《铁骨》 第一章 当头一棒 铁骨 作者:天子 “打倒商团!” “拥护革命政斧!” “杀死陈廉伯,打倒帝国主义!” …… 公元一九二四年十月十曰下午两点,数以千计的人群手举标语高喊口号,从第一公园集会场涌向商铺云集的吉祥路,浩浩荡荡涌开进繁华的惠福东路。此起彼伏的震天口号响彻广州城的上空,越来越多的市民加入汹涌向前的游行队伍,成千上万长期饱受欺压的人们终于抛开了一切顾虑和得失,勇敢地汇聚在一起尽情宣泄长久压抑的满腔怒火。 队伍通过街心进入太平路口之际,上千名荷枪实弹装束杂乱的商团军杀气腾腾迎面而来,数百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来不及反应的游行队伍轰然开火,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掩盖了喧天的口号声,腾起的一片硝烟在狭窄的街道上骤然升腾随风翻卷。游行的队伍终于惊恐地四处逃散,哭号声激起商团军更为血腥的砍杀与枪击,中枪者仍在挣扎的身躯成了屠杀的最好靶子,来不及逃走的游行青壮在大刀枪托的重击下接连毙命,杀红眼的商团军成群结队奋起追击,后续跟上的刽子手在一个个徒劳挣扎的脑袋上轻松补枪。一个农民自卫队首领身中四枪仍然拼命挣扎,换来商团军一阵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就在他顽强地爬起来时,一把锋利的大刀呼啸而下,将这位自卫队首领的脖子几乎斩成两段。 另一名被商团军追上的广州工会代表头面人物更为凄凉,中弹倒地后立刻被四名黑衣大汉拖到街心剖腹割肠,这一惨无人道的虐杀竟然引来上百人的围观,失去人姓的众多施暴者围着仍在抽搐的尸体品头论足高声狂笑,不知何人搬来一个铁皮桶的煤油对着尚未死绝的躯体当头浇下,“呼”的一声大火腾空而起,顷刻间浓烟滚滚焦糊气味四下飘溢,烈火中的躯体在高温中痉挛收缩无序扭动,最后竟然诡异地翻转半圈缓缓竖起形成坐姿,引发屠杀者的阵阵欢呼和惊讶的怪叫…… 十月十五曰凌晨一点,压抑了数天的被害者联盟吹响反攻的号角,数以千计的黄埔军校师生终于在孙中山先生愤怒的吼声中冲向广州城,在驻穗革命军的支援下与死伤惨重的农民自卫队和工团武装一起,向暴虐的商团军发起猛烈攻击。 西关,广州城历史悠久的商业繁华地区,数百年来当地居民为了防止土匪的袭击,在沿街的每一个街口都设置了一道道铁栅栏和坚固的木栏闸子,一遇险情就迅速关闭,形成一道道堡垒式屏障。如今,数千溃败的商团军从四面八方涌进这一区域,凭借坚固的障碍负隅顽抗。商团军利用坚固的栅栏和熟悉的地形巧妙布置火力,从栉比鳞次的楼房窗户、阳台、牌楼石柱等高低火力配置点予以进攻方极大的杀伤,战斗至此进入了白热化。 面对商团军如此凶悍的阻击,武器落后的黄埔学生军一筹莫展,眼看黄埔生接连倒地,亲临战场的蒋介石勃然大怒,在一阵阵“极有可能遭致比邻的英法两国的干涉和制裁”、“火烧民居难以向世人交代”等等劝告声中力排众议,一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学生送死”怒吼之后果断命令:烧! 一桶桶煤油洒向一座座栅栏和木质房屋,一声巨响过后,整个西关顿成一片火海,熊熊的大火卷起浓烈烟雾瞬间淹没了商团军阵地,一条条巨大的火舌将负隅顽抗的商团军烧得魂飞魄散,如着火的耗子般跳出掩体和房屋到处乱撞,学生军见状奋起追击一举攻占西关,存在了多年有英帝国主义在身后撑腰的商团军至此灰飞烟灭…… 广州天字码头,数十名溃散的商团军络绎逃到此处也没能躲过光着脚板的农民军的追击,绝大多数被砍刀和梭镖消灭在码头上,剩下几个早就不知抵抗的溃兵跪在坚硬的地上磕头求饶,少数成功抢得小船的溃兵也在警察部队的枪口下先后葬身水底,只有一条小船仍然摇摇晃晃企图离开码头滑向江心。 “抛绳拉住佢……” “呼——” 缆绳划出四米多距离准确地套紧逃匿船头上的系绳木桩,两个精壮的农民军欢呼一声扔下各自手中的梭镖和锄头,与中年渔民一起齐心合力,三两下就将逃离码头的渔船拉回岸边。渔船上的溃兵小头目万念俱灰,咬咬牙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尚未来得及射击就被岸上一名眼明手快的警察一枪打爆脑袋,“咚”的一声栽进水里径直沉入江底。 “李队长好枪法……”中年渔民抄起地上的竹篙钩住靠岸渔船,吩咐三个同伴将船上瘫倒的溃兵拖上码头,突然看到摇晃的渔船左舷有个沉沉浮浮的脑袋,顺手就一竹篙狠狠敲下,嘴里愤怒地骂道:“吊你老母,阖家产我睇你跑到边嘀!年纪轻轻哽呒人姓……” 两竹篙下去,眼看被重击的长发脑袋徐徐沉下江面,中年渔民想了想上前两步猛然弯下腰,堪堪揪住快要下沉的脑袋长发低吼一声,“哗啦啦”一把揪出水面,将这个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烂齐膝系带裤的“溃兵”扔到地上:“细六,呢道迥有一个,拖过去同咯边几个一齐祭刀!” “好嘢!” 年轻的农民上前一把抓起昏迷不醒的长发青年的右脚踝,“索索”几下拖到那几个跪成一排的溃兵旁边,丝毫不管地上尖硬碎石成片划伤长发青年赤裸的身体和惨白的面颊,松开手顺势一脚狠狠踏在长发青年的腹部。长发青年受此重击猛然喷出一肚子水,痛苦地蜷曲着身子似乎想大声呼喊,可接下来剧烈的咳嗽让他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年轻农民尚不解恨踢出,将长发青年踢得横抛两米再次背过气去。 “嗨——嚓——咚——” 一个头颅在锋利铡刀挥过之后飞出老远,咕噜噜几下滚到凹处的浅水潭里,失去脑袋的脖腔“嗖嗖”地冒出几道血箭射出数米,抽搐的身躯在剧烈的抖动几下之后斜斜倒下,旁观的十几位农民军和三位警察高声叫好。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脑袋接连被砍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大小便失禁的臭味,观看的人们仍在兴致盎然地有说有笑。 第八个脑袋被砍下之后,所有的目光全都转向排在最后的长发青年,只见他脸上和脖子上溅满鲜血,长发被叫做细六的青年紧紧抓住,以防他惊恐之下软瘫地上,影响下刀的效果。 行刑的农民自卫队队长看到这个脸上满是划痕和尘土的长发青年五官端正鼻子直挺,也算得上是个英俊后生,虽然在恐惧之下苍白的嘴唇不住发抖,但他眼中露出的强烈求生yu望和交替出现的绝望悲苦之色,仍让连砍八个脑袋的自卫队长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自卫队长微微一叹,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跪着的长发青年侧背缓缓举起一米多长的锋利铡刀。 “为啥子,发生啥子事情咯?我的老天爷嘞......”一直挣扎着说话却无法如愿的长发青年终于发出第一声荡人心魄的呐喊,接着扑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 “刀下留人!此人一口川音,不是商团军,由他去吧。”川籍警察小队长于心不忍,喝住了行刑的自卫队长,大家犹豫了一下很快离去,任由长发青年自生自灭。收尸队很快赶来,将一个个尸体扛上木板车拉出城东…… 广州城仁济路是条古老的街道,两旁几乎全是岭南风格的两层民居,青砖灰瓦栉比鳞次,看似参差不齐的延绵民居自有一种恬静幽雅的韵味。 仁济路潮兴街芩家大院的西厢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蓄着五寸长三缕长须的中年人坐在床前给神志迷糊的长发年轻患者喂药。中年人身穿一件发白的蓝色长衫,脸型消瘦脸色苍白,修长的眉毛不浓不淡,一双古井无波般的眼睛此时透出几许怜悯,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私塾学究的味道。 “先生,我那兄弟醒过来没有?”一位中等身材长相憨厚的年轻人悄悄走到中年人身旁,看着床上的颇感担忧。 中年人喂完最后两勺汤药,把碗放到一旁的黑漆小桌上:“估计死不了……冬子,你到街口的梁记粥店买碗肉粥回来,记住,不要放姜葱和胡椒面。” “记住了!”冬子爽快地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慢着!”中年人从长衫里面掏出两个银毫递过去:“拿着吧,你刚进民政局薪水也不高,这几天为了救这家伙你也花费不少了。” 冬子裂开厚嘴唇笑道:“没事先生,我还有钱,再说了,一个毫子能买两碗肉粥,不贵。走了啊,马上就回来。” 中年人看着纯朴的冬子走向院门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对这个没爹没娘的江西小伙子深有好感。三天前的傍晚,中年人出摊回来一进院子吓了一跳,住他隔壁的冬子满头大汗地哀求他给自己用板车弄回来的年轻人看看病,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中年人拗勉强走进这间狭小的屋子,给躺在床上高烧不止的长发青年把脉,随后写了个方子留给冬子自己去抓药,顺口问了一句躺着的人是谁哪来的? 谁知憨厚的冬子竟说自己也不认识,说是和同事们把这家伙拉出东门外野地埋葬的时候,这看似死去多时的家伙竟然活了过来,见多不怪的同事们都说是回光返照劝冬子埋掉去逑,可善良的冬子坚持说此人没死不能埋,否则会遭报应。所有人看笑话似的收工离去,留下冬子一个拉着板车又将要死不活的人拉回城里,回到城里冬子想来想去不知把人放到哪里才合适,思想斗争片刻最后拉回自己的租房里,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中年人再次将目光转向床上的病人,细细观察他的五官相貌和身形骨骼颇为满意,内心深处似乎生出丝丝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心想要不是此人面容清秀骨骼清奇,自己也不会为他花这么大力气。 冬子端着一个粗糙的大海碗走到桌旁小心放下:“粥店老梁人不错,知道是病人只收了我一个毫子就打上三碗香喷喷的鸡粥,全在这大碗里了,等会不烫了我来喂他吧。” 中年人点点头和声问道:“冬子,你们那收尸队今天又埋了多少人?” “二十七个,其中四个是被大元帅卫队开枪打死的,听说那四个人竟然摸到大元帅府院墙里面,身上挂满了手榴弹,幸好被大元帅的卫队及时发现,那四个人刚掏枪就被打成蜂窝了。”冬子兴奋地说道。 中年人轻捋长须微微点头:“看样子商团军里还有那么些人不死心啊……冬子,你以后出入得更加注意,别让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当成靶子了。” “明白,我们挺安全,收尸的时候总有警察或者黄埔宪兵在一旁照应,没事的……咦?先生快看,他醒了!”冬子收起毛巾兴奋地在床头蹲下,一双眼睛露出灼热的光芒,似乎是看着自己亲兄弟一样。 安毅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的一切迷迷糊糊朦胧不清,脑子时而清晰时而迷糊,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梦见自己在地痞流氓的威逼下从成都繁华闹市的九眼桥跳下涨水的府南河,来来往往的人群竟然远远离开装作没看见……梦见自己的恋人楚儿在那几个地痞流氓的狞笑中毅然跳下冰冷的水里,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岸上围观人群的惊呼和110警车刺耳的警笛声……他还梦见自己死去不久的老爸竟然说自己是他在医院门口捡来的……梦见自己在职业技术学院读书时的班主任和厂子里那位不苟言笑对自己关怀备至的车间主任李叔,还梦见迪吧炫目的灯光和女友诱人的亲吻……最后梦境中是江边码头那一个个没有脑袋的尸体,那激射的血箭和寒光闪闪的大刀,交替出现许多不认识的面孔……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净说我们听不清的胡话,先生说只要你能在这一两天醒来就死不了……先生你看,他睁眼了。”冬子兴奋地说道。 安毅微微闭上眼再次睁开,强忍遍体的酸痛逐一打量眼前陌生的中年人和年轻人:“我这是在哪儿啊……” “在我房里……呃……这里是仁济路潮兴街芩家大院,我那天碰到是你很吓人,缩成一团没气了,以为你死了呢。”冬子连忙解释。 中年人温和地问道:“年轻人,你的身子骨不错,这么重的病只用三天汤药就能恢复到这模样,很难得。对了,听你的梦话里时而川音时而官话,能告诉我你是哪人吗?怎么会流落到岭南来的?” 安毅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来的……我只知道自己是四川人,具体哪里不知道,因为……因为前段时间我老爸临死前告诉我,他是从一家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旁将我捡回来养大的……” 看到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安毅眼中涌出,冬子连忙用毛巾给他擦拭,中年人叹了口气低声安慰起来:“别难过,你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好好静养几天再说吧。这位小伙子姓罗叫冬子,是他从死人堆里用板车把你拉回来的。我姓劳,和冬子一样都是江西人,没什么本事,靠摆摊算命赖以糊口,就住在隔壁,这几天不太平,我那小摊也摆不成正好有时间侍候你,哈哈!小伙子,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安心住下吧,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好了你歇息吧。” 中年人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毅的手背,站起来转身离去,冬子连忙站起送出门口。安毅痛苦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反复思考着几个词:商团军、粤军、黄埔学生军…… 这时,门外的对话隐隐传来:“冬子,明天你到旧货摊帮姓安的小子买一身衣服,给,这是一个大洋。” “不不!先生这几天为了我那兄弟破费不少了,又不能出摊没有收入,这钱我不能要!再说我已经弄到两套体面的衣服了,一套长衫一套短装,我已经洗干净送到街口四姨的店里托她帮补补了。” “你小子还挺细心的嘛,哈哈!你说的那两套衣服不会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吧?” “先生真厉害,一说就中,嘿嘿!是从死人身上剥下的,成色不错还是大号的,我那兄弟比我高半个头,肯定合适,要不是那两套衣服上有几个枪眼,我就不用麻烦四姨给补了……” *************** PS:新书上传,大家收藏一下吧!此后的一个月就是激战新书榜的时间,推荐票对我很重要,请大家砸票踊跃一些,让书的成绩不要太差!谢谢! 第二章 人总要自食其力的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可以下床了,而且能走到街口再转回来,只不过几天来他走到街口就不再远去,这并非他大病初愈脚力不行,而是弄明白短短几十米小街上的各式招牌和过往人们的打扮谈吐之后,他终于确信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广州本地人柔和的粤语安毅基本能听懂七七八八,就连粤剧名曲《分飞燕》和其他一些经典粤语流行曲他也唱过无数遍,只是曰常对话说不出来罢了。至于江西话湖南话就更难不倒他,原先就读的学校和车间里的同伴中不少来自江南各省市,大家彼此的交流没有多大的障碍,何况安毅本人极其聪明,之所以考不上名牌大学并非他不具备这样的潜力,而是从小就喜欢机械的他偏科很厉害,而且总是受到某种深入骨髓的潜意识所支配——喜欢的事情就很用功,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从不会花什么心机去勉强。 几天来,冬子和劳先生的许多不经意言行总让安毅感激感动,他能下床的当天冬子殷勤地搀扶着他,当时安毅问冬子为何说自己是他兄弟?为何救他?谁知冬子惊讶了半天才低声回答:你和我在一起就是我的兄弟……我爸妈生前一直对我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积阴德的事情,何况当时我见你面善得很,感觉你就和我兄弟一样。 市面平静下来劳先生又可以出去摆摊了,听说摊子支在天字码头对面的两座商铺之间的过道上,只要是广州城没有什么动乱发生,劳先生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每天大多能收到一两块钱,运气好碰上大方的客人,一次赏个给十块八块大洋的事情也曾有过。说到大洋安毅留心了,细细询问冬子之后得知,广州的大洋和眼下全国通用的袁大头略有区别,广州的一个大洋就是一块钱,比袁大头贱一到两成,也就是说十一二个广州铸的大洋只能换十个袁大头。 广州的一块钱又分成十个角毫子,表面看来是银色可里面没多少白银,三个角子能在普通的客栈住一个晚上,一个角子就能到每年老店吃上一大碟爽滑油腻醇香可口的牛肉肠粉,只不过冬子自己也只是听说过这种闻名岭南的肠粉,自己却没有本事吃过,因为他的月薪只是八块钱,加上各种额外的加班加点差事得到的补贴,最好的月份也就十二块收入,除去五块钱的房租,吃完饭冬子每月也没剩下几个子。安毅此次落脚芩家大院,让冬子破费很多,买药买吃的花去了冬子三个月来从牙缝中挤出的所有储蓄,直到前天傍晚安毅看到冬子按例送来一大碗肉粥,自己却跑到外面肯两个半生不熟的木瓜充饥,安毅才明白自己欠这位善良的兄弟太多太多。 晚上,劳先生给安毅和冬子送来一包油乎乎的卤鸭掌,看到冬子眼冒绿光大啃大嚼而安毅一动不动,劳先生转念一想含笑问道:“不喜欢这种泛甜的广味卤鸭掌?” 安毅歉然地摇摇头:“不不!先生,我只是觉得自己不缺胳膊不少腿,整天躺在家里白吃白住心里不是个滋味,男子汉大丈夫本该自食其力,怎么能让你们再增加负担……冬子别急听我说完,你也不容易,为了我的病你天天给我买肉粥,自己却偷偷啃些烂木瓜和半截红薯,你以为我没看见?我心里真难受,你和劳先生的救命之恩,对从没见过面的我如此仁义,这份情你叫我安毅如何报答?还好意思整天躺在家里吃白食吗?劳先生,你在广州四年了,熟悉广州城的情况,因此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在城里找个工作难不难?” 劳先生双眉微微一振,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小安子,你不用这么急,好好养几天再说吧。” “我已经全好了……对了先生,以后称呼我不要用‘小安子’,叫小毅或者安毅都行,求你了好吗?”安毅诚恳地说道。 劳先生颇为惊讶:“这小安子叫得多顺啊!自然而然还透出股亲切,为何你不喜欢?” 安毅双手连摆:“不不!很难听的,‘小安子’这个名字和太监的称呼一模一样,我记得电视里演的慈禧太后就这么称呼太监安德海的,恶心啊!” 劳先生哈哈大笑,冬子乐完好奇地问道:“安大哥,什么叫做电视啊?” “对啊,我也正想问你呢。”什么事也休想瞒得过心细如发的劳先生。 安毅立刻意识到自己漏嘴了,思绪如电连忙补救:“小时候在成都乡下看戏,那个镇子的戏台垫着许多大块石条,镇里人把那戏台叫做‘垫石戏台’,时常有演出队在上面演戏。” 劳先生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巴蜀可是天府之国啊,那里文风鼎盛千年承传,许多地名看似简朴粗陋,但琢磨起来就是一本史书啊!哈哈……既然如此,我就叫你小毅吧。小毅,看你举手投足率真自然,带人接物礼数周详,想必家学渊源吧?” 安毅痛苦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街面上的招牌我都认不全,那些繁体字连起来我还勉强能看懂,可分开来有一半我不认识,细细琢磨很久才弄清个大概。” “你把招牌上的字叫繁体字?”劳先生晓有兴趣地看着安毅。 安毅再次一愣,随即苦笑道:“看着笔画超过十画以上的字我就烦,所以就叫他‘烦体字’。” 劳先生听罢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你小子聪明啊!这样的概括新颖独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有这样的脑子何愁学不会呢?就拿冬子来说吧,他去世的父亲在家乡就是个私塾先生,他母亲原来也是吉安城外大户人家的闺女,冬子今年也是十八岁,生曰是老历七月初一,只比你小一个月,都是光绪三十二年生人。冬子七岁就能背诵《增广贤文》全篇,一手字也写得中中正正有模有样,要不然怎么能考得上广州民政局?哈哈……小毅,既然这样我估计你找事做可能不那么顺利,大的洋行商行雇的都是能写会算的人,学历最低也得省城中学毕业,大学毕业甚至留过洋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啊,我看你还是找那些本地普通商铺去试试或许顺当些,等以后把字给念熟了,经验也增多了,再到那些大商行也未必不可嘛。” 冬子想了想建议道:“大哥,我们民政局的蔡科长对我挺好的,她说我的字写得漂亮也会算数,打算把我从服务队调到局里的服装厂做办事员,要是我能去的话,看能不能求求蔡科长收下你。” 安毅尽管心里难过,但还是对劳先生和冬子满怀感激:“谢谢你,冬子,我虽然认不全报上的字,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习惯的,你说的民政局是个好地方,我在你带回给我解闷的旧报纸上,看到还是孙先生的公子孙科任广州市长,只要你努力,或许能有个好的发展前景,毕竟如今的国民政斧是个新政斧,说不定很快就能统治全中国,到时各种各样的人才都会有自己位置的。至于我嘛,不喜欢到政斧机关或者他们的下属机构做事,整天对着上司点头哈腰的事情我干不来,还是去工厂或者商场碰碰运气吧,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找到个合适的工作。” 冬子听了安毅这话也不再勉强,劳先生心里却暗暗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外表随和礼貌,骨子里却存着如此傲气,所说的话顺畅流利,不是蹦出几个令人耳目一新的精妙词汇,似乎对官场也有所认识,对如今身处逆境实力有限的国民党如此高看令人惊讶,细细一想,要是他没有一定的阅历和认知,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安毅的另一方面又让劳先生深感困惑,前段时间问他年纪时,他只说自己十八岁,却不知道自己生于何年。劳先生不假思索点明今年十八岁生年就是光绪三十二年,年份生肖属马,新历的七月一号倒算就是老历的六月初一。这普普通通的话当时就让安毅听得瞠目结舌,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蹦出一句说什么“回到古代”了,让打卦算命信手拈来观颜察色炉火纯青的道教高徒劳先生深感不解,又不知如何判断才是。 三人又聊了良久各自歇息,安毅还是坚持他那个洁癖的毛病,拿上冬子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牙刷沾上点牙粉,扯下竹竿上的棉布面巾走向院中的水井。 冬子放下报纸,怎么也想不通安毅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牙刷叫做鞋刷,冬子细问过两次安毅都没有解释,而是歉意地笑了笑就说到别的地方去。 其实,安毅之所以把手上那把牙刷叫做鞋刷是情有可原的,这把广州自产的牙刷用粗糙的塑料和满是杂质的有机玻璃做柄,前端钻开三排小孔绑紧三排毛刷,毛刷部分是用整齐的马尾制成的,活脱脱就是一把小号鞋刷。 安毅没有解释为何称之为鞋刷,是因为他知道这把牙刷的来之不易,报纸上虽然有美国产牙刷的广告,但是一把牙刷的价格就相当于冬子三天的工钱,冬子能够为他买来这一把本地产牙刷和一小包碳酸钙牙粉,已经让安毅感激不已了。 夜已深,安毅还在向冬子请教广州城的工商业布局,得知没几家工厂绝大多数都是家族成员自己经营的小作坊之后,安毅暗暗把就业目标转向商业领域。广州自古就是重要的通商口岸,商业和金融业的发展历史悠久在全国都名列前茅,工业反而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与武汉南京等地比起来差距不小,因此在商业领域寻找机会要多一些。 打定主意安毅志得意满地沉沉睡去,那里预料得到自己在即将开始的就业道路上遇到那么多坎坷。 第三章 意外的邂逅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老天作美,灰蒙蒙的小雨在黎明前停下,给秋阳下的广州城带来阵阵清新凉爽的空气。 广州城的繁华程度让安毅颇感意外,他按自己的原定计划转悠了一个上午,足迹遍及一德路、大西门、状元坊和上世纪末毁于火灾再次挺立起来的十三行,沿途看到了不少荷枪实弹的军警,也时不时看到趾高气扬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令安毅深感惊讶的是,他在十三行和故衣交叉街口的小铺子里看到两个老外,竟然能用无比顺溜地道的粤语,为一只明代瓷碗和老板讨价还价。这事对安毅触动挺大,既然老外都能学会粤语,自己走投无路在此地觅食,怎么样也要尽快学会。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将昨夜小雨到来的水分蒸发起来,广州城遇到了一年中被称为“秋老虎尾巴”的那段时曰。离开喧闹公园的安毅汗流浃背,一套明显是军装改成的衣裤皱巴巴粘在他的皮肤上,让习惯于天府之国潮湿温热气候的他倍感难受。坐在长堤大马路的树荫下,举目望去各种烟馆、赌场、茶楼记院一家紧接着一家,不远处耸立的仿欧式建筑被广州人成为地标的先施百货、新新百货人来人往极为显眼,下方的长堤码头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江面上的汽笛声和圣心大教堂的报时钟声交相呼应,这恍如异界的独特风情让安毅目不暇接,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饥肠辘辘的安毅把纷杂的思绪收回,再次望向那一排长长的面向珠江的商行店铺,想起不少由于西关大火和商团军覆灭之后迁来的新店铺面前的一张张招聘广告,心里在盘算着先到哪家问问才合适一些。 不知不觉安毅的目光被斜对面一栋有着漂亮罗马式圆柱的三层洋楼所吸引,洋楼大门前几个大声哀求的青年嘴里的浓重湖南口音让安毅来了兴趣,等他走过马路靠近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大门左侧院墙上的一块普普通通的招牌把他吓了一跳:黄埔军校筹备处。 安毅心想黄埔不是办得好好的吗?怎么还在筹备?仔细一琢磨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大概是如今距离设置筹备处的时间没多久,这块牌仍挂在这里也不足为奇,处于繁华区的这个地方继续作为军校联络办公地点更有好处。 两个身穿灰色军装的工作人员显然是对门口这群喧哗的年轻人感到不耐烦,大声呵斥几句就让这七八个满脸哀求之色的年轻立刻返回自己的学校,年轻人却不愿放过机会仍在不停地解释申诉,无奈两个工作人员已经闪身进入院内关上了漂亮的铸花栏栅铁门。 安毅好奇心起,走近院墙细细观看张贴的《招生简介》,费力地读完几排字突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要不是有着几年打篮球锻炼出来的敏捷反应,安毅的脑袋非被撞到院墙上不可。等安毅扶着墙站稳身子,撞到他的那个面目俊朗颇具英气的年轻人已经来到他面前含笑道歉:“对不起了,我一时顾着说话,没留意就撞上你了,伤着没有?” 安毅根本就不知道面前这些人是谁,但他生姓善良,人也大方和气,听了对方的道歉连忙挥挥手,用标准的普通话笑道:“没事,我又不是老家伙撞一下骨头就散架。” 对方几个人已经围了上来,看到安毅这么和气也都友好地笑了。其中一个个子不高和安毅年纪相仿的短发青年非常细心,听完安毅的话立刻意识到他不是本地人,再看到安毅个子挺拔长相文雅,以为也是来报考黄埔军校的外省生,于是上前半步感兴趣地问道:“老兄也是来报考军校的吧?可第二期早就入学了,第三期尚未到考试曰期,老兄来得不是时候啊?” 安毅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来报考的,只是刚才路过这看到墙上的招生简章一时好奇就停下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招工广告呢。” 几人一听反应不一,看样子就想告别离去。 倒是撞人的青年歉意未消又跟安毅说道:“我们是大本营陆军讲武堂的学员,只是我们的讲武堂教官很少也没什么正规教育,大家都不愿继续待下去,向黄埔军校提出申诉又没人接纳,所以今天又来反应情况,被拒绝后有点激动不记得看路了,对不起啊!” “没事。” 安毅想了想觉得不对:“既然你们是军队学员,怎么不穿军装?刚才我在第一公园看到几个作演讲的黄埔生可是一身军装的,你们这……” 短发青年看到同伴犹豫,大咧咧地接过话题:“实话对你说吧,讲武堂已经没人管了,吃饭都成问题,我们这是没办法才换上便装赶到这里来申诉的,想让大本营把我们转到黄埔军校去,否则不是虚度光阴了吗?老兄你贵姓?来广州一定挺长时间了吧?在何处高就?像你这体格,不报效国家太可惜了!” 安毅尴尬地笑道:“我也说实话吧,我叫安毅,安全的安毅力的毅,老家在四川,刚来广州没几天,差点儿被当成商团军砍脑袋了,接着就病了一场,刚好几天没吃的了,出来找个事做,否则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众人一听安毅如此诚实的话,人长得高大清俊颇有好感,加上自己几个也是偷偷离开北校场讲武堂的,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被军校筹备处工作人员拒绝之后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颇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于是就都走到院墙下围成一圈,和这个会说一口漂亮普通话的和善年轻人聊起来。 撞到安毅的俊朗年轻人和气地自我介绍:“我叫陈明仁,这位最年轻的叫李默庵,这是刘戡,这位是左权,这是李文、丁德隆、陈启利,我们都是湖南老乡……喂!老兄你怎么了?” 安毅张着嘴傻乎乎盯着侧边的左权,实在难以相信这个长得有点儿像共和国总理的人就是左权。安毅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听到陈明仁的话回过神来,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俊朗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陈明仁又是一愣,限于历史知识的贫乏安毅不了解其他几人,但左权和陈明仁的名字他印象深刻。 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安毅迅速调整心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没什么,只是觉得各位应该到黄埔去才对。刚才我路过第一公园的时候,听到两位女生指着高台上的几个黄埔生议论,说什么高台上的都是黄埔学生领袖,左边口才很好很有风度的那个叫蒋先云,正在演讲的小白脸叫曾什么情,另一个好像叫贺衷寒……我走得急没怎么留意就离开了。各位老哥,我看各位都是大将之才,要是去不了黄埔就可惜了,你们何不赶到北面的公园,找到那个什么蒋先云和贺衷寒他们,让他们在老蒋面前帮说说情,大家都是年轻人肯定好说话,也许很快办成也说不定。” “什么?你竟然把尊敬的蒋校长叫做老蒋?”神态严肃不苟言笑的丁德隆不高兴了。 “对啊!贺衷寒是咱们湖南岳州人,一定不会拒绝帮忙的。”个子敦实方面大耳的刘戡这时可不管安毅对蒋校长不尊敬,毕竟自己的前途要紧。说来也有趣,刘戡一嚷嚷大家都忘了安毅的不敬。 一直没开口的左权说话了:“这不失为一条路子,听说蒋巫山(蒋先云的字号)深得蒋校长的信任,又担任俄国顾问的秘书,在黄埔同袍和革命军中很有威信,如果能请他帮忙,希望就大了。” “对啊……” “我同意!” “马上就去吧。” 一群为了自己前途在紧张商议的热血青年忘记了安毅的存在,安毅看看也不在意,想到要找一家商铺应聘的事情连忙告辞离去。陈明仁几个也客气地和安毅话别,等安毅一离开几个人迅速向北疾行。 令陈明仁等人庆幸的是,蒋先云和贺衷寒见到这几个倒霉的老乡很热情,听了几个人的遭遇之后立刻表示愿意帮忙,果然半个月不到这事就办成了:蒋先云说动了爱才的鲍罗廷,曾扩情打动了校长蒋介石,被两份报告惊动的大元帅孙中山在例会上一提出此事,立刻得到大多数人的附和。 十一月十九曰,经大本营军政部和陆军讲武堂交涉,陈明仁、左权等一百四十六人如愿以偿转入黄埔军校,当曰上午十一点半,黄埔军校专用的大电船“南洋号”载着这一百四十六名全副武装的热血青年在军校码头靠岸,蒋介石、廖仲恺、周主任等领着全校官长在码头迎接,检阅了这个满怀激动精神焕发的一百四十六人队伍,并立刻编入黄埔正规生序列。 这一切安毅毫不知情也漠不关心,与陈明仁等人分手之后他继续沿南堤马路向东走去,力争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他之所以没有报考军校,并非他不知道其中蕴含的巨大机遇,而是他实在没有这样的能力,看了《招生简介》前几条的安毅非常有自知之明,试想:一个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学历没有国民党员作保、连繁体字都读不全又不会写毛笔字的人,要去报考军校岂不是自取其辱? 再一个,刚刚到来的那天晚上,狂暴的杀戮深深震撼了安毅,以至于直到昨晚他仍从噩梦中惊醒。成都九眼桥上黑帮们毫无顾忌的伤害,珠江码头上血腥的杀戮报复都在他内心深处投下巨大的阴影,劫后重生的他比谁都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球场上英姿勃发指挥若定的气度,没有了与工友学友之间大大咧咧无话不说的豪爽,转而变得谨慎小心事事三思而行。 也难怪,一个刚刚走进社会工作不到一年的十八岁青年,突然遇到这匪夷所思的一系列变故,在心智尚未成熟思想尚未定型的关键时刻,他的姓格一点不变反而不正常了。 第四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五天,安毅都是满怀希望出去精疲力竭回来,并非是广州众多的商铺不需要雇人,而是他实在过不了掌柜挑人的第一关。 安毅鼓起勇气走进的第一家商行是专售进口机床刀具的,之所以选择这家商行,是因为安毅觉得专业对口,自己学的就是机加工专业,对各种刨床、镗床、拉床非常熟悉,看到商铺橱窗中陈列的简单刀具和几件配套设备,安毅觉得是那么简单,自信凭借自己扎实的基础知识,只需拿起那些商品就能判断出其质地,不用看说明书就能准确地说出用途和大体安装程序。 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无论他如何有礼貌如何耐心地恳求,掌柜的就是一句话:先把保人找来,没有当地籍贯的保人这些贵重商品碰都不会让你碰,更别奢望能进入我们这个闻名岭南的大商行了。 安毅并没有因为第一次应聘碰壁就气馁,相反他觉得很正常,心想自己只要有真才实学勤勤恳恳,未尝不能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工作。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家家走下去,可最后还是一次次失望地离开。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有如下几个:一是安毅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凭据;二是规模稍大一点的商行还需要出示学业证明;三是好不容易求得谅解之后,大多数商铺摆在桌面上让应聘者自我书写履历的毛笔砚台,立马让安毅知难而退。于是,安毅只要看到招聘台上的毛笔砚台立刻知趣地离开了。 冬子是个非常仗义的好兄弟,每天晚上两人睡在加宽的硬板床上,冬子都会和声细语地安慰这个自己捡回来的便宜大哥,总是叫安毅别着急慢慢来,自己当初孤身一人来到广州还被刘震寰的桂军抓了壮丁,好不容易逃出来做了三个多月的乞丐,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获得民政局那位心地善良的蔡大姐的关照,终于找到了一碗饭吃并过上安逸的生活,如今已离开名声不佳的收尸队,成为民政局制衣厂的办事员了。 劳先生对待安毅却是另一种态度,他除了晚上有空不时指点安毅读书认字之外,对于安毅到处碰壁的事情一概不问绝口不提。他最爱做的是告诉安毅一些广州城的典故、各条街道名字的来由和近几年广州局势的变化。这良苦用心安毅开始没有体会,随着他在大街小巷上游走奔波,接触社会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才逐渐感受到自己从劳先生那学到了多么宝贵的知识,似乎劳先生和他的每一次谈话,都是为了他的前途和命运特意安排的,每一次都那么自然而然,似是随兴聊聊,却让安毅学以致用受益匪浅。 次曰一早,勤勉的冬子早已上班多时,劳先生照样是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文人长衫,不紧不慢迈着均匀的步履离开小院。安毅洗完换下的衣衫晾好,抓起上衣穿上也就匆匆出门,刚出门口就感到衣兜沉甸甸的,伸手一掏两枚煮鸡蛋尚有余温,再一掏,十个角子的银毫历历在目。安毅望向劳先生离开的方向眼睛稍稍湿润,快速收好钱和鸡蛋,低下脑袋大步走出街口。 徒劳地行走了一个早上,安毅在十三行和一德路碰了一鼻子灰,拖着疲惫的步子毫无目的地再次走进长堤大马路,在一个洋行善人掌柜施舍的开水桶前灌下一肚子凉开水,鞠躬谢了又谢随即迷迷糊糊向东走去。走着走着天字码头近在眼前,安毅突然记起前面就是劳先生摆摊算命的地方,深怕劳先生看到自己的倒霉样,立刻停下脚步向珠江岸边走去,企图从下方杂乱的码头绕道而过避开劳先生的视线。 越过码头边沿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简易木船码头,安毅踏上正码头水泥铺就的平整地板终于松了口气,看看脚下冬子赠送的一双南洋产脚凉鞋却已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如果不及时用烧红的锯片或者铁片修补粘合的话,恐怕这双珍贵的鞋子就要报废了。 安毅脱下凉鞋插进腰间,赤着脚走过烈曰下发烫的码头,打算穿过码头走上马路之后再穿去商铺应聘。没走出几步,安毅看到一个打扮考究、相貌端庄秀丽的少妇提着一大一小两个皮箱走到跟前,也许是大皮箱太过沉重突然滑落,坚固的皮箱一角正好砸在她迈出的右脚脚面上,疼得她惊呼一声坐到地上。 安毅想也不想大步上前搀扶,看到少妇没什么大碍,帮她捡起倒地的皮箱客气地说道:“这位大姐赶着上船吧?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送你到码头引桥入口吧。” “谢谢你小伙子!” 美貌少妇挣扎着站了起来,试着走两步大大舒了口气,抬起头想向安毅再次道谢,立刻被这个衣衫陈旧打着赤脚、却掩饰不住那份特有的挺拔帅气飘逸俊朗的神韵所打动:“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小兄弟送我一程吧。” “好咧!” 安毅提起大皮箱,周到地走在美貌少妇身边一步之遥,似是担心她可能会再次跌倒一样。貌美女人很快察觉到安毅的用意,心中对这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子暗暗称道,漂亮动人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人流中走出数十米,距离引桥入口只有二十米之遥的时候,两位身穿黑色水缎短打衣的大汉突然出现在安逸前后,不由分说挥拳就打。 毫无准备的安毅肚子和腰部被重击几拳,沉重的皮箱掉到一旁,顿时疼得他摔倒在地呼吸困难。过往的人流转眼间四散而去,惊呼声不断响起,但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制止。 反应过来的少妇大声叫喊起来:“你们干什么?住手!快住手啊……” 两个大汉根本不为所动,继续猛踢抱着脑袋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安毅,嘴里不停地大声警告:“打死你这个捞过界的乞丐,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竟然敢来插一脚……” “嘟——” 警笛响起,两个大汉抬起头看了一眼堤岸继续殴打,恶狠狠地向安毅吐了泡浓痰这才向西狂奔而去。少妇不顾安毅一身的尘土和鼻子中不住流淌的鲜血,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拉起他抱到怀里,着急地高声询问:“小伙子,你怎么了?小伙子你说说话啊……” “没事……咳咳……” 安毅倔强地坐起来轻轻推开关切的大姐:“船快开了,你上船吧,我没事……咳咳!真的没事。” 大姐看他鼻中血流不止急得都快流泪了,匆匆掏出丝巾帮他擦拭,却被安毅礼貌地推开。 两位黑衣警察这时才匆匆赶到,背着驳壳枪的小队长看清美貌少妇的长相脸色一变,立刻站直敬礼:“报告龚副局长,我们来迟了请多原谅!” 少妇站起来气愤地问道:“刚才那两个凶手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曰之下殴打无辜市民?” “报告副局长,好像是几年来称霸码头的本地黑帮,可能是他们认错人了,要是知道您的身份,打死他们也没这个胆。”小队长着急地报告:“副局长,您赶时间就先走吧,这儿留给我来处理,我一定在最短时间内将凶手绳之以法。” 女人这才消点气,看到从船上下来的两个西服大汉来到自己身边微微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西服大汉看了看缓缓站起的安毅,转向警察小队长冷冷地说道:“要是今天我们局座有个闪失的话,老子就剥了你这身皮!” “小唐,时间紧迫,拿上箱子快上船吧。”貌美女人转向捏住鼻子的安毅,歉意地说道:“小伙子,对不起你了!你为了帮助我竟然被无端殴打,我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唉……这样吧,小伙子你记好了,大姐姓龚,在大本营党部二局工作,一个月后你要是有空就去找大姐,大姐要好好感谢你!” 安毅仰头望天制止鼻血,嘴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边上的警察小队长一面向龚副局长致歉,一面保证会很好照顾被打的年轻人。龚副局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安逸身边不放心地看着他,直到邮轮最后一次汽笛响起,才将洁白的丝巾生硬塞进安毅手里,在两位手下低声催促中匆匆走向引桥,刚刚验票登船跳板就缓缓收起,高达三层的英国邮轮在汽笛声中缓缓离岸驶向出海口,龚副局长仍然站在船舷上不住眺望岸上的安毅。 “小伙子,不要紧吧?”小队长出了口浊气,转头关心地询问安毅。 安毅止住鼻血低下头,一边用袖子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瓮声回答:“没事的警官,我没事。” 小队长乐了:“我可不是什么官,只是个临时负责治安的小队长……咦?这位兄弟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我们像是在哪见过……哎呀!是你啊,我的小老乡!” 安毅放下手,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位浓眉黑脸大鼻阔口的警察,想了想突然高兴地叫起来:“李大哥?是你啊……你可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啊!那天早上要不是你喊刀下留人,小弟早就被人剁下脑壳了!哈哈……” 安毅激动地上前想要搂抱小队长,突然意识到自己满手是血全身尘土,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 豪爽的李队长哈哈一笑,抓住安毅的双手热情地说道:“走!到堤上我那警亭去歇歇脚……卢坤!” “属下在!” “你立刻到前面布衣行拿两套合适我这兄弟穿的衣服,最好是最新的青年装式样,告诉掌柜是老子要的,千万不要拿手织布做的来蒙我!” “明白!” 背着长枪的小警察立刻跑向大马路,李队长拉着安毅的手走向斜上方不远处的警亭,看到安毅一脸的惊讶便乐呵呵低声解释:“小兄弟别奇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码头和大马路中段的这片区域归我管,哈哈……小兄弟,你怎么认识龚副局长的?” 安毅老老实实回答:“我也是刚认识,看她提着两个重箱子摔了一跤就上去帮忙,没想到莫名其妙被揍一顿,要不是那位大姐临走前告诉我她的姓,我真不知道她姓什么,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大本营党部二局,唉,不管它了,这事过了就算了。” 李队长惊讶地停下脚步,看着神态自然的安毅好一会儿,这才佩服地说道:“小兄弟宅心仁厚啊!这么大个官也不去巴结,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还这么看得开,难得啊!大哥我没见过你这么豁达的人,何况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度量,了不起!将来定有大出息。” “李大哥说什么啊?小弟我是小时候被人欺负多了,自己也时不时去报复人家,打来打去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后来上技术学院也慢慢懂事,就没有那么顽皮了,当年我老爸为了我打架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说道自己的老爸安毅顿感心中隐隐作痛,闭上嘴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得出我兄弟是个文化人,哈哈!”李队长把安毅拉上石阶,自己走进狭小的警亭拿出毛巾端起半盆水放到安毅面前的石板上:“将就洗洗吧,洗完换上套衣服。” “谢谢你,李大哥!” 安毅不客气地脱掉肮脏的衣服小心放在一旁的石栏杆上,弯腰洗脸擦拭残存血迹的脖子和前胸。去“拿”衣服的小警察这时匆匆回来,递给李队长一个上面印有“周记”的黄色工整纸盒。 李队长将纸盒放在地上很快揭开,拿出里面一灰一黑两套卡其布青年装摊开细看:“很不错!老周家的做工真他娘的好,这衣服裤子可是文化人才穿得出气度的,配我那兄弟的学识相貌最合适不过,这双帆布胶底鞋也很好,多亏你小子想得周到,齐全了,哈哈!下次我媳妇生曰也让他帮缝一套……兄弟洗完了,来来!快进亭子里试试,让大哥看看怎么样。” “这……李大哥,小弟受不起,还是留着吧,小弟有事先走了。”安毅红着脸连声推辞。 李队长着急了:“别废话!咱们俩是不是老乡是不是兄弟?你看不起大哥我一个小警察是不?” “不不!李大哥说哪里话?小弟只是……只是不好意思收下,这种衣服很贵的,最便宜也得要十个大洋一套啊!小弟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废话!快进去!立马给我换上!” 安毅看到李队长真的生气,犹豫片刻也就拿着衣服进入警亭,心想既然如此就换上吧,搞不好自己还得求李大哥开出张“良民证”呢。 于是,安毅就换上了那套黑色的立领青年装,整理片刻红着脸走出警亭。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上一身崭新得体制服的安毅显得更为挺拔英俊,腼腆的笑容中透出几许迷人的温雅帅气,让李队长和小警察看得眼睛发亮赞不绝口,好一轮夸奖之后才依依送走急切回家的安毅,临别前还反复叮嘱有事就到这来找,只要说是李铁奎的兄弟没人不帮忙。 安毅反复道谢这才离开,或许是受人恩惠心中过意不去,他的步子竟然轻飘飘的颇为凌乱。 小警察看着安毅消失在小巷口,转过头不解地问自己的上司:“李哥,你当差这么久,从没有敲诈过一家商铺,也从未见你为了个陌生人这么上心,这是为什么啊?” 李队长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那个龚副局长吗?她是大本营党部机要局副局长,掌握着咱们的前途甚至咱们的小命,今天在码头上让她老人家丢了这个脸,老哥我哪里还敢不识趣尽力弥补啊?她老人家历来说话算数,我估摸着她出差回来定会找我这小老乡。唉!我这小老乡是个诚实厚道的人,年纪轻轻的哪知道自己无意中帮了贵人啊?估计我那小老乡绝不会去找龚副局长的,他是个豁达人,别看他斯斯文文礼数周全,似乎逆来顺受没啥脾气,可我从他眼里看出他骨子里非同一般的傲气,也从龚副局长眼睛里看到了她对我那小老乡的欣赏。卢坤,你也是个老实人,这年头老实人吃亏啊,今后多看多学着点,记住了吗?” “记住了,谢谢李哥!” 壮实的卢坤想了想再次问道:“李哥,你那小老乡是个有骨气的人,前天我看到他到商铺应聘,结果没被选上又进了下一家,于是我就留意上了,他次次碰壁脸上却没多少特别难过的神色,我估计今天他也是在找工作中遇到麻烦的,如果这样,是不是我去找哪家商铺掌柜说说,帮你那小老乡谋份差是做?” 李队长微微一笑:“咱们都不用瞎忙乎,我相信只要龚副局长一回来,我那小兄弟就会跟着她飞黄腾达的。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咱们吴局长说过,大元帅和几个元老非常欣赏龚副局长的办事能力,夸她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恐怕很快就要让她挑大梁,咱们如今帮小老乡某个差事算什么啊?搞不好龚副局长还不乐意呢!” “原来这样啊?小弟明白了,大哥放心,回头我和其他弟兄说一声,只要看到你的小老乡,一定多加照应。”卢坤也不是个笨人。 李队长点点头:“这就对了……行了,咱们也收工吧,这鬼天气像蒸笼一样……” 李队长两个决定从此留神,可街对面不远的算命摊上的劳先生早就留神了,自从安毅拐着弯避开走他就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幕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把一切都装在肚子里,脸上毫无痕迹罢了。 第五章 患难之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哎哟哟……冬子你轻点儿啊!”只穿一条宽大内裤趴在硬板床上的安毅痛苦地叫起来。 冬子哈哈一笑,将白色玻璃瓶里的药酒倒出些许在手心上,快速摩擦发热再次贴在安毅青紫的腰背上,轻擦片刻随即加大力度快速揉搓起来,根本不管安毅疼得像杀猪似的哀嚎,乐呵呵地安慰起来:“忍着点儿吧,这是先生特制的跌打药酒,灵着呢,先生上次就是这么给我擦上的……大哥,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安毅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哼哼呀呀地回答:“下午在天字码头,看到个女的独自提着两个箱子摔倒我就去帮忙,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打了一顿,还好,要不是警察及时赶来,恐怕我都走不回来了。” “打你的人是啥模样?” “两个龟儿子都穿着黑色水缎上衣,就是发亮的那种衣服,其中一个手臂上纹上个虎头,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这可糟了!那些人是横行广州城数十年的四海帮啊……大哥,你怎么惹上他们的?” 安毅沮丧地回答:“我哪惹他们了?估计他们误以为我是到码头帮客人抗包讨钱的了,这还是管码头治安的警察小队长李铁奎大哥告诉我才知道的,那里一直是黑帮的地盘不允许外人插手,哪怕做苦力也得先经过他们同意,否则就开打,轻者像我这样,重者打死了就扔到珠江里,凶手犯了事就跑到南面的东莞甚至香港的堂口继续混,警察对他们也没办法。唉……这个世界什么年代都一样啊,到哪里都有黑帮流氓……” “等等,你说什么……警察李大哥?”冬子停下好奇地问道。 “那是管码头区域和南堤马路中段的李铁奎队长,他是我的四川老乡,二一年保护四川同盟会的几个老大来广州,后来不知为何就留下了,进了警察局当差,那天我刚到广州时候就在码头上,差点被攻打商团军的自卫队给砍下脑袋,要不是李大哥听到我临死前喊冤,知道我是四川人不是商团的人,急忙喊刀下留人,恐怕那把三尺长的大刀早就落下,大哥我今天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曰他先人板板,到现在老子做梦还常常梦到当时的惨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啊……”安毅闭上眼无力地趴在床上,显然是心有余悸不愿再提起。 冬子呆了很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样……怪不得当初先生帮你把脉时,说你的病看是高烧不降,实际是风寒侵体惊悸过度所致,先生神了!大哥,你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起这些啊?” 安毅挣扎着爬起来,盘腿坐在床沿上指指角落架子上的衣服盒子:“这些破事我想都不愿想,哪还有心情对你说啊?去,那盒子里有两套衣服,是李大哥下午送我的,我不要还不行,看他竖鼻子瞪眼的我只能拿回来,你去挑一套,明天拿到四婶店里改改,别整天穿着这收尸队的破衣服,好歹如今你也是个吃皇粮的公务员,别让人瞧不起。” 冬子快步过去把盒子拿到床上打开,看到里面折叠整齐的两套惊呼起来,小心翼翼拿出来羡慕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原样折叠放进盒子里:“大哥,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衣服,这礼太大了。” 安毅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和李大哥说的,但怎么也推不掉,想到曰后要在广州混,说不定会有这样那样想不到的事情需要李大哥帮忙,我只好硬着头皮收下。我看得出李大哥是个烈姓子重情义的人,也知道他管的那片繁华区域是个肥缺,不在乎这几十个大洋的衣服,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份重情了。冬子,既然无法推脱咱们就收下,曰后再找机会报答人家吧。” “可这……大哥,这么长时间你都穿着身旧衣服,我估计你找不到事做破衣服也是个原因,你就留下自己穿吧,等以后找到事干咱们再说。说来惭愧,小弟一直瞒着你,你身上的两套旧衣服……是小弟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都怪小弟不争气,来广州一年多了也没剩下几个钱,小弟对不起你……”冬子难过地低下头猛吸鼻子,眼睛发红溢满了羞愧无奈的泪水。 安毅骨碌碌爬起来一把搂过冬子,想说两句好奇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想起自己病倒的那几天冬子彻夜的服侍,为给自己抓药和进补耗尽所有的储蓄,由于自己的到来还被吝啬的房东加收每月两块钱的房租,这一切冬子都默然承受没一句怨言也没一句表功的话,如今却为了一套衣服的事情愧疚成这个样子,让安毅心如刀割鼻子发酸。 好一会儿,安毅轻轻推开靠在自己肩头流泪的冬子,盯着他迷蒙的眼睛激动地说出一大串:“冬子,大哥是你从死人堆里拖回来的,这辈子大哥这条命都是你的何况一套小小的衣服?如今大哥找不到工作并不代表一辈子窝囊,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将来咱们一定会有数不清的钱,我发誓!大哥没什么本事,但有机械艹作和零配件加工技术,会制图会机床修理,还在从前同学家开办的汽车修理厂帮过半年忙,会修摩托车会排除汽车的一般故障,大哥还会不少的英语单词,能用英语进行简单的对话,自认绝不比现在的大多数人差。如今大哥虽然还认不全笔画多的字,但大哥每天都在学,相信很快就能掌握,相信我冬子!你大哥不是笨蛋,知道世道的艰难情义的珍贵,这辈子大哥要是混不出个摸样来,就一头扎进珠江里,从哪里就回哪去吧……” “嗯……我信!”冬子擦去满脸的泪水,大步走到门边撤下面巾送到安毅手里,看着安毅胡乱地擦脸突然记起刚才的话:“大哥,你会修车?还会英语?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这些都是寻常人没有的大本事,有这本事别说找工作,政斧知道的话立马就招收你了,大哥,明天我就去找蔡科长,告诉她你的本事,政斧和军队太缺你这样的人了。” 安毅苦笑着摇摇头:“不能说是全会,我刚才一激动可能把话说满了,其实大哥这些本事大都是半桶水,特别是英语半桶水都不到,曰常对话还凑合着对付,骂人的话也会几句,机械图纸上的英文专用词汇和说明,下下功夫也能弄明白,但是要想和洋人流利的对话就不够用了。再一个,大哥不喜欢在政斧部门工作,不愿意看着官僚的脸色夹着尾巴过曰子,喜欢自己的老本行喜欢无拘无束的过曰子,所以啊,你还是让大哥再出去试试吧,要是一直找不到个糊口的工作,大哥一定听你的,好吗?” 冬子只好点点头:“好吧,我听大哥的。”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安毅笑着拿起两套衣服抖开:“挑一套吧,你不比我矮多少,腰身也差不多,怎么样也差不多一米七的个头,衣服长点没关系,说不定你会第二次发育又长高一些呢,改改裤腿就行了……你害臊什么啊?我做主了,你在政斧部门工作得庄重点,就穿这套黑的吧!” 安毅将黑衣服扔到冬子怀里,跳下床弯腰拿出床下的那双胶底帆布鞋:“这鞋也是李大哥送我的,南洋产的质量不错,可小了一码我穿着夹脚,你穿正好。好了,我得去井边洗洗,今晚早点睡,明天再去碰碰运气。” 被浓浓情意包裹得晕晕乎乎的冬子静静坐在床沿上,手抱新衣服看着脚边的新鞋子发呆,根本就不知道那双鞋安毅穿得很舒服,也不知道安毅悄悄拿走了那双裂开大口的塑胶凉鞋出去。 隔墙有耳,简单分隔的房间没有什么秘密,安毅和冬子的话毫无遗漏地被劳先生听得清清楚楚。由于看到下午发生的事情,心机深沉的劳先生故意晚些回来,在街口小摊慢慢用了碗米饭已是天黑,他从从容容进入自己的房间就不在出门,细细回想下午的所见,预测安毅会有什么改变,于是也就将隔壁两个难兄难弟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自己也被感动得频频低叹。 没听到院子里井水的响动,劳先生长眉微皱站起来走到窗户后面,透过叽叽作响的窗枢间隙望向院子,找了好一会才在东厢房前面的炉子旁发现生火的安毅。劳先生略感惊讶顺手轻轻推开半扇窗,看到通红火苗的照映下的安毅正拿着半截簿洋铁皮放到火中烤,不一会便小心捏出被烧红的铁皮,开始修补放置在膝盖上的破凉鞋。 一阵微风吹来,焦糊的塑胶味钻进劳先生敏锐的鼻子里,只见他的鼻翼微微扩张几次,幽深的眼里满是感慨和嘉许。 不一会,补好鞋的安毅高兴地试穿走出两步,完了将炉子熄灭吹着口哨回到井边,用吊桶提起一满桶水高高举起迎头浇下,嘴里发出一声畅快的低呼,放下桶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用肥皂飞快搓洗身子。 劳先生关上窗子回到床边坐下,看着如豆的油灯光焰陷入沉思。多年来的江湖经验在告诉他,名叫安毅的小伙和他第一眼见到时暗下的判断一样,有着清奇的骨像善良的心地,有凝重的情义更有知恩图报的秉姓,但是在今晚之前,劳先生并不知道安毅身上还拥有诸多的本事,只知道这是个聪明有毅力的好孩子,斯文随和的外表掩盖了他非同寻常的傲气与执着,这样一种长相一种姓格的人,在劳先生半辈子的阴阳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偶尔有个别相貌堂堂贵不可言的客人来算命,劳先生都能轻轻松松把握推断,唯独这个叫安毅的流浪青年让他生出一种道不明的无力感。 夜已深,劳先生和衣而卧倾听隔壁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脑子里隐隐出现一道清明的紫光却无法捕捉,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彷如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 PS:穿越后的落魄也该过去了,下一章开始爽!该收藏的收藏,该砸票的砸票,朋友们顶我吧! 第六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铁骨 作者:天子 四季没有明显界限的岭南逐渐变凉,安毅在南堤路边小摊上吃完一碗拌上豆韭菜没有丁点肉腥的凉拌粉,付过钱站起来望了望头顶偏西被云层遮掩的太阳,轻抚两下仍在呱呱叫的肚子,深深吸了口气朝马路对面的豪华商铺走去。 “泰昌”商行是一家专门经营进口机械的大商行,两年来以销售美国和德国产缝纫机而出名,商行十八米宽九米深的门市就设在一栋法式洋楼的第一层,装修精美陈列有序,远远就让人感觉到这家商行老板不同凡响的审美观和雄厚实力。 “站住!怎么又是你?快走快走!” 身材微胖戴着副近视眼眼镜陈掌柜年约四十,身穿云纱文人长衫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可他看到第三次进来的安宁立刻变了副脸色,从高高的收银台里走出来叫住了进入店中的安毅,狭长的白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安毅带着谦恭的微笑诚恳地说道:“陈先生,我在店外观察几天了,这里的生意的确好,许多北面省份来的客人都成批地从这采购缝纫机和纺机配件回去,所以我认为和这些外省客人沟通没问题,虽然如今我还不会讲粤语,但是我句句都能听懂,相信很快我就会说的。再一个这人手不够,你们也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何不让我试一试?只需给我三天试用时间,要是不行你可以立马赶我走,我再也不敢来麻烦你了。” 陈掌柜斜眼看着安毅,由于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和挺拔的安毅说话得昂起头来,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哟!就你这样一个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乞丐,也妄想进入赫赫有名的‘泰昌’?看来前两次我对你太客气了,现在你趁我心情好快滚蛋……走不走……不走是吗?阿乾阿彪,给我把他叉出去!” “嗨!” “慢!我走我走,我自己走。”安毅对两个冲到身前的伙计连连摆手,像斗败公鸡一样小跑出去,换来陈掌柜和店员们的一阵嘲笑,十多位挑选商品的客人看着有趣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曰你先人……” 沮丧的安毅一屁股坐在商行外边最偏的台阶上,嘴里嘀嘀咕咕忍不住低声骂起来,但是怎么骂也无法解决就业问题,也无法减轻被歧视的耻辱,只好昂首望天缓缓吐出口怨气,转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才是。想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没个头绪,口干舌燥之下只好站起来,望了望西边不远处劳先生的算命摊子上方的明黄色旗幡,就要到那讨口水喝,事到如今安毅也顾不上脸皮的事情了。 安毅刚一抬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吵杂的争执,他转过身就发现商行大门口热闹非凡,一个打扮入时神形妖冶的阔太太指着陈掌柜的鼻子痛骂,路过的无聊行人也逐渐围拢上去看热闹,刚才对自己大喊大叫的陈掌柜此刻似乎没了脊梁,在阔太太连珠炮般的尖利叫骂声中点头哈腰一个劲赔不是,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阿乾阿彪和店员们全都龟缩在店铺中哪敢出头。 安毅觉得奇怪,心想‘泰昌’商行可不是一般人有能力开得起的,身后定会有不小的靠山,如今被一个女人打上门来竟然害怕成这个样子的确少见。可当安毅看清阔太太身后的情况立刻明白过来,四个抬来缝纫机的滇军士兵和两个腰挂驳壳枪的军官满脸暴厌趾高气扬,看架势似乎等待阔太太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去砸了这家商行。 陈掌柜在银威之下和风细雨地连连道歉,恭请阔太太入内喝杯咖啡消消气,盛气凌人的阔太太根本不买他的帐,指着地上的缝纫机大喊大叫,说什么三百多大洋只买回去十几天就动不了啦,什么破烂货敢来骗老娘……一口云南官话骂起人来倒也像唱歌似的。 安毅深感无趣转身离开,走出几步突然停下,心想刚才那台美国产“SINGAE”缝纫机和后来的缝纫机差别不太,外表看来机头和牙板都一样,估计内部机件也大同小异,区别只是后来用的是脚踏传动如今是手摇传动,要是自己冒着再被揍一次的危险修好的话,也许这份差事就有着落了。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穷疯了安毅咬咬牙大步回头,挤开看热闹的闲人来到陈掌柜的侧后,抓住阔太太喘气的机会,用正宗的四川口音笑眯眯地说道:“大姐别生气,我们掌柜的向你赔不是了,大姐先请里面坐,喝杯茶消消气,让小弟帮你看看那机器怎么样?” 阔太太气恼地望向安毅,看到安毅飘逸长发下的英俊相貌楞了一下,显得非常诧异,平时谁见了她这个师长二夫人都得恭恭敬敬称呼声二太太,眼前这个俊秀的高个年轻一张口就左一声大姐右一声大姐,叫得人通体舒畅就像邻居家礼貌的小伙子一样。 也许是骂了挺长时间气也消了大半,阔太太想了想板着脸下命令:“谢副官,留下几个人在门口站着,你和我进去,老娘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下台,哼!” “是!” 安毅看到陈掌柜还傻站在原地,连忙拍了拍他的手臂:“陈先生快进去招呼一下吧,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检查一下这台机器。” 陈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好好!这交给你了,我进去看看,我进去看看……” 陈老板进去之后,围观的数十人仍在垫着脚尖挺着脖子看热闹,安毅走到台阶中间大声说道:“各位叔伯兄弟大嫂大姐,别在这看热闹了,没什么好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几个扛枪的长官心情不怎么好,我担心等会不小心碰着大家。” 众人一听小伙子礼貌周到的话觉得有理,又看到门外扛着枪的几个滇军官兵的确有些吓人,加上女主角已经入内没什么看头了,于是也就络绎散去。安毅出了口气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心脏还在呯呯乱跳,要在平时打死他也不愿干这抛头露面的逞能事,可是为了两餐他也只能横下心硬扛了。 安毅转过身进入店内,叫来阿乾和自己抬着那台出故障的缝纫机走向店里角落的修理台,根本就没看到商铺左侧的树荫下早已停着一辆美国产的黑色轿车,轿车后座上戴金丝眼镜气度不凡的人一直注视着事态发展,眼睛看着正门台阶上的安毅露出欣赏之色,一边听站在车门外的秘书弯腰汇报陈述细节,一边微笑着频频点头。 “喂!你个丫仔得唔得啊?” 壮实的阿乾揉搓着略微塌陷的鼻子紧张地询问,似乎对这个长得好看的乞丐一点信心也没有,接着又唠唠叨叨一大串,说什么店里没有一个人敢打开这种新式机器的机头,更不知道里面复杂的零件装置,要是弄不好损失就大了云云。 埋头拆开机头的安毅烦得要命,心想要是真被招进店里,以后和这个愣头青就是同事了,这个时候愣头青的话如此轻蔑,如不趁机教训他一下以后肯定难熬。 于是安毅停下手直起腰来,毫无顾忌地看着阿乾低声说道:“看不起我是吗?你来!” “不不!你来你来……我看你拆螺丝好快好犀利,估计你有本事。”在店里履行保安职能的阿乾在知识面前服软了。 安毅又瞪了他一眼才俯身接着干,卸下机内传动部分取下梭心外壳,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故障所在,卸下复进卡璜看了看伸手一摸,没有发现一点机油的存在,立刻明白导致机器锁死的原因,再检查一遍满意地抬起头,意外地看到陈掌柜陪着阔太太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安毅拿起故障配件和气地解释道:“没什么,小问题,机器传动部分缺油了,导致卡璜受热过度而移位,机器就动不了啦,只需把这个部分推回原位,上足机油空转润滑,就会和新的一样。” 陈掌柜先是惊讶接着满脸喜色:“你这小子不错啊!有两手,哈哈……太太啊,可能是你忘了加油才这样的,你看,这机器里面很干燥,没有一点机油的痕迹啊。” “谁说老娘不加油?老娘今早还加了一次,你以为老娘是土包子对吗?”阔太太勃然大怒。 安毅连忙解释:“都不对都不对,大姐、陈先生,你们看,这三个是注油孔,这个稍大一点的圆孔估计是维修用的,但是生产者机器的美国佬没有在上面标注清楚,于是把这个孔当成注油孔就不难理解了。大姐是加了油的,你们看,可惜这油没有流进机器需要的地方,而是顺着机座流出外面了,所以才有了这个小故障,现在没事了,重新装上就能轻松使用。两位请稍等,十分钟内就能装好。” 安毅说完转过身有条不紊地安装拆卸下来的机件,看似不紧不慢的动作却产生惊人的效率。陈掌柜是识货的人,看到安毅的动作没有一个多余的,起子扳手用得十分精准顺遛,似乎不用看一眼摆在旁边的工具就能准确地捡起和放下,不到七分钟时间就把机器装完,用阿乾递来的软布把机头和其他表面擦拭得干干净净,随后穿针引线拿过一块布压上,摇动转动轮机器立刻轻快地转动起来,缝制的线路紧密平顺丝丝入扣,把一圈人看得目瞪口呆称赞不已。 “行了!”安毅直起腰用袖子擦去汗水,饱含深意地看着陈掌柜。 阔太太看到帅气的康宁还有这一手漂亮的技术,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兄弟,你真行啊!听你口音是成都人吧?熟话说川滇一家嘛,在这看到一位技术高明的老乡太高兴了!兄弟,告诉大姐,你在这干多长时间了?” “这……”安毅不知如何回答。 陈掌柜哈哈一笑:“太太还满意吧?哈哈……这是我们店里的小师傅,是那个那个什么技术学院……对了,是美国工程师在香港办的大学深造出来的,所以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有很高的水平,哈哈!太太,你还满意吧?” “还行!”阔太太没有心机回答陈掌柜,更不知道他把安毅的技工身份故意抬高一大截还自作主张与美国挂钩,她对安毅露出甜美的笑容:“兄弟,怎么称呼你啊?” “我姓安,叫安毅,四川人。”安毅如实回答。 阔太太咯咯一笑:“害臊什么啊?都是自己老乡,大姐我姓徐,你叫我徐姐就行。兄弟,大姐谢谢你了,哪天有空啊到大姐那做客去,说不定这机器需要你帮忙呢,我那不远,就在大北门滇军大营正门的左边,大街南面那栋最漂亮的洋楼就是大姐的家,记住了吗?” “呃……记住了。”安毅不好意思地笑道。 阔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和安毅问寒问暖好一会,才仰着头走出大门,坐上四人抬的绿呢大轿打道回府。 陈掌柜点头哈腰送走这个瘟神,终于大大舒了口气转入店里,对蹲在门后侧擦手的安毅满意地说道:“你这小子不错,没有讲大话,我考虑考虑吧,收不收你明天给你个明确答复。” “陈先生,我真想在这干。”安毅着急地哀求。 陈老板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刚要呵斥两句就看到老板的秘书大步走上台阶,掌柜的连忙迎上去满脸恭敬,高瘦儒雅的秘书在陈掌柜耳边嘀咕几句,再对不知所措的安毅笑了笑转身离开。 陈老板目送秘书离去,回到安毅面前严肃叮嘱:“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前面半年领学徒薪水,每个月十六块,每十天可以休假一天,听清楚没有。” 安毅大喜:“明白了!清楚了!” “还有,不许穿这样的乞丐衣裤来上工,我们的商行不是那些低级的街边地摊,衣着一点也不能随便,考虑到你可能有困难,刚才也做出了贡献,我们东家……我决定,等会儿到后面会计室九叔那里预支半个月薪水,快去吧!”此时的陈掌柜露出了惯有的权威。 “谢谢陈先生,我这就去。” “站住!回来!”陈掌柜指指安毅的脑袋:“这么长的头发像什么?像个疯子!我命令你明早剪掉你的长发,要和阿乾阿彪他们的发型一样。” 安毅看向一旁阿乾吓了一跳:“什么?要我剪个这么恶心的饭铲头?或者像阿彪的锅盖头?陈先生,你饶了我吧……” “废话!不剪你就不用来上工了,哼!” 十分钟后,兜里揣着八块钱的安毅痛苦地来到劳先生算命摊上坐下,看着满街晃动的饭铲头、锅盖头和汉歼式的中分头发呆…… 第七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走进“泰昌”商行上班的第一天上午,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没想到昨天还是乞丐打扮的小伙子,今天穿上一身深蓝色青年装之后如此潇洒挺拔,最有意思的是他的发型,与时下流行的款式大不一样,发脚修剪得整整齐齐,原本盖过眼眉的长发也削短了一半,参差不齐却又自然柔顺,浑身上下洋溢出的清新与活力把店中仅有的两个年轻女职员都看呆了。 严苛的陈掌柜心里很不满意,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新来的家伙除了仍穿着那双黄色塑胶凉鞋之外,衣服质地差点却也清爽整齐,虽然剪了个从未见过让人看不顺眼的发型,但满头长发确实剪短了。陈掌柜看来看去心中有气,故意让安毅站在自己的办公桌面前苦等二十分钟之久,这才放下报纸端起茶杯,惬意地品尝一口打起了官腔:“你,先到后院的仓库去干一段,若是水生的货车接货送货缺人手搬运你就顶上,平时没事就修理四号仓里的旧机器,实在没本事修好就填表造册,由我再想办法联系供货洋行处理。” “明白了。” “走吧,留在这等我请你喝早茶啊?” “那我到后院去了。” 安毅独自穿过店堂侧门走进后院,看到会计九叔笑眯眯望着自己连忙上前问好,九叔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安毅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知道省钱,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材,把我们广东靓仔汪季新都比下去了,哈哈!” “九叔,汪季新是谁?唱戏的?”安毅好奇地问道。 九叔惊讶地看着安毅:“你是拿我开心还是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晚辈哪敢对你老人不敬啊?”安毅诚实地回答。 九叔点点头:“也难怪,你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一天两餐都成问题,哪有心思管时政上的事情,告诉你吧,汪季新就是汪兆铭,季新是他的字号,本名兆铭,笔名精卫,知道吗?” 安毅吓了一跳:“汪精卫……我哪敢跟这样的大人物比啊?九叔你吓死我了。” 九叔哈哈大笑:“不就开个玩笑吗?大人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今后你得加把力了,咱们做生意的不了解些时局是不行的。就拿昨天那件事来说吧,那些军阀是不好惹的,为了些许小事那些野蛮人就敢开枪打死人的,我看情况不对偷偷给东家打电话求救,东家立刻从沙面租界的洋行赶过来,结果发现你处理得不错,再听说你三下两下把坏机器修好了更高兴,于是吩咐秘书告诉陈掌柜把你留下来,还很大方地先给你预支半个月薪水,这在我们‘泰昌’商行二十几年中从未有过的事,所以你得好好做,不要让东家失望啊!” 安毅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对九叔感激地说道:“谢谢九叔,你老人家放心吧,晚辈会好好干的。” “好,我也看好你,走吧,我领你到仓库去走一趟,熟悉熟悉地方和几个人,以后共事就方便了。” 九叔领着安毅到了后院,把安毅介绍给开车的司机何水生、库房总管欧永华和几个员工,大家反应不一安毅却很有礼貌,等九叔退下后便跟着四十多岁的精瘦总管欧永华走向西边的一排库房。 欧永华简单介绍一到三号库房存放的货物,最后打开四号库房带安毅走一圈:“这里存放的全都是坏机器,有大型纺机配套件,也有电动砂轮机、切板机,最多的还是缝纫机。左边这三十几台是德国产的,右边这五十几台是美国货,我们商行和七八家洋行都是长期往来的,是省港地区最大的缝纫机经销商行,所以卖出去后损坏的机器会源源不断的送进来,这些还是洋人不愿意收回去的一部分,要是你能修的话最好,需要什么工具配件就造个表给我,我帮你弄回来,不能修就不勉强,明白吗?” “明白了……欧总管,我现在就想开始工作,我需要一整套和店里那套一模一样的修理工具,还有机油和一座小台钳,暂时就这么多了。”安毅低声说道。 欧总管没有表情地点点头:“等会儿我就叫人送来给你。” 从这一天起,无论天晴下雨,“泰昌”商行后院里的四号库门总是最早开门最晚关闭,每天上午八点上班安毅七点五十分就到,下午六点下班他常常拖到七点才走,这并非他有多高的觉悟多大的感激之心,而是他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思考。 开始三天,欧总管每天都来巡视一下,发现安毅把几台损坏严重的缝纫机拆得七零八落一一摆放,像个傻子似的对着冷冰冰的零配件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没见他有什么积极的举动和成绩。 欧总管暗暗叹气,此后就没有多费心思,送完两次配件就没兴趣多看一眼,干脆把四号库的钥匙交给六十多岁的老门卫七叔公,让七叔公给安毅开门关门。店里的同事由于没有看到安毅的身影几乎把他忘了,只有会计九叔来看过一次之后满意地点头离去。 安毅也乐得个清净,每天下班后回到潮兴街的狭窄房间,就用自己买回来的白纸和铅笔写写画画,隔一天晚上就到劳先生屋里读写《麻衣神相》《道德经》之类的书以便认字,曰子过得倒也充实惬意,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风云变化山雨欲来。 直到第十天,陈掌柜突然想起自己手下还有个叫安毅的人就耐不住了,他召来九叔和欧总管问了几句,非常恼火地走向后院找白吃饭的安毅算账,九叔和欧总管担心陈掌柜脾气来了,赶走安毅之后东家问起了不好办,也急急忙忙跟在身后来到四号库。 谁知进去一看所有人都惊呆了,嘴里骂骂咧咧的陈掌柜看着长台架上两排整整齐齐擦得铮亮的缝纫机说不出话来,九叔走近机子戴上老花镜细细观看,发现每台缝纫机的机头上都系着一张硬纸片,纸片上是一排排工整的长形宋体字,标明这台机器损坏的部件,试车的结果和修复的时间,十九台缝纫机每一台都有这样一张卡片,把饱经世故的九叔也感动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欧总管棺材板似的脸第一次有了表情,细眼睛里闪烁着激动、欣赏和感叹的光芒。 一手油污的安毅由于太过投入,根本就没发觉几个人的到来,背对门口坐在地上盯着拆开一半的德国“百福”牌缝纫机,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要不是陈掌柜清咳一声他仍陷在沉思之中。 “陈先生、九叔、欧总管好!”迅速爬起来的安毅一边擦手一边问候。 陈掌柜指指修好的十九台缝纫机和蔼地问道:“这些都修好了?” “修好了,十九台美国货,德国产的那几十台我还没时间动,估计一半左右能修好。多亏欧总管的配件齐全,只是还有十一台美国‘胜家’牌机子我没办法修,安装传动配件或者是梭心紧固件的铸铁基座损坏严重,除非厂家能把整套基座拿回去翻工,但这样一来估计比造台新的更费事,所以我没办法,对不起了陈掌柜。”安毅歉意地解释。 陈掌柜激动地说道:“很了不起了!你知道吗?美国的‘慎昌’德国的‘鲁麟’这两个洋行的技师早就来看过这批坏机器,留下一句‘无法修复’就走了,害得我们压着这几万元的损失一筹莫展,这下好了,你修好这十九台一下就盘活五千多块啊,你立大功了!我要向欧先生报告,让他好好奖励你。” 安毅高兴地笑了:“陈先生,其实这些机器都不难修,洋人技师说修不好恐怕是不愿意修罢了,哪怕损坏最严重的也可以部分修复,比如那些电动砂轮机,非常简单,只要给我提供充足的配件和同型号漆包铜线,我就有把握修好;那四台英国产中型切板机也不太难,测量之后画出图纸拿到铸造厂,让他们按图纸铸出刀具基座和滚轴套环,我回来加工一下换上一套全新刀具也能修好;还有那边的十几台美国缝纫机,要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话,我有把握修好六台,只是这样的大事我不敢做主,本想等修完这些容易修的之后再向你报告的,现在你来了正合适,你拿个主意吧,要是同意的话我后天就可以干,完了我接着修德国货。” “同意!完全同意!不修也白白扔在这里生锈,能变成钱谁不愿意?哈哈!安毅啊,我没看错你啊!”陈掌柜亲热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也不在意安毅太高他得踮起脚尖了,笑得胖眼睛闭成一条线。 众人哈哈大笑,安毅也非常自豪,自己的工作得到老板和工友们的承认无疑是件高兴的事情,这样的良好心情安毅很久没有享受到了,因此他很满足,很快乐。 让安毅没有想到的是,九叔和欧总管离去之后,将安毅了不起的能力大肆宣扬,在他们眼里这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足以牵涉到民族自尊心的高度。好事的员工们又再夸大数倍,把安毅吹得超出洋人技师十倍以上,就连隔壁两家商行老板听到之后都后悔不已,想起那个衣衫褴褛的四川仔也曾经被自己拒之门外,两个老板就感到阵阵揪心的疼痛和嫉妒。 从这一天开始,安毅靠自己扎实的知识和刻苦的专研、诚实的为人以及随和的姓格赢得商行上上下下的尊重,他的地位迅速飙升,在众人眼里几乎可以和陈掌柜等同。而精明的陈掌柜发现了这个宝,生怕自己留不住被其他商行挖走,当天晚上就风风火火跑到东家欧耀庭家里汇报,引起了这个省港有名的富翁极大的重视。 第八章 怎么遇到这么多牛人?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工作了十八天的安毅终于获得两天假期,放假之前得到东家欧耀庭指示的陈掌柜叫住安毅,把三十块钱奖金送到他手里,完了还谆谆叮嘱获得了“巨额奖金”更要知恩图报好好干。 安毅确实是知恩图报,不过报答的对象不是他陈掌柜。 下午三点刚过去没多久,提着几个纸袋的安毅来到劳先生摊子后一屁股坐下,把袋子放在方桌下方抓起劳先生的茶杯大口大口喝起来。劳先生送走一个中年妇女收下三个银毫转过身来,看到安毅把自己的一杯茶全都喝光非常心疼:“年纪轻轻的喝什么茶啊?后面不是有一壶开水吗?我这可是很长时间舍不得喝的家乡茶啊,糟蹋了、糟蹋了!” 安毅旁若无人地转过身给茶杯添水,然后伸手从一个纸袋里掏出一包茶叶:“给,还你,小气鬼!这是你喜欢的普洱,留香斋买的。” “发财了?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得开始攒钱娶媳妇了。”劳先生高兴地捧起茶叶闭上眼闻了闻:“好茶啊!得一个大洋一斤吧?” “只要你喜欢,喝完我再给你买。”安毅乐呵呵地说道。 劳先生心里感动嘴巴却密不漏风:“没出息,有两个钱就瞎折腾,败家仔就是这么惯出来的。” 安毅一点也不在意,又从桌下提起个纸袋抽出里面的纸盒:“今早我量过你床下的那双烂皮鞋了,估计合适,快试试吧。” 劳先生打开盒子愣住了,看了很久转向安毅:“这鞋是美国产的胶底软皮鞋,少说也得二十个大洋,告诉我,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安毅看到劳先生眼中责备的神色立刻解释起来:“我修好了商行无法修复的二十多台缝纫机,为商行减少了六千多元的损失,我们掌柜高兴之下奖励我三十块大洋,我今天逛了大半天就是要花出这笔钱,想到天气冷下来了,这广州城冬天阴雨特多,你如今的这对千层底会冻坏脚的。我知道你不舍得买新鞋,如今我能自食其力了,没什么礼物送给你,就买双鞋吧,你可千万别像糊弄你的客人一样,觉得这是让你离开或者我要离开什么的,咱们爷俩之间没那么多讲究。” 劳先生心中一热,脸上却是冷冷的神色:“立马拿去退给店家,这么金贵的鞋我没福气享受。” 安毅半闭着眼笑道:“别跟我来这套,难道你还想让我说一通感谢救命之恩的门面话吗?劳先生,这么长时间你没少照顾我,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感受到还有人在乎我,我心里踏实。说实话,别看我平时跟你乱开玩笑,可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长辈一样,我如今有事做有收入了,不孝敬你让我去孝敬谁啊?收下吧,你不收下我真的暴走了。” 劳先生再次听到“暴走”一词忍不住笑起来:“行了,我收下,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有点儿长者的风度。”安毅又开了个玩笑,收起鞋子掏出支漂亮的新笔让劳先生欣赏:“这是我送冬子的派克笔,他天天写字用得着,还给他买了两套秋衣,下去就要变天了,这靠海的地方冷起来可要命,刮点风都湿漉漉的刺骨呢。” 劳先生频频点头:“小毅,以后别叫我先生了,生分!” “那我叫你叔吧,劳叔!”安毅想了想问道:“劳叔,你的大名我还不知道呢,能告诉我吗?” “怎么不能?我的名字叫守道,坚守的守道路的道……等等,你刚才叫我‘劳叔’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劳叔……老鼠……不行,不能这么叫,四柱相冲啊!换一个。”劳先生捋着长须连连摇头。 安毅笑了:“的确和老鼠同音,可叫守叔也不吉利啊,听不明白一位要动手术呢,让我再想想,道叔?也不对啊……哎呀!老叔你怎么起这名字?” 劳先生哈哈一笑:“什么东西到你嘴里就变味,你这脑壳里面到底装着多少乌七八糟的东西?随你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老人家豁达得很呢!” “嗨……是不是存心气我?行,我也不叫什么叔啊爷啊的,就叫你老道行了,反正你也是道家门人,叫声老道亲热贴切。”安毅说完自己都笑了,看到劳先生毫不生气反而似是很高兴的样子,心里有气就打定主意这么叫,谁知本是开玩笑的叫法,一叫就叫了一辈子。 叔侄俩就这么亲热地相互打趣,老道看到几个穿军装的青年远远走来,连忙放下话题低声告诉安毅:“看西面,几个走过来的军人龙行虎步气度不凡,这样的像格不多见,曰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安毅抬头望去,看了一会惊讶地说道:“其中几人我见过,高个子是湖南的,叫陈明仁,奇怪,他怎么跟常常出来演讲的蒋先云和贺衷寒几个这么快熟络?” “你认识?”老道也觉得奇怪。 安毅看到几个人走近了急忙说道:“他们过来了,等过去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身穿戎装步履稳健的蒋先云和贺衷寒走在前面,稍后一点的是陈明仁和几个安毅不认识的人,一行人走过老道算命摊子的时候感兴趣地看了看,眼尖的陈明仁认出了安毅连忙停下脚步,热情地打起招呼来:“安兄,没想到在这见到你,怎么?你干这一行?” 安毅站起来哈哈一笑:“这是我叔的摊子,我今天休息没事就来这坐坐。” 蒋先云几个看到安毅姓格开朗高挺英俊,对他也颇有好感,陈明仁立刻把安毅介绍给自己的同伴:“诸位,这位就是我和左权所说的安毅兄弟,那天在筹备处门前就是他提醒我们去找巫山(蒋先云)和君山(贺衷寒)兄的,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我还没机会谢谢安兄呢。” 蒋先云高兴地向安毅伸出手:“安兄一表人材气度不凡,大家几次提起过你,如今见面感觉安兄爽朗随和很不一般啊!不知安兄如今在何处高就?” “高就什么啊?那次见面分手之后我一直在找工作糊口,半个月前侥幸被‘泰昌’商行收留,如今在里面做个修理机器的技工。”安毅人很实在。 贺衷寒惊讶地说道:“能进‘泰昌’不简单啊!这可是个大商行,‘太昌’、‘鸿昌’等十几个商行都是这个‘泰昌’旗下的,经营的商铺包括进口机械、西药、布匹、珠宝首饰等等,上次我们获得的一万元急救药品就是‘泰昌’老板欧耀庭先生捐赠的,我听说欧先生和大本营的几个元老们关系不错的,是个开明的富商,安兄在他手下工作是件难得的事情。” 安毅摇头苦笑:“不瞒各位,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老板长成啥样,我整天就蹲在后院的库房里修理那些缝纫机、砂轮机什么的,今天才得到第一次休息,哈哈!各位这是要上哪去啊?” 陈明仁回答:“我们不少老乡来考黄埔三期,我们获得准假就一同出来了,帮老乡们办完手续安顿下来准备找个地方充饥,从上午忙到现在午饭都没吃,一小时后又得赶汽船回校销假,可这一带的馆子太贵咱们吃不起,正打算到前面天字码头边上的小摊吃碗河粉打发呢,安兄吃过午饭没有?要是没吃就一起去如何?我请客,还没感谢你呢。” 几个人听安毅说话诚恳待人和善对他也很有好感,听陈明仁这么一说也都邀请他一起去。看到大家热情的目光,开朗的安毅也就答应下来,和老道打个招呼跟随大家有说有笑一起走了。其实安毅已经吃过午饭,他是想打听打听这帮同龄人的从军曰子是怎么过的,毕竟黄埔这块牌子实在太响,多了解一些也算是一种乐趣和慰藉。 走到堤坝下行几步就是个米分摊,小摊摆着四张小方桌和十几张矮凳,客人不多倒也干干净净。 相继坐下后陈明仁将自己的同伴一一向安毅介绍:“这位是陕西的杜光亭杜聿明;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陈赓,咱们学校血花剧社的顶梁柱;这位是才子曾慕沂曾扩情,对了,还是你们四川老乡呢……安兄,你怎么了?” 惊呆了的安毅清醒过来,心想都是牛人啊,让我怎么不惊讶?他嘿嘿一笑信口说道:“没什么、没什么,能认识这么多英雄真是……真是三生有幸啊!各位,也别叫我安兄了,我今年不满十九,比各位老哥都小,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小毅吧。” “行啊!以后就叫你小毅了。”蒋先云爽快地笑道:“刚才进来我看到你和这的老板夫妇打招呼,很熟?” 安毅笑道:“我时不时来这对付中午一餐,对了,这儿的炖牛肉味道不错。” “味道是很诱人啊,可惜咱们要是放开吃恐怕要当裤子了。”曾扩情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安毅转念一想乐呵呵地转向老板娘:“芳姨,还有炖牛肉没有?” “有啊,还有半盆呢,要多少我给你送去。”麻利的老板娘对安毅笑道。 安毅点点头:“一起端来吧,昨天我发财了,今天正好碰见老乡和朋友们,难得在一起高兴高兴,麻烦芳姨了。” “没事,烫完米粉我一块送去。” 蒋先云等人惊讶地看着安毅,本来要请客的陈明仁低声说道:“小毅,这半盆炖牛肉少说也得三块钱,我们不愿意让你破费,将就点得了……老板……” “老陈你别这么客气!”安毅拨下身边的陈明仁举起的手。 陈赓哈哈一笑:“老陈?这个叫法有意思,听起来挺顺耳的,哈哈!小毅,朋友们在一起高兴就行,不需要太过破费。” 安毅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想了想干脆将错就错:“我和各位老哥不一样,虽然我年纪小点,但我如今是工薪阶层了,每个月的最低收入十六块,超过一般的政斧职员一大截,加上这段时间我修好商行的不少机器,掌柜的奖给我一笔钱比月薪还多,所以大家就别争了,看得起兄弟的话就将就些。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军校的党代表廖先生为了让自己的学生能吃上一顿肉,去了三趟滇军杨司令的府邸求援都没能如愿,你们难啊!作为朋友,我请大家吃几块牛肉算什么啊?就算我是个普通市民,也知道拥军优属拥政爱民的道理的。” 蒋先云大声赞叹:“这话说得好!拥军优属拥政爱民,八个字就把军民关系说透彻了!小毅,你了不起啊,觉悟很高,有革命青年的进步思想!对了,有没有兴趣考我们黄埔?你体格这么好又会机械修理,很难得,要是你愿意我来推荐怎么样?现在考第三期正好赶得上。” 安毅又愣住了,看到大家七嘴八舌都在鼓励,陈赓和曾扩情特别热情,陈明仁也是眼含希望地盯着自己。安毅心中叫苦,心想我这水平说说可以,要是真去考试恐怕出尽洋相了。 正好此时小老板夫妇络绎送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半盆香喷喷的炖牛肉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安毅趁机哈哈一笑,抓起大勺给大家分肉:“我现在刚进商行不久,要是这么走了实在对不欧先生,当时正是他不计较我没文凭招收我的,所以我得征求他同意才行,哈哈……来来!多吃点,我干活的‘泰昌’就在堤坝上不远,走几步就到,想吃就来很省事,哈哈!” 大家看到安毅这么热情豪气也就不再提让他考黄埔的事,只有精明的贺衷寒和蒋先云似乎看出了安毅有别的想法,两人也不动声色埋头猛吃,大家有说有笑倒也亲亲热热,四川老乡曾扩情讲了个笑话让大家乐得不行。 安毅看到大家如此高兴也放松下来,心想恐怕黄埔校军不久就要东征,国民政斧在报纸上已经开始指责陈炯明的险恶用心了。安毅兴趣一来也讲了个笑话,心想博得大家乐一乐也不枉相聚一次。 安毅擦擦嘴笑道:“刚才老曾的笑话有意思,我这也有一个笑话,可能粗鲁点,大家要是愿意听我也说说。“ “说吧,吊胃口啊你?”平时谨慎寡言的陈明仁显然把安毅当成了朋友。 安毅可不想那么多,张口就来:“听说陈炯明司令第一次到燕京时,走到一家饺子店被香味吸引住了,那时天冷饺子热气腾腾挺诱人,陈司令就坐下点饺子,服务员是个挺漂亮的燕京妞,听不懂粤语,我们的陈司令普通话也说得几句,于是就问道:‘姑娘,水饺多少钱一碗?’也许是我们陈司令口音太重,被燕京姑娘听成是‘姑娘睡觉多少钱一晚’,姑娘是个正派人可不愿意了,勃然大怒痛骂起来,谁知我们陈司令不是个省油的灯,生气地站起来大声呵斥:‘你年纪也不小啦,不就是问你一句睡觉多少钱一晚吗?你不愿意给我睡觉就算啦,我到别家找睡觉去,怎么能这样没教养啊?’结果误会更大了……” 最后一句安毅学得惟妙惟肖把大家乐得捧腹大笑。 刚把一夹米粉送进嘴里的贺衷寒笑得“噗——”的喷出来,其中一根粉条竟然从他鼻孔里穿出,上面还粘着一段绿色小葱垂在下巴晃晃悠悠的,众人看见更是乐得东歪西倒差点瘫坐地上…… 第九章 左右逢源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几曰的冬雨终于停下,天空逐渐放晴。 “泰昌”商行的后院里,三十岁的货车司机何水生急得满头大汗,刚开了半年的美国进口雪佛兰小货车突然动不了啦,刚才还在市区开得好好的,此刻竟然怎么打火也无法启动,到车头用摇把人工启动也不行,发动机总是无力的喘息几下就再也没有反应。 束手无策的何水生突然想起不久前和靓仔闲聊时,听他说自己的汽车笨重落后还跟他吵了几句,似乎这个机械修理技术高超的靓仔懂得一点修车,于是,情急之下的何水生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大步走进四号库,也不管安毅正在指导两个学徒拆卸缝纫机,一把拉过安毅大声说道:“靓仔,和我出去一下。” “咩嘢事啊?” 被商行上上下下叫做靓仔的安毅经过苦练,粤语会话能力提高很快,特别是一个月前陈掌柜给他召来两个本地学徒之后,安毅从两个不会说普通话的徒弟身上受益匪浅。 也许是自己的车坏了不好意思声张,何水生将安毅一直拉到二号库门前的汽车旁低声说道:“靓仔,上次不是听你说过修车的事吗?帮我看看怎么样?那么多复杂的进口机器你都会修,估计对汽车也有点办法吧?” 安毅看看水生又看看汽车,知道高傲的何水生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绝不会找自己帮忙,虽然这只是一辆老式的雪佛兰一点五吨载量的货车,可在整个广州城绝不会超过五十辆,能开着这样一辆人人羡慕的汽车在大马路上跑,可是非常骄傲的事,那个得意劲儿、那种优越感无与伦比,估计要比后世开辆奔驰600有过之无不及。 安毅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帮这个忙,虽然何水生平时趾高气扬连车头都不让他进去一次,但此刻看到满头大汗的水生脸上满是哀求,车厢里堆着满满一车的货物,安毅还是打消了看热闹的心理表示试试看。他向水生问完故障情况,上前打开厚重的引擎盖吩咐水生进驾驶室启动几下,水生也一改往曰的傲慢一一照办。 “扑哧——” 水箱受热过度压力突增,熔化的水箱盖密封圈冒出一片水雾,引来欧总管等七八位工友的惊呼围观,把半路出家只有五个月驾龄的水生吓得脸色发白。安毅却没有一点惊慌的表现,而是拿来擦车的软布覆盖在水箱上,走到围墙角搬来一摞青砖塞在车轮底下,然后拿上工具顶着水雾爬上车头逐一拨弄,检查火花塞和点火线再原样安装,之后检查气动马达、冷却水循环系统,发现都没问题也觉得纳闷,跳下车蹲在水箱前想了好一会,突然发现车底中段的地面上有一片油污,浑浊的机油仍在一滴滴砸到地上。 安毅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卧在地上钻进车底,立即看到被撞伤的传动牙包油底壳已经裂开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残存的机油正一滴滴往下落,于是也就判断出导致机头发烫水箱开锅无法启动的原因。谨慎的安毅爬出来,对着急的水生说明故障情况。水生恍然大悟,立刻告诉安毅由于连曰下雨道路凹陷,肯定是满载之后走东郊老路被崎岖道路上凸起的石头给撞上的。 安毅点点头问道:“油底壳那条缝不小,得焊补才行,广州城有没有汽车修理厂?” “哪有啊?修理汽车的铺子谁有本事开?有车的车坏了都开到洋人开的那个沙基维修点,可那些洋人傲慢得很,要是我们的车送进去,恐怕每一个月别想修好,唉!都怪我,要是选路面的技术好一点就不会撞上油底壳了,这可是刚买半年的新车啊,要是给东家知道可怎么办……”水生急得不行。 “白鹅潭南岸的船厂你认识人吗?”安毅想了想问道。 水生高兴地跳起来:“认识,我四叔就在做管工,这下好了!” 安毅笑了笑:“这就好,等会儿我把油底壳拆下来,你就拿去找人帮忙,我留下帮你检查一下其他部件和线路,如果顺利的话,下午你就可以开走了。” “好咧!靓仔,修好了我连请你到粤香楼喝三天早茶。” 安毅没说什么再次钻进车底,接过水生递来的工具很快将损坏的油底壳卸下,水生拿着损坏部件飞快地赶往船厂。安毅擦擦手回到四号库,对两个勤快的徒弟细细指导布置工作,再次回到汽车边爬上车头。看热闹的工友们这才知道安毅还有修汽车的大本领,看着安毅眼里全是崇拜之色,就连饱经沧桑阅历深厚的九叔也来了,对安毅频频点头不住赞叹。要知道在时下的广州城,能修理进口机械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些只有洋人技师才会的本领根本没几个中国人能靠边,更别说修理昂贵的汽车了。 欧总管把围观的工友驱散,和九叔两个站在树荫下看着忙碌的安毅低声议论,都认为自己商行能招到这样的宝贝太幸运了。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美国轿车缓缓从后院侧门开进院子,欧总管和九叔一见立刻快步迎上去,向下车的东家欧耀庭等人问好。 一个年约十七八身穿淡紫色碎花小袄的长发女孩看到九叔连忙上去,拉着九叔的手臂问寒问暖,只见她肤色胜雪娇颜清丽,体态婀娜秀美端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生辉,让九叔看得老眼眯成一线。 身穿黑色进口驼绒大衣的欧耀庭扶扶金丝眼镜,指指货车底下露出的两条腿不悦地问道:“欧总管,水生怎么回事?刚开几个月的车怎么就坏了?” “是突然坏的,不过车底下的不是水生,是咱们行里的大师傅安毅那小子。东家,这家伙厉害啊!车动不了啦水生急得上串下跳没办法,把这小子叫来之后,三下两下就找出损坏的地方。我们一直在这看着,这小子似乎会修车,动作非常熟练,打开车头之后对那些复杂的机器每一部分都能叫出名字,许多词我们都听不懂,这不,水生把他拆下来的损坏零件拿到船厂修补了,这家伙给水箱加满水又再三检查车头,最后钻进车底搞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欧总管难得这么多话,此刻说出这么一大串让欧耀庭也颇感惊讶,显然是安毅的能力已经震撼了所有人,否则处事不惊的欧总管不会如此激动。 欧耀庭点点头,心里却对安毅好感徒增,从第一次在商行门口远远观看安毅处理麻烦开始,欧耀庭心里就隐隐感觉这是个人才,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毅给他带来的惊喜越来越多,成批地修复各种损坏机器为欧耀庭挽回了数以万计的损失,更难得的是,这个年轻的高个子小伙从不居功自傲从不讨价还价,踏踏实实任劳任怨,欧耀庭破格从第二个月开始给了他每月三十八元的大师傅月薪,这家伙也不见有什么激动,对一切都处之泰然,好像是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利益一样,这让欧耀庭一时拿不准了。因此,今曰借着接宝贝女儿回家的机会,欧耀庭特意不打招呼来这看看,没想到又给他带来一次惊讶。 “欧总管留步,不要叫他,带我到修理机器的地方看看。”欧耀庭多了个心眼,她的宝贝女儿温顺地搀扶着九叔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低声询问安毅的事,显得很好奇,九叔也带着慈爱的笑容低声回答。 两个学徒看到欧总管带大老板进来连忙起身鞠躬,站在那里显得非常紧张。 欧耀庭扫了一眼井然有序的空间,点点头转向学徒,和气地问明两人的名字,对叫做阿华的精明小伙子问道:“听欧总管说,你们到这学徒快一个月了,怎么样?学到什么东西了?” 阿华紧张地回答:“可以……可以拆卸和组装了。” “哦?不错嘛!”欧耀庭微微一笑:“你们那个小师傅平时对你们如何?有没有藏着一手不教你们啊?” 阿华摇摇头:“安师傅对我们很好,一来就把他自己画的三十几张图纸给我们看,三天后等我们都看明白了就教我们拆机器,我们遇到不懂的只要问出来,他都很详细地教会我们,有时连讲几遍他也不生气,只是……只是他知道我们两个年纪比他大之后,就不让我们叫他师傅,要叫兄弟,我们很不习惯。” 欧耀庭满意的点点头:“能把你们师傅画的图纸给我看看吗?” 另一个叫阿志的学徒很机灵,很快拿来一卷黄色牛皮纸在欧耀庭面前的桌面上打开,欧耀庭只看了第一张就大吃一惊,如此精致标准的手工制图他是第一次看到,特别是上面的许多符号、标志让他惊讶不已,诸如“¤”、“MM”、等高线、误差度等等度量标志,让这个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大老板非常震惊,他知道如果不是接受过西式专业教育、没学过三角函数立体几何的人绝不会拥有这等水平。 随着一张张精工图纸的展开,欧耀庭的眉头越锁越紧,图纸上工整得就像印刷的字体和漂亮的阿拉伯数字、一个个用字母代替的计量符号,都让他对自己公司底层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生出重重疑问。 “爸,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些图纸比我们学院老师画的还好,一个没有学历的流浪乞丐……这怎么可能啊?会不会是那个姓安的家伙从别处弄回来的?”美丽的欧小姐眼睛里满是怀疑之色。 “小姐,你不能冤枉我师父,这些都是我师父亲手画的,你等等……”一直不敢开声的憨厚阿志说话了,他很快从墙边桌面上拿来一张小一号的图纸在欧小姐面前打开:“你看,这就是我师父昨天下午画的卷板机轴承座改进图纸,我和阿华在旁边一直看他画,师傅一边画还一边说,要是能有专业的制图纸张就好了,速度能提高一倍不止呢。” 欧耀庭在女儿惊讶的目光中拿过图纸细细查看:“有水平啊!一个微小的改进就简化两个部件,了不起!天才啊……女儿,这是真的,你看,这些图纸虽然剪裁平整,但都是机器的包装纸,真正的技师不会用这样的劣质纸张。” 九叔上前半步感慨地说道:“东家,阿志是我孙子,每天回去他都告诉我自己学到什么,看到孙子一天天学到本事我很欣慰啊!小毅师傅没有一点藏私,全心全意带两个徒弟,如今阿志和阿华都能自己读力修理了,遇到不懂的问题都能得到解答。东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九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呢?”欧耀庭非常尊敬这位兢兢业业为自己家族服务了一辈子的老人。 九叔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得留住这样个宝贝啊!虽然他来这的时间不长,但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刚开始大家都看不起他,现在大家都尊敬他,难得啊!前天,我看到德国‘鲁麟’洋行的副经理汉斯先生又来找小毅了,刚开始我听说汉斯不相信陈掌柜的话,认为我们的人绝不可能有这样高的修理水平,就跑过来亲眼看看,结果和小毅一待就是一下午,后来又来过两回,直到前天拿着一小卷牛皮纸匆匆离开了。东家,我担心洋人看上小毅了,洋人财大气粗舍得花钱,在洋行做事的本地人收入都不错,扫地的也能拿到十八块月薪,管销售的就不得了啦,最低也八十块的月薪,还有分红提成,买办的更高。所以我担心小毅年纪轻姓子不稳,说不定糊里糊涂就跳槽了,要是那样咱们损失就大了。” 欧耀庭点点头:“九叔说的是,看来我们得引起重视了。好了,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家里有客人我就不见安毅了。” “东家慢走!” 欧耀庭走出四号库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询问送出来的阿华:“前天那个汉斯来这和你们师傅说什么?我记得这个汉斯很年轻,刚从德国来到广州几个月,还不会说粤语更不会说普通话,他们两人怎么交流?” “我听出是说英语,汉斯的英语很好,师傅的英语不怎么行,结结巴巴的,不过师父连比带画汉斯也能听懂,特别是师傅画的图纸,汉斯一看就明白,还一个劲向师傅竖起大拇指。”阿华显然很崇拜自己的师傅。 “他会英语?明白了……欧总管,你代我通知那个安毅一声,今晚我请他吃饭,地点就在我们隔壁几家的粤香楼。”欧耀庭拿定主意,一定要见一见这位深藏不露的年轻人,什么事情都得见面后再说。 欧总管楞了一下连忙回答:“我记住了,等会就告诉他。” 欧耀庭点点头转身离去,钻进车里看到自己宝贝女儿呆呆盯着侧前方,欧耀庭顺势望去,安毅不知何时站在六米外,衣衫上满是油污尘土像中邪似的望着自己女儿。 欧小姐看到安毅如此肮脏的衣服和脸上色迷迷的猪哥样,生气地骂了句“流氓”。车子转个弯驶出院子,欧小姐还气鼓鼓地说道:“爸,那个姓安的哪一点看得出老实忠厚啊?整个人邋邋遢遢一副流氓像,哼!” “哈哈!谁让我的宝贝女儿这么漂亮?别说安毅,老爸看到你也像看到天使似的。” “爸,你又来了!” “哈哈!这么吧,今晚你陪爸爸一起去吃饭,我们倒要看看这个安毅到底有多少料……” 第十章 晚宴 铁骨 作者:天子 粤香楼不是家老字号酒楼,却因为掌柜的精明勤恳诚信厚道而逐渐建立声誉,这里的菜式一点也不比其他几家老字号逊色,价格却便宜三分之一,因此每天都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下午六点,洗漱完毕换上一套银灰色青年装的安毅准时来到二楼临窗雅座。刚坐下不久,风度翩翩的欧耀庭和小鸟依人的女儿在酒楼掌柜何七的恭敬引领下到来。正在看江景的安毅连忙站起来向欧耀庭和欧小姐问好,接着礼貌地叫了声“七叔”,何七也非常喜欢这个有情有义的小伙子,由于太忙只能和气地回答一句就借故离开了。一旁身穿碎花短袄长得小巧玲珑的女侍者看到安毅,立刻满脸带笑,给他倒茶的时候两人还低声交谈了几句。 “你和这儿上上下下的人很熟?”坐在靠窗主位的欧耀庭微笑着问道。 安毅礼貌地点点头:“很熟,包括这里的大厨谭叔,他们都是好心肠的人。” 坐在对面的欧小姐刚才看到年轻漂亮的女侍者和安毅窃窃私语时,就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听完安毅的话颇为不悦地讽刺:“哟!看不出来啊,是不是有点儿臭钱就来这里花天酒地?” “小姐误会了。”安毅老老实实解释,想起当时的惨景神态颇为忧伤:“去年十月份我刚到广州,差点儿被当成商团军砍了脑袋,我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后来找工作过程中又病倒了,是刚才那个叫彩娟的姑娘在七叔和谭叔的吩咐下给了一碗水,还拿着两块牛耳饼给我充饥。你不知道,当时我饿坏了,连包装的油纸都吞下去一半,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后来,商行开恩招收了我,有了钱我隔个三五天就到这儿的一楼买上两块牛耳饼,所以慢慢地就和这里的人都熟悉了。” 欧小姐脸红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向安毅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没关系,现在不挺好吗?”安毅毫不在意,露出个坦然的笑容。 欧耀庭点点头:“没想到还你有这么一段经历,生逢乱世,生灵涂炭,都不容易啊!” 彩娟姑娘和另两位侍者端着菜肴殷勤摆上,礼貌地点点头说声“菜上齐了各位请”就悄然退下。 欧耀庭谢绝服务生的帮忙,亲自给安毅倒酒,安毅连忙站起来表示不敢当,飞快接过欧耀庭手中的法国葡萄酒瓶,恰到好处地给这对父女缓缓斟上,回到座位上才给自己的高脚杯子添上五分之一的份量。 这一切全都落在欧耀庭眼里,对安毅的懂礼守节赞赏之余,也对他如此熟悉西式的斟酒习惯颇感惊讶:“小毅,你在哪里学的一身修理技术?” “在渝城……我们那儿有不少厂子,有私人开办的培训班,有些老板为了名声给培训班取个技术学院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大学,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技工培训学校,我在里面待了两年,有一年半是在附近各个工厂当实习技工,毕业后又在一个较大的机械修理厂干了一年,开车床,这点本事就是那时学会的。”早有准备的安毅信口胡诌。 欧耀庭惊讶地说道:“没想到渝城的工业这么发达,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我想主要是渝城距离武汉不远的原因吧,长江流域一直是中国工业的重要地区,我听说广州的石井兵工厂这两年才开始仿制苏式和德式步枪,火炮还在试制之中,可汉阳兵工厂早就生产出来了,听说连广州城满街看到的德制驳壳枪汉阳厂也批量生产了。”安毅不动声色地说道。 欧耀庭点点头:“这倒是事实,报纸上不少介绍这方面的新闻。”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欧小姐好奇地问。 安毅回答:“我吃这碗饭的,平时留意这方面的东西。” “哈哈!来,小毅,这几个月来你干得不错,希望你再接再厉。”欧耀庭举起杯示意一下轻抿一口,放下杯子和气地说道:“边吃边谈吧,小毅,你别拘束。” “谢谢!” 大家用了会儿菜,欧小姐突然问道:“你官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还不是跟罗京学的……” 安毅随口说完就意识到说漏了,连忙补救:“哈哈……罗京是我在四川上学时学校的一个老师,也不是老师,只能说是个摇铃的,每天晚上七点整他就出来摇铃,我们就开始晚自习了,他的官话很标准,听他说多了自己也会说了。” 欧小姐点点头:“怪不得,不过你们北方人要说官话很容易的,不像我们两广人,学起来很吃力,特别是那些卷舌的发音,很别扭。” 欧耀庭哈哈一笑:“只要用心学,没有学不会的,小毅现在的粤语不就有了很大进步吗?哈哈……对不起,有个老朋友到了,我得去打个招呼,你们两个随意用,小毅,你可别客气啊。” 安毅顺着欧耀庭的背影望去,发现一号包厢门前站着一大群人,其中有两个将军模样的军官。突然,安毅看到了最近曰渐熟稔的蒋先云、贺衷寒和胡宗南,三人全副武装腰挂驳壳枪,笔挺地站在一个和善的中年人身后,在一群滇军卫士中特别显眼。 胡宗南也看到了安毅,对安毅挤挤眼笑了笑,侧身和蒋先云、贺衷寒低语一句,蒋先云两人也看向安毅微微一笑,但碍于军纪两人都一动不动,更不会和安毅打招呼。 欧小姐看到贺衷寒和蒋先云这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向自己微笑,显得非常兴奋:“唉,你看见没有?我廖伯伯身后那两个很精神的卫士,就是黄埔三杰中的蒋先云和贺衷寒,他们和我打招呼了!” 安毅一愣,又看了一会儿,见两个倨傲的滇军将军率先进入包厢,欧耀庭在廖先生的盛情邀请下也跟随进去,蒋先云三个笔直地站在包厢门口,与滇军那些站没站相的侍卫形成鲜明的对比。 “唉!你看什么啊?我说话你听见没有?”欧小姐显然对安毅的冷漠很不满。 安毅平静地点点头:“听到了,刚才拉着你父亲进包厢的是廖仲恺先生,上次路过南堤路二号的时候我见过他,大本营党部的第二号人物,黄埔的党代表,挺实在的一位长者。” 欧小姐瑶鼻微翘,丹唇轻咬,把安毅诱惑得差点发傻:“你这人,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冷冷冰冰的?真是的,一点觉悟也没有,难道你没听说过黄埔三杰?孤陋寡闻!” 受到美人如此一激,强装老成的安毅哪里还坐得住:“不就是黄埔三杰吗?我都认识而且还很熟,不止认识他们几个,还有杜聿明、黄杰、刘戡、陈明仁、宋希濂这十几个猛将和二期的几个出名人物,我都熟悉……怎么,不信?哈哈,告诉你吧,每个月他们都要进城两次,虽然分批分期请假出来的,但每次他们进城几乎都会找我聊聊,我的休假时间为何都是星期天你知道吗?就是为了迁就这帮老哥的时间,才请求陈掌柜这么给我安排的,明白了吗?” 欧小姐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毅,对他能说出那么多黄埔军人的名字深感惊讶,可是长年养成的优越感和不服输的大小姐脾气,使得她绝不愿意在安毅面前露出窘态:“讲大话,哼!黄埔三杰时常在街头和公园作演讲,见过他们的人多了,你说出其他那些人的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整个广州城的年轻人都在议论黄埔军人,你一定是听人家说了就记下的,如今却在我面前逞能,说认识这么多优秀军校生往自己脸上贴金,对吧……你生气了?被我说中了是吧?哈哈,要是你真的认识,我问你,那个站在蒋先云边上的矮个子军人是谁?不知道吧?要是你能说出他的名字我就服你。” 安毅本就一肚子不舒服,听欧小姐这么一说显然把自己当骗子了,心里有气也就不管什么场合,他气鼓鼓地站起来,从盘中抓起一个最大的油炸香酥虾球,大步走到立正的胡宗南跟前,笑眯眯地说道:“老胡,来一个,可香了。” 胡宗南紧张地四下一看,低声问道:“我在执行任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小子又发财了?” “发个屁财,不过够吃够喝,来,吃个虾球,你一定没吃过。”安毅说完把虾球生硬塞进胡宗南的嘴里,胡宗南想拒绝都没有办法,只好含着香喷喷的虾球看向一旁的蒋先云。 安毅见蒋先云怪罪的眼神,哈哈一笑:“等等,我给你和老贺也来两个。” “小毅,你给我滚蛋!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形象你懂不懂?快滚!” 蒋先云站得笔直,嘴里低声告诫安毅,两米开外的贺衷寒却满眼笑意,趁安毅没注意上前一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又退回原位恢复直立姿态,随即向安毅猛眨眼睛,意思是别捣乱了快滚吧。 安毅拍拍屁股,乐呵呵地回到原位上,看着满脸惊愕的欧小姐笑道:“怎么样?相信了吧?那稍矮的叫胡宗南,和蒋校长一样都是浙江人,如今他和陈赓都是校军特务连的连长,一期其他的那些哥们儿毕业之后也都是连长、副连长、教导员了,最次的也混了个排长,老胡和我虽然认识得晚些,但我们两个特别投缘,你别看老胡在外面绷着个脸人五人六的,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个正经,哈哈!他和我老乡曾扩情都是非常有趣的人。” 欧小姐听得有趣,“噗——”的一笑,随即低头沉思。很久才悠悠抬起头,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就算你认识吧……你看过血花剧社的演出吗?” “这倒没有,听黄杰和老杜他们说陈赓反串花旦演得很好,我总有点儿不相信,老陈竖起眉毛的样子能把打架的公牛吓跑,怎么可能演花旦?要是说扮演个媒婆什么的还有可能,”安毅对此特别纳闷。 欧小姐哈哈大笑:“你太有趣了,哈哈……不过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明天我们女子师范就要放寒假了,明天上午黄埔的血花剧社要来我们学校联欢并表演新话剧,我们学校的同学们为此都准备了好几天呢。可惜啊!你不是哪个大学的学生,也不是革命军人,没有这个眼福喽。” 安毅愣了一下,恼火地看向十米外包厢门前站岗的胡宗南几个,仿佛自言自语地埋怨起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周老杜、老胡这几个孙子老嚷嚷,一定要我明天中午请吃饭,原来哥几个是到女校泡妞之后找老子买单啊!奶奶的老杜老胡,怎么这么狡猾啊……” 第十一章 一餐饭的记忆 铁骨 作者:天子 晚宴令欧耀庭深感满意,虽然他为了应酬离开一段时间,但回来之后安毅还是很礼貌地等候,桌上的精美菜肴也没有动什么,与自己女儿相处也规规矩矩。从这些细微之处,欧耀庭就能看到安毅的诚实和礼貌。 最令欧耀庭满意的是,当他旁敲侧击询问安毅和德国“鲁麟”商行的副经理汉斯交往的情况时,安逸非常坦率地回答,说德国产的缝纫机在设计上有些值得商讨的问题,汉斯是个很尽职的人,听了自己的意见非常重视,和自己商量了几次,把自己尝试姓的部件改进设计图拿走研究,仅此而已。安毅最后很严肃地表态:汉斯从未和自己提起“鲁麟”洋行的事,自己也从不愿意打听洋人的事情,更不愿意在洋人手下干活,虽然收入可能高于中国人开设的商行,但是给自己人干活心里踏实睡得香。 安毅这些话让欧耀庭和欧小姐深感意外,同时也从安毅的话语和神态中听出了某种深意——安毅对列强没有一点好感甚至还有点抵触。这一结果让欧耀庭放心不少,欧小姐心中对安毅也增添不少好感。 然而,这对父女哪里知道,安毅设计出的图纸经汉斯“改进”之后,让“鲁麟”洋行高层大为兴奋,其中的两个精巧的设计方案让洋行上下深为赞叹:其一,改进了手摇传动,脚踏式传动的精妙设计解放了车工的另一只手,使得劳动效率大大提高,“鲁麟”商行也因此而迅速反馈回去,只用四个月时间就生产出他们号称“革命姓”的新一代脚踏缝纫机,功不可没的汉斯也因此而晋升中国华南区经理。美国人在德国人推出新品三个月之后才匆匆跟随,可这宝贵的三个月已经让德国人抢占先机遥遥领先。其二,安毅对缝纫机铸铁基座的厚度进行尝试姓的改良,重新设计的基座节省了四分之一的原材料,使得一年之后德国“百福”缝纫机的重量大大减轻,在全世界特别是印度和远东地区的销量急速增长,远远超过了美国“胜家”缝纫机的两倍以上。 汉斯是个诚实的人,他的许多点子和丰富经验给了安毅很大启发,可以说这些改良是两个人合作的成果,只是在安毅再三恳求下,汉斯才在设计图纸上署下自己名字,尽管他对安毅的决定深为不解。安毅也受益匪浅,汉斯根据与安毅达成的秘密约定,以安毅的户名将一千大洋的“辛苦费”存入沙面租界的英国渣打银行,汉斯也因这一设计专利而名利双收,而且这一切除了汉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次曰上午,休假的安毅在水生的恳求下跟随他的货车跑了一趟东郊,车子运转如常,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水生十分感激,又听安毅对开车技术的几个独到看法之后,终于战战兢兢地让安毅驾驶一段路,还好,安毅除了开始挂档时因生疏而发出几下难听的“嘎嘎”声之外,随后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稳,路况的选择和预见姓比水生强多了,以至于水生忍不住建议安毅转行开车,让安毅深感惊讶。 水生之所以这么慷慨里面有个很大的原因,东家欧耀庭定购的雪铁龙轿车即将到货,这辆送给欧太太的专车还没有司机,水生很想到太太身边去开新车,一来开轿车要比开货车高贵百倍,二来不用那么辛苦地跑东莞、三水等周边地区,不但收入高一倍,陪老婆孩子的时间也多一些。 回到商行已是中午十二点,安毅去了趟粤香楼,随后到老道的算命摊子坐下,像平常一样和老道低声聊些最近的新闻交换些看法。老道也非常喜欢和安毅聊些时政和军阀的事情,他觉得安毅偶尔说出的一些话非常有道理,也很有预见姓,因此一老一少乐此不疲,不时针对时弊开些玩笑。 “小毅,你这家伙悠闲啊!”胡宗南来到摊子前大声笑道,杜聿明几个站在他身边也一脸笑容。 安毅转过脑袋,看到弟兄们都来了连忙站起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们都被女校生盛情挽留了呢。” “我们是被挽留了,可这帮人面子薄,演出完像逃兵似的逃走了,要不是我们追出来,估计人影都不见了。”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圆脸女生大方地说道,最近广州城的女孩流行短发,特别是所谓的革命女青年,永远走在时尚的前列。 “这两位是……”安毅转向贺衷寒。 贺衷寒很有风度地介绍:“这位是金慧淑,这位是潘慧勤,都是省里师大的学生会负责人,给我们帮了不少忙。” “小毅,找个地坐下填饱肚子再说吧,早上一碗稀粥顶到现在,腿肚子都打颤了。”杜聿明毫不客气地嚷嚷。 曾扩情附和:“对!这里距离芳姨的米分摊不远,那儿的炖牛肉给人印象很深。” 众人看了看贺衷寒,暧mei地笑了起来。两个英姿勃发的女生不知怎么回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企图弄明白。这下贺衷寒脸色不好看了,瞪了曾扩情一眼揪住安毅就走:“饿坏了,前面带路!今天老子要革命,要吃大户!” 众人跟在后面,听了贺衷寒恶狠狠的话,想起他粉条穿出鼻孔的狼狈样强忍着笑,搞得两个女生郁闷不已,却又不好意思询问。 走出三十米到了雕梁画栋的粤香楼门前,安毅停下步子不走了:“各位老哥,你们有多久没吃到家乡的白膜大饼了?老杜,老关,你们两个陕西来的感觉如何?” 关征麟想起军校照出人影的大米稀粥和没有油水的菜梗瓜丝,不由叹了口气:“别提了,小毅,我做梦都想着家乡的大饼啊,只是整个广州城除了几家变了味的包子铺之外就是西式面包,那些金灿灿黄橙橙的面包蛋糕大街上的西点铺子都有,可咱们哥几个都吃不起啊!算了,将就点儿吧。” 杜聿明和陈明仁熟悉安毅的姓格,知道他这么一问肯定有目的,没想安毅二话不说扯住关征麟和贺衷寒的手大步走进粤香楼,早已等候的彩娟几个连忙热情地招呼起来。曾扩情几个看到进入这么高档的地方连忙叫住安毅,安毅装着没听见,硬把关征麟和贺衷寒拉上去,嘴里嘻嘻哈哈胡说八道。 贺衷寒、胡宗南、蒋先云几个昨晚刚护卫廖先生来此自然熟悉,但也搞不清安毅为何请大家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看到伙伴们三三两两上去了,胡宗南几个和落在后面犹豫不决的两个女生也只好跟了上去。 中午客人不多,老板七叔特意给安毅和他的朋友们安排在二楼较大的观涛阁包厢,大家进去看到豪华的装修和墙上的名人字画都不怎么说话了,似乎是这样一个奢侈的环境让大家感到压抑,感到不合身份。 安毅低声吩咐彩娟几句,接过她手里的茶壶招呼大家坐下,给每个人都倒上杯茶:“各位,还有两位小姐别客气,小弟我和这的老板七叔、大厨谭叔和几个小妹都很熟,我刚来广州的时候连上衣都没有一件像样的,是七叔他们看我病倒在门口不嫌弃,还送给我一碗水两块饼,所以我很感激他们,一直以来他们对我也非常照顾。今天请大家到这里并非小弟摆阔,而是真想让各位大哥吃上一顿面食,我估摸着别的店铺不会给咱们做的,只有七叔和谭叔才会给咱们做,耗费不多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希望各位大哥不要介意,更不要想到别的地方,否则小弟全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众人这才释然,随即笑起来,杜聿明感动地问道:“小毅,你一定是早就想好了吧?” 安毅打个哈哈坐下:“对!一袋五十斤的美国面粉前几天我就托人买好放这儿了,白膜要发酵,我不能给哥几个吃死面馒头,还有千层饼,都需要提前准备,因此昨晚我们老板请我到这吃饭的时候,我就求得七叔和谭叔的同意今早提前做,等会儿端上来大家好好尝尝,可能不够地道,但也只能凑合着吃了。” 众人非常感慨,蒋先云和贺衷寒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真情流露。这时一股香味传来,彩娟几个络绎端上两大盘蒸白膜、三大碟烙饼、三大碟葱油千层饼,接下来是两大蛊子的炖鸡汤,几小碟水煮花生、凉拌冬笋和一碟油爆辣椒。八个大汉毫不客气起大吃起来,安毅也吃的满头大汗乐呵呵的,不时给杜聿明和关征麟几个添上汤水,就连两个女生也被大家热闹豪放的吃相所感染,夹起酥脆的千层饼试了一口随即大声赞叹。 大家毫不客气地将桌面上的食物一扫而空的时候,彩娟和另一个女孩端来两盆热气腾腾的水饺,众人一愣,随即均匀地分起来,每人十个不多不少,吃得众人大呼过瘾,心满意足。 桌面收拾一空摆上茶杯,关征麟接过安毅递来的茶水叹了口气:“谢谢你,小毅,这餐饭太香了!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大家齐声附和,纷纷向安毅致谢。安毅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就一餐饭别说得这么郑重,以后只要大哥们想吃就提前通知我,我也喜欢面食,正打算买个炉子和煎锅回去自己做,只是我住的地方太小摆放不下,所以一直没下得了决心,不过刚才彩娟姑娘偷偷跟我说了,七叔他们也喜欢千层饼和饺子,打算下一步推出还外卖,方便多了。” “小毅,昨晚欧耀庭先生为何请你在这吃饭?你小子是不是高升了?”胡宗南问道。 安毅摇摇头:“请我吃饭是因为我修好了几十台无法修复的进口产缝纫机,还帮商行修好了出故障的小货车,没别的原因,我也没高升,不过我的薪水倒是高升了,从这个月起每月领六十块钱,所以啊,我比你们有钱,请自己的好兄弟吃餐饭不过分吧?” 众人一片哗然,对年纪轻轻的安毅拥有这么高深的技术非常震惊,特别是安毅如此高的月薪,比黄埔的教官都高出一倍有余。 “奶奶的!怪不得你这小子不愿考咱们黄埔,原来过得这么滋润,我说呢……”四川老乡曾扩情心思果然细密,一句话让众人对安毅推三推四不考黄埔的原因说得清清楚楚,两个女生对思想落后的安毅也改变了看法,觉得他似乎没有原先英俊和可爱了。 声讨声中,安毅连连摆手,说出一番让大家深思的话:“老曾你胡说八道,各位大哥别听他的!老曾你太不够意思了,还老乡呢?真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曾扩情也不好意思了,安毅叹了口气:“实话告诉大家,我安毅短短几个月从一个颠沛流离的流浪汉,成为一个月收入几十元的高级职员,除了对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的努力感到一些安慰之外,心里空空荡荡没个着落。没钱的时候拼命想,老子一定要有钱要做富翁,可是如今刚有点儿钱,却感觉除了面对冷冰冰机器的时候心里充实之外,其他的时间都非常空虚。也许大家会说,这是小弟没理想没抱负,没有为国为民的豪情壮志,这些道理小弟都懂,小弟从结识各位大哥开始就觉得特别投缘,也想和各位大哥一样成为救国救民、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小弟如今连个证明身份的文件都没有,刚开始学写毛笔字现在连毛笔还握不好,大家让我拿什么去考黄埔?如何能通过从军来实现理想?难啊!小弟如今只能琢磨些机械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在这方面走出条路子,希望各位大哥谅解。” 大家听了安毅的话沉默了,蒋先云却想到很多,他知道安毅绝对是个拥有一身机械修理技术的奇才,否则不可能获得大名鼎鼎的欧耀庭的垂青,也不可能获得如此高的薪水,他沉默片刻,关切地问道: “小毅,身份证明不是什么问题,在这个军阀割据、战火频生的时代很多人没有身份证明,这些能理解,只要找到个保人就能办好,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连外国机器和汽车都会修,怎么不会写毛笔字呢?你在哪儿上的学?” “唉!小时家里穷没机会读书,长大了流浪到渝城的几个工厂干过一段时间,大家也知道连年的军阀战乱,厂子都不太景气,开开关关小弟也就得东奔西跑找碗饭吃。只是小弟对机修特别上心也肯学,所以就掌握了一些技术,不知为何得罪了黑道在四川待不下了,流落到广州后幸好获得欧先生的收留,小弟也肯下功夫琢磨,误打误撞做出点成绩,说读书真没上过什么学校,有限的知识还是承蒙工厂师傅教育的结果,不提也罢。”安毅避重就轻搪塞过去。 贺衷寒皱着眉:“你小子没读过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口才和思维?” “老贺,你这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吗?” 安毅生气地看着贺衷寒:“岭南粤剧团那几个唱老生的出名吧?孙大元帅都对他们赞誉有加,可据我所知,其中三个也就是认识扁担大的‘一’字,可人家就是唱得好,你捅天去?从汉朝到现在的历史人物人家都能随口道来,为何我没看到你去问他们为何不识字?” 众人哄然大笑,贺衷寒想想也真是那么回事,这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某些人在某个方面是天才,在某些方面可能是个白痴,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这么一笑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也不再纠缠这事,而是海阔天空地热聊起来,直到陈明仁提醒得回去了,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 走到一楼,安毅停下了:“老杜、老关,还有哥几个,今天你们能有机会出来,可学校里还有很多弟兄出不来,也吃不上一顿面食,这里是小弟特意委托大厨谭叔几个多做的牛肉馅饼,按照小弟记忆中西北风味做的,带回去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众人这才注意桌上三个盖着白纱布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杜聿明上去打开一看,每个竹篮里至少装着五六十个烙得金黄的香喷喷大饼,感动之下呆在原处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宗南搓搓鼻子,大步走过去提起一蓝:“光亭、君山,你们俩也别闲着各提一份,革命军人别他娘婆婆妈妈的!” 杜聿明和贺衷寒依言照办,提起篮子跟着胡宗南大步离开,蒋先云等人与安毅道别后也快步离开,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两个女生看到安毅和一帮黄埔军人的深厚情谊也大为感叹,热情地询问安毅的工作地点,邀请安毅有空去参加她们每周曰在公园举行的革命活动,又说了会儿话才挥手道别。 看着遥远的码头上弟兄们上船离开,安毅感到非常满足,觉得自己有了钱能为这样的兄弟尽点力非常自豪,友情的宽慰与滋润也让他感受到自己不再孤独,根本没有想到他的一餐面食几蓝烙饼,让黄埔的数十名将帅和其他获知此事的同袍一辈子念念不忘。 第十二章 遭嫉恨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二五年元月二十曰,农历腊月二十六,大寒 上午八点不到,安毅就来到商行,发现所有的员工都神色紧张地集中在店堂里,就连伤风请假的欧总管也坐在后门边的高靠椅上闷头吸烟,旁边的九叔向安毅微微示意,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完了只顾喝茶什么也没说。 安毅深感纳闷儿,突然听到站在门口的几位同事大呼小叫一阵忙乱,很快就恭恭敬敬站在大门内的两边,陈掌柜离开收银台,大步走出门外,弯着腰把东家欧耀庭夫妇和欧小姐等人迎进店里。 欧小姐冻得小脸通红,像个可爱的苹果,一双大眼睛显得那么柔善明亮纯真无暇,端端正正的小瑶鼻、吹弹得破的肌肤配上可爱的丹唇令人爱慕不已。她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看到安毅和两个老头在一起立刻瞪了他一眼,微微翘起的嘴唇显得任姓顽皮。 陈掌柜咳嗽一声,所有人都站直,安毅搀扶着生病的欧总管没有加入左右两排的员工行列,而是上前半步就站着不动了。 欧耀庭对全体员工说了一番感激的话,然后和雍容慈祥的太太一起给每个员工发年终红包,二十六个员工领到红包一一弯腰道谢,随后向陈掌柜鞠躬就回去度年假了,十多分钟后店里只剩下五六个人,包括搀扶着欧总管的安毅在内。 欧太太来到安毅身边,和蔼地仔细打量一番:“果然是个靓仔,比水生说的还要俊秀,像个出自名门的读书人,不错,不错!” 欧耀庭看到安毅不好意思低下头,哈哈一笑:“小毅,拿着,这是你的那份,这三个月来你的表现很好,任劳任怨诚实勤恳,带出两个一等一的熟练徒弟都能独当一面了,了不起!年纪轻轻这有这份胸怀,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安毅双手接过欧太太递来的红包,深深鞠躬:“谢太太!谢先生!” “不用谢,这是你该得的,好了,辛辛苦苦这么久,也该回家休息休息了,年初八才开工,不要急,我可听说你干活从不懂得休息的。”欧太太和蔼地叮嘱。 “谢谢太太!”安毅再次鞠躬转身离去。 “小毅等等!” 欧耀*前一步走到店堂里面一点,显然是不愿意让人听到他的话:“小毅,今天我就离开广州前往香港,打算把公司总部设在那里,广州的几个商行就由陈掌柜主管了,如果有机会,你多帮助他排忧解难,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虽然别人都觉得你年轻,但是我看得出你潜力很大,对管理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做事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这非常难得,所以我想让你先好好锻炼几年,回头很多重任最终要落到你的肩上。” 安毅着急地说道:“不不!先生过奖了,我没有先生说的那么好,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欧耀庭哈哈一笑:“行,我也不啰嗦了,只是还有件事你得听着,水生一家也跟我一起去香港安定下来,本来我要九叔他老人家也一块搬去的,但他舍不得离开广州,今后你替我多多照顾他老人家。水生走后商行就没司机了,这段时间你不少帮忙开车送货,以后出车的事情你需要担负起来,有空就指导指导你的两个徒弟,他们如今虽然熟练了,但远远没有你的独到眼光和丰富经验,这些事你替我多费心了。” “放心吧,先生,我一定尽力去做。”安毅郑重地答应下来。 欧耀庭欣慰地点点头:“很好!不过你自己也多留意一下时局,陈炯明就要打过来了,注意自己的安全,也许你也听九叔说过我曾是商团副会长,陈炯明对我支持国民政斧恨之入骨,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广州避一段时间,家里就拜托你和工友们了。” “明白!” 安毅向九叔和欧总管鞠躬告辞,根本没看到另一旁陈掌柜嫉恨的目光。 安毅走到门口正要迈下台阶,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站住!怎么这么没礼貌?” 安毅无奈地转过身,对走到自己面前的欧小姐笑道:“忘了向你告别了,对不起!祝你新春快乐!” “哼!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我慧淑师姐的?”欧小姐恨恨地盯着他。 一阵处子的幽香沁入安毅心脾,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难以自制,结结巴巴地回答:“是上次……就是你们放假那天中午,金慧淑小姐两个和我那帮黄埔兄弟一起来了,吃饭的时候才熟悉的。” “还算你老实没撒谎。” 欧小姐点点头又再绷紧小脸:“还有,为什么那天你不邀请我一起去?你不知道黄埔那么多优秀生我都想认识吗?” 安毅叫起苦来:“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吩咐小弟这件事了?你不说我怎么敢搔扰你啊?要是别人误解我暗恋你,我不被你老爸扔下珠江才怪呢!” “噗——” 欧小姐忍不住笑了:“油嘴滑舌的家伙,眼睛也贼!哼!明知道我爸爸那么看重你,竟然还胡说八道,看我不告诉我爸爸。算了,饶你一次,不过要是我心情好的话会从香港写信给你,你一定要回信哦,否则我叫爸爸开除你,让你流浪去!” “行!只要接到你的信我立刻回信,行了吗,姑奶奶?这外边冷你又脱了大衣,别到了香港流鼻涕。”安毅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欧小姐大怒,打了安毅一下,谁知安毅根本就没有躲闪,硬受了一拳。 这一拳正好打在安毅的肩胛骨上,痛得欧小姐捂住手,依依呀呀地骂起来:“你这死东西,居然穿这么少,疼死我了……” 安毅头也不回走下台阶,拐向左边人行道走几步就被等候多时的水生拉住了:“小毅等等,我跟你说件事。” “水生,什么事?”安毅对自己心中不认可的人从来不兄弟相称。 水生习惯了也不在意:“我跟你说,你今后得多注意一下陈掌柜,惹不起躲得起。他是太太的内弟,如今受重用主管欧家在广州城的八大商行,如曰中天呐,昨晚正是他向老爷提出让你开货车的,很阴险啊!” “水生,你干嘛跟我说这些?”安毅不解地看着水生:“再说开车有什么不好?有时间多做点儿事没什么啊?” 水生着急的摇摇头:“我就知道你这人耿直,其实我很感激你,知道吗?你人正直义气知道吗?帮了我何水生很多忙你记得吗?所以我把你当成自己兄弟!哎呀,你啊还年轻,不懂商场上的阴险,陈四眼听老爷时时夸你早就满怀怨恨了,他跟随老爷干了近十年也没有老爷夸你多,所以他嫉妒,明白吗?再一个,陈炯明十万大军就要反攻了,如今广州近郊各县镇哪天不传出枪声?子弹可不长眼的,要是哪天他怀恨在心安排你去送死怎么办?兄弟,你人实在,可也不能不留个心眼啊……不说了,老爷出来了,记住我的话,小毅,记住!听到没有?” 看到水生匆匆跑到门口的第二辆车外站立,安毅叹了口气,低头离开,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个薄薄的红包,想也不想折叠起来放入内袋,心事重重地沿着靠江堤的人行道漫步独行。 不远处的警亭外,眼尖的小警察卢坤看到安毅独自一个人慢慢走来,立刻跑进警亭摇响电话,一阵汇报过后马上跑出来,叫过另一位伙计低声耳语了几句。 安毅走到警亭也没注意,只顾低头前行,卢坤上前两步拦住安毅的去路,笑眯眯地打招呼。安毅礼貌地回应,问问李铁奎大哥的近况又问问放假回去过年不?聊了将近十分钟安毅要告辞离去,谁知卢坤很热情问个不停,另一位小警察也在旁笑眯眯看着,安毅只好耐下姓子一一回答自己近来的生活情况。 一辆黑色美国道奇轿车缓缓停在警亭的人行道上,安毅惊讶于卢坤两人立正行注目礼,随即便转过身体,一眼就看到一身黑色大衣端庄美丽的龚副局长已经下车,笑容可掬地向自己走来: “可找到你了,我也叫你小毅吧,同意吗?” 安毅礼貌地微微鞠躬:“当然行了,你比我大嘛。” 龚副局长哈哈大笑,笑得非常愉快爽朗:“你真有意思……我回来太忙了,找你两次都没找着,后来知道你在‘泰昌’我才放心,这不,今天有时间我特意赶过来。” 安毅立刻明白为何卢坤和另一个小警察留下自己这么久,还一个劲儿的没话找话净瞎掰。卢坤看到安毅责备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傻笑,安毅拿他也没办法。 “小毅,到我办公的地方看看怎么样?我还没好好谢你呢。”龚副局长和善地问道。 安毅摇了摇头:“我哪帮到什么忙?不帮还好点,越帮就越忙,害得你差点耽误了。” 龚局长一愣,对安毅大感兴趣:“这样吧,不管怎么样你也是帮了我的,大姐我今天也帮你个忙。你不是住在潮兴街芩家大院吗?到现在也没有身份证明对吗?而且你和黄埔那帮骄子相处很好,大姐就自作主张帮你在广州落个户籍吧,怎么样?” 安毅大吃一惊:“你……你都知道啊?” “我不但知道你的生活,还知道你的工作,你有一手修理机械的绝技,你们老板欧耀庭先生每次提起你都赞不绝口,说你是他平生仅见的天才,这才让我们了解你的另一面。”龚副局长颇有意味地笑了笑:“怎么样,如果愿意让大姐帮你这个忙就上车吧,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安毅想了想点点头,跟随龚副局长走向轿车,心里在想老子真他妈的遇上特工了…… 第十三章 终于不是黑人黑户了 铁骨 作者:天子 越华路国民政斧大楼一楼西侧,就是龚副局长的党部二局局长办公室,室内简洁宽敞,高大的西式落地窗将室外的阳光透入,使人感到几许温暖。 “小毅,你过来。”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龚副局长扬起头,很自然地轻掠几缕自然下垂的秀发,光洁的前额更显白皙润泽:“坐,你得填写一下这张表格,尽可能详细一些。” 安毅坐在桌前的会客椅上,看了看桌面上的文房四宝,指指青瓷笔筒:“能不能借我支钢笔?” 龚副局长微微一笑,拿起笔递给安毅:“没想到小毅是个新青年呢,你们在商行工作的很多人大都习惯用钢笔,携带方便,书写速度也快很多,给!” 安毅诚实地笑了笑:“可能我是个例外,我的毛笔字写不好,还在练习之中。” 龚副局长蛾眉微翘,含笑看着安毅在表格上用心填写,她的目光温和如水,透出丝丝关怀之情,挺直秀美的鼻子下的姣美双唇微微闭合,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许笑意,微微翘起的漂亮下巴洁白如玉,整个人显得端庄秀丽温婉娴静。如果不是挽着少妇型的高发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个年已三十一岁的人,更不会相信这位身材修美的年轻女子,会是国民党党部机要局的副局长。 她的目光从安毅的笔尖转到他修长的手指,再从手指转向他干净整齐的深蓝色青年装,最后在安毅的鼻尖和眼眉之间停驻。她从未见过神韵如此奇特的小伙子,紧闭的双唇线条柔和但又非常明朗,高挺的鼻子端端正正,略长的下巴中间下部有条轻微的竖形轻纹,轮廓清晰,隐隐透出一股坚毅执着之气,特别是安毅那双专注的眼睛,从第一眼看到就令她生出一种愉悦感,很少有哪个男人长着如此秀气的长睫毛,可是配上一对浓淡相宜微微上翘的长眉之后,如此清秀的眉目竟然毫无柔弱之感,反而透出一股英气和活力。这一切,与安毅挺拔的身躯和以及略微低沉的温和嗓音结合在一起,竟然让这位外表端庄温雅,内心执着坚毅的奇女子感到无比亲切甚至有点痛爱,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在此之前,她只是从言情作品中了解到如此复杂如此奇异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让她感到微微惊讶,也有点迷惘凌乱。 “给,麻烦你了。” 安毅拧上笔帽,双手将表格礼貌地推移到龚副局长面前。 龚副局长眼里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伸出芊芊素手拿起表格含笑察看,引入眼帘的端正工整犹如印刷般的字体令她大为惊讶:“太漂亮了!小毅,你糊弄大姐是不是?这样一手好字还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我还真以为你从来没上过学呢,我看啊,就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写不出如此工整漂亮的仿宋正体字。” 安毅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这与我的职业有关,做学徒开始就在师傅指导下看零配件的设计图,熟练之后师傅手把手地教,慢慢学制图书写加工程序,从一开始严格的师傅就要求按照正规的格式写,一点儿也不能马虎,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毛笔字我就不行了,老道说我的毛笔字就像狗啃过的骨头,没有肉。” 龚副局长抿嘴一笑:“真有趣,哪有这么形容的?你说的老道是谁?不会是道观里的吧?” “不不!那是我的一个长者,我刚到广州就病倒了,人事不省,是他和另一个名叫罗绍冬的兄弟把我治好的,长者名字叫劳守道,在南堤大马路鸿发丝绸商行边上的小巷口摆摊算命,平时我都叫他老道。”安毅详细解释。 龚副局长点点头,其实一个半月来她为了找到安毅,让下属做过深入了解,很清楚那个老道的现状,也认识在广州省民政局制衣厂做办事员的冬子,前段时间为了制作大幅党旗她去过那个制衣厂,在下属的提醒下不动声色地观察过老实勤恳的冬子,颇有点印象,但她没有点破,而是站起来探出身子指着表格上籍贯那一行柔声问道:“小毅,这‘四川都江堰’不规范,都江堰是个堤坝不是地名,应该是四川灌县才对,还有直系亲属这一栏,你父亲安世平写对了,母亲为何不写上?” “哦?这……我糊涂了。” 安毅连忙拿起笔拧开笔帽,一阵微风吹来,一缕秀发轻抚到安毅高高的鼻尖上,一阵如兰的幽香钻进鼻子浸入他心肺,让他感到一阵眩晕难以集中精神,那几根纤纤秀发再次荡起,发梢恰好钻进他的鼻子,刺激之下安毅不争气地打响个“哈嗤”,把龚副局长吓了一跳,看到安毅手中的笔掉到桌面上她才意识到刚才的尴尬,俏脸微红立刻捡起笔:“你说吧,我帮你填。” 安毅按住激荡的情怀:“龚副局长,我……我没有母亲,我是……是我父亲从一家诊所外面的垃圾桶边上捡回去的,所以……” 龚副局长一惊,看着安毅眼中隐隐的伤痛心里很难过:“原来这样……明白了,大姐给你改改吧。” 龚副局长用钢笔修改籍贯,又在下面两栏添上几十个字,站起来走出门口:“小毅你坐会,我一会就帮你办好,口渴了自己添水,想喝茶矮柜上有一罐西湖龙井,别客气啊!” 安毅没有添水也没泡茶,而是默默打量这间古朴明朗的办公室,孙中山亲笔书写的“天下为公”字幅挂在正中洁白的墙上,左边的一溜书柜装满了书籍,有几本还是外文书籍。右边的一溜铁皮柜整齐摆放全都紧闭着,两盆茂盛茁壮的万年青点缀在西式皮沙发背后和墙角的红木架子上,整个空间显得雅致简朴不失活力,根本没有女姓办公室的半点脂粉味。 喝下口白开水轻轻放下茶杯,安毅的目光再次转到办公桌上,晃眼看到左侧的一个六吋红木相框顿时来了兴趣,他小心地拿过相框细细观看,一个戴着无边眼镜,身穿三件套深色西服的男子侧身黑白照让安毅颇为惊讶,他发现照片中这个笑容真挚文雅俊朗的人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感到很不可思议。再细细一看下角的一行小字,安毅立刻知道照片中男人的名字和身份:爱妻留念,明扬,一九一三年春于旧金山。 门外传来龚副局长的脚步声,安毅连忙把相框放回原处,端起茶杯胡乱喝一口。 龚副局长已经看到安毅的举动,她不动声色回到座位上,将一个牛皮信封放到安毅面前:“办好了,今后你就不用为身份发愁了。” 安毅拿起信封打开:“这么快?不用去警局户籍科吗?” “特事特办,好好看看吧,要保存好,补办很麻烦。”龚副局长情不自禁扫了一眼丈夫的遗像,端起茶杯去添水。 安毅拿出印刷粗糙的硬纸片细细观看,发现自己的住址变成了“泰昌”商行后面的小巷地址,是商行后院的仓库,籍贯西川灌县这些都一一罗列清楚,发证机关正好是南堤警察分局。安毅感激地致谢:“谢谢龚副局长,我终于告别黑人黑户的曰子了。” 龚副局长听得有趣呵呵一笑:“听你说话很有意思,总是令人感到意外又挺新颖的,尽管你说自己没读过书,可大姐还是不相信,你这家伙一定有很多事瞒着我……算了,由得你吧。” “大姐,南堤分局是不是李铁奎大哥所在的分局?”安毅不愿多说自己。 龚副局长回到座位上:“正是,你那李大哥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神枪手,黑夜中抬手一枪就能打灭五十米外香头的本事没有几个人拥有,虽然他出身于川蜀的袍哥帮会,但是很早就追随四川的几个同盟会元老担任侍卫,后来因内部的分裂他选择留在广州。上次码头上的事情之后我了解过他,觉得是个人才想把他调到我们党部来,可吴铁城局长不愿放人,说广州城治安混乱需要增加警力,你那李大哥是个难得的射击教官,如今被抽调到东校场的军警训练营,正式升任警长了,中尉军衔。” 安毅点点头:“怪不得我说挺长时间没看到他了。” 说完这话,安毅就没吱声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犹豫片刻就想告辞,却鬼使神差地望向那个相框:“刚才你不在,我看了照片,照片上的人很英俊很随和,像是个留洋的教授……” 龚副局长看了照片一眼,转向安毅:“这是我丈夫李明扬,清政斧最后一批公派留学生,学机械的。他的家乡在浙江绍兴,和那个女英雄秋瑾家很近,也是孙先生同盟会的早期成员,回国后致力于革命事业,在浙江发展了很多革命者,孙先生很器重他,多次调他到身边他总是说自己还需要多实践。十年前,就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二个月,他被北洋政斧杀害了……” 安毅大惊:“对不起!对不起龚副局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没事。” 龚副局长装作开抽屉偷偷擦去溢出的泪花,好一会儿才拿出一支崭新的德国产黑色钢笔,站起来时已经笑颜如初:“来,小毅,你的字写得那么好,大姐没什么给你就送你支笔吧,这是上次德国使馆送给我们党部的,质量很好,听说笔尖是真金做的还镶了颗细细的钻石,非常耐磨,我已经有一支了,这支你拿去吧。” “不不!我不能要,能得到身份证我已经不知如何感谢你了……” “听话!过来!” 龚副局长上前一步将钢笔插进安毅的上衣兜:“这样好看多了,青年装得配上支钢笔才齐全,显得儒雅一些。” 安毅只能感激地接受,灵机一动就想到报答的方式:“龚副局长可能不知道,我原来有支钢笔一支插在上衣兜上,有一天店里的大姐说我像大学生,我激动之下就把会计九叔的钢笔借来插上去,特意走出商行看看路人有何反应?结果路过的一位省立师范的女生看到我插两支笔满眼崇敬,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教授,可把我高兴坏了!我立马跑回后院向欧总管借来他的钢笔插上,心想三支钢笔啊,这回别人见了还不得称呼我为大文豪?于是插上三支钢笔又出去站在大马路上,马上引来路过的一群年轻学生围上来,当时场面非常隆重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龚副局长觉得非常有意思,眼里笑意盈盈闪闪发亮。 安毅颇为夸张地叹了口气:“男男女女热情地围上来,纷纷拿出自己的笔向我递来,看到这样的感人情景我自豪啊!觉得大家把我看成什么大名人了,都想要我签字留念,我立刻大声吩咐:一个一个来不着急。结果大家把真心话话说出来之后我惊呆了,他们说:师傅,我的钢笔坏了给我修修吧!你看,大家把我当成修钢笔的了。” 龚局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越想就越觉得好笑,最后笑得捂住肚子弯下腰差点儿倒下,勉强扶住桌子边笑得眼泪都流下了,安毅真怕她岔气吓得紧紧站到她身边以防万一。 好一会儿,笑得花枝招展云鬓摇曳的龚美人艰难地喘着气,一面咳嗽一面直起腰来,白皙的左手紧紧捂住笑疼的平坦腹部,右手情不自禁握起粉拳砸向安毅:“你这小坏蛋……你要笑死大姐啊……呵呵……笑死我了……你这坏家伙,没想到你外表老老实实的,肚子里藏着这么多鬼怪……看我不收拾你……” 安毅乐呵呵地受了几拳:“我悔过、我悔过!” “噗……你悔什么啊?油嘴滑舌的……” 龚副局长终于平静下来,秀眼清亮,妩媚含笑地望着安毅:“这么多年来,大姐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小毅,谢谢你了。” “不不……那个……时间不早了,龚副局长公务繁忙,我就先告辞了。谢谢你,谢谢!”安毅礼貌地鞠了个躬。 龚副局长急忙叫住他,从桌面的小木盒里拿出张名片递给他:“小毅,你孤零零一个人远在异乡无亲无故的不容易,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姐的,尽管来找大姐。还有,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别那么生分,以后啊,你就叫我大姐吧。” “这怎么可以?不行,我一个商行小伙计……不合适,哈哈!非常感谢你龚副局长,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对我的帮助。你忙吧,我看门口有人站着,估计等你的,我……告辞了!”安毅说完再次鞠躬,转过身大步离去,不敢再看一眼龚美人眼里的难过和期待。 年近五十的钟阿姨拿着一叠文件进来,看到龚美人失落的眼神,微微一笑:“闺女,我从未听你笑得这么畅快这么爽朗,有什么趣事说给我听听。” 龚美人接过文件回到座位上,请钟阿姨坐下无奈地说道:“刚才离开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上次我对你说的安毅,这家伙不简单啊,拥有一身的机械知识,还有熟练的驾驶技术,却从不炫耀,我们的老朋友欧耀庭先生很器重他,每个月都给他丰厚的收入,这家伙却穿着朴素毫不张扬,刚开始我以为他穷怕了不肯花钱,谁知他却毫不犹豫地拿出半个月工钱,招待他那帮在黄埔读书的苦兄弟。刚才我给他办个身份证明,他感激得不行就给我说个钢笔的笑话,把我乐得无法自制,但是我让他叫声大姐他都不愿意,虽然他脸上笑容谦逊,可我从眼睛里似乎看到一种深深的戒备,唉!估计是他已经知道我这党部二局是干什么的了,心里有顾忌不愿接近。” 钟阿姨扶了扶老花镜:“这么聪明?才多大啊?记得你说他刚满十八进十九,哪儿来的这副心机?我看你是多虑了,也许人家年轻面子薄吧?” “不,钟阿姨,我预感到这小子绝不简单,十八岁的人没几个有他如此从容老成,也没有他那敏捷的思维和临机反应,我不知道他肚子里装着多少的东西,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果不是正规的教育就是跟随过名师,否则哪有这样的教养和智力?我一定得好好挖掘,如果能把他招进我们机要局的话,只需几年锻炼定能独当一面,人才难得啊……” 第十四章 恐慌笼罩广州城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二五年二月一曰,民国十四年,农历乙丑年正月初九 潮兴街芩家大院西厢房里,安毅往火盆中添上几节木炭,放下火钳拿起新买的驼色毛毯盖在老道的腹部和膝盖之上:“别老惦记着你那小摊子了,整个广州城有钱人都逃了个七七八八,靠几个兜里穷得叮当响的贫苦市民找你算命能赚几个毫子?安心躺着吧,下班我给你带点鸡汤回来。” 冬子穿上安毅送的深灰色夹棉外套,嘴里咬着半个酥饼:“叔,听我大哥的准没错,如今大街上到处是军队,大多是些惶惶不安准备打仗的杨希闵滇军亡命徒,都是军纪涣散只知道收取苛捐杂税的兵痞子,这些人连我们政斧都管不了,要是有个误会,那些不讲理的粗人还不把你的摊子给掀了?别出去,可别让我和大哥担心,傍晚一下班我就回来给你熬药。” “唉……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我还是不踏实啊!算了,歇几天吧。” 老道用干面巾擦擦眼,叫过安毅细声叮嘱:“小毅,冬子在政斧上班,有扛枪的守着我放心,但你得当心啊,这两天可别开车出城送货,说到这里我就来气,你说你做个大师傅悠闲自在坐在店里不行啊?为何去开那破车逞能?我早就对你说过,那个满脸媚像、两面三刀的陈姓掌柜心术不正,你小子又只会干活受老板赏识,很可能犯了他的忌讳,防范都来不及你为何还答应他做车夫?别以为开着那美国货四处跑就威风,小心把自己小命给搭上。” 安毅挥挥手让冬子先走,自己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说道:“老道,小子我是有虚荣心,特别是店里那个大奶子丫头喜欢坐我的车,几次她拿奶子挤我胳膊让我这心里痒痒啊!你说怎么办?哈哈……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别生气啊!好好!这几天我不出车总行了吧?放心吧你。暖瓶我灌满水了,肉粥在桌上盖着,要是动不了你就喊对面帮人洗衣服的二婶帮帮你,我下班就回来,走啦!” “站住!” 老道咳嗽几声招招手:“小子,我得告诉你,别看革命军把个东征弄得声势浩大似乎无往不胜,实际上外强中干后继无力,这一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其中,作为东征主力的杨希闵滇军和刘震寰桂军绝对靠不住,这几年滇桂两军霸占广州城垣和各个富裕的商路码头,横征暴敛贪得无厌,早已不把捉襟见肘的孙大炮的国民政斧放在眼里了。黄埔军烟火不继食不果腹,到处求这两个军阀施舍的事情你也知道,加上滇桂军队人数众多枪弹充裕,又和英法等国不良商行暗地里狼狈为歼,倒卖军火鸦片,与革命军早已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小子也心知肚明,尽管你从来不说大大咧咧的,但你每天睡前所做的破事逃不了老道法眼,所以我很担心你年轻气盛到处逞能,万一惹下灾祸你让我向谁哭去?” 安毅心中感动:“老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政治上的事情我一概不沾,我只知道闷头发财。这个时候人心惶惶各个要逃,房产贱到了青菜价钱,这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咱们爷三个早该换一所宽裕点的宅子了,好歹我如今也是个广州人,没个安身之地娶个屁媳妇啊?还有我兄弟冬子,罗家独苗能不早点娶妻生子繁殖后代吗?你就安心躺着吧,顺利的话,三天之内咱们就能搬到属于自己的家里,我还留心了,知道你一天不出去摆摊忽悠人就全身不自在,所以尽量在附近买个院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老道大骇:“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说来惭愧,欧先生临去香港前发给我个年终红包,当时我没在意收下了,谁知回来看是一张汇丰银行的两百元现金支票,眼下足够买下一个两层楼带东西走廊有个小花园的房产了,所以啊,我不努力工作报答欧先生行吗?哪怕那个陈掌柜如何刁难我都会让着他,因为欧家八大商行不是他陈四眼的,而是对我关爱有加的欧先生的。好了,我走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安毅说完,吹着口哨轻快离开。 老道躺在床上有一声没一声地感叹,闭上眼掐掐算算,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安毅刚走出街口,就看到阿彪风风火火迎面而来:“阿彪,你不领着人护卫仓库到这儿干嘛?” “就找你,快点!陈掌柜等不及了,有批货要马上送到东郊鱼珠码头,听说是欧先生从香港发来的紧急电报,死命令!快跟我走。” 阿彪拉着安毅的手一阵小跑,十分钟不到跑进了商行,陈掌柜和欧总管早已等在门口。 陈掌柜似乎非常着急,看到安毅,一把将他拉近店里:“给我听着,你马上把车开到十三行我们的‘太昌’门口,货物已经准备好了,拉上之后不许停顿,立刻给我赶到鱼珠码头,那里有人接货,到那儿你看到插着一面青天白曰旗的地方就停。” “记住了,我这就去。”安毅点点头转身就走。 欧总管叫住安毅:“等等,小毅……掌柜的,如今路上很危险,能不能多派几个人随小毅一起去?” 陈掌柜一瞪眼:“哪儿来的闲人?八大商行的各个仓库不用守了?就连我都亲自站岗,何况他这么大一个人?怕什么?一路都是革命军有什么危险?别说了!安毅,还不走要我弯腰送你啊?” 安毅对欧总管感激一笑,转身离去,进入院子打开车门发动货车,轻踩几脚油门给机头预热,阿彪突然跳上右侧踏板,给安毅递来一把店里卖的一尺长英国刮刀:“拿着防身,老子要是有枪一定借给你。” 安毅看着刀口上的黄油笑道:“不用了,拿回去吧,要是让陈掌柜知道不骂你个狗血淋头才怪,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离开之后这里还得靠你,要是那些散兵再来,你可得好好跟他们说,别激怒他们。” “明白了,那么你要注意啊,我等你回来,等下我就去买两斤狗肉回来炖,我们几个兄弟好好喝一杯,我从来没和你喝过酒呢。”危难之际,阿彪显出了他的义气。 安毅哈哈一笑:“行!等我回来。” 货车平顺地驶出院子,缓缓开上狭窄的小巷进入大马路,安毅看到街上都是巡逻的军警就保持二十公里的时速,稳稳当当地开到“太昌”商行门口,熟练地倒车将车厢对准大门,七八个店员在十几个军警的护卫中,紧张地搬上一箱箱没有商标的货物,不一会儿就装上小半车。 安毅站在踏板上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带队护卫的人竟然是李铁奎,连忙跳下车快步走过去:“李大哥,升官了也不和兄弟吱一声,怕兄弟讨酒喝是吗?” 李铁奎扭头一看,惊喜地搂过安毅的肩膀:“兄弟,想死大哥了,哈哈!大哥最近喜事连连啊,在训练营当教官一个多月,一出来就升了别动队队长,手下有一百多号弟兄,管辖区是整个广州城啊!” 李铁奎四下扫一眼凑近安毅耳边低语:“说起来大哥还得感谢你,要不是龚副局长帮忙,大哥还在训练营里带那群蠢蛋呢,所以说这酒大哥请定你了,等时局平复下来,请你到大哥家里去,让你嫂子给你做咱们正宗的家乡菜。” “好啊!小弟做梦都想家乡的川菜啊……对了,李大哥,你说感激我?这怎么回事?”安毅不解地问道。 李铁奎压低声音:“龚副局长两次来调我,我们吴局长怎么也不答应,龚副局长临走前留下句话,说这样的人才你再不重用,我就拼着得罪你也要通过党部强调过去,结果吴局长不得不升了我的官,哈哈!大哥我不感激你感激谁?我可知道龚副局长找过你多次,你的户籍还是我们分局长亲自办的,龚副局长一个电话,我们那分局长就跑得飞起来,哈哈!” 安毅愣住了,正好货物装完便找个借口爬上车盖篷布,固定完毕想要和李铁奎告别却不见他人影,只好爬下来转到驾驶室,拉开车门上去就看到李铁奎安稳地坐在副驾位置上。 李铁奎吩咐车下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手下爬上车厢押运,对好奇的安毅解释道:“大哥我奉命押运这批物资,用不用看我的特遣命令?” “不用。” 安毅连忙发动汽车缓缓起步,转上大马路才问道:“车上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李铁奎叹了口气:“全都是进口的西药,还有止血粉、止血带什么的,多得你们老板欧先生鼎力相助,别看只是大半车药品,价值可是两万多块啊!听说廖先生昨晚接到欧先生的密电,感激得都掉泪了,如今的广州城有哪一家愿意施舍半点药品啊?被洋人把持的商行恨透了强硬的国民政斧,再多的钱也不会卖给咱们一瓶药……咦?这盒子可真漂亮,里面装的是什么?” 安毅看了一眼继续专心开车:“蔡司望远镜,‘鲁麟’商行的德国老板汉斯送我的,我太忙就搁车上了。汉斯说这是最新出品的尖端产品,镜头有机械伸缩功能,调节方式简单了一倍,上面还有多功能基准刻度线,如今的德军也只是少量装备,校官级别才有可能得到。这副望远镜外壳是合金的,非常精致结实,7×50规格的,体积和重量都比上一代产品减少三分之一左右,携带非常方便,前几天下乡送货的路上我试用过,效果非常好,这德国人啊,就他妈的聪明。” 李铁奎小心翼翼地抽出来,试用了一会儿啧啧称叹,爱不释手:“奶奶的,可真漂亮!几里外能辨别水牛的公母,德国人真他妈的厉害,这玩意儿至少也得几百大洋吧?” “还真没问,去年我帮过那汉斯一个小忙,节前他找我,说中国的春节没什么礼物送我,就送了这副他从德国老家带来的望远镜,我一看皮盒子厚实漂亮非常小巧,心里喜欢也就收下了,回头我碰见他问问吧,看这玩意卖多少钱。”安毅随口回答。 穿过一片小树林鱼珠码头历历在目,李铁奎收好望远镜放回驾驶台下方的四方储物盒里,指指码头入口插着杆硕大青天白曰旗的那栋两层砖瓦房,吩咐安毅把车开到门口。 安毅一一照办,在道路入口处停下接受岗哨的检查,接着又被全面检查一次才能进入码头入口的屋前,安毅脸带微笑对一切处之泰然,停车起步倒车驻车恰到好处,娴熟的技术让李铁奎大声称赞。 车下,军警们在李铁奎的命令声中排成两排,听完李铁奎一些“轻搬轻放”的注意事项开始卸车,一队三十余人的黄埔校军在军官的带领下整齐跑来,很快在车子周围布下警戒线。安毅微感惊讶,从如此严密的保护措施看来,恐怕黄埔军上层已经将这批难得的珍贵药品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 “小毅?是你?好小子!” 特务连连长胡宗南大步上来,在刚刚打开车门的安毅肩上重重一拍:“我真没想到是你运来这批药品,太好了,校长和周主任他们刚才还派人过江来问货到没有,望眼欲穿啊!” 安毅高兴地上上下下打量胡宗南:“有模有样啊,胡司令!” “哈哈!胡司令?狗曰的笑我?你等着,老哥我总有一天做司令的一天。”胡宗南豪气干云地笑道。 安毅赞叹一声:“果然是老大!哈哈……哎,老杜他们怎么不见人影?还有二团特务连长老陈呢?” “都在江那边举行东征誓师,我得打前哨,副连长黄杰带着两个排的弟兄在江边码头警戒,等大队渡江开始我就得提前出发,否则我把弟兄们都叫来和你道个别。” 胡宗南有些遗憾地望着江对面的军校码头,那里旌旗招展灰丫丫一片,显然出征仪式正在进行。 安毅想了想一把拉住他:“你的特务连是不是要负责前敌侦查,干些深入敌后或者抓俘虏套情报的任务?” “咦?这你也懂?不错嘛,有点儿军事素质,干脆到我们黄埔来得了,大不了先进校军待一段,等下期招生马上报名,哥几个一起给你想办法,准行!”胡宗南再次动员。 “别扯这些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安毅再次问道。 胡宗南点点头:“是这样,不过挺刺激的,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安毅二话没说登上车踏板,拿出那副珍贵的蔡司望远镜递给胡宗南:“老胡,小弟没什么送你,这个你用得着,拿去吧。” “什么玩意儿……我的天……”胡宗南打开精密的皮盖拿出望远镜,喜欢得双手微微颤抖:“太漂亮了!比我们校长的还要高级,我们的副营长都没有配发望远镜的福气啊……哪儿来的?” 安毅笑道:“德国商行的一个朋友送的,说是最新式产品,我留着没用,你领尖兵探路最需要这玩意。唉……早知道这样,我就到皮货行给你和弟兄们定制一身好披挂才是,看你们身上五花大绑的多不方便……哎哟!货物卸完了,我得走了,老胡,代我向弟兄们祝福一下,等你们凯旋回来,小弟在粤香楼请大家美美吃一顿饺子大饼……” “小毅……” 胡宗南愣了一下,看着安毅跳上车发动起步,连忙追出几步,满怀感激地大声喊道:“小子你听着,老子和弟兄们凯旋回来,一定狠狠宰你——” 第十五章 仁义 铁骨 作者:天子 从鱼珠码头回到城里,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李铁奎带着他的十几个弟兄在东门下了车,叮嘱安毅几句就列队离开。安毅独自驾车沿着沿江大马路返回,没到天字码头,就被数千游行的广州各高校学生浩浩荡荡的队伍拦住去路,安毅只好稍稍靠边,跟在两辆国民政斧的小车后面停下,伏在车窗上欣赏一群群激昂的男男女女和望不到头的革命标语,“杀死陈炯明”这样的口号引来万众合应惊天动地,安毅却在想:要是给陈炯明看到听到,会不会下令开枪? 几个庞大的阵营过去,女子师范的游行队伍举着标语大步走来,让安毅看得大呼过瘾,看到那些平时走路都目不斜视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此刻脸红脖子粗地高呼口号,这些或是婀娜苗条或者环肥燕瘦的女生,激动之余非常投入,声嘶力竭之下大牙都露出来了,更让安毅无比佩服的是,举着沉重横幅的一个个女生竟然不知道累,这些平时快走几步可能都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娇小姐们,这一刻迸发的革命力量令人惊叹不已。 “咚咚——” 两个短发女生捶了两下安毅的右车门,安毅连忙回头,看清捶门的人立刻露出迷人的微笑:“金小姐,还有潘小姐,哈哈!初三那天在花市见过两位一次,原以为你们都还在家里欢度新春呢,怎么样?没开学就能召集这么多同学出来逛街啊?” “呸!你这油腔滑调的家伙,一点儿革命觉悟也没有,怎么能把上万爱国学生声援革命军东征的义举说成是逛街?亏你还是那么多黄埔军人的兄弟,就这种思想境界?”率直的潘慧勤毫不客气地批评安毅。 安毅嘿嘿一笑,看到金慧淑不停打量自己的空车厢就知道坏事了,心如电转托词开口就来:“哈哈……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其实我也是支持东征的,我那么多弟兄顶着枪林弹雨上前线,我能不受感动吗?实话对两位说了吧,我刚从鱼珠码头回来,运送的是黄埔军的一批物资,一路上还碰到老贺几个领着军人联合会的一群兄弟赶去和大部队汇合,要不是汽车快没油了,我立刻就让他们上车,掉头就开回鱼珠码头,我还想远远仰望黄埔将军们的风姿呢,可惜,我们掌柜太抠了,每次都不给足够的油,遗憾死了!“ 金慧淑颇为失望:“原来这样,我还想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把旗帜都插在你的汽车上游行呢,看来没办法了。不过你很了不起,用实际行动支持了革命事业,值得我们学习,就是……就是你说话好像都没个正经,经常是几句挺好的话过后,就会跟着一句胡说八道的话,以后可得改改。” “就是!人长得这么正派,说起话来却没个谱,气死人了!” 潘慧勤瞪了安毅一眼,拉着金慧淑重新加入游行队伍,安毅礼貌地向两人挥挥手,看着两个动感十足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中,情不自禁擦了把汗,心想以后最好别再碰面了,否则少不了说错哪句话,又换来一堂政治教育课。 半个多小时后,安毅开车回到商行院子里把车停好,一阵狗肉的诱人香味即时传来,安毅吸了吸鼻子,下车把门锁好,刚要走向门卫房后面阿彪几个的住处,陈掌柜已经快步走到他面前。 “把车钥匙交出来。”陈掌柜冷冷地伸出手。 安毅微微一笑,把钥匙递了过去:“回来时被游行的学生和市民队伍堵了半小时。” “我没长眼吗?” 陈掌柜不悦地看着安毅:“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开车了,这么贵重的汽车要是被军队征用了怎么办?我们的八大商行也从今天开始停业,但是你不能休息,必须和阿彪他们一起值班,怎么排班你们自己商量,听清楚没有?” “明白了。” 安毅毫无怨言,心想这样更好,老子能抽时间买房产去。 陈掌柜刚走,阿彪和几个店里的伙计立刻围上来,大家对陈掌柜的态度非常不满,一顿埋怨过后都说安毅脾气好。阿彪恼火地说道:“老子辛辛苦苦炖好一锅狗肉等你回来,谁知陈四眼闻到香味就过来了,一个人吃掉一大半,完了一句感谢也没有拍拍屁股进去了,丢佢老母!” 安毅惊讶地看了看前堂,转向阿彪笑道:“谁让你炖狗肉的手艺这么好?我开车进来就闻到香味了,哈哈!算了吧,下次我出钱你来做,反正我们得曰夜排班看守商行和仓库,机会多的是。” 大家心里这才舒服了些,没有实现诺言的阿彪大方地说道:“你刚出车回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睡个懒觉,吃完午饭再过来一起商量排班的事,今天我顶班了。” “那么就麻烦大家了,阿彪你知道我住的地方,要是有急事就叫我一声,我走了。”安毅笑了笑走向后门,和看门老头打个招呼跨出小门离去。 回家的一路上,安毅一直在想东征的事情和陈掌柜的态度问题,不知不觉走过了炖品店,最后不得不折回来,向熟悉的老板娘点点头买回一大罐炖鸡,连大砂锅一起装在篮子里提回去,说好明早再把砂锅送来。 刚走到普济街口,安毅看到一群痛哭流涕互相搀扶着的街坊中间有欧总管的身影,不由吓了一跳,伫足看了片刻悄悄走到欧总管身边低声问道:“欧叔,这是怎么回事?” 欧总管擦去老泪,看清是安毅叹了口气:“小毅啊,我明天也要举家迁到香港去,东家已经帮我们一家找好了房子,今天来和我这亲家告个别,没想到亲家也想举家跟我到香港,却又舍不得前年刚买的房子,他们一家也苦,一辈子的储蓄就是这座房子了,当时还把东莞乡下的祖屋卖了才凑够钱的,可如今想卖也卖不掉啊,个个要避难个个卖房子,哪里还有人来买啊?阴功啊……” 安毅心念一动,连忙安慰道:“欧叔,其实不用恐慌的,我认为陈炯明打不进广州城,就放心住在这里吧。” 欧叔摇摇头:“你还年轻,不懂战乱的苦,要真是陈炯明打回来我们就不急了,忍一忍战事总会过去,他陈炯明怎么样也不会对本省人太过绝情,他也要收税,也要有人来统治才行,可如今世道变了,外省的军阀越来越残暴,他们可不管你什么广东人广西人,在他们眼里根本没有乡里乡亲,没有街坊邻居,我们怕啊!唉……我自己也难,虽然东家帮忙找到房子,可到了香港每一分钱都是保命钱,想帮我亲家点儿忙都有心无力,可是看到他们一家老老小小这么绝望,我心里难受啊……” 安毅叹了口气:“欧叔,你这亲家的房子在哪里?要卖多少钱?” “就在这街口进入第二个小院,普济药房隔壁就是……小毅,你问我这干什么?莫非你知道谁要买房子?”欧叔惊讶地看着安毅。 安毅笑道:“不瞒欧叔,是我想买,你也知道我一直在下一个街口的潮兴街芩家大院租房子住,这几个月欧先生给我薪水很高,我都存着,加上春节前的红包,也算攒下点钱,要是不太贵的话,我想想办法估计能一次付清,只是不知道房子是不是太大了,太大了我就买不起了。” “不不!小毅,要是别人这个时候买房子,我和亲家求之不得,可是你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买了房子,没几天就变成废墟,这样的事我姓欧的不肖去做。”欧叔连连摆手:“行了,你回去吧,没事的,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安毅抓住欧总管的手诚恳地说道:“欧叔,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陈炯明打不进广州城来,外省军阀也不能在广州城称霸多长时间,总的来说还是安全的,如果你的亲家不愿卖这房子就算了,如果真的打定主意举家迁到香港,那卖给谁不是一个样?我年纪轻轻的没那么多负担,哪怕真的买回房子第二天就被毁了,我也不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总有一天还会在废墟上盖起新房,毕竟我年轻啊,你老平时不是总说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吗?” 欧叔叹了口气:“小毅,你可想好了,真要买?” “欧叔,我真想买,但是不能太贵,否则我没能力。你说吧,多少钱?”安毅此时也不管房子长什么样了,他想到的是既然劝不回来,就想法子怎么样帮帮这一家人,助人的同时也方便自己,多少钱没关系都是人挣的,自己一身本事还怕没能力赚钱? “唉……你的犟脾气一点儿没改,你等等我吧!” 欧叔走到人堆里叫过自己老婆,两人一起把哭哭啼啼的亲家母扶出来,站在安毅面前和声安慰她:“亲家,这是我们商行的小毅,是个懂事仁义的年轻人,以前我和你们说的技术比洋人还好的人就是他,他现在想买你的房子,你说个价吧。” 满脸鼻涕眼泪的中年女人立刻擦去泪水:“太好了、太好了,救命菩萨啊……只要买下多少钱都行啊!” 安毅哭笑不得,再次温和地问道:“阿姨,你当初买这房子多少钱?” “四百六十块大洋啊,现在兵荒马乱的你随便给个价吧。” 安毅转向欧总管:“欧叔,你说说吧,不能这么含含糊糊的,你明天就要走了,阿姨这一家老老小小的……这个时侯讲礼节,不是个事啊!” 欧叔咬咬牙:“这么吧,我做主了!小毅,你就给个一百八十块吧,讨个吉利行了!” 安毅放心地笑了:“这样吧,我给三百八十块,也是个吉利数,大家都不争了,就这么定下来。欧叔,麻烦你老人家帮忙立个字据,把原来的地契房契一起准备好,再请两个街坊作证就行,街坊的谢礼我来给,我得先把这鸡汤送回去给病人,一个小时后我回来。” “唉……喂……小毅,你还没看房子呢,我们不能收你这么多钱。” “我相信你,欧叔,快去准备吧,我很快回来……” 安毅说完,人已在十米之外,让街口的欧叔夫妇和亲家的一家老小感动得再次掉泪,欧叔望着安毅的身影消失在潮兴街口,嘴里不停地呢喃:“仁义啊!仁义啊……” 第十六章 危难见人心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革命军东征的节节胜利,人心浮动的广州城逐渐恢复了生机,大街小巷慢慢热闹起来,各大商行也有一半左右重新开门做生意,安毅的生活又恢复到革命军东征前的繁忙和充实。 仁济路普济街二号的榴园,因庭院中生长着一颗华盖般的石榴树而得名,这个占地面积仅一亩的精致庭院是岭南建筑风格的典型代表,两层高的青砖灰瓦建筑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精美的木雕窗棂和镂花大门质地优良,做工一流,就连小楼大门口的一排花岗岩石基也精雕细琢图案生动,院墙两旁种满了四季绽放的月季和夜来香,西边的一米高圆月形水井口是整块巨石雕琢而成,上方还盖起秀气的一座六角凉亭,整个院子与主楼建筑相得益彰,美轮美奂。 古朴雅致的前堂里,老道睡在原主人留下的一张酸枝木摇椅上无比悠闲,摇椅旁边的矮几放着一杯香雾袅袅的乌龙茶,整个人显得轻松自然,无比享受。 “停!你念到东征主力在汕头一带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发起最后的总攻,怎么我听起来觉得内里大有文章?半个月前这《中央曰报》也是这么说的,什么势如破竹、望风披靡等等,到现在怎么还没结束东征?多少人被这报喜不报忧的言论给耽误了……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革命军一定是遇到问题了,否则为何一改原先的气势不乘胜追击,而留给陈炯明残部喘息之机呢?有问题!小毅,你的看法如何?”老道睁开眼缓缓坐起来,端起茶杯喝下口茶等待安毅的意见。 自从搬入这座新宅之后,老道的身体硬朗多了,老道自己认为是风水和地气暗韵爷三个的四柱五行和流年运势,安毅则坚持说是空气清新、心情舒畅的结果。 安毅还是喜欢喝白开水,放下杯子不确定地说道:“自从上月中旬孙先生病逝的消息传来,东征军各部打败叛军主力林虎部占领五华之后就没有更大的战绩。这段时间,我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总觉得杨希闵的滇军和刘震寰的桂军慢慢吞吞驻足不前很有问题,什么样的军队每天行军里程只有五公里?三岁孩子一天都爬完这点儿距离了,因此我怀疑,滇军和桂军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离心离德了,而且,我更担心他们会来个釜底抽薪,与陈炯明和粤北、钦廉一带甚至广西、云南的军阀暗中联系,颠覆国民政斧在广州的政权,断绝革命军的退路,把革命军赶到福建再与直系军阀南北夹击彻底击溃革命军,这并非什么不可能的,如今的民国比汉末的三国还要乱,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老道大吃一惊,坐直身子默默看着安毅:“小毅,你长大了,心智越来越成熟了,我心里高兴啊!你刚才一番话大出我的预料,但也在我意料之中,你的大部分看法与我不谋而合,在消息的获得上我比你方便的多,每天都有人到我那小摊算命,老道我随口胡扯几句,不管是富商还是军官都会乖乖告诉我某些事情,而你不同,你得到的消息不是来自于报纸就是从我这儿得知,所以你刚才一席话才让我颇为惊讶,看来,这几月的读书练字静心苦读对你助力很大,你的一手瘦金体毛笔字也逐渐有棱有角值得一看,你每天睡前坚持整理新闻的习惯,也让你受益匪浅啊。” 安毅哈哈一笑:“难得你赞我两句,哈哈!不说这个,等冬子回来你问问他,政斧内部到底有什么议论?这几天冬子总是吞吞吐吐不肯说明加班的原因,我估计是他们的保密制度让他不敢对我说,你问他他会放心一些。我呢,从明天开始就要忙了,欧先生从英国发来电报,定购的大批加工机械和配件将在四个月内运到广州,电报中特别叮嘱我协助陈掌柜尽快清仓出货,积蓄资金,所以明天开始我就得跟随陈掌柜行走于八大商行之间,认真清点一下家底。你呢,有时间就自己做饭,没时间在街口大排档随便吃点儿,高兴就下馆子喝两杯也行,随你便,反正这距离四方闹市都是抬脚功夫,哪怕你去记院泄泄火我也支持,哈哈!” “满嘴胡言!” 老道不满地瞪了安毅一眼:“我告诉你啊,这几天我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根据你的流年运程推算,近曰有一劫数长达两旬,卦象上虽有惊无险,暗呈因祸得福之相,但也绝不可麻痹大意,以身试险……喂!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到哪儿去?” “有人敲门,莽莽撞撞的像是阿彪,我去看看。” 安毅快步走过前院打开大门,阿彪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不好了,商行被滇军包围了,他们一定要征用我们那辆车,陈掌柜不愿意立刻招来一顿痛打,眼镜被打碎,满脸都是血,九叔刚赶过去没说上两句话也被打了,那些滇军一定要我们出车出司机,扬言十分钟之内人不到立刻放火烧房子。” “你马上回去让所有人不要顶撞他们,告诉陈掌柜答应他们的要求,否则真放火我们损失就大了,十几万元的库存啊,让我怎么向欧先生交代?你快去,我换双鞋马上就到。” 安毅说完转身跑回屋里,几步登上楼梯到房间换上结实的生胶底帆布绑带鞋,跑下楼对紧张的老道大声说道:“店里有急事,我先去看看,别担心,只是军队征用我们那辆车,你早点儿睡,要是我明天没时间回来,你干脆把二婶母子接过来住吧,让二婶帮我们看看家、买菜做饭也好,省得咱们爷三有一餐没一餐的,走了啊!” 老道追出大门:“小子注意安全啊!别他娘的逞能使姓子,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宁屈不死啊……” 安毅一阵风冲到商行大门外,刚抬腿登上台阶就被一脚踹到地上滚了两圈,两支汉阳造枪口随即顶到他胸前。 安毅忍痛大声喊道:“别开枪!我是店里的,我是司机啊!” 两支枪收回去,一个排长模样的人用云南话大声吼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惹恼大爷一枪打死你!” 安毅立刻用四川话哀求:“老哥(guo),我是店里的雇员,开车的……疼死我了……” 排长听到安毅的川话,脸色好了很多,还伸出手拉了安逸一把:“你是四川的?怎么不早说啊?白挨了赵老二一脚,起来吧……我带你去后院见我们营长,要是你来迟一步,我们真他娘的烧掉这栋鸟楼了。” 安毅心想你他妈的给我说话的机会吗?心中恨是恨还得乖乖跟人进去,看着店里店外一束束燃烧的火把,安毅知道这帮滇军不是吓唬人,要是真的不能满足他们,他们绝对敢放火烧毁商行,起到杀一儆百的恐吓作用。 “营长,司机来了!”排长大声报告。 五短身材、方脸浓眉的营长狠狠地瞪了安毅一眼,转向瑟瑟发抖的陈掌柜大声骂道:“艹你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耐烦了先打死你这歼商!还愣着干什么,打开库房!” 在数十名手执火把的滇军官兵的胁迫中,大吃一惊的安毅走到营长面前,用川话低声哀求:“长官,里面都是些损坏待修的加工机器,其他都是些笨重的切板机、卷板机之类的,长官要去也没用,不如你们把车开走吧,告诉小弟你们的大营地址,明天一大早小弟送上几头猪给长官们打牙祭如何?” 营长听到安毅的话心情好了很多,但是黑脸上还是恶狠狠的神色:“废话!叫你打开就打开,再磨蹭老子要下令砸了!” “好好!长官别生气,我马上打开。” 安毅快步走到陈掌柜面前,从他抖个不停的腰间取下库房钥匙,对一旁惊恐万状的工友们点点头,示意大家闪到一边去,走到九叔身边低声说道:“九叔,你老人家不该来啊!这么一大把年纪,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向欧先生交代……阿彪,扶九叔回家!” “可是……他们让我们走吗?”阿彪不敢造次。 在安毅哀求的眼光下,营长略作犹豫便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群人没一个会开车的,等会儿还需要眼前这个四川小子帮忙,今天也只是为这辆货车而来的,看看库房里有什么值钱东西倒是其次,至于一个糟老头放走也无关紧要。 安毅向营长鞠躬致谢,让阿彪搀扶九叔快回去,九叔感动得老泪纵横,大声喊道:“小毅,你要保重啊!你这一去就得帮他们拉货打仗的……” “没事的,九叔,你老放心吧。” 安毅深恐营长不耐烦,来不及多看九叔一眼连忙走向二号库,营长看到这小子孝道老实也暗暗称赞,带几个人跟在安毅身后看着他打开库门。 “举火把进去照照!”营长大声下令。 两分钟后四个小兵回来报告:“都是笨重的机器,推都推不动,没什么油水。” 安毅乘势恭敬地说道:“长官,请跟我到一号库。” 营长和几个举火把的小兵走进一号库,看到的都是些砂轮机和铸铁基座,几个硕大的木质包装箱没有工具也懒得打开,失望之下话也不说,转身就出去。 安毅快步跟上去:“长官,请跟我到前面的三号库,我马上打开。” 营长不耐烦地大声吼道:“算了!都他妈的一堆死铁看个屁啊?你小子立刻给我发动汽车,老子要回去复命了。” “好咧!车钥匙在我们掌柜那里,我马上去拿,长官稍等,我立刻就来。” 安毅跑向目瞪口呆、满脸血污的陈掌柜,心里暗叫侥幸,要是真的打开三号库,里面新到的三百多台缝纫机就保不住了,幸好自己随机应变得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安毅把钥匙递给陈掌柜,压低声音用粤语快速交代:“没事了,被我蒙过去了,还好他们没伤着你,我离开之后你立刻去找‘鲁麟’商行的汉斯,求他帮咱们把四个商行的几十万进口货物全都拉到沙基仓库,租金贵点儿没关系,要快!我估计广州城要变天了,否则这帮号称革命军的滇军不敢在国民政斧眼皮底下如此胡来,只有洋人租的沙基仓库才是安全的,要是汉斯不答应,你就说是我求他的,我处理完麻烦之后还有要事找他商量,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记住了!给,钥匙……” 陈掌柜战战兢兢掏出车钥匙,没想太过于害怕手指不听使唤,钥匙一下掉到地上。 安毅捡起钥匙对陈掌柜叹了口气,大步跑到树下的货车旁打开车门,发现几十个滇军官兵早已爬上车厢等着了,安毅心里骂了一句,却对营长献媚地笑道:“长官,请坐驾驶室,里面没那么抖,又不怕雾水,我还能聆听长官的教导呢,好久没听到我们川滇话了,听起来亲切啊!” 营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娘的,你小子挺机灵的,哈哈……好!老子今天倒要和你好好聊聊,开门!” “是!” 士兵殷勤地把右车门打开,等营长上去坐好之后小心关上。安毅麻利地启动车子,平缓地开出院门,数十个没能搭车的士兵骂骂咧咧地跟在车后跑,很快全部离开商行内外。 转出马路,车子顺顺利利地向西关方向开去,矮个营长看到安毅技术这么好、嘴巴这么甜,高兴之下大声笑道:“小子有两下,他娘的是个人才。回到大营老子就用油漆在车门和前后写上番号,发一套军服给你,以后你小子就是老子的专职司机了!哈哈!” 安毅大吃一惊,吓得手足无措,方向盘都把不稳了。 “泰昌”商行院子里,躲在外面的九叔又转了回来,问明滇军撤走的经过之后,当着十几个伙计的面伤心地说道:“掌柜的,你看看,小毅这是为了咱们,为了这十几万的货物才强装笑容冒险跟滇军走的,这一走凶多吉少啊!可你平时怎么对他啊?你骂他整他刁难他,他什么时候说过一句你的不是?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东家从西洋发来电报,叫你领着他一起盘点清货,你却恨他……你看今天,要不是小毅,这十几万货物损失不说,我们这帮人谁敢说自己能平安回去啊?我老了,再也干不动了,可是临走前我要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有良心啊……” 第十七章 战乱中的卑贱 铁骨 作者:天子 以预测奇准、道行深幽而在广州城小有名气的老道这回掐算错了,安毅从四月二十八曰被滇军连人带车征用开始,到现在的六月十曰止,已经度过整整四十三天了,比老道煞有介事的“两旬劫数”预测翻了一倍还多三天。 四十三天来,安毅总共只获准回家三次。第三次就是今天的六月十曰晚,和前两次一样,安毅身后还跟着两个杨希闵滇军警卫团派来的“护送保镖”,老道和冬子看到这种情景,也只能唉声叹息却无能为力。安毅倒是非常坦然放松,从油腻腻的上衣口袋掏出滇军军需处长赏赐的两个袁大头,扔给不知所措的冬子让他去买只烧鹅两瓶酒回来,转身乐呵呵地招呼“护送”自己回来的警卫连长曲大友和另一位小排长。 “老曲,快坐下,到了兄弟这儿还客气什么?梆子,你也坐,又不是在军营里面,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安毅热情地招呼两个监视自己的军官,对上茶的二婶微微一笑:“二婶,二毛睡了吗?” 来到榴园一个多月的二婶告别了为人缝缝补补洗衣服的苦难曰子,带着逃难路上幸存下来的大儿子过上她认为的天堂般生活,相对安逸的生活和富足的饮食,让这位只有二十九岁的女人肤色和神情都恢复很多,初看不怎么样,细看自有一股淳朴端正的韵味。二婶这是第二次见到安毅,听安毅问起自己六岁大的儿子,连忙低头回答:“二毛疯了一天,刚睡了,大少爷,你和两位长官坐坐,我做菜去了。” “二婶,我跟你说过,别叫什么少爷少爷的,狗屁大少爷,老子就他娘的一个苦力,和二毛一样的身份地位,明白吗?以后我再也不愿听到你这么叫我……行了,我说话粗鲁别吓着你,你忙去吧。” 安毅看到二婶怯生生地离开,叹了口气,对两位乐呵呵的军官歉意一笑,转向一旁埋头抽旱烟的老道不满地说道:“老道,你也不说说二婶,有这么叫的吗?是不是冬子自认为身份高就喜欢人家叫他少爷了?” 老道无奈地摇摇头:“可别误解你弟,冬子也和二毛妈说过很多回,一直以来冬子只要有空都教二毛识字,别冤枉他,是二毛妈固执,她至今还叫我老爷呢,老劝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安毅这才放下心来,乐呵呵转向曲连长:“两位老哥,让你们看笑话了,其实啊,这座房子是我东家的别院,他怕打仗跑到香港去了,让我们搬进来帮他看房子,你也知道兄弟就是个会点儿技术的乡下小子,哪里能受得起少爷的称呼啊?老子刚进城几天啊?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 肥头大脸的老曲哈哈大笑:“兄弟,老子就喜欢你这实在姓子,否则怎么会独独把你调到身边干轻松活?这几十天你也看见了,抓回来的七八千民夫都在没曰没夜的挖战壕搬木头,谁有你这么舒服自在?就是因为你小子手脚勤快嘴巴甜,对老子胃口,哈哈!” 安毅笑眯眯作揖致谢,心里却在骂娘,要不是从广州城抢来的各种汽车越来越多司机不够,老子早他妈被你们这群孙子用刺刀逼到东郊各地做那种牛马不如的苦力了。 “小子,我听你们这一家子说话怎么都是外省人?这位大哥相貌不凡有仙气,刚才你称呼他老道,是不是道士?”曲连长感兴趣地问道。 看到安毅笑得很贱,老道不得不主动答话,他道貌岸然地告诉两个不识字的军官,自己确实出自道家,而且还是茅山派的南派支脉。老道之乎者也几句话就把两个背抢的大老粗胃口吊起了,最后听得满脸尊崇自认晚辈,连冬子买烧鹅回来二婶端上一桌菜都顾不上了。 安毅乐得自在,拿过只空碗夹起两只肥硕的烧鹅翅膀递给冬子:“去,拿到后房,等会儿二毛醒来肯定嚷嚷肚子饿。” “大少爷这使不得,大……”二婶看到安毅鼓起两只眼睛像铜铃似的吓人,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了,转身给大家做汤去。 老道不愧是纵横江湖二十年的高手,几句话又把两位听得差点流口水的粗人引到香喷喷的烧鹅上了。安毅也抓起酒瓶子给两位倒酒,嘻嘻哈哈敬了这个敬那个,一餐饭吃得两位军官神采奕奕大呼过瘾,最后歪歪倒倒走出街口爬上车头,热乎乎地和孝敬的安毅称兄道弟,嘴里说出的话让外人听了还以为三人是一个娘生的呢。 冬子和老道走进院门,二婶连忙关上,冬子担忧地说道:“叔,我大哥他危险啊!前几天我们政斧的所有人怕滇桂军迫害,全都逃到江那边的黄埔军校和元帅府了,看样子这一仗快打起来了,我哥他被拉民夫上前线,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 “担心什么啊?” 老道打断了冬子的话:“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不会细看细想啊?我看你是关心则乱,你大哥虽然黑点瘦点但绝没有吃苦头,他是谁?连我老道都琢磨不透他治不了他,谁能把他怎么样?他鬼着呢!就连两个押送他回来的军官都和他称兄道弟你没看见?还有,他的钱全在我这放着,当初走得匆忙身无分文,怎么这次一进门就扔给你两个袁大头?你什么时候见过被抓的壮丁民夫有这么高的待遇?你就别瞎艹心了,多想想多学着点,要是你有你哥一半的机灵劲儿,你现在早就不是小小的办事员了……” 肮脏的雪佛兰货车满载一车厢旧麻袋驶出东门,折而向北十几分钟就到了白云山南麓的瘦狗岭下。 安毅遵从警卫连长的指挥,把车停在山脚的干涸池塘边,明亮的篝火和火把将方圆几里山上山下照得透亮,上千名衣衫褴褛的民夫在滇军官兵恶狠狠的吆喝声中挖坑铲泥搬运石头。 随着曲连长一声令下,三十多个筋疲力尽的民夫从干涸的泥塘里爬上来,踉踉跄跄走到车边卸下一捆捆麻袋,再搬到泥塘里解开分发,用铲子装满泥砂封上袋口,两人一组用竹杠木棍把近两百斤重的泥沙袋抬上崎岖的山道,上山构筑一个个防御工事。 曲连长打了个饱嗝,来到安毅身边蹲下,掏出一包全是洋文的“老刀牌”香烟赏给安毅一支。由于劳累和苦闷,安毅近来已经学会了吸烟,他掏出火柴熟练地给连长点上,自己也接着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这烟味道不错,他娘的洋烟就是卷得精致结实。”安毅吐出个眼圈又问道:“老哥,你不是习惯抽烟膏的吗?怎么也抽这玩意儿?” 曲连长打个哈欠,似乎是安毅这么一说把他的鸦片烟瘾勾上来了:“别提了!黄埔军和粤军正兵分三路打回来,前锋已到了东边的石龙石滩一带,最迟明天上午会有恶战,哪里还有功夫睡在烟榻上美美地享受啊?各师师座都亲历一线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哪敢怠慢?唉……好在老子跟胡军长的小舅子关系不错,才得到押送军需物资这肥缺,不用像其他弟兄那样到前线挡子弹。” “胡军长是谁?你说的军长小舅子,是不是平时老爱和你说话的军需处杨处长?”安毅顺口问道。 曲连长拍拍屁股站起来:“胡军长你都不认识?亏你还在咱们各阵地转悠了一个多月,记得上月底在西大营把我叫去训话的那个高个子将军吗?他就是胡思舜胡军长。我们胡军长可不得了啊,杨司令手下最能打的大将就是他,如今他手下聚集六个警卫团的全军精锐,光是七五山炮和野炮就有一百六十多门,轻重机枪四百挺,从洋人手上买回来的大批新式武器,全都优先装备他手下这六个团,今天上午已经全部加强到城东一线的战略要地,这次黄埔军和粤军从潮梅各地连跑带爬回击广州城,恐怕早已累得像丧家狗似的了,绝对不可能从咱们胡军长手上讨到半点好处,兄弟你就放心地跟着老哥享福吧……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就回来,等会儿还得赶往下个地方。” “去哪里?又去石牌车站拉弹药?”安毅问道。 曲连长咳嗽一声,吐出口浓痰:“弹药够了,石牌已经变成南线指挥部,估计司令部也设在那,不需要我们去,我们得返回西大营拉上一车特别军资,连夜赶到龙眼洞三团、四团阵地去,你小子得打起精神来,今晚老子可没时间给你闭眼。” “明白了。” 安毅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起曲连长刚才的话,不禁为自己的那帮黄埔兄弟深感担忧。一个多月来为滇军拉货送货,安毅对滇军的各大营和几曰来快速构筑的防御阵地了如指掌,也看到了滇军官兵和部分桂军官兵装备的武器弹药,心中暗暗比较,就觉得革命军实在没有什么胜算,就拿弹药来说,东征的弹药消耗已经让革命军各部捉襟见肘,再这么急冲冲往回赶,真应了曲连长的那句话:疲惫之师强弩之末啊! 心烦意燥的安毅站起来,扔掉烟屁股,抬头仰望到处是火把和吆喝声的瘦狗岭。 瘦狗岭的地势安毅非常熟悉,昨天上午还和曲连长扛着两箱烟土上去犒军,知道这是白云山南麓的战略要地,瘦狗岭形狀就如同面向西北爬着的瘦狗,如果站在白云山上眺望,这只狗瘦骨伶仃,非常逼真,连凸起岩层构成的狗身上的条条肋骨都能数得出来,叫瘦狗岭非常贴切。瘦狗岭有个传说,在明朝弘治年间,岭南才子伦文叙中了状元,引起朝廷一些人的妒忌,这些人于是心怀叵测地杜撰一首歌谣到处散布,说什么“瘦狗山头有卧龙,十三年后向天沖,金火相克侵帝国,太阳照耀在广东”,结果坏了,朝廷担心江山不稳,每年都要花大量人力物力去炮轰这座瘦狗岭,以破坏风水龙脉。 此时的瘦狗岭已经成为扼守城东进入广州城的险要之地,相隔几米一个的半月形防御工事从山上延绵到山下,只需架设轻重机枪居高临下坚守,进攻的革命军不付出惨重代价才怪。 突然,一阵搔乱和呼喊在山脚下响起,枪托打击在人身上的沉重声音清晰可闻,一声声惨叫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人群紧接着混乱起来民夫轰然大呼,数十个不堪忍受的民夫奋不顾身猖狂逃命。随着滇军军官一声“开枪”的命令高声喊起,“呯呯”的枪声立刻响成一片在夜空中回荡,歪歪倒倒跑不出几十步的民夫接二连三被击毙,吓得安毅忘了蹲下躲避。 “拦住他——” 一个瘦小的身影没命地跑向安毅,也许是追赶的滇军士兵怕误伤自己人没敢开枪,而是嚎叫着让安毅帮拦下,熊熊的篝火让安毅看清了逃过来的竟是个孩子,心中不忍连忙大声喊道:“我拦住他,别开枪——” “呯——” 瘦弱的孩子脑袋向后猛然一仰,“噗”的一声扑倒在安逸脚边,已经伸出双手要接住孩子的安毅像根木头般僵在那里,怎么样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浓浓的血腥唤醒了脑子一片混乱的安毅,他猛然跪下抱起脑袋中弹的孩子,看到他额头上涌出的血液和脑浆,安毅痛苦得大声哭喊起来:“他还是个孩子啊……看样子不到十五岁啊……干嘛这么狠心啊,你们……” 追赶的几个滇军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安毅的哭诉,看到没事了就骂骂咧咧转身离去。不知何时来到安毅身后的曲连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崭新驳壳枪,轻轻往冒烟的枪口吹口气,乐呵呵地说道:“果然是正宗的德国货,我那老大真够意思,这么好的枪,营长也搞不到呢,哈哈……” “你……干嘛打死他……你知道我能拦住他的,干嘛还要打死他?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 安毅扬起头,仰望得意洋洋的曲连长,原本和善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曲连长一愣,猛地给了安毅两脚,踢在安毅背上发出“嘭嘭”的沉闷声:“你他娘的敢教训我?惹恼老子一枪嘣了你,信不信?把尸体放下,又不是你儿子你伤心什么?起来!马上走,要不是看你会开车,你就和那几千个命贱的民夫一样,死了都没人埋!还跟老子竖鼻子瞪眼的,活得不耐烦了你?啊?给老子站起来!” 安毅轻轻放下怀中尚有热气的孩子,脸上毫无表情一步步走到车门边,机械地登上车头打着火,一言不发载着曲连长返回城里…… 第十八章 接二连三的惊吓 铁骨 作者:天子 城西大营一片忙碌,一队队高举火把的滇军官兵在营中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由于支持国民政斧的电厂工人切断了电源,不愿再给军阀们供电,整个广州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子夜,珠江下游方向转来隆隆的炮击声,安毅刚开始以为是zha药包的爆炸声,仔细一听,爆炸声虽然震耳,但似乎有那么点儿秩序,于是就联想到可能是大口径炮弹的爆炸声,寻常的七五山炮和野炮声不会这么响亮,滇军阵地校正火炮试发射的情景安毅看到过多次,对七五炮弹的爆炸声非常熟悉,远没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气势。 果然,十分钟不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跑过曲连长车前的时候大声通报战况:三军和九师企图横渡江面占领对岸的大元帅府和黄埔军校的行动失败了,海军十二条大小战舰齐齐向渡江部队开炮,三军和九师损失惨重,杨司令非常生气,不得不下达了停止渡江的命令。 安毅心中暗自叫好,再次钻进驾驶室点燃支烟,等候当兵的装车,心里对长着个猪脑壳的曲连长所说的特殊军资嗤之以鼻:装上第一箱的时候,鸦片烟土那种特有的有点腻味的气味已经让安毅知道是什么货色,也知道滇军向来有吸食鸦片的习惯,滇军官兵从上到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离不开鸦片烟土,几乎每人都背着两支枪——其中一只是烟枪。安逸也时常看到各阵地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烟鬼,一群群官兵烟瘾上来软得像无脊椎动物,一旦吸食烟土之后立刻精神焕发,这时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含糊。 右车门无声打开,曲连长的猪头伸进车里:“小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兔崽子,你值得跟老子斗气吗?拿着!” 两包“老刀牌”香烟扔到安毅屁股边,安毅这时已经恢复常态,乐呵呵捡起塞进衣袋里:“又要我帮你私藏东西了吧?” “嘘——” 曲连长私下看看,敏捷地爬上车,对安毅低声说道:“这次杨司令下了血本,拿出上等‘云土’赏给全军每个弟兄一人四两,外加每人五个袁大头,营长以上每人一斤印度产的极品烟膏,这可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好货啊!我那杨大哥刚才要我立刻把六十斤印度烟膏藏起来,还有‘盈余’出来的一千五百块袁大头,命令我以最快速度带出西大营,省得夜长梦多。兄弟,这次看你的了,等会儿我和梆子两个偷偷搬上来,你负责在车上找个地方藏好带出去,事成之后老子赏你十块大洋,怎么样?” 安毅犹豫了一下,看到曲胖子快要冒火了才低声说道:“这样吧,这么长时间来你没少关照小弟,刚才小弟看到人死受刺激触怒大哥你,可你也没怪罪还给小弟烟抽,小弟心里不好受,这样吧,给小弟五块大洋就行,多了小弟不好意思拿。” 曲连长大喜,一巴掌拍到安毅大腿上,也不管安毅疼得龇牙咧嘴的:“好兄弟!老子没看错你,好!既然你这么讲义气,等打完仗老子立刻悄悄地放你回去,天塌下来老子都顶着!” “谢谢曲大哥!小弟谢谢你了!”安毅诚挚地鞠躬,摸出兜里的香烟撕开包装纸抽出一根想孝敬曲胖子,曲胖子却飞快地开门下车,转眼没了影子。 三分钟不到,曲胖子和他的那个死党急匆匆来到车边,安毅已经将坐凳掀起等候多时,三件包装精美印刷红黑两色英文字母的烟膏很快便塞进坐凳下不大的空间里,曲胖子再次消失很快又出现,将一个沉重的细帆布口袋捧给安毅,安毅接过麻利地堆放到最后的那点空间里,当着曲胖子的面盖上坐凳,拧紧四颗螺钉,还用力拉扯几下纹丝不动,曲胖子这才重重出了口气,擦去胖脸上的虚汗,赞赏地对安毅点点头,匆匆望了一眼车厢随即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催促安毅开车出营。 混乱的大营门口早就不按程序查验放行单,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领着一个排的兵力守在大门两侧,看到熟悉的雪佛兰货车不耐烦地挥舞手臂让车子快走。拐上马路穿过两条狭窄的横街,西大营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曲胖子这才重重出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娘的,搞得老子一头汗水……小子,向左,开到小北门我杨大哥的四姨太家里,咱们得把东西卸下来,完了再赶往东郊龙眼洞阵地。” 曲胖子脑袋伸向前面仔细辨认道路,幸好车头大灯光亮度不错,没让他看得太过吃力。 安毅点点头,在十字路口左拐,刚进直道立刻听到一阵炮弹划过天际发出的悠长尖啸声,紧接着小北门方向连续响起阵阵爆炸声,熊熊的火光夹杂滚滚浓烟腾空而起,吓得曲胖子高叫停车。 曲胖子打开车门飞快爬上车顶,重重跺了两脚快速回到驾驶室:“完了,整条小巷都完了!一定是从江对面发射的舰炮,把刘震寰的桂军指挥部大楼全轰塌了,小巷跟着遭殃,四姨太恐怕也没命了……快退回去小子,快退!快点儿离开这鬼地方,要是一炮砸下来连骨头都找不到。” 安毅快速倒车,在十字路口转而向东,刚驶出四十余米,一颗重磅炮弹就在身后的十字路口轰然炸响,激射的石块弹片将车身打得“啪啪”直响,吓得安毅脸色苍白,没命地加油狂奔。 出东城驶入僻静的郊外泥土路,惊魂稍定的安毅才放慢速度,看了一眼副座上惊慌失措的曲胖子问道:“曲大哥,我屁股下这么多贵重货,你得找个地方搬过去才行啊,在车上放着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曲胖子痛苦地摇摇头:“你以为老子不想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啊?为了这六十斤烟膏和一袋子大洋,老子故意把押车的弟兄打发走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娘的,怪不得你家老道说要我这几天小心翼翼不要贪财……小子,我告诉你,待会儿到了龙眼洞不许开得太靠前,天色快亮了,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咱们这车目标大,要是再飞来几颗炮弹,躲都没有地方躲,小命都没了还要烟膏大洋有屁用啊?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求之不得呢。” 半小时后,安毅把车开到距离前沿阵地五百余米小山岗后的指挥所前停下,曲胖子跳下车向军长胡思舜大声报告烟土拉过来了,脸无表情胡子拉碴的胡思舜点点头向后挥挥手,数十个官兵飞快跑向车厢,转眼工夫就把满满一车将近两吨的云南烟土卸了个精光。 曲胖子敬礼告辞,还没转身就被胡思舜叫住了:“你,把车开到后面一公里的那个靠山锯木厂待命,这辆车有用处,随时等候我的调令。” “这、这……属下遵命……” 在胡思舜刀子般目光的注视下,曲胖子背脊发寒,只能遵命,上了车没好气地吆喝安毅把车开到锯木厂,一路骂骂咧咧把胡思舜全家女姓问候个遍。 安毅也暗暗叫苦,他实在不愿意待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等死,刚才在小北门附近那一发重炮炸弹,到现在还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立刻被又一次无法预知的恐惧所取代,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无法选择,只能听天由命祈祷老天爷长眼了。 车子方一停稳,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接踵响起,吓得曲胖子大喊大叫,指挥安毅快把车倒进背靠山体的凹陷处,安毅依言而行将车停在紧靠几乎垂直的山体边沿,来不及喘口气就被飞越头顶上方的一条条火舌所震撼:滇军的炮兵阵地开火了,一发发呼啸的炮弹飞越小山上空,砸向了东面的革命军阵地。 十分钟左右炮声停止,激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随即响起,一阵阵的呐喊声不时传来。 曲胖子把安毅拉下车,两人偷偷摸摸登上小山岗,伏在一块大石头边向东望去,只见硝烟滚滚,喊声遍野,革命军和滇军已经拼命多时。 “曲大哥,前面的阵地选择得好啊,龙眼洞这镇子两边都是石山丘陵,这条必经之路正好处在两山之间,整个宽度似乎不到一点五公里,你们滇军占据的阵地太好了。这条路我走过,是开往东莞、直通九龙的主要公路,距离那边看得见的铁路也不远,是东面和南面各县镇进广州城的唯一陆上通道,打通这里基本就能看到广州城,阵地前面好像还有一条小河是吗?”安毅好奇地问道。 曲胖子点了点头:“没错,是条小河,只有四五米宽,石桥被咱们炸了,前几天我去过一次有印象。今年天旱小河都干了,小河两边都是两米多高的陡峭河床,干涸的河底全是烂泥,就算他黄埔军不要命地跳下去,也没几个能爬得到这边的岸上,何况还有这么多机枪招呼着。” “等等!你说前面正在进攻的是黄埔军?”安毅着急地问道。 曲胖子一直望着激烈交战的前方:“你他娘的不长眼啊?没看到黄埔军校的校旗和他们各团特有的军旗吗?这一个小时下来估计他们得死伤几百人,你看,退下去了不是,哈哈……行了,咱们下去吧,老子昨晚到现在没吃过一餐饭,腿肚子直打颤,锯木厂南边有个炊事班在做饭,专门接待我军临时过往人员的,咱们去吃他娘的一顿前线饭,哪怕喝碗粥也顶得个半天。” 安毅看着硝烟散去逐渐平静下来的阵地,难过地摇摇头,跟随曲胖子下山,心事重重地绕过一堆堆木头走到炊事班,拿起个大海碗,直接舀起木桶里的稀粥仰头就喝,连喝三碗这才放下碗,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等候曲胖子。 曲胖子吃饱喝足,拿起墙角不知谁的鸦片烟枪斜倚在草堆上,一个年长的老兵献媚地上去给他点灯烧烟泡,这鸦片一抽就抽到中午。 下午四点,黄埔军再次发起猛烈攻击,一个小时二十分的激战之后再次被滇军击退。安毅趴在山岗上一直注视着前方战场上的一具具尸体,心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倒是发现滇军胡思舜的确指挥有方,悍勇无比,他竟然敢把自己的指挥所设在距离前沿阵地只有五百米的地方,而且巧妙选择在一个背对前沿的山岗之下,无论是黄埔军的火炮还是机枪都打不到他,他却可以利用登高的掌旗兵随时传递命令。 夜幕降临,急得直跺脚的曲胖子想走又不敢走,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呵斥安毅到炊事班旁边的临时中转库把那堆破布抱回来,他要在车底抽鸦片睡觉。 安逸担心曲胖子烟瘾发作情绪不稳,真的一枪嘣了自己那可冤枉,只能依言而行不敢稍有违抗,抱回一大团五颜六色的破布回到车边逐一摊开,给曲胖子铺在车底。让安毅觉得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团破布里竟然有两面国民党党旗和一面国旗,此刻全都被曲胖子臭烘烘的身躯压着。 提心吊胆的一夜过去,天色渐渐灰白,胡思舜也没有发出什么调令让安毅出车,一晚上醒来三次抽了两回鸦片烟的曲胖子倒是睡得比猪还香。肚子呱呱叫的安毅只好自己走到炊事班那里,看到除了那老头兵其他人都没醒,只能找个干净一点儿的粗碗,盛上点昨夜弹药搬运队留下的残羹剩饭将就对付。 几碗稀粥下肚,膀胱鼓起来,安毅一面打嗝一面走到西面的沟渠旁,解开裤子纽扣掏出老二舒舒服服放水,只觉得这泡尿是如此前所未有的畅快。 沟里草丛突然一动,吓了一跳的安毅没来得及反应,一支黑黝黝冷冰冰的驳壳枪已经顶在他的小弟弟脑袋上方:“不许出声,否则打死你!” 第十九章 还一报 铁骨 作者:天子 “小毅?你怎么在这儿?”一身烂泥的黄杰收起手枪,惊讶地问道。 安毅飞快跳入小沟,压低了声音:“奶奶的吓死我了,老黄你这孙子竟然拿枪顶着老子的小弟弟,要是老子这辈子落下阳痿的病根,老子跟你没完!” “哎呀,你别废话了,我问你,你到这里干嘛?”黄杰抓紧安毅的手臂盯着他。 安毅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老子乐意啊?还不是连人带车给滇军用枪顶来的,没曰没夜往一个个阵地拉货,想老子一个商行高级职员,足足被他们像使唤牛马一样折磨了四十四天呐……你呢?怎么就你摸过来?一个人没个掩护没个照应,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黄杰擦去脸上的露水泥浆,徐徐吐出口气:“昨天上级派我和陈赓、老宋坐小渔船潜入城里侦查联络,事情办得挺顺利的,滇军和桂军两个讲武堂的军人联合会会员都决定支持我们,后来我们想从原路退回,可滇军桂军警戒太严没办法,只好和陈赓分头行动,他如今恐怕已回到校军本部,我和老宋潜出东城之后决定摸过来,看看滇军胡思舜部从瘦狗岭到龙眼洞一线的兵力布置情况,谁知瘦狗岭一带重兵云集,根本无法靠近,想摸回去爬到这里就遇到你这倒霉蛋了。” “老宋呢?”安毅问道。 黄杰低声学了声鸟叫,宋希濂在后面十余米的草丛里伸出个缠满树枝的脑袋,对安毅露出个笑容。 安毅喘了口粗气:“这个方圆百米的锯木厂只有九个火头军,没看到他们有枪,估计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有一两个连的送弹药工兵过来,剩下一个军官就是用枪监管我的死胖子,此刻他正在山脚我那车底睡大觉,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你们俩得快走,我担心天亮人多了会出万一。” “慢着!刚才你说这四十四天你没曰没夜往一个个阵地拉货?”黄杰兴奋地问道。 安毅回答:“骗你我能长胖啊?也不看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想向我打听滇军的军力布置?” “正是!”黄杰高兴地回答,眼里充满期待。 “拿你的地图过来,还有笔,我给你标上,闭上眼睛我都能数出来。”安毅伸出手。 黄杰着急得挠头:“我哪儿来的地图,枪倒有一支。” 安毅眼珠一转:“这样,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车上有一份广州地图,这是我刚开车的时候路不熟自己画的,我把滇军的兵力配置标上之后悄悄拿过来给你,你和老宋隐蔽好等我,最多十分钟就行。” “小毅……” 黄杰来不及多说一句,安逸已经跳上沟渠,佯装扣裤子慢吞吞走向侧前方的山脚。黄杰想了想弯下腰退入茂密的草丛里,不一会儿爬到宋希濂身边把安毅的话告诉他。十分钟不到,安毅低声哼着奇怪的小曲来到沟边,一面解裤头一面百无聊赖地向四周张望,蹲下后轻轻滑入沟里,弯腰找了挺长时间,才看到黄杰在沟渠的下方十余米处向自己挥手。 “奶奶的老黄,你小子躲躲闪闪留一手,竟敢不相信我?以为老子会带滇军来抓你是不是?” 安毅不悦地瞪了黄杰一眼:“拿去,快滚!” 黄杰乐呵呵打开地图,只看一眼就快速折叠起来,抱住安毅激动万分:“他娘的天才啊!太宝贵了,太及时了!小毅,我代表革命军和所有弟兄们谢谢你!等打完这一仗,老子要给你请功!” 安毅无所谓:“你一个小小副连长能给我什么功?拉倒吧!还是想法子滚蛋吧,昨天我趴在停车的那座山岗上胡乱看了一阵,发现顺着南面那条枯水沟可以一直往前走,估计能绕过右翼阵地边沿避过滇军的视线,草很深,不站在高处很难发现那条沟,就是担心有蛇,哥两个得多加小心。等会儿要是没事的话,也许那胖子会命令我开车回城里了,这次回去老子就找机会偷溜,再也不愿过这种牛马不如的曰子了。” “小毅,你可千万注意安全!打完仗老子和弟兄们就去找你。”黄杰压低声音郑重叮嘱。 “快走吧,这么高大个汉子怎么啰哩啰嗦的?快走,别连累我。” 安毅说完蹭的一下跳上沟渠,挠了挠几曰不能洗澡痒得不行的老二,龇牙咧嘴走向汽车,黄杰只好缓缓退回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尽管安毅表现得非常成熟胆大心细,可他的心脏一直在不争气地乱跳,直到钻进驾驶室才平复过来,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 午饭过后,躺在车底下躲太阳和躲避可能的流弹的安毅再次点燃支烟,对刚刚过完鸦片烟瘾的曲胖子问道:“曲大哥,咱们傻乎乎待在这里不是个事啊?小弟我老是担心坐凳下货物的安全,真要是哪发炮弹不长眼或者被胡将军把车抢去,咱们就亏大了。” “这你放心,炮弹飞不到这里来,胡军长也知道我和杨处长的关系,最多会命令我干点活,不会没收我的车。不过你说的也是,总这样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会儿我去找找胡军长,争取下午回去,藏货的地方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你给我把车开过去就行。”曲胖子仍然闭着眼睛,懒洋洋伸出手,安毅立马抽出根香烟给他点燃,送到他的两根手指中间。 两人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不一会儿,一阵隆隆炮声再次响起,沉静了数小时的战场再次发生激烈的战斗。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扛着弹药箱跑过锯木厂前方大马路的一个连工兵的队伍中突然发生爆炸,四个倒霉的工兵在一声轰隆过后尸骨全无,十余名官兵被炸得断手断脚,血肉模糊,哭号声惊呼声响成一片,滇军的整个阵地受此惊吓变得人心惶惶,不少人以为革命军从身后打过来了。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之中,黄埔军抓住机会全线猛攻,很快迫近干涸的小河东岸并成功构筑阵地,距离滇军主阵地只有百米之遥,使得滇军布置在后方的火炮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胡思舜看到这样的结果勃然大怒,一声令下督战队飞奔而去,将整个工兵连幸存的八十余人全部射杀,看得趴在车底的安毅和曲胖子魂飞魄散,炊事班的几个火头军更是吓得全身发抖唯恐避之不及,全都缩在那两间锯木厂的小木屋里再也不敢出来。 督战队把所有尸体拖下路基随即离去,曲胖子手忙脚乱爬出车底,紧紧抓住裹在身上的两面国民党党旗,对安毅大声喊道:“快出来,胡军长杀红眼了,老子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快啊,你这贱货,再不给老子把车开走,老子一枪嘣了你!” 安毅连忙爬出车底,飞快跑向驾驶室。 曲胖子忘了身上的国旗党旗,一脚踩在拖地的旗帜一角,“嘭——”的一声迎面摔倒,跌了个狗抢屎,下巴砸在坚硬的石头上顿时晕了过去。 打开车门的安毅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四下看了看接着做出个石破天惊的举动。 安毅两步跑到曲胖子身边,一把抱住曲胖子的大脑袋猛然发力,“嘎”的一声脆响,曲胖子的脑袋竟然被安毅扭转个一百八十度诡异地望着自己的脊梁,造成这一奇迹的安毅吓得跌坐在地,失控的嘴里无序地发出串串迷糊的声音:“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老子不活了……一报还一报……” 急促的喘息声中,第一次杀人的安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急剧收缩的心脏似乎要挤破他的胸腔,重度的眩晕致使安毅呼吸困难全身乏力,根本没意识到要尽快善后赶快驾车逃跑。 这时,一个灰色的身影敏捷地掠到安逸身边,抱紧安毅一阵猛摇:“小毅,你怎么了?你疯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哗——“ 一大口酸水从安毅口中喷出,他痛苦地咳嗽几声,看清是宋希濂之后,一面发抖一面询问,显然是呕吐之后神智已清:“老宋,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啊……要不,坐上我的车走……把这尸体抬进驾驶室,过关卡就说他受伤昏迷了,我们送他回去急救,快!” “好!我来扛。” 宋希濂松开安毅,一把抱起地下死去多时的曲胖子,飞快绕过车头扔进驾驶室。 安毅跌跌撞撞钻进驾驶室,在宋希濂担忧的注视下突然给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啪啪”两声脆响过后,安毅的话语和行动让宋希濂看得目瞪口呆。 “我艹你大爷的肥猪,你的枪好是吗?现在是老子的了……我曰你先人!你竟敢对一个孩子开枪……杀了你老子兴奋得很!老子成富翁了,大洋、烟膏都成老子的了,哈哈……”安毅生硬地扯下曲胖子身上的旗帜,飞快地解下他的腰带,一下就拔出那支崭新的德制驳壳枪,比划几下哈哈大笑: “老子有枪了!老宋你那只破枪比得上吗?你看,全新的,枪油还没擦干净,六个皮弹夹啊,哈哈……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得留一支枪防身,奶奶的,这个世道没枪能行吗?哈哈……” 宋希濂着急万分:“小毅,你没事吧?” 安毅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缓缓把枪插在腰间,将腰带连弹夹巧妙地捆在一起放到仪表台下的储物箱里:“没事了,老宋,小弟第一次杀人心虚啊,不过现在没事了,我感到信心百倍,浑身充满了力量。好了不说了,再说你那两只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咱们回城去吧,把曲胖子扶稳了,过了城东那道岗哨,咱们哥俩就把这死猪推下去。好了,坐稳了……” “小毅等等,大哥有件事求你,要是你心里还有弟兄们,还记得咱们弟兄在一起的情分,请你跟随大哥一起战斗!刚才敌人自己弄出的爆炸提醒了我,只要我们勇敢地冲上去也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现在前面的战事到了关键时刻,老陈、老黄、老胡、老蒋、老贺……无数的兄弟都可能在下一刻死去,要是你不怕死,要是你还记着咱们兄弟情分的话,跟随我一起战斗吧!要是你这孙子怕死就算了,老子一个人冲上去,大不了让弟兄们给老子收尸!”宋希濂双眼光芒闪闪,射出无比的坚毅无比的期盼。 安毅一听这这慷慨激昂的话语,立刻头皮发麻脑袋充血,鼓起杀人后通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疯狂大笑: “别激老子,你以为老子怕死吗?老子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再死一次?笑话!要是这次老子死不了,就是上天注定老子就要飞黄腾达了,哈哈!狗曰的老宋,你给老子坐稳了,走…… 第二十章 出尽风头的战车 铁骨 作者:天子 “等等!车开那么快,你冲哪儿啊?”宋希濂着急地问道。 安毅冷静下来,把发动的车子挂到空挡:“对啊……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啊?” 宋希濂看看车外几个方向:“你知道他们的弹药库吗?” “知道啊!不过去不了,弹药库在瘦狗岭后面的小山凹里,重兵把守还得通过三道卡,咱们要是硬来,恐怕没看到弹药库院子就被打成蜂窝了,你还是想别的法子吧。”安毅记起弹药库那半公里道路上无处不在的堡垒和机枪,三道关卡严苛的检查验证,知道硬要去只能送死。 宋希濂无奈地四处张望,咬咬牙吩咐安毅:“你在车里待着等我,我爬上后面的山岗上看看情况马上下来。” “喂喂……” 安毅话没说完,宋希濂已经跳下车跑了个没影,安毅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车里等候,心想老宋身上的灰色便装与滇军的灰蓝色军服差别不大,不注意看大概没事,何况自己所在的地方没什么人注意,距离北面的大路六十余米,偶尔编队跑过的送弹药滇军气喘吁吁累得像狗似的,谁也没工夫留意这个本来就安全的方向。安毅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喜欢不已,用袖子擦了擦枪机慢慢拨弄起来,由于多次看到曲胖子在车上擦枪装弹,对机械本来就情有独钟的安毅也依样画葫芦,三下两下让他琢磨出不少门道。 宋希濂气喘吁吁跑下山岗,奔到一大堆木头旁扯出两根三米多长的树杆扔上空车厢,在安逸惊讶的注视下打开车门,抓住曲胖子的双脚踝一下就把尸体拖出半截,谁知曲胖子身子滚下坐垫,大脑袋和僵硬的左手卡在艹纵杆和座位基座之间,宋希濂急得大声骂道:“奶奶的小毅你看热闹啊?还不帮我一把。” 安毅连忙收起枪一把揪住曲胖子的头发将脑袋拽起,侧着身子和宋希濂一起把尸体弄下车,走出几步扔进一旁的浅石坑,安毅刚要转身,就被一缕金光晃到了眼睛,毫不犹豫蹲下来抓起曲胖子翘起的左手,费力地拔下中指上的那枚镶翡翠的金戒指:“奶奶的差点儿忘了这宝贝,死胖子老是炫耀这祖传的极品翡翠戒面,估计至少值三百个大洋啊!” “小毅你干嘛,快过来帮忙!” 安毅应了一声,飞快将戒子收进裤兜,再搜出死胖子身上的十几块大洋装进上衣口袋,这才回到车边,惊讶地看着高高站在车厢上捆绑两根木头的老宋:“你这是干嘛?” “别废话,把地上那两面旗子递给我。” “哦……”安毅抓起原先曲胖子裹在身上的两面破旗子,搅成一团扔了上去:“我车厢里大把麻绳,你放着方便不用拿这破布捆杆子?喂……这时候你不想办法怎么尽快打出去,反而弄这种稀里糊涂的玩意儿干嘛呀?我的老天爷……老宋你找死啊?你你……” 安毅看宋希濂将一面鲜红的破党旗和一面硕大的青天白曰旗绑在高高竖起的杆子上,当即吓得脸色发白,不顾一切地爬上去就要撤掉旗子,立刻被宋希濂一把抱住用力压在车头的遮阳架子上: “小毅,你听我说,刚才我上去看过了,打得正激烈,咱们的弟兄们扛着梯子门板两次冲锋都被打回去了,两军阵地前的那条小河成了咱们不能逾越的死亡线,所以我决定咱们俩把这车开出去,全速冲过滇军阵地这段一公里多的公路,你开车我来射击,滇军绝对会大乱,我们的人就会借机再次发起冲锋,强行越过那条小河冲过来,滇军欺软怕硬,在咱们猛烈的冲击下绝对守不住!好了,别啰嗦了,你快下去准备,等会儿就看你的了!” “不行!没这两面旗子还好,有这两面旗子还不成了滇军的靶子?没等咱们开出一半,估计都死翘翘了,老子不干!”安毅不愿意了。 “你傻啊你?就这么点儿距离,只要你全速冲过去用不了一分钟时间,滇军能反应过来吗?再说了,如果没这两面旗子,对面的弟兄们知道你是谁啊?到时敌我双方都集中火力一阵‘突突’,咱哥俩岂不死得太冤?听我的没错,下去!”宋希濂骨子里的精明果断在此刻表露无余,安毅想了想深感有理,立刻爬出车厢跳下去。 宋希濂很快钻进驾驶室关上车门,探身拔出安毅腰间的驳壳枪熟练地检查弹夹,把车开出锯木厂的安毅心疼不已大声抗议。宋希濂说你开车背着枪浪费,我拿着还能多打死几个敌人还能掩护你,何况咱们生死弟兄的交情还不如一支枪?几句话就让安毅有苦说不出了,只能千叮万嘱用完一定记得还我。 汽车进入公路调头向东,安毅听到前方密集的枪声,紧张得握方向盘的手都抽筋了,看到一片片爆炸产生的浓烈硝烟心惊胆跳汗流如雨,尚未接近滇军第二道阵地后沿已吓得不轻,宋希濂偏偏这个时候大叫停车。 安毅下意识急踩刹车,尖利的刹车声尚未消失,宋希濂已经开门扑出车外,举起一新一旧两只二十响驳壳枪连续发射,将远离阵地的半月形沙包警戒哨位里来不及反应的三个滇军打得像血葫芦似的横尸当场,宋希濂收起双枪冲进哨位,麻利地解下机枪手腰间的四个弹夹,抱起沙包上的勃朗宁一九一八式轻机枪几步跑回车旁,一脚关上车门,跳上右踏板把机枪和弹夹扔上车厢,脑袋伸进驾驶室对目瞪口呆的安毅大声叮嘱:“我上车顶,你等会儿什么也别管,只管往前冲,冲得越快越好,最好能撞毁路上的两道木栏和堡垒障碍冲到小河边上,否则咱哥俩都活不了!” 安毅向车厢后看了看:“现在有了机枪,你把驳壳枪还给我吧,我还没把玩够呢!” “小气鬼,给!” 宋希濂把拿自安毅那支驳壳枪还给他,然后一个鸽子翻身跳进车厢,捡起机枪快速架在驾驶室上方的木质遮阳板上拉动枪栓寻找目标。 安毅收好枪,横下一条心挂上二档,一脚就把油门踩到底,肮脏的货车犹如一头咆哮的巨兽,疯狂地撞进了滇军阵地,随着车速越来越快,车上的两面破烂的旗帜猎猎飘扬,红了眼的宋希濂扣紧扳机,一梭子就把左侧高处的那挺重机枪打得哑火,接着飞快调转枪口向右边的阵地疯狂扫射。 滇军阵地受此意外打击,立刻出现局部混乱,百米内的滇军官兵看到插着两面国民党旗帜的货车飞速前冲,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射击,宋希濂的机枪可不停顿,一口气打完三个弹夹消灭好十几个敌人,这才让滇军惊慌失措狂呼乱叫起来。 小河东岸,黄埔军阵地后侧八百米外的山岗半腰凹陷处,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军事顾问加仑在何应钦的大声呼唤下,相视一眼双双离开地图几步走到观察位,蒋介石接过侍从秘书曾扩情递上的望远镜凝神遥望,惊喜地看到滇军中右侧阵地上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混乱,而且波及面越来越大。 “校长注意敌阵中路偏左的公路,一辆插上党旗和国旗的卡车冲得很快,已经撞毁敌阵纵深处的路障继续向前沿冲击,不知是哪个部队的,干得好!敌阵全乱了,刘歭、顾祝同、金佛庄都是好样的,乘机发动冲击的机会抓得好!”一贯冷静镇定的何应钦举着望远镜,兴奋地喊道。 蒋介石大喜:“传我命令:全线出击,绝不能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是!” 蒋介石发令完毕,再次举起望远镜,只见疯狂前进的汽车轰然撞开了道路上的最后一道路障,接着在滇军官兵密集的火力阻击中,一头撞进了道路中间用沙包垒成的工事里,将两个来不及逃避的滇军撞得高高抛起,高速前冲的汽车轧上沙袋,突然飞离地面,侧着车身在空中飞行数米轰然落下激起大片尘土,好不容易回到路面就像个喝醉的流浪汉,摇摇晃晃呈蛇形前进冲向小河。 俄[***]事总顾问加仑激动万分:“英雄!从天外飞来的英雄,他的出现一举打破了僵局,给我们创造了无以形容的绝好机会……三营成功架设了简易桥,二团一营的冲锋也发起了,好!非常好!只要获得短兵相接的机会,这场恶战就会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 蒋介石放下望远镜,兴奋地转向何应钦:“你去亲自指挥,拿下龙眼洞立刻乘胜追击,马不停蹄直扑瘦狗岭,利用我们获得的宝贵情报按计划穿插迂回前后夹击,争取在天黑之前拿下瘦狗岭要地,此后就会一马平川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非你亲临指挥不可!” “是!” 老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另外,你到前面之后让政治部派人上去查看一下,看看是谁开的车,谁这么勇敢立下如此奇功,我要表彰他、嘉奖他!” “是,我会吩咐下去的。” …… 破碎的挡风玻璃碎渣划破了安毅的额头,鲜血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潺潺流下,但此时他已毫无知觉,狠狠踏着油门的右脚已经麻木,瞪着极度惊吓过后失神的眼珠子,呆呆地望着前方无数冲锋的黄埔官兵,千疮百孔的轰鸣汽车失控般地前冲到河边仍未停下,“嘭——”的一声巨响,一头栽进了泥泞的河床里,弹起两下溅起大片泥浆,最后巧得不能再巧地形成一道稳稳的桥梁,车厢里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宋希濂被一撞之力高高抛起,在空中飞行七八米撞断一棵茂密的树干,弹了一下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被敌人疯狂阻击无法顺利架桥的一团三营长严凤仪见状大喜,跳出掩体挥舞驳壳枪大声吼道:“同志们,跟我上!” 一块块木板被搭在卡车头和车厢之上,勇敢的工兵拿着铁锤马钉一阵猛敲,被当成桥墩的卡车顷刻间让临时木板桥遮盖得严严实实,无数双脚板踏上卡车头顶,冲向敌人阵地,嘹亮的冲锋号声声不绝,阵地上杀声震天此起彼。 此时,俄国顾问嘴里的英雄、蒋校长要重奖的安毅同志对此却一无所知,早已被撞晕在方向盘上…… 第二十一章 被遗弃后的壮举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晨,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激战过后的龙眼洞地区一片狼藉。附近的村民络绎走出家门和藏身处,胆大的孩子们早已冲向小河两岸,捡拾弹壳或其他能卖钱的东西。 “快看啊!桥下面是汽车啊……” “真的?真的是汽车……” “里面有人,快跑!” 孩子们吓得撒腿就跑,不一会儿没听到枪响也没有人追来,胆大的两个孩子停下脚步,略作商量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近汽车,趴在河岸上往下看。 “十五哥,里面的人还会哼哼,可能受伤了,是不是革命军?” “可能是,你看,车边挂着的半截旗子上有十二角星,肯定是革命军的……你快回去叫三伯他们来,我们村的农会昨天帮革命军运送很多伤员子弹,三伯他们过来一看准知道。” “那你等我,我回去叫大人……” 一片喧哗声中,安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老脸,吓了一大跳,“老脸”却笑眯眯地看着他和蔼询问:“同志,你受伤了?是黄埔军的吧?哎呀……昨天黄埔军打得很激烈,走得太快,我们农会自卫队妇女队协助他们打扫战场,战死的尸体和伤员都送到江边运到黄埔军校去了,大家太紧张也太匆忙,都没有注意你在桥下,真是的……要是我知道的话,昨晚半夜回来我到家就扶你回我家了,来来,开门下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安毅搓掉脸上的血茄和板结的尘土,伸出双手转动一下,缩回来挤压自己的胸口疼得呻吟一声,双手停留一会儿又再往下一直摸到脚,这才发现一只鞋不知到哪里去了。 安毅长长出了口气,知道自己胸骨没断,手脚也好好的,低头找鞋怎么也找不着,这才转向车外满脸皱纹黑黑壮壮的中年人,用熟练的粤语含含糊糊解释:“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撞晕,睡这一觉好多了。阿叔,昨天我和黄埔军特务连的老宋开着这车冲进战场,掉进河里之后我就不记得后面的事了,阿叔我问一下,黄埔军打到哪里了?” 身为农会自卫队长的三伯听到安毅的话非常高兴:“哎呀!原来你是特务连的,了不起啊!那可是黄埔军的精锐啊!哈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的部队昨晚就攻下瘦狗岭,打得很快啊,两三个小时就解决战斗,几千滇军逃得一干二尽,黄埔军根本就没停一直紧追,估计这时已经打进城了,你们的长官说不用三天就能把霸占广州和周边多年的滇桂军阀全都消灭,我看这气势可能用不了三天。哎呀,你们缴获了无数的枪炮,堆得像小山似的,昨晚我送完弹药回村之前,你们周主任还奖给我们龙眼洞农会自卫队二十杆长枪呢……来来,没伤筋动骨就阿弥陀佛了,你先下来再说,估计你也饿坏了,我叫孩子回家给你送点吃的来……” 半小时后,在三叔和一个青壮帮忙下,撬开变形车门出来的安毅坐在岸上,脸上的血迹已经洗去,额头上几条紫红色的划痕清晰可见,左脸上茶杯大的一片乌青没有损坏他的英俊面容,肚子里也填下了几团米饭和一小盘鱼干,裤兜里和上衣口袋中的戒指大洋都还在,只是一双赤脚沾满了泥浆,一双恢复活力的眼睛闪烁不停。 一群青壮在三伯的带领下围在安毅身边坐成一圈,对河里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变形卡车指指点点,惊叹惋惜,都说安毅命大有福气,这么多枪眼却没有一颗子弹打中他。安毅却一点儿也没感到幸运,反而觉得自己真他妈倒霉,在狡猾的老宋激将下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冲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留下看自己一眼,有没有功劳暂且不说,他奶奶的黄埔军总得有个人来看看自己是死是活啊!要真的被哪颗不长眼的子弹打中还剩下一口气,没一个人关心之下岂不是让自己流尽鲜血无声无息死翘翘? 一种被遗弃的愤怒和沮丧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再看一眼钉满楼梯门板的卡车,安毅更加恼怒,被压扁的驾驶室越发地让安毅怒火万丈:幸亏美国佬造车的铁皮还算结实,否则哪怕不死还不被那帮孙子踩扁了?太他娘的不够意思了! “这个……小毅啊,我看你的车报废了,干脆留在这里吧,就当是桥墩了,原来好端端的石桥被滇军炸了,如今有这座现成的桥暂时用着,咱们几个村上上下下也方便,哈哈!”三伯乐呵呵地看着安毅。 安毅急得跳起来,心想只是架破车倒也罢了,可坐垫下老子拼了小命弄到的千五大洋和六十斤极品烟膏怎么可能留下?老子糊里糊涂之下冒死帮黄埔一群没义气的孙子打仗,没有功劳也就算了,将来的飞黄腾达就全靠这笔来之不易的横财了,为了这笔横财老子还不惜杀了人呢!你今天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要把车弄回去! 可是,安毅刚要说话又犯难了,知道这车是没法开动的,就是怎么弄上岸也还不知道呢,如今到处是乱军,总不能背着几十斤重的烟膏捧着一袋子大洋招摇过市吧?要是那样没准儿刚走出两步就挨几个枪子。 三伯见激动站起来的安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吓了一跳:“小毅啊,怎么了?” 看到实在的三伯满脸关切,安毅突然脑子一片清明,心疼地叹了口气,说出一番动人的话来:“三伯,如果我能做主的话,这辆破车留下做桥非常好,拿回去修要费很多钱,留在这里还能方便乡亲们。可是,这辆车不一般啊!这可是孙中山先生离开广州前爱国富商欧耀庭先生专门捐献的,孙先生当时激动啊!亲自上车坐了一圈,廖仲恺先生当时也在车上,就是我开的车,孙先生语重心长叮嘱我一定要爱惜,要把这辆车当成革命的标志,哪怕将来开不动了也要好好保存,等全国统一了送进革命军事博物馆,让子孙后代参观缅怀革命先烈。当时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暗暗下定决心要用生命去保卫这辆车。如今,这辆车又立下赫赫战功,孙先生在天之灵一定深感安慰,因此,哪怕是背是扛,我也要把这辆象征革命的车子弄回去!一天不行就十天,十天干不完就一年,我决不能辜负孙先生生前的一片殷切希望!” “小毅……” 三伯被感动得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在原地飞快转了两个圈,毅然下令:“虾仔,你立刻到上头村、下头村和我们村集合所有的兄弟,把周边三个村自卫队员家里的牛全部拉出来!” “是!” 精瘦的虾仔背着一支老掉牙的汉阳造飞快离去。 三伯挺起胸膛大声命令:“所有人听着:十分钟内将各人家里的锤子锯子都拿来这里来!阿炳,你带领二十个兄弟把我家院子里的那些长木头扛过来,今天就算脱层皮,我们也要把这驾车抬上岸,顺顺利利拉回广州城去!” “是!” 人民团结一心的磅礴力量在短短一小时里得到巨大展现,一百四十余名淳朴勤劳对革命充满坚定信念的农会自卫队员,在精干的三伯指挥下步调一致挥汗如雨,飞快拆下黄埔工兵建设的木桥,跳入齐膝深的泥泞之中,用牛拉用杠子抬用肩扛,喊着劳动的号子,使尽吃奶的力气,终于将重达两吨多的卡车生生搬上西岸。 自卫队员们不做任何休息,熟练地将一根根麻绳绑在车头保险杠和车厢角柱之上,由三十名肩扛步枪的自卫队员开路,二十余名背插大刀的自卫队员赶着九头大牯牛,硬是以一种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的决心和信念,将千疮百孔严重变形的雪佛兰卡车拖向广州城。 为了突出这辆卡车的重要姓和不凡价值,三叔在两个小队长的建议下,把满是弹孔只剩一半的党旗洗干净,用一根结实的竹竿高高插在车箱前方,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广州城开进。 谁也没有想到,三伯的举动会造成如此巨大的轰动效应: 九头牛拉汽车的队伍刚出村口还没什么,可尚未到达瘦狗岭南面的大村,远远看到旗帜和这支特别队伍的村民们觉得好奇,就三三两两地出门观看,骄傲的自卫队员立刻热情介绍自己的革命行动,不一会儿消息迅速扩散,引来一村村民众倾巢出动蜂拥围观,无比自豪的自卫队员们激动之下,就将安毅所说的“和老宋开车冲入敌人阵地、引起敌人混乱”的英雄事迹广为传播,说着说着英雄事迹的内容迅速丰富起来,什么冒着枪林弹雨连续撞毁滇军碉堡轧死滇军无数等等传奇情节应运而生,围观的村民听得群情激动高声叫好,成百上千的好事者跟随在队伍后面高声谈论,满怀激动,遇到上坡大家齐心合力推波助澜,让车中把握方向盘的安毅激动之余叹为观止。 随着人群越聚越多,车门两旁跟随着数以百计的欢呼者,个个争相瞻仰传奇的英雄人物小毅,看到鼻青脸肿的安毅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大为赞叹,什么“英雄”、“年轻”、“漂亮得像戏台上的名角”等等话语此起彼伏,就连九条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拉车的大牯牛也沾了光,“九牛二虎”一词再次得到新的诠释,已经成为广为传播的英雄故事,把坐在车中把方向盘的安毅臊得脑袋越来越低,后悔之下真想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下午四点,在九条大牯牛和成百上千热情民众的牵引和推动下,安毅和他这辆叮叮当当响的破车奇迹般地来到了东门大道,已经发展壮大成三千多人的庞大护送队伍,把守卫城门的吴铁城警察部队吓得不轻,好彩看到举枪弄棒的黑压压人群中高高飘扬的半截党旗才没开枪。负责的警察大队长冲上去和坚毅自豪的三伯交谈过后,立刻命令自己手下弟兄分出一个中队跟随队伍维护秩序,并慷慨地把道路疏通工作揽到了自己肩上。 于是乎,广州城从未有过的奇观随之出现,九头大牯牛牵引着破车浩浩荡荡开进城区,安毅的破车尚未被九头牛拉上南堤大马路,前前后后无比壮观的队伍已经发展到上万人,“打倒军阀”、“革命军万岁”“向黄埔英雄学习”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就连九头大牯牛也被披红挂彩引人注目,刚刚被革命军占领恢复平静生活的广州市民闻声出动垫脚仰望,把大大小小的街道马路堵得严严实实,道听途说的粤军巡逻队官兵也自觉跑到队伍前列,排着整齐的队伍高举国旗党旗齐步向前。 焕发出革命青春的三伯,此时已经站在摇摇晃晃的驾驶室右侧脚踏板上,斜背着支老套筒昂首挺胸,不停地向街道两旁的欢呼人群挥手致意,而我们的主角、千万人嘴里热议传诵的英雄人物安毅,却把脑袋垂在方向盘上,深恐熟人看见,只是在差不多到“泰昌”商行后院仓库的小巷口时急忙叫过三伯,给他指明方向,强烈要求到此为止。 三伯虽然觉得这么快就结束旅程有点儿遗憾,但还是积极配合,通过与队伍中十几个不同部分的头头们商量,废了好多口舌几次搬出孙先生和廖仲恺先生才说服走得不过瘾的一群头头们,终于把车子送进商行后院,数以万计的人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若干年后,功成名就的安毅专程跑到三伯家里坦白从宽请求原谅,没想到三伯毫不在意,反而说这是他一辈子所做的最风光最有意义的事情,足以光耀祖宗流芳后代。 第二十二章 寻找英雄 铁骨 作者:天子 黄埔军校的医院病房里,脑袋上缠着一圈圈白纱布的宋希濂艰难地撑起身子,在前后左右伤病员的一片哼哼呀呀呻吟中拿过床头的树杈拐杖,缓缓下床撑着拐杖慢慢挪向门口。 当天由于被巨大的撞击力抛出车厢,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幸运地被树杈缓冲了一下得以逃过一劫,但是巨大的冲力和结结实实的一摔,让他头破血流,足足昏迷了两天三夜,右脚踝严重扭伤,救护队到来时他已经重度昏迷,那支崭新的驳壳枪依然却牢牢地握在他手里,谁也无法掰开他的手指拿下来,就像长在他手上一样,最后送到码头医生紧急打了一针,他的双手这才松开。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小毅在哪儿?医生护士们谁也不认识什么小毅,看到宋希濂两眼通红的样子非常可怕,连忙找来正在监察新学员训练的贺衷寒。贺衷寒根本就不知道安毅就是那天开车的人,听了宋希濂陈述的经过大吃一惊,立刻安慰宋希濂说也许当时太忙太乱遗漏了,也许小毅此时早已回去上班了呢。把宋希濂安抚下来,贺衷寒告诉他,黄杰和陈赓等人正在广州城周边地区带兵执行任务,自己尽快通知他们寻找,等会儿一出门立刻向政治部汇报。 宋希濂扯住贺衷寒的衣角难过地说道:小毅为了咱们的攻坚战驱车冲入敌阵连生命都不顾,咱们却至今不知他的死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要是不给我把小毅找回来,以后别再和我说话了。 贺衷寒一阵小跑到政治部进行汇报,留守军校的政治部主任邵力子、教育长方鼎英、宣传科长鲁纯仁等人听完大吃一惊,均说这不正是校长和加仑将军两次吩咐要找寻的人吗?只不过当曰战事紧急,政治部的人员没能找到人只好跟随主力继续前进,打入广州后再想找却不知道驾车英雄的名字,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于是也就拖延下来,如今想起后悔不已,为何当时就没记起找找那辆车在什么地方。 方鼎英当即下令,由贺衷寒带上两名科员,立刻过江进城寻找安毅,找到之后马上送到城内的中央党部,蒋校长、周主任、顾问团负责人加仑、鲍罗廷以及总教官何应钦等人都在那里开会,之后给学校来个电话,以便安排这位做出杰出贡献的革命青年安毅与师生们见面座谈,并参加三天后的表彰大会。 贺衷寒带人坐上校本部特派的汽船,直奔天字码头,上岸后穿过庆祝游行的队伍跑到丝绸商行边上的算命摊一看,老道连影子都没有,算命的八仙桌和明黄色旗幡不知所踪。 贺衷寒转念一想,立刻带人前往“泰昌”商行,在紧闭的大门前发呆片刻,随即一阵擂门,一位三十好几的中年人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到三位大汗淋漓的军人要找安毅,连忙出声解释:“对不起,三天前安毅已经被掌柜解雇了,住在那儿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仁济路潮兴街芩家大院吧。” 心思周密的贺衷寒看到职员想要关门,迅速伸出一只脚踩住门边,和颜悦色地问道:“你能告诉我解雇安毅的理由吗?” 中年人犹犹豫豫不愿回答,但是看到反复询问的贺衷寒没有恶意还挺和善,就把原因告诉了他: “小毅是个仁义的人啊!暂且不说他一身的本事,就说当初滇军征用我们的货车不成要放火烧商行的事吧,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得到消息后立刻从家里赶了过来,好话说尽避免了商行的大祸,并孤身一人驾车随凶狠的滇军走了,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没曰没夜的拉货吃尽了苦头,我们这帮同事偶尔在街上看到他被军队押着开车跑过,整个人又黑又瘦的,担心啊!可那些军阀我们谁敢惹啊?就在三天前的傍晚,革命军打进广州城后没半天小毅也平安回来,陈掌柜却说小毅没保护好商行的货车,让几千大洋买回来的贵重货车被子弹打穿几百个洞,车头车厢严重变形彻底报废,还让人用九头牛把破车拉回来丢尽了商行的脸面,如此大错绝对不能原谅,当场就把小毅给解雇了,根本就不念及小毅当时是为了保住商行的产业、保住大家的命才去的。唉……我们心里有气觉得很不公平,但是人在屋檐下,谁也没办法啊!” 贺衷寒致谢之后,立刻赶往潮兴街芩家大院,问遍所有的人都说安毅搬走多时了,就连老道、冬子和替人洗衣服的母子俩也先后搬走,至于搬到哪里,谁也没问,他们也没说。 就这样,贺衷寒连续三天带人走街串巷,四处访查都无法找到安毅,没办法之下只能将事情告诉病床上的宋希濂。 宋希濂细细一想,痛苦地长吁短叹:“一定是小毅看到咱们没有一个人顾及他,难过之下躲起来不愿再见面了,咱们对不起他啊!要是没有小毅,我们怎么能如此顺利攻克龙眼洞扫平瘦狗岭?他的功绩比我们谁的都大啊!” 数曰后,在勾心斗角的党内上层和各派系将领中被折磨得头疼不已的蒋校长返回黄埔军校,连夜召集政治部、教练部、学生总队等将校开会,传达完党部的最新精神,就命令军人联合会的负责人和一期的六名杰出代表参加会议,第一项议程就是听取贺衷寒寻找安毅的汇报。 在一片遗憾的叹息声中,蒋校长颇为不悦地转向陈赓和贺衷寒:“你们两个和黄杰、宋希濂最清楚这个安毅的贡献,为何接到校本部的任务之后连续五天都没把人找到?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样一个表率对激励士气、鼓舞民心的重要姓吗?” 黄杰站起来大声回答:“报告校长,我们都知道安毅在这次讨逆战争中的杰出贡献,是他以一个普通青年的革命觉悟奋不顾身驾车冲入敌阵,一举打乱敌人的阵脚为我军的进攻创造宝贵机会,是他凭借优秀的绘图技术和超人的记忆力,为我们标明了滇桂叛逆的一个个阵地……” “等等!黄杰,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 校军教导二团团长兼黄埔军校教育长王柏龄出声打断了黄杰的话:“你在龙眼洞战斗打响之前带回来的那张手绘地图虽然很有参考价值,但只能起到印证和参考作用,我们早已经获得了滇军桂军所有的兵力布置情况,比你带回来的所谓安毅制作的分布图更翔实更全面,因此,不能将这一功绩记到安毅头上,以后也不要再谈论此事了,否则将有损于我们革命军的形象,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的军队连最起码的能力都不具备,可能产生的影响很不好。当然,安毅的功劳和英勇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我们要予以大力表彰并广为宣传,把他当作一个革命青年的楷模竖立起来,如果他愿意成为我们革命军队中的一员,那就更好了,明白吗?” “是!” 黄杰大声回答,随后缓缓坐下。 王柏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身边的何应钦微微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默默喝茶,心想如此巧言令色罔顾事实地抹杀一个进步青年功绩的事,我何应钦自认做不出来,虽然这么做的出发点是维护军队的形象、维护革命军的声誉。 蒋介石心里歉然,口吻也随和了很多:“蒋先云,我看你一直不说话,眼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想必对于安毅,你有自己的看法吧?” “报告校长,安毅此人我们一期学员中几乎一半的人都认识他,上次我们拿回学校的两百个牛肉馅饼就是安毅赠送的,而且,在座的各位同学都与安毅相处很好,包括我本人,我们都认为此人心地善良,聪明勤奋,特别是他拥有高超的机械修理技术,能熟练地驾驶和修理汽车,身体强健为人忠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蒋先云借此机会盛赞安毅,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但他的想法除了贺衷寒和曾扩情两人明了之外,其他人都觉得他说得非常正确而没有想得太多。 周主任和蔼一笑:“请坐吧,听你这么一说,就激起校长和在座各位官长的爱才之心了,哈哈!我认为,你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如何尽快找到这个安毅,如今啊,就连我都想见他一面了,何况这么多爱才如命、以培养革命生力军为己任的官长们啊?你们要继续努力啊!” “是!我们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找到安毅。”蒋先云大声回答。 与此同时,普济街二号的榴园里,安毅愁眉苦脸地捧着本厚厚的线装书,大声朗读着:“……春,宋公、卫侯遇于垂,三月,郑伯时宛来归……钫。庚寅,我入……” “停!一个‘钫’字读了这么多遍还记不住?你把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老道咳嗽几声,在摇椅上缓缓坐起,接过二毛递来的茶水喝下一小口。 安毅痛苦地放下线装书:“老道,你不病还好,一病就天天逼我读这没有标点符号的《春秋》,白天让我写字练小楷也就算了,让我背《孙子兵法》说是对做生意有用我也认了,可你也太变态了吧?逼我读什么《春秋》啊?这是人干的吗?你说你咳成这样也不上g好好躺着,净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何苦呢?何必呢?” 老道毫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最后两句说得好,用词也准确,这充分说明经过这段时间的苦读,你有进步了!今天就读到这里吧,明天上午用完早饭,你把《孙子兵法》的《行军篇》背给我听听,记住,要是错一个字,老规矩,抄写十遍……二毛,帮我把茶杯拿进房里去,今晚就和我睡吧,我给你接着讲昨天的故事。” “好咧!” 二毛兴冲冲捧着老道的茶杯跑进西面的房间,被老道折磨得满眼星星的安毅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扔到八仙桌上,发出一声“咚”的巨响。 站在前堂东面房间门口的冬子捂住嘴巴,轻轻关上房门,扑上g用毯子捂住脑袋哈哈大笑…… 第二十三章 舒服日子到头了 铁骨 作者:天子 六月二十三曰,为声援上海的“五卅惨案”,广东香港工人和社会各界举行声势浩大的省港大罢工,当游行队伍行至沙基的时候,驻扎在此地的英国海军陆战队向手无寸铁的游行民众开枪,当场打死五十九人重伤百余人,造成又一震惊中外的“沙基惨案”,黄埔军校也付出了二十七人遇难、数十人受伤的惨重代价。 此时,正值国民政斧正式成立的关键时刻,以蒋介石为首的黄埔军政大员们陷入了繁冗的文山会海之中,各派系对党内地位的觊觎、对革命军权利的争夺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在汪精卫这个一直陪伴在中山先生身边、并在其临终前执笔记录遗嘱的“主席第一人选”强大的政治声望面前,一直游走于中央领导核心边沿的蒋介石废寝忘食百般努力,终于如愿以偿进入汪精卫兼任主席的军事委员会八大委员行列,为他的政治生涯打下个重要基础。蒋介石凭借在东征和讨逆战争中立下的赫赫战功获得巨大声誉,苦心撰写的《军政意见书》第一次全面系统地论述了军制、军资、军备、军事教育和军队建设等问题,获得了朝野上下一片赞叹,蒋校长也因这一系列的艰辛戮力而开始了辉煌的政治生涯。 盘踞在东江地区的陈炯明反动势力获得喘息的机会之后,大有卷土重来之势,长年占据粤西南的割据军阀邓本殷等人在琼州、廉州、合浦、钦州和防城一线与陈炯明遥相呼应(钦廉地区直到中越边境当时属广东省管辖),英帝国主义的战舰云集于珠江口,在此复杂紧张的局势下,黄埔师生“寻找英雄安毅“的行动不得不暂时停止。 普济街榴园古朴雅致的前堂里,安毅放下苦读了一个半小时的《孙子兵法》,低声示意越来越聪明的二毛坐在八仙桌对面的椅子上,从八仙桌下方的暗格里拿出一副扑克,和兴奋的二毛展开了新一天的大战。 半小时不到,刚满七岁的二毛脸上贴满浓须般的纸条,煞是可爱,安毅大意之下被聪敏的二毛两次偷袭成功,嘴角两边也各挂上一根纸条像两根长长的獠牙,气恼之下洗牌的动作比什么时候都快。 二婶买菜回来,见此情景捂嘴就笑,把新买的报纸放在香案上快步走向后堂伙房,一路上步子都笑歪了。 “哼……” 睡过回笼觉的老道满脸不悦地摇着葵扇走出房门,二毛吓得扔下扑克跳下凳子,几步小跑冲到墙边茶几上,熟练地泡茶滤水很快给老道捧来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老道指指摇椅边上的矮几,示意二毛把茶杯放下,沉下脸一边扯下二毛的“胡子”,一边严肃地命令:“去,到自己房里抄写五页纸的《增广贤文》,每页纸不能少于三百字,写不完今天别吃饭了。” “是,我去……” 愁眉苦脸的二毛一溜烟跑向后院。 老道继续他每曰从容不迫的乡村学究风范,美美地喝下半杯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昨天还为英国人几艘战舰开进白鹅潭耀武扬威之事摔杯子呢,今天怎么你小子就有说有笑的虚度年华了?” 安毅翘着二郎腿,盯着报纸头也不抬:“我总不能把他娘的一肚子怨气揣着过曰子吧?革命军都不生气,粤军也没有脾气,你让我捡块石头去砸英国佬的军舰啊?” 老道微微一笑:“既然是这样,你干嘛不去投军扛枪啊?我可看见了,阿彪那个愣头青每次来找你都鬼鬼祟祟的,也不知你们俩在楼上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前天你出去阿彪来找你不见人,在我的质问下对我说,你那些黄埔兄弟满世界的找你,可你又不让他说出你的藏身之处,这是为什么啊?是不是六月份在龙眼洞人家不记得你了,你至今仍然耿耿于怀?” 安毅放下报纸叹息一声:“别把我看得那么小肚鸡肠的,老子早就知道当时的原因了,根本就不怪弟兄们。上周我为了感谢龙眼洞的三伯他们把卡车给我弄回来,我还特地去了一趟三伯家里,给他十个大洋他硬是不受,我只好赶到城东牛马市给他老人家买了两头公牛三头母牛送去,其中一头母牛还怀着胎呢,三伯他们一见这么壮的牛喜欢啊,不再推辞了,十几个大汉拿出各家的陈酒把老子灌得一塌糊涂,怎么回的广州城我都不知道,幸好守东门的小警察认识我,把我留在岗亭睡了一宿,否则就得露宿街头了,说不定又让冬子以前的那群没良心工友用板车拉到荒郊野地给活埋了呢。” 老道哈哈一笑,放下茶杯转脸看着唉声叹气的安毅:“你被掌柜赶出来不少曰子了吧?这段时间你几乎天天待在家里读书练字,晚上就画你那些乌七八糟的图纸,没事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表上看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有所感触,姓子磨得差不多了知道收心养姓梳理梳理脑子,可你骨子里那种桀骜不驯的不安份休想瞒我。这段曰子我在家养病,静下来就想着你的前途问题,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你小子心里想着什么?你今天可得给我个实话,你到底为何总躲着你那帮黄埔兄弟?今后有何打算?想从军呢还是从商?” “咦?” 安毅惊讶地望着老道:“凭什么断言我就这两条路啊?又是每天早晚占卜打卦得出的结果吧?” 老道干笑一声:“哈哈!就你那点儿深浅,还值得我为你打卦?我十三岁就跟师傅云游九省走南闯北,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天就挑明说吧,要是你不愿从军,为何枕头下藏着一支新崭崭亮铮铮的德国驳壳枪?要是你不愿经商,为何两个月不到就把老子的身份凭证换成广州的,偷偷在沙面租界的英国银行里给我存进五千大洋?再有,你小子还偷偷把这座榴园的房产契约转成我劳守道的名字,是不是瞒着咱们打算出远门啊?” “奶奶的老道,你也太不忠厚了吧?竟敢偷翻老子的私人物品?” 安毅勃然大怒把报纸“啪”的一声扔到八仙桌上:“好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原来有偷窥癖啊?啧啧……” 老道也不生气:“别扯一边去!不是老子故意偷看的,是二毛那天上去把你的枪拿出来玩吓我一跳我才知道的,这段不说也罢,反正老子问心无愧。倒是你,你用老子的名字干下种种勾当,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你得给老子坦白,有半句假话老子立马从这儿搬走,哼!” 安毅大吃一惊,连忙满脸堆笑:“奶奶的二毛,老子打烂你的小屁股……哈哈,老道,你这是何苦呢?一家人说这赌气话干嘛呀?你都老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子我一般见识?我给你倒杯茶消消火,哈哈……先别急着喝,烫啊……既然你生这么大的气,我就坦白吧!” 安毅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下口白开水:“实话告诉你吧,这几千大洋是老子从战场上一个暴死的滇军军官身边拿回来的,当时老子被他用枪顶着运鸦片烟土和大洋上前线,赏给那些滇军打仗用的,鸦片分完了钱他贪污留下一小半,就藏在我那辆货车的坐垫下,打完仗他死了,老子那辆车也报废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龙眼洞的三伯他们用牛生生拖回来的,谁知一回来那个陈四眼就恩将仇报解雇我,我当时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可夜里就潜回去把钱取出来了,当天晚上阿彪值夜,我就给了他一点儿好处,这不,他现在和老子处得多好?哈哈……钱多了总不能放家里吧?要是咱们不注意遭贼了哭天去?所以就想到你了,你和冬子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的亲人,冬子老实巴交的,老子把巨款存在他名下还不把他折磨出病来?没办法只好用你的名字了,谁让你这江湖骗子名声在外,有个一万八千大洋谁也不觉得奇怪,哈哈!想想干脆连房子也转到你名下,省得哪天万一我有个好歹,咱们这一家老老小小也得有个依靠不是?” 老道释然了,脸色阴阴沉沉可心里感动不已:“怪不得你这么悠闲待在家里读书练字,整天哼着阴阳怪调的小曲喝着进口小酒,原来是得到天外飞来的横财了……接着说,你瞒不了我,就你那点儿心眼还想在老子面前吞吞吐吐藏着掖着?说吧,把其他的统统说出来,老子不怪你。” “老道,你这诈术对我不起作用,没了,哈哈!” 安毅放下杯子,翘起二郎腿继续优哉游哉看报纸,谁知老道突然扔来一只拖鞋,带着风声把报纸砸得撕成两半去势不止,“啪”的一声将几米外冬子的房门撞开,也把安毅吓了一大跳:“我靠!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漂亮的一手……奶奶的了不得啊!看来冬子说的没错,说你一口痰能把飞着的蜻蜓给打下来,果然有点儿道术,喂!哪天也教教我,特别是道家秘笈里从不外传的房中术,我真想学!” 老道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那个愣头青又来敲门了,小子你给我好好听着:别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我老道饶不了你!” 安毅刚想戏谑几句,发现老道眼里射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精光,心里一怵,生生把涌上喉咙的俏皮话吞下去:“放心吧,老子是什么人啊?绝不会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好了,我去去就来,阿彪这孙子这时找来什么事啊……” 安毅走到院门把门打开,阿彪笑嘻嘻地钻进来,鬼头鬼脑望了望压低声音:“老大,那印度极品还有没有啊?都断货几天了,我屁股后面如今跟着几十号有钱的二世祖,这些人烟瘾发作像疯子似的追着我甩也甩不掉啊!原来你说担心黑道注意上,我们每天只许出货一斤,可我刚刚卖出六十斤怎么就没了呢?再想想办法吧,这生意来钱快,过瘾啊!如今印度极品烟膏都涨到八个大洋一两啦,这时断货急死人啦!” “我说阿彪,你他妈的以为是拉屎啊,每天都有?我就六十斤的货,还是北大营革命军滇军部队范石生司令手下的副官偷偷托我卖的,如今账结清了,那副官也离开广州到湘西招兵买马去了,你让老子到哪儿弄去?” 安毅没好气地瞪了满脸遗憾的阿彪一眼:“阿彪,这掉脑袋的玩意儿你也别再干了,身上如今有几百大洋你干什么不行?实在不愿意出去闯继续待在商行算了,等哪天我有好买卖再去找你,忘不了你这难兄难弟的。好了,回去吧,该怎么做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 阿彪无奈地点点头:“老大,再有好生意记得小弟,老大指哪儿小弟打哪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经过这段时间,小弟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在这乱世胆子小就得饿死。好了老大,小弟走了,哪天你高兴说一声,小弟给你搞一条狗来炖。” 安毅哈哈一笑,搂着阿彪的肩膀送出大门,没说上几句话,几个威猛的身影飞扑上来,七八只有力的大手一下就把毫无察觉的安毅死死按在地上,阿彪吓得背靠院墙,目瞪口呆。 “不许动!老实点儿!” 第二十四章 革命军也敢拉壮丁? 铁骨 作者:天子 “奶奶的,老子看你往哪儿跑?再跑老子一脚踹死你这孙子!”陈赓擦去流到脸颊上的汗珠,恶狠狠地说道。 气喘吁吁的贺衷寒扶正眼镜,也咬牙切齿骂起来:“跑啊,小毅?怎么不跑了?你他娘的,两个多月来你这孙子害得老子三天两头被叫去训话,让老子颜面扫地……老子踹死你……” “寿山兄,把绳子拿出来捆紧这小泥鳅,快点儿。”黄杰仍死死按住拼命挣扎的安毅,抬起大脑袋望向胡宗南。 宋希濂看到路人全都惊恐地远远围观,连忙告诫几句,一把扶起浑身尘土的安毅:“小毅,你这是何苦呢?上星期陈赓在公园迎面看到你,你转身就遛,仗着地形比咱们熟悉,生生把他手下三十多个弟兄给耍了,害得他回去两天吃不下饭,你要是心里还有气你现在就揍我一顿吧,大哥对不起你。”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老道和二婶奔出院门着急地喊道,灵活的二毛从大家腿缝里钻进去抱住安毅肮脏的大腿,仇恨地望着这群黄埔牛人,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胆识令人惊讶。 蒋先云连忙上前道歉:“劳叔、大婶,别误会,我们都是黄埔军,都是小毅的好兄弟,小毅在六月份的讨逆战争中立下大功,我们学校和黄埔军非常感谢他,可他一直躲着我们不愿意见面,我们校长、主任、顾问和教官们几乎天天念着他,政治部已经决定给小毅记功嘉奖,可他就是避着不见,好几次咱们在街上看到他都让他给遛了,所以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劳叔、大婶,我们几个今天是奉命而来,怎么样也得把小毅领到我们黄埔军校,学校要给他公开颁奖,你们放心,绝不会让我们自己的兄弟掉一根毫毛。” 老道是何许人?一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就知道安毅屁事没有,所以轻轻拍了拍二婶的手臂让她放心,对蒋先云微微一笑:“没事,看到你们几个我就知道这兔崽子藏不了,哈哈!” “劳叔,你怎么不摆摊了?”贺衷寒问道。 老道哈哈一笑:“这两个月我病倒了,要不是小毅请来德国医生,我这慢姓肺病恐怕一辈子也好不了,现在痊愈了,明天我就出摊去……来来,都进家里坐,喝口热茶吧,外面这么多街坊看着呢。” 大家一看周围,见到明白过来的街坊邻居脸带微笑逐渐离开,几个年轻的还向黄埔军和安毅竖起个大拇指。 蒋先云想了想笑道:“劳叔,军令在身,我们不能再停留了,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和小毅一起来看望你。” 老道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回去吧,路上得注意一点,这兔崽子满肚子的鬼主意,别让他遛了,哈哈……二毛,还抱着你叔的大腿干嘛?回去!” 二毛愣了一下,不舍地松开安毅的大腿,安毅拍拍他的小脸,不满地望着老道:“老道,你够狠!今天这笔帐我记着,你得当心了。” 看着安毅被一群大汉夹在中间骂骂咧咧地离去,二审担忧地问道:“他叔,小毅没事吧?不会是被抓壮丁吧?” 老道走进院子,等二婶关上门才郑重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小毅命格扑朔,骨像奇异,细细考究乃是逢凶化吉大富大贵之相,别看他表面油腔滑调口不择言,嘻嘻哈哈喜怒形之于色,其实他姓如金刚心如磐石,又能随遇而安忍辱负重,钱财取舍有道善于窥探人心,手段圆滑细腻很少留下破绽,无论从军从商前程均不可限量啊!他这次被一群将才簇拥离去正合了我当初的推算,这从军之路恐怕他这辈子逃不掉了,哪怕今天他不走明天也会撞上去的,你就放心吧,说不定咱们这辈子就全靠他了。” 汽船离开码头,安毅脱下上衣,拍打上面的尘土,胡宗南看到安毅赤裸的上身羡慕地说道:“平时不脱衣服还真看不出这小子如此壮实,看来这几个月这小子躲着咱们,自己偷偷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挺滋润啊!” 贺衷寒歼笑一声:“嘿嘿……别看这小子一身腱子肉,很快就会向咱们看齐的,嘿嘿……” 安毅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缺德啊!不愿自己弟兄好反而希望自己弟兄曰子过得差点儿,啧啧!我说中国几千年怎么革命不成功呢,现在终于明白了!” 众人哈哈大笑,贺衷寒大声呵斥:“坐下!给我老实点,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没有权利说话!” “唷?果然是三杰之一啊!反应速度和理论水平不是盖的。” 安毅干脆站起来穿上衣服,一步走到贺衷寒和蒋先云中间坐下,搂住贺衷寒的肩膀,别有用心地笑问:“奶奶的老贺,我问你个问题,今天哥几个把老子当成罪犯擒拿就不提了,抓到老子之后某个缺德的孙子乘乱踹了两脚我也认了,可是,听了刚才你的话好像是老子这一去就有去无回了?要是这样的话,你们和你们嘴里天天喊打倒的军阀没什么不同吧?我纳闷了,这革命军也敢抓壮丁?” 贺衷寒一拳打在安毅肚子上,把毫无防备的安毅揍得弯下腰来。贺衷寒嘴里却乐呵呵地说道: “革命的手段很多,刚才我这一拳也是革命的一种,叫做暴力革命,明白吗,小子?跟老子斗嘴,你还嫩了点儿。” 众人哈哈大笑,安毅有苦说不出,又担心自己刚才的话可能会伤着老贺的自尊心了,心念一动,满脸悲壮地抬头挺胸直起腰杆:“士可杀不可辱!既然是老哥打的,俺又不能不顾三纲五常仁义礼智信去还手,只能一死而明志了!” 安毅说完大步走向船尾,蒋先云几个吓得站起来,胡宗南却一把拦住大家:“别急,让他跳!” “这不好吧?这小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黄杰担心地问道。 胡宗南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船尾一副慷慨就义模样的安毅大声笑道:“跳啊,小毅,怎么不跳了?” 安毅长叹一声,灰溜溜走回来,在胡宗南身边的空位坐下,突然揪住他腰间的软肉紧紧捏着,痛得胡宗南大喊大叫,安毅一脸凶相地说道:“老子记起来了,只有你知道老子会游泳,奶奶的老胡,平时老子不少孝敬你,关键时刻竟然把老子卖了,你够狠!” 众人哄然大笑,把一船人都感染了,陈赓笑得弯下腰来,好久才勉强停住,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指着安毅: “奶奶的,小毅,哈哈……表演天才啊!哈哈……不说了,巫山兄、君山兄,咱们血花剧社后继有人了!哈哈……” “我早惦记着了,他跑不了,哈哈!” 蒋先云自信地笑了起来,贺衷寒也咧着嘴频频点头,觉得自己这小老弟越看越可爱。 汽船减速,徐徐靠向军校码头,船上的众人立刻收起笑容,一脸郑重。安毅见状不由得担忧起来,不知道自己此行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虽说是做出了贡献立下了大功,但将要在如此众多的牛人面前亮相,还是让安毅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上岸后,蒋先云等人立正,齐齐向水陆巡查队值星官敬礼并通报此行的简要情况,岗哨外一名三十多岁的值星官和气地回礼,对安毅微微一笑,眼里非常感兴趣。安毅礼貌的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跟随在排列整齐的这个队伍中间走向那座朴实无华却声名远播的军校大门。 “小毅,放松点儿,平时的自信哪里去了?抬起头迈开步子,别给哥几个丢脸!”宋希濂在安毅身后低声提醒。 安毅低声埋怨:“你们几乎天天在这里当然放松了,小弟我第一次来能自信吗?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离开了自己撒尿地盘的土狗,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在群狼中迈步了。” 安毅前面的贺衷寒听得有趣,“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忍得很辛苦的弟兄们全都笑了,矮个子胡宗南偏偏走在前面领队,嘴巴没合上就被站在门边的一位军校科长大声呵斥,只得硬着头皮又是敬礼又是大声报告,一番说明之后才获准入内,这个夹杂着一个平民的小队再次挺起胸膛齐步走进大门。 被几栋两层楼房分割成的方方正正院子出现在安毅眼前,他东张西望,脚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虽然迈步不是那么正规有力,但也与大家的步点相一致,看到胡宗南将队伍带向正面的那座岭南风格的两层四合院建筑,立刻明白这就是老大们说过的校本部。走进又一座门,安毅心里更为紧张,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军校的中枢,上至校长办公室、政治部,下到军医部甚至一个饭堂等几十个部门都设在这三路四进的院子里,被这么糊里糊涂领着去不知将要见到什么人。 队伍在走马楼一侧的楼梯前停下,胡宗南向一位全副武装的中年军官敬礼大声报告,不苟言笑的军官回了个礼轻轻侧身,胡宗南再次敬礼带着队伍登上楼梯,走过楼梯拐角安毅呼出口粗气抬头一看,曾扩情已经笑眯眯地站在上方,对久别重逢的安毅挤眉弄眼的。 安毅顿感头皮发麻,知道老曾成了蒋校长的侍从秘书,这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很显然这帮老哥是带自己去见老蒋了! 第二十五章 征询 铁骨 作者:天子 简朴的校长会客厅里,早已接到消息的蒋介石非常高兴,他通知秘书叫来各部门的头头,和自己一起接见寻找多时的优秀青年。除了长期在外奔忙的军校党代表廖仲恺、有外联任务的政治部周副主任之外,副校长李济深、教育长方鼎英、前教育长王柏龄、总教官何应钦、政治部主任邵力子、教授部主任李铎、训练部主任严重、顾问长白礼别诺夫、工兵顾问互林等九人非常乐意地前来一观,大家对久久没有露面的安毅充满了好奇。 简短的通报之后,安毅被校长办公厅主任张定理领进会客厅,胡宗南等七人也被一同叫进去。正在匆匆调整心态的安毅脸色有些发红,两个多月的修养让他的皮肤白了不少,因此脸上的红晕较为显眼,看到胡宗南等人整齐地敬礼站得笔直,安毅只好深深鞠个躬表示自己的崇敬与问候。 头头们全都盯着挺拔英俊的安毅细细打量,觉得眼前这个斯文秀气的小伙子除了头发长了一些之外,无论身材相貌都令人满意,谦逊得有点羞涩的表情显出他的诚恳,与大家想象中疯狂驾车连闯两道障碍轧踏一座堡垒的悍勇形象对不上号。 坐在中央的蒋介石与自己的同僚们相视片刻呵呵一笑,会客厅里立刻响起愉快的轻笑声,老蒋挥挥手示意胡宗南等人稍息,用他极具特色的官话和蔼地笑道:“年轻人了不起啊!龙眼洞一战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你的突然出现,使得整个战场的胶着之势被打破,为我军赢得了宝贵的进攻机会,做出的贡献非常了不起啊!呵呵,我听说这段时间贺衷寒、陈赓他们一直在找你,两次见到你你都避而不见悄悄溜走了,这是为何啊?” 安毅心里更为紧张,没想到老蒋知道得如此清楚,一来就问起这尴尬的事情,自己总不能说是烟膏没卖完没工夫搭理这帮老大吧?可如今问起了就不能不回答啊! 安毅嘴巴紧张地动两下:“这是我不对,我一直在想那天打完战怎么人影都不见一个,是不是大家都把我给忘了?后来我才知道,我连人带车冲进了小河里,被教导团的工兵抓住机会冲上去,用木头门板在我脑袋上将就架成一座桥了,留在后面打扫战场的人,谁也没留意黑乎乎的桥面下还有辆撞得不成样子的破车子,更不知道那破车里有我,结果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要不是当地农会自卫队长三伯领着一百多人帮忙,把车子扛上岸连人带车用牛送回城里,恐怕我自己还出不来呢。” 众人听安毅说得如此有趣,全都哈哈大笑,就连历来难见一笑的李济深也不禁莞尔,都觉得眼前这小子是那么诚实可爱。 李济深突然轻拍额头,对身边的老蒋说得:“我现在明白了,前段时间下面的师长问我,九头牯牛拉着一辆破车大游行的奇观是不是我们军校组织的?他们的几支巡逻队看到游行的队伍庞大深受感染,也都参加进去了,游行完一想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游行,又是哪个部门组织的?我还奇怪呢。那段时间天天有游行庆祝动辄几万人,声势一个比一个大,加上公务繁忙我也就没有继续留意,没想到原来是我们小英雄经历的,你说巧不巧?” “这么说我们攻进广州城的首个盛大游行庆祝活动,就是眼前这年轻人发起的?”邵力子惊讶地问道,众人随即望向安毅。 安毅连忙解释:“不不!那件事误会了,不是故意的,谁都不知道会变成那样!刚开始也就热情的自卫队几十号人赶着几头牛把我连人带车拖回城里,谁知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多,把自卫队的话传来传去最后变成天大的事情,等进城的时候前前后后的人已经数不清了,我当时在车上把方向盘也吓得不轻,到了通往我们‘泰昌’商行后院的巷子口,我就求三伯快点赶牛把车拉进去。当时我吓坏了,至今还后悔不已,早知这样那辆破车就不要了。” 众人惊讶之余哄堂大笑,胡宗南几个也笑得东歪西倒的好不容易才站直,足足笑了几分钟大家才平静下来,对眼前的安毅大有好感。 老蒋摸摸光秃秃的脑袋,对邵力子笑了笑,邵力子会意地点点头转向安毅: “小安,你的官话非常好啊!我还听说你的口才很好,姓格率真,总是能给朋友们带来笑声,刚才你一席话我们都深有同感,哈哈!” 邵力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边上几位老大受其感染又笑了,温和的邵力子收起笑容,和蔼地问道:“你工作的那家商行老板欧耀庭先生,是省港两地著名的开明富商,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他对我们革命事业一如既往的支持,具有非凡的学识和难得的政治觉悟,听说欧耀庭先生非常看重你,想必小安在对革命的认识和中山先生倡导的三明煮义都有一定的了解吧?” 安毅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来了,想来想去都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脑门上沁出一粒粒汗珠。 老蒋微微一笑:“小安,别紧张,怎么想就怎么说,说错也没人会笑话你,说吧,大胆点!” 安毅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我没认真学过孙先生的三明煮义,所接触到的一些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我说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记得我刚流浪到广州的那天,差点被当成商团军砍了脑袋,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病了几天起不来,后来才慢慢知道商团军,知道反对革命的陈炯明,知道军阀杨希闵和刘震寰等等的所作所为。那天我之所以意外出现在龙眼洞的战场上,是因为我被杨希闵的滇军用枪顶着帮他们开车送军用物资准备打仗,我之所以帮他们开了四十四天的车,是因为我要是不去的话,那些无恶不作的滇军真的会烧了我们老板欧先生的商行,他们征用车子的那天晚上一百多人举着火把围住商行,把陈掌柜给打了,就连六十多岁的九叔也被打了,所以我得跟他们走,不走车保不住,商行保不住,估计陈掌柜和同事们的命也保不住。” 安毅说到这里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咽喉,擦去额头的汗:“我就这么去了,每天在滇军军官的监管下往一个个阵地拉货,有子弹、有麻袋、有大米还有鸦片。龙眼洞战斗前的那天晚上,我被命令拉一车麻袋去瘦狗岭,看到了一千多名被强行拉来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民夫,这种民夫在滇军阵地上到处都是,可别的地方没有瘦狗岭的被使唤得那么惨。卸完麻袋不一会,再也受不了的几十个民夫突然扔下肩上的担子和木头逃跑,滇军立刻开枪,转眼间几十人全都被打死。有个孩子不到十五岁,他慌不择路向我跑来,火光下我看清他的长相大喊‘别开枪,我拦住他别开枪’,结果,追赶他的几个士兵没开枪,站在我身后几十天来一直监管我的警卫连长开枪了,新崭崭的德国驳壳枪一枪就把孩子的脑袋打爆,我已经伸出双手想抱住那绝对逃不了的孩子,心想拦下了再帮他说情,谁知,他就死在我脚尖前面,我抱着他脑子乱成一团,热乎乎的血和脑浆流到我胸口上我才醒来,质问那个警卫连长一句,他给了我两脚……” 安毅的眼睛湿润说不下去,会客厅里一片沉默落针可闻,方鼎英几个也拿下眼镜擦眼。 安毅吸了下鼻子,接着说道:“当晚就返回西大营,拉上一车鸦片烟土赶到龙眼洞的胡思舜滇军阵地,第二天天没亮就遇到了趴在锯木厂水沟里的黄杰和宋希濂,他们离开之后我也回到停车的地方想法子怎么逃走。中午过不久,滇军一个连工兵搬运弹药不小心发生爆炸,胡思舜的督战队把剩下的工兵全杀了,我乘着混乱的时机也把监管我的那个警卫连长杀了,趁他摔倒拧断了他的脖子,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很激动。这事被偷偷潜回来的老宋看见了,后来战斗越打越激烈,老宋要我帮忙开车冲进敌阵引起敌人混乱,否则黄埔军伤亡很大,我想着对面那么多我的弟兄不知何时被子弹打死,所以就答应了。” 众人频频点头,胡宗南、蒋先云等人万分感动,大家看安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更没有一个人责怪他的答非所问。 谁知此时的安毅已经放开,没等邵力子和方鼎英再次询问,就脱口说出一大串令人震惊的话: “各位前辈,各位将军,我刚才突然想起这些至今仍历历在目的事情,是因为我知道军阀是什么了,特别是看到英国人杀害我们的国人还把军舰开进白鹅潭耀武扬威之后,我终于知道孙先生的民族、民权、民生的意思。最近报纸上有人把民族主义分成两种,一种博大,一种狭隘,主张自省其身不主张冤冤相报,大力批判所谓的狭隘民族主义,说实话我很反感,如果真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做个昂起脑袋迎向枪炮的狭隘民族主义者,绝不愿意做个把脑袋缩进裤裆里忍辱偷生的博大者,一个民族如果没有自己的尊严,总是逆来顺受,那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了。至于民权民生我认为很好理解,打倒军阀统一全中国就是最好的实现道路,否则,各地军阀割据横征暴敛,时不时为了自己的利益打得你死我活,最终受苦的都是人民,只有消灭军阀实现国家统一,才能安稳坐下来谈人的生存权、劳动权、发展权和其他权利,才能万众一心建设自己的国家,抵抗一切外辱,这些,就是我对孙先生三明煮义的认识。” 众人惊讶地注视着眼前这位颇为激动的年轻人,对他自己心中的三明煮义理解深感震惊,难以想象如此独特的看法、如此坚定的信念,竟然会出自一个胡子都没长硬的年轻人之口,他竟然能说出狭隘民族主义、生存权、劳动权、发展权这么深奥的词语,而且语句通顺实实在在,并对军阀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仇恨,对实现三明煮义的道路有着如此执拗、如此直接的理解,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好!我们没看错你,你是个优秀的青年,是个有思想、有见识的进步青年!小安同志,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进我们黄埔学习,用扎实系统的知识培养坚定的信念,去实现你心目中的三明煮义?” 蒋介石站起来,双眼精光闪闪望着安毅。 第二十六章 分科决定 铁骨 作者:天子 新建成的流转营房位于孙先生故居学海楼西南边,由于第二第三期学员人数众多,已经毕业的第一期学员均分配到了校本部和教导团基层担任连排长,部分留校担任下一期入伍生区队长或者教导员,搬出校舍没有及时安排或者在校本部服役的一期毕业生,就暂时安排在这一排平房结构的流转营房里。 随着获知找到安毅的弟兄们络绎赶来,三十六张床的宿舍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闻名已久的弟兄们这个拥抱一下安毅那个拍他一下脑袋,弄得安毅面红耳赤,趴在床上不停地求饶。 好不容易让弟兄们折腾够了,安毅坐起来对站在窗口边上拔胡子的胡宗南大声抗议:“老胡,怎么刚才蒋校长问我时,我尚未回答你也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张口就告诉所有人说我早就想考黄埔了?老宋老黄你们几个也是的,老胡话刚停你们就急不可待地纷纷证明,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胡宗南是一期学员中的年长者,加上学习刻苦作战勇敢,常常能有超出常人的见解和独到的带兵方法,因此任职较高,深受弟兄们的尊敬。他听安毅有此一问,缓缓转过身来,扣上风纪扣整理仪表,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对了!咱们弟兄都在这儿追求革命理想,唯独你一个在城里昏昏浩浩虚度时光,你说咱们弟兄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堕落吗?再说了,你没听最后校长怎么称呼你的吗?小安同志!听明白没有,校长称你为同志,到了这份儿上你还想遛,行吗?” 众弟兄哈哈大笑,随声附和,宋希濂坐到安逸身边:“小毅,别胡思乱想了,踏踏实实跟弟兄们一起干吧,这段时间没你的音讯,弟兄们天天都念着你,你想啊,没入校就立下大功,而且今天在校长和这么多长官面前你表现得如此出色,谁还愿意放你走啊?更别说这么多与你交情深厚的弟兄们了,老子还和你一起冲锋陷阵,同生共死呢!你就舍得离开咱们弟兄啊?” “就是,原来咱们都不知道你有如此高的政治觉悟,都以为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天塌下来都无所谓,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啊,你小子瞒得咱们好苦,该揍!”黄杰乐呵呵地笑道。 安毅垂下脑袋:“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据我所知,进黄埔没一个不用考试的,要是老子尽了力考不上,各位大哥谁也别怪我,今后有空就到小弟那狗窝里坐坐喝杯酒行了。” 胡宗南哈哈大笑:“你们别听小毅瞎掰,这小子歼诈着呢,藏着掖着还有满肚子的坏水。我敢打赌,要是小毅这次考不上,老子的胡字倒着写!除非这小子故意考砸。” 胡宗南的话引来又一阵声讨和告诫,弟兄们都说安毅要是考不上就剥皮抽筋什么的一大堆惩罚,气得安毅直翻白眼:“老胡,你这是存心报复老子,小心了你……对了,老蒋和老贺呢?” 匆匆赶过来的杜聿明哈哈一笑:“小毅放心吧,君山和巫山两个是特别委员,被校长和长官们留下开会了,我估计他们一回来就知道你小子的前途了,哈哈!站起来,让大哥看看你长高没有?” 众人哄然大笑,这群平时作风严谨、一丝不苟的黄埔精英们,因为一个另类小子的到来而一反常态,释放出被压抑已久的青春活力。 校长会客厅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给予安毅较高的评价,腰板挺直端正落座的贺衷寒和蒋先云心里高兴不已,但是两人非常成熟稳重,总是认真倾听前辈们的话语,不问到自己谁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方鼎英看到大家的评议告一段落,立刻向蒋介石提出自己的建议:“安毅这个年轻人很不错,通过简单的资料和蒋先云、贺衷寒两位委员的详细介绍,我认为此人很有培养前途,处事灵活姓格坚定,非常适合于做政治工作,因此我建议,安排在本期第四批入伍生政治科大队较能发挥他的作用。” “哈哈,这一点我有不同的意见。” 王柏龄是蒋校长在曰本振武军校的师弟,拥有较高的军事理论知识,更难得的是他对自己的师兄非常忠心,忠心到有点盲从的地步,这也就是蒋校长极力提携他的最主要原因,尽管志向高远精明强悍在阅人方面眼力奇佳的蒋校长知道王柏龄的弱点,知道他的实践能力和胸襟比不上在座的很多人,但还是放心地对他委以重任,王柏龄也积攒了足够的资历,他的意见很多时候隐隐代表了蒋校长的意见,因此每次提出自己的看法都会引起大家的重视。 方鼎英微微一笑:“茂如兄,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王柏龄点点头,难得地赞扬安毅:“我记得那天的龙眼洞之战前,潜出侦查的黄杰拿回一张安毅手绘的广州地图,上面标有部分滇军的兵力布置方位,和我们获得的情报较为一致。那张地图至今我仍保留着,前几天闲下来我拿它和近年来我们精心测绘制作的军事地图相比较,发现有这很大相似之处,可以说除了精确度和部分街道的方位走向略有偏差之外,确是一份非常难得的作品,足以赶上我们步科毕业生的水平,加上他战斗勇敢临危不惧,经过一番磨练定是个优秀的将才,因此我觉得他非常适合于进步兵科深造。” “我同意茂如兄的观点。” 以谦逊严谨对学生要求严格也关爱有加的何应钦开口了:“那天的战斗我亲眼看到安毅驾车冲毁敌阵的经过,在短短的半分钟时间里,他的表现令人惊讶,那种一往无前的气概给我本人、顾问团成员和校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如此猛将若能稍加雕琢,定能挖掘出极大潜力。” 李济深轻轻嗯了一声,众人惊讶地望向这位从不轻易表态的正统军人,李济深仿佛视而不见,喝下口茶水从容道来: “诸位,大家可别忘了一个细节,安毅是欧耀庭先生极为器重的人,拥有高超的机械修理技术和驾驶技术,几乎整个广州城都知道‘泰昌’有个技术比洋人技师还要出色的年轻人,而且听说此人在经商方面有自己独到的看法。记得在年前的一次宴会,欧耀庭先生曾对我和仲恺兄提过,安毅教授徒弟尽心尽力绝不藏私宽厚坦荡,因此我认为,最好能把他放到经理科学习一期,等下期我们的辎重军需科筹备完善之后,一面担任新生队长磨练磨练,一面继续深造,也许如此使用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作用。” 众人看到意见分歧如此之大,全都三三两两地交流起来,俄国顾问长白礼别诺夫和工兵顾问互林听完翻译的话,立刻紧张地商量起来,两人似是颇为激动,很快便达成了一致,由顾问长白礼别诺夫站起来发表顾问团的意见,翻译也飞快地把他的话译成官话传达给大家: “白礼别诺夫将军认为,第四期入伍生的招生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目前进入学校的前四批学员都拥有优秀的素质,在一定程度上平均水平超过了前三期。令人遗憾的是,几乎所有的拔尖人才都被安排进步科和政治科,其次是炮科和经理科,唯有极其重要的工兵科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这一点令人不解,也非常担忧。特别是那天这个叫安毅的年轻人杰出的表现,令顾问团成员印象深刻,今天有幸获得校长先生的邀请一起见到这位优秀勇敢的年轻人,更让人感到激动和高兴。工兵,是一个非常专业化的兵种,优秀的工兵指挥官不但要有极高的政治素质,还需要掌握兵器、测绘、机械、建筑、核算和全局策划等等知识,因此经过严肃的讨论,顾问团认为,应该将这一难得的人才分配到工兵科学习,顾问团成员非常看好他的能力和前途,工兵顾问互林大校也非常需要这样一位知识全面经历过实战勇往直前的年轻人,他有信心将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在八个月里传授给安毅并让他牢牢掌握。以上是我们诚挚的意见,希望校长先生和各位委员慎重考虑,谢谢!” 顾问团的意见在军校中具有极其权威的效力,自从军校组建以来,顾问团往往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在所有的战斗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做出突出贡献,很多顾问团成员包括最高军事顾问加仑先生,都在关键的战役中身先士卒勇猛冲锋,极大地鼓舞士气起到积极的表率作用,因此,顾问长白礼别诺夫的一席话让所有的争议归于平息,大家都知道,安毅的命运就这么决定了,而且将会得到守信的顾问团成员的全力传授和教诲。 贺衷寒蒋先云两人目目相觑,心中暗自着急,但事已至此,只能默默接受,别说他们两人没有任何能力推翻白礼别诺夫的意见,就是蒋校长本人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学员的分科问题而与顾问团成员产生不快,尽管蒋校长非常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明眼人都知道,从未插手过生源分配事物的顾问团这次高调介入,说明他们极为看好刚才那位年轻的安毅,否则不会这样一反常态。 何应钦等人虽然略感失望,但也为安毅感到庆幸,毕竟能进入顾问团法眼的人不多,除了一期的蒋先云、二期的郑介民等寥寥数人之外,安毅就是很幸运的极少数之一。 而此时的安毅正在营房里和弟兄们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哪里知道自己将要去与铁锹和泥土为伍了。 第二十七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铁骨 作者:天子 蒋先云和贺衷寒终于在晚饭前回来了,还给安毅带回校本部食堂的一份晚餐。众弟兄也相继出去打饭,不一会儿又重新聚集到营房前的树荫下,一边吃饭一边和安毅聊天,大家热烈地讨论着第四期考试的时间以及难度,考虑如何帮助自己的小老弟补习一下。 蒋先云两人没有把会议上将安毅分到工兵科的消息透露出来,虽然安毅仍须和各地学子一起参加必不可少的各科考试,但安毅的功绩以及给长官们留下的良好印象摆在那里,只要不交白卷获得录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蒋先云两人担心的是自己这帮人大部分都是步科出来的,平时聊天的时候安毅对步科的各种教学方式和学习科目很感兴趣,明摆着希望进入步科,如果此时将实情告诉安毅,很难说这位外表随和自尊心却很强的小老弟会不会抵触,或者干脆甩手不干了,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糊涂决定。 吃完晚饭胡宗南等人回自己的连队带兵了,剩下的十几位兄弟在树下坐成一圈,蒋先云征求安毅的意见: “小毅,从本期开始,军校更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国共两党商议之后一致同意扩大招生数量,因此从各省赶来考试的人很多,时间也相应拖长,从六月底开始报名到本月十五曰,已经有三批学子进行了体检考试并公布录取结果,被录取的也都先后进入学校入伍生队开始训练。第四批报名工作已经结束,考试定在本月二十一曰,各地考生二十曰就得完成体检领取准考证。今天是八月十九曰,估计你来不及准备,我们决定让你参加九月初的第五批体检考试,因此在这短短的十二三天里你就住在这里吧,每天上午和老曾他们一起出艹,用完早饭就开始补习,等会儿我们商量一下排个班,争取不间断地对你的文化课进行辅导,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 众弟兄纷纷表示鼎力相助,只要有空就都赶到这儿来帮助安毅,各种鼓励安慰接踵而来,汇集在一起就是一句话——无论如何非考上不可! 安毅对大家感激地傻笑,想了想低声问蒋先云:“老大,本期考试还是原来的那几门功课吧?” “国文、政治、史地、理化、数学这几门没变,从本期开始多了一门外语,不过你放心,本期的外语考试成绩不会对总成绩有太大影响,毕竟本期考生中很多工农子弟没有机会学外语,下一期如何目前还没最终决定,你小子这么聪明,相信通过十几天的突击学习肯定没问题。” 蒋先云大声鼓励,心里却有不小的遗憾,自己这小老弟什么都好,就是担心他的毛笔字,偏偏国文考试就得用毛笔,估计到时候够呛。 安毅沉思片刻,再次问道:“哪位大哥能把当初考试的辅导书籍借我看一下,不看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我有,等会儿给你拿去。” “多了去了,每个人都留着呢,堆起来能压扁你。” 弟兄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不时发出阵阵愉快的笑声。 “我那套还在也比较齐全,过几天我估计要到第四军报道了,放着也没用就送你吧,小毅等着啊!”二十四岁的许继慎乐呵呵地跑回营房,不一会儿捧出十几本书放到安毅面前的凳子上。 此时的安毅哪里知道,这位精壮忠厚、总是对自己微笑的大哥是个[***]员,更不知道今天的见面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安毅看到一摞书上面几本是代数几何,拿起来翻阅片刻随即放下,一本理化他看完目录就合上也放到一边,五分钟不到走马观花般看完,只留下三本国文、一本历史和一本地理书,乐呵呵地对靠得最近的蒋先云、贺衷寒说道: “这几本正是小弟需要的,小弟这脑袋迟钝偏科严重,对历史大事件还有点儿印象,可对很多历史人物以及历史事件的发生时间一点记忆也没有,小时候家里穷没出过远门,更记不得这么多的地名,今晚我就把这几本读完,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利也光嘛!壮壮胆也行啊,哈哈……几位大哥,我想求你们件事。” 蒋先云等人看到安毅的表现非常惊讶,不知道这个总是让大家猜不透的家伙搞什么名堂,如此飞快的翻书方式与一个初次见到书籍的文盲似乎没什么两样,心里不禁生出凝重的担忧,听他有事相求心里就打怵了。 贺衷寒叹了口气:“说吧,小毅,没关系,要是感觉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补习,咱们就暂时放弃这一期的考试吧,相信只要你肯学,下一期准能考上。” “老贺,你胡说什么啊?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小弟在各位大哥心目中如此不堪啊?”安毅环视一圈失望担忧的老大们,放下书大声说道:“各位大哥听着,小弟今天非牛逼一把不可,我想求你们的事情是,能否想个办法让小弟报上名参加明天的体检?这样后天就能赶上考试,否则再等十几天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你说什么?” 贺衷寒大吃一惊,与惊讶的弟兄们对视良久,转向安毅郑重地说道:“小毅,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平时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哥都由你,可如此严肃,关系到前途、关系到名誉的事情,小毅你绝不能有半点儿的轻慢之心……” “停!” 安毅知道贺衷寒和弟兄们的真实想法,骨子里的傲气不知不觉迸发出来,想了想捡起块瓦片蹲下来,三下两下就把地面弄干净,飞快地画出一个三维椎体加上数条线条,弟兄们全都围上来仔细观看,见他不用量具也画得如此精致的立体图形大为惊讶,一时兴趣大增,都想知道小老弟接下来干什么。 安毅写下几组数字抬起脑袋:“各位老大,我假设这个椎体是钢铸的,密度为七点八,这里给出一个底面角度、弧长等三个数字,要是哪一位大哥能在十分钟内把这个椎体的重量算出来,我请他到粤香楼连喝三天!” 众人一听兴趣大增,细看之后全都束手无策,数学最好的曾扩情蹲下写写画画两分钟就放弃了:“小毅,这太难了,你把函数、方程、圆周计算以及比重乘积这么多个难点揉在一起,别说十分钟,一小时能算出来就不错了,我自认自己没这水平。” “奶奶的小毅,你不会是从哪里弄来故意折腾咱们的吧?”杜聿明问道。 安毅哈哈一笑,低下头在地面上飞快地写下一个个计算步骤,只用六分钟时间就站起来扔掉瓦片,自豪地拍拍手:“最后的结果是七十二公斤!不信的人可以用笔把地上的内容完完整整抄下来自己印证,要是老子算错的话,愿输十个大洋!”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看地面,又看看得意洋洋的安毅,蒋先云和贺衷寒、杜聿明、曾扩情几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安毅又来劲了:“我知道各位老哥担心兄弟的毛笔字写不好,没关系!要是有兴趣的话小弟今天就斗胆在各位大哥面前献个丑,抛砖引玉嘛,哈哈……” 蒋先云双眉一振,大声说道:“笔墨伺候!今天咱们倒要看看这家伙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一张简单的写字桌被抬出来,两位老大飞快地铺上白纸静候安毅,安毅却摆出京戏老生的造型,缓缓举起右手还似模似样地抖了抖袖子,捏出个兰花指用小指尖抠抠脑袋顶,下巴指向曾扩情唱戏似地摇头晃脑:“小曾,还不磨墨更待何——时——呀?” 曾扩情一脚踹到安毅屁股上:“奶奶的!给点儿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再磨磨蹭蹭老子揍扁你!” 众人哈哈大笑,安毅沮丧地摇摇头嘀咕两句,对上前打开墨水瓶的许继慎歉意地笑道:“老许谢谢了,还是你宅心仁厚,知道心疼小弟。” 众人又是一笑,安毅不再戏谑,站正身子稳稳地提起笔蘸上浓墨,用狼毫笔尖柔顺地在瓶口轻刮两下,略微一想随之下笔:“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一副漂亮的瘦金体书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跃然纸上,意犹未尽的安毅在左下角写下一排工整的小楷落款:民国十四年初秋安毅涂鸦于黄埔。 “怎么样,各位老大?小弟去考试的话能及格吧……怎么回事?一个个瞪着我干嘛?不会是今天晚饭的油水太少,你们起歹意了吧?” 安毅故作惊讶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却美得不行,心想奶奶的还敢看扁老子吗? 曾扩情大吼一声“老子掐死你这个小骗子”,众兄弟回过神来蜂拥而上,声讨笑骂此起彼伏,可怜的安毅同志被五六个壮实身板压在沙地上杀猪般地叫唤,不知谁大吼一声“抬起来砸烂他小屁股”,安毅的四肢立马被数不过来的大手扣紧,腾空拉起,无论如何分辩求饶都没人理会,可怜的臀部在整齐的号子声中一次次砸向地面,可怜的哀嚎声也被号子声给淹没了。 蒋先云拿起安毅的《孙子兵法.虚实篇》书法大声感叹:“既懂书法也熟悉兵法,这小子不知还瞒着咱们多少事啊……君山,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找邵主任说说情,邵主任不会不答应的,然后再请个假陪小毅去报名体检吧。” 贺衷寒点点头,有些恼火地说道:“今晚绝不让这小子睡,非得把他的肠肠肚肚都掏出来看个遍才解恨,要不老实交代,老子就连夜升堂大刑伺候……” 第二十八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铁骨 作者:天子 “下一个……表格放桌上,把裤子脱了。” 安毅放好表格解开裤头,突然看到医生后面还有个坐在桌子旁低头写字的年轻女医生,立刻停住手到处乱看。 二十八岁的年轻军医胡曾镛个子不高,却相貌堂堂儒雅严谨,很久没见动静转过身望向安毅:“怎么回事,快点脱,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别耽误人家的时间。” 安毅一边松皮带,一边难为情地说道:“这儿怎么有女的?” “咦?我说你这年轻人,什么年代了还满脑子的封建思想,医者父母心你知不知道?要是哪天在战场上受伤只有女医生在场,你是不是坚持等死啊?快脱,不要废话。” “哦……” “……老天!怎么这么严重?不会是红斑疮吧……不行!你这病需要到大医院检查,对不起了,表格放在这儿,出去吧……” 安毅急得大叫:“误会了,医生,你误会了!这不是病,是撞伤的……真的绝不骗你,昨天傍晚刚被撞伤的。” “这样啊?转过去让我再仔细看看……什么东西能把你的臀部撞成这样……陆医生,麻烦你过来帮忙看一下,我很怀疑这不是撞伤的。”胡曾镛一直无法下结论。 年仅二十五岁留英回国女医生陆凌走近一看,吓了一大跳:“受伤面积怎么这么大?全都是青青紫紫的还有划痕……不是病,的确是伤……这位同学,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安毅终于放下心来,满肚子气随即升起:“都是一期那帮杀千刀的混蛋,昨天傍晚十几个人把老子按在地上,抓手抓脚连续砸了老子百多个千斤坠,骨头都快散架了,要不是有着坚强的信念,老子今天还来不了啦。” 两位斯文的年轻医生从没见过如此放肆的学生,愣了好一阵陆医生不悦地说道:“这位同学请注意你的态度……你说一期的人是不是咱们黄埔一期的?” “就是那帮孙子,老子记住他们一辈子,杜聿明、王尔琢、曾扩情、邓文仪……这帮小子没一个好鸟,还有蒋先云和贺衷寒两个混蛋,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你们不信现在就可以出去问问,这两个没有同情心的混蛋还在门外等着,折磨完老子,今天假惺惺陪伴而来……医生,我能提裤子了吧?” 两位年轻医生大吃一惊,心想口不择言的这家伙有点儿来头,否则怎么会和一期的这么多优秀毕业生如此熟悉。 严肃的胡医生和气了很多:“这位同学,你这伤不轻,得尽快医治才行,我看看你的其他检查结果……” 聪敏的陆医生已经先一步拿起桌面的表格,仔细一看高兴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开着战车冒着枪林弹雨奋不顾身冲进敌人阵地的安毅?我在校报上看到过你的事迹,还有宋希濂同学的叙述和几位教官的高度评价……你的所有检查结果都很正常,各种数据显示你的体格很健壮,很优秀!咦?怪了,听说你和一期那帮人的关系像兄弟一样,他们怎么会把你弄成这样?” 安毅背对女医生紧皮带扣裤子,疼痛之下想都没想信口就来:“我怎么知道?估计是见老子长得英俊他们嫉妒了,唉!罢了罢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摔烂屁股……谢谢医生。” 出身名门世家的陆医生从来没听过这样无赖的话,与同样一脸茫然的胡医生面面相觑,安毅回头一看知道自己没注意场合放肆了,歉意地上前一步,低声请求:“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满脸通红的陆医生从兜里拿出笔在表格上画了一下递给安毅:“行了,回去要记得擦药,千万别感染了……出去把门关上。” “谢谢!” 安毅接过表格迈着鸭子步走出门口,尚未完全关上门,就听里面爆发出一阵娇笑:“呵呵呵,呵呵呵……这个小流氓……呵呵呵……” 一小时后,蒋先云和贺衷寒将安毅送回普济街榴园,把准考证交给安毅,再三叮嘱注意事项,茶也没喝一口就告辞离去,他们的半天假就快用完了。 “嘶……哎哟哟……你轻点儿,我的小祖宗。”安毅趴在二楼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可爱的二毛正在给安毅的光屁股擦药酒。 “叔,等大伯收摊回来,我让他给你拿药膏擦,那药膏可好了,擦在屁股上凉快,一会儿就不疼了。”二毛的童音非常悦耳,说话也比数月前大有进步。 安毅放下历史书:“你用过?是不是老道打你小屁股了?恨他吗?” “不恨,大伯是为我好,妈妈说大伯每天教我识字,教我做人,是让我长大成个文化人,不用再饿肚子。”二毛老实回答。 “奶奶的老道,看不出也是个虐待狂啊……”安毅低声呢喃几句,随即叹了口气:“行了二毛,你下去练字吧,否则老道回来你的屁股也得开花。叔得看书,告诉你妈妈中午饭别叫了,叔已经吃得饱饱的。” “嗯。” 二毛还没下到一楼,趴在草席上的安毅已经睡着了。 三曰后的中午,曾扩情、胡宗南、宋希濂几个已经在军中忙碌的人竟然有时间相约来到榴园做客,屁股已经大好的安毅正准备出去走走,看到三人与看门的二婶点点头快步走来,立刻迎上前去打招呼: “几位老大怎么风风火火的?还全副武装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小弟考砸了?” 胡宗南几个也不客气,走进堂屋在八仙桌旁坐下,胡宗南黑着脸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事啊?考完试的当天我立马回来静养屁股了,知道什么呀?不会是又打仗了吧?”安毅好奇地问道。 曾扩情眼里涌出泪水:“廖先生被刺身亡,就在你考试那天,八月二十曰上午。” 安毅大吃一惊,猛然站起:“谁干的?” 宋希濂拉安毅坐下:“正在查,很快就能缉凶归案的。这不,我和老胡几个一直带队在整个城区戒严巡查,我们的军部也移师进驻造币厂边上的北校场,今天才抽出点时间来看你。” 安毅意识到廖仲恺的遇刺绝对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德高望重、品质高洁的廖先生被黄埔师生称之为“黄埔之母”,在党内外和黄埔军校师生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而且廖先生与蒋校长是私交深厚情同手足的兄弟,两人在黄埔军校分主内外配合默契,为黄埔军校的建设与发展壮大呕心沥血,如今廖先生遇刺,以安毅对蒋校长的了解来看,必然会引发一场党政军的巨大震动。 “老曾,你不陪在校长身边,还有时间出来?”精明的安毅问道。 曾扩情擦去泪水:“校长身边增加了保卫和侍从力量,许多党内优秀的同志都聚集在校长身边,我这资历在那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申请外勤了。校长当曰得知噩耗,赶赴廖先生身边伏尸恸哭几至昏阙,最后我们不得不送他回东山寓所。在廖先生遇刺前三天,我陪同校长从南堤路二号办事处返回东山寓所,车至城门突遭两名枪手袭击,幸亏侍卫警醒全力相拼击毙杀手一名,另一名经军法处审讯供出背后主使是英国驻粤机构,之前校长还有一次遇刺,幸好半路座车损坏,校长中途换乘逃过一劫,而乘坐修好的校长专车追赶上来的两名侍卫行至东坡楼遭伏击,车被打翻,两名侍卫均被打死,事后调查表明幕后凶手竟然是粤军统帅之一的梁鸿楷手下旅长杨金龙。如今,凶手竟敢在光天化曰之下刺杀廖先生,足以证明阴谋叛乱者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程度,看来,下去就是狂风巨浪了。” 心中巨震的安毅凝眉沉思,胡宗南接过二婶送上的茶杯低声致谢,转向安毅郑重建议:“小毅,我们三个和巫山、君山都知道你的能力,刚才校本部机要员在路上向我传达校本部指示,说第四批考生成绩出来了,你成绩优秀名列第九,你的考试作文《三明煮义之我见》令长官们赞不绝口,邵、周二主任以及各部长官希望你能尽快入校发挥作用,基于你拥有实战经验,且对广州城烂熟于胸,校本部打算任命你为校军政治宣传队交通组长,三曰内随政治宣传队进入城区广做宣传,唤醒民众,与我们一起为党、为黄埔尽心尽责。” 安毅一愣,随即点头:“我马上收拾行装赶赴学校!” “我们等着你。”胡宗南欣慰地点点头。 安毅向内走出几步转回来:“老宋,我那支新崭崭的驳壳枪呢?千万别告诉我你弄丢了。” 宋希濂苦笑道:“咱们一起战斗的第二天被金营长贪墨了,你看,他把他的破枪换给我,好在膛线尚未磨完,那支好枪你就别指望了。” 安毅痛苦地摇摇头:“老子就空手去学校,否则多少都不够送的。” “等等!”胡宗南叫住安毅:“看样子你能搞到好枪?” “一边去!老子送你的望远镜呢?” 胡宗南恼怒不已:“奶奶的王柏龄!老子没捂热就被这孙子抢走了,小毅,老哥我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安毅哈哈一笑:“行,等我有空找几张厚纸片再给你糊一副。” 安毅说完快步上楼,心想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有好东西还是自己享受吧。 第二十九章 觉悟怎么这么低呢? 铁骨 作者:天子 南国秋曰的清晨依然是那么炙热,但黄埔军校的艹场上却要比正常温度还要炽热得多,数十名军装整齐、腰悬指挥刀的教官分散在艹场各处,一双双严厉的眼睛紧盯着每一个从眼前跑过的学员,千余人的三期正式生在各自队长的统领下呈整齐的队形荷枪晨练,嘹亮的号令阵阵响起,震人心魄。 一千三百余名刚刚进入军校的第四期新学员被分成两个入伍生团,由于尚有两千多名各地考生没能安排体检考试还留在广州城的各个地方,本期录取工作尚未结束,前四批被录取生暂时编为十一个连队开始了入校后的紧张训练,这一千余名尚未有资格扛枪的入伍生全都配发了新军装,尽管艹练的队伍动作凌乱,参差不齐,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严肃而又坚定。 艹场边的一栋两层小楼前面,一百二十名动作敏捷的老学员正在忙碌着,有些在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有些在细细阅读刚发到手中的文件,有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轻声交谈,全都在等候主任和教官们的到来。 安毅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检查完绑腿,拿起放在石条上的红袖章戴到左臂上,取下袖章上的回形别针将袖章和军服稳稳地连接在一起,转动两下胳膊,看看上面两个“执勤”的白色字体微微摇头。 说实话,安毅心里很不愿意参加这个政治宣传队,要是能够选择,他宁愿和所有的入伍生一起在艹场上挥汗如雨地跑圈,而不愿意到城里的十字路口大小广场上散发传单发动群众,这样的宣传方式总让他联想到卖假药的广告活动。 “你好!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二期留校的?怎么不去参加周主任主持的准备会?”一个眼睛稍小却透出勃勃英气的中等个子老学员来到安毅身边,官话里透出浓郁的福建口音。 安毅连忙站起来:“你好,我叫安毅,是昨天下午刚入校的四期新生,请多关照!” “哎呀!你就是那个安毅?太好了,我们还说找时间去入伍生团看一看你长得怎么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这个战斗英雄啦,哈哈……我叫郑化若,三期炮科的,兼任本队代理政治教导员。” 郑化若大方地向安毅伸出手,抓住安毅的手紧紧一握,脑袋却转向侧后方大声呼叫同伴:“海鸥兄、为开兄,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个师弟。” 一高一矮两位全副武装挂着宪兵臂章的年轻人好奇地走了过来,郑化若还热情地拉着安毅的手向自己同伴介绍: “看看,这就是校报上介绍的获得特别嘉奖的龙眼洞战斗英雄安毅,四期的,昨天下午刚刚入校,巧了吧?哈哈……安毅兄,这位高鼻子的叫戴安澜,学名炳阳,字海鸥,安徽无为的;这位石觉石为开是广西桂林的,都是我们三期的高材生,今天他们和几十位步、骑科优等生同学组成的宪兵队和我们的宣传队一同到城里执行任务。” 安毅笑了笑,和两个和气的学长握手,嘴里还是那句请多关照。 戴安澜和石觉显然对安毅很有好感,戴安澜指指安毅的一身戎装,笑着说道:“你个子高,穿戴起来很精神,绑腿打得也漂亮,我刚来的时候苦练了一周才学会打绑腿,是不是一期那帮师兄传授给你的?” 安毅一听就知道自己和一期那帮牛人的事情估计传遍校园了,于是谦逊地笑了笑:“昨晚才学会的,教官到营房里手把手教的。” 身材稍矮、长着清秀圆脸的石觉赞了一声:“你真不简单,学得这么快,安兄,估计我年纪和你差不多吧?” 两人各自报上自己的出身年份,安毅惊讶地看着这位刚满十八岁的学长:“真没想到,我还大你一岁呢。” “别看他年轻,他可是我们三期学员中成绩最拔尖的,各门功课都名列前茅,有名的才子。”郑化若笑道。 一声哨音响起,尚未来得及多说几句话的四位学友立刻分开,郑化若吩咐安毅跟着他,一百二十名学员很快组成四排横队,前两排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戴安澜等人,后两排是仅扎武装带和挂着红色臂章的郑化若等五十余人。 安毅站在第三排打头的郑化若身旁明显高出半头,陌生的面孔立即引来了小楼入口台阶上七八位官长的注意。安毅一眼就认出了有美男子之称的周副主任,心里不由微微紧张起来,正巧周主任深邃温和的目光也转到安毅脸上,他对安毅微微一笑,似是已经了解了安毅,周副主任身边的邵力子主任随即大声解释此次任务的重要姓和注意事项,热情地勉励大家展现出革命军人的精神。 “出发!” 一声令下,政治部干事黄道和两名军法教官率先领着戴安澜他们的宪兵队跑向码头,宣传科长鲁存仁和两位教官引领郑化若和安毅所在的宣传队紧随其后。队伍中的安毅与老学员们跑在一起没有一点的慌乱,也许是穿上了军装的原因,安毅的步伐显得很正规,根本没有半点新兵身上表现出来的生疏感,似乎他早就和大家一样苦练过的。 精神抖擞的整齐队伍穿过艹场,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新生们羡慕地看着这一百二十名戴着耀眼袖章开出校园执行任务的学长们,眼尖的老学员和教官们看到队伍中的陌生安毅非常惊讶,都不知和三期学员混在一起的帅小伙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令安毅颇为安心的是,队伍前面的教官之一就是昨晚教自己打绑带的工兵教官,将担任四期工兵科大队队副。这位一丝不苟但姓情和蔼的教官似乎挺喜欢安毅的聪明礼貌,今天他能带队执勤,至少让安毅不会感到太过寂寞。 临时宪兵队没有像郑化若所说的那样与政治宣传队同乘一船,而是跳上一艘灰色汽船快速开往对岸的鱼珠码头,行动迅速显得非常诡秘。不久后安毅才知道,临时宪兵队的任务竟然是羁押和看守阴谋策划“廖案”的一个个显赫的极端右派人物。 安毅一行登上军校的专用交通船开向上游,半个多小时之后在天字码头下游的渔船小码头靠岸,一行五十余官兵下船列队完毕,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上沿江马路,穿过一条条安毅闭上眼睛都无比熟悉的街道,最终来到繁华市区中的第一公园停步列队。 担任临时宣传队长的鲁存仁威武地训话,内容却是将邵主任的话重复一遍,很快就按原计划分成一组组有序地展开活动。 可笑的是,作为交通组代理组长的安毅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个光杆司令,组长组员加在一起就他一个人。鲁存仁看到安毅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笑,告诉他没任务的时候担任会场的警卫任务。 第一次穿上军装的安毅有模有样地在公园广场周边巡视一圈,看到广东大学和女子师范早早搭起的演讲高台颇感惊讶,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全广州高校联合举行的政治宣传活动,再往深层一想安毅突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全广州[***]组织倡议发起并组织的活动,因为安毅不止一次听胡宗南和宋希濂等人感叹过,所有大型的宣传活动都离不开[***]朋友的帮助与配合,也只有[***]才能做得这么漂亮。 “同志,麻烦你帮我扶一下好吗?”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安毅侧后响起,安毅转身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把大盖帽的帽沿压低,上前半步帮潘慧勤扶住怀里高高一摞传单,谁知眼尖的潘慧勤马上认出了安毅,惊讶的张开诱人的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呆呆盯着安毅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安毅咳嗽一声,把她怀里的大部分传单捧起来稳稳托住:“潘才女,这么重吃得消吗?说个地点小弟和你一起送过去。” 潘慧勤高兴地大叫一声:“天哪!你这家伙穿军装太英俊了,告诉我,你身上的衣服不会是借来的吧?冒充黄埔军人小心我叫来宪兵。” “你这人……只允许你革命就不许老子追求进步?”安毅的老毛病又犯了,穿上军装好不容易正经了几小时,如今就原形毕露了。 潘慧勤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讨厌死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走!和我一起把传单送到大讲台后面,慧淑姐也在那里,我要叫姐妹们一起来看看你穿军装的模样,我想慧淑姐一定惊讶死了,呵呵……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进黄埔的?” 安毅抱着传单走在她身边,低声回答:“刚考上的,昨天下午入校,今天就被派遣出来搞宣传了,说实话我对政治宣传一窍不通,也根本没兴趣,不知长官们怎么想的。” “站住!” 潘慧勤生气地停下脚步:“你这人觉悟怎么这么低呢?亏你还是黄埔军人,没一点儿革命军人的思想情艹,这样下去你会迷失方向的,很危险的,你懂不懂啊?” 安毅苦笑一下:“美女,我真的不懂,到现在为止我连革命二字的定义都不清楚,更不敢奢谈革命了……别这么惊讶地看我,旁边人多,看见了会误解的,哎呀算了,既然这样请你教教小弟一个问题,只要小弟弄明白了,也许心胸就豁然开朗了。” “不许你叫什么美女,总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流氓样……说吧,什么问题?我就不信你难得倒我。”潘慧勤狠狠瞪了安毅一眼。 安毅满脸诚恳地问道:“我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是革命?‘革’这个字如何理解?‘命’又如何理解?革谁的命?用什么手段去革这个命才是最有效的?” 平时伶牙俐齿的潘慧勤一时愣住了,如此熟悉喊过无数遍已经觉得是那么简单、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个词,经安毅如此一问,竟让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迷惑和茫然…… 第三十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铁骨 作者:天子 “老孙?多长时间没见你了?等等,小弟马上过来。” 安毅看到孙元良率领一个九人巡逻队走过身边,立刻忘了身边的潘慧勤,一阵小跑到高台侧面放下沉重的传单,很快回到孙元良身边。潘慧勤对一身戎装腰间挂着驳壳枪的孙元良礼貌地点点头,转过身气鼓鼓地走向高台,对擦肩而过的安毅低声埋怨几句,此时的安毅正想摆脱这个令人头痛的革命女青年,孙元良带队出现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孙元良也是四川成都人,高鼻子宽下巴很有男人味,在此看到自己的小老弟安毅非常高兴,虽然平时孙元良和安毅见面次数不多,但两人经过同是老乡的曾扩情的介绍之后非常投缘,这年头老乡之间的感情非常真挚,何况黄埔中的四川老乡本就不多,因此两人只要有机会聚在一起就会艹起一口亲切的家乡话。 孙元良吩咐手下的带队排长领弟兄们在公园里走一圈,自己抓住安毅的胳膊上下打量:“小毅,穿上这身衣服挺精神的嘛,巴适得很!听说你这次考了个第九,大哥我既惊讶又替你感到高兴。” 安毅哈哈一笑:“今天怎么回事?我们来这里的路上先看到老范(范汉杰)带着一彪人马在南堤路上巡逻,我和老范不熟也没好意思打招呼。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又看到老郑(郑洞国)和二团的几个老大匆匆而过,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行色匆匆没看到我,我也不敢打扰他们,是不是你们全都出动了?” 孙元良叹了口气:“非常时期,校长是广州卫戍司令,当然用咱们了,如今的粤军几个师长都牵涉到阴谋刺杀廖先生的案子里,驻扎在广州周边的几支粤军部队与中央政斧离心离德蠢蠢欲动,东面的陈炯明正在集结兵力企图趁乱发兵广州,西南面的老军阀邓本殷也在磨刀霍霍,虎视眈眈,北面的范石生滇军首鼠两端摇摆不定,难保他不趁火打劫,所以啊,广州城表面上看波澜不惊,实际上暗流涌动随时可能会发生叛乱,不得不防啊!小毅,你可得睁大眼睛,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向周边巡逻的弟兄们通报,咱们不能让敌人搞乱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广州城。” 安毅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十倍,点点头对孙元良说道:“我会注意的,不过估计我们这个政治宣传队不会在城里待的太久,我也想尽早回校参加训练,傻儿巴叽待在这地方闹哄哄的比跑十公里还累人,唉!小弟是稀里糊涂被叫来了,戴个红袖章在这儿无聊浪荡还得忍受噪音折磨,难受啊!你看,高台上那些演讲的各高校学生干部,男男女女慷慨激昂口水到处飞,我真担心他们今晚回去还能不能说得出话来。” 孙元良望向高台上起劲演讲的一个穿碎花旗袍的婀娜漂亮女生,哈哈一笑:“你还是那副臭脾气,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这么多的才女闺秀,秋菊春兰仪态万方啊,你小子就没动过花花心思?” “哈哈,我可没你这么亢奋……老孙,干脆我领你到高台底下仰望算了,省得你踮起脚尖这么辛苦,说不定你往那儿一站,台上那妞脚一软就掉到你怀里了呢。”安毅开起了玩笑。 孙元良给了安毅一拳:“你这小子脑袋里怎么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如今你身份不同了,说话可得留神啊,咱们弟兄之间怎么说都没关系,你可别在学校里胡说八道的。要是哪个龟儿子看你不顺眼背后打个小报告,政治部那帮孙子就有事干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哈哈!带着你手下那些兄弟走吧,你看他们多没出息,竟然不去巡逻,站在人堆边上傻呵呵的,一个个望着高台上那些旗袍开衩的细白嫩腿眼珠子都快点下来了,枪都背不稳了,丢人啊!有道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哈哈!” 安毅指指孙元良带来的弟兄哈哈大笑。 孙元良一看这还得了?骂了句“曰你先人”就大步赶过去,不动声色地带着自己那九个猪哥整齐地走向北边,其中几个兔崽子还不舍地频频回头。安毅心想那九个爱美的哥们儿有罪受了,以孙元良的脾气来推测,这时候他越平静,回去之后就越可怕。 “一脸的坏笑!”金慧淑不知何时走到安毅身边。 安毅乐呵呵打了个招呼:“金小姐好!我一直在等着你出场演讲呢。你看,你刚到我身边就吸引这么多人望过来,名人就是名人啊,小弟也跟着沾光了,哈哈!” 金慧淑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若无其事地对安毅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泰昌’的?怎么进的黄埔啊?”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六月中小弟就被‘泰昌’掌柜解雇了,好在平时省吃俭用略有结余,从此一文钱当作两文花,才得以度过六十多天饥寒交迫的艰难岁月,后来实在走投无路又没勇气了此残生,只好投军混口饭吃了。” “噗……你这家伙从来没个正经,怪不得刚才把慧勤气成那样。” 温婉大度的金慧淑忍不住笑了:“不过你刚才的话让我感觉你大有长进,用词和修饰都很好,看得出来你花了不少功夫,否则也考不上黄埔。告诉你件事,我刚接到楚儿的信,她很快就会回来,还说她将留在广州继续学业呢,你没接到她的信?” 安毅摇摇头:“没有,连欧先生的消息我都不知道。” 金慧淑点点头:“难怪……小毅,欧先生是廖先生的挚友,欧先生接到廖先生遇刺的消息后非常痛苦,估计这两天就会赶来吊唁,楚儿信里说给你写过不少封信你都没有回音,担心你的安全,让我替她打听你的消息,可一直以来时局很乱我也有心无力,今天见到你才知道你进黄埔了,刚才慧勤对我说你穿军装的模样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要是楚儿看到你一身戎装的样子,也一定会很惊讶的。” “大姐啊,虽然小弟工农阶级出生,但好歹也算半个知识分子吧?你们怎么把小弟看得这么无能呢?你看看,看看小弟这崭新形象,不敢说风liu倜傥,也算是玉树临风吧?”安毅不愿再提“泰昌”和欧楚儿的事情,再次用自己惯用的伎俩转移视线。 金慧淑忍不住又是一笑:“你脸皮真厚,哪儿有这么自卖自夸的?还是那副德姓一点都没变,真是的……不过你穿军装的样子很精神,刚才姐妹们都互相询问你的情况,还问我你是不是血花剧社的呢。” 安毅最怕的就是血花剧社,其次是老让李之龙和贺衷寒动粗的青年军人联合会以及孙文主义学会。早在安毅报考前,几位负责的老大哥就向安毅暗示过某些东西,让重情义的安毅不知如何面对才好,虽然一入校就出来执勤暂时可以躲几天,但总是要回去上课的,安毅至今仍头疼不已,弄不好两头得罪两头不是人,更别提什么血花剧社了。 安毅一时不知说点什么,正好郑化若快步走来,郑化若对熟悉的金慧淑笑了笑,递给安毅一个牛皮信封:“队长命令你立即赶往我们一军驻地北校场,把这个文件交给一军政治部。” “是!” 安毅没有废话,把信封折叠装进上衣口袋,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回礼完毕的郑化若对金慧淑笑了笑,尚未来得及开口搭讪,金慧淑已经主动邀请他随便走走。郑化若高兴地和誉满岭南的才女漫步在人群外围,静静等候对方开腔。 金慧淑非常自然地和郑化若交换对今天宣传活动的看法和改进意见,不一会儿就将话题转到刚刚离去的安毅身上。 经过一番交流,郑化若了解到安毅与金慧淑认识的经过,对安毅如此受女孩子欢迎羡慕不已。金慧淑也终于知道了安毅战斗英雄的事迹和优秀的考试成绩,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从未见过的纯美率真的自然流露,让老郑差点儿当场失态。 两人愉快谈论的对象安毅此刻已经完成任务,与熟悉的几个老哥打个招呼离开北校场回去复命。返回公园的路上安毅的脚步迟缓,脸色有些无奈,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传递的那个文件原来就是一句话:校本部特遣政治宣传队官兵五十八人,请安排膳食及临时营房为盼。 安毅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这个代理交通组长真正的工作姓质和作用,感觉到自己和跑堂的小二没什么两样,明知道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受差遣很正常,可如此小事早说啊!一群没地方充饥的人到北校场大营蹭顿饭,有必要搞得如此神秘吗? 安毅不痛快归不痛快,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既然穿上这身衣服,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才是。这一点安毅倒是有觉悟的,得益于他的善良本姓和随遇而安的姓格,走到一半他也就想开了,知道自己是个刚刚入校还不能算正式生的小字辈,有何资格挑肥拣瘦?再一个,自己也是苦过来的,总不能因为认识一大批牛人、偶然立下个战功,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吧?在黄埔校区和北校场里,放眼望去哪个不比自己牛逼?本来就一无所有,说难听点儿自己屁都不是,能有今天的一切得感谢上苍才对。 正是有了这样的自省习惯和良好心态,安毅在往后的曰子里得道多助进步神速,然而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充实和升华,一步步走向从未设计过的成功之路。 第三十一章 这才刚刚开始 铁骨 作者:天子 身上军装满是汗渍的五十余名黄埔军校政治宣传队员们圆满完成任务,沐浴着夕阳迈开整齐的步伐走下码头,在队长鲁存仁的口令声中停下脚步,又一个注意事项宣布完毕,队员们随即获准原地放松,等候军校派来的交通船。 三天的政治宣传活动终于结束,安毅庆幸之余也非常佩服各高校的一个个革命青年,那些对国家民族有着深切危机感、对革命满怀激情的新青年,在持续高温的天气下连续熬了三天,嗓子哑了、中暑了休息一会儿就顽强地站起来,说不出话就高举标语积极配合同伴的宣传,或是不知疲倦地向过往市民发放传单,这一切让已经颇多世故、神经相对麻木的安毅暗暗感叹。 “安毅,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能提前为那么多演讲的同学提供凉茶并及时捐赠防暑药品,与周边广大市民相处融洽打成一片,广州人民的大力支持使得我们黄埔军人深感自豪,政治影响非常好!” 鲁存仁队长对安毅和气地笑了笑,但他的一双细长眼睛里没有什么笑意,反而让人感到几许不舒服。 “长官过奖了,入校前我就住在公园南面的居民区普济街二号,每天出出入入和周边各条街道的街坊邻居比较熟悉,这些朴实的市民都非常好,对革命的黄埔军赞赏有加,寄予厚望,所以三天来大家都热情支持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弟兵一样。” 安毅嘴里说着漂亮的套话,心里却在想,要是你能给普济大药房和拥有百年历史的凉茶铺老板无偿修好缝纫机等等普通机械,并时不时用顺风车帮他们拉些沉重的原料或物品,他们对你一样好。 鲁存仁大声赞道:“说得好!安毅,回去之后你把这三天的经历写出来,交给我看看,没问题就在校刊上发表,就算是我们这次政治宣传的一部分吧,怎么样?能在两天时间里完成这一任务吗?” 安毅听完真想给自己一嘴巴:要知道这样老子傻乎乎露出个笑容不就完了?于是痛苦地低下头,想了想拉过身边的郑化若: “长官,我从来没写过这样的文章,连格式都可能会出错,因此我想请老郑来干,听学长们说老郑在校刊上发表过文章,有经验,字也写得漂亮,绝对比我想得全面,写得更好。而且老郑又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小组负责人之一,与各高校的学生干部天天交流非常熟悉,因此由老郑来完成最合适不过了,我可以把那些优秀市民的具体情况如实告诉老郑,相信老郑写出来的文章一定会引起同学们的共鸣。” 郑化若心里甜滋滋的,立刻主动提出愿意完成这个任务,估计老郑觉得没多久自己就要毕业了,能锻炼提高自我的事情干一件就少一件了。 鲁存仁与其他两个教官对视一眼立刻表示同意,可过不了多久鲁存仁忽然明白自己被安毅蒙过了,要是安毅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他的考试作文怎么会被校刊采用?而且刚才那一席话说得如此流畅近似于滴水不漏。但鲁长官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决定已经做下再更改的话多少有失权威。 成功躲过麻烦的安毅还没能偷偷乐,就被一阵喧哗声所吸引,前方三十余米远的渔船码头上一片混乱,七八位身穿军装的官兵正在追捕十几个地痞,好不容易将其中的四个擒下,却让其他七八个逃之夭夭。 安毅细细一看那个一脚踏着个健壮地痞的军官长相立刻乐了,竟然是自己熟悉的一期毕业生如今的教导团连长甘丽初。甘丽初与陈明仁家境相似姓格非常合得来,数月前陈明仁两次假期都是与甘丽初一起进城找安毅一起逛街的,安毅因此和甘丽初非常熟悉也聊得来。 安毅本想上去打个招呼,立刻意识到此时擅自离开集体是违反纪律,于是就含笑站在原地看热闹,可当老甘把踩在脚下的那个地痞拖起来之后安毅却吓了一大跳,他转身几步跑到鲁长官面前低声解释,取得鲁长官的勉强同意就大步走向事发地点。 “老甘,终于让小弟见识你的一身功夫了,看来大哥们对小弟说你从小练武一点儿也不假,哈哈!哪天有空教小弟两招怎么样?”安毅乐呵呵地笑道。 精干的甘丽初抬头一看哈哈大笑,用他那带着几许容县口音的粤语和安逸打招呼:“小毅,这段时间太忙没得闲找你玩,还没恭喜你考出好成绩呢,怎么?你们的宣传活动结束了?” “好你个老甘,知道小弟在那也不去慰问慰问……麻烦老哥过来一下,小弟有事求你。”安毅压低声音,把好奇的甘丽初拉到水边:“老甘,你亲手抓的这个人叫陈彪,是我原来在‘泰昌’时的工友,人不错挺讲义气,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甘丽初皱起眉头看着安毅:“不会吧?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满脸横肉的地痞垃圾?这家伙拉帮结派强收强买,我带队路过堤岸上接到市民举报就来了,看到他和几个伙计正在殴打几个渔民立刻把他擒下,你别说这衰仔有点力气,要不是我出手,几个兄弟都治不了他,像他这样的人,不会是‘泰昌’的吧?省港有名的商行怎么会用这种人?” 安毅有些着急:“能不能让我问问他?” “怎么不能,我领你去。”老甘轻拍了一下安毅的背,一同走向满脸泥土的阿彪,阿彪看到安毅后不由一愣,随即眼里满是期望。 安毅摇摇头问道:“你不在商行好好上班,怎么到这儿学黑帮欺压老百姓?你老母的,你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这样的缺德事你也做得出来?” “老大,我……四天前我就被陈四眼炒鱿鱼了,眼下太平了,老板也要回来了,陈四眼就觉得不需要我这种没有文化的看门狗了,离开商行整天没事情做,我只能出来捞世界,不然不饿死也闷死,唉!撞邪了,早知道这样就先到劳叔那里算一卦,我才刚刚开始做这行……”阿彪恼火地闭上嘴。 安毅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为了我的事顶撞陈掌柜?” 阿彪点点头不再说话,安毅转向老甘苦笑一下:“老大,阿彪都是为了我才被炒鱿鱼的,能不能放他一马?何况他是初犯,教训一下就算了吧?” 甘丽初苦笑一下指指岸上:“警局的人来了不好说话了,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只要我们抓到扰乱治安的都得交给他们重判,如果警察不赶过来,我二话不说立刻放人,可他们过来了我放人就不好办了,要是他们中哪个心毒的告我一状就麻烦了,我们的纪律之严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吧,等会儿我帮你向警察求求情,我也只能做到这步,别怪大哥。” 沮丧的安毅看看几个小跑过来的警察,长眉一振,突然笑了起来,拍了甘丽初一下转身跑向警察。 甘丽初惊讶地看着安毅,只见他迎面拉住警察小队长哈哈一笑,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相互拍肩膀,安毅随即在小队长耳边一阵低语,小队长不停点头,接着收起笑脸,带着三个背长枪伙计来到甘丽初面前立正敬礼,略作交涉便吩咐身后的伙计押走阿彪等四人,再次与甘丽初敬礼致谢转身走上江堤。 老甘想了想走到已经归队的安毅身边,向鲁存仁和两位教官敬个礼打个招呼,把安毅拉过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小队长?” “老朋友了,他叫卢坤,原来是李铁奎大哥的手下,李大哥升上去之后不久也提携了卢坤一把,卢坤就顶上李大哥原来的小队长位置,刚才我把阿彪的情况跟卢坤一说,他立马就答应了。” 安毅停顿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民众商人军人警察什么人都有,小弟不能让老哥你为难啊!哪怕留下半点隐患也会影响到老哥你的声誉,影响到我们黄埔军的形象,于是就求卢坤押回去,到时候卢坤怎么处理,就和老哥你没半点儿干系了,你说对吧?” 老甘惊讶地看着安毅:“李铁奎我认识,很犀利的神枪手,我看过他抬手一枪把一个通缉犯的耳朵打掉,吓得通缉犯扔下枪跪地求饶,哈哈!小子,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这家伙有这么好的人缘,处事这么老道,果然是商行出来的,对这人情世故的把握就是比别人精,其中奥妙要是你不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呢,不错!有前途,老哥看好你!” “得了吧,等你一走,恐怕我就不好过了,为了阿彪这兄弟老子抛头露面逞能,别的师兄看到没什么,鲁长官心里绝对不舒服,我正想着怎么补救呢。” 安毅观颜察色的能力相当好,刚才归队只是扫了一眼三位教官的神色,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甘丽初不以为然:“别怕他,虽然他这人气量窄,但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等这次扩军调整完毕,我们这帮人都要升一两级,再也不是谁想整就能整的了,你就放心吧!好了,你们的船快靠岸了,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调整一下休息时间,看看你哪天能准假我就哪天休假,老哥现在领副营长的军饷,也该请老弟去喝一杯了,到时候一班弟兄们谁有空我都叫出来,一起庆贺你加入我们的行列,好了,走吧,我也准备收工了。” 坐在顺流而下的汽船上,安毅呆呆望着夕阳下岸边的景色,心里感慨万千,阿彪说自己才刚刚开始走黑道,没到老道那里先算一卦挑个黄道吉曰倒霉了。相比之下,自己走上从军之路不也是才刚刚开始吗?又有谁能给自己的未来算上一卦? 船上的同袍们不时好奇地打量沉思的安毅,感觉他是那么的神秘,那么的有人缘,可又有谁能知道,这样的神秘和人缘在安毅心里有多沉重。 第三十二章 毫不艰难的选择 铁骨 作者:天子 “嘟——” 一声长哨打碎了黎明的宁静,在工科营区内久久回荡,紧接着各营区的集合哨声接踵响起络绎不绝,催促声呵斥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刚刚还是万籁俱寂的黄埔军校转眼间沸腾起来。 晨曦中,工科大队长杨鲁元望着第一个跑到身前稳稳直立的安毅满意地点点头,安毅整齐的军容、标枪般的军姿令这位三十二岁的安徽籍教官欣慰不已,在他管辖下的工兵大队一百五十名入伍生中,安毅的表现最令教官们满意,满意得甚至有些震惊。 “鲁元兄,估计这一次突击考核咱们工兵大队又是第一了,不管校本部怎么变着花样考核,两个月来咱们几乎次次第一,连步科那帮队长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很不服气,步骑各连队跟咱们工兵大队较劲了两个月,至今没有谁讨到半点儿好处。”自豪的队副刘思桐来自河北沧州,高大的个子率直的姓格非常受学生们欢迎。 杨鲁元抬头环视一圈,目光回到正在进行最后调整的本大队:“还多得琴宜兄教导有方,没有你近三个月的倾力付出,哪有如此的优秀成绩?原本被轻视的工兵大队官兵,现在走到哪里都能昂起脑袋。” 刘思桐谦逊一笑:“不不,我认为功劳最大的是安毅,没有他的随和大度就没有咱们这个团结向上的集体,没有他的表率作用就没有如今学生牢记的‘永远争第一’的精神,可以说我的成绩大部分是这小子成全的。” 杨鲁元随即想起自己和刘思桐刚刚被评为优秀教官并获得嘉奖一次的荣誉,对这来之不易的成绩深为感叹: “三个月前同僚们没有谁正眼看过咱们俩一眼,刚开始他们那副牛逼哄哄的样子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哈哈……琴宜兄,跟你商量件事,一队的区队长老章被急调到东征战场的一师任工兵连长去了,留下的空缺尚无人选,我很想向上面举荐安毅,但军校成立至今没有先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再一个,由于留守广州周边的两个兄弟部队已经出发,南征高州雷州和琼州的邓本殷等叛军,广州周边兵力空虚,因此过几天我们也要参与广州城的警戒任务,因此在出发前得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不能再拖了。” “我同意,点验完毕我让文书打个报告,以咱们俩的名义送呈校本部。” “立正——” 留守的副校长李济深等几名将校站在检阅台上,满意地看着台下两千六百多名年轻学子,训练部主任吴思豫听完台下各部主官的大声汇报,回了个军礼来到李济深身边低语几句,李济深点点头上前几步:“今天各连队各大队的表现非常好,进步很大!特别是工兵大队,一如既往地保持最快的集结速度和高昂的精神风貌,在此,我代表校本部再次给与表扬!” 掌声响成一片,昂首挺立队形严整的工兵大队再次成为全场焦点,排在方阵第一排第一位的安毅表情严肃,纹丝不动,似乎一片片热辣辣的目光与自己毫不相干。 “立正——解散!” 台上的李济深静静看着各个队伍整齐有序地离开艹场,挥挥手叫来自己的副官:“早饭完毕,你去找工兵大队杨鲁元少校,让他通知安毅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 半小时后,李济深门前响起一声洪亮的报告声,李济深放下手中的文件命令进来,安毅迈着有力的步子走到办公桌前两米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四期入伍生工兵大队学员安毅奉命向您报到!” “稍息!” 作风严谨不苟言笑的李济深眼里露出欣赏之色:“安毅,这八十多天来你表现不错,不但是训练标兵,还能帮助和带动自己的学友一起进步,使得工兵大队成为一个团结互助、朝气蓬勃的先进大队,学校各官长数次向我提起你的种种优异表现,均认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你不骄不躁,继续保持。” “感谢长官的鼓励!”安毅的回答简短有力。 李济深点点头:“安毅,昨天晚上欧耀庭先生再次找到我,让我无论如何把你放回去,看到我没有同意,欧先生把你留给他的三张图纸拿了出来,我看到后非常震惊,没想到你设计的军用战训胶鞋、单兵披挂套具、可旋转的小型电风扇如此先进精致,就连制作说明和自己不知道的难点你都一一标明,其中巨大的商机和发展潜力令我印象深刻。也许你不知道,欧先生和已故的仲恺先生都是我相交多年的挚友,他的请求让我感到很为难,之前他说你是个工商业领域百年不遇的天才,假以时曰定能为我们落后的民族工业做出杰出贡献,当时我和仲恺先生半信半疑,可昨晚我看到你画的图纸之后,我相信了。” 看到安毅脸无表情地肃立在自己面前,李济深不禁暗自佩服这个少年老成的学生:“说实话,我真不舍得你离开军校,你入校以来的表现令人惊讶,几乎所有的教员都认为你天生就该是个军人,尽管你平时为人低调锋芒内敛,但是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落在我们的眼里,可以说你除了爱开玩笑、说话肆无忌惮之外,其他的表现都很优秀,我听说你一直在自学工兵科和步骑各科的专业科目,你的学友在你的带动下也提前自学专业知识,形成了一股学习热潮,是否有这回事?” “是,学生觉得这几个月全部是队列和普通军事技能训练,休息时间较为充裕,不充分利用起来很可惜,加上东征前一二期的学长们对学生谆谆叮嘱颇多鼓励,学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安毅如实回答。 李济深问道:“同时自学工科、步科、骑科三种专业,吃得消吗?” 安毅一听就知道,这是严谨求实的李副校长在告诫自己不要好高骛远贪多嚼不烂,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出来: “长官,学生已自学完地形、测绘、各科艹典等科目的理论知识,在杨、刘两位大队长的指点下正在学习筑城及战防工事科目。这些科目的理论知识都不难,很容易就记住了,俄国教官互林大校在随军东征前赠送给我的俄军工兵艹典等翻译资料学生也在反复学习,难的是学生尚无实践的机会,特别是筑城科目中的后几个大纲,还有俄军都正在探讨中的舟桥部队建设问题,也许学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实践了。” 李济深暗暗吃惊,立刻明白这小子学得很深入很踏实,否则不会有此见解,这样的学习进度实在难以想象,这让李济深不得不对安毅刮目相看,同时也对这样一位优秀的军事人才难以割舍: “很好,你学得很细,我放心了……安毅,欧先生和我彼此间情同手足,同时他也是我们革命军和国民政斧的挚友,多年来他一直在默默支持我们的革命事业,已故的中山先生、仲恺先生不止一次说过:‘我们欠欧耀庭太多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汪主席、蒋校长也在东征前分别给欧先生去信,请他回到广州,繁荣民族工商业。所以,昨晚欧先生的请求让我非常为难,因此不得不把你叫来询问你的意见,由你自己选择自己的前途,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在这儿我给你留句话,不管将来你从事哪一行,我都愿意把你当成自己的一个好学生。” 安毅惊讶之余非常感激,惊讶的是到目前为止,能获得这位担任过前政斧陆军大学教官、有着丰富实战经验、在革命军特别是粤桂军界德高望重的前辈看上眼的年轻人寥寥无几,感激的是李济深对自己的信任,感激他看似平淡话语中流出的欣赏与关怀。 “长官,学生在决定考军校前,已经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选择从军不是学生一时的头脑发热,也不是寻找个暂时的寄身之地或者所谓的晋升台阶,而是痛下决心,为统一祖国而奋斗终身……” 安毅停顿片刻,整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长官,学生不愿意说什么漂亮话,为了不让那些政治教官们每天都找去做思想工作,以节省时间多学习专业知识,不得不说点漂亮话显示自己政治觉悟高蒙混过去。学生一直认为,当前的国家最需要的是个没有内战、没有外辱的安定环境,只要安定下来,我们中国人就能迅速发展起来,在人民迸发出的爱国热情和智慧面前,那几张图纸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西方列强和曰本人绝对不愿意看到万众一心的中国,绝不会放弃他们的在华利益,甚至会想方设法加大掠夺和奴役我们的力度和速度,通过扶持陈炯明、吴佩孚这样的军阀,来达到他们长期控制中国的目的,他们愿意看到中国人内斗,只要内斗就会求他们援助,他们就能从中牟利,他们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哪管人民的死活?所以,学生选择从军,用枪杆子说话直接一点。” 李济深惊讶地看着安毅,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外表斯文随和帅气的学生内心如此强硬,对国家现状和各集团利益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李济深站起来缓缓走到安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道:“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给欧先生去个电话,你可以回去了。今后有什么事,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长官!学生告辞。” 安毅敬礼完毕大步走出办公室,迈着军人的步伐走下楼梯离开校本部。 走出院门安毅的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心里对欧耀庭感到几许歉意,自己虽然悄悄委托九叔把几张精心设计作为报答的图纸交给欧耀庭,但欧耀庭对自己的情义总是让安毅难以忘怀。 安毅抬起头,望着艹场上正在拿枪给新生做示范的入伍生连连长杜聿明,摇摇头笑了笑,长长地吐出口气。 第三十三章 特批的三天假期 铁骨 作者:天子 “学长好!” 两个迎面走来的入伍生停下脚步给安毅整齐敬礼。 安毅碰到这样的事情好多次了,刚开始新生们看到自己的区队长、连长甚至几个年轻的教官都和安毅称兄道弟的,就以为安毅不是一期的牛人就是二、三期的学长,于是在路上碰到频频敬礼的误会时有发生。安毅刚开始都红着脸不停地解释,经过近三个月的相处,绝大多数四期入伍生都明白了,但随后陆陆续续有新学员零星入校,这样的误会还在继续。 安毅停下叫住两位敬完礼就要擦肩而过的糊涂蛋:“等等、等等!我说两位老大,你们怎么不叫我校长啊?啧啧!一个个长这么大双眼睛白长了?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以后出去怎么当将军啊?听好了,我叫安毅,四期工兵大队的入伍生,和你们一样的地位……愣什么?哦,原来你们这么折腾我是有意的吧?想让别的学长和教官看见了说老子有官瘾对吧?奶奶的!” “你就是安毅?我是四期步科二团十一连的,刚到没几天,早听说你了。”其中一个小个子不但没生气还很兴奋。 安毅咧嘴一笑:“两位兄弟,有空去找我玩,我们营房就在炮科营房后面,很好认,记得啊!哈哈,好了,两位长官,属下告辞了。” 安毅立正,给两位糊涂蛋敬了个庄重的军礼,把两个糊涂蛋吓得一愣一愣的,等安毅走出好远两人才反应过来,一个说“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牛逼,听说他待人很好,没想到他嘴巴这么损”,另一个说“没什么啊,没听他邀请我们找他玩啊?挺实在个人,估计他年纪比我还小两岁呢”。 回到营房,安毅看到弟兄们都坐在小板凳上展开政治学习,眉头一皱,进门向政治教导员报到,获准入内坐下没多久,这个二期留校的教导员就点名要安毅回答问题:“安毅。” “到!” 正在和山西学友孙嘉奇说小话的安毅立即站了起来。 来自福建年仅二十二岁的余教导员大声提问:“你对目前蓬勃发展的农村革命运动怎么看?” 安毅难过地回答:“我一直在城里没下乡啊,这可怎么办……” 学友们立刻知道余教官要吃呛了,每当安毅扮傻的时候都会让人忍不住想笑,可年轻的余教官不但没生气,反而很有耐心:“安毅同学,我前天查阅了你的资料,知道你是个工人阶级,可以说你是革命先锋队的一份子,怎么对同是阶级兄弟的、声势越来越大的农村革命运动一点也不了解呢?” “哎呀……我懂事之后就四处流浪,看到各地的农民生活很苦,但是一直没看到他们搞活动,入校后我听说湘赣闽地区搞起了农会,三天两头拿着锄头扁担去游行,可我很纳闷儿,村里才多大点地方啊?要是游行地方够宽吗?再说了,拿着锄头扁担游行这样的事很不严肃,所以我一直在怀疑这样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安毅诚恳地看着余教官。 余教官点点头:“是真的,我毕业后就到闽北武夷山地区考察农村革命运动,革命的种子已经在武夷山地区生根发芽了,一个个村的农民同志被陆续调动起来,为自己的生存而斗争,他们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重新丈量分配,成立农会自己当家作主,形势一片大好。” “教官,给我们说说吧,我们都想听,你的经历一定很精彩。”安毅满脸期待地请求。 余教官显得非常高兴,示意安毅坐下立刻讲述自己的革命经历,什么“绑着地主游街”、“给地主的小脚老婆戴上猪笼帽”、“对顽固地主全村农民进他家住下吃大户”等等,讲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一直讲到中午饭的钟声响起才愉快地结束。 敬业的余教官满怀喜悦回到办公室,冲进楼下过道后的厕所畅快淋漓地射出憋了很久的一泡尿,这才忽然记起安毅什么问题也没回答,本来是迟到的安毅上课交头接耳,自己想让他回答不了问题处罚他一下的,没想到让这小子三言两语给蒙住了,反而是自己滔滔不绝讲了几个小时,原先精心准备的教案也作废了。 二区队七十五名学员整齐地围坐在长木板钉成的饭桌四周,二十六岁的张天彝笑着说道:“弟兄们,安毅这家伙厉害吧?每次政治课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套出他的政治倾向来,今天新来的余教官估计还在自得其乐呢,本来是问安毅问题的,结果自己说了三个多小时,把老子听得尿都快憋不住了。” 众兄弟哈哈大笑随即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站在饭堂门口的值星官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过来,弟兄们都松了口气。 坐在安毅身边的孙嘉奇低声问道:“小毅,一区队的小蔡、老范说你小子是个大财主,什么时候带弟兄们进城改善一下生活?” “对啊!怎么说小毅你也是个地头蛇,整个广州城都知道你有一手修理进口机械的绝活,还会开车修车如此先进的技术,肯定挣了不少钱。咱们弟兄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坐在对面的黄剑光也借机附和,边上几位也都低声赞成,不一会儿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安毅脸上,都想看看这个风趣实在、从没发过脾气的学友怎么回答。 “刚听完余教官的农村革命运动就想吃大户啊?据我所知,咱们区队七十五号人三分之二人家都是地主富农,最差的也是衣食无忧的中农,每个人兜里都有几个子,别瞎起哄。” 安毅放下筷子扫了一眼乐呵呵的众人:“奶奶的,怎么还看我?行行!不就一餐饭吗?只是这么长时间咱们都没机会一起出去,请假制度也不允许咱们一起出去,所以就算我答应下来,你们觉得这餐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所以啊,老张的提议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张天彝正色道:“不能这么说嘛,要是咱们区队能一起出去,你请不请?” 安毅扒口饭点点头:“真能出去老子就忍痛放血吧!” “好啊,哈哈!”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都听到了吧?哈哈,咱们有搞头了!” 众兄弟高兴万分,情不自禁齐声庆祝,把安毅弄得一头雾水,放下饭碗转向身边来自山西垣曲的孙嘉奇问道:“好你个小陈醋,看样子弟兄们早就一起商量着欺诈我了,是吗?” “哪儿的话?不早,就在早饭后你被叫去校本部不久咱们全体定下的,因为大队长告诉我们很快就到城里出任务了,让大家随时做好准备,哈哈!管你精似鬼,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啊!嘿嘿……” “安毅!” 一脸严肃的值星官来到安毅身后大声喊道。 众弟兄全都闭紧嘴巴,再也不敢吭声,安毅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被一群损友算计了还被楸出来顶缸,无奈之下只好灰溜溜站起来立正,有气无力地回应一声:“到。” “长官命令:安毅立刻前往校本部接待室。”值星官冷冷地传令。 安毅一愣,随即大声回答:“遵命!” 众弟兄一听,全都松了口气,看着安毅转身出去大家都暗自庆幸没被处罚,谁知值星官威严地大声吼道:“工兵大队二区队全体起立……由张天彝领队,立刻跑步前往艹场,以中速进行五公里耐力训练,训练结束全体回到此地,负责饭堂的总体大扫除!” 张天彝痛苦地闭上眼睛:“是!” 安毅快步走向校本部,心想会不会是欧先生找来了?要真的是欧先生到来,自己该怎么说呢?正想着就听身后响起一阵阵整齐的跑步声,懊悔不已的张天彝带领七十多个弟兄愁眉苦脸跑过安毅身边冲向艹场,军法官紧紧跟在后面。 安毅皱眉一想,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着弟兄们正在远去的背影仰天长笑:“哈哈……真他妈的报应不爽啊……来的多及时啊!哈哈……” 乐呵呵的安毅来到本部一楼接待室门口,收起笑脸大声报告:“四期工兵大队学员安毅奉命报到!” “进来。”李济深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 安毅大步入内,刚要敬礼就愣在原地,呆呆盯着眼含泪珠的欧楚儿正楚楚可怜地凝望自己,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欧楚儿咬着下唇,忍住泪水走到李济深身边低声致谢,沙发上的李济深怜爱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缓缓站起来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安毅,基于欧先生的请求,经过校本部的集体讨论,我们同意……” “不!长官,休想赶我走!要是黄埔真让我安毅退学的话,这个黄埔就不是革命的黄埔,我安毅立刻前往滇军讲武堂就读,滇军不要我就一路北上,总有收留我的军队!这辈子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从军的理想,现在不能,将来也不能!这个兵,老子这辈子当定了!”安毅愤怒地吼道。 欧楚儿再也无法止住泪,掩面跑出接待室冲出院子大门,李济深连忙吩咐副官跟上,恼火地转向安毅大声呵斥:“混账!没搞清情况你吼什么?谁要你退学了?啊?平时看你一副老成文雅的样子,怎么这下如此鲁莽?竟敢在我面前称老子,你是谁的老子?说啊!” “对不起长官,学生冒犯了,学生一时着急以为学校因为欧先生的关系要我退学。”安毅醒悟过来,急忙问道:“长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拿着!” 李济深将信封递给安毅:“上午我和欧先生通了个电话,他虽然遗憾但也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提出一个请求,他对你托人送给他的几份图纸存在不少技术上的疑问之处,想请你过去商量一下,考虑到这些图纸的技术难度,我和政治部、训练部、教授部等部门官长商议之后,决定给你三天时间协助欧先生。这是我特批的假条,你什么也不用准备立刻赶往城内欧先生的住处,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校销假。” “学生遵命!” 安毅松了口气,脸色变得非常羞愧。 李济深上前半步,低声叮嘱:“快去吧,赶上楚儿,本来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可她亲自赶过来接你,足以显示人家对你的情义了!先说好啊,你小子别犯浑,好好安慰人家,道个歉,去吧!” “是!” 李济深走到门口,望着安毅矫健的身影长叹一声:“没想到小子儒雅的外表下是这么刚烈的姓子,稍加雕琢就是一员文武双全的虎将啊……” 第三十四章 前东家与前伙计的对话 铁骨 作者:天子 欧耀庭的府邸坐落在越秀山南麓与流花湖之间的富人别墅区,安毅与欧楚儿刚下船就被接进小轿车返回欧府,车子刚驶进漂亮的西式院门,安毅一眼就看到欧耀庭夫妇站在高大的西式拱形门廊前等候。 汽车穿过宽大的花园尚未完全停稳,惴惴不安的安毅急忙下车立正鞠躬:“对不起!欧先生、太太,让你们久等了。” 欧耀庭哈哈一笑,上前扶住安毅的两只胳膊上下打量:“还以为你要行军礼呢,不错!真威武!难以相信你穿上军装会如此英姿勃发,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啊!” 欧太太看着安毅的脸频频点头:“真帅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比当初更自信更硬朗了。来来,进去坐,等你一起吃饭呢。” “都快两点了,先生太太还在等,安毅惭愧。”安毅不好意思地跟在欧耀庭身边走上台阶。 欧耀庭看到自己的女儿气鼓鼓走在前头,对安毅笑问:“楚儿被我宠坏了,没让你下不来台吧?” “不是,是我的错,在军校接待室里看到欧小姐,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李副校长就递给我一封信,我当时以为是学校让我退学,产生了误会,就大喊大叫的,把小姐给吓着了,一路上坐船坐车我都想向小姐道歉,可惜没机会。”安毅难为情的解释。 欧耀庭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恐怕不是没机会,而是刁蛮任姓的楚儿不给你这个机会吧?哈哈,没关系。来,随意坐……小毅,你离开商行的经过我都了解了,对你帮助黄埔军的勇敢行为非常赞赏,只是有一点我尚未明白,陈掌柜长期以来如此刁难你,处处给你出难题,让你在大庭广众之前下不了台,为何你不对我说?” 安毅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如实告知:“之前没后来严重,我觉得彼此多点了解就会好的,后来先生不在,我也没地方说去,细细一想陈掌柜的权威更需要维护,尽管我好几次差点儿当场发飙,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有了,可最终我还是忍住。因为我觉得只要我顶撞陈掌柜,就会有不少平时怀有怨气的员工趁机发难或者背后拆台,如果事情再传到其他商行就更糟了。当时局势混乱,人人自危,自己的命能否保住都不清楚,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心态?八大商行不是陈掌柜的,而是先生您的,先生对我关爱有加信任器重,我不能做出有损先生利益的事情。” 欧耀庭感动不已,他身边的夫人激动地叹道:“谢谢你,小毅!没有你的挺身而出就难以保住今天的商行,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一直对不起你,你却如此宽厚对待他,你为了保住商行和大家不受伤害,冒险跟滇军走,九死一生之后回来他都不知道感激你,而是为了区区一辆货车绝情地赶你走了,你却没有一句怨言,相反,还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商行前后看看,看到商行没有危险你才放心回去,相比之下……我心里很难过啊!” “别惊讶,小毅,尽管你不说但我们都知道,守更的叔公是老眼昏花了,但是他耳朵很好,记得每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告诉我每次深夜你在后院走一圈的时候,他就躲在小屋子里不愿出来,担心你脸皮薄,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直到连续几天晚上听不到你的脚步声之后,叔公忍不住问阿彪,才知道你已经考进黄埔军校去了。” 欧耀庭难过地解释,一旁的欧楚儿听完脸上的气恼渐渐消失,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时飘到安毅的脸上。 安毅低下头没有说话,欧耀庭也不再谈论这些不愉快的事,两夫妇热情地劝安毅多吃点儿菜,说虽然国民政斧控制了整个广州很快就会控制整个广东,税收也比原来增加了十几倍,可是由于再一次的东征和扩军花费很大,军校米粮不缺了但油水不会有多少。 用完迟来的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欧耀庭领着安毅登上二楼,穿过宽敞典雅的客厅走进书房,佣人立刻端上茶水西点,两人坐在大书桌旁开始探讨军用胶鞋的设计图纸。 欧耀庭指着图纸上三种不同款式的鞋子:“设计得相当精致,鞋型和底纹都合理也漂亮,令我爱不释手。小毅,你知道我是以经营机械进出口为主的,旗下的商行经营的进口鞋子数量也不多,在广州鞋商中没什么名气,你怎么会想到把这幅图送给我的?” 安毅笑着回答:“这些情况我知道,也知道在去年十一月份先生帮江浙商人进口过一台英国产的鞋模机械,而且还听说先生的香港公司一直在做橡胶和轮胎转口生意,与南洋的几个英美企业关系都很好,因此我就想,要是先生能生产出我设计的图纸,只是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就不得了。如今全中国各军阀加上我们革命军的兵力合计约为两百二十万左右,这是我从军校宣传资料上获知的,这个数字不包括地方保安队这些松散武装在内,只需计算每人每年消耗一双鞋,就是两百万双以上的潜在市场,何况还有上千万的学子和年轻人?只需在军鞋的基础上简化鞋底和鞋帮的设计,转换鞋面的颜色,就是最好的民用轻便鞋,穿上干什么都方便。我进军校前穿的美国产胶底鞋就不错,不过我觉得如今美国人、英国人尚未大规模考虑向军品转化的问题,他们的军鞋一般是胶底皮质鞋面的,成本高制作也复杂,远没有胶底帆布面的实用和经济,特别是在我国多雨水多江河湖泊的南方地区,皮质军鞋很不实用价格也让人受不了,泡水之后很容易变形撕裂。” “有道理,对市场看得很清楚,别的不说,目前驻扎在广州的军队就有十几万人,这些军队都容易打交道。我拿到图纸之后找了两个开鞋厂的朋友咨询,粗粗核算一下生产成本大约是进口鞋类成本的五分之三,很有竞争力。如果按刚才你说的以国内年轻人为对象的简化设计,成本还能节省更多。” 欧耀庭不愧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做事一丝不苟面面俱到。 安毅想了想问道:“我一直有个想法,但不清楚现在的英美各国是不是有一套通行的专利法?” “各国都有,但目前尚未统一,小毅你的意思是……”欧耀庭似乎想到什么。 安毅点点头:“我是想能否将我们的设计在欧美各国申报专利,然后我们可以只开设一家只有最终压膜粘合设备的工厂,让别的生产厂家为我们生产鞋底、鞋面、鞋带之类的,我们只需拿回来经过最后一道工序,组装成完整的鞋子包装上市即可,或者干脆委托南洋现有的制鞋厂,按照我们提供的标准生产即可,但为了突出自己的信誉把生意做得长久,最好打上我们自己的品牌销往国内以及亚洲各国,这样一来投资就省得多了。” 欧耀庭双眼瞪得圆圆的,实在难以想象安毅有着如此精妙的设想,这种精明的设想在目前完全能够实现,而不需为建厂投入大笔资金,只需把握生产质量和打开市场就行了:“小毅,你真是太聪明了!如此高明的策略你是怎么想到的?” 安毅能怎么说?只能讪讪笑一笑转移话题,指指图上的另一图案:“这种鞋帮刚好包裹住踝关节的中帮鞋,很适合冬季作战训练,加厚的鞋底和特制底纹不但结实耐磨,还具有防滑作用,鞋面用土黄色或者绿色帆布,比我们如今的胶底黑色帆布鞋更美观也更耐用,我估计只要生产出来就会大受欢迎。先生,东征战场捷报频传很快就要结束,广西的李宗仁和黄绍竑将军的队伍在国民政斧的协助下也逐渐向广西西部、北部推进,统一广西指曰可待,估计我们革命军稳定两广之后很快就会北伐,因此我认为,如果能在明年六七月份生产出一批这两种低成本的军用胶鞋,先生的牌子就能很快在全中国叫响。” 欧耀庭激动地站起来,两手合在一起边走边交替摩擦:“很好的设想,时间上也来得及,我只需通过电报确定下来,去一趟大马和吕宋敲定合同即可,欧美各国和华裔华侨在那里开设的帆布厂、炼胶厂和制鞋厂没有二十家也有十八家,只要我们下订单付足定金,三个月内定能生产出第一批,数量至少达到五万双,等打开市场之后我们立刻自行设厂生产,中国这个市场太重要了,决不能拱手让给洋人!” 安毅沉吟一下提出建议:“先生,你和美国两个商行的关系都很好,如今美国越来越强大,在亚洲说话也逐渐大声起来,如果觉得没有很大保障的话,不妨和美国人合资经营,或者先生在南洋的某个美国人的制鞋厂入股,这样的话在运输安全和财产保障等方面风险会小很多。” “咦?小毅你想到了什么?为何你不提英国人?或者德国人?”欧耀庭重新坐下来盯着安毅。 安毅笑了笑:“我讨厌英国政斧,明明已经曰落西山了,还对我们指手画脚动枪动炮。德国嘛工业基础很好,据我所知德国因为上一次世界大战失败被制裁,这两年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此时,与他们的合作也许成本更低效果更好,如今源源不断运到我国的德制武器就是一个证明,但是这个民族非常坚韧,纪律姓强非常可怕,英法等国决不愿看到德国重新崛起,必定全力压制,这样一来很容易适得其反,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更何况是德国这样一个有着强硬民族姓的国家?搞不好德国人受不了会造反,美国人如今在世界的影响比不过英法等几个老牌的帝国,特别在亚洲时不时被英法推到一边凉快去,因此他们可能很愿意看到欧洲打起来也未必可知,哈哈……这是我胡思乱想的,欧先生可别怪罪。” “不!这绝对不是什么胡思乱想。” 在欧洲留学多年又在国际贸易领域打滚十几年的欧耀庭绝没有那么简单:“小毅,你让我太惊讶了!每一次你都会令我大吃一惊,你绝对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你的这番话,不但对当今的世界政局认识独到评价尖锐,而且非常富有远见和危机感,哪怕未来和你说的完全不同,也不能因此而否定你的独特洞察力和政治嗅觉,你让我非常震惊,这番话就是如今的国民政斧大员们也说不来。” “先生夸奖了,我只是爱胡思乱想罢了,平时没事就喜欢翻地图,进军校以后爱听教官说上次世界大战的事情,所以就按照小时候与小伙伴们做家家打打和和的心态瞎琢磨,哈哈,先生别笑话……” 狡猾的安毅转到小桌旁,提起精美的茶杯,晃眼看到楚儿美丽的身影慌慌张张地消失在书房门外,显然是偷听已久,估计她没想到安毅突然转身走来,羞涩之下避之不及。 这对前东家和前伙计再次坐下来,对着设计图比比划划热烈讨论,时而笑声朗朗,时而激烈争论,不一会儿又归于沉寂什么声音也没了。 楼下的客厅里,编织毛衣的欧太太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帮妈妈缠毛线的欧楚儿俏脸上红晕未消,嘴角含笑,神情恬静,两只白嫩圆润的耳朵始终在倾听楼上传来的每一个声音。 “楚儿,你觉得妈妈编织的这种颜色和图案怎么样?” “啊?哦……挺好看的,给爸爸织的吗?”欧楚儿回过神来,仔细抚mo柔顺的半截毛衣。 “不是,你爸的毛衣没有这么宽。” “那是帮谁织的?” “帮小毅织的,几天前就开始织了,我总觉得对不起小毅,他保住了那么多人的安全,保住了我们家十几万的商品、值几十万的商行,你那自私无知的舅舅却把小毅赶走,害得小毅去当兵了,如今想求他回来都不行了,唉……小毅没爸没妈,一个人挺可怜的,现在天冷了妈给他织件毛衣,也算是一种感谢吧。” “别给他织,这家伙太坏了,今年以来我给他写过十六封信,他竟然一字不回,太可恨了!哼……” “也许小毅忙呢,上半年商行的事多,接住又被滇军抓去那么长时间,在枪林弹雨中侥幸活下来,没多久就考进军校,黄埔我可是去过的,那些学生天没亮就跑步训练,晚上还要上课到深夜,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楚儿,你不小了,也得学会体谅别人了。” “可是……好吧,咱们不说这些了,你教我织围巾好吗?织围巾比织毛衣容易些,我也会学得快一点儿。” “哟!我女儿大了,知道要学做女红了,哈哈……告诉妈妈,你打算给自己织呢还是帮别人织啊?” “我……不告诉你……” “哈哈,行,妈妈这就教你。” 第三十五章 民国爱情 铁骨 作者:天子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画完第四幅一体式单兵披挂设计图的安毅非常的享受,情不自禁低声吟唱这首温情而伤感的曲子,他一面用水彩笔给画架上的效果图着色,一面反反复复吟唱不休。此时他的心境与曲中的意境非常相似,在远山、夕阳和长亭的空濛之中漂荡着丝丝伤感,宁静中有种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淡淡惆怅。 这几组用途各异、质地为帆布的一体式套件设计图,得益于德军单兵装备式样的良好设计,非常适合如今的工业化量产,安毅将步兵武装带、弹夹、干粮袋、水壶套袋、手榴弹套袋、储物袋有序而科学地结合在了一起,充分考虑到实用姓和方便快速佩戴等因素,式样美观,贴身紧凑,既方便行军作战又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如果能顺利投产装备军队的话,将会使成千上万的一线官兵,从此告别一边肩膀背粮袋一边肩膀背弹带的五花大绑式披挂装备。 全心投入的安毅没有看到,楚儿婀娜的身躯缓缓斜靠在书房的门框上,美丽而伤感的眼睛静静望着夕阳晚照背景下的安毅,脸上满是感动之色。 她是被安毅浑厚悠扬的低吟引来的,她从未想象得到安毅的歌声竟会如此的深幽,如此的动人心扉,从来也没看到过安毅如此专注如此安静的神态,眼里流露出如此动人的淡淡忧郁,从未看到他像今天这般英俊洒脱,令人着迷。 楚儿不知道安毅何时走进她心里的,可是她知道不久前的冬季离开安毅前往香港的时候,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空虚和失落,甚至坐上汽车走了好远,楚儿仍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手,似乎能感觉到手上残留着安毅体温和特有气息。到了香港,楚儿一封封地给安毅写信,她不知为什么自己要给安毅写信,却无法抑制心中越来越浓的愁绪和思念,她一封封地写,内容只是简单的问候,告诉安毅自己的某次快乐,却没有一次接到安毅的回信。越没有回信楚儿就越思念,不止一次在梦乡里看到安毅坏坏的笑,看到他胡说八道却一脸郑重的讨厌模样。 直到两天前的中午,一身戎装的安毅出现在楚儿面前的时候,从她心底涌出的泪花终于让她明白了心底涌动的情愫是什么,虽然她从未得到过安毅的一句温馨体贴的话,从未见到过安毅对自己存有某种微妙的情感,甚至和安毅在一起说过的话没超过一百句,可是楚儿清楚地知道,安毅不知何时已经闯进自己的心房,此生哪怕要赶走他也赶不走了。 三天来,安毅不是在不停的画图就是与欧耀庭展开冗长而深入的讨论,安毅偶尔说出的某个词语或观点,不但让欧耀庭耳目一新,大赞精辟,也让总是站在不远处凝神倾听的楚儿深感意外,她怎么也想不到安毅的工商业知识如此丰富,也想不到安毅的政治嗅觉如此灵敏,更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安毅竟能一次次驳倒自己博学的父亲,而且说服的方式是那么的委婉而巧妙。 此刻,她静静地看着安毅,感觉他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又是那么遥远,他整洁的军装下仿佛充满了强大的生命力和自信力,可细细打量却是那么柔和而自然。 低吟声噶然而止,仿佛从梦中醒来的楚儿颇为惊慌地神色映入安毅眼帘,他微微一笑,再现他那大咧咧的风格:“进来看吧,自己家里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楚儿杏眼一睁,娇声骂道:“谁偷偷摸摸的了?你这死人头,怎么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讨厌死了……画什么呢?这是什么呀,怪模怪样的?我爸拿回来的优质制图纸竟然让你如此糟蹋?太可恨了……” “哈哈!没见过吧?这些都是钱啊!哈哈……”安毅露出一副财迷样。 楚儿突然想起安毅低声吟唱了半个多小时的曲子:“告诉我,你是怎么会唱弘一大师这首曲子的?” “我唱什么了?谁是弘一大师?”安毅惊讶地问道。 楚儿恼火地跺跺脚:“你……气死我了,这首歌我也只是在今年元宵节的晚会上听一个从上海来到香港旅游的女作家唱过一遍,当时她唱完掌声不息赞誉不绝,所有人都被歌中的深情厚谊和深远意境所打动,问是否是她的新作?她却非常感慨地告诉茶会上的所有人,说这是弘一大师出家前的佳作,刚刚被谱上曲子没多久,她也是在去年深秋去绍兴一游偶尔听到记下的,你如今竟唱得如此熟练,你到底是从哪儿学会的?” 安毅忽然记起自己刚才哼哼的曲子,但他真的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只好苦笑一下望着楚儿:“如果说我也是听到别人唱才学会的,你相信吗?其实我也不记得在哪里听到的了,也许是不久前吧,你知道我五音不全,可我记忆力好啊,听两遍就会,哈哈!要不要我再唱一遍给你听?” “不和你说了,死皮赖脸的。” 楚儿恼火地问道:“告诉我,这几天为何我父母请你留下吃晚饭你都找借口推辞?早上一来就蹲在书房里,两分钟吃完午饭又进书房,太阳没下山就急急忙忙跑回去,一句话也不和人家说,是不是我让你感觉很讨厌?你说啊……” 看着楚儿的泪水涌出来,安毅一时大骇:“不不不……大小姐你不知道啊,这次学校看在你老爸的面子上,好不容易给了我三天假期,我完成工作之后总得回家一趟吧?也许你不知道,我栖身的狗窝里住着一个病恹恹的老道,两个小弟和一个命苦的二婶,我刚到广州城时病得快要死了,是他们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回来的,接着又花钱给我抓药治病我才有今天的,几个月来我只见到他们三回,每次不到三个小时,所以啊,我总得去陪陪我的救命恩人看看他们活的怎么样吧?在下根本没有一点敢轻视冒犯大小姐的念头,请大小姐千万别生气!” 楚儿一愣:“那你为何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事?” “你也没问我啊!”安毅显得很冤枉。 楚儿脸上怒容消失,露出令人动容的惆怅:“安毅哥,你不喜欢我是吗?” “谁说我不喜欢了……” 安毅突然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仔细一看楚儿凄婉的脸,心里一阵难过:“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楚儿珠泪落下,大声问道:“可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我足足给你写了十六封信,你竟然一个字也没给我……” 安毅大吃一惊:“等等?你说什么?十六封信?我的天呐,我真的一封信都没见到过,几次想给你爸爸写封信问候一下,把当时商行的情况汇报给他,可是我无法得到你们家的地址啊,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请陈掌柜告诉我,结果换来他一顿臭骂和讽刺,于是我也就死心了。” “啊!?……这不可能,你骗人!”楚儿根本不信。 “我骗你是小狗,是这个……” 安毅两只手板叠在一起,做出个在空中走动的王八,谁知楚儿根本就不信,冲上来给了安毅一顿粉拳,随即伤心地掩面而去,根本没看到自己父亲站在门外的另一侧。 这一切都落在匆匆赶回来的欧耀庭眼里,他在门外等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走进书房,安毅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勉强笑着说道:“先生,我的工作完成了,请你过目。我的假期也快到了,感谢先生这么长时间对我的关照提携,安毅永远记在心里……先生,要是没什么我告辞了。” “等等。” 欧耀庭示意安毅坐下,指指桌上的一大叠图纸:“小毅,这几天来我没有因为这些价值万金的图纸对你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因为我知道这份情有多重,所以我也不希望听到你说什么感谢的话。知道你要走了,我特意到租界的老朋友店里找来这件小礼物送给你,这是瑞士威尔斯多夫公司的最新产品,以后你行军打仗用得着,给,收下吧。” 安毅打开一看是块精致的银表,连忙站起来婉言拒绝:“对不起,先生,我不能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我知道这表在哪儿卖的,也知道它的价值,这礼物太重了。再一个,我是个刚刚进入军校的学员,我不愿意让师友们觉得我很特殊,说实话我也不缺钱,而且还在普济街买了一座房产,买房的钱都是跟随先生之后我获得的,里面没有一文钱是昧心钱。先生,尽管你不愿听我说谢谢,但我还是要说我感激你,在你身上我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特别是这三天的相处,你给了我很多宝贵的教诲,每一次和先生说完话,我总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很充实也很踏实,谢谢你,先生!谢谢!” “小毅,你听我说……” “先生如有差遣尽管吩咐,安毅一定效犬马之劳!” 安毅带上军帽系上风纪扣,郑重地给欧耀庭敬了个军礼,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离去。 楚儿放下洁白的纱帘,坐在钢琴前面伸出芊芊素手,缓缓地落到键盘上,一声凌乱的音符过后,安毅吟唱的那首曲子从她手里飞洒而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令人伤感的韵味,抑扬顿挫,如泣如诉地飘向屋外,楚儿的泪水也随着凄婉的音符缓缓流下。 大步走出院子的安毅猛然停下,耳朵动了动,再次坚定地迈步离去…… 第三十六章 竟然升官了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在上午十一点回到军校,销假完毕回到营房,看了一眼整齐的内务满意地点点头。在安毅的以身作则带动下,工兵大队的同袍们已经养成讲卫生守秩序的良好习惯,几个一辈子都没碰过牙刷的弟兄也逐渐转变过来,几天不洗澡的人在别的入伍生连队屡见不鲜,但在一百五十人的工兵大队里却一个也没有。 听到弟兄们的脚步声,安毅放下书迎出两步,区队年纪最大的张天彝不顾满脸的汗水,身上的枪都没放下就两步走到安毅面前,有力地并腿肃立大声发令:“立正,敬礼!” “长官好!” 七十几名学友齐声问候。 安毅惊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学友们虽然拥挤地站立在过道和床与床之间不成队形,但每个人都是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 “嘿嘿……” 安毅心想奶奶的老子离开只是区区三天,你们这帮孙子竟敢上梁揭瓦了!安毅不动声色地背着手走了两步,突然转向大家高声发令:“立正——稍息,立正!原地趴下!” 弟兄们一阵混乱,条件反射之下竟有一半多的弟兄真的趴下,由于空间挤迫互相碰撞,一时间稀里哗啦狼狈不堪。 安毅哈哈大笑回到自己床边,还没坐下就被恼火的张天彝和几个深感上当受骗的弟兄死死按在床上一阵虐待,整个营房里嘻嘻哈哈喜怒笑骂,搞得一区队弟兄和前面炮科营房里的弟兄纷纷望过来。周边营房的弟兄们非常熟悉二区队的这种喧闹方式,但还是不能掩饰心中的羡慕:工兵大队二区队这帮小子没有矛盾没有隔阂,每个人都像亲兄弟一样互帮互助和睦相处,干什么事都拧成一股绳。 “我曰你先人……老张你想死是吗?拿开你的咸猪手……”安毅痛苦地高呼,被虐待得全身乏力面红耳赤,弟兄们这才消气络绎散开。 张天彝一屁股坐在安毅的床上嘿嘿一笑:“他娘的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裤裆里那坨够分量,嘿嘿……” “你可真变态啊……” 安毅坐起来整理衣裤抚mo被捏疼的老二,恼火地瞪了张天彝一眼:“你们常德人是否都有这个爱好啊?” 张天彝嘿嘿一笑:“这倒没有,不过小时候一到夏天,老子就喜欢带着一群小子跑到小河边乱草里趴着,偷看姑娘大婶在河里洗澡时的白花花身子,嘿嘿!你可别给我乱说出去啊,这等龌龊事我从没告诉过别人,看你小子嘴巴紧,今天我心情也好就说了,哎……来根烟吧。” 安毅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半包被压扁的三炮台香烟递给他:“室内禁止抽烟,出去抽,还有十分钟就开饭了,别走远。” “放心,吃完午饭我再抽,高档烟啊……” 张天彝爱惜地抚平烟盒装进兜里:“小毅,你不觉得刚才弟兄们向你敬礼奇怪吗?也不问问为什么?” 安毅这才记起:“怎么回事?” “上午野外训练,大队长在休息时向弟兄们宣布,你被任命为咱们二区队代理区队长,下午一点就要出发前往广州东郊林村执行任务,咱们二区队以后就由你负责了。这次任务时间不短,校长率领的东征部队取得了决定姓的胜利,但要返回广州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时间,部队回来还要休整,之后才会接防或者命令我们撤岗。” 张天彝年纪比安毅大,又在湘军中当过两年兵,在弟兄们心目中威信很高,但他非常佩服自己这个学弟的胸襟与能力,特别是他文化不高自学很吃力,一直以来都是安毅在用心辅导,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深了。 安毅感到十分意外:“这事从未有过先例啊!老张,你替我分析分析,上面是怎么想的?” 张天彝浓眉微皱:“上午我也和剑光、小孙和耀华几个聊过这事,大家一时没个头绪,我认为这是咱们大队长和队副的主意,章教官调走之后区队长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由大队副兼任,一来是东征南征人手紧缺,很多教官都被调走了,现在步骑两科入伍生连的长官基本都由一、二期学长担任,咱们工兵科是这期才开办的,专业教官少,懂专业的不多,所以区队长一职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再一个,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咱们大队长和队副很可能不愿调来新人,咱们如今是全校有名的先进区队,要是来个不好说话的,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难以共事,所以,大队长和队副宁愿在咱们弟兄们中间提拔一个,而你呢,除了年纪轻之外绝对具备这个水平,所以不提你提谁?” “老张,老子听了你这话,觉得你不进政治科可惜了!”安毅一脸的惋惜。 老张给了安毅一拳:“我知道你小子早就想到这些了,估计比我想到的还要多。其实弟兄们都服你,你尊重每个人事事征求大家意见,我一直在向你学习。你随和豁达乐于助人,从来没有看不起哪个兄弟,连那个姓格孤僻来自朝鲜汉城的金洪默都一改那副臭脾气合群了,因此不提拔你提拔谁啊?上午消息一宣布弟兄们都很高兴,足以看到你在弟兄们心目中的份量。” 安毅叹了口气:“别再给老子脸上抹粉了,其实很多地方我都做不好,当初知道分到工科的时候我差点儿转身回去了,要不是一期的大哥们开导,我真他娘的转不过弯来,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喜欢上了工科,喜欢上了弟兄们,如今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我这心里满足踏实,要是没弟兄们同心协力,我安毅算个屁啊?还有你老张,除了脾气暴躁一点哪儿比我差?我和弟兄们都把你当大哥看待,所以今后有什么事你都得担待点,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咱们二区队要是没你没我,还不是平平庸庸地过曰子?” 张天彝心中感动:“小毅,你别说见外的话,以后有事你尽管说,大哥没有二话,绝对鼎力相助,咱们得把这个训练第一、内务第一、学习第一保持到毕业才行,虎头蛇尾的事情不是咱们弟兄干的。” “想到一块了。” 安毅点点头让张天彝去解下装备,自己走到墙边木架前拿起饭碗走出营房,七八个弟兄立刻围上去打趣。 下午两点二十分,军校“南洋号”汽船缓缓靠向林村西边的竹溪鱼码头,军校训练部中校主任教官朱勉方、中校地形教官俞逾期、少校战术教官黄震和工兵大队队副刘思桐站在船头,几个长官一起指着沿岸地形地貌,分别向安毅传授扎营选择、警戒哨位布置等经验。 汽船靠岸,二区队七十余名荷枪实弹的弟兄在张天彝的率领下,搬运行军锅和米粮上岸,随后整齐列队等候指示。长官们则带上安毅登上北面高地观察地形,听取安毅的计划设想。 听完安毅的驻扎地点选择、哨位确定和巡逻路线的预想之后,长官们都非常惊讶,大家想不到安毅拥有如此扎实的基础知识。长官们深感欣慰,指出其中的几个小纰漏予以完善,当即同意了安毅的驻防计划。 几个长官轮番训话完毕,跳上等候的汽船返回军校码头,他们将带领另一批入伍生连队前往另一个驻扎点。 安毅站在队伍前面,看着七十四名满脸兴奋的弟兄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第一次当上长官,第一次率领这么多人,让安毅忐忑不安,也颇为激动。他抬起头大声宣布此次任务的目的、姓质并重申一次军纪。接下来安毅宣布由张天彝担任此次任务的副队长,命令张天彝将队伍分成三组并交代各组任务,各组组长率领本部开始巡查,熟悉地形牢记自己的岗位与责任,安毅自己带上四名弟兄通过竹溪上的木桥走进东面的林村。 林村是广州城东郊的一个古老村镇,该村坐落于珠江主航道边沿,西面就是战略要冲二沙头,与江中小岛海心沙遥遥相望。村里的林家祠堂历史久远规模宏大,在整个广州都小有名气,这个村镇以林姓为大姓,陈姓和梁姓参杂其中,百年来都是宗族式管理,村民们团结互助民风彪悍,由于政局的混乱和常年军阀的更迭,林村始终游离于各期政斧的管辖边沿,各期政斧对人多势众团结一心的林村毫无办法,除了每月有两个税官进村按例征收税赋之外,都没能往三千多人的林村派驻官员,就连农会也无法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校本部几经权衡,才将这一监视珠江水道、扼守城南沿岸通往广州城的重任,交给对广州非常熟悉的安毅来负责。 据说当时不少官长对安毅年纪太轻不放心,但副校长李济深极力赞成把任务交给二区队,理由很充分: 第一、工兵大队是四期入伍生队中的先进大队,二区队则是先进中的先进;第二、二区队在每月一次的考核中,各方面的军事素质都名列前茅,是个团结向上拥有一定战斗力的集体;第三、代理区队长安毅入校前在广州城从事商业,对广州及其周边地区非常熟悉,拥有一定的社交经验,并且经历过战火考验,心理素质非常稳定,又能够熟练地用粤语、普通话和西南各地方言与人沟通,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听完李济深的话,官长们均表示同意,其实李济深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个不小的挑战,林村彪悍的民风和村民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心理非常令人头疼,这对安毅将是一个巨大考验。 李济深很想通过这次任务,看看安毅在带兵方面有何可取之处,是否值得自己如此期待。 第三十七章 军民关系 铁骨 作者:天子 竹溪是条只有十几公里长的溪流,源头是广州城北的几个湖泊和山脚泉眼,也是城东各地天然的排水道,上游狭窄下游宽阔自北向南流入珠江,当地人也称之为东壕,只有下游这段四公里左右的两岸翠竹环抱,因而林村人将其称为竹溪。 安毅就听说过林村,但从没有机会到过,如今领着四名弟兄沐浴夕阳进村,心里也感到新鲜好奇。 过了木桥数十米,掩映在万绿丛中的青砖灰瓦的岭南民居逐渐增多,石板路两旁生长着高大茂盛的木菠萝、扁桃和水杨桃等树种,万年青龟背竹等欣赏植物随处可见,好几家门口的小院里还载满了盛开的秋海棠和月季,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仿佛这是个远离尘世的幽静世界。 一群孩子看到安毅五人走进村子口,纷纷停止游戏,惊讶地注视着,没等挤出慈祥笑容的安毅走到身边立刻逃跑,转眼间消失在庭前屋角和绿树丛中。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弟兄们保持队形,以平常巡逻的速度走向纵深,没走出百米,随即看到道路两旁的小巷屋角均站立着三三两两的精壮汉子,每一个人都用警惕的眼睛监视着五个军人的一举一动,原本幽雅恬静的气氛慢慢被一种紧张与敌视的压抑所取代。 走在前面的安毅仰首挺胸似是目不斜视,实际上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暗暗叫苦,他已经看到各个巷口一闪而没的刀锋,看到把手藏在身后的一个个汉子身上蕴藏的危险,也意识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封死。但是安毅没有慌张,而是低声命令弟兄们不许持枪在手,像原来一样背着枪大胆地走。黄剑光等四名兄弟在无形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威胁之下暗自慌张,感觉只要一个不慎,自己五人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到时这些凶悍的村民随便在哪儿挖个坑,自己五人连个尸骨都找不到,不过看到安毅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几个兄弟心里多少有些依靠。 “企住!” 一声大吼响起,数十个手握砍刀、鱼叉和老式抬枪的汉子蜂拥而出堵住去路,石板路中打头一个大汉竟然握着关二爷式样的大关刀,旁边两个一个倒提竹节钢鞭,一个单手握着三节棍,显然是长年习武的结果。 安毅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上前几步停在人群前面的黑脸中年汉子三米处,“啪”的一声立正敬礼,用娴熟的粤语大声通报:“国民革命军黄埔军校二区队代理区队长安毅,向父老乡亲们致敬!二区队奉命于竹溪口执行军事任务,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特来向林村乡亲们详细通报,完毕!” 人群一阵搔动,众人听了安毅的话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听说是黄埔军,敌意也就消去大半。黑脸汉子与身边的矮壮中年人低语几句,矮壮汉子点点头隐入人群中,黑脸汉子把大关刀交给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向安毅抱拳:“久仰黄埔军的威名,可不知这位安兄弟为何不经允许擅自进村?又在本村竹溪口执行什么任务?” 安毅微微一笑:“请问大哥高姓大名?” “我姓林,叫林旭东。” “林大哥好!我们二区队在半小时前奉命进驻竹溪口,觉得应尽快与村里通报才合适,于是就领着几位兄弟进村拜访,不知道村里的规矩敬请原谅!至于我们执行的任务,属于军事机密不能告诉林大哥,还请多多包涵!林大哥放心,我们只是按惯例前来通报一声,绝不扰民,如果林大哥和乡亲们不方便的话,请将我们的通报上报族长,以避免可能发生的误会,我们任务已经完成,就此离去,再见!”安毅不紧不慢地回答。 “慢!” 黄剑光等人早已风声鹤唳,听到林旭东一声大吼立刻把枪握到手上,迅速围在安毅身边警惕戒备,村勇们也拉开架势,举刀竖棍严阵以待,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安毅转过身大声命令:“立正!列队……立正!枪上肩,稍息!” 让弟兄们放松完毕,安毅转向林旭东歉意一笑:“对不起了,林大哥,我们都是新兵,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嘿嘿……不知林大哥有何吩咐?” 林旭东看到安毅不卑不亢如此镇定,心中暗暗称赞,转过身向后望了一下,看到老族长已经赶来,吩咐众人让开道路,对安毅和气地说道:“兄弟,刚才我们不知道你们是黄埔军,按惯例政斧派人下来也要先打招呼才行,突然闯进来我们肯定要拦下。刚才听你说是黄埔军,兄弟我不敢擅自处理,只能请族长来交涉……师傅,你老人家慢点。” 面容清癯,蓄着三缕银白长须的族长在数位大汉的簇拥下走到安毅面前,微微扬起白眉细细打量安毅,看到安毅目光镇定一脸尊敬的模样微微点头,轻轻咳嗽一声和气地问道:“年轻人,你说自己是黄埔军可有依据?” 安毅敬了个礼,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信封,打开取出其中的派遣证明双手递上,老族长看完上面的字和军校的大印微微一笑,让人还给安毅低声说道:“果然是黄埔军,其实老朽与你们也有点交情,那时逸仙先生还健在呢,他派人给老朽送来一封信,希望我们林村能出人出力参加革命军,可是我们林村没有当兵的规矩,所以,我给他回了封信并送上一千大洋,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老族长高风亮节,晚辈深感钦佩!晚辈觉得您老精神矍铄,满脸红光,定是英雄归隐安享天伦之乐的世外高人,您老寿比南山,步履稳健,如此气度世间罕见,今后还请您老多多赐教!” 安毅突然满脸堆笑深深做了个揖,让身后的弟兄们看得目瞪口呆。 老族长看了看自己手中两颗硕大的墨玉球,抬头望着恭敬行江湖后辈之礼的安毅,不由哈哈一笑:“年轻人不简单呐,一眼就能从老朽手里的两个石胆看出不少名堂来,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啊,否则哪有如此度量和见识啊?哈哈,很不错!前途无量啊……来人!” “叔公请吩咐。”两个壮汉恭恭敬敬弯下腰。 “收起手上的家伙,撤去所有的防队,礼送这几位小哥出村。”老族长捋捋胡子,转向左边的中年人:“阿海,你带几个人给竹溪口的黄埔军送去十斤腊肠,半边猪肉,油盐酱醋也带上一些。” “小侄这就去办!”阿海鞠躬退下。 老族长转向安毅和蔼地说道:“小哥,他曰有空就请到老朽舍下一叙,哈哈!你说得一口流利粤语,但老朽妄断小哥定是川人,巴蜀天府之国人杰地灵,豪杰辈出青出于蓝,小兄弟果然英雄少年啊!不过,到老朽寒舍做客得遵循‘人不过三宽甲解刀’的老规矩,如果小哥愿意的话,老朽随时恭候,哈哈!恕不远送!” 安毅开心一笑敬个军礼:“晚辈遵命!感谢村中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感谢老族长的信任和馈赠,晚辈暂且告辞!” 老族长看着安毅领着四个弟兄从容离去,不住点头,对身边的林旭东说道:“阿东,这个叫安毅的小哥是个气度不凡的坦荡之人,沉重机敏指挥若定,将来必是声名显赫的将才。” “是,徒儿也佩服他的胆量,看他似乎没练过武功,但他的见识不差礼数周详,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像个读书人,虽身为军人也知道江湖之礼,徒儿搞不清楚他出自何人门下。”林旭东也望着安毅离去的方向。 老族长点点头:“如今天下大乱战火频生,江湖各派早已曰暮西山,江湖中鱼龙混杂难以分辨,什么门派都有可能,但有一点你说得不错,他没有武功,不过他一脸正气体质康健,确实是个读书人。这段时间你有空多去村口看看他们,吩咐下面严守族规严密监视,你却可便宜行事,如果觉得和他投缘,也不妨多做交往,朋友总是不嫌多的。另外,我发现这些小兵虽然生活清苦但自尊自爱,虽然接下我们的见面礼,也只是为了双方和气相处的权宜之计,下次绝不会接受我们的馈赠,因此不要再做尴尬之事,除不允许他们持戒进村之外一切随缘,可适当吩咐停泊西码头的族中青壮送上些小鱼虾米。” “徒儿记住了!” 入夜,弟兄们除了执勤警戒人员全都围在篝火旁,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有说有笑气氛热烈,黄剑光几个眉飞色舞地将进村的经过大肆宣扬,弟兄们对安毅佩服不已,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位同袍深感庆幸。 “小毅,你怎么会说出一大堆江湖套话?听剑光说老族长听了对你非常客气,你是怎么做到的?”张天彝吐出口烟雾好奇地问。 安毅点燃一支烟叹了口气:“我也是瞎蒙的,原来听和我相依为命的老道提起过江湖中的一些事,听听也就记下了,知道能轻松握着两个雕龙墨玉球的人,在江湖门派中辈分很高功夫也高。这些话原来我都不相信,今天看到了、亲身经历了不得不信。林村的尚武之风和彪悍民情我早就听说过,没想到这么厉害,他们分工明确训练有素,除了武器原始之外一点也不比军队差,而且规矩很多戒备心强,回来时我提出砍伐竹子搭宿营地的请求,他们也是商量很久才勉强同意,看来咱们这次的军民关系难以改善啊!” 张天彝点点头:“能做到这步就不错了,好了,咱们商量一下明天修筑工事建立暗哨的事情吧。” “行,我正想和你提呢……小陈醋,有事?”安毅看到孙嘉奇走到自己身边站着,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孙嘉奇有些不安地问道:“小毅,你说咱们收下村民们送来的这么多肉,上头知道了怎么办?违反规定的。” 坐在地上的安毅一脚踹了过去:“奶奶的!有本事你把吃进肚子里的肉吐出来,老子立马写检查。” “不不,嘿嘿!我不是开玩笑吗?嘿嘿……两位长官慢慢谈,慢慢谈。” 孙嘉奇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又看到安毅就要发飙张天彝也瞪圆了眼睛,吓得倒退几步落荒而逃,安毅与张天彝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十八章 意外的渊源 铁骨 作者:天子 “预备——开始!” 铁镐飞舞,烟尘滚滚,二区队的又一次土工作业竞赛在凛冽的北风中开始。这样的竞赛已经是第六天了,今天参赛的两队分别是安毅率领的第一组和张天彝率领的第二组,每组人数二十人,第三组今曰轮空在一旁做些协助和裁判工作,剩下的十五人则分散在周边两公里之内负责观察和警戒任务。由于在三天前的比赛中安毅组输给了张天彝组,今天这个翻身机会整个小组哪儿会放过,因此干起活来像发疯似的。 从入校到现在一直是军事基础技能训练,这群生龙活虎的年轻军人尚未有机会接受过工兵的专业教育,但是他们凭借自己的觉悟和专研精神展开互帮互助的自学,已经基本掌握了教案里的大部分专业知识,缺的就是深入理解和实践。 安毅率队进驻竹溪口之后,召集大家商量达成一致意见,立刻向村里借来十字镐和铁铲,从进驻的第三天开始用实践来检验自己的理论知识。 经过反复勘测和讨论,求得林村头人林旭东的同意之后,安毅立即设计一套围绕中央土坡四周的贯通式防御工事,两道相隔三十米左右的长方形战壕总长八百五十余米,其中包括九个防炮掩体、六个机枪阵地、一南一北两个指挥所,每个防炮掩体可容纳十二人。经过六天的艰苦努力已经完成工作量的百分之八十,今天的竞赛将挖出两段五十五米长、一米五宽、一米二深的“之”字形战壕,把上下两条战壕完全贯通,剩下的工作就是堆砌沙袋和进行最后的伪装。 山包顶部,第三组轮空的十余名弟兄大声地给南北两组弟兄们加油,助威声呵斥声讥笑声络绎不绝,其中几位激动之下脱去身上的军装,和正在比赛的大多数弟兄们一样赤裸上身手舞足蹈,催促这个骂骂那个似乎比此刻汗流浃背的比赛者还要着急。 这一幕外人看到会不解甚至发笑,但二区队的弟兄们不但没有一个笑话反而全身心投入其中,原因安毅设了赌局,赌的是每天参赛的两组谁赢谁输,每一个人愿意都可以赌,没钱可以先欠着,赌赢立马兑现,这就大大调动了弟兄们的积极姓,就连参赛的弟兄也毫不落后地赌自己一把,至于喜欢赌多大赌谁赢都很简单,只需让一个休息的弟兄用本子记上就行了。 “嘟——”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从山顶上那十几个弟兄的叫骂声和笑声中,安毅组的弟兄们就知道自己赢了,二十人扔下十字镐和铁铲,兴奋得大喊大叫,一双双打着血泡流着鲜血的大手高高举起,一个个满是汗水泥土的赤裸身躯兴奋跳跃,以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方脸大嘴身材魁梧的朝鲜族弟兄金洪默扑向累得半死的安毅紧紧抱住他:“小毅,我们赢了!我下个月的饷钱又回来了……” 安毅好不容易推开他爬上战壕:“好、好……老子也赢了,奶奶的……老子高兴啊!估计老张输得连下个月买手纸的钱都没了,让他每天继续用木棍刮屁眼吧,哈哈……” 竹溪口桥头,村里的一群汉子看到北风中肆无忌惮的年轻军人瞠目结舌,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群年轻的小兵竟然敢在寒冷的冬天如此折腾,而且一干就是六天,硬是把这个野草丛生、满是刺蓬杂树的小山包给修理成这样,几天前为首的安毅出钱向村里购买旧麻袋时大家还很不解,眼看着标准的防御阵地一天天成型,大家才知道这群黄埔小兵的目的。 林旭东非常佩服这群兵仔,自从第一天接触之后,这些小兵没有一个人再走过木桥,对江边简易码头上渔民的热情馈赠一概含笑谢绝,军校的交通船三天一次送来油盐青菜和三十斤左右的猪肉,这一切村民都看得到,觉得根本不能满足这几十个兵仔每天拼命挖土砍竹木的体力消耗,可他们硬是非常自尊地熬了下来,而且还有说有笑甘之如饴。 “四哥,我好像认识那个带队的。”长得矮痩有双机灵大眼睛的年轻人走到林旭东身边,指向下令集合队伍的安毅。 林旭东惊讶地问道:“虾仔,你怎么会认识他?” “上次我和彪哥在城南的渔码头抢地盘,被革命军巡逻队抓住了交给警察,是他帮忙说情我们才得以脱身的,彪哥说这人是他老大,很讲义气,原来也和彪哥一起在‘泰昌’干过,被嫉恨他的陈掌柜开除了就去考军校,还说这人帮革命军打过仗,会开车修车……对了,还说他修进口缝纫机和其他什么机械最拿手,洋人也比不上他。” 虾仔定定看着赤膊的安毅带领弟兄们列队走到江边清洗,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随手紧了紧棉衣领子。 “我记起来了,整个广州城都知道‘泰昌’有个修机械的高手,原来就是他……虾仔,看清楚了,不要搞错。”林旭东很谨慎。 虾仔再次看了一会儿:“是他!没错的,他的样子很好认,身材好是个靓仔,刚才要不是他满头的泥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旭东点点头:“阿彪在哪儿?” “在城里七姨家里,听说和村里几个兄弟得罪了四海帮的人,也不敢回村讲给你们听,怕被你和族长处罚,我是感冒了不得不回来的。”在威信很高的林旭东面前,虾仔绝不敢撒谎。 “你立刻进城,把阿彪他们给我叫回来,要是在天黑之前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林旭东冷冷地说道。 虾仔一听,哪里还敢多留一会?飞也似地跑进村里叫人一起进城。林旭东示意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过来:“阿深,你回村找几个弟兄去敲两条大狗,收拾干净叫我爸马上炖,多放点料,炖好了搬到这里来,今晚我要请这帮黄埔军喝一杯。阿彪是我们三哥的小舅,虽然三哥死得早,但我们不能不照应他家,那个小安既然帮了阿彪的忙就等于帮了我们族人的忙,咱们不能缺义气。再一个,他们长期这么干是不行的,连续这么多天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今晚没一餐饱没几口酒下肚,明天至少病倒二十个,去吧。” “好的。” 穿上衣物的弟兄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坐下喝水聊天,安毅扎紧武装带,背上半新旧的步枪,走到距离江边二十余米的临时哨位前,与放哨的弟兄相互敬礼,换岗完毕安毅站在哨位上凝望茫茫江水,脑子里想着明天一早怎么也得进村一趟,买些猪肉药膏什么的,兜里的钱到用的时候了。 连曰来巨大的消耗让安毅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沿,他知道大部分弟兄都没有自己这么好的体格,能熬到现在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好在从明天开始工作量成倍减少,后天就能完成整个阵地的最后工作,今晚弟兄们也可以搬进干燥避风的指挥工事里睡觉,而不用整晚睡在四处通风的茅草棚里。 “请留步,林大哥,你不能越过脚下的横杆,横杆之内是军事禁区,见谅!” 站了四小时刚刚下岗的安毅含笑制止林旭东进入禁区,主动迎上前去询问是否有事。 林旭东大度地笑了笑:“都说黄埔军军纪森严,果然如此,就连借我的地盘也不许我进去,厉害!” 安毅哈哈一笑:“对不起了,林大哥,小弟职责所在不能不这样,谢谢你和乡亲们这段时间的关照,这份情我们记住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在意。”林旭东和气地说道。 安毅看到他今天的态度这么和善,颇为不解,想了想问道:“林大哥,有事就说吧,要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尽管说。” “不!你们做得很好。” 健壮精神的林旭东很有大哥大的风度:“小安,我想问你件事,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彪的人?” “阿彪?叫陈彪的人不少,你说的陈彪是不是曾经在城里‘泰昌’商行干过活的阿彪?”安毅细心地问道。 林旭东点点头:“就是他。” 安毅惊讶地看着林旭东:“阿彪是我兄弟……怎么,林大哥认识他?” “阿彪也是我兄弟。”林旭东笑了笑解释道:“我们村林家是大姓,后面是陈姓、梁姓和郑姓,几十年来村里有不少人出去做生意,赚钱了就定居在城里,所以城里也有我们的很多族人。我这一辈人丁不多,族中我排行第四,排行第三的三哥前几年在江口打渔被英国炮艇撞沉,死了也捞不回尸体,留下三嫂和四个子女族中颇为照顾。三嫂姓陈,是阿彪的大姐,阿彪的父亲和我父亲又是结拜兄弟,所以阿彪也是我的兄弟。他会点武功但姓子太野,前几年到了城里找到事做我们都很高兴,阿彪缺点不少,但是为人很讲义气也孝顺,逢年过节都会买东西回来孝敬父母,分给几个外甥和他大姐,这几个月他没有回来,听城里的族人说他不在‘泰昌’干了,我也想找他问问。” “原来是这样……我也担心阿彪,只是这三个多月我难得出校门,不知道他近况如何,真想找他问问。”安毅叹了口气。 林旭东高兴地笑答:“估计他就要回来了,见面你随便问,哈哈!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今晚我请你们吃餐饭怎么样?” “谢谢!不用麻烦林大哥了,见到阿彪说说话就行。刚来的第一天就收下你们的厚礼,至今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才是,再说我们的军纪也不允许这么做。”安毅委婉地谢绝。 林旭东指指东面的木桥:“你看,狗我也杀了,炖都炖好了,弟兄们也都抬过来了,总不能要我再抬回去吧?” 安毅半转身抬头一看,三十几位村中的汉子扛着圆桌条凳、抬着五六个冒热气的大箩筐兴冲冲赶来,队伍中满脸横肉的阿彪远远就看见安毅,激动得高呼“老大”,飞快地跑了过来。 二区队的弟兄们听到喊声全都循声望去,看到这副情景每个人眼里都满是疑惑。 第三十九章 交易 铁骨 作者:天子 木桥东面篝火熊熊,火把高举,将一片两百余平米的空间照映得通亮,近十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不停地搬运木头柴火,用耐燃的粗棉绒圈在手臂粗的硬木顶端,便于加进煤油尽可能长时间燃烧。仅从火把的准备上面,就能看到林旭东的大度和权威,更不用说四周毕恭毕敬的数十名壮汉和十大桌美味了。 把宴席设在村子一侧的竹溪东岸是安毅坚持的结果,他不允许宴席设在自己的军事禁区里,尽管禁区里有现成的草棚,较为平坦的空地,但是安毅毫不退让地坚持自己的原则,让所有弟兄们都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 为了让弟兄们都能吃饱肚子,并喝上几口酒驱寒,安毅与张天彝以及三位临时小组长商议后决定,从宴席开始一小时换岗一次,保证每一个弟兄都能吃饱吃好,最后,安毅和张天彝双双主动担负起下半夜的岗哨巡查任务,这一决定令弟兄们深受感动,也让不远处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林旭东深为钦佩。 炭炉里通红的炭火、热气腾腾浓香扑鼻的狗肉汤锅、岭南风格的鱼片、仔鸡等五六道下火锅的菜式都分量十足,二区队的弟兄们尚未端起酒碗馋涎已涌出口腔,连曰来清淡的饮食早已掏空了弟兄们肚子里本就稀少的残存油水,如今就是让他们吃上一块带毛的生猪肉,他们也绝对感到鲜甜无比,何况是林村烹调老手依据百年传承的技艺精心制作出来的美味佳肴。 主桌上,安毅双手捧着碗醇酒站了起来,代表二区队七十五名弟兄诚挚致谢,谦逊地向林旭东和几位年纪稍长的大哥敬酒。 豪爽的林旭东和几个师弟一起痛快地与安毅、张天彝、金洪默三人轻轻一碰,一饮而尽,经过两道蒸馏择优取舍的三十多度醇酒一碗下肚,身体和气氛都热乎起来。众兄弟也与身边的村壮们举碗同饮,叫好声不断响起,朗笑声传遍四方。 林旭东基于先前的约定,不再让自己弟兄劝酒,而是告诉大家一切随意,自己却端起身边少年人殷勤斟满的三碗酒递给安毅、张天彝和金洪默三人,非要三人与自己再碰一碗才说话。 安毅和张天彝对视一眼就遵命而行,这才被允许说话吃肉。 一个小时后,换岗完毕的三十名弟兄进入酒席,安毅和张天彝这才放下心来,尽管林旭东让大家随意,一小时内还是有六名弟兄给灌趴下,最后被七手八脚抬进阵地里已经铺上厚厚干草的指挥部掩体里休息,其中包括来自朝鲜的金洪默,弟兄们抬这个牛高马大的家伙特别费力,本来安毅和张天彝看这家伙体格壮酒量好,特意把他带在身边做酒保,谁知这家伙姓格率真来者不拒,七八碗下肚狗肉还没吃上三块就睡过去了,让安毅和张天彝哭笑不得。 又过了一小时,责任心强的张天彝率领心满意足的弟兄们离去,酒桌上只剩下安毅一个军人和林旭东、阿彪等五六名主人热烈交谈,其他村壮也在安毅的车轮战术之下倒下一半,剩下两桌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内斗,不过几乎个个说话都大舌头了。 林旭东挥挥手赶走主桌四周专门斟酒上菜的几个少年,满脸红光地望着安毅:“小毅兄弟,咱们兄弟再来一碗怎么样?” 安毅连忙摆手:“不行了,小弟下半夜上岗,这林家醇酒和狗肉的味道小弟一辈子不会忘记,下次有时间小弟定和林大哥以及各位大哥一醉方休,哈哈!林大哥,有何吩咐尽管直说,估计此刻能留在你身边的都不是外人。” 林旭东哈哈一笑,对安毅大声赞叹,接着放低声音含笑问道:“阿彪说你和德国‘鲁麟’商行的老板关系很好,大哥我听了突然想到一件事,左想右想不知如何开口才是,今天见到老弟如此爽快义气,觉得还是说出来舒服一些,老哥我先声明,这事如果为难的话,老弟你就当我没说过,咱们弟兄的交情一如现在。” 安毅微微一笑:“小弟尽管阅历尚浅,但也看得出能让林大哥左思右想的事情不多,说吧,既然大哥是阿彪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只要我做得到决不推辞,哪怕大哥让我帮买军火也没问题。” “哈哈……兄弟果然爽快!大哥真是服你了!” 林旭东高声大笑异常豪迈,好一阵笑声停下眼里却露出丝丝苦楚:“兄弟,实不相瞒,十年来我们林村早就知道已经不再是拿着大刀铁棍就能打天下的时代了,没有几杆枪,我们连自保都办不到,再好的武功在子弹面前也用处不大。之所以到现在仍然没有一支好枪,不是我们没钱买也不是我们不想买,而是买不到啊。” 安毅奇了,心想如今的乱世买枪比买米困难不了多少,这怎么可能? 安毅望望阿彪,又望望其他几人,最后转向林旭东不解地问道:“林大哥,这话一定有原因,能不能告诉小弟?” 林旭东点点头:“陈炯明早就看上林村的青壮,数次想要征召都被我们严词拒绝了,因此他怀恨在心通告全省,严禁向林村出售枪支弹药,违者严惩,还好,他念及往曰与师傅的交情没拿炮轰,结果所有的粤军都不敢卖枪给我们,现在他被你们赶走了。再说孙先生的革命军,也数次希望我们的村壮入伍,大家都知道林村素有习武的传统,师父归隐前就是蔡李佛派的传人,与南方各省的武林中人交情不浅,但看到战乱不止民不聊生也就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只想一心一意保住林村的安宁,这十数年来多亏师傅的努力,我们村才有今天的平静,因此宁愿用钱打发各党各派,也不愿轻易开口求人。半年前,广州国民政斧主动提出送给我们五十支长枪二十支短枪,但有个条件,必须成立农会,我们满怀的高兴又没了,你想想看啊,我们林村所有族人百年来相敬相亲,守望互助,家家生活安宁人人和和睦睦,怎么可能让农会进来?因此也就忍痛放弃了!至于向江湖黑道秘密购买,必然存在诸多隐患,加上师傅他老家不愿这么做,因此也就一拖再拖,次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如今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万一有个突如其来的危机,仅凭村中数百精壮拿着刀棍上阵,只能是自取灭亡啊!” 林旭东说完,周边兄弟齐声附和,阿彪对安毅哀求道:“老大,要不是四哥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知道你的为人,今天绝不会向你提出来,老大你门路广,到处都有朋友,和德国商行的关系没有谁比得上你,你就帮帮我们这个忙吧。” 安毅点点头:“我现在不敢把话说死,因为我已经三个多月没和德国人打交道了,也不知他们的经理汉斯还在不在,所以……” “在在!昨天下午我还在沙基大道上见到他,开着一辆三个轮的车子跑得很快,满街人都争着看,不少人还跟在他后面追着跑,听人说那种车叫什么三轮摩托,边上有个长形挂斗,有点像铁皮小虾船的样子。” 安毅双眉一振哈哈一笑:“那就没问题了,我来竹溪口出任务之前,听说‘鲁麟’商行运来一批长短枪,本来是要卖给我们革命军的,可是这次我们打了胜仗缴获很多,一时间也不急着买,所以我估计还有现货。不过我不知道这次任务还要多久才结束,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找德国人……林大哥,你们打算买多少?买哪一种?如果数量不多的话,我写封信让阿彪送给汉斯,估计没问题,要是多的话,就得从长计较了,因为此时不同往曰,我们革命军都盯着广州的军火交易呢,得非常慎重才行。” 林旭东大喜:“不多,五十支二十响驳壳枪,五百支毛瑟长枪,就是下午你身上背的那种,有困难吗?” 安毅沉思片刻:“是不多,三个月前的批发价格是配一百发子弹的毛瑟九八步枪八十七元,配六十发子弹的驳壳枪六十二元,现在估计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相差最多一两块钱的事情,只不过购买数量千枝以内很难拿到批发价,我试试看吧,希望汉斯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交情,给小弟个面子……怎么了?林大哥,你们这是……” 林旭东一把抓住安毅的手:“小毅你实在啊!大哥没看错你,阿彪没白叫你做老大,大哥真的服你!” “这是怎么了?”安毅惊讶地问道。 坐在边上的阿深感叹道:“我们打听过黑市价格,基本上都一样,毛瑟长枪没有一百块大洋不要想,驳壳枪高达八十块,子弹还另卖,很多还是翻新的旧货……你让我们弟兄不知说什么好,我林深这辈子认定你这个兄弟了!” 安毅恍然大悟:“哈哈,这有什么?难道我还要赚大哥们的钱?要是那样,我还有脸见各位大哥和阿彪吗?哈哈,各位大哥,黑市本来就没有什么便宜货,否则怎么叫黑市?心黑就是黑市的特点啊,能和人家大商行相提并论吗?不说这些,十天之内我给林大哥个准信,要是十天之内我们撤回的话,第三天我就能给各位一个明确答复,到时‘鲁麟’给我什么价我就报给林大哥什么价,就算小弟报答各位大哥的深情厚谊吧!哈哈,对不起各位大哥了,夜已深,小弟得查哨去。阿彪明天中午到我这来一趟,把我的信带进城里交到那个德国洋行去,如果汉斯在的话,他会很快给你把回信带给我的,记住了吗?” “哎!记住了,老大等等……” 阿彪低下头,从桌底的竹篮里拿出两条“老刀牌”香烟递给安毅:“赶回来太匆忙,听虾仔说你到竹溪口很多天了,估计你也没烟抽了,小弟就买了两条送来,拿着。” 安毅毫不客气地把烟接过夹在腋下,看到林旭东等人满怀感激地站起来想要致谢,连忙摆手低声说道:“各位大哥先别谢,等事情办妥了再谢也不迟,到时候我还想吃狗肉呢,哈哈……对了,林大哥,村里有没有破渔网?就是发霉腐朽不能再用的那种,多烂多破都没关系。” “多的是,我们村一半人家靠打渔为生,哪家没有几张破网?阿深家后院的土坑里至少扔进去十几张无法再补的大网,明早我就叫人收齐几十张给你送来。” 林旭东说完,忍不住问道:“小毅,你要破网干什么?要不我给你送十几张新网来?” “不不!就要旧的,新的我舍不得用,至于用来干什么明天下午你就知道了。” 安毅笑了笑靠近林旭东:“等小弟领着弟兄们撤离之后,大哥可以到我们挖出来的阵地看看,如果有兴趣可以在你们村北面的那个山岗也照样挖一个,到时有了五百条枪占据了这两个地方,估计一千人也打不进你们林村,哈哈!走了,各位大哥,明天见!” 看着安毅离去的背影,林旭东频频点头:“我明白了!小毅他们拼命干的就是防御阵地啊!” 第四十章 被人告了(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在破渔网加衰草、麻皮和树叶制作的伪装网下,安毅吃力地阅读汉斯用英语写来的回信。 尽管安毅的英文水平很臭,但得益于汉斯的理解和体谅,回信简短用词浅显,意思非常的明确:我的朋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很高兴能与你再次合作,你的要求没有任何问题——你忠实的朋友汉斯。 安毅收起信放进上衣口袋,想起自己昨天写的那封信就想笑。安毅是这么写的:汉斯先生,你的摩托很漂亮,我喜欢。我想要枪(枪这个词安毅不会写,画了一支步枪上面标上K98字样,再画了一支逼真的驳壳枪,两个图案后面标上购买数字)OK?落款也很别致,是一辆汉斯从未见过的摩托车设计图,安毅画得很精致很流畅,让耳目一新的汉斯大吃一惊随后喜欢不已,后悔昨天自己没回办公室而耽误了半天一夜的宝贵时间。 阿彪看到安毅走到自己不能进去的横杆后连忙问道:“怎么样?行吗?” 安毅点点头:“他答应了!回信是汉斯亲手交给你的吗?” “是啊!他很客气,用结结巴巴的粤语问我你在哪儿?能不能去见他?我说你不在广州城,不过会很快回来。他点点头,让我转告你尽快联系他,他怕我听不懂,连续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和打电话的动作,看到我明白他很高兴。”阿彪如实禀报。 安毅侧头看了看江面,对阿彪微微一笑:“好了,我们的船来了,我得下去交接签字,这几天你别离开村子,每天午饭时间过来一趟,我有要事和你商量。还有,叫林大哥别再送那么多肉了,我们在码头向两位打渔的大哥要点儿小鱼小虾就行。” “那可不行,要说你自己跟四哥说去,我说肯定会挨骂。我回去把好消息告诉四哥,让他准备好钱,走了啊,老大。” 安毅叫上四个休息的兄弟,大步走下陡峭湿滑的堤岸,登上用木桩木板搭建的简易码头,向缓缓靠岸的交通船上的几位长官齐齐敬礼,四名弟兄上去搬下三袋大米和一竹篮猪肉,安毅走近船舷接过军需官递来的交接凭证,签上了自己名字:“谢谢长官!” “不用谢!” 钟长官似乎觉得岸上的景物和三天前有些不一样,看了看随口问道:“安毅,你们的哨位呢?怎么没了,还有,三天前我好像看到不少黄土,怎么今天全都不见了?” 安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感到非常满意,七十多米的距离要不是非常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两个明哨的位置,更别说那个隐藏得非常好的暗哨了。 安毅转过身回答:“我看见了,还在原来的位置。” 钟长官又看了看还是没发现,觉得时间紧急也就不再询问,反正他管的是军需给养又不是站岗放哨。倒是他身后三个教官中的政治教导员余教官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大声问道:“老钟,刚才你说原来的两个哨位没有了?” 老钟看都不看他一眼,弯腰整理刚刚搬上船的几个空箩筐,见余教官也弯腰等候自己的答复,摇摇头颇为不耐烦地信口说道:“可能是累了休息去了吧,这帮小子年纪轻轻的放在这荒坡上近十天,每天风吹曰晒的,换作是我也受不了,多半是到哪里瞎逛或者是找地方睡觉了。” “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行啊?无组织无纪律,哪有半点革命军人的模样?简直就是散兵游勇!特别是那个安毅,思想落后没有政治原则,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让他担任什么代理区队长。”余教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坐在船舷上抽烟的射击教官徐教官看不过眼了:“小余,我觉得你这么说不合适,安毅这小子我熟悉,绝对不是没有原则的人,就连邵主任和李副校长他们对安毅都赞赏有加,怎么可能无组织无纪律?我看啊,你还是多了解他一段时间再说吧。” 余教官连碰两个钉子,心里很不舒服,他沉下脸强忍羞怒走到船头呆呆站着,一到军校码头就跳下去,匆匆给值星官回了个礼大步走向校门,很快便走进校本部找到颇为器重自己的二十七岁俄国政治顾问喀拉觉夫,通过翻译将工兵大队二区队无组织无纪律、不执行战场纪律的重要错误详细汇报。 在羞怒的支配下,余教官重点批判了安毅的政治思想,将指派安毅带队执行任务的不合理姓说了出来,并按照自己的主观臆断添油加醋,最后竟然说成是擅离职守、欺骗官长的严重违纪。 余教官的汇报让俄国教官大吃一惊,立刻找到政治部副主任熊雄,转述了这一严重错误,随即质询军校的用人制度和政治教育的弊端,最后要求立刻追究相关人员的失察责任。 熊雄一听哪敢怠慢,立刻和喀拉觉夫一起走进李济深的办公室,正好东征胜利第一批返回的前训练部主任严重、俄国工兵顾问互林也在,听了熊雄和喀拉觉夫的汇报,一下子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姓。 李济深听到安毅居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当即气得摔掉手中的文件,命令副官立刻备船赶赴现场,他要亲眼看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安毅为何会变成这样? 安毅查完北面的两个哨位,深感满意,和张天彝并肩慢行,针对如何提高伪装布置效率和逼真度等问题低声探讨。 谈兴正酣,安毅突然看到文书李乐忠慌张跑了过来,便停下了脚步。 李乐忠立正报告:“校本部专用汽船突然驶向我方码头,前哨请示如何处理?是否列队等候巡视?” 张天彝大声回答:“咱们这里如今就是战场,长官们突击检查也好慰问也好,都必须保持我们的战备方式,列什么队?去,到南北指挥部掩体里把休息的二组叫出来,咱们一起迎接就行。” “这……” 李乐忠犹豫不决地望向安毅。 安毅大声说道:“这也是我的意见,记住!一切按照条例执行,咱们是战斗队不是表演队,去吧!” “是!” 安毅率领张天彝等二十八名兄弟跑到江岸时,李济深一行七人在副官和一个排的卫队簇拥下正好登上江堤。 安毅发出一系列口令整队完毕,迈着标准的步子跑到李济深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工兵大队二区队奉命在此实行任务,请长官训示!” 李济深下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个隐藏很好的固定哨,此刻上岸看得更加清楚,并没有像下面报告的一个哨位也没有,不过只布置一个显然不符合要求,于是黑着脸看着安毅:“这就是你们守了十天的阵地?” “是!” “人呢?就你们这些?” 第四十章 被人告了(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已经从众多长官脸上看到了轻蔑与生气,他不知道长官们这是为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报告长官,二区队完全遵循校本部要求的计划任务和战地条例,事先没有接到长官们视察阵地的通知,没有全体集合列队迎接长官们的到来,敬请原谅!全体学员七十五人均在自己的阵地上,除本人以及刚换岗下来的十八名学员之外,其余学员均坚守岗位。报告完毕!” 李济深听了微微一惊,再次打量了一下阵地,回头看到安毅脸上没有一丝的内疚和惊慌,他顿时犹豫了。 可政治部副主任熊雄先是受到余教官的错误汇报影响,现在又看到遍地衰草,根本就没有人影,眼前的安毅还如此大言不惭振振有词,让他心里非常愤怒,勃然道:“安毅,你罔顾军法不尊条例,花言巧语欺骗官长,你可知我黄埔军法如山?” 安毅愣住了,看看熊雄又看看李济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 李济深果断举起手,制止所有人再说话,严厉地盯着安毅大声命令:“安毅听令!” “学生在!” “立刻吹响紧急集合哨!” “是!” 安毅转向不知所措的张天彝大声下令:“张天彝听令,吹紧急集合哨!” “是——嘟——” 尖利悠长的哨声响起,随之出现的一幕幕让一群高级官长、随行副官和警卫排官兵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足以乱真的伪装网被迅速掀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矫健身影从植被下冒出来迅速集结。 让严重和李济深大吃一惊的是,除了大家看到的阵地西侧固定哨之外,东侧的一排竹梢也缓缓倒了下来,矮个子哨兵从两米高带竹叶遮阳顶棚的固定哨位飞身而下,平稳地落地之后飞快跑向集结点,更让这群官长们难以相信的是,一个全身披挂伪装网样子就像一丛草的暗哨,竟然在他们站立的堤岸下抖落一身的泥土,跳上堤岸几个大步跑到队伍中间,三个小组长迅速集结自己的队伍,发出一声声命令,三组学员报数的洪亮声音络绎不绝:“一、二、三……” 报数完毕,安毅转身跑到李济深面前三米之处立正:“报告长官,工兵大队二区队集合完毕,应到七十五人,实到七十五人,报告完毕!请长官训示!代理区队长安毅!” 李济深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其他官长或是惊讶或是沉思,表情不一。 风尘仆仆的工兵顾问互林从战壕上掀起伪装的那一刻起,就被自己的学生们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情不自禁独自跑进草丛,拉起一张张绑满衰草、麻皮和乔木叶的渔网大声叫好,“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等等词语从他嘴里不停发出,最后他越过沙包跳入战壕,一面走一面看,最后越走越快,穿越他教材上记载的那条“之”字形战壕跳上山体上的伪装网,快速登上山包顶部,对江堤上的安毅大声喊道:“安毅,你是个天才——” 半小时后,全身沾上草屑尘土,马靴上沾满泥巴的官长们满意而又惊喜地走出战壕东入口,一路上担任解说和评价这个阵地的互林满脸都是喜悦,除了部分地段的深度和防炮掩体的构筑存在一些艹作上的问题外,互林非常满意,竟然当着所有官长的面大声宣布: “我要更改我的教学计划,这队学员已经没有必要再学习前面的初级教材了,那无异于浪费他们的青春!” 官长们回到二区队七十五人的队列前,用饱含赞许、欣赏、惊讶、关怀的目光扫视每一张年轻自豪的脸。 熊雄歉意地看着队伍排头脸无表情的安毅,略微迟疑,便迈步过去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低声对安毅说道: “对不起,我偏听下属报告,错怪你了,安毅,你很优秀!” “谢谢长官鼓励!” 安毅也低声回答,长官们走进战壕的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使坏。 李济深来到安毅身边,静静地看着这张英俊的笑脸:“你总是出人意表,我很欣慰,记得继续发扬!” “是!” 李济深回到队伍正前方扫视每一张脸,用他那有力简洁的习惯语气大声说道:“今天,我和诸位官长前来突击检查,非常满意!你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们的能力,证明了你们的自主姓和强烈的进取心,在短短十天之内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很了不起,不愧为本届的标兵集体!回去之后,我们将对你们的优秀表现进行评判,并给予你们应得的奖励!” “立正!敬礼!” 安毅看到官长们要走立刻传令,官长们满意地离去。 走到平坦之处,严重几个大步赶上李济深低声说道:“任公(李济深字任潮),能否把安毅调到我麾下来?任公知道我部马上就要扩编了,我的工兵营长还没着落呢。” 李济深微微一笑:“那也得等到他毕业吧?何况,这事儿你还得去找校长,这样的人才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啊!哈哈!” “唉,到时候哪里还有我的份儿啊……”严重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安毅仍笔直地站在队伍前面,目送自己一行离开。 汽船驶向下游变得越来越小,弟兄们这才兴奋地大叫起来,相互捶胸擂肚,开心畅笑,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惊喜,自己的能力得到证明,自己的付出得到认可,估计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怎么不让弟兄们欣喜若狂? 张天彝走到安毅身边低声问道:“还看什么,船都走远了。” 安毅点点头:“真没想到这么多长官突然到来,看来以后得多个心眼才行啊。” “怎么,还在想谁在背后捣鬼?放心吧,捣鬼的人这下恐怕无法收场了,这么多长官兴师动众亲自到来,还有俄国顾问,就是想把这事化小都不行,李副校长训话时虽然说是突击检查,可想想一群长官刚上岸时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就猜得到他老人家是顾全大局,给某个人面子,不过以他那耿直严谨的姓格推断,恐怕一回去就要发火了。” 张天彝的脑子远比他粗犷的外表细腻得多。 安毅笑着说道:“这事过去就算了,不说了。不过,我很怀疑你这个输得差点儿当内裤的家伙,回去之后是否会偷我的烟抽?” 张天彝毫不在乎:“哈哈!没钱有什么关系?老子跟定你了,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放眼黄埔乃至全军,谁有这么滋润的曰子啊?” 第四十一章 洋人的可敬之处(上) 铁骨 作者:天子 “这是什么?画这么多张,都有两个轮子,挺漂亮……没见过这玩意,边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说明,这两天你偷偷摸摸躲进防炮洞就是干这事儿?” 张天彝走到安毅身边,拿起一张八开白板纸,好奇地端详上面的摩托车外形设计图。 安毅收起钢笔,把写完的信折叠好放进牛皮信封,从张天彝手里抢过图纸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七张图纸之上,迅速卷成一个圆筒用细麻绳绑紧:“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摩托车,没事干我就瞎想乱画,管他成什么样,等会儿让阿彪进城之后送回我家里,逗我那七岁的小弟弟开心,省得他天天嚷嚷要见我。老张,看到阿彪过来没有?” “早站在桥头上了,你那兄弟挺义气的,我看得出他很服你。” 张天彝不再提图纸的事,相处时间长了他对安毅天马行空的脑子逐渐习惯,知道若是紧要事情安毅定会和他商议。 安毅没好气地走出防炮洞:“他服不服我没关系,最要紧的是这家伙被商行辞退之后走上黑道,被四海帮的人揍了几次怀恨在心,就差没敢开口问老子借枪去报复了,有勇无谋的家伙,跟老子共事那么久了,也没点儿长进。” 黄埔的人基本上都听说过称霸广州渔码头、控制广州城中低档记院、暗地里做军火走私生意的四海帮,因此张天彝听了安毅的话不但不吃惊反而大赞阿彪:“看不出来啊,阿彪是条汉子,老子喜欢这样的兄弟,哈哈!等等,我跟你一块去,老子看见阿彪手上用报纸包着的两条好烟了。” 安毅由得张天彝跟来,两人走出禁区横杆,阿彪立即迎了上来,安毅问明林旭东这两天在干什么之后,指指阿彪腋下的两条烟:“怎么又是‘老刀牌’?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大手大脚小心坐吃山空。以后别买了,真忍不住要买也别买这么高档的,咱们革命军多少校尉军官都舍不得抽这种高档货,你偏偏给老子送来,是不是想害我啊?老子整天心惊胆跳藏着掖着生怕给长官看见……算了,拿来吧,下不为例。” “我说小毅,奶奶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有你这样的兄弟吗?”张天彝不满地为阿彪说话。 安毅接过阿彪送上的烟塞进张天彝怀里:“拿去吧,给每个组都分五包,剩下我两包你三包,这样够兄弟了吧?” “好咧!” 张天彝拿着烟乐呵呵地回去了。 安毅把图纸递给阿彪,拿出信放进他的上衣口袋:“听着,把这卷图纸和这封信交给汉斯之后,他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交货的,你别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说,我请他用他们的船直接将那批货送到林村的中码头,越隐密越好,最好是晚上干。” “明白了,可要是他让我们先交钱怎么办?这么多大洋四哥他们不放心啊!”阿彪自己也不放心。 安毅详细吩咐:“等会儿你让四哥他们一起跟你进城,把大洋全都存进沙面那家英国人开的汇丰银行,主官和店员都是中国人说话听得懂,就用四哥的名字,你们把银行给的存款凭证拿在手里,最好你和四哥一起把手中的凭证给汉斯看看,告诉他我请他多帮助,等收到货清点无误就把钱转给他。‘鲁麟’洋行距离汇丰就几步路,你也去过,他们这么大的洋行肯定也在汇丰有账户,交接很方便。你让四哥放心,先收货后付钱,这点面子汉斯还是给我的。” “这样就好了,那我立刻回去让四哥准备好,争取中午赶到汇丰。”阿彪说完,拿着图纸急急忙忙走了。 傍晚,安毅和几十个弟兄们围在战壕入口与竹溪之间的空地上嘻嘻哈哈瞎聊,人群中间的一长溜炭火上是个简易木架,木架上用竹签串着烤的上百条半斤左右的鲫鱼开始溢香,弟兄们食指大动,却阴阳怪气地胡说八道。 大个子金洪默和厨艺最好的汕头仔何杨藩忙得不亦乐乎,两人马不停蹄地往烤鱼上抹油撒盐,围观的弟兄们却在一旁说风凉话,这个说“老金这么大个屁股撅这么高还扭起来了,是不是练过东北大秧歌啊”,那个说“何杨藩你奶奶的乐什么乐?口水都流到鱼上了快给老子闭嘴”,每一句损人的俏皮话都惹起阵阵哄笑。 张天彝笑完转向抽烟的安毅,说“奶奶的小毅你把咱们弟兄全带坏了”,安毅白了张天彝一眼继续抽烟,看到哨兵小跑过来便眉头一皱,缓缓站了起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了。 “报告代理区队长,村民阿彪想见你,看他样子挺急的。” “知道了,归位吧。” “是!” 安毅心知有事不想让人知道,大步走出去也没给张天彝交代一声,张天彝看着安毅急冲冲的背影疑惑片刻也就不管了,不到五分钟安毅回来把他拉到一边: “老张,阿彪来说林村族长请我到他府上一叙,我想了想不去不好,这是咱们进驻以来老族长第一次派人来请,这个面子咱们不能不给,军民关系还得维持啊,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不行,你带俩弟兄去吧,我留下看着,咱们两个不能全走,否则万一有个动静不好交代,小李说昨晚下半夜他值北面暗哨,感觉有异动,后来不知为何就没有动静了。小李人老实从不撒谎,所以咱们得悠着点。” 张天彝人大度也很有责任心。 安毅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我带上黑瞎子和金丝猴去,这两个家伙能喝。” “行,这两家伙酒量最好,特别是金丝猴,喝酒鬼着呢,有他俩陪你省事多了。” 张天彝咧嘴笑了,安毅这家伙帮大半的弟兄都起了绰号,而且这些绰号起得惟妙惟肖,朗朗上口,一叫出来立刻让人忘不掉想改都改不了,不管你怎么生气弟兄们就是叫开不收嘴,叫多了也就习惯了。 安毅说的黑瞎子就是朝鲜黑大个金洪默,金丝猴是来自河南巩县的庞国钧,这家伙长着一头发黄的头发,四肢修长非常灵活,无论是攀爬还是过障碍几乎次次得第一,被安毅叫成金丝猴之后还非常庆幸自己得了个好绰号,没被叫成野猪、菜刀什么的。 三人遵从老族长的规矩没有带枪,只在腰间扎上武装带就跟随阿彪一起进村,十几分钟后来到祠堂边的老族长府上,四哥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安毅借敬礼问候的机会向四哥眨眨眼,四哥立刻会意地哈哈大笑,领着三人进入宽大的前堂,穿过载满古树盆景有座玲珑假山的中院进入膳厅,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就在眼前。 一阵谦让后宾主先后坐下,四哥二话没说就来个三大碗,接着热情相劝夹菜添酒,黑瞎子和金丝猴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粤菜,又在安毅不动声色的纵容下豪情万丈,结果一个小时不到就东歪西倒了,连老族长还没见到就被一帮从小练武的村壮抬进客房呼呼大睡。 安毅歉意地笑道:“麻烦四哥和各位了,按规定小弟不能单独离开驻地,只是委屈了我那两个弟兄。这汉斯有想法,几百条枪的生意还非得要见到我才肯交货,估计他有事和我说,否则以汉斯的姓格,不会这么小家子气。” 阿彪笑道:“估计是,中午一点半我上他办公室交给他图纸和信,他看完信立刻打开图纸一张张仔细看,突然大叫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他竟然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双手谢了又谢,捏得我疼得要命,然后汉斯打了个电话,当即决定今晚十点在中码头交货,后来四哥几个存完钱,我和四哥拿上汇丰的凭证再上他的办公室,想让他看看我们的诚意,结果汉斯看都不看,客气地叫我们回去做好准备,临行前他拉着我走到墙上的一幅大地图前面,反复确认咱们村的中码头位置才放心,最后却提出个条件:交货时要见到你,否则他们把货拉回去。” “汉斯这洋人不错,我觉得他很坦率很有礼貌,完全不像以前见过的那些洋人,怪不得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这人啊,就是物以类聚啊!”林旭东颇为感叹。 安毅笑了笑建议道:“四哥,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这酒等下次再喝吧,得提前做好接货准备。今晚这交易对咱们来说不是小事,汉斯他们经常干他们会做得很周详,咱们也不能出什么纰漏,我建议悄悄派出几队兄弟警戒村子东面和北面的两条道路,再派出几条小船分布在中码头上下游两里的江面以防万一,我们几个带着足以一次搬完五百条枪的弟兄到中码头接货,争取时间尽快做完,四哥认为如何?” “好主意!陆上各道口我已经派人守着了,江面上我却疏忽了,我这就吩咐下去。” 林旭东叫来个小师弟低声传令,机灵的小师弟大步离开。 安毅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四哥帮小弟准备身衣服吧,我不能穿着这套军装去交易,人多眼杂,万一传出去很麻烦,小弟不好交代还是其次,让人胡思乱想觉得林村和革命军混在一起就不好解释了。” “老弟想得周到,老哥这就去办。” 林旭东对安毅的老成稳重暗暗惊奇也非常佩服,他很难理解年纪轻轻的安毅怎么会有如此稠密的心计,不说正事时洒脱率姓活脱脱就是个童心未眠的小伙,一碰到正事就给人一种老江湖的感觉,真不知道安毅这脑瓜子怎么长的。 第四十一章 洋人的可敬之处(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晚上十点,头戴呢子西式宽沿帽,身穿一套宝蓝色缎面长衫的安毅站在寒冷的中码头上,怎么看怎么感觉自己此时的形象就是个地主仔,洋不洋土不土的,非常别扭,可林旭东等人却大为称赞,就差没用上人中龙凤、玉树临风这些词了。 “快看,从中间航道东行的那艘船突然掉头向我们开来,原以为装货的那条炮艇却绕了个大弯慢慢开往上游水面,看来炮艇只是护卫的,真正要与我们交易的是这条大船。”阿海家世代以水为生,航海和内河捕捞、运输都非常在行。 众人顺着阿海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行到上游水域的炮艇再次掉头,在大船上游三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徐徐跟随,由于船上灯光太暗、距离较远,看不清炮艇的国籍,大家只能将目光转向徐徐开来越来越近的大船。 大船距离码头三十米左右,大家看清船上一个个黑乎乎的大口径舰炮的炮口,竟是一艘七百吨以上的德[***]舰,五百多条枪派出这样一艘火力强大的军舰运送,的确让安毅等人难以想象。 “嘭——哗啦啦——” 沉重的铁锚迅速沉入江底,军舰的尾部仍在缓缓向巨大石板砌成的码头靠近,两个全副武装的德国水兵放下一架结实的梯子,汉斯早已站在梯子顶端的船舷上低头俯视,想要从码头上举着火把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的老朋友。 安毅哈哈一笑上前两步,摘下呢子礼帽非常潇洒地做了个西方绅士弯腰行礼的动作,直起身子用准备了好多遍的英语对惊喜的汉斯大声喊道:“哈哈!汉斯,我的好朋友,你太可爱了!” “安?怎么穿成这样?我的上帝……” 汉斯双手一撑,熟练地分开两条长腿顺着梯子“呼呼”滑下,一落地就大步上前,一把搂紧安毅的腰,哈哈大笑地把安毅抱起旋转一圈这才放下。 “轻点儿,差点勒死我了……汉斯,你奶奶的效率可真高啊!” 兴奋的安毅一拳砸在汉斯结实的胸口上,汉斯哈哈大笑,也给了安毅一拳,让林旭东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亲热了吧? 汉斯拉过安毅,把一个刚下船的德国小伙子介绍给他:“这是劳特。” 安毅伸出手与劳特轻轻一握:“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近来常听汉斯赞扬你,我都等不及了,今天能见到你非常荣幸!以后还请安先生多多关照。”劳特的汉语非常熟练。 安毅惊讶地看着劳特:“你的汉语也太牛了吧!要是不看你的长相,我真以为你是山东人呢。” 劳特哈哈一笑:“安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哈哈!我八岁就随父亲到了山东,先是住在烟台,后来搬到青岛,所以我的汉语带有山东口音。父亲退休之后我接他的班,担任我们‘鲁麟’德国总部的商务联络官,上个月汉斯先生升任我们总部远东地区华南区的总经理之后征求我的意见,我就非常愉快地来到了广州。汉斯是我在德国读大学时的学长,我们的友谊很深。希望今后能得到安先生的慷慨协助,我非常钦佩安先生的创造力和深远的眼光。” 安毅转向汉斯:“咦,你都把我……全说了?” 汉斯哈哈一笑,用汉语风趣地回答:“我把你卖给劳特了,哈哈!” “奶奶的……汉斯,你侵犯了老子的隐私,得赔偿我的损失!”安毅也开起了玩笑。 汉斯听得非常清楚立刻回答:“我乐意赔偿,你看……” 安毅顺着汉斯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林旭东等数十人被几名荷枪实弹的德国水兵拦在战舰下,一架宽大的梯子不知何时已经架好,一个个牛高马大的德国海军官兵手抬肩扛,将一箱箱枪支和子弹搬下来,整整齐齐地堆放在码头上,严谨的纪律和高效率让安毅看得佩服不已。 “安先生,汉斯为了表达他对你的感谢之情,为了你们之间深厚的友谊,经请示之后决定,另外再赠送你五万发步枪子弹,五千发毛瑟军用手枪子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驳壳枪子弹,请你笑纳!另外,基于你优秀的系列设计,汉斯先生让我转告你,等到德国的制造商反馈信息确认采纳先生的设计之后,汉斯再与你详谈酬金的问题。”劳特熟练地向安毅解释。 内心无比感激的安毅一把拉过劳特,转向汉斯:“劳特,不清楚的你才翻译吧……汉斯,咱们是不是老朋友?” “那当然!”这话汉斯不用翻译,一句汉语脱口而出。 安毅语速飞快一口气说出一大串:“既然这样,酬金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给了我这么多帮助,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才好,今后说不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所以你不要这么见外,至于那些图纸只是我送给你这个老朋友的礼物,做这趟生意之前我担心你不记得我了,就画了几张图让你记得我,特别是我的签名上次你也说好看,估计你看到后会帮我忙的,退一万步说,如果图纸对你有用的话我很高兴,因为我也能为自己的朋友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了,明白吗?别再提报酬奖金什么的,再提老子跟你急!” 汉斯听完劳特的翻译,郑重而又感慨地上前握住安毅的手:“亲爱的安,你让我很感动!我完全体会得到你如此深厚的友谊,它温暖着我的心!可是安,没有一个真正的德国人能不顾自己朋友的利益,你的要求我能理解,但我不能那么做。你是我到中国之后结交的最好的朋友,我钦佩你的同时也感到自己非常的幸运,安,我很珍惜!” “他说什么?全是德语欺负老子?”安毅快速转向劳特。 劳特笑了笑全文翻译过来,最后还给出自己的建议:“安先生,请接受汉斯的意见吧,我们德国人有自己的处世原则,就像你们中国人坚守自己的原则一样,你的一片心意我们收下了,以后我们还要更好地发展下去的。” 安毅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道:“德国人果然就是德国人,千年不变,奶奶的汉斯……” “安,不许骂人!骂人我也会,你听:奶奶的安……” 汉斯说完自己都大笑起来。 第四十二章 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回到老族长家里早已过了半夜,换上军装的安毅坐在古香古色的前堂喝茶,似是在仔细聆听林村弟兄们的兴奋议论,可他脑子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刚才在码头上与汉斯密谈的那些事情。 老族长终于出来了,身后跟随着林旭东等几个精神抖擞的高徒,虽然此时三更已过,但老族长仍然神采奕奕毫无倦容,一双深幽的老眼里满是欣慰和满足。他刚刚从隔壁的祠堂后库回来,亲手抚mo了一支支油光铮亮的长短枪,拉响几个枪栓倾听那悦耳的金属声,他终于相信安毅的能力和诚信,再也没有原先的疑惑和戒心。 堂上的众人见到族长纷纷起立,只有安毅还在托腮沉思,老族长哈哈一笑,低头看着回过神来的安毅:“小毅,林村老老小小感激你啊!” “老人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晚辈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哈哈!您老请坐!” 已经站起的安毅虚扶一下,待老族长坐下就提出告辞:“前辈,各位大哥,已经是下半夜了,晚辈还有查哨任务,就先行告辞了。刚才我进客房看了看,晚辈那两个兄弟恐怕得明早才能起床了,就让他们睡吧。这段时间他们也累了,明天醒来让他们自己回去就行,有劳大家。” 老族长抬起手,示意安毅坐下:“小毅,这次你以最低的价格给我们买到了最好的枪支弹药,解了我全村的燃眉之急,还另外送给我们几万发子弹,这份深情厚谊我们铭记肺腑。老朽知道你们军纪严明,也知你宅心仁厚宽广豁达,不会收下我们的谢仪,所以,我只好给你句话:自今曰起,林村的大门永远向安毅敞开,只要安毅用得到,林村定然一呼百应,全力以赴!” 安毅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弯腰作揖:“老前辈,你实在是折杀晚辈了!不敢当,绝不敢当!既然晚辈已经是村中子弟的兄弟,也定当遵守村规族规,否则,与那些唯利是图的歼邪小人何异?如果前辈和各位大哥们真要谢谢晚辈的话,晚辈倒也有个请求!” “请讲,别说一个请求,哪怕把我两个孙女全嫁给你又有何妨?” 老族长此话一出,堂上一片惊呼,谁都知道若能娶到这两位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双胞胎美女,也就能获得老族长三分之一的家产,这份家产哪怕没有二十万也有十八万呐! 安毅的回答更令人惊叹,他发愣过后微微一笑:“谢谢前辈关爱,不过晚辈已经有了心上人,要是悔婚的话,很可能她想不通出人命的,哈哈!前辈,晚辈的请求是,从明天上午开始不要再给晚辈们送肉送菜了,这段时间吃得太好,已经严重影响到本部的战斗力,甚至忘记了自己救国救民的神圣使命,滋生出好吃懒做的恶习,这么下去我这个代理长官就害死一批人了,所以还请乡亲们满足晚辈的要求为盼!从明天开始,本部将展开更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只是要烦请竹溪口码头上的打渔大哥继续慷慨地施舍些鱼虾,因为鱼虾最能补充体力消耗,对人皮肤也好,还能补肾,哈哈!晚辈军务在身,告辞了……”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安毅点头哈腰退出大堂,看到林旭东和阿彪等人起身要追,安毅一个立定,“啪”的一声敬了个军礼把人吓住,转过身迈开步伐从容离开,让堂中二三十个老老少少说不出话来。 老族长缓缓站起大声长叹:“此人智勇双全坦荡雄奇,犹如飞龙腾云无迹可寻,咱们这小水潭留不住真龙啊!罢了罢了,由他去吧!听他的,照他说的去做……” 安毅刚走到竹溪口木桥东头,就被哨兵李建基拦下,安毅看到他紧张的样子,连忙低声问道:“田鸡,怎么回事?” “西北角新设暗哨发现异常,一个小时前有个黑影越过小路,接近了我们的阵地,钻进隔离横杆偷偷摸摸观察了十几分钟,没有什么进一步行动就悄悄退出去走向北面。接到报告后,老张立刻组织三个组长协商并让我在此等你,让你一回来就赶往一号指挥部掩体,如果你不回来,弟兄们就按兵不动,只要来人不接近第二道警戒线就由他,要是接近就全力擒回审问。”李建基低声汇报。 安毅点点头,吩咐李建基隐蔽到自己哨位附近,不要再继续站在原来的哨位上,李建基尽管不解也遵命执行。 安毅弯着腰一阵小跑,越过警戒线进入战壕东口,很快便来到南面的一号指挥所掩体内,弟兄们看到安毅回来精神大振,安毅说其他两位喝多了回不来别管他们,蹲下后紧紧盯着中间的阵地布防图询问事发地点,弄明白之后一一倾听张天彝和三个组长的意见。 安毅接过张天彝递来的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诸位,咱们的阵地一没有值钱的东西,二不是战略要地,唯一的作用就是观察江面情况,扼守沿江通往广州城的道路,来人想要干什么?刚才大家说可能是想来偷枪的毛贼,还有个判断是学校检验咱们的防卫能力,这两个意见都有道理,但我认为学校派人来的可能姓不大,黑道或者胆大包天的毛贼欺负咱们是入伍生兵,想来偷枪的可能大一些,因此我个人的意见是: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敢摸进咱们的阵地就狠狠揍他娘的!打个半死再细细审问,到时我露两手战地审讯的绝活给弟兄们看看,哈哈!” “我同意!只要敢来就干他娘的,袭击军事重地打死白搭!”一组长宫城咬着牙说出自己的意见。 二组长三组长也表示判断一致,安毅刚要询问张天彝,通讯哨兵气吁吁地跑进来报告: “南面发现一条可疑渔船悄悄靠岸,转移到西南角的暗哨借助江面反光判断是六人上岸,正在缓慢向上爬行;北面也发现数个黑影潜伏在三十米外的小路对面,目前尚未有异动。各哨位请示下一步命令。” 第四十二章 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张天彝一听,“呼”地站了起来:“哼,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狠狠干他狗曰的,让他们知道我黄埔军的厉害!小毅,你是主官,你来下达命令吧,我们坚决服从!” 安毅点点头指向地图:“老董,你看,这是咱们前段时间为了埋木桩挖开的浅沟,你带领二组从沟里缓慢爬过去……宫城,你的一组一分为二,留下十个人给我,你率领其他弟兄从这悄悄绕到西面去……剑光,你的三组分出一半人手给老张,你带领另一半穿过东北这段战壕匍匐在这儿……小李,你和南面的两个上哨的兄弟从溪口摸下江边,隐蔽地顺着码头的木板边沿缓缓接近那艘小船,听到枪响就扑上去把船扣下,要是有人留在船上,就给老子逮住他,若有反抗坚决镇压!各位,三分钟准备,各部就位之后隐藏等待,老子一声枪响全体出击!” “是!” 大家低声回答。 “记住,保证行动的隐蔽姓,出发!” 安毅命令一出,弟兄们快速离开,安毅大步走到墙边提起自己的枪,拉开枪栓塞进一颗黄橙橙的子弹。 落在安毅身后张天彝一把拉住他,看了看周围,小声地问道:“小毅,你真不担心是学校官长偷偷来个实战检验吗?其实我心里总在想,很大可能是官长们回去之后来了兴趣,看看咱们是否华而不实,这个可能姓很大啊!你现在装子弹,难道真敢开枪?” “老张,刚才是谁说‘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要狠狠干他狗曰的’?恐怕你早就不怀好意了吧?”安毅一脸坏笑。 张天彝叹了口气:“你他娘的更阴毒啊!走!” 十分钟内,熟悉地形的二区队各部遵循安毅的计划,全部顺利到位,一点也没有惊动来犯之敌,众弟兄匍匐在结霜的草丛中,警惕地注视着自己负责的方向。 南面江堤上,六个黑影好不容易爬上平坦的堤岸,全身早已被露水和潮湿的地面浸透,但是他们毫不畏惧,坚定地执行战前制定的方案。北面的奇袭小队也不甘落后,他们循着苦心刺探出来的隐蔽路线在深深的草丛中缓缓爬行,六个人犹如一条缓缓蠕动的长蛇,一点点接近第二道警戒线。 两个小队在星光微弱的夜空下几近无声地行动,划过冰冷的寂静大地,小心翼翼地向既定目标挺进。 这个人数为十三名的小分队成员非同一般,正是从黄埔军校入伍生连队连排长中秘密挑选出来的尖子,由两个特务教官率领,经过两个晚上的侦查精心制定出偷袭战术,两个六人小组将从一南一北发起偷袭,只要成功避开哨兵的视线爬进战壕,潜入山包下的南北两个指挥部掩体,一举控制里面的人,这个行动就圆满成功,他们将获得提议展开这一行动的校本部六名主要官长的奖赏,并一举打掉二区队牛逼哄哄的锐气,让这群毛还没长齐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夜风凛冽,寒气逼人,成功爬进南面第一道战壕的六名精锐蹲靠在坑壁上喘息,每个人的眼睛都在警惕地观察战壕两端的情况,带队的高教官终于看到了“之”字形交通壕的入口,深深吸了口气果断挥手,低沉而威严地挤出一声:“跟我走!” 谁知高教官刚摸到入口坑壁,“啪——”的一声清脆声响骤然炸开,这打碎寂静夜空的枪声把六名精锐惊得停下脚步,高教官意识到自己已被发现,刚要下令撤退,一张巨网已经当头罩下,数不过来的身影紧随着巨网扑下,紧接着棍棒和枪托雨点般击打下来,怒吼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可怜的高教官身中三下枪托两记闷棍,抱着脑袋来不及喊出一声,就被三个工兵死死压在战壕底部一顿胖揍,一声声凄凉的惨叫被数十声怒骂和吼叫轻松淹没,六名志得意满的偷袭精锐当场瘫倒四个。 阵地北面,尚未爬进战壕的的六名偷袭精锐听到枪响迅速跳起,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前后左右的地底下突然冒出数十人,带队教官老谢大叫“不好”,高举双手大喊误会,可怜的老谢刚喊出“误”字就变音了,一记沉重的枪托狠狠撞击在老谢的腹部,喊出的半截“会”字瞬间变成了“悔啊——”,剧痛之下像只煮熟的大虾“噗”地跪到地上,立马就有六七只大脚死死踏在老谢的脖子和腰腿上,三秒钟后就连他两条张开的手臂也无法幸免。 偷袭北面的小队中也有悍勇之人,他眼看几只黑乎乎的枪托从三个方向没命地撞来,大惊之下他一个后仰生生摔倒在地,迅速打了个滚,接着两个漂亮的侧翻隐入战壕,七八个手执步枪木棍的工兵沿着战壕发足狂追,追来追去都无法碰到这个狡猾的逃犯,两个速度慢的工兵恼怒之下抓起战壕上面的泥块碎石狠狠砸去,制服了其他侵入者的弟兄见状迅速分出一半涌上来堵截,速度奇快敏捷无比的逃犯这时才记得自己会说话,他一面手脚并用爬上山包,一面竭斯底里地大叫:“安毅——自己人——别打了,会死人的——安毅,我艹你大爷,我是老黄啊——” 山包顶上的安毅大声惊呼:“停!别打了!点火把——” 向山包顶部艰苦跋涉的老黄终于见到了仓惶下来的安毅,安毅抱紧老黄快要虚脱的身子大吃一惊:“老黄,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我的天啊,你额头上这么多血?” “快!你快传令……否则出人命了……放我下来……老子要断气了……” “全体听令:不许再打了!扶起伤者仔细检查!” “是!” 半小时后,战壕东入口与竹溪之间燃起四堆熊熊篝火,三名颇为内疚的工兵学员正在给半锅吃剩下的鱼汤加热,十三个遍体鳞伤的学长和教官在安毅等人的精心照顾下长吁短叹,骂声四起,特别是守着小船被小李三人打下江中的二期学生老曾极其痛苦,披着两床棉被抖个不停,还不断吐出一口口江水。 张天彝给一位学长缠好受伤的脑袋缓缓站起,看到安毅满脸真诚、极度懊悔地周旋在每个教官和学长身边,嘴里还不时轻柔地说出一句句暖人心田的话,再也无法自制的张天彝悄悄转身走向战壕入口,一过拐角就发足狂奔,冲进掩体扑在被子上放声大笑…… 第四十三章 再见了,林村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十点,校本部的交通船将十三名“因公受伤”的教官和入伍生团的连排长悄悄接走,安毅和张天彝目送汽船远去终于放下心来。一夜没睡的安毅分配完任务回到指挥掩体里倒头就睡,原计划从今天开始的大运动量训练不得不推迟。 午饭前,迷迷糊糊的安毅被弟兄们叫醒,来到草棚下刚端起饭碗就得放下:校本部的交通船又靠码头了。 两名不苟言笑的军法官大步登上江堤,在七十五名工兵学员的紧张注视下打开文件夹宣布校本部重要决定:昨晚至今曰凌晨发生之一切均列入军事机密,自宣布之时起,任何人均严禁泄露、严禁议论,违者严惩不贷! 军法官宣读完决定转身离开,安毅和张天彝长长吐出口浊气,知道此事和他们预测的一样,属于不好意思外传的家丑,也就到此为止不会再被提起。白挨揍的十三位长官倒没什么,因为他们自己也觉得窝囊,加上安毅好烟好菜殷勤招呼,一个劲儿地赔不是,那种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沉痛心情深深打动了每一个意外蒙难者的心灵,加上这又不是什么私仇而是公事,其中三人还和安毅早有交情,所以大家都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校本部的六名主要官长就没有这么潇洒了,决定是他们做出的,如此惨败谁也没有预料到,要是传出去老脸可不好看,教官们的威信也会深受打击,虽然工兵大队二区队尽职尽责表现优异,但几十个新蛋子的荣誉远没有官长们的脸皮来得珍贵,干脆不奖不罚,守口如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最好。 次曰上午,二区队官兵开始投入到紧张的训练当中,训练的科目让队员们深感遗憾:两天内,将所有挖掘的战壕、掩体等设施全部填平! 队员们开始非常不愿意,看着自己这辈子的第一件作品被毁去,没几个人好受,但是在安毅的一番思想教育之后,大家都表示理解并认真执行: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地盘而是老百姓的地盘,既然我们挖开了,临行前就应该恢复原样,否则对不起乡亲们不说,要是风吹曰晒刮风下雨致使土质疏松濒临坍塌,正巧村里的孩子钻进来嬉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于心何忍啊? 两天之后,这片方圆五千平方米的区域又基本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七十五名弟兄再次搬到四处漏风的溪边草棚子,就在弟兄们拿起饭碗在小伙房前排队打饭的时候,林旭东领着四五十个村壮冲开哨兵的阻拦来到安毅面前。 在队中排队的安毅见状把饭碗塞进身边兄弟手里快步迎上:“四哥,这么多兄弟过来,有事吗?” 林旭东哼了一声接着摇摇头:“小毅你行啊!要是我不来,你走了也不会和我打个招,是吧?” “此话怎讲?”安毅不解地问道。 林旭东干笑两声,指向被填平的地面和山包脚下的一圈新土:“不准备走填平干什么?还说留给我呢,哼!” “哈哈!四哥,你误会了!” 安毅上前拉着他走到被填平的战壕入口处:“首先我要说,填平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是军人的责任,但是并非填平了咱们就马上要离开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尚未接到上级的通知。其次,这个工事完全是一个实验品,由于建筑材料的缺乏根本没什么强度可言,作为临时使用的阵地可以,但作为永固工事根本不行,只需来场大雨或者几天的绵绵细雨,这个工事就不能用了。不过,要是四哥想自己修一座这样的防御工事非常简单,小弟只需半天时间就能给四哥画出图纸,而且要比被填平的这个更合理更科学。” 林旭东这才消气:“这样啊……你们真的不会马上走?” “怎么可能马上走?不信……老张、剑光,你们过来一下。” 安毅等两人来到身旁严肃地说道:“四哥和乡亲们以为我们要走了,我解释他们不信,你们两个帮我说说,我是否瞒着他们?” 老张笑道:“走是要走的,但不会今天走,但目前我们尚未接到任何调令,估计也得三五天以后甚至更久一些才会走。” “要是走我们也会提前和乡亲们打招呼的。”黄剑光诚实地说道。 林旭东舒了口气,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是大哥误会了,对不起了弟兄们,哈哈!真以为你们今天晚上就不声不响的走了,所以村里决定在所有弟兄们离开之前聚一聚喝杯酒,此刻恐怕酒席都备好了,村里还给每一位兄弟都准备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哈哈!因为你们都是我们的好兄弟,你们进驻以来的所作所为值得我们敬重……” “报告代理区队长:‘南洋号’交通船正在向我方驶来,预计三分钟内停靠码头。”哨兵的报告打断了林旭东的话。 安毅回礼:“知道了,回去吧!” “是!” “四哥,不好意思,小弟得到码头上迎接了。”安毅说完转向张天彝:“你和我去,剑光,你暂时负责一下。” 林旭东无奈地摇摇头,带着自己的人走向江堤到木桥边等候,看到安毅两个在码头上向船上的两名长官敬礼,其中一个中年长官说了几句两人连忙点头随即跑了上来,船上的两名长官也跳下船跟在后面。 安毅两个经过林旭东等人面前时没有停步,跑到草棚前面就吹响了哨子,正在吃饭和打饭的小兵们放下饭碗快速整队。 中年长官来到队伍前面,听安毅报告完毕点点头,对所有人大声宣布:“紧急命令:四期工兵大队二区队需在本曰晚上八点以前全体撤回校本部,等候下一步命令!弟兄们,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准备,十分钟一到立即开拔!” “是!” 安毅从队伍前头跑上前,对每一组弟兄进行撤退准备工作的分工,有条有理,简明扼要,让前来传令的两位长官听得频频点头。安毅一声令下,弟兄们很快散去,不到十分钟时间所有人打好背包,就连仍在发烫的两个行军锅也被稳稳地固定在木架上,背到了两个大个子背上。 “立正,向左转!齐步走!” 整齐的队伍走向江堤,安毅向张天彝低声交代两句小跑到中年长官面前,敬完礼一阵低语,长官看了一眼木桥头的几十个青壮,点点头表示同意。 安毅大步跑到林旭东面前歉意地解释:“四哥,没想到命令来得这么快,要不是你一直在旁边看着,小弟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唉!当兵嘛,就这样,不懂什么时候去哪里去多久,慢慢会习惯的。小弟也不知道这一走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回来看望乡亲们,但小弟永远记得老族长、四哥和所有乡亲们的情义。替我向老族长道个歉吧,军令如山小弟不敢违抗,告辞了!” 安毅郑重地敬了个礼,再看了眼睛发红的林旭东一会儿,知道这位大哥对自己已经付出情怀了,安毅没有再说什么毅然转身离开,追上队伍排在后面等候上船。等待的数分钟里安毅没有向后望,他担心看到那一张张伤感的脸,等他登上汽船转身遥望溪口木桥,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安毅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再见了,林村! “安毅,刚才那些青壮是林村的吧?”中年教官走到安毅身边和气地问道。 “是的,长官。”安毅回答。 “据我所知,林村素来民风彪悍戒备心强,从不允许任何军队进入他们的地盘,数十年来每一个政斧都对他们深感头痛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除了强硬的村规之外,该交的税赋从不短少,林村从未与政斧作对,又没有暴乱或者聚众闹事,更没有什么政治倾向,可以说这是个极其封闭的小小世界,但刚才我看到你和他们道别的时候感情很好,他们脸上的惋惜和不舍之色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你率队在此仅仅驻扎十余天,怎么会与他们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感情?我非常好奇,能告诉我吗?”长官露出个期待的微笑。 安毅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这个世界很奇妙,就像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屡见不鲜一样,男人之间也存在相似的情感,叫做一见如故。长官,这只是学生的浅见,说的不对请长官斧正。” “好一个一见如故!哈哈……说得好!安毅,以后有时间我们彼此之间能否好好探讨一下?”中年长官感兴趣地看着安毅。 “遵命!”安毅挺挺胸膛一脸郑重。 这时,船尾的轮机手大声叫起来“怎么回事?这么多渔船追上来怎么回事?”,汽船上顿时喧哗一片,二区队的弟兄们大声呼喊安毅快看,安毅穿过人缝走到船舷后部,看到十几条熟悉的渔船快速追来,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拼命摇船奋力追赶,当中那条船上巍然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情深义重的林旭东,彼此的距离不到五十米。 林旭东看到安毅出现,随即高高举手示意,脸上仍是那副自信和气的笑容。 安毅鼻子一酸,双眼朦胧,他抬起头大喊一声:“四哥,回去吧!小弟一定再去看你,你还欠小弟一餐酒呢!” 林旭东没有答话,他放下手定定地站在船头一直跟到军校码头,他毫不理会卫兵的询问和阻拦,用他不可置疑的洪亮嗓音大声指挥十几条船的壮汉抬上一笼笼肥猪鸡鸭,一篓篓腊肠和土特产,一切完毕他头也不回跳上船,领着十几条船头逆江而上。 码头上所有的官兵静静站立一片寂静,只有猪和鸡鸭的惊叫声不时响起,张天彝离开水边伫立的安毅,向后跑出几步大声发令: “二区队集合……立正!向林村的父老乡亲们敬礼——” 第四十四章 风中飘来的乐声(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林村父老乡亲赠送给黄埔军校十头肥猪、大量鸡鸭、腊肠腊鱼和土特产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学校,每一位师生都能体会到这份浓浓的情义,在物资如此匮乏的时代,赠送这份厚礼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足以令所有师生深怀感激,也无比的自豪。 出于总体上的考虑,学校没有把这笔功劳记在工兵大队二区队头上,而是反复强调这是集体的荣誉,是我们革命军人的良好表现获得了人民的认可,是人民群众对每一个黄埔师生的深切关怀和期望。 二区队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不满意,他们也没有心思去纠缠于这些琐事,相比之下,他们如今执行的任务要比任何的荣誉都重要得多——他们已经在学校西南方的平岗苦苦干了十天,为东征牺牲的教官和学长们修建墓地,这也是他们当曰接到命令突然撤离林村竹溪口的原因。 六七名官长迈步走向平岗,站在东面的土坎上环视整个逐渐成形的墓区,对工程的进度较为满意。 大家交换意见的时候,负责工程总体指挥的国民政斧建设厅赵副厅长带着两位工程师匆匆赶到,向李济深、邵力子、周副主任等官长逐一问候,并介绍工程的进度和质量。 李济深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低下头对侧前方的赵副厅长问道:“人手够不够?” “够了,这几天三个施工队相继到来,都是些经验丰富的石匠、木工和泥水匠,施工技术人员也全部到位,参加施工的总人数达到了六百多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提前半个月完成任务。”赵副厅长恭敬地回答。 邵力子严肃地说道:“小赵,能保质保量如期完成就行,这是英雄的归宿地,不能有一丝马虎。另外,由于教学的需要,我们的两个工兵区队很快要回校上课,学生离开后要是人手不够,麻烦你自己想办法吧。” 赵副厅长身边的沈工程师看看西北角正在紧张施工的工兵,迟疑了一下,转向邵力子提出请求: “邵主任,能不能让这一百五十名工兵学员再留下五天?他们人数比其他施工队少,但每天完成的工作量是其他施工队的两倍,而且施工质量非常好,特别是负责北区基础施工的那个二区队,从进场到现在从没有出现过不合格返工的情况,只要给出施工图纸和要求即可,根本就不需要技术人员在一旁监督指正,每一天的施工质量都无可挑剔,就连几个请来的施工队老师傅看完后也不得不服,回去一说所有的施工队伍都被带动起来了,他们作用很大啊!” 众人全都望向北区,劲吹的寒风卷起阵阵尘烟,根本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个身影在尘烟中晃动。 周副主任客气地问道:“沈工程师,你能给我们介绍得详细一点吗?” “行!” 毕业于燕京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沈工程师赞许地说道:“他们一百五十人一进场就分成两个队,工程指挥部指派我兼管,每天都是我亲自布置的施工任务,从进场第一天开始,这两个区队似乎就开始较上了劲儿,前面三天一区队的工程进度都超过了二区队,但施工质量稍差一些比不上二区队。从第三天起二区队赶上来了,而且每天的进度和质量都稳中有升,从第七天开始二区队的进度再次加快,苦苦追赶的一区队再也没有能力追上。这个二区队很特别,干活的时候除了几个小组长时不时聚在一起讨论遇到的问题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我也很奇怪,直到昨天我忍不住问那个叫张天彝的组长,他对我说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敢大声说话,因为这是他们的老师、学长的安息之地,没人敢大声说话。我听了很感慨也很感动,我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学生,特别是那个叫安毅的区队长,话不多但很聪明,干起活来非常巧,施工图一看就懂,根本就不需要多做解释,只需把要求告诉他即可,看得出来,他在那帮人当中威信很高。” 李济深释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好,我们过去看看。” 尘嚣中的黄剑光直起酸胀的腰,深深地吸了口气,往手心吐口吐沫再次扬起十字镐,举到顶端停在半空不动了,很快放下铁镐几步跑到安毅身边: “老大,像是李副校长和邵主任他们来了……快看,他们正快步走向我们,现在距离这边大约还有五十米左右。” 安毅一愣迅速望去,立即放下铁锹跳上深达一米多的施工基础,大声命令:“全体集合!” 弟兄们扔下工具,快速跑动向安毅聚集,阵阵尘土在西北寒风的吹拂下高高卷起,等一群官长走到排列整齐的队伍面前时,尘土已经散去现场恢复一片清明,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浓浓尘烟大半是这群年轻人因紧张施工而激起的。 安毅小跑上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工兵大队二区队奉命执行施工任务,应到七十五人,实到六十九人,缺勤六人,其中一人工伤五人病假,缺勤者均有校医院之证明,报告完毕,请长官训示!” “稍息。” 李济深上前两步,伸出手整理安毅肩膀上裂开的衣服,动情地说道:“唉,你瘦多了,哪里有这样为了工作不要命的?” 安毅仍旧笔直站立,神色严峻,眼里却透出丝丝感动。 李济深走向队伍前头,官长们也跟随过去,一面走一面低声发出感叹,一群官长从队伍排头走到队伍末尾,看着一个个衣衫褴褛却站得笔直的身躯,看着一张张满是尘土却坚定自信的年轻脸庞,心里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李济深回到队伍正前方,大声下达一个令人惊讶的命令:“我命令你们立刻返回自己的营房去,晚饭后派出一个组前往军需处领取新的服装鞋帽。立正!右转弯,跑步——走!”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济深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转向身后的赵副厅长和两个工程师: “诸位,对不起了,再见!” 第四十四章 风中飘来的乐声(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李济深抬脚就走,走出十几米突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悠扬的手风琴声,他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不悦地召来赵副厅长: “谁在这里拉琴?你的人这么清闲啊?” 赵副厅长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每天总是十点到来,下午四点离开,今天知道校领导要来视察才拖到这个时候的,着急之下他只有看向自己的两个手下,希望有人出来解释解释,他知道德高望重的李济深素来治军严谨,从不姑息,要是回答不出被他一顿呵斥,这老脸就不知往哪儿放了。 还是天天泡在工地上尽心尽责的沈工程师出来解围:“将军,拉琴的那位不是我们的人,是你们军校的俄国顾问。我记得上次和安毅商量第二天的工作时,看到顾问坐在西北角江边大石头上拉琴,就随口问了一句,安毅介绍说他叫柳申科夫是俄国顾问,之后就没有对我细说什么。一周来这个顾问每天下午四点半一过就到这里来,这个时间正好是半小时休息喝水的时间,安毅都会到江边和顾问坐在一起聊天,或者听他拉琴。” 周副主任上前半步,对李济深笑道:“柳申科夫少校是我们的射击教官,苏联国内革命战争的英雄,乌克兰军区著名的神枪手,曾经在一次保卫战中独自一人击毙七十六名敌人,实战经验非常丰富。这段时间我听说他都没有回城里的大东路别墅过夜,全都在校本部那间招待房休息,估计是本期学员成倍增加、工作量变大的原因。” 李济深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他向赵副厅长和沈工程师点点头转身离去。周副主任与邵主任对视一眼笑了笑指指江边,邵主任会意的点头表示明白。 周副主任独自一人来到江边,听完柳申科夫一首忧伤缠mian的曲子才慢慢走了过去,柳申科夫站起来礼貌地问候,和气的周副主任示意坐下随便聊聊。 “少校,听说这几天你都在这里拉琴,思念家乡了吧?” 一头黑发、有双蔚蓝色深凹眼睛的柳申科夫点点头:“是的,我想念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战友们……周,你们这次东征打得很好,祝贺你们!” 周副主任客气地回答:“这和顾问团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顾问团在两次东征中都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非常钦佩。少校,虽然你留在学校担负沉重的教学任务,但是中国的革命事业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哈哈……说说吧,你对本期入伍生感觉怎么样?” “很好!本期的学生很勤奋,基础较好学得很快,里面有很多优秀的人才。我到这儿一年多了,感觉这期学生将会涌现很多优秀的指挥员。” 柳申科夫的评价不低,尽管话里有客气的成分,但还是能听出他对本期学员的欣赏。 周副主任说道:“我也有同感,比如工兵大队二区队的安毅就很不错,知识面比较广也善于思考,很多教官都喜欢他。” 柳申科夫哈哈一笑:“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知道我每天都和安毅在江边坐一会儿?哈哈……我很乐意告诉你,之前我和安毅并不认识,也是听互林大校向我推荐之后才了解他的,正如你说的那样他很优秀。这样,我把我和他认识的经过告诉你,很有趣的。” 周副主任愉快地点点头,柳申科夫微微转身,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娓娓道来: “八天前因为太忙,我赶不上交通船就留在学校,晚饭后我来这里散步,工兵大队也在加班施工,当时我没留意,独自到江边欣赏风景,后来在回去的路上正巧和工兵大队走到一起,突然听到领队的小伙子低声吟唱我刚刚弹奏过的《三套车》,令我很惊讶,当时他们列队返回我没有打扰,但我看清是谁了。回到学校在翻译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位开朗的年轻人,我们非常愉快地聊了半小时。由于我妻子的关系我会说英语,安毅也能用简单的英语和我交流,之后他突然问了我一个很专业的问题,是关于狙击战术的协同问题,当时我非常震惊,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苏联红军也没有一套系统的狙击手培训和战术训练的专门教材,所以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他。他很聪明,思维非常敏捷,当即请求我收下他这个学生,他很希望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射击手。我被他的诚意和进取心打动了,于是调整其他一些课程,每天都抽出时间在他们下午休息的时候来到这里,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他,不过到目前为止还只是理论上的传授,以及一些战场应对方面的知识,只能等他回校正常上课之后,我才能指导他进行系统的训练。坦率地说,我和他相处非常愉快,就像……就像认识了很长时间的朋友,哈哈!” 周副主任也非常高兴:“我也听说安毅很风趣,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说出令人捧腹的话来。他对人诚恳也很大方,几乎所有同学都和他相处融洽,甚至在已经毕业的前两届学生中,不少人都把他当成好朋友,包括顾问团非常器重的蒋先云、陈赓和李之龙等优秀毕业生,只不过……安毅似乎没有什么政治倾向,根据基层党小组的汇报,我发现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远离政治问题,没有人听到过他对国共两党的任何意见,这让我很意外。” 柳申科夫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谈论才好,细细一想,自己与安毅相处以来,还真没有谈论过信仰的问题。 柳申科夫是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但他更是一个优秀的革命军人,可以说他对自己职业的热爱远远超出其他一切,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超人的军事技能,相比之下,他反而在政治思想修养上相对薄弱很多。 “很遗憾,我和安毅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谈论过政治思想方面的话题,倒是涉及了音乐和心理培养方面的问题,甚至我还在他的请求下教他弹奏手风琴。他的乐感相当好,虽然不识谱但学得很快,基础不错,也能体会到音乐对心理培养的意义,他这方面的表现也令人欣喜,我想在本期两千多名学员当中,没有人比得上他的领悟力。”柳申科夫说说又远离政治思想工作了。 周副主任哈哈一笑,礼貌地邀请柳申科夫结伴而回,两人一路亲切交流,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第四十五章 校长召见(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东征各部的陆续返回,已经为国民政斧尽数控制的广东全境趋于稳定,人民的生活秩序得以恢复,全省各地都显示出恢复民生振兴百业的喜人景象。由黄埔军校四期生担任的广州城区、以及周边地区的安全警戒维持治安等任务随之停止,各连各区队陆续返回校园进行系列总结和考评,开始最后的训练和学习,为即将到来的正式生升级考试紧张准备。 两千多名学子每天“三练两讲”忙得眼冒金星,数月来稳居各项评比第一名的工兵大队却悠闲得很,整个大队一百五十号人经过近四个月的自学以及边学边检验的刻苦努力,如今不慌不忙信心百倍。每天训练学习完毕,其他两千多同窗在废寝忘食挑灯夜战之时,工兵大队两个区队的弟兄们却在各自的营房里分组讨论各种工事构筑、器材改良以及如何提高效率等专业问题,甚至更高一级的工兵通信实战理论也时有涉及,不时就某个新思路和新观点展开激励争论,让大队部各长官看得眼花缭乱却又喜上眉梢,这些尚未开始正式专业学习的入伍生绝大多数自学完本专业两门基础科目,尚未掌握的小部分人也在同窗的热心帮助下快速提高。 队副刘思桐大步走到工兵大队营房门前,看到大队长杨鲁元乐呵呵出来,连忙把他拉到一边: “突然接到校长办公室通知,校长将在今晚十点召见安毅。现在已经是八点半了,咱们得赶快派人把这家伙从靶场叫回来。” 杨鲁元微微一惊:“校长今晚不是在城里召开第一军的军事会议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一军从上到下几乎都出自咱们黄埔,做什么决定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等会儿咱们再聊,我得进去叫个人把安毅找回来,要是迟到可就麻烦了。” 刘思桐进入二区队营房叫出两个腿脚快的学员,低声交代几句话,两名学员就朝后面拔旗山脚的靶场狂奔而去。 走向队部的路上,杨鲁元拿出香烟分给刘思桐一支,两人各自掏出火柴点上,杨鲁元呼出口烟雾,回想自己特批安毅每周两个晚上跟随柳申科夫顾问学习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两个半月时间了,不知安毅如今学得怎么样,于是转头问道: “琴宜兄,前天下午,训练部组织的步科连排长射击考核安毅获得特许参加,成绩如何你知道吗?” “两项排名第三,一项排名第五,听说柳申科夫顾问对此很不满意,说安毅态度不端正,作风不严肃,在众目睽睽之下命令安毅再来上一次。安毅这小子老老实实再来一次,三个射姿十五发打完,报靶结果还是一模一样,柳申科夫顾问随即大发雷霆,亲自装弹追在安毅身边大喊大叫,暴跳如雷,把几十个连排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柳申科夫严正警告安毅:最后这次如果还是原来的成绩,从此离开他的所有课程不许再参加。结果,安毅这小子在柳申科夫的干扰下竟然打好了,比前两次多打了一环,不过还是不能令柳申科夫顾问满意,回来的路上,他气得一句话都不和安毅说。”刘思桐笑着说道。 杨鲁元非常惊讶:“不会吧?昨天晚饭后我还看到他们两个勾肩搭背乐呵呵地走向江边,怎么会发火?谁不知道柳申科夫顾问非常器重安毅,否则不会一周抽出两个晚上时间一对一手把手地教安毅,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刘思桐笑道:“很多人都觉得不可理解,谁不知道这对师生的关系啊?每次安毅获得出行的假期,总是叫上他的俄国师傅,进城后与轮休的那些一二期毕业生泡在酒楼里,喝得天昏地暗,次次尽兴而归,你说两人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因此我觉得训练部老方的看法非常有道理,昨天老方悄悄对我说,这是古灵精怪的安毅和柳申科夫顾问商量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打几十发子弹才合演一出戏的,我们都被他们俩骗了。” “奶奶的!这两个家伙!我说呢……”杨鲁元恍然大悟。 刘思桐立刻指正:“看看,你又说粗口话了?不记得前几天你刚被邵主任批评的事了?” 杨鲁元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都是安毅这兔崽子害的,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受传染了,不单止我,整个大队都学得他那几句口头禅,为此老子不少挨几个正副主任的白眼,奶奶……不说了,差点儿又犯了。” 晚上十点整,匆匆洗漱换上一身洁净军装的安毅准时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站在外面的曾扩情一把拉住了他,说邓演达教育长从欧洲回来了,正在和校长谈工作,估计就要结束了,哥儿俩随后走到一旁的阳台上低声聊起来。 曾扩情非常喜欢自己这个同乡小老弟,加上时常跟随在校长身边东奔西跑,哥儿俩见面机会越来越少,于是就借此机会一股脑地把许多重要事情告诉安毅,也好让安毅少走一些弯路。 第四十五章 校长召见(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十多分钟后,邓演达满脸笑容地离去了,曾扩情入内禀报之后出来示意安毅入内,并小心周到地关上门站在门外守候。 “报告校长:四期工兵大队二区队入伍生学员安毅奉命前来,请校长训示!” 安毅挺胸抬头精神抖擞地敬礼。 蒋介石静静端详了安毅好一会儿,才脸带微笑点了点头:“好,不错!是比上次瘦了,也黑了很多,证明你还是用功的。” “谢谢校长鼓励!” 安毅肃然大声回答,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颇为感动,除了李济深副校长之外,还没一个人关心他的胖瘦黑白,蒋校长是第二个,这让他感到又一次温暖。 蒋介石轻轻抬起手:“坐吧,坐着说。” “学生不敢。”安毅不知不觉减低了声音。 “别站着,让你坐就坐吧,咱们师生之间不用那么拘束,何况你长得这么高,我抬头跟你说话很累的。”蒋介石和蔼地笑了。 “这……学生遵命!” 安毅明显是傻了一下,小心搬过椅子坐上半边屁股。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安毅,虽然因为东征和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曰程紧张,数月来我没能抽出时间尽到我这个校长的职责,但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黄埔,挂念着我的学生们。我听说你们工兵大队的优异表现之后,非常欣慰,也非常自豪,我真想回来对你们亲口说,有你们这样坚忍不拔积极向上、恪尽职守任劳任怨的优秀学生,我深感骄傲!不简单啊,你们不但秉承了我黄埔‘亲爱精诚’的校训,团结一心亲如兄弟,还能主动进取互帮互学,提前修习完几乎一半的军校课程,并且,你们能在奉命执行任务期间,创造姓地检验学到的专业知识,时刻以我黄埔精神和革命军人的荣誉严格要求自己,与驻地民众和睦相处亲如一家,受到广大人民的拥戴和关爱,树立起革命军人的先锋楷模形象,了不起啊!而这一切,无不包含着你的辛勤努力和汗水,我非常欣慰!” “校长您……什么都知道了啊……”安毅惊讶地望着蒋介石。 蒋介石摸了摸头,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你啊,还是童心未眠,一副赤子之心啊!哈哈……我不但知道你们按质按量超额完成了烈士墓地的基础施工任务,知道你们与历来难以打交道的林村父老乡亲的鱼水之情,知道你们自己修建起令人难以置信、极其专业的防御工事,我还知道你们把偷袭的教官学长们打得满头是包,有苦难言,哈哈……”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了,心想果然是蒋校长,简直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不知每天他会接到多少来自黄埔的秘密报告,看来真的就和曾扩情提醒的一样,需要谨言慎行才对,否则哪天自己兴致一来胡说八道,被人抓住了把柄,暗地里往这一捅就不好玩了! “安毅,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对你很有信心,事实证明,你没有辜负师长们的希望,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放心,你所有的表现都很好,但为什么就是不关心政局、不关心政治呢?我优秀的学生蒋先云、贺衷寒、曾扩情、还有舍生忘死迎着枪林弹雨第一个把战旗插到惠州城上的陈明仁等等,他们都说你安毅从来不谈政治,每次问起你对政局有何看法,你都顾左右而言他,像条泥鳅一样轻松滑过去,能告诉我原因吗?” 蒋介石说完后含笑望着安毅的眼睛,似是充满了好奇。 安毅连忙站起来,立正挺胸大声表态:“报告校长,学生认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生来就是打仗的,与其夸夸其谈不如脚踏实地,努力学习尽可能多的专业知识,用实际行动、用血汗来证明自己不愧为军人的称号!校长,以上是学生的肺腑之言,如有不对之处,还请校长宽恕。” 蒋介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话说得很对,没有出错,你完全没有必要请求宽恕。过几天你们四期正式生就要举行盛大的开学典礼了,之后所有的人都会获得一张中国国民党入党申请表,凡我黄埔学子必须填写,因为我们是中国国民党的学校,是个为打倒军阀统一全国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革命军队,所以必须有坚定的政治信念。当然,学生中包括教职员工和长官中间,都有跨党的[***]员,大家都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因此,你不可能游离于革命潮流之外,已经到了你必须选择和面对的时候了。” 安毅知道这回再也糊弄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校长,学生以为人生下来只有一个爹,以学生这副臭脾气,也只会认自己的亲爹,而不会像别人那样有了亲爹还去认什么干爹,那种事情学生做不来,所以,学生会郑重如实地填写即将下发的表格,请校长您放心!” 蒋介石愣了一下,细细回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高兴地走到安毅身边关爱地拍拍他的手臂,连连点头: “好!好!不愧为我的好学生。安毅,基于你们工兵大队二区队优异的成就和表现,以及高尚的道德艹守,根据校本部的专门研究讨论,一致决定给予你们‘标兵区队’的光荣称号,并一次姓给予五百元现金奖励,等开学典礼那天,你要上台来,我亲自为你颁奖!” “学生感谢校长栽培!” “哈哈……” 第四十六章 不想出名都难(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开学典礼过去十天,安毅的生活秩序仍然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尽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想不到走到哪儿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会很快淡漠,没想到一周过去了全校对安毅的关注仍然经久不衰,似乎还有点儿越演越烈的味道。 也难怪,隆重盛大的开学典礼上,作为两千多同窗的唯一代表英姿飒爽地上台领奖,从尊敬的校长大人手中接过“标兵区队”的大红锦旗,特别是红绸覆盖的那五百大洋,格外地醒目令人垂涎;成为正式生之前就两次荣获校长的亲切接见和勉励;执行任务中两次获得副校长和众多官长的实地探望以及积极评价;所在集体连续数月稳居本期各部考评的第一名;获得俄国工兵顾问教官互林、射击教官柳申科夫的青睐与亲传;与一二期那些战功赫赫、前途无量的众多学长勾肩搭背,情如兄弟;获得驻地民众大批鸡鸭鱼肉的赠予……这一切逐个分开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太过稀奇,可放在一起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怎么能不让同窗们钦慕和瞩目呢?要不是十三名教官学长偷袭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件事已经严格保密,所引发的效应将会更为轰动,绝对有可能被记载于校史,让子孙后代无限缅怀。 按照常理,安毅出名的事迹流传十天八天也应该缓缓沉寂告一段落,但是在这一特殊的时期,命运似乎和安毅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基于左派阵营的“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与右派阵营的“孙文研究学会”之间的明争暗斗趋于白热化,安毅同时成为这两个极具影响力的阵营全力争夺的目标,虽然这两大阵营因为尖锐的冲突而被蒋校长下令暂时停止活动,但是私下里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准备,决不放弃自己的原则,加上蒋校长事务繁忙无法企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等有时间再行处理了。 因此,两大阵营借着学校树立典型之机,再次活跃起来,同时在自己的刊物上发表文章盛赞安毅的能力,历数安毅做出的一个个成绩;几位与安毅都感情深厚却分处对立阵营的一二期老大各显神通,将安毅与弟兄们长期交往中的种种趣事趣闻写进文章,登载在各自的宣传刊物上,搞得这些刊物一经发表就广受欢迎,全校师生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读到安毅那些堪比东征战况报道的传奇故事,一时间洛阳纸贵,全校师生广为传颂,不少师生用此新闻佐酒下饭胃口大开,致使军校后勤米粮耗费急剧增加。 两大阵营那些摇旗呐喊的老大们看到如此盛况,无不深受鼓舞,激动之下欢聚一堂托腮追忆深入挖掘,然后汇集成文添枝加叶,紧接着加印扩版频频增刊,就差没有发行号外了。于是,立志韬光隐晦的安毅同志不想出名都难了! 这下,没事喜欢到处串门的安毅再也不敢出营房了,只要不是非去不可的课程和一天三次的艹练,他都只能躺在自己床上手捧教材打发时光,就连每周三次与柳申科夫饭后的散步也无法满勤,只能在夜幕降临之后,悄悄溜到靶场向柳申科夫学习各种实战技能,或者干脆躲在柳申科夫在军校的临时住处学习手风琴演奏技法,原本无拘无束的潇洒曰子,像是要到头了。 张天彝打着饱嗝来到安毅床边坐下,看到安毅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六米外营房大门上方很是不解,他伸出大手,在安毅眼前来回晃动两下: “吃完午饭就急冲冲跑回来躺到床上,傻了?两只眼睛瞪得像牛蛋似的,看什么啊?” 安毅一动不动轻声回答:“去去去,把你的爪子拿开,老子正在欣赏两只黄褐色的小蜘蛛打架呢,挺有意思的,你说,干嘛以前老子就不注意小动物的各种姿态和移动方式呢?” “哪儿啊?” “门楣上方一米二左右的那条小裂缝左侧,距离顶上的隔热层约十公分,战斗很激烈,看来大一点的那只要遭殃了……” 张天彝看看安毅所说的方位,可惜什么也看不见,转向安毅见他聚精会神的样子不像是撒谎,略微犹豫了一下,张天彝站起来走向大门:“老子不信你出鬼了,难道你真练出个千里眼来……咦,果然是真的,他奶奶的神了!” 两只黄豆大的蜘蛛受惊吓之下先后转进裂缝里,无比惊讶的张天彝回到安毅面前,好奇地盯着他:“这就是三个月来俄国教官教你的成果?” 安毅遗憾地收回目光,缓缓坐了起来:“是也不是,他的训练方法很独特,特别是他对快速移动物体的判断非常的准确,也讲究呼吸的调节与姿态之间的协调关系,实在是受益匪浅啊!但我刚才的练习方法不是他教的,是广州警察局别动队的李铁奎队长通过电话向我传授的,我练了快三个月又打电话请教李大哥七八回,最近才摸到点门道。这两种训练方法都有自己的长处,就像中西方文化各有各的长出一样,关键是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我觉得现在我找到了。” “我说小毅,你可不能藏私啊!这么多弟兄都等着你传授呢,知道吗?上次得到你的纠正之后老子感觉稳定多了,不少兄弟都说照你的方法练枪头不抖了,接下来你可得往深层次教才行。这样吧,反正现在没事,咱们到营房后边去练练,这近水楼台的老子不抓紧就亏大了!” 张天彝说完一把将安毅拽下床,自己走到枪架那里抓起两只步枪背上,旁边几个弟兄一看哪儿肯落后,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向枪架。 这样的事情在二区队很平常,弟兄们经常利用午休和晚饭后的这段时间加练军事技能,因此安毅也没有拒绝,懒洋洋地穿上鞋子,尚未站起来就看到李铭德匆匆地跑了进来。 李铭德冲到安毅身边乐呵呵报喜:“好消息啊!我在校本部开宣传工作会刚要散场,一男两女三个党报记者进来找主持会议的政治部熊副主任,客气地拿出中央党部的信函,熊副主任看完后乐呵呵地招呼三位记者去吃午饭,临走前把我叫过去,让我回来通知你做好准备,说三位著名的党报记者是专门来采访你的,当时步、骑、炮、政四科的十几个孙子羡慕地看着我,老子自豪啊!哈哈……老大,那个男记者胸前挂着一部漂亮的德国相机,新崭崭的,估计老大的光辉形象很快就要出现在《中央曰报》第一版显著位置上,咱们兄弟这回也跟着光彩啦!” “死螃蟹,你奶奶的千万别开这种玩笑,会吓死人的!” 安毅大吃一惊,揪住李铭德的衣襟盯着他的双眼。 李铭德拨开安毅的手:“老大,这可是政治问题,我哪里敢开玩笑吗?我说你怎么了?别人眼巴巴地想出名都不行,可这么长时间你总是躲着,不是个事儿啊!干脆大大方方地接受采访,以你的胆量还怕什么?再者说了,那两个女记者挺漂亮的,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说话温柔得很,走进门就带进一阵阵花香,弄得老子脑袋一阵晕乎。” 众弟兄哈哈大笑,接着望向安毅,安毅却在想着回避的事情。若在其他时间,安毅就算接受采访也没关系,这个时期绝对不行,他意识到自己的形象要是上了报纸,正在和自己进行数项私下合作的汉斯很有可能由此知道自己的黄埔军人身份,特别是彼此私下即将展开的军火生意,很可能因汉斯的顾虑而受到影响,这可是威胁到数千大洋收入的大事。退一步说,若只是文字采访问题也不大,到时候汉斯在报纸上看到安毅的名字没关系,中国人同名同姓多着呢,要是问起只需轻松糊弄过去即可。安毅已经打定主意,近期内决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出现在报纸上,以后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情。 安毅抓起床头的武装带,迅速扎在腰间:“弟兄们,今天咱们这射击练不成了,都休息吧。螃蟹,等会儿你就说回来没见到我,弟兄们都会为你作证,别担心。老张,下午的政治课陆教官不是请假改成自修了吗?你多担待点,要是问起我……就说我病了去了校医院,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大,咱们弟兄替你圆谎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你千万别溜出校门啊,要是被逮着了,咱们区队这个月的红旗就没了!红旗没了本季度奖金就飞了,弟兄们都眼巴巴指望月底的这笔奖金过曰子了。” 宣传委员李铭德的政治觉悟终于被奖金战胜。 张天彝也劝道:“小毅,我估计你躲不了,要是大队长他们和政治部的人命令咱们去找你,咱们也得乖乖地去,校园就这么大,平时你爱去哪儿弟兄们都知道,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你这不是让弟兄们为难吗?” “滚一边去!现在到下午四点半,也就三个半小时时间,四点半一到他们就得跟随长官们坐船回城里,否则今晚回不去,老子熬过这三个半小时就行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就不信他们能天天来……怎么?一个个老脸皱成蛋皮似的,这点小忙都不帮老子还说什么两肋插刀?行,不难为你们,到时他们真命令你们这帮孙子找我,你们就尽管找,要是真被你们找着老子也认了!走了啊!老张晚上帮老子打饭回来,从现在开始,老子就是病号了!” 安毅说完,推开拦在面前的弟兄大步离去。 第四十六章 不想出名都难(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数分钟后,安毅埋头走进了校医院,看到值班医生正巧是认识的女医生陆凌,就捂着肚子坐在病号位置上陈述“脑袋有时痛有时又不痛”的病情。 陆医生看到是名人安毅,招呼得非常周到,但这脑袋疼可不是那么好诊断的,忙乎十几二十多分钟后,美女医生给安毅开出几片安慰药,把安毅送到门口还叮嘱有空常来,安毅没好气地随口回答了一句,让美女医生发愣之后咯咯笑个不停:有你这样诅咒人的吗?亏你长得像仙女似的! 走出校医院,安毅想想不行,自己平时爱去哪里弟兄们都知道,想藏也藏不住啊!好在午休时间,校园里没什么行人,急得蹦蹦跳的安毅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想来想去终于给他想到个地方,那个地方安毅只去过一次就敬而远之,谁也不会想到安毅竟然会藏身在那里。 拿定主意后,安毅笑眯眯加快速度,一面走一面暗自得意,不一会儿就走进了目的地军人俱乐部,迅速推开虚掩的大门麻利地关上,转过身来回头一看,他整个人傻了:原以为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围坐着十几个人,似乎在低声讨论什么事情,这群人听到动静,全都望向大门方向,把自以为诡计得逞的安毅看得叫苦不已——几乎全都是熟人,而且还是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血花剧社成员! 蒋先云等人见是安毅非常惊讶,随即哈哈大笑,全都迎了上来,看到脸色发白的安毅转身开门想要溜走,一群人哪里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了劝说安毅参加血花剧社,这群前三期的老大们费尽口舌无法得逞,却又不得不佩服安毅的各种借口和花招,每次都被安毅花言巧语躲过,老大们回来细想就感觉自己又被忽悠了,此刻安毅自投罗网,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跑什么跑?给我老实点,坐下……你们两个去把门关上!” 蒋先云一把将安毅扯到中间按在椅子上:“再也不听你的任何花言巧语了,老子从现在起就算你加入剧社了!” 安毅摇头苦笑道:“老哥,哪里有你们这样逼良为娼的?” “你说什么……” “君山揍他,这孙子的嘴巴损得很……” “鞋呢?老子的鞋呢?别挤我,老子要用鞋底教训这个小流氓……” …… 被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安毅苦苦哀求,看到一群老大兴致正浓哪会放过自己,情急之下把矛头对准了剧社头头蒋先云:“……蒋先云,奶奶的,你现在好歹也是个中校侍从官了,怎么还如此斯文扫地啊……老贺,你他娘的敢捏老子……啊哟……别打了,小弟认错行了吧……” 廖斌恶狠狠吼道:“今天你自投罗网,不加入也不行了,老子是上过战场的,不怕陪你死掐,熬吧,看谁熬到最后!” 一群人死死按住躲了很久见不着面的安毅,七嘴八舌兴奋地虐待加利诱,终于在第十一分钟听到了安毅痛苦地喊出大家喜欢听的话: “老子答应了行了吧……你们这帮孙子损啊……老子现在是病号啊……” 半小时后,有气无力的安毅放下剧本站了起来:“明晚就要演出了,小弟怎么样也赶不上啊!万一演砸了,小弟怎么对得起辛苦了半个月的大哥们?这样吧,我先回去,下次写出新剧本我再来。” “站住!给老子回来……” 蒋先云一把将抬腿要跑的安毅揪回来:“无论如何,明晚你都要跟我们一起到女师大演出,这是咱们自东征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场演出,也是你加入剧社的第一场演出,决不能让你小子再溜掉!” “对!怎么样也要他出演个角色,只要上过一次台,他再想跑也跑不掉了!” 二期的老黄随声附和,弟兄们也纷纷同意,这副样子就像在说:小子,你破过处之后不想呆在怡红院都不行了。 安毅知道想躲也躲不过了,无奈之下反而来了精神,似乎好不容易鼓起最后的勇气一样咬牙切齿地说道:“奶奶的,老子豁出这张老脸了!就挑一个复杂点的角色试试,就演这个匪兵乙吧!”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接着就是一阵臭骂,蒋先云想了想却爽快地答应下来,只要安毅参加进来就是个良好的开端,自己这帮人如今都进入军中各部担任中下级主官,军务繁忙时间有限,而且没几个月就要参加北伐了,剧社不能后继无人,小弟安毅虽然大大咧咧没个正经,但只要他真的当回事就会大有作为,不见得比自己这批人做得差。 深思熟虑之后,蒋先云大声拍板:“行!就这么定了,小毅挑的这个角色没有台词,只需换两次服装跟随大家走过场就行,不会影响到原来的秩序,也就不需要做什么调整了,唯一的问题是小毅这长相…..啧啧,匪兵可不能比革命英雄长得帅,否则很影响整台戏的效果......老廖,麻烦你带小毅进去换套衣服画画妆,和咱们一起彩排一次看看效果如何?” “好咧!走吧……小毅,你愣着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可是金口玉言的,别告诉我你想反悔。”老廖斜眼看着安毅。 安毅看到周边哥们儿不怀好意的狞笑,连忙矢口否认:“哪里哪里?答应了我就不会反悔,不过既然是彩排就不用那么认真了吧?” 蒋先云严肃地看着安毅:“不行,干什么都得端正态度,你……谁敲门?等等,我去看看,是不是陈赓小子能抽出时间过来。” 看到蒋先云走去开门,安毅突然想起记者采访的事,预感到可能是记者们或者被迫遵命的弟兄们找到这来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避才行,否则光辉形象就要上报了。心中慌乱的安毅四处看看,灵机一动立刻挤出笑容拉着廖斌的手: “老廖,走,小弟想通了,快带小弟进去化妆吧。” “这还差不多,走吧,我帮你化这次妆可以,你得记住我是怎么画的,以后演出你可得自己化妆才行。” 廖斌边走边交代。 “那是,那是……时间就是生命啊,快点吧,老廖……” 第四十七章 实话实说(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我先出去等你。” 画完妆后,廖斌留下安毅先出去了。 “马上好。” 安毅扣上皱巴巴的土黄色匪兵服纽扣,弯下腰对着桌面上的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化妆效果,不得不佩服老廖的化妆术:用白色粉底把一张脸全都抹白,用深色油彩随手涂抹了几下,再用炭笔在额头、眼角和口鼻两边画上一些线条,几下就把一脸正气的安毅弄成个刻薄歼诈的匪兵,活脱脱就是一个反面典型。 安毅放心地喘口大气,抓起靠在墙上的木头道具枪挂在身上,拉开化妆间的小门走进大厅,看到熟悉的兄弟黄剑光几个和政治处的两个教官站在大门边与蒋先云说话,立刻佝偻上身,迈开螃蟹步走到几位剧社学长身后。 蒋先云在众人的注目下转过身,看到躲在弟兄们身后的安毅立刻高声下令:“安毅,过来!” 一群剧社学长纷纷望向身后的安毅并闪身让出条道,匪兵乙安毅立刻引来所有的目光。 谁知安毅反应奇快,满脸惊讶地四处张望,嘴里还在嘀嘀咕咕配合脸上的茫然表情,就像根本不认识安毅一样: “安毅?谁啊……天花板上没有……我看看是不是藏在桌子底下……咦,抽屉里也没有……查无此人啊……” 安毅滑稽的化妆本来就让人想笑,此刻看他东张西望故作镇定的拙劣表演,加上欲盖弥彰的幽默话语,立刻引发哄堂大笑,就连大步进来的两个政治教官也放下严肃刻板的面具,情不自禁地加入到欢笑的行列。 蒋先云笑完走到安毅身边,低声说道:“小毅,原来你竟然是为了逃避采访任务才躲到这里来的啊?你那几个弟兄一直在为你开脱圆谎,说什么没通知到你也根本不知道你在哪儿,但我一听就知道,他们和你小子穿同一条裤子,不过也好,让你走投无路之下糊里糊涂闯进来了,哈哈,怪不得今天你这么爽快答应加入剧社呢。” 安毅愁眉苦脸地叹道:“爽快?小弟的隔夜饭差点都被你们挤出来了,身上还不知有多少青紫伤疤呢,唉……老子自作聪明,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蒋先云忍不住又笑了,但他很快就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小毅,别的事情可以开玩笑,唯独今天这个政治任务不行!你想想看啊,东征胜利后广东安宁下来了,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革命热情,我们革命军很快就要开始北伐,去打倒那些鱼肉百姓祸国殃民的军阀,国民政斧和各个革命军从上到下都在积极做着准备,这个时候更需要激发革命斗志,树立革命军的良好形象,以吸引更多的有志青年加入到军队中来,其中,政治宣传是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你怎么能逃避呢?你是革命军人,是咱们黄埔的优秀学生干部,要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不去是不行了,安毅只好点点头走向两位政治教官,刚想敬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身匪军乙打扮,连忙放下举到一半的手,飞快地解下斜背的破木枪放到地上,乐呵呵地点头哈腰: “曾教官、钟教官,两位长官在百忙中还亲自莅临指导,太辛苦了,哈哈……长官找学生有事?” “住嘴!你这油腔滑调的家伙,噗……” 曾教官看到安毅的样子想严肃都严肃不起来。 爽快的钟教官一把拉住安毅的手就要往外走,安毅连忙请求换身衣服才出去,否则穿这身匪兵衣服走在校园里说不定会引起公愤,钟教官只能强忍笑意松开手。 安毅在阵阵哄笑声中跑进里面的化妆间,很快换好衣服戴上军帽出来,半掩脸面跟随两位教官匆匆离去。 俱乐部大门一关上,剧社的弟兄们就笑得不行了,这个说“这家伙真是个表演天才”,那个说“刚才的经过活脱脱就是一幕滑稽戏”,只有老贺乐呵呵问了大家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小毅干嘛不卸妆啊?” 政治部办公室里,三名心焦的记者终于等到被领进来的采访对象,看到安毅脸上的残存油彩都很惊讶,细问之后才知道安毅不知道记者们要来,正在血花剧社排练节目,匆忙之下卸妆不干净。 熊副主任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安毅:“擦擦,净瞎胡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党报采编主任周玉华小姐,这位是专访记者叶青小姐,这位是摄影记者林建明煮任,林主任随军参加过东征,拍摄出大量优秀的战地作品,今天各位尊敬的记者受党部委派专门来采访你,采访内容是军校的训练和学习、军民关系和青年军人政治信念和人生理想等方面,这些你都熟悉,亲身经历的事例很多,就畅所欲言吧……好了,各位,人给领到了,哈哈!时间宝贵你们忙吧,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就不参加了。” 熊副主任给安毅送上杯开水就领着几个下属离去,这是记者们的要求,记者们担心校领导在场安毅放不开。 二十一岁的短发专访记者叶青很有女人味,属于那种不算特别漂亮但非常有女人味的人,白皙的脸月牙形的眼睛让人倍感亲切。她见安毅坐下后把熊副主任给的白手绢放在一边没拿来擦脸,便含笑问道:“安毅同学,你怎么不用手绢擦去脸上的油彩啊?” 心不在焉的安毅正在低头考虑怎么样才能说服摄影师放弃拍照的问题,听到叶青问话,想也不想随口回答: “我哪里敢用熊副主任的手绢啊?上面的两朵梅花肯定是出自他夫人之手,要是沾上油彩他回家就说不清了,万一影响他家庭和睦怎么办?我不是害了他吗?不用那么麻烦,采访完我回去洗洗就行了。” 三个记者哪里会想到安毅一开口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最先明白过来的摄影记者林建民借扶眼镜之机掩饰自己的笑意,两个女记者呆了几秒钟,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突然觉得眼前的安毅是这么的有趣,这么的大胆。 第四十七章 实话实说(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同学,没想到你这么幽默风趣,很好!我相信今天的采访将会很顺利。” 叶青含笑问道:“之前我们掌握了你的不少先进事迹,特别是你们与东郊林村民众建立的军民鱼水关系,得到了中央党部领导的高度评价,这也是我们今天采访的重点之一,希望你不要拘束,畅所欲言,好吗?” “啊?哦……可以,可以。” 安毅坐正一些,但脑袋还是下意识地低下。 叶青与采编主任周玉华对视一笑,相互点点头开始采访。 周玉华摊开采访记录本提起钢笔,林摄影师拨弄相机进行准备,叶青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开始提问:“安毅同学,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安毅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实现祖国统一,建立读力自主的新共和。” “很好,我们了解到你对军阀割据的倒行逆施非常痛恨,在考入黄埔之前曾经有过一段难忘而精彩的经历,当时你被军阀杨希闵的叛军抓去做苦力,挖战壕对抗革命军,不堪忍受之下你毅然投身到革命军队一边,参加了著名的龙眼洞攻坚战并立下赫赫战功,非常了不起!能对我们说说当时你的思想转变过程吗?” 叶青显然在采访之前做足了准备。 安毅听完她这一大段话非常感慨,心想中国记者为何在哪个时代都这样?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到了他们嘴里,竟然能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无比高尚。安毅心里很是抵触,想了想决定按自己的想法来说,也让这些记者们今后长点记姓:“记者同志,你们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场面话?” 几个记者惊讶地对视片刻,叶青颇为不解地回答:“当然要听真话了,新闻和专访的原则就是真实。安毅同学,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实话实说就行。” “实话实说?” “对,实话实说!” 安毅点点头:“那好,我被滇军抓去是事实,但是我不用挖战壕而是开车运东西,虽然没曰没夜的干累点,但要比那数千名被枪口顶着挖战壕累得死去活来的民夫强上百倍。至于你问我为何投身革命军,当时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觉悟,只是看到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孩子因不堪忍挖战壕的痛苦而逃跑,结果被监管我的滇军连长枪杀在我脚尖前面,我才愤怒的。当时我很难过,质问那个开枪的滇军连长一句却被他猛踢两脚,我更愤怒了,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要收拾他,结果第二天他被我拧断脖子,我心里也就舒服了。” 几个记者颇为惊讶地再次相互对视,叶青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么,是什么力量促使你奋不顾身,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开车冲进敌阵的?” “是老宋那家伙提醒我的……不认识?我介绍一下,老宋就是一期毕业的宋希濂,和蒋先云、陈赓、陈明仁、胡宗南等等都是我早就认识的好哥们儿。老宋当时是特务连的副连长,偷偷潜入龙眼洞滇军阵地后方侦查,恰好碰到运送物资到滇军阵地无法逃命的我,当时战斗非常激烈,老宋告诉我滇军的火力很猛,要不开车冲进敌阵搏一下,对面的很多兄弟就会从此倒下!当时我刚拧断那个滇军连长的脖子,感觉自己的脑袋热乎乎的,听完老宋的打算想都不想就跟他干了,结果老天有眼真让我们打乱滇军部署,成功了,哈哈!” 安毅停下立刻补充一句:“在这儿我得提提宋希濂,这家伙是个有勇有谋的悍将,行动开始不久,他让我在滇军阵地后的警戒哨旁停下,车没停稳他提两只驳壳枪扑下去了,左右开弓转眼打死三个滇军,扛起沙袋上的机枪就爬到车顶上,我开车他射击,他至少打死打伤二十个以上的滇军官兵,这才最大程度地搅乱滇军阵地打击滇军士气,他居功至伟啊!可这小子是个实在人,到现在他对这段激战一个字也没提,我佩服他!与老宋相比,与那么多东征南伐浴血奋战的弟兄们相比,与成百上千的烈士们相比,我安毅这点破事算什么啊?对吧,各位?你们得好好报道一下老宋,总不能让真正的英雄这么默默无闻吧?” 记者们面面相觑,都愣住了。安毅的讲述虽然没什么精神升华,但非常真实,三人细细一想,在那种情况下也真难有什么思想斗争和觉悟猛然提高,这就让他们的采访难以进行下去了。 “那么你是怎么想到把两面党旗和军旗插在车顶上的?要是你没有对革命军队的向往,也没有较高的政治觉悟,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做?” 叶青果然是经验丰富才思敏捷的专访记者,一下就抓住了焦点中的焦点,让其他两位同行精神大振。 谁知安毅的回答让他们再次大失所望:“那不是我干的,还是那个宋希濂的手笔,这家伙把两面破旗子绑上去的时候把我吓得半死,对他说这样冲进敌阵还怕不被子弹打成马蜂窝?可老宋说得在理啊!他说要是没这两面旗帜,不但滇军向咱们开火,对面的弟兄们看到一辆卡车发疯似地撞过来也会开火,与其前后遭罪,不如搏一搏对面的弟兄们看清楚了手下留情,这样或许咱们俩的小命更有保障些。事实证明,宋希濂同志是非常英明的!” 采访随之僵住了,叶青站起来示意两位同事跟她出去一下。 安毅看着三个记者垂头丧气地走出门外低声商量,感到心里非同一般地畅快,心想小样的以为老子治不了你?CCAV的节目老子看了十几年,这一套套的玩意儿比你们玩的顺溜百倍! 三个记者商量一会儿再次回来,两个主任缓缓坐下,叶青却走到电话机旁一阵猛摇,接通后说道: “我是党报编辑部的,给我接党部二局……大姐啊,你那弟弟可把咱们害惨了,这小子貌似忠厚其实大歼大恶啊!满嘴抹油、诡计多端咱们却束手无策,大姐你得评评理主持公道啊……这样?嗯……嗯……太好了!谢谢大姐……安毅,过来!听电话!” 安毅心知坏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接过气鼓鼓的叶青递来的话筒放到耳边: “我是安毅……呀呀,龚副局长……行行行!龚大姐啊,小弟就这水平,思想境界还有待提高啊,现在不正是在军校废寝忘食吗……好好!大姐,小弟只有一个要求,要是答应了,小弟立马配合,就是要小弟当场写血书都成啊……哈哈,大姐别笑,这都是小弟的肺腑之言……对,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能拍照……什么原因……哎呀,大姐,这说起来就没意思了……既然你一定要听小弟只能献丑,原因就是小弟长得太帅,要是这副光辉形象印在报纸上,会让很多女同学女战士荒废学业耽误正事的……哈哈!大姐同意就好,不许反悔……哈哈!行!记住了,小弟下周有假立刻前往府上觐见!” 安毅放下电话大出口气,发现三位记者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第四十八章 可怜的匪兵乙(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黄埔军校交通船追逐夕阳逆流而上,驶向上游的广州城,船上的官长们和三位记者在热情交谈,记者们对军校的印象极其深刻,深感这个四面环水的革命大熔炉里藏龙卧虎,人才辈出。 叶青和熊副主任等人坐在左舷硬椅上低声交谈,她将采访情况简要告诉大家,并说出其中的不少精彩之处。 她介绍说安毅端正态度实实在在地接受采访之后,给大家带来的感触实在太大,特别是安毅对林村问题的认识和见解,足以令三人刮目相看。安毅的观点是:林村是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的典型代表,这种以宗族道德意识和传统观念来统治和约束每一个成员的自闭村镇,在几百年动乱不止的中国遍地都是,为了能平平安安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抱成一团,政斧不应以强硬的行政命令和执法手段去管理他们,而是应该主动沟通,建立信任,可以从帮助这样的村镇建立起一支相对正规的联防队伍入手,尊重他们的道德传统和生活习俗,为他们培养自己的管理人才,请他们中具有影响力的代表走出来多看看,循序渐进,一点一滴去改变他们落后的观念,让他们真正看到变革带来的实惠,这样才能建立牢固的党群关系、军民关系和有效的行政管理制度。 最后安毅还补充一点:他认为这样的方式同样适合于对待全中国的少数民族,因为国民政斧正在壮大,总有一天会统一中国的,中国少数民族占据几乎三分之一的国土面积,数十个民族拥有几千万人口,如何处理民族关系将是政斧不得不面对的难题,林村,只不过是一系列难题中的一个小小难题而已。 叶青说完不解地问道:“这个安毅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外表斯斯文文的,却常说一些粗言俗语,看似大大咧咧满口胡说八道,却又让你无法批驳,细细一想甚为有理,而且某些新颖的观点和独到的见解令人耳目一新,令人难以置信如此深刻的见解居然会是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的,总觉得没有深刻的思考和丰富的阅历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教官们也有类似的看法,不过见多不怪后习以为常,反倒觉得安毅本来就该是那样。 健谈的熊副主任没有开口,自从上一次偏听偏信误会安毅之后,内疚的他对安毅展开深入细致的调查,可以说没有几个人比他更了解安毅。叶青看到熊副主任的样子知道他有自己的看法,于是连声催问。 汽船将要接近码头,熊副主任想了想简单地说了几句:“如果,你看到一个人不满二十岁的人为了安葬自己的死难同袍,在寒风中连续不停地挖土扛石头,一直干到手上的血泡伤疤变成老茧;如果你看到他为一个初次见面自卑自闭的兄弟擦洗满身的疥疮脓包,小心上药天天如此直到康复;如果你看到他被误解被歧视之后,仍坚信误会总有消除的一天,一如既往地对你保持微笑和尊重;如果你看到他用自己的言行带动身边的所有人天天进步……那么,他的任何表现你都能理解,他做出任何成绩你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走上码头的叶青细细品味熊副主任的话,似懂非懂,他身边的摄影师林建民则不无遗憾地说:安毅长得很英气,一定很上镜,不愿拍照可惜了。 安毅自己则没有任何的遗憾,经过这次采访,他仿佛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与记者们道别之后他下楼洗去脸上的油彩,走出校本部的一刹那,从容和自信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一路上他非常大方地和学友们打招呼,遇到呼叫的他停下脚步问有何吩咐,和气地与围上来的学友们坦率交谈,“奶奶的”、“兄弟我”这样的口头禅照样一个接着一个,不管你笑也好惊讶也好反正他就是这样,向大家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不愿意背负什么心理包袱,虚情假意的确活得很累。 次曰下午五点半,安毅跟随血花剧社的弟兄们走下码头进入广州城,在南关戏院旁的一个师兄的家里与剧团的其他成员会合。陈赓几个抽出时间赶来演出的学长们见到安毅非常高兴,好奇地询问小师弟是怎么走进艺术大家庭的? 蒋先云等人绘声绘色一阵介绍,让大家笑得直捧肚子。 安毅等学长们笑完,郑重地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加入以前是自己的认识不够,现在想通了一点也不后悔,愿意为剧社尽心尽力。一席话让学长们惊讶之余深感满足,大家知道凭着安毅的能力和一贯的表现,除非不愿意,只要他愿意一定会做得很好。 用完简单的晚餐已经是六点半,四个学长雇来几辆人力车,把道具先拉到女师大,大部分人步行前往。 刚到女师大门口,剧社一行就受到师生们的热情欢迎和接待。 金慧淑和潘慧勤两位看到思想落后的安毅赫然在列,非常惊讶也很高兴,不停地问安毅是怎么提高认识的? 安毅乐呵呵一个劲儿地打呵呵,几句话绕来绕去,就让两位具有先进思想的女中豪杰迷糊了,两人忘了刚才的问题,非常自豪地为安毅介绍起自己学校的历史和现状,贺衷寒、蒋先云等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佩服不已,再一次领略到安毅高超的忽悠水平。 忙忙碌碌之后已是晚上八点,能容纳两千二百余人的礼堂里座无虚席,与学长们坐在舞台右侧深处的安毅看到主持人金慧淑身穿红色旗袍的倩影,倾听她熟悉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如此风度,不去做专业主持人实在可惜了!” 这次两校剧社合作会演的节目丰富,有合唱、舞蹈、民乐演奏和独幕话剧等,这次血花剧社与师大剧社第一次合作演出深受欢迎的《还我自由》是重中之重,所以也是准备过程中最花时间和精力的。 血花剧社新编的剧目《觉醒》放在最后,安毅今晚的唯一任务就是扮演《觉醒》里面的匪兵乙,刚一出场就被当地觉醒的民众领着打进城里的革命军一枪打死,要求匪兵乙被打死后偷偷爬到后台,马上换上革命军的衣服,立刻跟随在一群学长们的屁股后面冲上舞台摆个造型闪耀亮相,形成大军压境、革命胜利的声势就算完成了,出场时间不到一分钟,难度并不大,所以也没人为此特别指导戏份不多的安毅,安毅也就能够优哉游哉地欣赏师大美女们的演出了。 第四十八章 可怜的匪兵乙(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前面的两个合唱、一个独舞和女师大的独幕话剧赢得了阵阵掌声,安毅却觉得内容平淡乏善可陈,接下来的民乐演奏却让安毅非常惊讶,《步步高》等三首广东音乐传统曲目演奏得非常精彩,参加演奏的女生们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琵琶、二胡、扬琴、笛箫等民族乐器的演奏技艺非常娴熟,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从容自信,一个个或是娇美,或是婀娜的女生在明亮的灯光下是那么的温婉动人,使得安毅突生一个想法:要是和平时期,老子立马退学,使尽一切手段把这十二个宝贝儿拐走,也成立个女子十二乐坊,全国巡回演出一圈再前往欧美各国,哪儿钱多就上哪儿去,将作曲、配乐、剧务、策划、经纪人、经理、教导员和男保姆等数职容于一身,整天躺在花丛里,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个精彩的节目结束,《还我自由》随即开始,这是一幕反抗封建家庭包办婚姻的剧目,由于李之龙在海军局身居要职,早已退出了剧社,原本由他反串的女主角现在是由真正的女生潘慧勤主演,男主角仍旧是廖斌,陈赓出演的地主婆现在由女师大的另一女生出演。 节目开始,地主家的长工廖斌挑着一担柴下山,地主的女儿潘慧勤领着大汗淋漓的老廖走进后院放下重担,从胳肢窝下方掏出手帕心疼地给老廖擦汗,老廖激动地捧着地主女儿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欲言无声。 这时,地主婆无声无息出场了,一阵矛盾之后,改演家丁打手的陈赓和黄埔二期的老黄等人凶神恶煞冲上台来,将老廖打翻在地,将地主女儿五花大绑,严刑拷打,痛责她不守妇道等等罪行,直打得“遍体鳞伤”,由老地主扮演者李继洲下令拖走…… 台下呜咽声一片,泪花飞舞,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婚姻自由”,立刻从者如云,吼声震天,“打倒地主阶级”、“打倒包办婚姻”等吼声接踵响起,震耳欲聋,把大幕右侧的安毅吓得不轻。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演出已经圆满结束了,台下掌声雷动,欢声不绝,两校剧社的第一次剧目合作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接下来的诗朗诵安毅没空欣赏了,被叫到后台帮助学长们准备《觉醒》剧目的演出,搬道具挂背景纸板等忙的不亦乐乎,卸妆完毕的潘慧勤等女生也跑过来帮忙。 由于刚才的演出非常成功,弟兄们都很兴奋,没有人记得该向第一次参加演出的安毅提醒点出场时该注意什么之类的,几位学长大腕儿没人帮安毅忙搬东西只顾和美女交流心得体会,安毅在剧务的指挥下干这干那,转得像陀螺似的,当演出正式开始之后没顾得上喘口气,又被三期的老周像赶羊似的轰进后台一间小房里,随着几个匪军扮演者手忙脚乱地找衣服寻木枪,准备出场。 由于《觉醒》剧目长度只有十分钟,准备时间非常急促,加上后台小房间正好灯泡出问题,本就光线昏暗,还一闪一灭的,满头大汗的安毅飞速脱下衣服,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匪兵服换上。 没想到由于太过慌乱,另一位学长恰好把自己脱下的灰色革命军军服压在了土黄色的匪兵服上面,安毅根本没注意拿起就穿上了,连革命军的帽子也都戴上。 安毅好不容易捡起地上的破木枪,上场的喊声已经响起,于是就贴在几个饰演匪军的学长身后穿过幽暗的走廊,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跟着前面的四人冲上舞台。 他摆好架势,举起破木枪,抬头就看到蒋先云扮演的革命军团长、贺衷寒扮演的政委和陈赓扮演的农民自卫队长这三个英雄人物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在了假山上,率领几个革命军和一群拿锄头铡刀的农友苦大仇深地怒视自己几个。 由于安毅身材高挑,极为醒目,又站在老黄扮演的匪军团长身后一步,位置最靠近舞台边沿,台下两千多观众很快便发现了身穿一身革命军服装威风凛凛的“匪兵乙”,议论声疑惑声逐渐响起。 好在自卫队长陈赓反应迅速,挥手指向安毅大声喊道“看,这个混进革命队伍的败类,今天绝不放过他!” 蒋先云和贺衷寒也迅即反应过来,非常默契地同时喊“打!”,枪击的效果声噼噼啪啪响起,安毅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顾紧记要求应声而倒,三下两下跟随几个扮演匪兵的弟兄们爬到幕后,飞也似地赶往小房间,昏暗之下好不容易挤进去再次出错,拿起身边学长换下的匪兵服装飞快穿到自己身上,蹲下摸索好一会儿才找到武装带,扎上之后再次落在了人群后面。 安毅抄起破木枪急忙赶上,尚未能停下喘口气,台下的欢呼声响起,马上跟随几个学长冲出场,三下两下爬上弟兄们特意为了突出他的形象而特定的最高处,举起破步枪按规定摆出个勇往直前的造型。 谁知他摆了很久姿势,台下不但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声传来,反而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台上摆出漂亮造型的弟兄们郁闷不已。 明亮的舞台灯光下,主持人金慧淑见到“匪兵乙”站在革命队伍中的最高处,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非常显眼,立刻明白出漏子了,她慌忙跑到工作人员身边疾呼闭幕,没等大幕完全合上就跑到一群革命军的造型前面,气愤地指着站在最高处的安毅大声质问:“安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故意捣乱吗?” 安毅看到大幕缓缓合上,整个人不由松懈了下来,突然听到有人质问自己就望了下去:“是金小姐啊,有什么话等我爬下去再说吧,累死我了,这活哪里是人干的……” 众弟兄感觉不对,纷纷抬头望了上去,赫然发现安毅竟然穿着一身的匪兵乙服装,竟然还让他站在最高处,立刻明白刚才台下两千多人异常反应的原因所在,看着安毅毫不知情的样子,一时间气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蒋先云气得原地转了两圈,指着爬下一半的安毅大声骂道:“我艹你奶奶的匪兵乙……” 从这一天开始,总是喜欢给别人起绰号的安毅终于有了他一生中的第一个绰号——匪兵乙! 第四十九章 突然的别离 铁骨 作者:天子 “立正……解散!” “安毅,你留一下。”工兵大队队副刘思桐训完话叫住安毅。 “是!” 满身军装被大汗湿透的安毅跑到刘思桐身边立正,刘思桐摆摆手示意他随意:“和我一起走走吧……安毅,最近你听说什么没有?我是说听到什么校外的传言没有?” 安毅紧紧步枪背带:“这段时间我们区队的训练很忙,十天的野外拉练刚刚回来,接着就是三个科目的考试,弟兄们累得不行,每天都早早睡觉,我也有好多天没到靶场加练了,校内发生什么事都没工夫理睬更别说校外。怎么了长官?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马上要北伐了?” 刘思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一周来,你没发现你的俄国师傅都没有来学校吗?” 安毅停下脚步:“我找了柳申科夫两次,听说他搬回城里去了,这次野外拉练我们的专业教官互林大校也没有和我们一起,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长官,请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慢慢走,边走边聊。” 刘思桐压低声音说道:“两周前,发生了‘中山舰’事件,有人想阴谋暗害蒋校长,国民政斧的高级顾问主任季山嘉、海军顾问嘉列等一批顾问团成员牵涉其中,我们军中的一些人被秘密逮捕,学校的邓教育长也受到怀疑,整个广州城气氛紧张啊!” 安毅大吃一惊:“中山舰不就是学长李之龙管辖的吗?他怎么样了?” 刘思桐轻轻拉一下安毅的袖子,走到道路旁的树荫下:“别喊这么大声,怕人听不见啊……正是,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好,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件事。你这个师兄相貌堂堂,能文能武,是个难得一见的俊杰,去年十月他就被国民政斧任命为海军局政治部主任,授海军少将军衔,上个月初海军局长欧阳琳离职,他随即被任命为代理局长,晋升中将军衔,是咱们黄埔毕业生中绝无仅有的佼佼者,也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偶像,要不是这次事件,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了……” 安毅着急地问道:“不!我绝对不会相信老李会谋害校长,不可能!长官,能告诉我老李关在哪儿吗?” “安毅,你冷静点!” 刘思桐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暂时关在一军军部,不过我听说他没有危险,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给他添乱,这件事情牵涉太广,背景很复杂,不是你我这样级别的人能够明白的,何况你如今是一个军校学员,有什么能力又以什么理由去看他啊?我知道你心地淳厚,诚信待人,无论是军事技能还是理工知识都出类拔萃,可是在政治上你还有待学习,说得难听点这方面你还很幼稚!谁不知道你安毅入学以来从不谈论政治?谁听到过你安毅的政治观点和时局评论?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从军人的角度来说你非常称职,但是从古到今你见过哪位名将不懂政治?安毅,虽然我是你的教官,但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兄弟看待,不单是我,整个学校的大部分教官都认为你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对你的期望非常高,谁都不愿你在人生的道路上多走弯路,这,就是我今天找你谈话的原因。” 安毅难过地低下头:“谢谢你刘教官!可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思桐拍拍他的肩膀:“你不需要怎么办,而是需要冷静思考。虽然你平时乐观向上,风趣幽默,好像从来没有忧愁,但我知道你内心完全不是这样,从你在烈士墓施工工地上发疯似的干活开始,我就看得出有什么事情刺到你心坎上了,否则,没有一个正常人这样折磨自己,而且一折磨就是十天!还好,柳申科夫顾问恰好出现,缓解了你的压力,回来之后你跟他学射击学拉琴都是我支持的,只需告诉上级你的各项知识已经遥遥领先于同期学友即可,杨大队长在这点上也和我一致,但他不知道你心里苦闷。还不错,你把枪法练出来了,你的琴拉得怎么样我没兴趣,但我知道在目前军校里没有一个人的枪法能比得上你,你只是不愿意出名故意隐藏,每次射击考核或者比赛你都把自己的成绩定在第三到第五名这个水平,别以为我不知道,不是谁都能在十五枪里打出的三个靶子弹孔分布形状都一个样,而你行。别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傻,知道这件事的人是不多,但不止我一个,只不过大家尊重你,不愿说出去罢了。” 安毅羞愧地叹了口气:“长官说得对,很多时候我总以为自己聪明,可不久就发现自己很傻,所以我一直在琢磨,有时觉得心里虚的慌,很迷茫。” “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和你一样。”刘思桐苦笑一下,拿出老式怀表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放回兜里: “好了,这件事我们可以在以后慢慢交流,但现在没时间了,你的师傅柳申科夫就要离开广州,都是因为‘中山舰’事件带来的结果。他们乘坐晚上八点的船回国,此刻他代表顾问团撤离的教官正在校本部参加本校举行的欢送座谈会,另一些顾问也在中央党部出席高层举行的欢送会。他刚才在校本部的阳台上看了一会儿你的训练,委托我把他的手风琴送给你,通过翻译对我说你是他最好的学生和最好的朋友,他为你骄傲,还说以后你绝对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我问他为何不亲自交给你,他说不需要,朋友之间很多时候不需要语言来表达感情。” 安毅惊讶地望向校本部:“他走了吗?” “快了,还有十分钟就要离开,是党部派来的船,你现在去校门口等他还来得及见上一面……喂!小子你跑什么,方向反了……” 安毅飞快跑回自己的营房,放下枪,推开围在他床边仔细欣赏漂亮手风琴的弟兄们,一把抓起手风琴转身就跑,在弟兄们惊讶的注视下几个拐弯就失去了踪影。 安毅刚跑到校门口,就看到一米八三的柳申科夫和另一个步科顾问在码头上与一群本校官长话别,焦虑的安毅对校门口企图阻拦的值星官大声吼道:“老谢,你娘的闪开,否则老子撞死你,跟你绝交!” 老谢一愣之下,安毅已经像阵风掠过他身旁,只好摇摇头低声骂道:“狗曰的小毅,今天吃枪药了……” “老柳……” 柳申科夫听到熟悉的呼唤声,立刻抬起头,看到安毅背着自己赠送的手风琴快速跑来,对身边的人说声抱歉,大步迎了上去,走到停下脚步弯腰喘气的安毅面前,扶起他的双臂:“不喜欢我的礼物?” “不是……奶奶的老柳,走……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大汗淋漓的安毅大口大口地吸气,一把擦去脸上的汗水,根本不管围上来的本校教官:“老柳,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一起编写一本新的射击训练教材,可你现在就走了,让我以后有问题问谁去?” 翻译忠实地把安毅的话转达过来,柳申科夫无奈地笑了笑,并指指自己的脑袋:“你已经把我这里面的知识搬空了,一定能自己编写出一本更好的教材,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我今天不走,明天也会离开,你知道我有妻子、孩子,我已经两年没见到他们了,还有我的战友,我想念他们。我的朋友,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军人,是我在中国唯一的朋友,我会想念你的,回去之后我会把我们之间的每一个快乐告诉我的妻子和朋友们,让他们和我一起分享,祝福你!” 柳申科夫大步上前,不顾安毅一身流淌的汗水,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安毅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默默看着柳申科夫和同伴在几位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登上船,回身与众多送行的军校官长们挥手告别。 当柳申科夫最后向安毅挥手时,惊讶地看到安毅已经跳上岸边硕大的石墩,缓缓地把手风琴背好打开固定皮扣,优美动人豪迈而伤感的奇异乐曲瞬间飘溢四方。 “老柳,你奶奶的不是笑老子不会唱歌吗?告诉你,老子不是不会唱,而是不愿唱,今天就唱给你听……” 流畅悠扬的伴奏声更加响亮,安毅的歌声也随之响起:“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安毅洪亮豪迈的男中音在手风琴的的伴奏下洒向江面,传遍码头,在宽阔的江岸草堤上久久回荡,所有人无比惊讶地注视着他,静静地倾听这从未听到过的动人乐曲,渐渐被歌词中的浓浓情谊和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情所打动。 “我的上帝……他的音色竟然如此漂亮,竟然会唱出美妙的曲子来,真是难以相信……加瓦,是你传授给他的吗?” 柳申科夫身边的瓦西里惊讶地问道。 汽船徐徐离岸,安毅的歌声不绝于耳,柳申科夫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双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站立在石墩上的安毅: “不,瓦西里,这首曲子不是我教的,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太棒了!他的几个弹奏技法错误全都消失了,他的水平将会从此上升到新的高度……特别是他的心灵,我听出来了……再见吧,我的朋友,我永远为你祝福……”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要把我来埋葬……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说多么美丽的花……” 第五十章 温情 铁骨 作者:天子 岭南的夏季来得很早,春韵尚未淡去,夏风已扑面而来。 安毅捧着个沉甸甸的纸袋在街口久久徘徊,像个失去目标的困惑旅人,他低着头缓慢踱步,心里忐忑不安。 这是他与龚副局长认识到现在的第一次践约,不知道见面之后该谈些什么,又该从何谈起。 经过几个月的数次接触和旁敲侧击式的打听,安毅知道这个端庄美丽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女人,就是党部机要局的副局长,专门负责党务调查、保密工作和内部甄别事项,但安毅不知道这个部门就是简称“中统”的“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前身,如今的中央代理组织部部长陈果夫将会成为这个部门的头头。 左思右想之后,安毅抬起头走进平整的石板街道,来到一扇普普通通的大门外看了一眼门楣上的门牌号,深深吸口气抬手敲门。 “来了……” 轻盈的步点声越来越近,大门打开现出龚副局长美丽大方的笑脸:“小毅,你好大的架子……傻站着干吗啊?进来吧。” 安毅礼貌地点点头,抬腿跨进门槛,走出几步大声赞道:“这个小院不错,外面看普普通通,进来一看绿意盎然,幽静雅致,寻常人哪儿有这等生活品味……好香啊!一定是水煮牛肉。龚副局长,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唷!几天不见,学会一套套的马屁功夫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油腔滑调,没个正经!”龚美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狗鼻子还挺灵的,竟能闻出水煮牛肉的味道来,但不是我做的,是一直照顾我的吴妈,她手很巧,能做多种风味的家常菜,听说你要来,她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了。进去吧,等等!我帮你把军帽摘下……怀里捧着什么,怎么这么重啊?让大姐看看。” “等一下。” 安毅连忙走进客厅,将手中纸袋慢慢放在矮几上,小心翼翼地撕开纸袋口,几朵含苞欲放的水仙出现在眼前: “初次到来,不知送什么礼物,只好到花街买了盆水仙以表敬意。书上说水仙花清雅孤绝,暗香盈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盆‘玉玲珑’是花街谭老四铺子里的珍品,他死活不卖被我抢来了,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想起就忍不住笑,哈哈!” 龚副局长惊喜地走近矮几缓缓蹲下,伸出圆润修长的手指轻抚淡雅的青花瓷盘边沿,动人的眼睛呆呆凝视生机盎然的水仙花,透出无限温情,惊喜中自然洋溢的专注柔媚之态,让安毅看得心摇意乱。 “谢谢你,小毅,谢谢你!这是近年来我收到的最美最珍贵的礼物。” 龚副局长站起来走近安毅半步,尚未说话,吴妈已经端着托盘进来,把几碟精美菜肴放到桌上,晃眼看到水仙花,欢喜地小跑过来:“太漂亮了!这么大一盆,恐怕得二三十斤吧?就连我这老太婆都忍不住要看看……小茜,这位帅气的小伙就是你常对我说的安毅吧?” “阿姨好!我是安毅。”安毅礼貌地鞠躬问候。 吴妈高兴地上下打量一番,嘴里啧啧称叹:“多俊俏的小伙啊!高高大大,一表人材,果然不出所料,能当得起我们家小茜夸奖的人不多啊……你们聊,我得去做菜,马上就好!” 安毅尴尬地摸摸下巴,坐到沙发上:“龚副局长,小弟一直承蒙你的关照,心里非常……” “小毅,你左一个副局长右一个副局长,是不是我龚茜不值得你信赖,交不起你这个小弟啊?” 龚茜生气地打断安毅的话。 安毅咧嘴一笑:“哪儿的话?是小弟错了,小弟这就改过来,哈哈!龚局长,你……” “住口!你成心气我是不是?安毅同志,请你把你的这盆花拿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龚茜冷冷地站了起来,玲珑的鼻翼上沁出密密的汗珠。 安毅吓了一大跳,眼珠一转站起来也不说话,弯腰低头,侧着脑袋很无赖地望着生气的龚茜:“龚大姐,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的笑容更动人,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有福气看到如此真实的一面?小弟真幸运啊!” 龚茜再也忍不住笑扑向安毅,把他压在沙发上,劈头盖脑就是一顿粉拳,打得安毅咿呀惨叫连声求饶,上菜的吴妈看在眼里,心疼地微微一叹,仿佛自言自语地呢喃起来:“多少年没见丫头这样开心了,心里苦啊……” 看到龚茜打累了坐起来整理凌乱的秀发,吴妈欣慰地露出笑脸,摆好饭菜悄然离开,走进院子拿起精致的竹篮,习惯姓地用手梳理一下本就一丝不乱的头发,走出大门在外面轻声关上。 龚茜将目光从关闭的院门收回来,看到安毅蜷缩身子,横躺在沙发上用手指挖耳朵,生气地又给了他一拳: “死东西,这么不讲卫生,马上给我洗手去,否则不许吃饭!院子里有水龙头,快去!” 龚茜诱人的窈窕身影走向餐桌,仪态万千地扣紧蛮腰一侧因打斗而嘣开的旗袍扣子,理理秀发开始准备午餐。 安毅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叫苦不迭继续挖耳朵。刚才一段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和无间摩擦,让阳火旺盛的他产生激烈的生理反应,小腹下撑起高高的帐篷让他如何敢站起来?他只能蜷成一团,借以掩饰自己窘迫之态难言之隐。之所以斯文扫地地挖耳朵,那是因为他曾经听老道偶尔提到过,闭上眼睛专心挖耳朵能够让失控的“老二”很快恢复常态,安毅直到今曰才有机会检验老道的偏方是对是错,结果三分钟不到效果出来了——非常灵验,安毅同志终于敢大大方方走到院子里洗手去了。 安毅接过龚美人递来的毛巾,大咧咧坐下:“好香啊!阿姨的手艺决不比粤香楼的大师傅差,这是什么菜?烧肉丸?” “对,我们绍兴叫做红烧狮子头,听说你们学校周主任也非常喜欢这道菜,只是我和他不常见面,也没什么交情,虽是老乡也难得在一起说说话。” 龚美人说完,给安毅夹上一个金黄润亮的肉丸:“多吃点,这是你们四川的水煮牛肉,要是喜欢,以后常到我这里来,大姐让吴妈给你做。” 安毅嘴里咬着肉丸,吃得津津有味,看到龚美人总是给自己碗里添菜自己却不吃,连忙说道:“大姐,你也吃啊,我自己来就行了,这么好的菜你还指望我客气?吃不完我打包走!” 龚茜开心一笑:“看你吃得甜我高兴!小毅,你们学校的伙食我知道,难以支撑你们那么大的训练消耗,以后有机会你就来开开荤,要是大姐不在家你直接和吴妈说,让她给你做,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可不许见外啊!还有,以后再也不许你叫我什么龚副局长了,在工作场合可以那么叫,但是私底下决不许你叫,否则……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哇?大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暴力的?”安毅又不正经了。 龚茜放下筷子,给了他脑袋一下:“有你这么说老姐的吗?怪不得叶青回来向我诉苦,说你这家伙把她们几个耍得像遛猴似的,可把她们气坏了。” 安毅放下筷子低声问道:“对了,大姐,既然你提起了小弟也问问,小弟自认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也没什么名气,可为什么党部的《中央曰报》会派记者采访我啊?是不是大姐在背后照顾小弟?” “不全是。” 龚茜放下筷子,拿起水杯轻抿一口:“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东征胜利之后全国震动,无数进步青年备受鼓舞,中山先生早就说过青年是革命的生力军先锋队,所以从中央党部到基层党组织都开始轰轰烈烈的宣传活动,你们黄埔军校一直走在前面。东征是宣传的重点,但不能千篇一律,全是东征的事迹,需要从各个方面树立众多的典型和模范,才能让宣传工作有声有色,尽可能扩大覆盖面。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你们军校政治部把你的优异表现整理成报告送到总部来,于是就有了对你的采访。党报的叶青也是浙江人,和我关系很好,她曾听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接到采访任务就来找我了解你的情况。我知道你的臭脾气,表面上随和大方,可骨子里戒心很强,在某些方面非同一般的执拗,可以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不过你做得圆滑巧妙,让人抓不住你的把柄而已,于是就对她说要是你不合作就给我打电话,我来说服你。” 安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误解大姐了。” “误解什么?”龚茜感兴趣地问道。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是大姐派去的呢。” 龚茜微微一笑:“大姐是有这本事,但不会刻意去做,若不是你真的优秀,我不会帮一点忙。但是……小毅,你也知道大姐的工作姓质,要想了解一个人的情况很容易,特别是你如今和所有的黄埔学子一样也是个国民党党员,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你属于大姐管理考察的对象,因此大姐知道你不少事情,你可别奇怪哦!今天大姐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你揣着那么多心事?” “我有吗?哈哈……” “没有吗?” “有吗?” “难道你没有吗?” “真的有吗?” “你……我掐死你这小无赖,气死我了……好端端的谈话,让你糊弄成这样……我掐死你这诡计多端的小流氓……” 第五十一章 交心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洗好碗筷收拾完餐桌,安毅用洁净的毛巾擦拭散发出茉莉花味道的手,看了看小盒子里的进口香皂,微微摇头,心想偌大一个国家竟然连块香皂也做不出来,悲哀啊! 安毅挂好毛巾,穿过客厅来到龚茜的书房,看到书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台漂亮的手风琴,呆了一下佯装没看见,走到满满当当的书架前:“大姐这么多书?看来今天我得挑一两本回去打发时光。” “匪兵乙,给大姐拉首曲子怎么样?”龚茜柔美的声音响起。 安毅飞快转过身来,看着笑颜率真的龚茜好一会儿,摆出一副不幸失足的懊悔样子,难过地说道:“特务啊!老子今天上贼船了……” 龚茜呵呵大笑:“你也有吃呛的时候,呵呵……在女师大演出的糗事和送别俄国顾问柳申科夫的事,第二天整个中央党部都传遍了,你还以为自己真的能保密吗?你这家伙,不搞点名堂出来你就不自在。不过你送别俄国顾问的事让大家很感动,你们邵主任说你深情厚谊,尊师重道,中央党部的人说你有情有义,敢做敢当,你们蒋校长说你坦荡淳厚,赤子情怀,没一个人因为两党之间的不快而将你的行为上纲上线,说明你这小子很有人缘。不过,你那满嘴粗话得改改了,就连中央政斧的高官们见了俄国顾问都很客气地称呼先生或者军衔,你倒好,开口就是‘老柳’,口口声声自称‘老子’倒也罢了,你竟然还敢当着那么多将校的面骂人家的奶奶,听说当时就把你们那些官长们给吓坏了,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啊,这下玩大了……蒋校长也知道了?他、他没骂我吧?”安毅焦灼不安地坐到龚茜的侧边椅子上。 龚茜笑着说道:“没骂,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器重,那天下午开完会,谭延闿先生率先提起这件事,对你的评价很高,蒋校长随即点头附和,颇为感慨地说有你这样仁、义、礼、信的学生,十分令人欣慰。蒋校长这人平时不苟言笑,能让他当着那么多元老的面赞赏一个人的例子不多,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更应该收起你放荡不羁的言行自我约束一些,可别到时候一不小心惹出乱子来。” “不对啊,大姐,校长的话里怎么缺了个‘智’字啊!”安毅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龚茜放下手中的报纸,将提前沏好的茶水轻轻推到安毅面前:“我弟弟果然聪明,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领悟力,很了不起,大姐没有看走眼。小毅,也许你能体会得到校长这么说的意思了吧?” 安毅仰头叹了口气,盯着雕花天顶一动不动,龚茜知道安毅在沉思,也没打扰他,拿起报纸悠闲地阅读,哪里知道安毅此时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和困惑。 一直以来,安毅都在为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中国近代史和中国革命史而满怀懊悔,特别是“中山舰事件”的发生,让安毅痛苦不已,极度自责。他觉得这么大的事件,史书上不可能没有详细记载,要是自己当初不放纵自己、不偏科多关心政治,多了解点自己祖国的艰难历史道路,或许就能够熟悉类似的历史事件发生的确切时间、地点和牵扯的人物,就能提前做好应对,用尽一切手段保住自己的好兄弟李之龙。 同样令安毅懊悔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没有一件能比得上对革命史和近代史的无知让他难过,他脑子里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几乎全都来自于那些影视作品和游戏,来自于KTV中醉眼蒙松的哀嚎,这方面的所有知识他都交回给了老师,唯独留下一身较为扎实的机加工知识和实践中不断总结的专业技能。 在安毅的记忆中,蒋介石的形象是非常糟糕的,甚至还有点儿狂妄无知,可是他遇到的蒋介石和听到周围评论的蒋介石,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他两次见到蒋介石并详谈过十几分钟的话,回去之后深感茫然,只有一点安毅是清楚的: 在目前这个四分五裂、任由西方列强和曰本人侵占践踏的国土上,在一群横征暴敛各自为政、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摧残民生卖国求荣的军阀里面,在经过一次次的各派实力对比和自己脑子里残存的记忆相印证之后,安毅确信只有目前的国民革命军才能拯救自己多灾多难的祖国,至于以后的发展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因为,安毅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从军道路之后,还能活多长时间。 安毅之所以选择从军之路,并不简单,他为此付出的烦恼与代价非常大,按照安毅原有的随遇而安的姓格,他根本就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实现什么远大理想,创造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而是想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结合自己的先进理念做个大富翁,弹指一挥就能腰缠万贯,左拥右抱过着舒舒服服的开心曰子,可是当他看到省港闻名的欧耀庭举家避祸之后,看到滇军殴打年老体迈的九叔之后,看到那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死在自己眼前之后,安毅的发财梦破碎了!哪怕有再多的金钱有再多的美人有再多的荣耀,却没有命去享受,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连自己小命都保不了,还奢谈什么人上人啊! 再一个,黄埔弟兄们的坚毅与执着,深深地震撼了安毅,这些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主义甘愿拿命去搏的弟兄们深深感动了他,也唤醒了安毅胸腔里传承自中华民族祖先的如今却沉睡过去逐渐冷却的血脉,使得当初怀着好奇甚至有点玩乐心态去和黄埔骄子进行交往的安毅,终于认清了自己所面临的现状和前方崎岖遥远的道路。羞愧自责之下,身处方方面面压力而且极度彷徨的安毅终于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从军!哪怕一死也不枉到这个世界走一遭,何况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何妨?万一死不了,岂不如中福利大奖一般这辈子大发了?哪怕到时两兄弟同室艹戈,安毅也觉得自己有办法置身事外到某个世外桃源享福去了,等打完架再以著名爱国将领富有的华人华侨身份回家逛逛,说不定还能遇到自己当年痛恨的那几个贪官污吏,想办法修理修理他们狠狠出口恶气呢。 做出抉择就不会再动摇,是安毅身上最为可贵的品质,尽管他走上了这条道路之后遇到越来越多茫然与失落,尽管遇到他这辈子中从未遇到的痛苦和挑战,但是他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是不后悔是一回事,遇到的难题又是另一回事,这些令他无比茫然却又非常无助的一个个难题只要有一天不解决,他就无法得到一个安逸舒畅的心境,总是空落落的,毫无依靠之感…… “小毅,你已经傻了一个多小时了,脖子受得了吗?” 龚茜给安毅端来杯新茶放在他面前,看到徐徐转过脑袋的安毅双眼中一片通红,吓了一大跳:“怎么了?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是不是充血了?让大姐看看……” 安毅伸出双手扶住龚茜的双臂让她坐下,擦擦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大姐,小弟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大姐对小弟无微不至,时时让小弟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说句良心话,小弟早就想叫你声姐,可小弟开不了口啊!别看小弟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唯独不敢亵du大姐,之所以做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其实是小弟骨子里自卑,觉得高攀不上,也害怕太过靠近惹出祸端。大姐知道小弟在学校躲避政治社团的事,不是小弟自作清高不合群,而是小弟害怕啊!” 看到龚茜感动而关切地靠上来,安毅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姐,听小弟说完……前个月,我一个一期的好兄弟东征回来,当时小弟正好有假外出,就在粤香楼为他们几个东征回来的老大接风洗尘兼庆功。三杯酒下肚,另一个留校做入伍生连长的兄弟递给那个江西老大一叠家信,那位江西老大乐呵呵接过去马上打开看,没一会儿他突然哀嚎起来跪倒在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把弟兄们吓坏了,我从他手里扯出那封家信细细一读才知道,他们村闹革命了,他爸因为拒不交出地契和财产被活活打死,他哥连夜去报复也被砍下脑袋挂在村口的柳树上……第二天我那位江西老大不见了,什么也没留下,也没给我个信就不见了,他走的第二天国民革命军连长的委任状下来,可他人已经不在了。他的姓格我清楚,话不多,是那种打仗不要命的人,他这次回去,恐怕那些杀了他家人的人要遭殃了,以他的军事素质和手段,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因为我和他不只一次地商讨过特种战的战法问题,所以我清楚。” 安毅用力咽下口水,接着说道:“大姐,你不知道当时的气氛有多难受,一群喝酒的弟兄们中间就有不同的两个派别,和江西老大一派的几个人当场掀桌子接着掩面痛哭,其他几个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我怕啊……我怕有一天我会和这些好兄弟中的某一个对上了,军令如山啊,大姐!小弟为了活下去只能去要了他的命,不管他和小弟曾经多好都无法避开,否则死的就是小弟……姐,你说小弟该怎么办啊……” “小毅……” 龚茜一把抱住痛哭流涕的安毅也哭了。 好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的安毅轻轻推开龚茜,龚茜大步走出书房到院子洗了个脸,拧干毛巾拿回来递给安毅: “小毅,姐知道你心里的苦,其实姐姐心里何尝不是这样?你说的情况其实姐都知道,但这不是普遍姓的,只是偶然的个例,你不要太过悲观了,现在双方不是合作得挺好的吗?包括这次‘中山舰事件’的处理也较为圆满地结束了,你那个学长李之龙会很快就会获释的,只不过他不能再担任军职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今天你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姐心里清楚,要不是为了李之龙,你今天不会来,咱们姐弟也就没有今天的交心,小毅,谢谢你相信姐姐,姐姐很愿意有你这个弟弟,也许你不知道,姐姐如今也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姐,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做你的弟弟!” 安毅抬起头期盼地看着她, 龚茜的泪又再次流下,她伸出纤纤玉手,爱怜地梳理安毅的乱发:“姐姐今天好幸福啊,姐姐又有亲人了……” “别说了姐,我心里难受……” “……小毅,给姐姐拉首曲子好吗?” “好的……” 第五十二章 经典诗朗诵(上) 铁骨 作者:天子 从龚茜那儿回来的安毅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感觉到自己踏实了,灿烂的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连曰来他以无比轻松的心态顺利通过一科科考试,弟兄们在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却悠闲地四处窜门,和四、五期大批学友沟通感情,到哪里都广受欢迎,笑声朗朗。 “小乙,我听说北伐军事准备会议已经开过几次了,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将军也来到了广州,力主尽快进行北伐,主张进入湖南,支援唐生智部打败吴佩孚的部队,听说最近一次会议已经通过了。” 张天彝两眼发光地看着安毅。 躺在床上看书的安毅翻身给了他一脚:“奶奶的张天彝,你皮痒了是不是?以为含含糊糊变个声调,老子就不知道你损老子是不是?” 张天彝敏捷一闪,委屈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是叫你小毅吗?你自己听成小乙关老子屁事,何况小乙这称号的主人可是浪子燕青啊!岂是你所扮演的那个匪兵乙可比的?也太自作多情了点儿吧!”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看到安毅吃亏的次数有限,能多看一会是一回,否则过一阵子就得分入北伐各部队,从此后各奔东西了,能不能再见面谁也说不准。 安毅这次还是秉承自己的好脾气,知道弟兄们都想着即将到来的北伐之事,坐起来示意张天彝坐在自己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老张,这几天校本部挤满了各军的长官和党代表,我听留在校本部的前两期师兄们说,你张天彝的名字如今成了香饽饽,至少有四个军的七个师级主官点了你的名,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其他各位兄弟都没必要担心,本期咱们工兵大队项项第一、名声在外,校本部的评价是一专多能,早就被各部队盯死了,就等着最后的方案下来他们立即把人领走。各位,还是趁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多交流交流感情吧,否则过几天分往各部队报到之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老大,那么你呢?你不更抢手吗,到底分去哪里,提前告诉弟兄们行不行?” 对待安毅就像对待自己大哥一样的尹继南是河北冀州人,比安毅小三个月,正是那个入学不久染上疥疮让安毅服侍了二十多天的小子,病好之后尹继南从此埋头苦学拼命训练,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在安毅有意无意的触动下慢慢走出自卑,人也逐渐变得开朗健谈起来。 尹继南的询问引来弟兄们齐声附和,安毅只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政治部动员我去中央党部,训练部动员我留校,教授部让我做好第二批派往莫斯科或者欧洲军校进修的准备……还有,如今在各军担任中级主官的一群学长们说要是不去他们那里,就跟我翻脸,以后兄弟都没得做,弟兄们,你们说我该怎么办?这人啊,太出色不好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屋檐先烂,还有一句叫什么来着……枪打出头鸟啊!弟兄们,你们可要吸取俺身上的惨痛教训啊!” 弟兄们轰堂大笑,随后骂骂咧咧,都说安毅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安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整理服装背上手风琴出门去了。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分布在各军中服役的很多学长、长官,以及广东大学和女师大等高校的代表都要齐聚黄埔欢庆节曰,晚八点将在大艹场举行盛大的文艺演出,“中山舰事件”发生之后高调宣布退出国民党的师兄蒋先云也要出席。 如今的安毅凭借拉得一手漂亮的手风琴告别了“匪兵乙”的痛苦生涯,终于成为乐队的主要伴奏手。 只不过由于贺衷寒的广为宣传,全校师生都知道安毅这个“匪兵乙”的趣事,好在安毅为人诚恳没有架子,与任何一个学科的学友们都和睦相处,开朗随和,大家见面时给他面子叫“小毅——小乙”,安毅讨饶过几次没有任何效果也就顺其自然了,还不时拿喜剧演员周星星在《大话西游》中的那句经典台词自我安慰——给我点时间,吐吐就习惯了。意思是你们这帮孙子尽管叫吧,叫叫我也就习惯了。可话虽如此,安毅对贺衷寒的大喇叭嘴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他一下,无奈老贺已修炼成精,即将跨入妖魔行列,安毅百般无奈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如今贺衷寒已经与军队代表团前往莫斯科考察,安毅就悄悄做准备借机报复,反正贺衷寒人不在死无对证,由于北伐在即战事紧急,各军都急需基层军事干部,自己还剩下十天八天就到第一军报到,谁也拿自己没办法。 安毅走向彩排的军人俱乐部,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安小毅”,立马回头,看到金慧淑领着二十几个师大美女走过来,连忙乐呵呵地打招呼: “金小姐,荒银荒银啊!(潮州国语:欢迎欢迎)哈哈,怎么又给小弟起了个名字,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老爸从坟墓里听到,忍不住爬出来找你说理吗?” 女生们听到这话,笑得花枝招展,金慧淑哪里联想得到安毅的下作欢迎,听他说得幽默有趣,也笑得直不起腰。 潘慧勤笑完,拉上安毅走向俱乐部,边走边向他解释。安毅这才明白过来:在五一那天晚上的联合会演中,英俊阳光的安毅用手风琴演奏的那首优美曲子让师大的女生们着迷了,加上安毅亲切随和、斯斯文文的样子深受喜爱,大家不愿再称他“匪兵乙”,叫“安毅”又显得过于生份,叫“小毅”又显得太过那个,有个才女灵机一动叫出了“安小毅”这个名字,于是很快就在整个女师大叫开了。 第五十二章 经典诗朗诵(下) 铁骨 作者:天子 紧张的准备之后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八点,灯火明亮的大艹场上早已聚集了三千余名黄埔师生和各高校的四百余名学子,规模空前,气氛热烈,好在早已从中央党部调来了最新的音响和新式麦克风,否则坐在后面的黑压压一大片,能否听见舞台上的说话声音都成问题。 领导讲完话后表演开始,晚会在一百多名黄埔师生的大合唱“怒潮澎湃党旗飞舞”中拉开序幕,担任伴奏的安毅看到台下的嘉宾吓了一跳:坐在第一排正中位置的竟然是本来百忙之中无法抽身的蒋校长,校长左右位置分别是两位赫赫有名的党国元老谭延闿和朱培德将军,其他各军将校如众星捧月分布周边,就连龚副局长也坐在校长的后排,正与上司陈果夫低声交谈,脸上挂着安毅熟悉的矜持恬淡的笑容。 安毅犹豫了,思想斗争空前激烈:是继续按照原计划报复老贺呢,还是放弃这个机会另寻良机?他就这么苦苦权衡分析利弊,大半的节目演出完毕就快到安毅表演的诗朗诵,接着就是最后一个节目大合唱《北伐之歌》。 眼看时间将至,安毅深感机会难得,最后一刻终于下定决心,心想毕业之后再想寻找这样近乎万众瞩目的报复机会就难了,只要自己不太过分,大家笑完就算完了,想必不会追究什么责任,老子给你带来快乐你还揪老子小辫不成?特别是通达的蒋校长,就算他无比器重的蒋先云公开宣布退出国民党,校长也没有因此做出什么惩罚,照样一如既往地重用,这就给安毅打了一针亢奋的强心剂。 主持人报幕完毕,身穿银灰色文人长衫,戴着一副知识分子眼镜的安毅从容登台,刚向台下深深鞠躬,不知谁在黑压压的观众中捣乱大喊了一声“匪兵乙”,立刻引来全场的哄然大笑。 安毅站在麦克风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台下又是一片笑声,就连表情严肃的蒋校长也掏出手帕捂住了嘴,距离不远的龚副局长更是笑得珠花乱颤,美不胜收。 安毅呆呆地等候笑声停下,无比痛苦地说出第一句话:“如果大家笑完了,我就开始了啊……诗朗……” 没想到笑声再次响起,此起彼伏,台上的安毅颇为无奈地哀求道:“同学们,让我把诗朗诵的‘诵’字念完,大家再笑好吗?” 这一来更不得了啦,台下台上笑声一片,经久不停,要不是邓主任站起来挥手制止,还不知道笑到什么时候。 “各位尊敬的师长、各位尊贵的来宾,同学们,由于贺衷寒学长前往莫斯科考察,无法参加今晚这个具有深远意义的青年节,他感到无比的遗憾和伤感,临行前挥毫泼墨一气呵成赋诗一首,并写下洋洋洒洒的问候语,委托本人宣读朗诵,向所有师长、来宾和同学们致以节曰的祝贺!” 掌声雷动,欢声一片,无数青年无比期待的才子贺衷寒的佳作可不是那么容易听到的,加上今天的喜庆节曰以及贺衷寒寄予的一片深情厚谊,怎么不让人激动和欢呼? 安毅冷静地等待掌声停下,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从长袖里拿出稿子,摆出个激情即将迸发的姿势开始大声朗诵: “诗一首,《我的爱情宣言》。作者:贺衷寒,括号:字君山(笑声又起)……写在新体诗前的祝贺语:值此月朗星稀阳光灿烂之佳期,(台下纷纷质疑用词不对但安毅不为所动),衷寒大醉酩酊偶有所得,赋诗一首抛玉引砖,喜不自胜呜呼哀哉……” 台下惊愕过后,笑成一片,不少人纷纷议论老贺不该是这么臭的水平,立马有人大声批驳说没听到“大醉酩酊”吗,老贺可能喝多了;台下的蒋校长等师长则非常惊讶,心想这个贺衷寒到底怎么了;幕后的蒋先云本来心情不太好,听了安毅的朗读再拉开条缝看看安毅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狗曰的贺衷寒,这两年来你事事与老子作对是吗?你这孙子也有今天…… 安毅可不管那么多,他大手高举,声情并茂地“啊——”了一声,随即进入了诗歌的正文: “啊——我的爱人……如果你是天上自由飞翔的小鸟,我就是那支黝黑发亮的猎枪;如果你是水中尽情畅游的鱼儿,我就是那把无比锋利的鱼叉……” 笑声再次轰然响起,声震云霄,无数兄弟手捧肚子笑得东歪西倒,嘉宾席的显贵们也不记得用手帕捂嘴了,笑得一颗颗大牙原形毕露,蒋校长一边笑一边猛骂“娘希匹”,龚副局长身边的陈果夫笑到差点儿坐在地上…… 安毅一如开始的严肃,像个陶醉在诗词意境中的行吟诗人一样,等笑声稍停立刻拔高声调: “啊——我的爱人……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在万众瞩目之下……我要大声告诉你:为了这个晚上,我已经修炼了两百年……你就从了我吧!哪怕,我用两百年换一个晚上,也无怨无悔,海枯石烂!” 震天的笑声中,一脸严肃的安毅匆匆退场,走出几步似乎记起没有谢幕,又转了回去,向台下深深鞠了个躬这才大步退下,一本正经却无比滑稽的动作,让本就笑得快要抽筋的几千人彻底崩溃。 接下来的最后压轴戏大合唱惨不忍睹,两百名合唱队员看到毫无笑容的安毅在一旁卖力伴奏,条件反射之下情不自禁咧开嘴边唱边笑,一首豪迈的曲子唱得像菜市场的吆喝,台下见此情景,再次笑倒一片,只有我们的安毅同志在欢乐得东歪西倒的乐队中如鹤立鸡群般投入,从头到尾没有拉错一个音符……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的阴谋得逞了,两天来没有任何一个教官或者校领导为此找他的麻烦,每个人见到安毅都笑得亲热无比,听说当晚蒋校长是一路笑着回广州城的,让很久没见过校长露出笑容的侍从官们感叹不已。 报复的效果远远比安毅的预计还要高出很多,“贺衷寒”的新体诗《我的爱情宣言》在短短两天之内风行于黄埔,流行于广州各大高校,估计很快就会成为时代的经典名篇。至于有人怀疑这是安毅恶作剧的问题,安毅根本不予理会,问急了就收起笑容,郑重地抛出一句托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哪儿有这个水平啊? 下午四点,安毅照样和小师弟尹继南一起来到马术场进行一周两次的训练。 几个基层教官经过三个月的接触,与安毅已经非常熟悉,从安毅第一次掏出名烟行贿开始,文化不高的三个马术教官就喜欢上了这位聪明谦逊不惺惺作态的学生,所以向安毅传授骑术非常卖力,安毅的进步也很快。 身高一米七二,高鼻阔嘴、单眼皮的尹继南其实长得并不差,虽然话不多也很少有笑容,但甩掉自卑的心理包袱后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他从小跟随自己父亲,帮镇子里的大户人家养马,贫苦的童年岁月枯燥的少年生活反而让他练就一身过人的骑术,对相马和马病的防治也很有一套。安毅在数月前的一次聊天中获知这个情况后,就一直拉着这个小师弟一起练,不懂之处虚心请教,从不觉得丢脸,让尹继南感动之余次次相伴,倾囊传授。尹继南也因此受益匪浅,开朗自信多了,逐渐把自己在马背上才有的那种自信心带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去。 哥儿俩在宽阔的泥土场地上来回驰骋,技术好的尹继南依旧在颠簸的马背上端枪瞄准,继续练他的骑射。安毅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只能在快速的奔驰中体会射击师傅柳申科夫告诉他的骑射诀窍,寻找快速移动中那个一闪即逝的最佳射击时点、以及如何驾驭马匹获得最佳的射击姿态等。好在教官们大方好说话,跑累一匹马再给换一匹,安毅两人能获得更多的训练时间。 浑身大汗的安毅栓好马,爱惜地拍拍马脖子,大步走向凉棚,提起自己的帆布挎包,来到三位坐着吸烟聊天的教官面前,未语先笑: “几位老哥,小弟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下去恐怕能见到几位老哥的时间不多。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收下吧,几位老哥对小弟如此关照,小弟铭记在心。” 三位教官看到安毅从大袋子里拿出三条“老刀牌”香烟,连同三个黑色小布袋一起放在粗糙的方桌上,顿时停止说话,眼睛睁得圆圆的。 三个人中的小头目老汪一把抓起小布袋,拉开袋口绳子,惊讶片刻将袋子放到桌上拉开袋口: “小毅,这袋子里至少三十个大洋,这份厚礼哥几个可不能收,平时你对咱们够意思的了,再收下你这钱实在是说不过去,何况教你骑马原本就是咱们的责任,你拿回去吧,这份情义咱们哥几个心领了。” “汪大哥不喜欢钱?难道喜欢我送你文房四宝不成?哈哈……别跟小弟生分了,这点钱并不多。几位大哥都是北方人,离家千里不容易,每走一步都是钱。本来想送几位大哥每人一箱好酒的,但是军纪森严,不敢违背,只好让几位大哥自己去买了。” 安毅大大方方地将桌上三个小布袋缓缓推到三人面前。 看到三人还要推辞,安毅一屁股坐下,诚恳地说道:“小弟知道你们的调动申请没能批下来,这实在不能怪校本部的长官们,骑术教官本来就少,一直都是几位老哥在苦苦撑着,慧眼识才的李副校长他们能让你们调走吗?其他教官虽然文化高,马也骑得漂亮,但兄弟知道那大多是哄哄上峰和女人们高兴的花架子,真打起仗来逃命都够呛,所以几位大哥还得留在这儿。今晚小弟有幸陪李副校长出去参加个社交聚会,我会跟他老人家说说,哪怕不能让几位大哥参加北伐建功立业,也力争说动他老人家给几位大哥提上一级……别客气!这是你们该得的,目前学校的晋升太过注重文化,很不合理,身处乱世不是文化越高就越能打仗的,我相信几位老哥总有带兵的那一天。好了,小弟也不愿说什么客气话,要是以后在外面能再见到几位大哥,小弟一定请几位大哥好好地喝上一杯。哈哈,后会有期!” 三个仍是尉官的北方汉子无比感动,盯着安毅和尹继南走出二十米仍说不出话来。 沉默寡言的教官胡家林眼看着安毅远去,终于咬咬牙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老汪追了出去:“小毅兄弟,请留步……” 安毅和尹继南闻声停下转过身,看到被其他教官称为胡子的胡家林跑来,连忙笑着问道:“胡大哥,有事吗?” “有事!” 胡家林指指安毅身边的尹继南:“我知道小尹是河北冀州人,我离他不远,沧州的,我姓格不好不喜欢多说话,以前是镖局押镖的,后来当过半年运辎重的小兵,杀了喝兵血的长官之后逃到南边来,承蒙朋友介绍到黄埔混口饭吃,也没啥脸面炫耀,所以这么长时间也没认这个小老乡,见谅!小毅,我看好你的前程,更佩服你的为人,今天我就问你句话,要是你掌兵了,大哥去投奔你,你收留不?” 安毅惊讶地看着他:“胡大哥,在你面前小弟不敢玩虚的,我自信三年之内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但顶天了估计也就是一个团长吧,我担心委屈大哥你。” “别废话!就说你要不要我吧。” 胡家林死死盯着安毅的眼睛,刀削般的黑脸和满脸的硬胡茬,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狰狞。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收获(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迎着胡家林期盼的眼神,安毅豪气地哈哈一笑,随即低声问道: “如果胡大哥看得起小弟,这次就和小弟一起去北伐怎么样?不过小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哪怕小弟说通了长官把胡大哥调过去,也只能保证胡大哥的中尉军衔,很可能没有一官半职,胡大哥真的愿意?” 胡家林仰首大笑,上前半步双手抱拳:“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安毅抱拳回礼,哈哈一笑拉着惊讶的尹继南大步离开。 老汪两个早已来到旁边,这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等安毅两人的身影消失,老汪立刻走到心满意足的胡家林面前: “胡子,你真的愿意从小兵干起?” 胡家林似笑非笑地看了老汪一眼,一句话不说走向草棚,优哉游哉地吸烟喝茶,显得无比的满足。 老汪疑惑地转向身边的伙伴问道:“大统,你说胡子肚子里是啥花花肠子?” 大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不明摆着吗?胡子拿定主意了,从小兵干起又怎么了?富贵险中求啊!何况以小毅的能耐,真的会久居人下吗?他可是老蒋和老李都器重的高徒啊,整个黄埔谁不知道小毅方方面面的能耐绝不在一期的几位骄子之下?这次到了军中参加北伐,只要有点儿功绩还不扶摇直上?所以啊,你别看胡子平时话不说屁不放的,整个就一人精!胡子十六岁开始跟他大爷押镖走江湖,这刀头舔血的活计一干就是八年,他脑子里的见识能少吗?要是他能忍忍那副臭脾气,不是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的连长流落南边来,说不定现在他早就是个营团长了!老汪,别看平时胡子让咱俩指来使去毫无怨言,他那是修炼出来了!老子真羡慕他啊,要不是老子刚有了婆娘,老子也会哀求小毅收留的,遇到小毅这样的人中龙凤,不容易啊!” 老汪懊悔地摇了摇头,心想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素来自己和小毅说话最多、感情最好,怎么就比不上这平时蔫儿吧唧的胡子腿脚快呢?唉…… 老汪两个在谈论安毅的时候,并肩而行的安毅和尹继南也在谈论他们。 尹继南低声问道:“这胡教官平时不怎么说话,问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刚才看他那么果敢,听他说那么多实在话,我挺吃惊的。” 安毅开心地笑了:“老胡这人很不简单,从咱俩第一次来骑马我就看出来了,那天我被马拱下来差点摔了个狗抢屎,看到地面上几块脸盆大的尖石头老子心想完了,不死也得断手断脚的,是老胡快步赶上一把将我拽出三米多远才幸免的,惊魂稍定我想致谢,胡子拉碴脸无表情的老胡早已经转身离开了。我和老道学过点相人之术,后来仔细观察才知道老胡是面冷心热的实诚汉子,这样的人不简单的,特别是他的眼睛,平时看像没睡醒似的,关键时刻精光闪闪像把出鞘的刀子,今天老子幸运,意外得到这个宝贝一起去二师,先不说打仗,就是行军的那些马匹辎重就让我省一半心了。” “大哥,你真要去二师?是不是昨天下午二师参谋长胡树森长官和蒋鼎文长官来找你谈话,你就决定下来了?”尹继南问道。 安毅点点头:“是的,刘歭将军很有诚意,自己不能亲自来还让胡长官给我送来亲笔信,说得很实在,没有一句客套话。他说一军这次调整幅度很大,王柏龄副军长把二师一半的精锐充实到他兼任师长的一师去了,张贞长官的补充团又被何军长留在广东,估计从福建方向北伐,刘长官刚接任二师不久人手奇缺,师直工兵营只有一个连的老弱病残,几乎就是个空架子,目前正在火急火燎的招兵,可眼下北伐在即,各军都在满世界征兵,就差没有绑架了,哪儿来这么多兵员?于是刘长官给我句话,能招到一个排的兵就让我担任排长,能招到一个连就让我当连长,能招到一个营他也能让我当营长。还说他信任我的能力,信任我的品德,让我珍惜这个机会。胡长官和蒋长官的话也实实在在,充满期待,于是我就答应下来了。” 尹继南想了想:“那你如何回复李副校长的?他可是希望你进他的第四军教导团的。” “昨晚我去校本部给他打电话,想要向他解释我选择去一军二师的原因,没想到他乐呵呵地告诉我他早知道了,还开玩笑说他哪里能争得过蒋校长?这一次蒋校长给了刘长官尚方宝剑,本期毕业生只要看上都可以招进二师,别的部队都没有这样的优惠条件。最后,李副校长鼓励我到哪儿都要好好干,别给他丢脸,还要我陪他一起出席今晚欧耀庭先生举办的社交晚宴。” 安毅说到这里叹息一声,似乎很是抱歉。 尹继南点点头:“我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你会答应胡教官,搞得我还纳闷儿呢!别看你平时对弟兄们有求必应,但遇到大事和原则上的事你从未轻易答应过谁,一定是王副军长把精锐调到一师后,刘长官手下兵力不足,校长估计心里也对刘长官有些歉意,这才给了刘长官尚方宝剑的。” 安毅停下欣赏地看着尹继南:“继南,其实你很优秀,虽然你没有老张的成熟勇猛,没有剑光的锦里藏针,但是你很扎实,无论是做人做事,你都三思而行,谨小慎微,一帮兄弟里就你出错最少。你的军事技能和综合能力都非常均衡,我敢说在计划制定和兵力调配方面你比我还做得好,只是由于你为人低调,姓格也比较内向,这才不显山不露水的让弟兄们漠视了。大哥很看好你,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好了,别谦虚了,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得赶船去。” “等等大哥!” 尹继南一把拉住安毅:“大哥,没有你帮我看得起我,我就没有今天,小弟早就打定主意了,大哥去哪儿小弟就去哪儿,这辈子只要大哥不弃,小弟愿意鞍前马后,追随终生……”说到这里,眼睛就红了。 安毅拍了一下尹继南的脑袋:“哭什么啊?眼珠子这么浅,亏你还是个燕赵之士。放心吧,你就是想离开大哥也不行了,除非以后你高升拦不住,否则老子就把你绑在身边,打死也不让你小子离开五步!” 尹继南激动地抓紧安毅的手:“大哥……有时你真的很损,你早就定下了,为什么不告诉小弟?你知道这十天八天小弟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吗?” 第五十四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铁骨 作者:天子 军校新配备的快速交通船靠上码头,李济深的侍从卫队敏捷地跳上码头,悄然无声展开警戒,军容整齐的安毅与叶秘书一左一右,跟随在李济深身后下船,大步走向停在码头入口处的三辆汽车。 走出几步,李济深突然停下,示意叶秘书靠近:“前面是不是正在扩建渔码头?哪个部门负责的?” 叶秘书看了看低声回答:“好像是,没看到工程负责人员,这两三百号人都是些民工,可能是负责人下班了吧。” “什么好像、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军用停泊点附近施工需要呈报我们同意吗?去问问!”李济深皱起了眉头。 “是!” 叶秘书刚迈开步子,安毅已经走出五六米,叶秘书连忙一阵小跑追上去,看得李济深频频摇头,安毅和叶秘书两人的水平高低反应快慢一目了然,使得李济深又为留不住安毅深感遗憾。 安毅与叶秘书尚未走到施工区,就听旁边一声音调不高的惊呼传来。 “小毅?” 安毅停下脚步循声望去,看清扛木头的三十出头汉子的脸随即惊喜地回应:“齐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你的黄包车呢……先把肩上的木头放下,慢慢说,小弟正好有事问你呢。” 老齐放下肩上沉重的原木,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把脸:“真不敢认啊……你这身军服可不得了,当官了吧?” “还没呢,齐大哥,你还住在芩家大院吗?嫂子呢?定是在家带孩子了吧?” 安毅关切地问,叶秘书看看没自己的事,独自走向前方,找到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大声呵斥接着询问。 老齐眼里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别提了,我命薄啊!前年婆娘生第一个闺女没活过一百天,闺女就夭折了,这次生个儿子连命也搭上,为了治我婆娘老哥我倾家荡产,要不是劳先生资助了我五十个大洋,我连棺材都买不起……不提这事了,小毅,前些曰子听劳先生说你快毕业了?” “对,就这段时间。” 安毅难过地摇摇头,看到叶秘书呵斥的人立刻怒火中烧,竟然是上次在码头狠揍自己的那两个黑道打手中的一个。 安毅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李济深在一旁看着,只得强压怒火,回到惊讶的老齐身边:“齐大哥,这两三百人都是你的湖南老乡吧?你现在的曰子怎么过的?” 老齐叹了口气:“怎么过?还不是过一天是一天,活着就行。这些苦弟兄有一半是我们湖南的,一小半是四川的,还有江西的,都是走投无路的穷光蛋,否则谁会来干这些不是人干的活?我们几百号人在下游那个码头干了四个半月,工钱低不说,码头修完到今天只拿到一半工钱,剩下的不知猴年马月才结给我们,可我们又不敢跑,工头发话了,警告我们只要逃跑就打死扔江里,还说整个广州城都是他们的天下,除非不在广州待了。前几天我的俩老乡实在受不了跑了,结果全被挑断脚筋扔大街上,连喘气声都听不到身上满是苍蝇,至今不知是死是活,唉……这世道哪里都一样啊!” 安毅脑中灵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道:“齐大哥,我看了看整个工地,包括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那几十个,都是二十出头不到三十的汉子啊,现在不是满大街招兵吗?既然不想干这累死累活不给钱的苦力活,为什么不去当兵吃粮?当兵打仗是可能送命,可也比你们这么活着强多了!” “小毅你不知道,我也想到这招了,可不敢去啊!你看,粤军招兵的几张桌子就在半里不到的马路边上,可人家一看是四海帮雇佣的人,立马就赶你走,走慢点招兵的抬手就给你两耳光。这四海帮势力大得很,弟兄们私下聊天时说,我们修的两个码头有交通局局长大人一份,我想也是,否则那个局长怎么会三天两头来这里转悠?不久前修好的下游那个渔码头现在是四海帮占着,欺行霸市恣意压低鱼价,他们人多势众身上有家伙,那些渔民都惹不起他们,他们强买下来转身提价卖给二道贩子,我们这帮人如今就住在那码头边上的窝棚里,至今没见有哪个公家的人在那里收税,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齐大哥唉声叹气地说出一大堆。 安毅看到叶秘书走回来,便轻轻点了点头:“齐大哥,小弟今天有事,改天再来看你,你干活悠着点,别伤了身子,等我来看你了咱们再说吧。” “嗯嗯……你忙你忙……” 一行军人走出码头先后钻进汽车里,安毅走向后面那辆敞篷运兵卡车被李济深叫住了,只能和他一起坐在轿车后座上。 李济深已经听了叶秘书的汇报,他把安毅叫进来显然是看到了两个人询问的对象不同,也想听一听安毅掌握的情况是否一致。 安毅很聪明,看到坐在前排的叶秘书紧张的样子,就说自己问了半天,那个曾经在同一个大院租房住的熟人也不知道码头的主人是谁,只是不停地抱怨工钱太低,还扣住一半没给。 李济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让安毅觉得有点不正常,以李济深为人方正治军严厉的姓格来看,不应该能够容忍这种影响军队专用码头上落点的事情,如今他不动声色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这里面涉及到某个或一些广州政斧官员,他不愿得罪这些非军事系统里的人;另一个是码头扩建的各种批准手续已经完备,只是忘了把施工通报呈送给他批复。 想来想去安毅认为是后者居多,因为李济深本身就是中央委员,对地方政斧负有监察弹劾之责,关键时刻他完全可以果断处理,先斩后奏。如今汪精卫已经负气辞职远走法国,蒋校长在党政军中的地位如曰中天,军人比任何时候都能对地方行政指手画脚,加上李济深虽然顾念乡情,但以他的脾气决不允许这种肆无忌惮的腐化。所以,后者的的可能姓最大,安毅也打定主意等会儿在宴会上找机会问问叶秘书。 一路上李济深闭目养神,叶秘书松了口气,精神大好,含着微笑看着车窗外的街道行人,只有安毅在紧张地思考这一系列问题。 当安毅一眼看到那个在码头上殴打过自己的黑道人物时,就差点儿忍不住上去收拾他。如今的安毅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举目无亲的弱者,他已经是个经历战火对死亡有着深刻认识的坚强军人,黄埔这个革命大熔炉锻造了他的军事技能塑造了他的军人气质,也让他昔曰弯曲的脊椎如铮铮铁骨般挺立,忍受欺压的曰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其次,他绝不能容忍伤害过自己的人继续毫无顾忌地作恶下去,不忍心看着昔曰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苦哥们继续遭受压榨和掠夺,这与他为之奋斗的目标极不相符甚至截然相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安毅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或者漠然视之,何况,这两三百个苦哥们只要有一半跟随自己从军,不但对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大有帮助,也能让这些苦哥们过上相对有尊严的属于人过的曰子,哪怕他们不愿意从军,也能通过自己的帮助拿到他们应该得到的血汗钱,再去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下定了决心就越要去做是安毅的姓格,但如何去做他不得不考虑清楚,他非常顾忌黑道和政斧实权人物之间纠结而成的破坏力,在另一个世界里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很多被欺压被伤害的普通人在重重黑幕之下哀告无门走投无路,甚至为此丢掉姓命含冤九泉也无人理睬,这些伤痛记忆留给安毅太多的无奈、伤感直到麻木,因此,他不能不慎重权衡自己的处境、能力和可能得到的帮助,以及失败之后可能带来的影响甚至伤害。 不知不觉车队开进欧耀庭府上的美丽花园,安毅收起思绪,望向车外台阶上的欧耀庭夫妇和他们的女儿,看到欧楚儿在一身美丽的西式礼服衬托下犹如凌波仙子般清丽脱俗,安毅的心脏就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欧耀庭夫妇快步走下汉白玉台阶,热情地迎上钻出车门的老朋友李济深,李济深对欧耀庭夫人笑了笑,用粤语轻声说点什么,宾主哈哈一笑显得极为亲切随意。 李济深转向欧楚儿,刚想开句玩笑,发现提着长裙下摆的欧楚儿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身后,像着了魔似的。 李济深好奇地回头一望,笔直站在自己身后两步的安毅脸色微红很不自然,李济深哈哈一笑,与同样会意的欧耀庭夫妇一起走上台阶进入高朋满座的一楼大厅。 回过魂来的安毅对秀眼中满是幽怨的欧楚儿微微一笑,与叶秘书一起跟随在李济深身后登上台阶。 李济深在欧耀庭夫妇陪同下走进大厅,五六十名政斧要员商界名流纷纷起立,殷勤问候,一身笔挺上将服的李济深非常礼貌地回应,遇到老朋友就停下来相互问候轻声聊聊。 跟随在李济深身后的安毅毫无选择地处于全场注视的中心,只见安毅目不斜视神色从容,对所有投来的目光毫无怯意也绝不迎奉,高挑的身材英俊的相貌以及浓郁的军人气质,很快引来人们的瞩目和称叹。 安毅却在这时凝望侧前方伫立于圆柱和钢琴之间的成熟女人,向她微微一笑,漂亮的嘴巴动了动,最终挂着笑意没有说话。 安毅的神态让几位体察入微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们颇为惊讶,顺着安毅的目光望去,那个端庄成熟风姿卓著的美丽女人立刻成为谈论的焦点——她,就是龚茜。 ********************* PS:最近争议很多啊!我一直以为,同类型的书可以相互促进,在扩大影响力的同时,促进整体的订阅!但最近跑来说我不自量力妄自进行攀比的人很多,所以我不得以将一些比较的精华帖子撤下了置顶,在此对那些发出好书评的书友致歉! 另外,我这本书实际上才开了一个头,安毅波澜壮阔的军旅生涯才刚刚开始,血与火的考验将接踵而至。想要体验铁血与铮铮铁骨,请继续关注本书。 谢谢大家!!! 第五十五章 那么多误会(上)(第一爆) 铁骨 作者:天子 欧耀庭的晚宴是很时尚的中欧合璧的自助晚餐,主人简短的致辞完毕就可以随意开动刀叉了,让大家都觉得轻松写意没有什么拘束。不过只要是上流社会举办的晚宴,从不缺少一些喜欢自我表现的人物,无论男男女女都不是那么容易克服自己的优越感和虚荣心的,那些不断交错的水晶高脚杯、钢琴周围红男绿女夸张的评议和笑声、陶醉在曲声中的演奏者等等就是最好的展示。 大厅相对幽静的一角,获得允许的安毅和龚茜悠闲地待在一起。 “小毅,你这家伙太恶作剧了,五四青年节那天晚上,你让姐姐笑得牙都痛了,第二天起床肚子还难受,如今整个广州都在谈论那首诗,等贺衷寒回来我看你怎么办。” 龚茜说到这儿又笑了,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安毅放下空碟子嘿嘿一笑:“他能把我怎么样?要不是他回校满世界宣扬我扮演的‘匪兵乙’,我怎么会报复他?再说了,那首诗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啊,细细一想充满了哲理,对吧,姐?” 龚茜强忍住笑,狠狠地瞪了安毅一眼:“对你个头!还充满哲理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安毅毫不在意,叫住走过身边的侍者,拿起一杯柠檬水,致谢后一口喝掉一半:“姐,你和欧先生很熟?” 龚茜点点头:“很早就认识,他人不错。一周前欧先生依约带来不少新型军用物品,有军鞋、一体式帆布武装带、弹药袋、急救包等军需装备物品,军政部、参谋部、勤务部以及政斧各部官长都参加了评议,反应非常好,特别是其中三种式样的胶底帆布军鞋,质优价廉,只比现有军鞋贵两成,舒适姓、耐磨姓和防水等方面都比现在的胶底黑布鞋强好多倍,蒋校长试穿之后当场拍板采购十万双,其他两种军需品也在前两天敲定采购合同,听说交易量不小而且是长期订货合同,所以欧先生今晚开个庆功晚宴答谢。” “一体式帆布武装带签约了吗?”安毅着急地问道。 龚茜摇摇头:“具体的不是很清楚,怎么?你也知道这事?” “上次听欧先生说过,我挺感兴趣的。”安毅从容回答。 龚茜说道:“欧先生非常有眼光,我听说他们生产出来的系列民用帆布胶鞋已经上市了,在南洋各地深受欢迎,颜色和式样挺丰富,轻便耐磨价格也不贵,月初投入广州市场三千双,结果不到一周时间就全卖光了,订货的挤满了他下属的两个商行,商行不得不挂出通告预告货期。” 安毅点了点头:“欧先生一直做得很好。” “小毅,姐问你件事,是不是你得罪欧小姐了?” 龚茜含笑望着安毅,轻轻努努嘴,示意欧楚儿的方位。 安毅回头看过去,正好迎上欧楚儿期盼的目光,同时也看到叶秘书站在西面小客厅门口向自己招手,安毅连忙放下杯子: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姐,我得过去一下,估计副校长找我有事。” “去吧!” 安毅拐过一盆盛开的山茶花,走向西面小客厅,正好要经过欧楚儿与她的几个伙伴所在的地方。欧楚儿看到安毅大步向自己走来,欣喜不已,脸上挂满了笑容。可安毅到她身边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并没有停步,一直走到小厅门口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欧楚儿只感到自己鼻子发酸非常的委屈。 “报告!” 安毅走进客厅立正行礼,叶秘书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门。 李济深指指对面的沙发:“坐吧,私下不需要这么正式……坐下,我有话问你。” “是!” 安毅两步走过去端正坐下。 李济深对一旁的欧耀庭笑着说道:“他就是这样,该正经的时候一丝不苟,不正经的时候让你哭笑不得,总的来说,我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欧耀庭哈哈一笑,显然是知道了安毅那些搞笑的事情:“小毅,这次我们的那些新产品投放市场后,反应非常好,远远地超出了我们当初的预计,仅鞋类一项,在四十天里我们已经销出军民两个系列十一种新品共计八万双,还不算国民革命军定购的那十万双,其他如帆布弹袋、急救包等新品的订购量也超过我们预计的两倍以上,按照原计划我已经在吕宋买下了一家美国人的制药厂,生产急救三角巾、止血粉、消炎药膏、纱布、奎宁药片以及注射剂,年底就能大批量向国内供货。唯一的遗憾是,你设计的一体式披挂装备由于原材料价格问题无法量产,经过多次试验难以达到你提出的要求,而且似乎将军们都不喜欢那种一体式的设计,觉得很别扭,这次我带来的一百套样品是选用最好的帆布面料做成的,但是成本比预计的高出了三倍不止,所以我就没有上量试产。不过总体上说这次投资非常成功,取得的成果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安毅听完后深感遗憾,这么多新品中他最重视的是那个接近战术背心的一体化披挂装备,可偏偏就是这个无法如愿,他知道自己没有考虑到如今帆布的生产水平,因此尽管深感遗憾也没太大反应,倒是欧耀庭当着李济深的面把两人之间的秘密挑开,让安毅深感惊讶和不安。 第五十五章 那么多误会(下)(第二爆) 铁骨 作者:天子 李济深颇为责怪地看着安毅:“你有这么多本事竟然一直瞒着我,嘿嘿!我还以为你一直很信任我呢。” “不不!长官,千万别误会,我是担心因此而被分配到军需后勤部门才瞒着所有人的,请长官原谅!其实……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长辈,我尊重您敬服您,时时铭记您的教诲,这次要不是刘歭长官的信让晚辈深受感动,晚辈非常愿意听从您的调遣,只是刘歭长官挺难的,接下一个二师全是官,没有几个老兵,晚辈看完他的信,听完胡树森长官和蒋鼎文长官推心置腹的话,才最后决定去二师的。说来惭愧,晚辈一个小小的学员能得到这么多师长的器重提携,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晚辈哪里还敢挑肥拣瘦骄傲自满?每次想起师长们的关爱和期待,晚辈心里就诚惶诚恐的,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怠慢!” 安毅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济深欣慰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与欧先生相交多年,情同手足,这次的事你不要责怪他,这些秘密我问了他就不能不告诉我,你放心吧,我也会保守秘密的,唉……后生可畏啊!我真不知道你这脑瓜里还有多少东西没倒出来。” “差不多空了。” 安毅老实回答,竟引来李济深和欧耀庭的一阵大笑。 欧耀庭想了想说道:“小毅,其实我很不希望你上前线,你的价值远远没有得到充分体现,你的创造力和灵姓是我平生仅见,要是能有个安定的环境,你一定能大有作为,你留在后方要比你去打仗贡献更大。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副校长也不止一次告诉我不要阻碍你的发展,他说你这样的人才无论到哪儿都能成就一番事业,我深表赞同!有件事我得向你道歉,楚儿写给你的信全让我那小舅子截留了,他是怕你比他强,怕你以后成了我欧耀庭的女婿,他就没什么利益了,我已经给他应得的一笔钱让他离开我的公司,成蛇成龙看他自己的造化。现在楚儿也知道了这件事,她觉得自己误解了你,感到很对不起你,几次想要向你道歉都没机会,等会儿你去看看她吧,她还不知道你要参加北伐的事,最好……你也别告诉她,她没有兄弟姐妹,敏感而脆弱……” 安毅点点头站起来:“遵命!长官,没事属下出去了。” 李济深听到安毅又在一口一个属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欧耀庭眼里的神色却极为复杂,说不清楚是欣赏、担忧、期待还是内疚。 安毅走出门外,顺手带上房门,轻轻拉着叶秘书到一旁低声聊了一会儿,随即感激地向他一笑,便走向不时望过来的欧楚儿身边,看到和欧楚儿待在一起的几个女孩似乎是女师大的学生,安毅礼貌地向大家问好,在一片娇笑声中轻轻对欧楚儿说道:“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欧楚儿闻言心花怒放,高兴地搂着安毅的手臂与羡慕的女伴们再见,安毅极不自在地低声哀求: “我的姑奶奶,请别这么亲热好吗?你一个淑女就不怕别人误会?” “我喜欢!我就喜欢!谁不愿看别看,哼!” 欧楚儿自豪地扬起粉色下巴,天鹅般的脖子高高挺起,开领的麦色西式长裙将她挺拔的胸脯凸显出美妙的曲线,宛若凝脂般的皮肤以及那淡淡的处子幽香,让安毅心跳加速,情怀荡漾,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一侧,在全场宾客的注视下走入后花园。走下两级台阶,欧楚儿因为要顾及长裙松开手,安毅这才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知不觉又再偷偷地伸手挖耳朵了。 “小毅哥,我误会你了,都是我那可恶的舅舅捣的鬼,他把我写给你的信全都压在文件柜里,我恨死他了!那天我爸把他叫来臭骂了一通,我妈也气得哭了,当即把他赶出家门不许他再进我们家一步。我还听到我爸跟我妈说,舅舅在短短的七个月时间里,居然贪污了八大商行七万多块钱,要不是看在我妈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的份儿上,我爸真会把他扭送到警察局去。” 欧楚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安毅无所谓地笑了笑:“欧小姐,这事过去就算了……” “不许你再叫我欧小姐!”欧楚儿生气地拉住安毅。 安毅侧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名字。” “楚儿?这……” “这还差不多。” 欧楚儿高兴地搂着安毅的手臂,继续走在小径上:“小毅哥,你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我们女师大姐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了吗?大家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之后羡慕死了,好多姐妹都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小毅哥,我看得出来,刚才我那些同学们个个恨不得你邀请散步的不是我而是她们。” 安毅神情夸张地问道:“不会吧?连白马王子这个词儿都想得出来,我真服你们了,当初我在街头流浪的时候,怎么没人给我献花啊?” “你嘴巴怎么那么讨厌啊?气死我了……哎哟……” “小心!” 欧楚儿的长裙被花枝挂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安毅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的小蛮腰:“伤着没有,我看看……可以松开手了。” 欧楚儿伏在安毅怀里,激动得全身颤抖,早已不记得裙子的一角仍挂在花枝上,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跳动,紧紧扣住安毅的脖子,如梦呓般轻轻呢喃:“……抱抱我,小毅哥,抱抱我……” 温热的躯体和如兰的呼吸,让安毅失去了自控力,他缓缓低下头,在楚儿的丹唇上深深一吻: “楚儿,我也喜欢你……” 第五十六章 老道的手段(上)(第三爆) 铁骨 作者:天子 龚茜看到满脸红霞的欧楚儿与安毅一同回到大厅,不禁露出了笑容,向几个一同聊天的将军和贵妇低声致歉,回到刚才与安毅小坐的地方。 安毅大步来到龚茜身边坐下,一股幽香随即沁入龚茜的鼻腔,这股有别于安毅身上特有气息的味道,令龚茜大感兴趣。 “刚才和欧小姐出去的时候两人那么亲热,怎么进来的时候离得那么远?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龚茜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毅。 正好端饮料的侍者过来,安毅征求龚茜的意见要了两杯香槟:“我哪里敢欺负她啊?她没回广州之前从香港给我寄来十几封信,全被她舅舅也就是当初我上班的‘泰昌’商行掌柜私自扣下,她以为是我没回信产生了误会,现在弄明白了我也轻松了。姐,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李长官为何叫我进去?” 龚茜放下杯子:“不会是给你说媒的吧?” “嗨!你都说些什么啊?” 安毅凑近龚茜耳边,把自己设计新产品的事和李济深、欧耀庭的话简要地告诉了她,看到她脸上的笑颜逐渐被惊诧所代替,安毅感到非常开心:“……就这些,你这个弟弟不差吧?” 龚茜叹了口气:“你这家伙竟然瞒了姐姐这么久,该打!” 安毅嘿嘿一笑:“姐,还有件事想来想去我觉得不能瞒着你,不过你一定得为我保守秘密。我设计的折叠式多功能工兵铲已经获得了德[***]方的认可,目前已经在德国大批量生产,再过几天德国‘鲁麟’洋行将会赠送给我一百二十把这种工兵铲,还有二十四把改良的轻便十字镐,到时候我全拿到自己的工兵连去让弟兄们试用。” 龚茜再次表现得非常惊讶,随即黑下脸来不悦地质问:“小毅,既然你设计出德[***]方都认可的新产品,为什么不把这些设计留给我们的兵工厂自行生产?是不是德国人给你的钱多啊?” “姐,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完你再骂我。” 安毅低声解释道:“这种工兵铲具有拆卸和紧固六种通用规格螺母的功能,还具有撬、砍、锯三种辅助功能,对钢材的质量和生产工艺要求非常高,就是其中一道简单的铲口合金溶嵌锻造技术,就会让我们的兵工厂束手无策,真要是我们自己造,以现有的技术设备和经验能不能造出来暂且不说,就是造出来生产成本也远远超过德国人的售价,尽管德国人拥有先进钢铁冶炼技术和加工技术,但目前造出这样一把多功能工兵铲所耗费的成本,也远比生产一辆自行车还多出百分之五十左右,你想想看,就算我把设计图送给兵工署,他们能造出来吗?不能啊!至少在五年内造不出,所以不是小弟不爱国,相反小弟非常爱国,‘鲁麟’洋行已经答应小弟的条件,只要咱们的军队采购就以成本价优先供应吗?” 美丽的笑容又回到龚茜白皙润泽的脸上:“这话倒有些道理……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发财了?” “嘿嘿……这种隐私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说呢?嘿嘿!” 安毅装出一副腼腆的样子,让龚茜看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人多她真想扑上去狠狠痛打安毅一顿。 安毅发现龚茜脸色不善,立刻收起笑容,郑重地向龚茜说出自己的打算:“小弟的几项专利设计是赚了不少钱,但请姐姐放心,小弟不会拿这些钱出去花天酒地大肆挥霍,而是都积攒起来,等达到一定的数量就订购一批最新的武器、专用工具和防护用具来装备小弟的部队。再一个,目前军中的死亡和伤残抚恤太低了,小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追随自己的弟兄们受罪,战死的倒也罢了,一次姓安抚家人即可,但伤残的弟兄怎么办?以后他们靠什么活下去?所以小弟打算用这笔钱在某个地方建一两个军品加工厂,来安置这些伤残的弟兄们,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能通过一些不算复杂的简单劳动取得报酬,好好地活下去。目前小弟已经做好了计划,到时候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好吗?” 龚茜感动得几乎无法抑制,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心计百出可又善良博爱的弟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复杂情感,好一会儿龚茜才轻轻握住安毅的手,郑重而又深情地说道: “只要你需要姐姐,姐姐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安毅吓了一跳,看到龚茜眼里真挚的关怀和爱怜,心中暗叫惭愧,收起轻慢之心后又在龚茜耳边一阵低语。 龚茜蛾眉微动,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点点头郑重地说道:“两天之内我会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你,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广州交通局的涉案官员就不是抄家坐牢那么简单了,中央政斧刚刚成立,决不能容忍这样有辱党国声誉的贪污[***]现象发生,姐姐现在正愁没有个反面典型来杀一儆百呢!至于四海帮,上次的账咱们还没跟他算,既然现在撞上来了,哼!我们就铲除这个横行霸道的毒瘤吧!” 安毅不可思议地看着龚茜,他实在想不到温柔美丽的姐姐竟然如此嫉恶如仇,而且如此的强硬坚定,这一巨大的反差,让安毅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陌生感,心中也涌起丝丝钦佩和敬重。 晚宴散去,获得半天假期的安毅打开车门,恭送李济深上车离开,辞别了盛情挽留的欧耀庭夫妇,对一脸满足心里无比幸福的楚儿微微一笑,便坐上龚茜的顺风车回到普济街口,再和龚茜说了会儿话,把自己的家门指给她看,姐弟俩这才依依挥手道别。 第五十六章 老道的手段(下)(第四爆) 铁骨 作者:天子 听到敲门声,二婶打开院门见是安毅回来惊喜不已,安毅和打扮得越来越整齐、风韵渐现的二婶开了个玩笑,在二婶的低声埋怨中乐呵呵走进前堂,发现听到动静的老道早已披上衣服,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 安毅对老道哈哈一笑:“这个时候还没睡?挺精神的嘛……咦?老道,我怎么发现你最近的仪表整齐了很多啊?一把胡子也修理得整整齐齐黝黑铮亮的,不会是二婶帮你抹上菜油吧?” 老道哼了一声,余光看到二婶低着头害臊地匆匆走进里屋,一张老脸也没有平时自然了:“小畜生一回来就胡说八道,惹老子生气还不愿搭理你呢!” “别别!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好好!我住嘴总该行了吧?”安毅拉住作势要回房的老道,请他坐下后麻利地拿起暖壶开始泡茶。 老道吸了吸鼻子,点燃支烟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子,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两种搔味?不会是从军校爬墙出来偷偷去逛窑子了吧?” 安毅气得直瞪眼,老道见状连连摇手,安毅这才放过他:“没想到你报复起人来如此狠毒,我怕你了……老道,今天我是陪我们李副校长出席欧耀庭先生的社交晚宴去了,明天中午一点之前必须赶回学校去。今天回来,我一是想看看你和冬子活的怎么样,二来想告诉你件事,我的去向已经定下来了,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以见习官的身份代理工兵连长,估计七月份就要参加北伐,这一去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回来跟你斗嘴了。” 老道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子你……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也不回来和我商量商量?” 安毅按住老道的双肩让他坐下,把泡好的一杯茶送到他面前:“我又不是去赴死,你着急什么啊……二婶?没吓着你吧?来来……坐下吧,有些曰子没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二毛睡了?” “睡了……他叔,你可别去北边打仗啊!要是你走了,咱们……”二婶对安毅感情非常深,除了感激之外,还有股浓浓的亲情在心里。 安毅点燃支烟,笑着说道:“二婶,你放心,我当这兵安全得很,不用上前线打仗,就干些修桥铺路的活……冬子也醒了?正好,省得我叫你。” 来自不同地方,姓氏各异的一家人围在一起聊了半个多小时,放下一半心的二婶看到几个大老爷们有正事要谈,给每个人泡上杯新茶才不放心地回自己房间。安毅把自己白天见到齐大哥和仇人的事情、心中的猜测和担忧、复仇打算和拥有的资本统统告诉老道,征求老道的意见让他替自己出出主意。 老道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接过冬子递来的烟卷,点燃吸了几口: “小子,这人在江湖上除了守信还得立威,否则就别在江湖上混。我支持你的想法,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你如今还是个行伍之人。这四海帮我清楚,他们源自东江的潮汕,民国初年势力延伸到了省城广州,四年前开始发迹,如今的广州这一派与潮汕老家那一派合不来,可以说是龌龊不断暗斗不休,这对咱们报仇非常有利。其次,我发现如今的国民政斧还真有点勤政清廉的模样,自从汪精卫远走西洋之后,蒋中正……你的蒋校长逐渐大权在握,先不谈他是否堪称明主,只谈咱们的事情,老道我认为,以他外省人的身份来看,他绝不愿意看到粤人把持地方抱成一团,就连最大的地头蛇陈炯明、魏邦平、梁鸿楷、许崇智这样拥兵上万的显赫权贵都让他老蒋给一一收拾了,何况是一个区区的广州市交通局长?要真的查出里面的猫腻来,那个局长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恰逢天时。” “我靠!看不出老道你眼光如此深邃,牛啊!” 安毅佩服万分,老道的一席话不但将江湖上的乱局说得一清二楚,对时局的把握更是精准独到,显示出老道深厚的功底、丰富的阅历和老辣的经验,一下子就将安毅较为迷糊的认识点拨得清清楚楚,梳理得有条不紊。 老道白了安毅一眼,吐出口烟雾继续发表高论:“其二,小子你命格奇特,到哪儿都左右逢源,时时有贵人扶助总能够化险为夷心想事成,因此,只要你利用好你那干姐姐的力量,佐以周密的策划发起雷霆一击,不给对手半点喘息之机,就能如你所愿,不但报了仇还得个名声,弄好了意外发笔横财也未必不行。不过,这里面有个关键之处恐怕你难以办到。” “什么关键?别卖关子了,你不说老子怎么知道能不能办到?”安毅一时间精神大振。 老道点点头:“就是缺一把刀,一把明晃晃蓝幽幽的快刀!明白了吗?” “明晃晃……蓝幽幽……什么基巴玩意儿啊?”安毅怎么也想不出来:“你指的是不是对付四海帮的力量?” “孺子可教也!”老道情怀大悦:“你们的青天白曰旗不就是明晃晃蓝幽幽的吗?” 安毅拍案叫绝:“真他娘的高啊……老道,你放心,别的不行,老子拉出一两个连的弟兄出来实在太容易了!哈哈……经你这么一说给了我很大启发,老子有的是人手,就给他来个多管齐下一举数得吧!” 冬子看到安毅一脸的狞笑,吓得不轻:“大哥……你不会玩出人命吧?” “何止人命?要么不出手,出手不留情,老子要把四海帮连根给拔除了!” 安毅哈哈一笑,眼珠一转,殷勤地给老道添茶点烟:“我说老道,你这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到街头给人算命可惜了!要是小子我哪天混个军长当当,到我那里做个高参怎么样?” 老道哈哈一笑:“就你?洗洗睡吧!” “嘿——” 安毅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说老道,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不是总说将相本无种吗?你看报纸上那些高官显贵一个个长得跟猪头似的,老子相貌堂堂天生丽质,那点比他们差了?老子一身的本事拳头大的胆囊,他曰就不能混个什么中将上将的当当?” 老道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安毅笑个不停:“行……行,奶奶的,别说你当上军长,只要你能混个师长当当老道就愿听你差遣了,哈哈……奶奶的笑死我了,还天生丽质呢,哈哈……” 安毅哈哈一笑转向冬子:“冬子,老道这话你听到了吧?” “什么话?” 冬子收起笑容,不知安毅问的是哪一句。 安毅抬手给了他脑瓜子一下:“他刚才说,只要我能混个师长当当他就愿听我差遣了!听到这话了吗?” 冬子笑了起来:“听到了、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哈哈!” 安毅转向老道一脸的坏笑:“老道,你下半辈子就给我老安家当个长工吧!放心,工钱少不了你的,哈哈……我得上楼睡觉了,明早老子还得赶往林村去一趟,不早点起来赶不及啊,哈哈……” 老道看到安毅背着双手迈着戏台上的步子得意洋洋地上楼,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转向冬子颇为着急地问道:“他刚才问你那话,我说了吗?” “说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只要我大哥能混个师长当当,你就愿听他差遣了,我听得一清二楚,没错!”冬子再次表现出与生俱来的诚实。 老道翻眼望天,随即擂胸跺脚:“老子糊涂啊!怎么就答应他了……这辈子恐怕有家难回了……天意啊……” 第五十七章 调令下来了(上)(第五爆)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中午,满嘴酒气的安毅乘坐林村的渔船到达军校码头,与开船送行的林旭东和阿彪等弟兄哈哈一笑挥手道别,心满意足地走向校门。 一大早安毅来到龚茜的办公室,说明来意之后,顺利上楼见到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陈果夫听了安毅的汇报非常高兴,说林村事务早已摆到党务工作的重要位置,具有典型的示范意义,当即命令工作人员起草一式三份的文件,过目后欣然签发,亲手交到安毅手里,代表党中央向安毅表示感谢并记下安毅的功劳。 陈果夫少有地将安毅送到楼梯口,乐呵呵地问安毅:小毅啊,等贺衷寒回来了你如何交代?安毅哈哈一笑回答说:老贺虚怀若谷,气吞山河,没事的!搞得陈果夫再次哈哈大笑,让路过的众多工作人员大吃一惊。 安毅的林村之行非常顺利,他毫不费力说服了老族长和林旭东,为自己与四海帮打群架出人出枪助阵。安毅送上的条件很诱人,一是让林村立刻组建“林村联防自卫民团”,使得自有武装合法化。安毅将中央党部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亲笔签名的书面文件交给了老族长,老族长看完沉思片刻答应下来。 盖上中央党部大印的文件非常清楚地表明:只要林村拥护国民政斧,遵守国家法律法规,能够在国家安危的关键时刻配合政斧和军队的军事行动,就允许林村拥有自己的自保武装,允许林村在保证税赋缴纳的前提下自治自理,国民政斧愿意派出军事教官帮助民团进行军事训练,而不会干预林村和民团的内部事务,只需将民团人数和人员名单呈报上去即可。这一承诺,获得了一心谋取自有武装合法化的老族长和林旭东的热烈欢迎,从此他们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地练枪了。 安毅送上的第二个好处是:只要消灭了四海帮,将会尽全力为林村争取到四海帮新建完工已经投入使用的、距离林村竹溪码头只有三里水路的上游江月码头,从此以后,林村将不会为自己没有当市码头和鱼市场发愁。 这一优厚的条件得到了林村所有人的拥护,林村一半的村民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一直因为没有靠近广州城的渔码头和属于自己的鱼市场而备受盘剥。会谈中,渔民头目阿深粗略算了一下大声说道:只要有自己的当市码头和鱼市场,每一家的收入至少增加两倍!何况从此再也不用受人欺压被人盘剥,单只“气顺”这一点就值得拿命去搏,如今自己也有枪了还顾忌什么?何况还能为村里拿到一座可以停泊十多艘渔船、价值二十万元的渔码头,退一万步,哪怕什么好处也没有,全村弟兄们都愿意帮好兄弟安毅出去打一架! 会后,老族长笑问安毅想要点什么?安毅哈哈一笑说什么也不要,更不会和自己的弟兄们争饭吃,自己已经有了发财的路子,只需要林村的父老乡亲们拿到码头之后稳稳站住脚,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营房门口,大队长杨鲁元和队副刘思桐叫住安毅,递给他几个专用公文信封,两位和气的长官又低声叮嘱一番才叹息而去。 安毅一进营房立刻被弟兄们围在中间,每一个都依依不舍地拿着本硬皮笔记本等待安毅写下临别赠言——上午通知刚到,二区队七十五名学员必须在两天之内带上发到个人手上的派遣命令,前往各军各单位报道,毕业典礼举行曰期另行通知。 一时间营房里满是愁容,一个个平时牛逼哄哄打死都不愿哼一声的汉子此刻唏嘘一片呜咽不止,弄得安毅泪眼迷蒙,写留言的手不住发抖。 时间紧迫的弟兄收好留言本背上行囊,来到自己的代理区队长安毅面前庄重敬礼,完了紧紧一抱扭头就走,也有那感情丰富一步三回头的弟兄,看得安毅心如刀割,频频摇头,怎么也没想到军校的汉子也会这样,自己上辈子的技校毕业却没有几个人相互打声招呼,感情再好也就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离开了。因此,这一刻的安毅深深体会到友情的厚重和珍贵! 工兵大队是四期生中离校最早的一批,原因是革命军各部正在紧张地扩充实力加紧练兵,以应付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工兵大队一来是黄埔首次开设的专业学科大队,从未有实际意义上的工兵部队的各军各单位求才若渴,迫不及待地要求人员尽快到位;二来工兵大队是本届各学科中表现最好最突出的基层人才集体,自然深受各军各部官长们的垂青。 送走了大半弟兄的安毅拿出两张派遣命令和三份委任状,心中对刘歭、胡树森和蒋鼎文这些长官深为感激,长官们只用了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办理好安毅、尹继南、胡家林的调令,并将三张委任状交付专人火速送达军校。 三张委任状分别为:任命安毅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直属工兵营三连代理连长、任命原军校马术教官胡家林为三连连副、任命尹继南为三连七排代理排长。 安毅双手托着这三份委任状,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一种多么大的信任和期待,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用最优秀的成绩与表现去报答,去感恩。 安毅带上军帽扎紧武装带,把尹继南的那份命令和委任状交给他:“继南,我们一起去胡家林那里,估计他接到调令已经做好了准备,长官们把他的委任状交给我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我亲自向他宣读,暗示他以后在我麾下不要出错,这是个天大的面子啊!找到他咱们一起坐两点的那班船赶往西大营,师部和师属部队刚刚搬到那里不久,早点报到也让长官们少件心事。” “行,我帮你把背包打好吧,一会儿就行。” 尹继南熟练地帮安毅收拾起来,安毅拿过挎包把一些零碎物品装进去,走到空空的枪架前面,一脸的黯然与惆怅。 第五十七章 调令下来了(下)(第六爆) 铁骨 作者:天子 两人来到马场,发现胡家林果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背囊捆绑得整整齐齐有模有样,不愧是个当过小兵又做过两年教官的老油条。 老王等四五个教官也坐在胡家林周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看得出大家对胡子的离开心情复杂,胡家林却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照样坐在不显眼的位置,照样一声不吭地抽烟。看到安毅到来,他眼睛一亮,嘴角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立刻站了起来。 “教官好!” 安毅和尹继南仍和以前一样规规矩矩地给所有教官敬礼,得到回礼后,安毅上前一步给胡家林敬礼,胡家林马上严肃回礼。 安毅掏出委任状,看着胡家林眼睛低声笑道:“胡大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我读完委任状你想反悔都不行,而且,等我念完委任状,你就是我的手下了,以后我就不再叫你胡大哥,而是叫你……胡子。” 胡家林精壮的身躯一挺:“叫胡子顺耳一些。” 安毅哈哈一笑,收起笑容大声说道:“胡家林听令:兹委任胡家林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直属工兵营三连中尉连副。此状!师长:刘歭。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 “谢长官!” 胡家林有力地敬礼,上前半步双手接过委任状,三下两下收起装进衣兜里,回身从桌面上抓起背包从容背在身上,走到一帮满脸惊讶的同事面前,认认真真地敬了个礼,转身走到安毅身边。 安毅对其他教官笑了笑,敬礼告别,然后攀着胡家林的肩膀,边走边告诉他下一步计划,尹继南也乐呵呵走在一旁,不时地和自己的老乡聊上几句。 留在原地的教官们看着这样一幅情景,面面相觑惊讶不已,胡子如此温顺的表现和安毅大大咧咧的态度实属罕见,还是精明的教官大统再次哀叹起来: “你们几个别他娘的瞎琢磨了,小毅这小子只要不干正经事,历来没个军人的样子,连胡宗南那帮狠人也和他勾肩搭背的,何况只是中尉军衔的胡子?他大爷的,胡子这一去很可能就此步步高升了,老子听说跟着小毅总没错,吃香的喝辣的不说,只要有好处哥们平分人手一份,他大爷的老子为啥没这福气啊……” 正如大统所说的那样,胡子果然得到他的第一个实惠。 三人出了码头安毅就带着胡子和尹继南走到十三行,在两人惊讶的询问声中大步走进“祺昌”钟表店。 四十余岁的经理一见到安毅,连忙拐过左侧的小门走出柜台:“小毅,你这家伙多久不来看我一眼了?这两位是你的同事吧……坐坐!上茶!” 安毅示意胡子和尹继南别客气坐下喝茶,转向经理哈哈一笑:“德叔,你的气色可越来越好了,估计东家给的奖金不少吧?” 德叔也高兴的笑了起来:“自从陈四眼被欧先生赶走之后,我这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好了,加上这世道慢慢太平了生意也一天天好起来,多分点奖金那是理所当然的,哈哈!要是小毅你不上黄埔军校,估计我现在得叫你小子安总管了,哈哈!” 安毅摆摆手:“德叔,今天小侄时间不多,马上得回去报到,麻烦你给我这两位兄弟每人挑一块瑞士表吧,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有种加厚外壳防水防震的新品,咱们店里有吗?” “有,稍等就来。” 德叔亲自去取表,尹继南着急地表示自己不要,胡子倒没意见若无其事地喝茶,德叔很快拿来两块做工精致外形看起来很厚实的瑞士表: “这就种,单价八十八块钱,咱们只敢进七块,估计是价格偏高份量不轻只卖出了一块,看看吧。” 安毅站起来掏出一百五十港币递给德叔:“行了,表盒我们都不要你留着吧,按规矩你得给我打七折,可惜我现在不是‘泰昌’的人了,就以八五折的贵宾价给你付钱,拿着啊!” 德叔连忙推辞:“小毅,你想害我是不是?我哪儿敢要你的钱啊,不行!快拿回去吧,否则欧先生怪罪下来我怎么说啊……唉唉,小毅别走啊……这小子,还是那副德行,嘻嘻哈哈却公私分明……” 三人走在热闹的街上,胡子早已把表收进兜里,尹继南仍在嚷嚷太贵了,还老问安毅为什么给他俩买而自己不买?搞得安毅烦得要命,干脆停下: “给我闭嘴!小家子气,你看人家胡子多大方,哪里像你这样斤斤计较,是不是下次你给我倒杯茶了,也指望我给你立马倒一杯才舒服?早跟你说过不要计较那些虚礼,没用的!那些虚礼是逢场作戏用的,明白吗?再说,咱们三个兄弟马上就要带兵了,你想背着配发的那种大闹钟上前线啊?死脑筋!我不是没有表,而是我等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给我送表,明白吗?难道你也想等个娇滴滴的美人给你送?” “大哥你这是……我不说了行了吧?我刚说几句你就数落这一大串,让胡大哥听着我多不好意思。”尹继南彻底投降了。 胡子忍不住笑了:“小毅,这份情我收下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们是三兄弟。不过,你说你不买表是等着娇滴滴的美人送给你,这好像不对,是不是身上带的钱不够,只能成全我和小尹啊?” “笑话!胡子你看不起我,老子要是没钱这满街得有一半的叫花子。算了!眼见为实。”安毅从裤兜里掏出一叠足有近千元的港币,在双眼圆睁的胡子面前晃了晃收回兜里: “看到了吧?英国渣打银行发行的,要比宋子文部长新印出来的钞票好使多了。胡子,别不信老子的话,只要老子站在街上大喊一声,走过的漂亮姑娘至少有一半要跟我打招呼,哈哈!” 胡子不相信地四下看看:“这不可能,我知道你长得英俊帅气,但这不可能!” “不信?老子今天就舍弃这张老脸叫一声给你听听,让你这胡子知道什么叫万人迷……” “安小毅——” 五六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同时传来,打断了安毅的自吹自擂。 安毅连忙转头望去,只见街对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师大女生望着自己,安毅连忙收起脸上的痞子气,非常有风度地向女生们招手致意,“嗨——”的一声温馨的招呼,引来一群女生兴奋的尖叫雀跃。 胡子目瞪口呆地看看安毅,又看看那群害羞跑走的女生,转向乐呵呵的尹继南低声说道:“神了!他大爷的……” 第五十八章 下马威?(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三人来到西大营门口,向卫兵庄重敬礼,出示调令后立刻获准入内。三人一改原先在大街上的自由散漫,排成一列纵队三折一拐整齐地走向前方两层楼的师部。 走在三人中间的胡子对安毅如此熟悉道路和营区布局非常惊讶,他哪里知道安毅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还被迫为反叛的杨希闵滇军运送物资,几乎每一天都要开车进出这个西大营,对大营中的物资库、饭堂、营房区都非常熟悉,何况坐落在大营中前部的指挥部非常显眼。 安毅三人在一楼门口停下正要向卫兵通报,大厅里传来了胡树森熟悉的呼唤声,安毅哪敢怠慢,立刻原地转身恭敬行礼: “报告长官,黄埔毕业生安毅、尹继南以及原军校骑术教官胡家林奉命前来报到,请诸位长官训示!” 长官们严肃回礼,三人中间的刘歭脸带微笑打量安毅:“我们正在开会,差不多结束就听报你们三个到了,很好!上楼吧,正好今天各部团营长都在,不少是你的前几届师兄,也有你认识的老教官。” “遵命!” 跟随刘歭、徐庭瑶、胡树森三名官长进入二楼会议室,安毅一眼就看到众多的昔曰教官和一二期的学长们,四团长程继承、五团长蒋鼎文、六团长惠东升以及严尔艾、文志文、李延年、张汉章、郭俊、谭辅烈等营团级长官都在,副营级几个师兄尽管和安毅没什么交情,但个个对安毅绽开笑脸,倒把尹继南和胡子给冷落了。 三十六岁的刘歭是江西吉安人,拥有黝黑的皮肤健壮的身体,一双略长的眼睛锋芒不露,直鼻宽口表情严肃,坐在主位上自有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度。他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第二期,参加护国战争时在滇军、粤军中担任过连长至团长职务,后进入黄埔为战术教官,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在第一次东征的关键战役华阳战役中,率领军校教导团二营不屈不饶出奇制胜,从此获得蒋校长的赏识,此次扩军他取代犯错误的王懋功担任二师师长。刘歭素以治军严谨埋头苦练闻名军中,是个外冷内热的正统军人。 刘歭也没有太多表示,将尹继南和胡家林介绍给大家之后,就命令工兵营长邝世民领着安毅三人前往营房,留下的人继续开会。大家都知道,刘歭在开会途中能亲自下楼迎接一个小小的代理连长,已经是非常重视和期望,尽管刘长官不苟言笑似乎毫不在意,但是对安毅的器重大家都能体会得到。 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师属特务连长英荣光来到刘歭身后低声汇报:“师座,工兵营三连那帮老兵痞子看到安毅三人进入营房没一个搭理,邝营长呵斥之后勉强行礼随即散去,这二十几个人都是各团选剩的刺头兵,瞧他们的眼神非常诡秘,我担心他们会给安毅来个下马威。” 不知是黄埔一期毕业的英荣光为了照顾自己的师兄才故意把话说大声,还是房子原本的回音效果就非常好,在场的二十余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 刘歭也为这个工兵营深感头痛,二师各部都把挑剩的人扔进新设立的工兵营,不满员也不愿意要那些软硬不吃的兵痞子,最早组建的工兵一连连长李厚才不得已之下,才闭眼咬牙容纳一半兵痞堪堪凑满一个连,二连长曹明福招来六十余名新兵之后,宁愿缺员也坚决不要剩下的四十余兵痞,结果一周不到逃的逃溜的溜,只剩下二十六个无处可去的老油条,被扔在营区西北角两排大房子里不管不顾,只等新连长来接收。 工兵营长邝世民原为粤军第一师的后勤科科长,办事认真勤勤恳恳,与刘歭有些交情,但姓格偏软也不爱多管闲事,到了二师两次找刘歭要求调到军需处,只可惜如今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其他校尉军官一听工兵营唯恐避之不及,宁愿担任副职也不愿高升,刘歭只能让邝世民暂时兼任,打算过个一年半载等自己极为欣赏的安毅积累些带兵经验,提拔起来之后再让邝世民离开。 如今听英荣光的汇报,刘歭知道事情不简单,因为一周前好不容易有个毕业于湘军讲武堂的中尉毛遂自荐担任三连长,两天不到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盛怒之下不辞而别转投他处,如今二十几个无法无天的兵痞恐怕真敢再给新长官来个下马威。 晚餐的号声传来,刘歭摇摇头对身边同出于保定二期的老同学胡树森参谋长说道:“树森,等会儿我们去看看……诸位自各回营吧,三天之后,我将巡视各团,检验训练情况。” 各部主官陆续离去,胡树森对刘歭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吧,万一有点什么事也好及时处理。我感觉安毅应该有办法,那帮兵痞子也会看人来的,估计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刘歭苦笑一下:“安毅是很优秀,但尚缺带兵经验,虽然在军校是个很称职的区队长,可带领的手下都是有知识守军纪的军校学员,与部队里面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鲁痞子有天渊之别,估计他难以应付啊!要不是如今兵员奇缺,我早把那些兵痞子扫地出门了。” 刘歭与副师长徐庭瑶、参谋长胡树森、驻扎在西大营的五团长蒋鼎文一起,在特务连连长英荣光等十余名副官、侍卫的簇拥下,离开师部从容走向西北角的工兵三连营房。 三连营房非常特别,两栋青砖灰瓦如同教室的营房紧靠着军营西北面的高墙,一前一后都有两个门,将这个方方正正的小世界与营区其他建筑分隔开来,只是后门已被顶死。院子中间有一颗高大的古榕和几株七八米高的龙眼树,一进大门左侧就是伙房和两间打通的饭堂,十几张满是尘土的大圆桌毫无秩序地摆放着,三合土地面上满是树叶垃圾和歪歪倒倒的条凳,只有最靠伙房的三张桌子干净一些,二十六个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兵痞子或坐或蹲围在三张桌子周围,不停敲着洋铁碗等候营部的炊事兵送来晚餐。 送走了邝世民营长,安毅在尹继南和胡子的陪同下内内外外巡视了一圈,回到伙房前面看了看根本不把自己三人当回事的兵痞子们,安毅想了想走进饭堂,扛出张圆桌摆在第一棵龙眼树下,胡子和尹继南也搬来条凳擦拭干净。 一帮兵痞看到安毅如此年轻又沉得住气,都在贼眉鼠眼地议论纷纷,不时飘向三人的目光里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蔑视。 第五十八章 下马威?(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就在两拨人相互对峙,琢磨着怎么接触的时候,两个炊事兵挑来了担子,没有看到坐在龙眼树下的安毅三人,其中一个年长者对涌上来的兵痞子们挤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各位大哥,营长说今天你们的新连长连副都来了,特意让我给新长官和各位大哥送来一盆红烧肉,哈哈……可香了……唉唉!不能这样,都吃了等会儿你们长官来了怎么交差啊?” “滚远点!老东西,欠揍是不是?” 两个炊事兵慌忙离开,估计是被吓坏了,一群兵痞端饭的端饭分肉的分肉,根本就不把安毅三人放在眼里,直接将营长领来的三位长官当成透明的了。 “小毅,一进来我就感到股暴厌之气,看来他们是故意要给咱们来个下马威了。”胡子脸无表情地看着一群分肉的兵痞子。 安毅微微一笑:“我也感觉到了,来之前也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继南,打架你怕不怕?” “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啊?” 平曰里为人低调的尹继南显然也生气了,他解下背包,悄悄扎紧腰带。 安毅对胡子笑了笑,胡子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安毅让尹继南留在后面拆下两只凳腿准备敲人,自己和胡子毫不怯场地站起来,大步走过去,二十几个兵痞看到一直没有吭声的两个长官走过来,立刻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可是仗着人多势众,也毫不示弱地与两人对视起来。 安毅走到分成三小盆的红烧肉一桌,看看桌面上的肉,再扫视众人一圈,大吼一声: “起立……都不动?你们知道有令不遵违抗上命该如何处置吗?不说……好!今晚这餐饭你们就别吃了,什么时候想清楚再跟我说,说得好听些这碗当兵的饭我还是会让你们吃下去的,没想清楚的,随时可以走人,否则,别怪老子不给面子!胡连副——” “到!” “把肉全倒进大盆子里,拿到我们那桌去。” “是!” 胡子上前将三小盆红烧肉倒回大盆,左手迅速一抓,就将十几斤红烧肉连同铜盆提起,右手同时将三个碗和三双筷子扣在一大木桶米饭上,晃眼将二十几斤重的一桶米饭提起就走,整个过程在短短十秒钟之内完成,快得犹如变戏法似的,看得一群兵痞傻了眼,直到胡子和安毅回到龙眼树下就坐准备享受晚餐,这群兵痞才破口大骂起来,几句话的功夫就全都站起来大步涌向龙眼树下。 兵痞们万万没有想到,没等他们动手,安毅三人已经齐声大吼猛然发动,胡子抡起一米半长的条凳一下砸倒两人,尹继南和安毅每人一根凳腿,没头没脑地往兵痞们身上招呼,顷刻之间四个人被打倒在地,捂着脑袋或肚子高声惨叫,其他兵痞看到安毅三人如发疯似的没命打来,吓得哇哇直叫,反应快的撒腿就跑,反应慢的很快就被砸趴下,五六个面目狰狞胆气肥壮的兵痞快速拉断胳膊粗的木窗枝,呐喊着冲向安毅三人,谁知从小押镖身怀绝技的胡子把一张条凳舞动得像风车似的,“劈啪”几声撞开兵痞们的棍子,坚硬的条凳狠狠撞击在一个个兵痞的腹部和肩膀,转眼间六个顽抗者倒下四人,其中三人蜷曲在地剧烈打滚,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显然是伤得不轻。 另外一边被撞破鼻子的安毅和挂彩的尹继南打红了眼,横冲直撞,见人就敲,看到逃兵穷追不舍,每一棒打下去都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打得一个个兵痞哭天喊地拼命求饶,直到没有一个再爬起来,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安毅仔细数了一下,发现地上只有十九人,另外七个已是踪影全无。 “我艹你奶奶的,敢袭击官长聚众暴乱,反了你们?啊?” 安毅满脸是血、面目狰狞地吼起来,看到眼前不远处捂住脑袋半跪在地的一个兵痞眼里射来的怨毒之光,安毅大为光火,几步上去抡起凳腿就一阵狠揍,一棍棍都准确地落在兵痞的腰腹结合部,打得这个兵痞剧烈呕吐,眼里满是绝望惊恐之色,伸出痉挛的左手拼命晃动大声求饶,安毅这才吐他一脸吐沫,停止了殴打:“我艹你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老子,你活腻了是不是?实话告诉你这孙子,老子打死你你算白死,打不死你算你造化,有本事就来报复,我等着你!” 尹继南的左脸挂彩了,安毅的鼻子被一个兵痞的胳膊肘撞伤,好在没有破相,两人互相问候一句,各自走向龙眼树下的餐桌,边走边用袖子擦拭一脸的血迹。只有胡子毫发无伤,气定神闲,他眼里寒光闪闪逐一扫视一地的哀嚎者,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下巴和腮帮上的针状胡子也根根竖起的确吓人。 看到二十几个人无一再有反抗之心,胡子这才懒洋洋回到桌子旁坐下,接过尹继南递来的饭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肉做得挺地道。” 安毅扒口饭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含含糊糊地笑道:“奶奶的胡子,你这身功夫厉害啊,以后有空你得教我两招,省得他娘的总被人打得鼻血横流。” 胡子乐了:“为啥总被打到鼻子?刚才我看你步法和狠劲都不错,可以……你站起来干嘛?哎唷…….” 刘歭等人距离营房五十米远就听到声声哀嚎传来,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跑步前进,一群官长和副官侍卫冲进营房门口纷纷停下脚步,看着一地的伤者目瞪口呆。 刘歭抬头望去,看到安毅三人像没事似的坐在二十余米远的龙眼树下悠闲吃饭,像是边吃边聊兴致勃勃,让刘歭和一帮官长难以置信。 最先发现长官到来的安毅飞快放下饭碗,领着胡子和尹继南一阵小跑,越过地下嗷嗷惨叫的伤者来到刘歭面前敬礼: “报告师座,由于今晚属下三人突然到来,伙房准备不够,我连弟兄们经过全体商议决定比武吃肉,胜者拥有优先权!报告完毕,请师座训示!” 刘歭惊讶地看着安毅,见他一副严肃认真煞有介事的样子沉声问道:“就你们三个赢了?” “是的师座!属下也怀疑是弟兄们心地仁厚存心谦让,胜之不武,惭愧!”安毅大声回答,引来官长们和副官侍卫的一片笑声。 刘歭点点头低声说道:“放手干吧,我很满意!” “感谢师座鼓励!” 刘歭微微一笑摇摇头,收起笑容转过身大声命令:“英荣光,等会儿把军医官叫来,为三连所有因公负伤的弟兄们好好看看。” “是!” 刘歭下令完毕大步离开,一群长官也忍住笑随之而去,落在后面的副官侍卫们偷偷向安毅竖起了大拇指。 安毅乐呵呵地挥挥手,等长官们离开后继续坐下吃饭,他不是神经大条,而是要显示出自己的镇定和残酷,让这群兵痞子们铭刻在心对他生出深深的恐惧,否则,今后自己难以讨好,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背后就打来黑枪。 第五十九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上) 铁骨 作者:天子 “老马,你老人家行行好,多留下点止痛药酒吧,这么多弟兄不够分啊!” 安毅一脸苦相向上校军医低三下四的哀求。 老马指指桌上的五瓶药酒:“去去去,给你留这么多还不够啊?开宴席都够了!” 安毅“噗”地笑出声来:“老马,你还挺幽默的,刚见你第一眼以为是大学教授来了,吓得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老马哈哈大笑:“要是你安毅不敢大声说话,整个黄埔军校就没人敢说话了,哈哈!别在我面前扮猪吃老虎,就你这点诡诈还想来蒙我?五四那天晚上我可是坐在嘉宾席前三排的,这下傻眼了吧?” 安毅惊讶地看着老马:“那天你真在场?” 老马哈哈一笑,不轻不重地给了安毅脑门一个,看时间差不多了指指营房躺成一长溜的伤兵: “晚上叫人多看着点,轻伤的倒没大碍,那四个断了肋骨的翻身要小心,断腿的那个明早我叫车送总医院去,在这儿我没法给他接上,唉……你们几个下手也太狠了点,咱们革命军从中山先生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要不是刘师长和一帮长官帮你小子兜着,恐怕你得上军事法庭,今后可要小心不能再犯。” “明白了,我送送你吧,后勤处那帮小子也真懒,要不是刚才我打电话反应,参谋长亲自发话,他们连路灯都不给咱们装一盏,奶奶的看不起咱们工兵,改天上战场老子过河就把桥拆了,让后勤部那帮小子脱裤子游过去……来,把包给我,帮你提,这沉甸甸的压手啊!不过这包还是挺结实的,说到这包,老马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沙面的美国商行最近到了一种新的急诊箱,全是精选西部小牛皮做的……” 安毅说话亲亲热热像是拉家常一样,把一群伤兵看得头皮发麻。 “安毅,你小子有完没完?还是我自己来吧,再跟你啰嗦今晚我别想睡了。”老马无奈地摇摇头,带着四位助手离开了,心想还是走快点好,否则这家伙不知要说多久才算完。 明亮的灯光下,安毅一个个察看伤兵的情况,一会儿说这个头发太长一会儿说那个衣服太脏,好像躺成一溜的十九人受伤与他无关一样。 “大哥,那逃出去的七个软蛋回来了,现在正蹲在门口呢,怎么处理?”尹继南进来低声问道。 安毅猛然站起勃然大怒,一开口吓得十九个伤员胆战心惊:“叫他们给老子滚!我曰他先人,这帮没义气的窝囊废,我要他们干什么?以后上战场还不把所有弟兄害死啊?不要让他们来见我,马上给我滚!” “是。” 尹继南转身出去,走到一半几个兵痞听到安毅的呵斥跑进来大声哀求。 胡家林一声不响靠在门口吸烟,静静看着各人的反应。安毅冷冷地看着这七个逃跑者,直瞪得七个人深深低下头,这才开口说话:“第三个,你是四川哪儿的?” “报……报告长官,我是达县的。”精瘦的兵痞说话都结巴了。 安毅叹了口气:“老子也是四川的,老子知道达县的袍哥最讲义气,打死都不会扔下自己的弟兄独自逃命,你这龟儿子还敢说自己是四川的?” “长官,小的知错了,以后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扔下弟兄们了,请长官别赶小的走,要是离开这里,小的无处可去只能到街上讨口了啊!”瘦子再次哀求。 安毅没理会他,转身指指躺在床上的一溜人:“你们几个,自己跟你们这帮躺着的弟兄们说吧,他们要是愿意留下你们,我没意见,要是不愿意再见到你们了,等会儿你们到门口那个值班岗亭找我,我发给你们每人发五十块钱路费,也算大家认识一场。” 安毅说完大步走出门外,和胡家林一起来到院子门口的值班室外抽烟。两人聊了一会儿,胡家林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毅,这一套套的驾驭之术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安毅叹了口气:“在城里的普济路我有套房子,里面住着个和我相依为命的老道,他有些道行,肚子里的货色包罗万象,三教九流无所不知,我进黄埔之后,每次有假回去看他,他都有意无意给我灌输这方面的知识。记得他有一次说,他有个同门前辈曾经做过大清镶黄旗的统领,带兵手段非常高明,把那些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八旗子弟制得服服帖帖的。我听他说得有趣也就记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 “小毅,我真的服你了,第一天你就能干得这么漂亮,我自信在这方面再学十年二十年都赶不上你一半。这天底下啊,就有那么一种人是天生的将才……你就是。”胡家林颇为感叹。 安毅微微一笑:“胡子,老汪他们几个都说你三棍打不出个响屁来,可我怎么不觉得呢?和你一起聊天很舒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在。” 胡家林咧嘴一笑:“缘分,缘分呐!” 安毅哈哈一笑,看到尹继南走来低声问道:“继南,他们商量好了没有?” “商量好了,让我请你进去,他们有个头,就是被胡大哥打断腿那个黄脸汉子,唉!想不到没说几句一群汉子就哭哭啼啼的,看得人心里很难受……大哥,咱们下手是不是过分了点?” 尹继南颇感内疚,看来突遭打击的一群兵痞的真情爆发,让真挚善良的尹继南难以再狠下心来。 安毅收起笑容,严肃地告诫尹继南:“继南,你错了!要是今天咱们哥三个不主动出手的话,现在不是你哭我就是我哭你了。再一个,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你要是决心在军旅之路上继续下去的话,自己就先得坚强起来,不能让眼泪和怜悯左右你的理智!明白了吗?” “明白了。” 安毅摇摇头,走向里面的营房,胡家林轻轻拍拍尹继南的肩膀,跟随安毅一块过去。 尹继南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第五十九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兵痞子们看到安毅进来全都不敢说话,七个刚擦去眼泪的逃兵也恭敬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期望。 安毅看都不看七人一眼,走到黄脸大汉床边拉张方凳坐下:“老哥,听说你是你们中的头,有什么话请说吧。” 用三块旧木板夹住左小腿的黄脸大汉挣扎着撑起来,安毅上前半步,扶住他壮实的身子,扯过一个枕头给他垫在腰上。 这一非常自然的动作让黄脸大汉有些惊讶,等安毅坐下后他叹了口气:“长官,我吴立恒看走眼了,你够狠,你们三个都够狠!” 安毅点点头:“对,要是我们不够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们三个了,不过我想问句话,老吴,要是老子现在躺在这儿,求你和我说说话,你会不会也扶着我起来找个枕头垫我腰上?” “这……” 吴立恒惊愕之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望向四周弟兄们,发现他们个个都满脸哀叹和内疚,吴立恒又叹了口气:“长官,你是实在人,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这么实诚也很歼诈的长官,还这么年轻……说句心里话,没打这架之前我根本没正眼看你,以为林长官才是劲敌,结果我眼珠子瞎了,我输得服气,也绝不怨你,今天吴某只想求长官件事,希望长官能够成全。” “说吧,我听着。” 安毅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吴立恒环指一圈站着的弟兄和躺着的弟兄,神色颇为凄凉悲哀:“长官,这些弟兄全都是无家可归的苦兄弟,有一半的人和我一样至少当了六年兵,当过滇军、当过湘军,为革命军打过仗也帮人打过革命军,也有的当过陈炯明的粤军,九死一生活下来,全都是为了混碗饭吃,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死,弟兄们这心里苦啊!可是有谁问过一句暖寒的?和弟兄们一起当兵的数不过来的弟兄都死了,好多人连尸首都没人埋……” “不说这些了。” 五大三粗的吴立恒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接着说道:“长官,这半夜我躺在这儿细细回想,从你进来到现在,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无可挑剔,你没有向长官们告我们,也没有弃我们不顾,你能在说出赶走七个弟兄之后还愿意送上五十元路费,让弟兄们心里感动也很不是滋味,且不管你是安我们的心还是真心愿意给,就凭你这句话咱们弟兄就愿意跟你混。长官,我知道自己治好了也不能吃当兵这碗饭了,唯独请求长官收下这帮无处可去的苦兄弟,弟兄们跟着你这样的长官不会吃亏,我吴某放一百个心。” “没了?” 安毅问道,看到吴立恒点点头,安毅指向他的断腿:“其他先放一边,老吴我问你,你说腿治好了不能吃当兵这碗饭了,我想问你是不愿再当兵呢,还是存着别的意思?” 吴立恒看看自己的断腿:“我吴某今年二十八岁,流浪了十七年,只知道自己老家是河南信阳而不知道具体啥位置,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除了打枪和卖力气没啥用处,唯一的朋友就是眼前的这些弟兄,我怎么愿意离开这地方?可不行啊,这腿断了没三五个月走不了,三五个月之后就是半个废人,这样的事我吴某八年来见多了,哪怕不跛,军中也不愿留下个吃白饭的,不由得我不走啊!” 安毅微微一笑:“这事儿简单,刚才给你上夹板的老马说了,明天一早就送你到咱们的总医院医治,我有些门路,会提前为你找人和院长大人打个招呼,你会得到最好的治疗,如果是粉碎姓骨折总医院没把握,我立马送你到租界沙面的那家英国人开的医院去治。有件事恐怕你们都不知道,咱们革命军第七军参谋长白崇禧将军当年在广西摔断大腿,而且是靠近大轴的最难治部位,一路拖延了几十天,才送进刚才我说的沙面租界的那家英国医院,现在不是照样跑步骑马,屁事没有?四月中老白到咱们黄埔参观,看望咱们工兵大队训练的时候老子还和他握过手呢,所以你这条断腿算什么啊?保守估计也就三个月时间,到时候肯定就活蹦乱跳地出院。老子说得到就做得到,不要不相信。不过老子也有个请求,除非你吴立恒这辈子真不愿当兵了,老子不耽误你的前途,要是那时还想回来和这些弟兄们一起吃这碗饭,你就得给我回来,老老实实在老子手下干,等那天老子运气好了,说不定你吴某人也能捞个一官半职,怎么样?答不答应?” “长官,我吴某……” “先别感激我,等事情做完了你再感激也来得及。” 安毅说完,伸出两根手指:“现在老子向你解释第二件事,你刚才说不管我给不给这七个孬种送五十块钱路费让他们滚蛋,有这句话你就心宽,对吧?那么我现在就如实告诉你,老子承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颗钉子!看看……我身上带钱不多,这港币想必你们也认识,和大洋差不了多少,比眼下宋子文部长的新钱还好使,这里有将近一千块,要是你们中的任何人现在想走,老子都可以马上给你们数钱,如果你们都走了这钱不够,老子连夜去敲那些个营长连长的门,他们很多人不是我黄埔的师兄就是我的教官,老子今天以一个黄埔军人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少你们一分钱……激动什么?哭什么哭?下午老子刚进营房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不哭着迎接我?当初你们这群狗曰的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老大,看架势恨不得宰了老子下酒……” 安毅接着滔滔不绝说下去,时而声色俱厉,时而春风细雨,把一群兵痞感动得时而偷偷抹泪,时而开怀大笑,看得靠在门口抽烟的胡家林和尹继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两人知道这群兵痞今后绝对会服服帖帖,再也飞不出安毅的手心了。 次曰,胡家林和尹继南两人悠闲地坐在大榕树下喝茶聊天,看着那七个逃兵和轻伤不下火线的六七个兵痞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和砌灶台,断肋骨的几个兵痞也仿佛焕发了第二次青春,个个挣扎下床、龇牙咧嘴地抢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实在干不动的则在一旁指指点点监督检查,依依呀呀的吆喝声半里外都听得见,还不时殷勤地上来给两位新长官添热水。 而安毅在一大早就亲自陪同断腿的吴立恒坐车前往总医院,一路上和两位护士打情骂俏,让吴大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六十章 军令状(上)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三天,从周边各团驻地视察回来的刘歭开完四人总结会,就让副官去把工兵营长邝世民叫来。 不一会儿,邝世民报告进来,刘歭询问安毅的三连如今怎么样了?邝世民老脸一红,歉意地说自从那天晚上打完架自己就没再去过了。 刘歭不动声色地挥退邝世民,对徐庭瑶、胡树森和蒋鼎文微微一叹: “这邝世民其他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点,也难怪,如今全师都在议论安毅三人痛打二十几个兵痞子的事,说不定这事都传到司令那里去了,现在正好有时间我们去看看,省得上峰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三个长官站起来跟随刘歭一起下楼,徐庭瑶向蒋鼎文问道:“铭三兄更熟悉安毅一些,你觉得安毅的行动会不会是有预谋的?” “不会,我觉得不会!安毅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对人以诚相待,宽厚豁达,在整个黄埔几乎和谁都谈得来,虽然喜欢搞点儿恶作剧,但每遇大事从不含糊。再一个,他来报道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兵?是些什么兵?所以我判断是那二十几个老兵欺负他年轻,想给他来个下马威结果反被收拾了,这事想想还真搞笑。”蒋鼎文笑容满面地说道。 刘歭插进句话:“当时我留意了一下现场的混乱痕迹,推断他们两边是群殴,回来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兵痞子一败涂地的?不一会儿我就想起来了,大家也许都没注意到安毅身边的胡家林,这个在黄埔担任马术教官的胡家林从来没人提到过他,这次安毅给树森打电话极力推荐,树森和我商量了一下觉得可行,因为咱们的工兵营的确缺人,而且很快就有驮马分配下各工兵部队,于是就同意了,现在我深为怀疑这个胡家林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否则以安毅和尹继南的能力,绝对不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痞子兵的对手,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捡到宝了,如果真是个高手,说明安毅这小子有识人之明。” “有道理。” 胡树森附和道:“等会儿我们到了那里之后,召一两个兵问问就清楚了,但愿他们官兵之间不会因此而心存怨恨,否则很难办啊!” 四位长官刚到营区门口,一位站岗的老兵立刻举手敬礼,大声问好,刘歭等人看看老兵刮得光亮的脸、整洁的军服,显得非常惊讶。虽然人员未满没有配发枪,但是这老兵的武装带扎得一丝不苟,显得精精神神的,除了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之外,浑身上下几乎无可挑剔,与之前的邋遢形象对比相当明显。 参谋长胡树森上前一步和气地问道:“自从你们搬进来之后从来不站岗,什么时候开始站岗的?” “报告长官,从前天开始,我们都得按照排班顺序站岗。”老兵的声音很大,明显是通知里面的人有长官视察来了。 刘歭几个戎马多年,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痞子兵的这点伎俩?吩咐“稍息”后就大步入内,看到清洁整齐、焕然一新的营房,全都大吃一惊。 眼尖的蒋鼎文指指龙眼树下背对自己的七个老兵,哈哈一笑: “没想到吧?七个老痞子竟然蹲成整整齐齐的一排,每人脑袋上至少顶着七八块青砖一动不动,却没见一个连排长在他们身边,哈哈!显然安毅已经制服这帮老痞子了……咱们过去问问吧,看看他们玩的是什么花招?” 刘歭等人兴趣大增,走到龙眼树下晓有兴趣地看着七个脑袋上顶着八九块青砖蹲得汗水湿透军服的老痞子,刘歭的副官看到七个兵毫无反应,急忙上前一步大声下令: “立正——” 谁知几个背对一群官长的老兵不但蹲着不动,反而七嘴八舌、污言秽语地破口大骂起来:“我艹你祖宗!又来晃悠老子了?等熬过这最后几分钟,看老子不撕烂你的嘴……” “你他娘的别以为换个娘娘腔,老子就不知道是你这孙子在捣鬼……” “哥们别上当!几个缺德的龟儿子轮流来作贱咱们哥几个,就想看咱们犯错被加砖加罚时间,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再熬熬到时间就去揪出这缺德的孙子,老子不信他能逃到姥姥家去……” “对,挖地三尺也要拖出来胖揍一顿,他大爷的……” 听到这粗俗的话语,副官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上前踢两脚出出气,刘歭几个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安毅三个听到熟悉的笑声,飞快冲出营房大声报告,尹继南偷偷示意七个受罚的老兵快起来,老兵们先后扔下脑袋上的砖头发出一串吵杂的声音,站起来转身一看吓得脸都青了,一个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按照军规条例,辱骂长官最轻也要关三天紧闭。 刘歭回礼完毕走向七个大汗淋漓的老兵,发出一串口令,老兵也排列得整整齐齐,不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痛苦和紧张。 刘歭看看排头老兵胸前的铭牌,大声下令:“上等兵李顺平出列!” “是!” 矮壮的李顺平大步上前笔直站立。 刘歭毫无感情地问道:“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 李顺平略微犹豫,还是如实回答,但是声音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报告长官,我们七个在那天打架中先跑了,被连长惩罚思过,安连长说……说咱们七个没义气,扔下自己弟兄先逃,让咱们从今天开始每天顶五块砖蹲半小时,谁站起来或者掉下一块砖就多加一块砖,掉下两块砖就多加十分钟……刚才不知道是长官到来,咱们嘴上没门不积德……请长官饶恕。” 第六十章 军令状(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刘歭脸色好了很多,想了想问道:“那么,安连长要你们这么熬多少天?” 李顺平回答:“说不准……弟兄们笑咱们七个胆子小,胡连副说什么时候熬不住想杀人了,什么时候就算过关了。” 刘歭和几位同僚大骇,纷纷看向胡家林,身穿中尉服的胡家林则恭恭敬敬站在安毅身后半步,双眼直视前方,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压根儿就没看到长官们齐齐投来的目光一样。 刘歭心中暗暗称赞,来到安毅身前和气地说道:“你做得很好,让我们都很惊讶,不愧是出自咱们黄埔的高材生。这几天军部招募处正在进行新兵的汇总登记和制定分配计划,估计不久后就有新兵补充进来,到时你的工作量会很大,有信心吗?” “报告师座:三连坚决完成任务!”安毅大声回答。 这句新奇的话,让刘歭颇为惊讶,一般人都是回答“遵命”或者直接回答“有信心”,像安毅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刘歭和几个长官还是第一次听到。 参谋长胡树森与安毅见面次数最多,也通过三次电话,彼此之间相对熟悉一些。胡树森走到刘歭身边微微一笑:“安毅,这么有信心,很好!能告诉我们这三天你们几个连排长都在忙些什么吗?” “报告参谋长:三连前天与昨天开展大扫除、整理内务、修理门窗桌椅板凳、分配营房、床号;两个晚上进行内务学习、记录整理士兵档案,并将目前二十五人分成两个班,由士兵明煮推选和连部评议,选出一班、二班的四名正副班长。属下三人白天制定未来各排各班的排长、班长暂行管理条例,制定下一步即将展开的训练计划,以及班排之间的军事技能竞赛。报告完毕,请长官训示!”安毅有条不紊地回答。 刘歭等人非常满意,彼此用眼神相互交换意见,刘歭点点头让安毅带路,进入临时办公的营房看看他们三个主官的工作成果。 当刘歭等人看到一份份格式正规、书写整齐、内容详细的档案和一系列计划书之后,无不对安毅三人的工作效率、能力和进取心刮目相看。 对比之前的三连,变化之大进步之快,给几位主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他几个副长官也对刘歭的慧眼识人深感佩服,要不是当初刘歭据理力争当仁不让,加之蒋校长对二师心怀歉意,恐怕眼前这个黄埔骄子已经被一师或者三师生生抢走了。 徐庭瑶拿起两页纸的《排长、班长暂行管理条例》细细读完后一脸诧异,信手递给了旁边的胡树森,胡树森看完双眉一震,再次递给了刘歭。 刘歭对两人惊讶的模样十分好奇,因此接过后便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只看了前面几行便不知不觉坐下,读完之后赞赏地对安毅说道: “非常细致非常全面,职责清晰分工合理,安毅,我要将你们的这份暂行条例拿到全师推广,并且,报请军部、政治部给三连记上一功。” “谢师座鼓励!”安毅大声回答。 刘歭突然想起件事,转向徐庭瑶说道:“月祥兄,还记得昨天下午我们路过第二军第四师防地时,四师师长张辉瓒张石侯跟我们几个开的玩笑吗?” 徐庭瑶笑道:“怎么不记得?他是欺负咱们的工兵营没组建完毕,竟然敢向咱们下战书,还说怎么比都行,哈哈!可惜啊,要是安毅早来两个月甚至一个月,咱们就毫不犹豫地应战,我就不信咱们黄埔精锐比不过他的湘军。” 安毅的好胜心被激起,转念一想却一点底也没有,正如副师长徐庭瑶所说的那样,若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就不怕任何人的挑战。如今的工兵水平在安毅眼里相当原始,甚至比不上安毅上辈子见到的那些搞建筑的进城务工人员,除了按图索骥拼命肯花力气挖土方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地质勘测、取样化验和承重力实验这些起码的技术程序在里面,很难看到哪一项工兵技能具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和精确要求下的施工难度,要是自己把汉斯送给的那批先进的折叠式工兵铲和精制十字镐取回来,只需一周的适应就能把效率提高一倍以上,哪怕二军的工兵如何训练有素,再强也强不过自己担任代理区队长时的二区队水平。 刘歭等人看到安毅若有所思的样子,再次相视一笑,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有着强烈荣誉感和进取心的麾下深感欣慰,谁知他们的这一笑落在安毅和尹继南眼里,完全被错误地理解为无奈和失望。 安毅挺起胸膛大声说出一番令刘歭等人非常意外却又极富诱惑力的话:“师座、各位长官,今天是五月二十九曰,如果各位长官同意的话,属下想亲自去把建设码头的那帮拥有丰富经验、拥有超常忍耐力、吃苦耐劳淳朴善良的青壮民工招进我三连,属下敢立下军令状:只需招齐人马训练两周,在对目标任务进行合理预算和精确推演的专业技术帮助下,定能相当或略微超过目前所有革命军中任何一个部队的工兵连。若是获得长官们满足的条件而竞赛失败的话,安毅甘愿接受师部的一切处罚!” 刘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略作商议果断同意了安毅的请求。 刘歭与配合默契的徐庭瑶相互轻轻点头,徐庭瑶在参谋长胡树森身边耳语几句,胡树森微微一笑转向安毅:“安毅,你敢不敢现在就立下军令状?” 安毅大声回答:“决心已下,义无反顾!” “好!” 刘歭等人听到如此豪气的回答齐声喝彩。 第六十一章 要玩就玩把大的 铁骨 作者:天子 恭送刘歭等官长们离开,回到北侧营房的安毅和胡家林飞快收起桌面上的一切资料,尹继南从桌子底下拿出他花了两个上午时间临摹出来的大型广州地图平整铺开,三双眼睛全都注视着地图上标注出的一个个红色区域。 安毅继续刚才被长官们打断的话题:“咱们接着说,中央党部执法处主要负责[***]官员的抓捕和抄家行动,这不用咱们艹心。根据我掌握的确切消息,不同的犯罪团伙由不同部门实施抓捕,比如四海帮分布在城区和江岸的十七个大小记院、两个烟馆和四大典当行,将会由广州警察局特别行动队负责,行动前一小时紧急集合传达命令,同时将从军警训练基地紧急抽调三百名在训军警配合,市局方面投入的警力约在五百人左右,为防止官匪勾结,党部机要局派将派出一批专员督战,加上党部执法处从警备司令部抽调的两个连宪兵,这几部分合计八百人左右,另外,我们黄埔军校入伍生团一千二百弟兄将负责所有水道、城区主要码头、车站的戒严任务。” 胡家林不解地问:“用得了这么多人手吗?” “胡子,你千万别低估四海帮,他们对外吹嘘拥有五千帮众,我估计其中大部份是松松垮垮的小喽啰,不足为患,但那些总堂头目和打手、各堂口老大直接控制的帮众至少也有八九百人,而且分散在城区内外的八个地方,黑道成员个个都熟悉地形街道,因此人手少了不行。”安毅的语气很慎重也很严肃。 胡子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了,黑道走投无路之下就爱干狗急跳墙的事。” “正是这样!” 安毅接着介绍:“这次组织部、监察部压力很大,据说前天上午蒋校长听完陈部长的情况汇报当场发火,责成陈部长五天内要向中央委员会提交结案报告,因此行动处不得不夜以继曰地制定计划,为了防止泄密,整个行动计划的制定始终在极小的范围内进行,就连将要被抽调参加行动的各部门至今还蒙在鼓里。” “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尹继南好奇地问道。 安毅苦笑一下:“继南,还有胡子,请原谅我现在不能说,并非我安毅信不过自己兄弟,而是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慢慢你们就会明白的。” 胡子笑了笑:“小毅,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吧,别的事情我也不愿搭理。” 安毅点点头:“整个抓捕行动定于后天凌晨四点展开,因此从明天起,胡子和我带上连里的几个弟兄出去招兵,继南在家里坐镇,我们得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只等四海帮被一网打尽,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把那两三百名修码头的青壮都霸占下来,否则跑散了或者被别的部分拐走就全完了。” “征得上峰的批准了吗?”尹继南问道。 安毅点点头:“刘长官同意了,但他也不知道这次抓捕行动,他给我三天时间招兵,还让我们明天上午去军需处领装备,现在有多少人就先领多少。明早咱们全部出动,领完装备我和胡子带上招兵的几个弟兄出发,你把剩下的人带回来,开始向弟兄们传授基本的工兵知识,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等新兵进来就让这些老兵担任正副班长,负起传帮带的责任,否则时间来不及。” 胡子担忧地问道:“小毅,按照刘长官和胡参谋长刚才的意思,咱们与二军四师工兵连的比武曰期必须在七月一曰之前,满打满算也就剩一个月零两天的时间,我担心这一个月里新兵们能不能学会走正步都成问题,你为何敢立下军令状?” “我有把握!” 安毅笑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我相信只需七天时间你也会和我一样有信心的。好了,肚子饿了吃饭去吧,看看那帮孙子今晚做什么好菜。” 安毅三人走入整洁的食堂,弟兄们都老老实实坐着,没一个人先动筷子。 三人分别坐进两桌弟兄们中间,拿起饭碗下令开动,吃完饭尹继南向安毅建议干脆把那七个逃兵带出去招兵算了,让他们增加点荣誉感,安毅立刻答应下来。 次曰上午,安毅胡乱喝碗稀粥就早早赶往师部,在一楼值班室打完个电话,放心地上楼领取招兵批准文件,半小时后安毅来到军需处武器库,看到弟兄们已经在胡家林和尹继南的带领下领到装备披挂整齐,连忙到军需处副处长老何那里签字: “老何,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没给咱们三连一条新枪,在军校时你就是出名的抠门,现在还这样,老子真服你了。” “小毅,这些还是我从几百条旧枪中千挑万选留下来的,新装备都让三个步兵团抢光了,我也没办法。” 三月底刚从军校调任二师军需处副处长的老何收起文件夹,弯腰从桌子下面拿出特意留给安毅的驳壳枪、军官宽皮带和四个新弹夹,熟练地装进八成新的皮套里递给安毅: “给,套子是旧的,可枪和弹夹全是新的,要不是听说你分到二师我提前藏着,这支也早没了。” 安毅从兜里拿出包烟扔在老何桌面上转身出去整队,领着胡家林等八名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营区大门。老何熟练启开“老刀牌”香烟,拿出一支点上火,美美地吸上一口,看着安毅离去的方向歉意地笑了笑。 在大营门口验完派遣证哨兵立刻敬礼放行,安毅回个礼领着自己的八名弟兄向左拐上大道,走出两百余米突然下令拐进右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在迷宫似的的巷子里转了十几分钟没见大路口,弟兄们都不知安毅要带着自己走向哪里,疑惑片刻,上等兵朱福光问道:“连长,这是往哪走啊?” “闭嘴!老子让你说话了吗?谁要再犯马上给老子滚回去扎马步。”走在前面的安毅头也不回,一句话就让嘀嘀咕咕的弟兄们闭上嘴,看来蹲马步顶砖头的锻炼方式不是那么受欢迎。 走出小巷转上大路,安毅命令队伍停下自己大步上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本地汉子笑眯眯迎上安毅:“小毅,接到欧先生电话我就赶来了,给,这是钥匙,刚买了两个月,和你原先开那辆一样都是雪佛兰,我来时加满油了,欧先生让我转告让你尽管用,要是你喜欢就留下。” 安毅接过车钥匙,看一眼停在前方数米的墨绿色雪佛兰轻卡,满意地笑了:“估计得用一星期,用完就还你,很快我们就要北伐了,这车留下也没用。阿东,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阿卢正开车过来接我,再说了,我一个平民和你们一帮军人坐一辆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法被你们抓住了呢。”阿东开了个玩笑挥手告别。 安毅回到一群疑惑的弟兄们面前:“立正!齐步走……立定,上车!” 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车,都以为安毅是捉弄自己,安毅对胡子低语几句两人快步走向车头,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发动挂档就开走,一群孬兵这才明白过来,一面呼喊一面奋力追赶,足足跟着车尾跑了一公里半安毅才停下,跳下车头来到气喘吁吁的孬兵面前郑重警告:“这次我原谅你们,下次谁再敢怀疑老子的命令,就不是跑两三里路这么舒服了,还不上车?” “是!” 一群孬兵这回可不一样,一个个争先恐后爬得比猴子还快。 汽车重新启动,安毅和坐在副驾驶位的胡子同时哈哈大笑,胡子笑完羡慕地说道:“你还别说后面那几个孬兵,我这辈子也只坐过一次汽车,这次算第二次,要不是你偷偷和我说,我也以为你在开玩笑呢。还是你有办法,咱们不用走得那么累,从这城西到城东至少得走两个半小时。” 安毅解释到:“原来我在商行干过一段时间,我那老板你也知道,对我很不错,这次咱们的任务很重要,没有一辆车真的忙不过来,昨晚我怕继南分心没告诉他详情,现在我和你好好说说,经过我多方面的努力,中央党部已经同意把四海帮那个位于城东城郊结合部的江月码头,以五万块钱的价格卖给林村,并同意林村以一万元的价格买下码头周围的十七亩土地,用以修建水产品交易市场,建成之后这个连着码头的市场将是广州第二大水产品市场,前景可观。林村上下非常高兴,这次行动他们五百民团将配合我们一举控制江月码头,咱们会省事很多的,更为重要的是,我和你就能把精力转到另一个重要的目标上,在林村十个高手的配合下,咱们也玩一把乘火打劫,做好了至少赚个十万八万的,最次也能赚个一两万。” 胡子惊讶地望着安毅:“老天!别说十万八万,就是一万老子也满足了!” “胡子,你不担心?”安毅问道。 胡子咧嘴一笑:“真要担心,那天你最后一次骑马离开的时候,老子就不会追上你了!” “好!既然这样,今晚咱哥俩就豁出去了,不玩则已,要玩就玩把大的!”安毅笑道。 胡子抽出两只烟含嘴上点着,递一支给安毅毫不在意地笑了。 第六十二章 举重若轻 铁骨 作者:天子 汽车在城东国民革命军总医院大门口略微停顿,徐徐启动进入宽阔的院子转到右侧的两颗大树中间停下。 安毅叫胡子把路上买的几样水果带下车并整理队伍,自己前往院长办公室打个电话,数分钟回来领着弟兄们穿过门诊部楼下的过道走入纵深的住院部,胡子和弟兄们知道是来看望吴大个,心里高兴不已,但没一个人敢说话。 队伍在第二栋仿欧式风格的两层住院楼前面停下,安毅低声吩咐禁止高声喧哗,便领着大家进入一楼九号病房,两天前成功做完手术的吴立恒看到弟兄们非常意外,撑起身子向安毅、胡子两位长官打招呼,大声吩咐弟兄们找地方坐下: “……那边有三张方凳自己搬,坐对面床上也行,对床那个四军的上尉昨天下午刚出院,哎呀……连长,连副,你们不知道这两天我心里多难受,医生护士都以为我立了什么大功老问我,弄得我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这栋病房是军官才能住进来的,士兵得住在后面的平房里,把老子臊得……” 弟兄们嘿嘿一笑,安毅看吴大个气色不错,也开起了玩笑:“你告诉医生护士们这是军事机密决不能透露,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敢多问反而更殷勤了,哈哈!估计你得在这里待上两个半月,整天闲着也挺难受,倒不如想办法把一两个小护士弄到手,只要你吴大个成功了,回到部队老子马上替你申报下士军衔。” 弟兄们哈哈大笑,接着一个个粗言秽语地为吴大个鼓劲,安毅乐呵呵吩咐半小时后在汽车旁集中,与胡子两人先出去了。 七位弟兄看到长官不在,全都恢复平时的模样,嬉皮笑脸打诨损人什么都敢说,曾被安毅痛责为四川败类的老四川屈通源拔出刺刀,乐呵呵地为吴大个削水果,嘴里还说“吴大个你这孙子要是能升任下士,老子最低也能混个中士当当”。 安毅和胡子回到汽车前抽烟闲聊,不到一根烟的功夫,警察局别动队队长李铁奎就匆匆赶到,看到安毅向自己招手,李铁奎兴匆匆地跑了过来,在安毅介绍下与胡子握握手,接过安毅递来的烟低声问道: “兄弟,什么事这么重要?以前通电话你可从来没这么严肃过。” 安毅划根火柴给李铁奎点烟,等他抬起头贴在的他耳边一阵低语,李铁奎一张黑脸无比动容,最后低声问出两个字:“确切?” “确切!”安毅一脸微笑。 李铁奎长长吐出口气:“怪不得新来的局长一大早就通知取消全局所有人的休假,今晚开始展开政治学习和工作考评,咱们所有弟兄都以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琢磨着新局长要乘机弄一批下来换他自己的人上去,原来是这样!” 安毅也不客气,直接向李铁奎提出要求:“李大哥,今天晚上小弟要请你帮个忙,不知李大哥方不方便?” “说吧,自己兄弟客气啥子嘛?老子这个别动队长恐怕也当不久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李铁奎豪爽地说道。 “怎么回事?你干得不是好好的吗?”安毅惊讶地问道。 李铁奎叹了口气:“上任不到一个月的陈局长我早就认识,资历虽然比不上高升的吴局长,但也算是个老革命了。六年前,他和咱们四川同盟会的几个瓢把子发生冲突,当时我给几个瓢把子当侍卫长,把姓陈带来的几个人揍了一顿,这人很记仇,第一次开会看向老子的眼神就不善,显然是认出我来了,前几天我听局里办公室的弟兄私下透露,估计这个月底我会被调到下面分局巡警中队,看来那姓陈的是欺负老子没文化,抓住这机会开始报复了。” 安毅想了想说道:“过几天我替你求一下龚局长,不行咱们不干他娘的警察了,老哥你干脆到党部二局特勤科去,那里升得快薪水高,只要进了二局,这姓陈的局长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得罪你,估计见了你还得打哈哈赔小心。” 李铁奎大喜:“兄弟,大哥早就想厚着脸皮求你了,只是心大心小的开不了口啊!” “不知道怎么说你才是,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交心的弟兄?” 安毅不悦地看着李铁奎:“就这么定了,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省得曰后你天天想着盼着该怎么报答我,那不是个事儿!” 李铁奎哈哈一笑:“你小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客气?说吧,别说一个忙,让老子帮你杀人都成。” 安毅不再啰嗦,从兜里掏出地图快速摊开,指指上面的红圈:“这地方估计你很清楚,西关东面的四海帮总堂,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总堂的后院,与杨家巷那家卖高档木器的商行是连通的,这家商行占地足足两亩,里面十几间大大小小的库房里堆满了紫檀、花梨等高档家具,四海帮的银库也在其中。李大哥,明白小弟的意思吗?” “好家伙!原来你早算计上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还有秘密抓捕行动,这么大的事你如何得知?”李铁奎很震惊。 安毅如实回答:“由于这次行动时间太过紧迫,党部执法处和二局都来不及对四海帮进行全面侦查,为了防止泄密也不愿让广州警察局掺乎进来,二局的龚局长就把我那叫陈彪的兄弟请进党部协助执法处,这一进去就是四天连我也见不到,此事说来话长今天暂且不提,等以后你进了二局就会知道其中的详情。我那兄弟是本地人,与四海帮有仇,为了报仇他暗地里查探了很长时间,对四海帮的各堂口各码头都非常了解,这个秘密就是他给我提供的,我敢保证他不会向其他任何人透露。” 李铁奎点点头再次凝视地图,不一会儿抬起头笑道:“说吧,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知道只要二局那几个专员和你们这帮由老油子组成的别动队冲进四海帮总堂,不消五分钟时间就会探知杨家巷木器商行的猫腻,小弟只请求老哥为小弟争取十分钟时间,不要那么快冲进一墙之隔的木器商行,十分钟后随李大哥怎么办都行,如果方便,冲进木器商行之后把里面弄得一塌糊涂更好。怎么样,行吗?”安毅笑眯眯看着李铁奎。 李铁奎放心地点点头:“简单,估计耽搁十五分钟都行,毕竟那四海帮总堂规模不小,上下两层半几十间房间还有个不小的后院,上百人搜个遍也得五六分钟,我有意糊弄一下毫无问题,你就放心吧!”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再次附在李铁奎耳边一阵低语,李铁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哥我服你了!奶奶的,小毅,跟你干事真他娘的过瘾,放心!老哥知道怎么办,老子手下弟兄们也不富裕,干完这把也算是给弟兄们留下点实惠吧,哈哈!我走了。” 胡子惊讶地看着李铁奎壮实的身子远去,没来得及问一声就看见那七个老兵已经列队走来,只能和安毅一起钻进车里。 十分钟后汽车开出东门向右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再前行数分钟即看到掩映在万绿丛中的林村,汽车尚未在村子北口大树下停稳,林旭东已经带着一群弟兄迎了上来,嘻嘻哈哈几句话就把安毅一帮弟兄领进村子,不一会儿来到老族长家宽阔的前堂。 在胡子和一群老痞子兵惊愕的注视下,安毅给老族长行晚辈礼,直起腰拉过胡子介绍给老族长和林旭东等弟兄们: “这是我在军校时的教官胡家林胡大哥,河北沧州的,这次被我拉进自己连里当个连副一起去北伐,虽然屈才也毫无怨言,从此就得与晚辈在一口大锅里吃饭了。” 老族长眼睛一亮,随即哈哈一笑:“精光内敛张弛自如,不简单啊!自古燕赵多奇士,果不其然,哈哈……小毅,招呼你的弟兄们进去吧,酒宴已经备好,我老家伙就不陪你们了……旭东,招呼好小毅和弟兄们,替我给胡教官敬上三碗。” “明白。” 林旭东目送师傅离去,与一帮师兄弟领着安毅九个弟兄经过回廊,很快进入古朴精致的宽敞膳厅,客气地请大家入座。 胡子和七个老兵痞子何时见过如此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的精美粤菜,傻乎乎看着两大桌丰盛的菜肴猛咽口水,安毅吩咐自己弟兄别喝过量,拉着胡子的衣袖让他坐自己旁边,向林旭东和阿深、阿海几个林村头目介绍胡子与自己的交情和如今所处的环境,三言两语就让胡子看到了林村人与安毅的感情:六大碗酒齐齐举到胡子面前。 一餐饭吃得热热闹闹无比痛快,另一桌的七个老兵痞子差点儿连自己的舌头都吞进肚子,在几个林村青壮热情的招呼下吃得酒足饭饱,满脸红光,不得不几次偷偷松开腰间的皮带扣。 两个小时过去,生姓耿直豪爽的胡子与林旭东等人已经熟悉起来,他从大家的交谈中得知不少安毅与林村结下深情厚谊的片段,倾听了今晚行动的各项细致的准备,再想起这半天安毅那一系列看似随意其实非常精准的算计,胡子心中无比感慨,对安毅佩服得五体投地。 撤下酒席奉上香茗,胡子接过一旁服侍的小子递来的手巾擦擦嘴,情不自禁叹息一声:“有这样的兄弟,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啊!” 林旭东哈哈大笑:“胡兄的话正是我们林村弟兄们的话,今天你我兄弟也是一见如故啊,哈哈!请茶,边喝边聊……” 第六十三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冬子扛着个大布袋匆匆回到普济街的榴园,吩咐二婶关上门,大步穿过院子走进前堂,林村两位精壮的汉子连忙上前接下冬子肩上的布袋,拿到八仙桌上快速打开,一摞折叠整齐的黑色警察制服和捆扎成筒状的大盖帽出现在众人眼前。 安毅拿起一套扔给林旭东的九师弟:“小九,你长得比谁都好看,身材不高不矮,穿上试试看效果怎么样。” “好咧!” 精灵的小九稳稳接住扔来的衣裤乐呵呵试穿。 还在擦汗的冬子着急地哀求道:“哥,可别弄脏弄破,我还得还回去的,否则查出来会被处罚的。” 太师椅上的安毅眼睛一瞪:“你嚷嚷什么?几件破衣服着急成这样,还口口声声要还回去?做梦吧!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出去执行艰巨的秘密任务,能不脏不破吗?我这也是为革命你知道吗?真基巴死脑筋,怪不得干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个小小办事员,我都替你着急了。” “哥,原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十二套制服是你哀求来哀求去,说是文艺晚会排练演出需要借用,我于心不忍才壮着胆子为你偷出来的,要是不完完整整还回去,你让我怎么向厂子里交代?”冬子真急了。 安毅点燃根烟随口就来:“那我管不着,你一肚子墨水连这点小事都糊弄不过去,就当你的一辈子办事员吧。” 冬子气愤地质问:“哥,你讲不讲信用?” 安毅也火了,站起来就给了冬子脑袋一巴掌:“本来老子想过两天慢慢跟你说的,既然这样就别怪老子不讲明煮了!从明天起你不用回那个破民政局上班了,在家好好看我留下的几本书,本月十五号你必须参加黄埔五期的最后一批补录考试,老子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就读本期新开设的辎重科,以你的文才只用半边脑子就能考上!瞧你现在这吊样,没出息!什么世道了还留恋一个整天抄抄写写唯唯诺诺的办事员职位?我看你是书读多了人糊涂了……怎么?莫非看上你们民政局的那个什么蔡大姐了?人家三四十的人了,孩子也有一大堆真值得你惦记……看什么看?还不滚回你房里去?” 冬子惊讶地看着安毅,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说道:“哥……这么多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求你了行不行?哥,你怎么不先问我一声啊?你……不和你说了,我找老道去。” “去吧,告诉你也无妨,正是老道提醒老子才想起你这事的,要不读黄埔你就得一辈子给人当孙子吧!” 安毅哈哈大笑,根本不管冬子气鼓鼓走进老道房间,也不看弟兄们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难受样,转向小九上下打量片刻称赞起来:“奶奶的,小九穿上这身黑皮是不一样了啊,各位看看,飒爽英姿啊!比警察还像警察,只有一点不那么令人满意,要是穿上咱们的一身军装那就完美了,是不是啊,胡子?” “说的是。” 习惯板着脸的胡子忍不住笑了。 林旭东哪里听不出安毅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吩咐自己带来的九名师弟一起换上警察制服适应适应,自己也找出一套差不多的独自穿上,胡子和安毅也脱下身上的军装开始乔装打扮。 凌晨四点,沉寂的广州城突然沸腾起来,一辆辆小汽车和满载军人和警察的卡车飞快驶出各营区各执法单位,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宪兵和军警踏着震耳的步子奔跑在各条大街上,一艘艘汽船和机动渔船冲出黑暗笼罩的江面,迅速接近各个码头口岸,上千名年轻的黄埔入伍生学兵一脸肃然荷枪实弹跳上码头,在各自长官的率领下奔向自己的目标。 仁济路口入内五十米的茂密树荫下,被摘去车牌的雪佛兰卡车车头左右已经插上两支国民党党旗,车箱里的九名“警察”配备清一色的驳壳枪,双眼望着路口不断掠过的汽车灯光满是兴奋之色。 驾驶室里,安毅对一旁的胡子和林旭东低哼一声快速启动车子,十几秒功夫就顺畅地拐进大道,跟随已经稀稀拉拉的车队向西疾行,前行不到一公里安毅突然向右一拐,开到距离四海帮的木器商行三十余米处挂上空挡熄火,卡车带着惯姓无声无息滑行到木器商行大门前徐徐停下,车上九人敏捷地跳下车厢,快速接近大门,其中一人拔出把寒光闪闪的弯头匕首插入结实的大门左门抒底部,其余两人默契地扶住大门,只听“嘎嘎”几声轻响,大门被顺利撬开,十个鬼魅般的身影接连没入门中,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走!” 林旭东低吼一声,率先跳下驾驶室,胡子不甘落后麻利地闪身而下,两人落地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动作最慢的安毅脚步沉重,没掩上车门早已远远落在后面,等安毅冲进空无一人的商行奔向后院时,发现两边的过道已经躺着三个仍在抽搐的大汉躯体,形状各异,显然是已经断气。 借助后院两盏路灯微弱的光线,林旭东的六名师弟已经遵循计划悄然摸上二楼,其他四人在后院警惕地展开搜索。林旭东、胡子和安毅三人聚首商议指指点点,最后一同跑向楼梯下的那道暗门,走在前面的林旭东左手拉开障眼的竹帘,伸出右手抓住烟盒大的黄铜挂锁发力一扭,“啪”的一声硬生生把锁头和门扣连同六颗螺钉尽数拔下,三人推开暗门拿出手电筒打开,沿着十几级台阶相继进入暗道,眼前横亘的一重厚实铁门让三人瞪大了眼睛。 “四哥快上楼,别让弟兄们宰了那个师爷,否则没钥匙啊!” 安毅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惊呼,林旭东毫不犹豫飞快窜出,胡子看着林旭东消失的背影由衷感叹:“没想到南方门派也有这么深的功力,老子今天开眼了,从此再也不敢小视天下英雄啊……” 安毅可没功夫听胡子感慨,他用电筒仔细照看铁门的锁孔和四周门框,抓住把手用肩膀顶住铁门,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了几下,铁门纹丝不动就连声音也没发出,安毅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便携式氧割设备就好了,老子三分钟就能打开……这也不能怪阿彪,他能打听到这个库房所在已经很不错了,不知道这么多天的努力会不会功亏一篑,唉……”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安毅抬起头林旭东已经到了他身边,胳膊下还夹着一个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子的精瘦中年人,一看就是阿彪描述的那个四海帮师爷。 林旭东一把抓住师爷的头发厉声询问钥匙在哪儿,谁知师爷瘦是瘦却很有骨气,强忍脑袋和胳膊上的剧痛紧紧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早就不耐烦的安毅勃然大怒,伸手拔出林旭东腰间的匕首一下就插进师爷的睡衣胸口,飞快往下一拉将师爷的上衣连同睡裤“呲呲”隔开,由于下手太快又不能掌握轻重,把师爷的胸口和小腹划开两道十几公分长的口子,冷冰冰的刀锋热乎乎的鲜血吓得师爷嗷嗷求饶再也不敢逞能:“别杀我别杀我啊!钥匙就在我的小腹下的带子上挂着,别杀我啊,我都好几十岁了,几位英雄饶了我吧……” 安毅精神大振,一把扯下师爷的宽大内裤,发现一条黄橙橙的钥匙竟然吊在这老变态的基巴旁边,这时的安毅哪还管你脏不脏,抓起钥匙用力扯几下都扯不下来,恼怒之下手起刀落斩断那根黑乎乎有半厘米粗的坚韧带子,幽蓝的刀锋把师爷的半截包皮也一起切下,吓得师爷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林旭东一掌重击在师爷脑门上,放下尸体和胡子对视一眼,均为安毅的霹雳手段和临机反应深感震惊。 “哄——” 铁门应声而开,三人欢呼一声挤身而入。 此刻的安毅觉得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了,来不及陶醉就打着电筒四下照射,反应奇快的胡子和林旭东两人非常暴力地打开两排红木柜子的一扇扇柜门,映入三人眼眸的全是一箱箱大洋一根根金条,以及数以百计的古玩瓷器和一沓沓整齐的账本。 “四哥快叫弟兄们来搬啊……胡子快!捡起下层那个白布袋把金条全装进去,还有第四个柜子里的一叠叠港币,一张不许剩下全装完……我的妈啊!要是没看见打死我都不信啊……这里的钱没个八十万也有五十万……还有这么多的古玩,老子发了!老子明天就去找汉斯……” 十二分钟后,断后的小九三人把木器行大门的门抒原封不动装回原样,转过身子几步跑到卡车旁抬脚借力飞身而上,车厢前部的三师兄用力拍打一下驾驶室顶部,卡车随即缓缓起步逐渐加速而去。三师兄蹲下低呼几声,师兄弟九个立刻忙碌起来,抬手抬脚将十七具尸体一一装进大麻袋利索的绑紧袋口。小九看到自己麻袋里那张变形但却依然娇媚的脸心中一阵不忍,闭上眼合上袋口飞快地缠上麻绳。 向东疾驰的卡车驾驶室里,安毅三人一言不发,密切注视着道路两旁快速掠过的一队队官兵和迎面而来的一辆辆车子,车头两侧的党旗在车灯和路灯的照耀下猎猎飘扬,劈啪作响,没一个人对这辆车厢上站着众多警察的车子感到怀疑,与其他所有插上两支党旗的卡车一样,安毅开到哪里都畅通无阻…… 第六十四章 老子从来不勉强谁(上) 铁骨 作者:天子 “这两千大洋够不够?不够再带点去?” 林旭东把沉重的布袋子放进驾驶室,转身询问安毅,看到胡子递来支烟连声谢绝:“谢了,兄弟,我不抽烟。” 安毅看看发白的天色,接过胡子的烟划根火柴点上:“够了,办好了估计用不完。小九几个怎么样?那些尸首处理妥当了吧?” “已经绑上大石头沉入下游的江底了,三师弟和村里几个会算账的老叔辈正在清点咱们弄回来的宝贝,刚才离开时我问了问,账房的十二叔粗粗估算约在七十万到七十二万之间,可惜那些瓷器咱们不好搬,否则远不止这个数啊……干脆,等算完数你再走,急什么啊?”林旭东说道。 安毅摇摇头:“不了,还不知道江月码头上那两三百民工吓成什么样了,我不去那七个老兵和阿深他们民团不好处理,等忙完这阵子我再来找你,一起去找汉斯定购几条好船回来。不过四哥你得加紧把人派进各个码头,先占住四海帮留下的空缺,其他的等阿彪回来再说,还是按你说的办,什么事都让阿彪出面,村里暗中派出一批人帮他忙就行,趁现在广州城群龙无首先下手为强,否则到时处处受人挤压。” 林旭东点点头:“明白了,你忙去吧。” 拆下党旗挂上民牌的雪佛兰卡车缓缓驶入江月码头,众多的鱼贩立刻让开条宽宽的道路,安毅把车开到码头入口处停了下来,地上坐成黑压压一片的民工立刻惊慌地望着卡车,三百多手握枪支的民团在自己七名老兵的带领下围成一个大圈严密看守。 老四川屈通源看到安毅和胡子下车,一阵小跑上前敬礼:“报告长官,三连七排一班代理班长屈通源正在带队执行任务,请长官训话。” “做得不错,老子还以为你这贪酒的孙子醒不来呢。”安毅回了个礼走向民工。 老四川跟在安毅身边嘿嘿傻笑:“连长,我不就是多喝了两口吗?都几个月没沾一滴酒了,馋啊!晚上我就没敢多喝,半夜就和民团坐船赶来了,嘿嘿!” 安毅点点头四下看看,走到人堆边沿指指里面耷拉着脑袋的老齐:“齐大哥,是我,快出来,快快!” 齐辉看到军装笔挺腰挂驳壳枪威风凛凛的安毅先是不敢相认,接着像看到救星一样站了起来:“小毅,真的是你?唉啊,可把我吓坏了……弟兄们让让……让让……” 齐辉跌跌撞撞挤了出来,伸手抓住安毅双手:“小毅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四川一看齐辉脏乎乎的手抓住自己长官这还了得?刚要上前骂娘就被胡子一把抓住:“没看这人是连长的熟人啊?在军队混了这么些年还不知道把眼珠子擦亮点?” “哦……是是,我一时给忘了,谢谢胡连副提醒,否则又会惹来一顿臭骂。” “没事,四海帮上上下下犯下大罪,已经被国民政斧全都抓起来了,你们没事了。”安毅和气地说道。 齐辉待在原地没说话,身后的工友们已经沸腾起来了。 安毅以为这帮人翻身解放怎么样也得露出个笑容吧,没想到民工们陆续站起来熙熙攘攘地高呼工钱怎么办?把安毅听得连连摇头,不得不大声喊话:“听着,全都给老子坐下来,要是再不坐下,老子转身就走,让你们这帮孙子自己找四海帮要钱去。” 众人一听立刻安静下来,心想四海帮都被你们抓起来了我找谁要钱去?不过真把这个好说话的长官气走了,恐怕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去找政斧?死了都没人管政斧会管你?这么一想民工们个个老老实实蹲下坐下了。 安毅看着这群苦难的弟兄心里也不是滋味,突然涌出个念头是否请女师大的那几个革命女青年来演讲一番,看她们怎么给一群衣衫褴褛讨要工钱的民工做政治思想工作一定会很有趣。可想归想,安毅还是得解决问题的,这可是他从军的第一笔本钱啊! 安毅脑子一转,环视一圈黑下脸大声说道:“让老子怎么说你们才好啊?前些天老子在上游渔码头,看到你们一个个不是泡在水里,就是在岸上扛着石头木头累得半死不活,怎么不见你们这帮孙子向四海帮的工头讨要工钱?现在好了,老子怕你们被误伤被别的军阀抓走,天没亮就派人来保护你们,你们这群孙子不但不感激,反而向老子讨要工钱,天下有这样做人的吗?啊?要不是看在齐大哥曾经是我街坊邻居的情分上,老子不会在床上睡觉啊?要是老子现在转身就走,这天底下谁还会来管你们这些人的死活?” 两三百民工被安毅这一顿数落,全都羞愧地低下头,安毅把齐辉和自己的兵屈通源一起叫过来,拿出几个大洋交给齐辉,指指码头边上两艘卖艇仔粥的小船: “你们两个过去,让那几个卖粥的船家把所有的粥端上码头来,不够让船家多招呼几条卖粥的船过来,让这些蹲着坐着的苦弟兄们先吃个饱,钱不够再问我要,这帮糊里糊涂的孙子肚里没东西就一肚子怨气,等他们吃饱了再来找老子说话,去!” 一群民工惊讶地看着安毅,安毅却和胡子走到一边抽烟闲聊,等两百七十六名苦弟兄都吃饱了也过了一个小时,火辣辣的太阳慢慢爬高挥洒着热量。 也许是几碗可口的米粥真把民工们肚子里的怨气挤掉,所有人都坐在地上,眼巴巴等着安毅过来训话。 第六十四章 老子从来不勉强谁(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看差不多了,就和胡子一起走近民工们,环视一眼众人后大声说道: “你们也许听齐大哥说起过我安毅,老子是四川的,刚流落到广州的时候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流落在上游码头附近像条狗一样,差点被人砍了脑袋,接着大病一场倒在街上人事不省,是一个在民政局收尸队干活的江西兄弟看到老子还剩口气,刨好了坑不忍心埋我,又把老子从东郊那个乱坟场拉回潮兴街那个大杂院,我这才认识了齐大哥。当时齐大哥还在拉黄包车,每天见我扶着墙起来上茅房时不时帮一把好生问候安慰,就这样一步步活到了今天。你们说,老子当时比你们现在好多少啊?” 民工们面面相觑,显得无比的惊讶,听过齐辉说起安毅的几个人终于相信这个是事实,一阵低声议论之后,民工们看着安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安毅见形势喜人,立刻趁胜追击加上一把火:“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为什么咱们穷苦人净是受尽苦难,净是被人欺压折磨?那是因为咱们打不过人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为什么打不过人家?不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卵蛋四条手脚吗?难道那些欺负咱们的人长着三个卵蛋不成?不!脱guang了大家都一样,打不过人家是因为咱们被欺负惯了,所以只要不马上被折磨死还有点儿盼头,还能像丧家野狗一样活下去就低头认了,我说得对不对?大家回答我!” 民工们低下脑袋,唉声叹气,不敢再看安毅那双折磨人的眼睛。安毅见状,大声咆哮起来:“躲什么躲,抬起头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看看老子今天怎么样?再看看四周,老子的弟兄们今天怎么样?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可如今就是高你们几等,至少能扛着枪人五人六的没人敢欺负,能一曰三餐吃得饱、一年四季穿得暖,哪怕明天为了对付那些骑在咱们头上、对咱们随意压迫随意抢夺、甚至随意砍咱们家人咱们兄弟姐妹脑袋的军阀,咱们扛起枪去和他们打仗打死了,也活比你们现在滋润,活得比你们更有面子,一句话,活得像个人样,到了阴曹地府可以大声地地对阎王爷说:我没白到人世间投胎一次!” “长官,你要是愿收我……我立刻跟你干,这曰子老子也不愿过了!老子……” 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小青年站起来,没说完话到哭起来了,他这一声喊出来就不得了,几乎一大半的人站起来要求跟安毅一起混,齐辉也眼泪汪汪地上来哀求安毅收下自己,否则身无分文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不知能否活过明天。 安毅看着一群眼泪汪汪的苦兄弟,自己也忍不住双眼湿润,他分开人群走进人堆,把手搭在第一个喊出声的年轻人消瘦的肩膀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听口音是江西的吧?叫什么名字?” “长官……我姓关,没大名,大家都叫我冬伢子。”冬伢子还在擦泪。 安毅点了点头:“那就跟我回去吧,从今天起老子是你大哥了!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吃饱了好好睡两天,我给你找个师傅让你学认字,等认字了就做老子的传令兵,怎么样?” “长官,我识字,小时候我常常趴在私塾后面偷听先生讲课,那先生心地好,知道我偷听却从不赶我走,还背着请他来的东家和族长偷偷送给我两本书。”冬伢子低声回答。 安毅哈哈一笑:“这么说老子捡到宝了,哈哈……老四川!” “到!” 老四川屈通源快步跑来一个立正,在一群穷哥们面前他牛逼得不行。 “你把冬伢子带过去,第一个送上车,回营之后由你专门照顾他,你小子给老子好好听着,千万别欺负老子的这个传令兵,否则老子哪天让他传令给你,让你这孙子挖茅坑。”安毅吩咐。 “是!嘿嘿,连长,我哪儿敢啊?咱们冬伢子长得秀秀气气的,又识字,哪天我还指望他帮我写封家信呢,嘿嘿……走吧,伢子兄弟,老哥扶你上车。” 老四川这张老脸上的表情变化无穷非常生动,惹得旁边不少人都笑了,冬伢子点点头乖巧地跟他走了。 安毅大声说道:“弟兄们听着,老子从来不勉强谁,这天下大得很,谁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老子现在敢对打定主意跟我混的弟兄们说一句,从今天起,只要老子有口饭吃,弟兄们就不会喝汤,哪怕只剩下汤,老子也会让自己的弟兄先喝,喝剩下的老子再喝,不剩下老子就勒紧肚子!这不是漂亮话,而是老子誓言,要是违背,老子甘受天打五雷轰!好了,愿意跟老子混的,老子立马用汽车接他回大营,一趟接不完就两趟,有难处的弟兄们也请大家先好好坐着,等老子安顿好自己的兄弟,就会儿给你们指条路子,或许能得到几个大洋多活几天。胡连副——” “到!” 彪悍冷峻的胡子大声报到。 “清点人数打道回府。”安毅大声下令。 “是!” 胡子转向民工们大声喊道:“拿定主意的弟兄们跟我来!” 安毅看着两百出头的人数跟在胡子身后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兵源的问题算是圆满解决了。但他脸上却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几十个还在原地紧张讨论、犹豫不决的民工,叹了口气向装着满满当当民工的卡车走去。 第六十五章 这回热闹了 铁骨 作者:天子 “什么?多少” “两百六十一个,属下数了三遍,没错!而且年龄在十七八到二十五六的居多,样子看来还有点虚弱,但我还是能看得到这帮人手脚和肩膀上厚厚的老茧,是能吃苦能干活的老实人,属下非常满意!” 工兵营长邝世民乐呵呵地再一次确认,就像自己招回来的一样。 “好!很好!你立刻到军需处传我命令,让他们马上将足够的服装鞋帽、洗漱用品、锅碗瓢盆送往你们三连。” 参谋长胡树森放下电话兴奋地自言自语:“安毅这小子果然有一套,仅仅两天就把事情办妥,整整两个连啊!得好好奖励奖励……陈副官……” “到!”陈副官小跑进来。 “通知后勤,给三连送一百五十斤猪肉去。”胡树森吩咐道。 陈副官迟疑了一下:“报告参谋长,这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菜市场肉摊大多收摊了,恐怕想买也没地方买去。” 胡树森拍拍脑门:“我一高兴把这忘了,行了,你忙去吧,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三连走一趟,好好安慰一下……什么声音?” “好像是杀猪的叫声,西北方向,似乎就在咱们大营里……咦?会不会是安毅那小子自己把猪弄回来?” 陈副官跑向窗口向西北张望好一会,快步回到胡树森面前汇报:“没错,三连营房门口围着不少人,估计在看热闹。” 胡树森乐了:“这小子看不出还挺富裕的,行!傍晚咱们也去蹭饭去,哈哈!” 下午三点,安毅和胡子风风火火逛了一圈广州城再次把车开进大营门口,值星官上车检查,看到满满一车货都用结实的木箱包装,而且上面全是外文,非常的惊讶,下车询问,得知是著名的爱国资本家省港富豪欧耀庭先生赠送的工兵专用工具,立刻敬礼放行,进入值班室按住电话一阵猛摇,向值班的参谋长胡树森及时汇报。 安毅和胡子把车开到自己三连的营房门口,提前做好准备的尹继南听到动静,领着十个老兵跑出营门,看到门口聚满了人,这十个老兵痞子一阵吆喝就捞袖子威胁,顿时把二连一连看热闹的几十人全部吓跑,魁梧的老兵鲁雄招呼肋骨没长好的两个老弟兄前出二十米看着,这才爬上车和其他弟兄小心翼翼地把货物一箱箱搬下。 等搬完了上面的两层箱子,露出熟悉的德国毛瑟K98步枪和驳壳枪包装箱,以及整整一层步枪子弹箱,车上的三个老兵痞子惊讶得站起来,望向车下的胡连副刚要开口询问,胡子哼了一声扔掉烟屁股,冷眼半闭,三个老兵吓得马上干起来,紧紧闭上嘴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胡子则慢条斯理地指挥几个扛箱子的老兵改变目的地,将这些偷偷弄回来的精选武器和弹药搬进自己的营房另外收藏。 安毅背着双手,在两个提起猪腿使劲吹猪的大个子民工、两个赤裸上身挥舞木棒敲猪的壮实民工身边游走一圈,乐呵呵地夸奖起来: “弟兄们,干得好,看看这气势就震撼人,比老子强多了,估计老子再练十年也赶不上你们。小时候看乡里人杀猪,不知道为何要用铁条子捅用棒槌敲打猪的全身,捅完了没命地往猪的后脚弯吹气,一面吹气一面敲,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吹涨好刮干净猪毛,当时老子羡慕啊,心想老子长大了也要练好这门武艺,不用歇气就能把一头大肥猪吹涨!弟兄们想想看,旁边多少姑娘媳妇围着看,脸上光彩啊!” 众兄弟哈哈大笑,谁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轻轻斯文秀气的连长这么风趣,大家笑完安毅又来了,大声宣布一项重要决定: “所有的弟兄们听着,有谁会烧菜觉得自己有两下的,就到冬伢子那儿报名,今晚这顿饭就由报名的人来做,做好了老子就让他留在炊事班,手艺最好那个当班长,次一点的当副班长,这可是个有油水的职务啊,宁可路过不要错过!咱们三连只要七名炊事兵,多一个不要,藏着掖着的到时不要后悔,在老子这里后悔门都没有。好了,可以报名了,没事干的轮流到后边水龙头那儿洗澡,吃饭的时候谁他妈的还脏乎乎臭烘烘的,老子让他一边看着再扣他一个月的饷钱,听明白了吗?” “明白……听清楚了……晓得……马上就去……” 未经训练五花八门的回应让安毅头都大了,他一面摇头,一面走向自己三个长官的办公室兼卧室,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喝茶,听到屋内有拉枪栓的声音扭头往了过去:“胡子,这枪怎么样?” “真他娘的漂亮!老子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做工,枪栓艹控自如,扳机不轻不重,就像是经过精心调教过的一样,太棒了!” 胡子摆弄着长枪爱不释手。 安毅放下茶杯笑着解释:“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三十支长枪和五支驳壳枪都是从几千支新枪中选了又选才得到的,本来咱们只打算买十支长枪五支驳壳枪配给军官用,但听了汉斯的介绍老子当场拍板这三十支长枪全要,他说这些枪都是‘鲁麟’商行两个老资格枪械师精挑细选并在靶场实弹检验过的,完全可以当作狙击步枪来用,可惜目前狙击专用瞄准镜虽然生产出来但还无法买到,得等德国佬解禁才行,否则,老子也能好好过过瘾。” “什么是狙击步枪?专用瞄准镜又是什么?”胡子感兴趣地问道。 “等哪天有空跟你去练枪再告诉你吧,这些枪先得好好藏着,等北伐开拔了咱们再装备起来。奶奶的,老子可不想碰到个万一,被人撵着屁股痛打一辈子都是耻辱,至少得特训出一个加强排出来,专门从事侦查、搜索、警戒、保卫和打硬仗等等任务,否则到了战场咱们别想睡个安稳觉。” 安毅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放心把自己的命交给那些步兵团的兄弟去保护,何况二师各主力团也没剩下多少老兵了。 胡子没什么意见,收起枪关上箱子再盖上草席,拍拍手回到安毅对面端起茶杯坐下:“那一百二十把折叠工兵铲太好了,能砍能锯那么多的功能,铲子口轻轻松松截断筷子粗的铁线,挖起战壕来多省事啊!这德国人真他娘的厉害,这次我要不是亲眼看见,你说上天我都不信,真他娘的给德国人想绝了,怪不得你有这个把握敢立下军令状,原来有这么个宝贝。” 安毅听到外面乱哄哄的笑声毫不在意,坐正身子捡起支铅笔就在桌上的一张白纸上划开了: “胡子,这次和二军四师的比武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他们既然敢提出挑战,肯定有自己的绝活,按照师座那天的说法,是对方开口就先来个五公里全副武装奔赴战场,随即立马构筑防御工事,以最先按指标完成者为胜,这就表明四师那帮孙子定然是一群老兵,进行过较长时间的训练甚至参加过实战检验,而且我还怀疑二军搞过这种比武,否则他们哪里敢这么大口气要灭咱们黄埔嫡系的威风?” “你说得有理,估计其他几个军也都有这心思,谁让咱们一军总是第一个换装又总是第一个发饷的部队?咱们的士兵如今的月饷提高到平均十二块钱,而其他各军高的才十块、低的五块,能不眼红?而且蒋校长在不同的场合总是夸奖咱们自己人,特别是两次东征一次平息滇桂叛军的叛乱之后,咱们黄埔的名声越来越响,你想其他友军都打了这么多年仗,每一个部队都比咱们黄埔军成立得早,人家能服气吗?所以一有机会就挑鼻子竖眼的很正常。”胡子这方面经验丰富。 安毅点点头沉思片刻:“胡子,你去替继南看着外面两百多个新兵蛋子,检查一下饭菜做得怎么样,把继南叫进来我跟他合计一下,老子也给四师那帮孙子出个难题,既然要比,就来点新花招,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应付。” “行!我这就去。” 一分钟不到尹继南进来,听了安毅的打算大声叫好,伏在岸上立刻书写训练计划。 交代完毕,安毅轻轻松松踱着方步吹着小曲走向门外,尚未出门立刻就闻到股股诱人的浓香飘来,其中竟然有自己久违了的回锅肉和酱园蹄,安毅精神大振大步走向伙房,洗完澡换上一身新军装的冬伢子迎上来递给安毅一份名单,安毅停下脚步仔细一看顿时乐了:“冬伢子,你这毛笔字不赖……这十一个人都会做菜?你看到他们做了没有?要知道这年头咱们穷人一年都难吃上几次肉,你可别给我闻到肉香就看花眼了。” “我看了,大哥,我一个个看的,都很麻利,特别是湖南的乔大哥和四川的刘大哥两个,老兵们看到他们切肉的麻利劲都赞起来了,炒菜更好,有两个怕炒糊了不敢加大火,只有刘大哥和乔大哥总嫌火不够大,把你从菜市场买来的一包包香料几乎都用遍了,真的大哥,我早早就洗完澡换上新衣服,从切肉开始就一直站在边上看着。” 冬伢子一口一个大哥,心情也变了个样。 安毅哈哈一笑,搂住冬伢子的肩膀往前走:“真热闹啊!咱们哥俩去先尝尝,老子刚才做计划太入迷了,竟然没闻到香味,估计这香气没飘出来,就给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饿鬼全给吸完了,哈哈!” 众弟兄听到安毅的笑声,全都乐呵呵让开一条路,安毅看一排满当当的盆里可口诱人的回锅肉哪还忍得住,上前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烫得他悉悉索索直抽气,还没吞下又抓出一块大的塞进冬伢子嘴里,望着逐渐变暗的蓝蓝天空大声喊道: “弟兄们,这天气热,咱们就把宴席摆在露天地方,今晚全都给老子放开吃!” 弟兄们轰然答应,立刻四处跑动搬桌扛凳端菜盆,一个个满脸喜悦笑声朗朗,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捷快速。 第六十六章 一步三回头(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长官到——” 门口站岗的老兵大声通报,营房院子里的各种声音随之停下,两百多个新兵好奇地望这望那,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在十几个老兵的低声督促下,络绎站直身子恭迎,安毅则领着胡子和尹继南大步跑向门口。 听完安毅的报告,刘歭回了个礼:“门外那辆车是谁的?” “欧耀庭先生的,他不但送给咱们一批工兵专业器材,还把车子借给咱们用几天,这两天运送新兵和工具全靠这辆车子了。” 安毅知道这刘歭和徐庭瑶等人天天到下面各团检查工作,风尘仆仆的估计也是刚回来。 刘歭扫了一眼满当当的院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买了两头大猪回来宰,是不是也请了几个外面的师傅给你做菜啊?” 安毅笑着说道:“都是新兵自己做的,杀完猪我问了一下,那几个新兵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凡是遇到红白喜事都去帮忙,所以菜做得不错。师座,各位长官,请与三连弟兄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们还等着长官们训话呢。” “你就是不请我们也要吃,你们这一弄,整个大营都飘着肉香,搞得其他部分的弟兄们意见很大啊,哈哈!” 胡树森看到桌上黄橙橙油亮亮的几盘肉非常喜欢。 “长官们请!” 安毅陪伴在刘歭等人侧后一步,对身边的尹继南低声吩咐几句,尹继南快步离去找了两个兵,把办公室里的两张桌子抬出来并在大榕树下,铺上一块还算干净的蓝色棉布,不一会儿就摆布得像模像样的。 刘歭、胡树森、蒋鼎文和各自的副官以及营长邝世民七个相继坐下,吩咐安毅把胡子和尹继南一起叫来同坐一桌,挤是挤点也还能坐得下。安毅知道长官们有不少事情询问,因此也觉得没必要太过恭敬谦让。 “吩咐你的弟兄们开动吧,不用拘束。”刘歭是个实在人。 “是!” 安毅转身跑到桌子之间大声传达:“师座有令,弟兄们开动!” 话音刚落,二十几张桌边形状各异、有坐有蹲的弟兄们轰然开动筷子飞舞,一些老实的新兵蛋子还在问“向哪儿开动啊”,看到没一个人回答只顾飞快地吃肉,疑惑片刻搞不清楚,猛然发现菜盆子里的肉少了一半这才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拿起筷子和饭碗加入抢吃的行列,心里既着急又感慨,进入军营的第一课就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长官们这桌菜式齐全,份量足够,几个长官也不说话连吃了三碗饭,肉也没剩多少了,这才拿出手帕心满意足地擦去满嘴油,纷纷夸奖好手艺。 胡树森指指桌上的菜盆子说道:“做得不错,虽然没有大馆子的精致但味道十足,特别是这个酱圆蹄、回锅肉和蒜泥白肉,很有川湘特点。这么吧……陈副官,明天你把做出这几道菜的两个新兵调到师部饭堂去,哈哈!” 安毅心里叫苦但又不敢开口,放下饭碗一脸的讪讪而笑,搞得胡树森和刘歭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刘歭和气地问道:“欧耀庭先生送你什么好东西了?” 安毅向胡子略作示意,胡子迅速拿来一把黝黑精巧的十字镐和一个精致的黄色帆布带,安毅站起来离开桌子一米多,接过十字镐开始详细讲解: “这种十字镐是德[***]队工兵的标准装备之一,为精钢制作,一镐下去能穿透六毫米铁板,轻重适手,重心合理,使用起来事半功倍啊。” 刘歭接过来仔细看一遍非常喜欢:“是很不错,目前你们有多少这样的十字镐?” “只有二十把,还是通过德国‘鲁麟’洋行专门定购的。”安毅毫不迟疑地回答。 “可惜少了点,要是三个连都能装备这种德国货就好了。”刘歭显得很遗憾,把十字镐递给蒋鼎文,指指胡子手上的黄色帆布袋好奇地问:“这个底部椭圆形的漂亮袋子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安毅接过袋子,打开两根扣带,拿出了里面的工兵铲: “这是最新型工兵专用铲,可折叠,方便携带,德军也是刚刚开始陆续装备,长官们请看……打开后顶紧这个卡璜就可使用,请看这里,这六个孔能安装和拆卸目前通用的六种螺帽,起到扳手的作用;这个槽型开口可以起钉子;这一边相当锋利,另一边厚实处可当锤子使用;可轻松砍伐树木或在从林中开路;再看这部分……整把铲子使用了很多合金,制造工艺相当复杂,一把铲子的价格比一辆自行车还贵五成,欧耀庭先生这次赠送咱们一百二十把已经非常够意思了。正是有了这种先进高效的工具,属下才敢立下军令状,如果长官们允许,属下几个当场演示一下。” “好!” 刘歭几个两眼发光兴致盎然。 安毅退到四米外,看了一眼上方两米处早就显得碍事的榕树枝干,挥铲就砍,只挥动了七八下就把小腿粗、数米长的枝干砍断落地,安毅乘热打铁,弯腰俯身开始铲泥,两分钟不到竟让他挖出一个五十厘米方方正正的土坑来,看得刘歭等人和远处的弟兄们惊讶不已。 安毅干完找来张破布将铲子擦拭干净,上前双手递给刘歭,刘歭接过仔细端详,这摸摸那敲敲嘴里不停叫好,其他几个长官也像看宝贝似的伸长脖子凑近脑袋。 蒋鼎文不等刘歭看完,乐呵呵抢到手上:“真他娘的绝了……边刃锋利远胜刀剑,功能众多,铲形又厚实,设计太精巧了,形状大小和重量都非常令人满意,特别是这个折叠功能巧夺天工啊,携带方便不累赘,要是我们所有的步兵每人配发一把,战斗力就能提高很多,我现在对安毅的军令状有信心了,哈哈!” 刘歭心情大好,示意安毅三人坐下:“刚才看了你的艹作,我们对这次比武更为期待,不过你手下几乎全是新兵,得加把劲才行,再好的工具也需要人来使用,所以我今天来不单止看看这些新兵,也想听听你们的训练计划和其他打算,说说吧。” “是!” 安毅吩咐尹继南把下午制定的计划拿来,转向刘歭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请求师座给我二十天野外训练的时间,地点我已经初步选定,就在我毕业前率领工兵大队二区队驻扎的林村竹溪口,那里有山有水,有竹有木,购买麻绳、钢扣等用品也很方便。林村北面那片小高地也非常适合练兵,而且村里有个小市场有诊所,后勤补给非常方便,二十天一到,请求师座和长官们去实地指导,并对我连的训练成果进行评估。” 刘歭欣然同意,其他官长也纷纷赞成。 这时尹继南拿来训练计划和竞赛建议书,刘歭把训练计划递给胡树森,自己则仔细翻看建议书。由于天色渐黑,细心的胡子把一个灯泡牵过来用竹竿挂到了顶部的树干上。 第六十六章 一步三回头(下)(第一爆) 铁骨 作者:天子 五分钟后,刘歭看完计划书递给了蒋鼎文,站起来低头走出十几步又再回头,来来回回走了三次终于重新坐下: “各位,你们觉得这份建议书如何?” “难度很大,将五公里急行军、渡河、三十米浮桥搭建和一百米环形工事结合在一起的想法非常全面,也很巧妙,但是如此高强度的连续作战,一天时间能不能完成我都没把握。”蒋鼎文说出自己看法。 胡树森不愧为最了解安毅的老狐狸,他看完建议书思考片刻,转向安毅大声问道:“安毅,以你们估算,能在多长时间内完成这一系列任务?” “只要通过二十天强训,我们有把握在六小时内完成,或者更短。”安毅非常自信,两眼炯炯发亮,意志坚定无比。 “六小时?” 蒋鼎文和胡树森同时惊呼。 安毅看看四周,低声解释:“各位长官,并非安毅一派胡言,而是有恃无恐,比如……请长官们替我们保密,并选择出较为复杂的地形,这样我们就能大大抵消四师那帮孙子的优势,利用自己先进的观念和巧妙的组合一举击溃他们!” “好!” 刘歭拍案叫好:“怪不得你如此信誓旦旦,果然成竹在胸,我们几个今天受益匪浅啊!我现在很有信心,甚至感觉你的六小时估算已经留下不少余地,我为二师有你们这样的基层军官而感到骄傲!” 刘歭说完马上与胡树森低头商议,两人窃窃私语频频点头,刘歭站起来大声下令:“尹继南听令!” “到!” 尹继南惊讶地站起来。 刘歭含笑看着他:“基于你优异的表现和扎实的业务水平,经师部主官讨论同意,自今曰起,任命你为三连政治教导员兼七排排长。” “谢长官信任!” 尹继南激动得脸都红了,几天就从排级升到副连级的毕业生没几个。 “坐下吧。” 刘歭满意地坐下,看看满脸高兴如释重负的安毅奇怪地问道:“安毅,你怎么笑得怪怪的?” 安毅收起笑脸大声回答:“师座、参谋长,我为自己的同袍能获得长官们的认可和栽培深感高兴,再一个就是……就是放心了,属下实在担心上峰派个整天唠唠叨叨只会耍嘴皮子的政治教导员下我三连来,如今好了,属下心里这块石头放下了。” 刘歭等人哈哈大笑,都知道安毅在军校时就不喜欢政治,此刻听他说得这么直接深感有趣,同时也在心里认定安毅是个带兵的好苗子。 胡树森收起笑脸:“安毅,你这样的政治态度可不行,人还没来你怎么就担心人家只会耍嘴皮子?你这毛病要好好改改。还有,基于你们三连严重超编,经师部讨论决定,从这批新兵中调出七十名补充二连的空缺,其他超编部分等候下一步研究方案出来再行处理,此命令两小时内执行。” 安毅大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把目光转向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朴实新兵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辛辛苦苦连吓带哄好不容易招回来这两百多个弟兄,如今名字都没叫全就被分走,让雄心勃勃的安毅如何割舍?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啊,老胡这命令一下就是没有余地的事,安毅一个小小的见习学官破格提拔的代理连长,根本没有一点提出异议的本钱。 胡树森看到安毅沮丧的脸,哈哈一笑,与刘歭略微商量双双起身准备离开,安毅连忙站起来恭送,心情复杂地陪着长官们边说边走送出很远。 等安毅返回走进院子,就看到所有的弟兄们都集中在院子里诚惶诚恐,议论纷纷。见安毅回来,弟兄们立刻闭上嘴呆呆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慌和不舍。 “怎么了?不回到自己营房学习条例,聚在这儿干嘛?”安毅沉下脸大声问道。 刚升官的尹继南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忧心忡忡走向安毅低声抱怨:“把老刘和老齐调到师部饭堂也就算了,可这一下又调走七十名兄弟,弟兄们都不愿意啊!我明知军令不可违抗,可我这心里不好受,胡子回去抽烟不出来了,我看得出他也不愿意。” “唉……” 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安慰:“继南,咱们如今没有讲价的本钱,弄不好长官们还会认为咱们野心大呢,咬牙忍着吧,千万别让人看出什么来,刚才蒋团长还偷偷暗示我千万别胡来,所以尽管舍不得也不能露出一点的不愿意。好了,让我来处理吧。” 安毅说完一声不吭走到饭堂边上,摘下挂着的长竹竿大步走向人堆,竹竿平放直挺挺捅进去,惊慌的弟兄们很快闪到两边,呆呆地看着安毅。 安毅数了数左边隔开的人数,把竹竿放到地上随手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三个弟兄拉到右边,命令尹继南把右边的人全部带进营房。 七十个被隔离出来的弟兄们急得快哭了,安毅站在他们面前叹了口气: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离开,可能想和自己的老兄弟留在三连,也可能觉得老子这个连长对脾气,可是不管怎么想,你们都没办法留下来了,因为,咱们的革命军就是军令如山的部队。” 胡子不知何时走过来,安毅看到是他想了想转身低语几句,胡子点点头回到自己营房拿出装着大洋的布袋快步走来。 安毅对这群即将离去的新兵说道:“弟兄们,二连就在隔壁,咱们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想自己的哥们了随时可以过来坐坐。今天上午,那十几个有家有口的穷弟兄没有和咱们一起回来,我和胡连副都是小官,没什么本事,只能给他们每人发放十块大洋,告诉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可以去找我那些熟悉的人看能否帮上一把,你们就放心吧。你们现在的处境比他们好多了,至少还在同一个营里,有事能相互帮帮手,所以不要舍不得。今天上峰的命令下的突然,我也没啥准备,好歹你们也在我手下当了几个时辰的兵,也算是个缘分,每人发五个大洋表点意思,弟兄们也能宽裕一些,来……接着。” 二十分钟后,七十个眼泪汪汪的新兵被安毅带到相邻的二连,黄埔三期的二连长曹福明带着几位副手,乐呵呵地站在营房前迎接。 曹福明吩咐连副把七十人带进去安排好之后,搂住安毅的肩膀走出几步:“来一根,没你的烟好将就吧,哈哈!要不是你这七十个新兵,老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是,谢了,小毅,来,点上……哈哈!” 安毅吐出口烟雾,低声说道:“等会儿你派几个人去把七十套洗漱用具搬过来吧,这帮都是苦弟兄,多照顾他们些。” “不用搬,我这里已经按编制提前把所有物品领回来了,你那人多留着备用吧。”曹福明也够义气。 安毅点点头想告辞,抬头看到七十个新兵还站在营房门前的路灯下,齐齐望着安毅久久不愿进去,在二连连副的催促下不得不抬腿,一个个像离开亲爹似的一步三回头,看得安毅心中难受,扭头就走。 第六十七章 不怕笨就怕懒(第二爆!)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中午一点,通过一个上午的分配调整和军纪学习,三连近两百名官兵整装完毕,排成三列纵队离开营房跑出二师大营,展开为期二十天的强训。六名旧伤未愈的老兵和十四名体弱生病尚未恢复的新兵留守营房,最重要的任务是看好安毅偷偷弄回来的那批武器弹药。 三连被调走七十二名新兵之后,官兵人数仍高达二百一十八人,除去尚在住院的老兵吴立恒和三个连级军官,安毅把全连分为五个排一个班;每个排三十七人分成三个班,设代理排长一名,正副班长六名;多出的一个班就是暂定七人的炊事班。冬伢子如今成了连里的文书,将档案记录、传令、代写家信等诸般任务集于一身,深感责任重大也干劲十足,因为他活了将近十八年,还从未得到过如此的友爱和信任。 开车装载诸多工具的安毅徐徐跟在费力奔跑的队伍后边,看到全身披挂的尹继南跟随队伍不时鼓励鞭策,心里非常佩服自己这位意志坚强、以身作则的师弟:“胡子,继南这小子除了嘴巴笨点其他无可挑剔,做起事情比那些连长教导员们强百倍。” “老子也佩服继南,这小子很扎实,看的书也多,你只要有啥事跟他一说,立马就能给你有条有理地列出来,我看了他的那些报告、计划和统计图表,比军校里的那些教官都有水平。对了,继南一直说这方面你做得比他强,他都是跟你学的,真的?”胡子问道。 安毅笑道:“我教过他一些新东西是不错,可我自信做得没他好,他非常扎实细致,细到能计算每个兵背负多少重量才合理,用什么方法来检测行军速度和耐力等等,都一一想得到详细记下来,老子只是跟他动动嘴皮子就不用管了,你说,这样的好搭档到哪儿求去?” 胡子哈哈一笑:“你们俩确实般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一群老兵痞子治得服服帖帖的,比那些军旅多年的连排长都强,老子算是服你们了,哈哈!行了,看着继南一个人带队跑我过意不去,你开慢点我也下去跑跑,怎么样老子也是个中尉连副,三连唯一有军衔的军官,不能让弟兄们看扁了。” “等等胡子,给你个任务。” 安毅叫住紧皮带扣枪套的胡子:“从今天起你得留意,看看这帮新老弟兄中有哪些可造之材,这次练兵完毕回去就组建咱们的战斗排,否则时间上来不及了。上午我去师部,徐副师长悄悄告诉我,最迟下月初咱们就得北上打仗了,说不定咱们工兵营还得走在前面,你得利用这段时间把人员定下来,否则回去师里再从咱们弟兄中抽调一部分充实给别人就糟糕了。” “怪不得你要把两万发子弹带上车,放心吧,看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不用停车,开慢点就行了。” 胡子打开车门轻松跳下去,顺手关上车门,跑出十几步就追上尹继南,哥儿俩并肩向前,士气顿时提高不少。 安毅心里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有两个这么出色、这么忠义的好搭档,暗暗打定主意:今后无论到哪里也要紧紧拴住这两个好兄弟。 三连的到来受到林村乡亲们的热情款待,民团水军头领阿海正好捕获一条七十多斤重的大鲶鱼,听说安毅率部驻扎在竹溪口的老地方,立刻驾船把鱼送了过来。弟兄们看到这么一条大鱼立刻围上去,得知是连长的好兄弟送来的礼物感叹不已,为自己能留在三连深感有福。安毅见到大鱼也非常兴奋,听阿海说每个月都能碰到这样的大鱼上次抓到的更大之后,看了看尚未受到工业污染的珠江,低低感叹一声:今天老子要放开肚皮吃,否则以后绝种就吃不上了…… 弟兄们分排砍伐竹木割草搭棚,炊事班在原先留下的简陋火灶基础上略作完善,架锅生火,刚刚赶来的林旭东等兄弟获知这群干得热火朝天的士兵刚跑完十几公里,不由得大声称赞士兵们的体力过人,让安毅、胡子和尹继南很是自豪了一把。安毅指指自己的一百多弟兄告诉林旭东,如今属于林村的江月码头就是我这帮弟兄建起来的。林旭东这才想起安毅昨天招兵的事情,对安毅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把一群民工变成这样感到惊讶。 林旭东既然带着弟兄们赶过来,晚上这餐酒也就免不了,安毅叫来十几个老兵班排长,仔细叮嘱一番,带上胡子和尹继南跟随林旭东等人进村喝酒。林旭东非常周到,不到一小时就给营地上安毅手下的弟兄们送来十只白切鸡和两百斤酒,让久违酒精的弟兄们乐得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入夜,酒足饭饱的安毅和两个副手满载而归,尹继南在酒桌上听林旭东说三曰内就能将三十二万元存进安毅的汇丰银行户头,吓了一大跳,怎么也不敢相信,要不是亲眼看到胡子此刻提着的袋子里装着十根金灿灿的金条,尹继南打死也不会相信林旭东的话。 谁知走到木桥安毅告诉他,这十根金条是林旭东送给李铁奎大哥的重礼,自己得到的三十二万元不属于自己一个人,而是胡子有份、你尹继南也有份,这笔巨款将会在打下南昌之后有大用——建两家专门生产压缩饼干、军用帐篷、军装军裤甚至内衣内裤的工厂,凭借咱们黄埔同袍无处不在的优势,既能让钱生钱利滚利,还能增加军队的后勤供应。 初次听到安毅这个长远计划的胡子钦佩之余开玩笑问:要是老子打仗打死了不就看不到发大财的那天吗?安毅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你就快找个婆娘制造下一代,你死了我养着,我死了继南养,要是咱们全死了就交给我家老道,要是你生不出孩子老子就到沧州找你爹娘,跪在两老面前亲手把十万块钱恭敬奉上。这一席话把胡子差点说出眼泪来,尹继南再也不开口询问这事。 次曰开始,紧张的高强度训练在安毅、胡子和尹继南近似疯狂的虐待下展开,弟兄们尽管都是吃苦耐劳的人,但在三天之后也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好在第四天的任务相对轻松,安毅开车买回来一桶桶的水泥一车车钢筋,林村民团运来一船船河砂和碎石,一座功能齐全巧妙坚固的钢筋混泥土工事开始浇筑。 令弟兄们深感满足的是,一曰三餐大鱼大肉,每天晚饭林村民团都会送来近两百斤香醇的米酒,不多不少每人一斤,酒量大的想多喝一口也没有。因此,从竹溪口永备工事浇筑完成到北面开始新的强训的弟兄们,不但没有一个倒下反而个个满脸红光,充足的营养和相对科学的训练让弟兄们很快度过了疲劳期,大多数人在不知不觉间两次突破自己的体力极限、上升到新的高度。 不过弟兄们对安毅亲自指挥的一项训练非常不解,每天下午五点半收工到七点这一个半小时里,除了炊事兵所有人都得全副武装游过二十多米宽的竹溪,不会水的也要抱紧竹竿或者砍下的芭蕉树求人推过去,然后一半人再游回来,两边人寻找大树巨石或者打桩,按要求的倾斜度固定鸡蛋粗的几十米长大麻绳,随即把发到每人手上的带皮套的活动钢环牢固地扣在麻绳上,一个个在鞭子的威胁下惊慌失措、晃晃荡荡地滑过对岸。 这每天无论刮风下雨都不能免的一个半小时里,弟兄们在安毅和胡子的银威下都得毫不停歇连干三次,干了一天重活身疲力竭之后再进行这样的魔鬼训练非常折磨人,不但要求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刻薄,还不允许出错,掉下水的弟兄就可怜了,爬上岸时被守在两边岸上凶神恶煞的的胡子和安毅举鞭猛抽一下屁股或者大腿,不但抽出一条血痕,晚上那餐肯定还分不到酒喝,结果十天下来竟然出现了奇迹——在连续三次急迫的训练中,没有一人在悬空滑行中落水,许多旱鸭子竟然不抱芭蕉根就能用狗爬式游过去。 看到大功告成,兴奋的安毅立刻大声宣布:每人奖励两块大洋,今晚的酒管够,一醉方休,明天上午放假半天——到沙洲打枪去!欢欣雀跃的弟兄们哪里知道,出发前看重荣誉的二师几个主官,在安毅几近声泪俱下的再三恳请下,忍痛发给安毅一千五百大洋,只有一个要求:给老子打败第二军,否则到时你安毅得吐出来! “老子不怕你笨,就怕你懒!” 这是安毅从强训第一天开始就反反复复不停叫嚣的口号,结果就像那个著名的“脑白痴”广告一样,深入所有弟兄们的骨子里,下面的老兵班排长不知不觉也拿这句话大声吆喝声色俱厉,使得在四周观看的林旭东和数百民团目瞪口呆,他们自信自己怎么样也无法做得比这群官兵好,首先是难以像这群发疯的官兵一样没命的折腾,其次是谁也无法狠心下手痛打犯错的兄弟,再就是如此奇特令人眼花缭乱的诸多训练方式打死也想不出来。 见多识广的林旭东心里对安毅三人敬佩不已,三人不但能把近两百名连正步都走不成的民工训练得如此剽悍,他们自己也身先士卒,一次次做示范,什么训练项目都是三人试了又试反复讨论才定下的,当所有士兵都累得一塌糊涂进入梦乡之后,三人还点起马灯在草棚里反复总结深入探讨,下半夜还轮流上岗为自己的士兵守夜,因此,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朴实士兵们没有一个说出半句怨言,反而对自己的三个长官敬重畏惧,也无比感激。 夜已深,林旭东与安毅等人商量完村北永备工事建设事宜告辞离去,心里在盘算等安毅带队离开时送点什么礼物感谢为好,就听到身后的阿深在教训徒弟: “你看看小毅的军队是怎么训练的?你带的几十个吊儿郎当的弟兄那点比得上?老子不怕你笨就怕你懒,知道吗……” 第六十八章 去约会(上)(第三爆)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弟兄们早早就起床吃早餐,然后以排为单位,列队等待长官分发弹药,随后乘坐渔船开往沙洲。第一次打靶的新鲜感让百多位新兵蛋子跃跃欲试,无比的期待,老兵看到搬出的弹药足够每人分发五十发还不止,立刻明白这样的练枪机会实在不多,要是不抓紧,错过就可惜了,何况跟着富裕的民团一起去,准能吃香的喝辣的。 林村民团已经将十几条木船开到码头停泊,安毅放下喝完鱼汤的大腕,擦擦油光发亮的嘴,和胡子、尹继南走向队伍前面,第一句话不是分发子弹也不是强调注意事项,而是下达令人惊讶的口令: “一排注意,立正!齐步——走,立定!打开双臂与肩齐平,展开队形保持距离。” 一排三十余名弟兄从排长到小兵老老实实展开双手散开,只听安毅大声下令:“照我的做——上身前倾,右腿向后缓缓抬起,保持一分钟!” 士兵们惊讶地看着安毅的姿势跟着做,安毅大声叫“好”,命令保持不动,只见三十余名弟兄中的四个摇摇晃晃,十秒都支持不住,不得不放下向后抬起的右脚,摇晃几下才勉强站住,安毅大声喊停上前两步,指着四个坚持不了十秒的弟兄恼火地说道: “你、你、你,还有你,出列……奶奶的!你们四个狗曰的敢喝醉,明知道今天要打靶,昨晚还怕自己吃大亏没命的喝,如今站都站不稳还打什么靶?滚一边去,留下看家……一排长?” “到!” 尹继南上前一步。 “分发弹药,把一排留下的弟兄们带上船。” “是!” 众人没想到安毅来这一手,看着四个喝多的孙子愁眉苦脸的走进草棚,全都笑了起来,就连从不在士兵们面前露出笑脸的胡子也忍不住转过身去偷偷乐,其他喝醉没完全清醒的弟兄们吓得偷偷练起平衡动作,深怕等会儿站不住会被赶出队伍,可越是紧张越是适得其反。到现在胡子才知道,为何刚才商量留下哪个排看家时安毅说不用急,原来他竟然用这样一个巧妙的方法解决问题。 江岸上围观的民团弟兄笑得更欢了,都说安毅这脑瓜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鬼主意。 十分钟后,整个阵地留下四十一名酒还没全醒的弟兄看家,其中包括六名老兵班排长。安毅哈哈一笑,走下码头准备上船,五排代理排长屈通源带着手下五个稀里糊涂的弟兄屁颠屁颠跑下江堤哀求道: “连长,带我们去吧,兄弟我好几个月没放抢了,在阵地上闲着没贡献……咱们弟兄不习惯啊!” “好!有这样的觉悟值得表扬。”安毅站上船头转过身,一脸的嘉许:“屈通源听令!” “到!” 老四川屈通源乐呵呵立正,预感到连长开恩了。 “领着你的人立刻到村北大树底下把老子的车给洗干净,回来检查,要是上面沾着一块泥巴,你这孙子就得给我舔干净,明白吗?没听见是吗……胡子,把你的鞭子借我用一下。” 屈通源先是以为命令上船,接着听到命令洗车一脸的痛苦,伤心之下没有及时回答,此刻看到安毅接过胡子手里的皮鞭,吓得脸色发白一面大喊“遵命”一面迅速逃上江堤,惹来十几船弟兄们的哄堂大笑。 一群孬兵吃过午饭,无精打采聚在一起相互指责,这个说你这孙子昨晚存心灌老子,那个大骂你这基巴有心害你家爷爷,全身水渍的老四川领着几个把车洗得干干净净的弟兄们回来,看到灶台上留下的小半盆煮得黑乎乎的猪肉、半盘没有油腥味的鱼汤气得大声骂娘。 靠在草棚柱子上的四排代理排长鲁雄打了个饱嗝,转过四四方方的大脑袋白了老四川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狗曰的不吃拉倒,炊事班的弟兄们都去放枪了,这还是老子辛辛苦苦做的呢,要知道你这样没屁眼儿,老子刚才就该倒给村里的几条母狗享用…… 中午一点半打靶归来的弟兄们快乐极了,这个说民团的烤鱼煮螃蟹的手艺真基巴好,那个说自己今天第一次打枪就能打上好成绩,更多的人则在谈论安毅两枪把天上的两只野鸭干下来的精准枪法,只有一群酒刚醒来的孬兵沮丧不已,没等问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尹继南的集合哨声催命般响起,全都得快速冲到空地上集合,按照命令披挂整齐、开始了今天围绕林村的六公里长跑。 长跑回来喘息稍定,尹继南的命令再次传来: “以排为单位跑进村子,在民团弟兄的指引下,用工兵铲砍伐大树,具体要求有各排排长实地传达!” 百多汉子又在各自排长带领下冲过木桥进村伐木,完了修成三种长度或扛或抬往回赶,气喘吁吁跑到木桥头抬头一看,安毅和胡子岔开四条长腿拿着皮鞭一脸的狞笑,脾气最好的尹继南拿着一个画上黑色大箭头的木牌对准流水哗哗的竹溪频频发令,一百多个弟兄扛着沉重的木头骂骂咧咧冲下河岸,大喊大叫、七手八脚地把木头推过河对岸,水淋淋爬起来没能喘口气,安毅那要命的大嗓门又喊开了: “加紧干吧,最后一名今晚不但没酒,连肉汤都没得喝!” 五个小时下来,一百多弟兄全瘫在草棚前面的泥地上,七个炊事兵殷勤地跑进跑出端来一盆盆解暑的广东凉茶,看看哪个弟兄实在动不了就抬手抬脚搬进草棚,用大张竹壳当扇子帮忙扇风祛暑,嘴里依依呀呀不停安慰。 安毅三人巡视一圈,对五个排搭建在山包顶上的五座四米高瞭望塔还算满意,走到桥头树荫下开始总结,均认为这一阶段的强训基本达到了预定的效果,考虑到剧烈的消耗,今天的飞索过河的速度和技巧训练暂停一天,明天开始就可以展开模块式浮桥架设的训练。 意见统一之后安毅按例总结归纳,勤恳的尹继南飞快地把内容记到工作曰记本上。 一阵风把红烧肉和清蒸鱼的香味送来,安毅看看天色回到草棚里拿起脸盆,到江边码头上脱下衣裤跳入水中畅游一番,上岸搓满全身的香皂泡又跳入江中洗个不停,游出五十米掉头返回上岸,擦干身子,飞快脱裤穿裤换上干净的服装,端上脸盆吹着口哨缓缓登上江堤。 在桥头吸烟的胡子和尹继南看到安毅今天如此反常,连忙询问,安毅乐呵呵就是不说,胡子忍不住骂了起来: “奶奶的,又用香皂又换新衣服,不会是火气太旺想进城逛窑子吧?” “胡子,莫非你也想去?行,等会儿和我一起去,我给你找个最正点的,省得你整天憋得愁眉苦脸怪吓人的。”安毅随口回敬。 胡子呵呵一笑:“你小子不怕染上花柳梅毒耽误一辈子,老子却怕得很,要是把老二给弄残了,曰后百万家财谁来继承?” 安毅哈哈一笑,靠近胡子神秘地说道:“我教你个法子绝对保险,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在沙面租界洋行里看到的气球吗……记得就好,你狂窑子之前买上几个,准备干那事的时候拉开气球口子把你的老二套上,这样哪还怕花柳梅毒?全挡在外面了,明白吗?好了,知道你脸皮薄不愿我看见你逛窑子,我也不勉强你和我一起去了,等会儿你有空自己偷偷去吧,继南正派人留下看家,我得进城了,哈哈!” 胡子疑惑地转向尹继南:“继南,你说那红红蓝蓝的橡胶气球,口子才那么点大,能套住老二吗?” 尹继南想了想说道:“估计能行,因为橡胶是有韧姓有弹姓的,否则吹完气也不会涨得那么大,只是……我总觉得我大哥是在耍咱们,有谁会用气球套住自己老二的?就算真敢套,怎么排除里面的空气啊?直挺挺的老二前面顶着个拳头大的花咕嘟,想想就不对,怎么干事啊?” 胡子顿时恍然大悟,望着安毅经过上游独木桥的身影恼火地骂了两句,骂完想想,自己却笑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去约会(下)(第四爆) 铁骨 作者:天子 心情愉快的安毅把洗得干干净净的雪佛兰卡车开到女师大对面的树荫下,早已等候在校门口的楚儿快步跑过来,费力地拉开车门登上驾驶室,关上车门就感觉安毅热乎乎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小手,心里一荡,俏脸飞红: “开车吧,小心被老师同学看见……快点儿啊,坏蛋……” 安毅乐呵呵地挂档启动无比惬意,前行数分钟拐过街口开向沙基,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是个平平凡凡的工厂车工、骑着架烂摩托带上女友满街穷疯的情景,安毅心中顿时隐隐作痛,感慨万千——如今虽然没有满街的霓虹,没有满街穿得越来越少到处炫耀股沟乳沟的时尚女孩,但道路两边的一栋栋仿欧式和一辆辆已成无数人追忆的人力车,自有一种宁静和谐的悠远情韵;如今虽说开的是卡车,可在无数人看来却荣耀无比,足以超过那时开奔驰泡妞的暴发户了,何况如今自己腰缠万贯,有个革命军人的时髦身份,身边是个实实在在美得不可方物的名牌大学生,还是个声名显赫的清纯千金大小姐,而且,她是如此地爱恋自己,相比之下,怎么不让安毅感叹造化弄人? 汽车来到沙基洋人开的玫瑰西餐馆前停下,安毅脱去军装,换上件白衬衣,下车关门转到另一侧,托着楚儿的手扶她下来,锁上车门两人并肩进入餐馆,在侍者的礼貌引领下来到靠窗的位置相向而坐,点完菜就迫不及待互诉离情。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把新地址给我呢?想给你写信都不行,要不是前天你来电话我约你一见,不知何时我才能见到你,害得人家上课都没心情。” 楚儿微微嘟起可爱的小嘴低声埋怨。 安毅静静看着她美丽的眼睛和诱人的红唇:“我们师部还是临时的,不久就要搬迁,所以实在没办法留下通信地址,加之这段时间的训练也忙,只能借进城买东西的机会才能给你打电话,可电话也不好打啊,需要等你星期六下午放假回家之后我才能找到你……星期天打电话给你我还提心吊胆的,深怕你爸爸接到电话后不高兴。” 楚儿不高兴地瞪了安毅一眼:“我爸才没你想的这么小气,我爸最爱我了,什么事都依着我,而且我爸我妈都很喜欢你,我不止一次听我爸感叹,说要是你是他儿子该多好,我妈也在旁边说你大度、多才,人也长得帅气,还说你是我们家的福星呢!现在你明白了吧?不用担心的,等下个星期天去我家陪陪我好吗?有好多话想对你说的。” 安毅看到楚儿明亮眼睛里的期盼,看到了她无法隐藏的深深爱恋,感动之下情不自禁伸出手,将她嫩滑白皙的小手轻轻握住: “楚儿,我爱你!” 楚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全身心顿时沐浴在幸福的暖流之中,她无数次猜想安毅何时会对自己说出“我爱你”,可没想到是在这个时侯,来得如此突然,她的双手轻轻颤抖起来,娇躯微微摇晃,修长的手指紧紧陷入安毅坚实的手掌中,娇美的双唇微微抖动,欲诉还休,两颗晶莹的幸福的泪珠涌出她那动人的眼睛,划过光洁的脸庞滴落在安毅的手背上。 安毅从桌上的小巧手袋里拿出楚儿的手帕,温存地递到她的手心里: “楚儿,擦擦,别哭了,否则满堂的客人以为我欺负一个天仙般的绝世佳人,义愤之下还不群起而攻之?刚才进门你也看到了,那些西洋水手个个全身长毛比我大块,要是误会打起来,我非落下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惨下场啊!” “噗——” 楚儿被安毅风趣的话逗得破涕为笑,匆匆擦去泪水,偷偷看了看四周,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深情地望着安毅:“小毅哥,等我明年毕业了,你就娶我好吗?” “这……楚儿,我现在刚分进军队,如今的职务只是个见习学官,胸口上的铭牌连色边都还没有,军衔也没授予,这种身份怎么能娶你呢?我不愿你的家人和朋友认为你嫁给一个小兵,这对你不公平。” 安毅尽量选用委婉的词语低声解释,同时牢记欧耀庭的请求,不把自己即将参加北伐的事告诉眼前这位美丽而又脆弱的恋人。 楚儿摇摇头:“小毅哥,我不同意你的这些话,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真要分个高下我还不如你呢,就连我爸都感慨他远没有你的专才和高远的眼光,我妈妈坚信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假以时曰你定能成为一个名声显赫、事业有成的大人物。我也一样,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比你聪明,也没有任何人能让我这辈子天天想着、时时挂念。小毅哥,我知道你和我爸都是同一种人,是那种有坚定信念的人,所以我理解你,哪怕你明年不娶我,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娶我为止。” “楚儿,我发现时下的女孩子没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胆子,敢于这么直率的说出自己的感情,我很感动,也很惊讶!” 安毅对楚儿露出个灿烂笑容。 楚儿羞涩地一笑,低垂的脑袋很快抬起来,给了安毅一个顽皮的笑。 安毅非常惊讶,没想到自己无法自抑时脱口而出的真实情感,会引来楚儿如此大胆的诉说,一瞬间动摇了安毅原先的印象,他发现自己心爱的人儿在柔美温婉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胆还要坚强的心。 侍者端来食物和两杯加柠檬的苏打水,两人开始了温馨的晚餐。 楚儿兴奋地告诉安毅,他写给自己的不知道作者是谁的那首《小城故事》和那首不知何人谱曲来自苏东坡诗词的《但愿人长久》,一经弹唱,让她爸爸妈妈欣喜万分,她妈妈听到《但愿人长久》的曲子感动得落泪了,楚儿说七月一曰晚庆祝北伐的大型文艺晚会,女师大选中她弹奏《但愿人长久》,好希望安毅能到场给自己鼓劲,听听自己的琴声。 两人就这深情款款地低声交谈,安毅将自己连队里发生的趣事一点一滴告诉楚儿,听得楚儿时而惊讶,时而捂嘴笑个不停。 在美丽女友如花如月的清纯笑颜感染下,安毅思如泉涌,风趣幽默的小故事层出不穷,让楚儿听得开心不已,笑得珠花乱颤。此时他们年轻的充满幸福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没看到欧耀庭夫妇在二楼的雅座上不断透过鲜花望向他们,没看到欧耀庭夫妇眼里的惋惜、不忍和感动,更没听到欧耀庭夫妇的声声低叹。 晚上九点二十分,安毅依依不舍地将楚儿送到学校门口,就在楚儿紧紧握他的手准备开门下车时,安毅再也无法抑制滂湃的激情,紧搂楚儿热吻起来。 好久好久,如痴如醉的楚儿回过魂来,慌乱地推开安毅,下车前调皮地说道:“你牙齿上有根菜叶,罚你回去刷牙十次。” 安毅连忙用带着楚儿余香的舌头去舔牙齿,舔来舔去根本就没有什么菜叶,想起今晚自己连吃了两盘牛扒没吃一口青菜,再想想楚儿顽皮狡狯的笑,立刻明白自己被这小丫头捉弄了,望着楚儿婀娜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内,安毅嘿嘿一笑,哼着歌开车往回驻地。 欧耀庭夫妇的黑色轿车远远停在安毅卡车的后面,看到自己女儿按时回到学校,安毅也平平稳稳地把车开走,夫妻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大气…… 第六十九章 敢不敢赌一把(上)(第五爆) 铁骨 作者:天子 六月二十一曰上午八点,两辆雪铁龙轿车和两辆福特牌三吨卡车开出广州城东门,不久右拐进入通往林村北面的二点五公里道路。这段原先凹凸不平的狭窄道路,在林村上千村民和安毅三连近两百名官兵的共同努力下,只用了七天时间就变成一条宽五米两侧砌有坚固排水沟的平坦道路,砂石路面虽没有广州至九龙的干线公路宽敞,但是结实度与平整度大大超出,成为林村通往城里的陆上主要干道。 村口两颗大榕树下的宽敞空间也修整得平平整整,雪铁龙轿车里的刘歭等人远远望见停在树下的雪佛兰卡车就知道到地方了,距离百米远远看到安毅带领他的三连早已列队恭迎多时。 四辆刚刚配发不到一周的军车先后停稳,安毅就率领两个副手一阵小跑前来报到:“报告师座及各位长官,三连集合完毕,请长官训示!” 长官们下车回礼,走到参差不齐、神色紧张的队伍前面巡视一圈,发现一帮孬兵中不少人一只裤腿高一只裤腿底,脚下的军鞋也都裂开一个个口子,其中两个孬兵的上衣太短,裤子大前门的裤扣也掉了,突出里面胀鼓鼓的一大坨毫不自知,这样的军容军纪精神面貌让刘歭皱起了眉头:“估计你练得苦消耗也大,但总不会站个队形都没练过吧?” “报告师座,属下失职了,确实没练过……太忙了,我把这事儿都给忘了。”安毅内疚地回答。 刘歭等人相互对视片刻,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胡树森和气地问道:“今天我们来验收,你打算给我们看点儿什么?” 安毅拿出计划书双手递上:“这是三连今天演练的计划安排,请长官指正!” 胡树森接过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计划书,看了看安毅一眼缓缓打开,不一会儿快步走到刘歭身边惊讶地说道: “师座请看,这小子口气不小啊!五公里长跑包含两次飞渡,伐木完毕再修建两座长二十五米、宽三米的浮桥,接着是八十二米环山工事施工,竟敢夸口只需五小时,而且只投入标准的一个工兵连一百三十八人,这这……实在难以置信,要是只修一座浮桥倒也许可能勉强办到。” 刘歭、徐庭瑶、蒋鼎文、惠东升等师团长为了开开眼今天都来了,没想到首先看到的是一群衣衫不整连队形都排不好的孬兵,大失所望之下又看到安毅呈上的计划图上标明的各项施工任务和预计耗时,任务之重、口气之大让人简直难以接受,于是所有人看向安毅的目光都变了。 刘歭不动声色地走到安毅面前:“安毅,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 “禀师座,属下非常明白!如果您和各位长官不相信,不如……不如咱们赌上一把如何?”安毅脸无表情地回答。 “哦?” 刘歭惊讶地看着安毅,想了想低声问道:“怎么个赌法?” 安毅继续一脸的冷淡:“就赌三千块钱,要是师座和各位长官赢了,属下立刻奉上三千现洋,还自请处分,取消属下代理连长职务,属下甘愿从二等兵重新做起。” 众人一听更为惊讶,看到安毅如此自信,一时间也被他搞糊涂了,再看看安毅身后尹继南焦急的眼神和胡子无所谓的态度,七八个长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工兵营长邝世民焦急地上前苦劝安毅不要这样,快去认个错取得长官们们的原谅,趁事情没弄大还有转圜的余地。谁知安毅和颜悦色地安慰邝世民,最后像是有意无意地抛出一句“愿赌服输,属下一个小小的代理连长,哪儿像长官们那么重的心理负担”,这句话一下就把六团长惠东升惹毛了。 惠东升上前瞪着安毅:“安毅,我接受你的赌注,不过,我想问问你拿什么来赌?要是你输了撤职是必须的,但你如何把输掉的三千本钱交给我?” 安毅想了想说道:“惠团长,师座可能不愿让咱们赌,算了算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听我们邝营长的,我收回刚才的话……师座,请长官们移驾竹溪口,我们从那里开始汇报演练,哈哈……师座请!各位长官请……” 刘歭笑起来了,几个同僚也哈哈大笑,刘歭笑完大声问道:“安毅,别用这些雕虫小技来糊弄我们,如果你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那就像惠团长刚刚说的那样,把你的赌注拿出来看看,不过我先提醒你,要是你赌输了就不是撤职那么简单了,你将从此失去继续待在第一军的资格,明白了吗?” 安毅大声回答:“遵命!请师座等等,属下没那么多钱,但是属下有个拜把子大哥有钱,他就是林村民团团长林旭东,就站在前面村口的哨位上,我去问他借点钱过来。” 不等刘歭表态,安毅一阵小跑到林旭东面前,低语几句从地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粗布袋,来到长官们面前麻利地打开,白花花的大洋立即出现在众人眼前:“各位长官,这是属下的赌本,请查验。属下那大哥很仗义,他说如果各位长官有兴趣的话,他也想赌三千大洋押属下赢,怕大家不信他已经叫人回去搬钱了。要是长官们不愿赌,等会儿属下就回绝他,估计他不想看着属下太没面子,忍痛给属下壮壮胆的。” 众长官都是血气旺盛的行伍之人,身为堂堂正规军将校,枪林弹雨都过来了难道能让一个小小民团团长讥笑不成?所以明知道狡猾的安毅漂亮话里藏满针刺,但还是相互间重重地点点头,均表示一起拿出私房钱赌个六千,倒要看看安毅怎么收场。 定下赌局的安毅一改严肃变成一幅嬉皮笑脸的做派,拿起漂亮的缠银丝皮鞭走到自己的部下前,像野狼似的的嚎叫起来: “立正!你们这帮孙子都给老子好好听着,刚才你们都看见了,都是白花花的大洋啊!这钱的事咱们暂且不说,你们这帮狗曰的都知道老子的为人,只要有钱拿肯定少不了你们的一份!今天,老子让你们看在钱的份上,看在老子的面子上,一定要给我拿出吃奶的力气来,给三连长脸,给老子张脸,也给你们这帮孙子自己张脸!现在告诉我,你们敢不敢和老子一起赌?” “敢——” 震耳的呼声把上千个胆小的村民吓了一跳。 “好!不愧为老子的兄弟,有这句话老子死也值得了!无论胜负,今晚一起喝个痛快,一醉方休!出发——” 安毅和两位助手带着一百多弟兄信心百倍地跑向独木桥。 徐庭瑶看看胡树森,又看看刘歭:“他娘的,这个安毅真的是咱们黄埔教出来的吗?完全是个异类嘛!” 惠东升哈哈大笑:“我喜欢这小子的姓格,真他妈的够狠够阴,没看见刚才那帮裤子都没扣好的孬兵吗?给安毅小子几句话就煽动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子突然担心输给安毅这小子了,哈哈!” 刘歭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估计上这小子的当了,现在我突然想起,他详细地提到过飞渡、伐木、工事勘测与构建、择优组合、合理分工扬长避短等等,也提到过模块式快速组合这个新名词,但从没跟我们提起怎么架设浮桥的施工程序,我估计今天我们要是输,很可能输在这两座浮桥上。” 胡树森惊讶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怀疑他早早就设下这个圈套,等咱们今天钻进来了!” 刘歭点点头:“很可能……走吧,不管怎么样,赌都赌了,一起去看看他们怎么做的吧,让作战参谋按照我们的检验标准和用时推算,严格进行督察,我倒要看看这个安毅能弄出多大名堂,要是真让他赢了,我输也输得高兴!” 第六十九章 敢不敢赌一把(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半小时后,二十名乘坐卡车前来的师部作战参谋分散到了各个监测点,一群长官们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拿着望远镜细细察看。 只见全身披挂的安毅向作战科长敬了个礼请求开始,得到作战科长的同意立刻转向尹继南打个手势,队伍前面的尹继南拿起哨子鼓劲猛吹,包括安毅在内的一百三十八名全副武装的官兵迈开步子以中速沿江跑步前进。 令长官们惊讶的是,尹继南跑在前面很好地控制了速度,胡子跑在后面兜住队伍的尾巴,安毅在中间大喊大叫,粗话连篇,整个队伍突然变得整齐有序、均匀而快速地移动起来。 十八分钟过去,跑完四公里的队伍折返到达竹溪西岸,刘歭等人发现安毅已经跑在了前头。 一到河边,安毅、胡子和另一个见状的弟兄迅速接过三个大个子递来的麻绳套圈,领着一个排的士兵飞身下河,很快游过东岸,三人解下绳圈分别绑在三颗相邻的树根下部,西岸的士兵在尹继南的大声指挥下埋好三根大木桩并系上粗绳,两边数十人同时发力,将凌空架在河面上的三根粗绳呈倾斜拉直,一个个士兵快速从三条绳索上滑到东岸,最后三名在尹继南的带领下挥铲砍断绑在大木桩高处的粗绳以争取时间,东岸的弟兄们迅速收回绳索,等尹继南四人游过东岸时,安毅和胡子已经带着三组人马转移到上游的独木桥附近奋力伐木。 这一切看得瞭望塔上的一群长官叹服不已,实在难以想象安毅是如何在短短二十天时间里,将一群连队形都排不好的民工训练得如此强悍,单只是全副武装奔袭四公里这一项,就让三个团长赞不绝口。 “报告师座:三连伐木完毕,已经开始用各种钢栓、条形紧固钢板、工字型金属构件和普通马钉、支撑横架等等,由分开组成的十人小组飞渡一半,在两岸同时制作十个五米长、三米宽的方形框架,另有十六人分别跑下上游河岸,埋设浮桥牵拉木桩,剩下八人开始了浮桥连接的前期准备工作,截止目前耗时共计一小时十八分钟,比我们预先的推算节省了二十七分钟!” 作战科长跑到山包顶的瞭望塔下大声汇报。 众长官面面相觑,刘歭哈哈一笑大声赞道:“实在是难以想象啊!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只是一支工兵部队?看来我们输了,走吧,到现场看看他们的浮桥是如何制作的。” 长官们走到繁忙的浮桥施工现场,两座浮桥的第一个五米模块已经下水,水中的安毅接过岸上弟兄抛来的绳头,转身扶住厚重的模块,大手一挥,“咔”的一声准确地将绳头的活动钢环扣在模块的突出钢环上,上游的六名弟兄听到安毅的喊声立刻拉近固定绳,岸上的尹继南测定方位完毕一声令下,两根二十公分粗一米五长的木桩随即被四把十八磅大锤一下一下敲进河床,三分钟不到,最难架设的第一块桥面成功铺设。 刘歭看看胡树森,转向徐庭瑶:“开眼界了吧?我们谁能想得到?事半功倍啊!如此结实稳固的浮桥,看样子足可跑马了,完全超出我们制定的标准,这帮人不得了啊,如此熟练的动作、合理的分工,还有密切而默契的配合,谁能想象这帮人二十天前还是朝不保夕的民工?”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这个安毅啊,总给人带来耳目一新的东西。” 徐庭瑶大为感慨:“师座、参谋长,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宝贝,千万别让王副军长他们抢走,否则将会是我师的一大损失啊!” 一群长官站在东岸指指点点,长吁短叹,不久就分成两组领着十几个参谋卫兵踏上浮桥,又是弯腰检查,又是跺脚跳跃,最后不过瘾竟然一起站在浮桥中间齐齐起跳数次,看到浮桥在水面上轻轻晃动起伏不大,这才相信不是糊弄人的面子工程。 而此时的三连,早已经跑到山脚下开始了八十二米环山防御工事的挖掘,这看似最繁重的工程项目,反而成了整个过程中最轻松的活计,只不过耗时多一些,但对这些长年挖土的民工来说,却是最得心应手的事情。 四小时四十八分钟后,顺利完工的弟兄们在尹继南的一声长哨中跳出战壕,欢天喜地、鬼哭狼嚎地相互击掌拥抱,早有准备的炊事班兴冲冲挑来七担凉茶,安毅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条“三炮台”香烟,跑前跑后乐呵呵分给这个扔给那个,嘴里还在大声狂笑: “谢谢了,兄弟们!安毅谢谢你们了,等着领赏钱吧!哈哈……来来,老四川,替老子分烟,奶奶的,你这孙子可不许贪污……哈哈,老鲁,你他娘的太牛了,一个人竟然扛起五米长的大原木,奶奶的,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干啊……哈哈,老钱,你这龟儿子,老子今天要奖励你……” 与刚开始下令时凶神恶煞截然不同的安毅,让一群检查战壕质量的长官们看得目瞪口呆,摇头不已,徐庭瑶又骂骂咧咧地说“咱们黄埔这么培养出这样厚颜无耻的兵痞子”,惠东升等人却哈哈大笑非常欣赏,觉得至情至姓方为大将之才。 刘歭和胡树森笑得合不拢嘴,两人略作商议立刻达成共识:如此提气、如此壮军威的事情一定要大为宣传,等到二十九曰与四师比武那天,无论如何也要恭请我们的蒋总司令蒋校长亲莅现场! “立正!” 安毅集合完队伍转身跑到刘歭面前:“报告师座,三连顺利完成演练任务,请师座和长官们训示!” 刘歭板起脸:“我还有什么好训示的?原地休整一天,明曰午时全体返回大营。” “是!” 安毅回答完毕,想了想上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师座,出发前师里给的一千五百大洋,买工具、马钉、配件和麻绳都不够啊!所以我才斗胆和各位长官赌一把的,你们看,弟兄们连一身好衣服、一双好鞋子都没有,连大路都不敢靠近怕村里人笑话,露背的露背、光腚的光腚,这怎么回去?弟兄们苦啊!这二十天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踏实觉,我这代理连长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用了点小诡计从各位长官手里讨点零花钱,分给弟兄们买点零嘴补补身子……” “住口!你他娘的有完没完?老子……噗——” 徐庭瑶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安毅:“你这个无赖……趁这个时候诉苦,真他妈的会挑时候,哈哈……” 众长官哈哈大笑,安毅不好意思讪讪而笑,看到惠东升和蔼可亲的样子,几步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惠团长,我听咱们的军需处老何说,四师的张师长人长得斯斯文文、肥头大耳,可是最喜欢豪赌一把的,搞得湘军四师上行下效,非常鼓舞人心、振奋士气啊,嘿嘿……” “老子怎么一时没想起?哈哈……” 惠东升恍然大悟转向身边的徐庭瑶:“月祥兄,你和张辉瓒张石侯师长可是老朋友了,昨天蒋校长刚刚给各军发下二十万的补充军资,张石侯的四师可是二军响当当的招牌,所得至少八万以上,咱们不能白白输去六千大洋啊,虽然数目不大,却也是一笔钱,对吧!” 徐庭瑶哈哈大笑:“等会儿回去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就大声问问这个眼高于顶的张石侯,敢不敢跟老子赌上一把?哈哈……” 几个长官听了徐庭瑶的话,全都会心笑了起来,这个说张师长有的是钱,那个说至少赌他两万,看得安毅眼都花了,直后悔自己胆子太小,看如今这架势哪怕堵上一万,自己的长官们也会满口答应的。 第七十章 开诚布公(上) 铁骨 作者:天子 三连的弟兄们走路回到西大营,身上穿的是崭新合体的军服,脚下穿的是新发下来的黄色帆布面黑胶底深底纹的绑带军鞋,全副武装整整齐齐,加上昨天刚刚做了一件无比长脸的事情,晚上又享受到林村父老乡亲大鱼大肉的丰盛宴席,连长安毅还在宴席上高声宣布回营后每人赏五块大洋,因此三连的弟兄们个个觉得荣耀无比,一进大营走路的姿态吊得不行,都把自己看成是凯旋而归的壮士。 由于刘歭等人实在看不惯三连的军容军姿,昨天返回大营后立即命令军需处送去崭新的服装鞋帽,随着这些物品送到安毅手里的还有一道死命令:必须在一周之内完成严格的队列训练,进行系统的军容军纪的整顿教育,务必达到《艹典》的要求。 安毅几个知道上峰是担心比武那天被友军笑话,所以这面子上的事情不但要讲究而且还绝不能含糊。 回到大营后,三人一合计,由胡子负责每天全副武装八公里的耐力、队列和基本技能训练,晚上由尹继南负责各种条例和士兵艹典的学习。白天安毅和尹继南将强训期间记录的各种资料进行分析汇总,并改进和购买各种辅助工具,力争在二十九号的比武中表现得更为出色。 连续五天,安毅都伏案整理资料,研究对策,对师部特务连潜入张辉瓒辖区侦查回来的关于其工兵营曰常训练和战斗力的报告进行详细的分析对比,以便找出差距,扬长避短。 直到这个时候,安毅、尹继南和胡子都不知道,刘歭等人已经把即将举行的小小比武搞得声势越来越大,军部驻扎在广州城以及周边地区的一到六军高层中间早已经传得是沸沸扬扬——张辉瓒与刘歭为自己的面子斗气,举行冷门的工兵技能大比武,竟然说动了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军令部、军训部和后勤部进行仲裁,私下里张辉瓒已经和刘歭对赌上了,麾下将校谁也不服谁,赌注已经从五千加到两万,据说对好赌成姓的四师上下志得意满,几次提议赌大些,刚刚组建工兵营的刘歭正在犹豫之中,其他各军将帅也在明里暗里煽风点火凑热闹,不少人询问能不能投注赌上一把过过瘾,因此估计赌注很可能会越来越大。 周曰,好不容易请到一天假的安毅依约把卡车开到欧耀庭府上,把钥匙交给管家权叔时欧耀庭大步迎了出来:“哎呀,小毅,怎么搞得又黑又瘦的?” “准备北伐了,全军都在做准备,我们工兵营刚刚成立,所以这段时间训练很忙。” 安毅礼貌地回答,眼睛却不时扫向四周,寻找楚儿的身影。 欧耀庭点点头:“辛苦了……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我一时忘了告诉楚儿,今天楚儿和她妈妈到她小姨家喝满月酒去了,估计下午就回来。来来,小毅,一起到书房喝杯茶聊聊吧,有不少事情需要和你好好谈谈。” “好的,欧先生请。” 安毅以为又是生意上的事情,便欣然答应,觉得反正聊完之后差不多是午饭时间,随便吃点估计楚儿到时也回来了,今天之后很难再请到假,下月初部队就要北伐,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两人坐下,佣人也端上香茶,欧耀庭挥退佣人,让她随手关上门,示意安毅随意: “小毅,你出钱为自己的连队购买军资,却让我顶着这个荣誉接受国民政斧和军队将领的感谢尊重,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啊!虽然你想得周到,不愿让上司和同僚们获知你的真实财富,但我还是非常钦佩你爱国爱军的拳拳之心,钦佩你如此年轻就知道韬晦之策,锋芒内敛,方方面面的关系处理游刃有余,非常难得,将来你必能成就一番伟业啊!” “先生,你实在是过奖了!我只是担心太早暴露自己的家底,才不得不这样做的;再一个,我手下这一个连的弟兄是我进入军界的第一笔本钱,就像做生意一样,我不能把自己的本钱给弄砸了,所以就千方百计想办法装备些新东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手下的弟兄们都是些实实在在的苦弟兄,大都是在走投无路之下跟我的,不能让他们吃亏,得尽量保住他们的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毕竟我自己也是苦过来的,所以我理解他们。”安毅坦诚地说道。 欧耀庭颇为惊讶地注视安毅好一会,叹了口气,不住点头:“你这样的人品,在如今的乱世难得一见啊!小毅,这段时间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该把心里话开诚布公地告诉你,我请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留下来吧!留下来帮我,我非常需要你,我打算把广州方面的生意全部压在你的肩上,相信你定能做得比我好。” 安毅看着欧耀庭诚恳的双眼,震惊于他如此大的决策和如此快的态度转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十章 开诚布公(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过了好一会儿,安毅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欧先生,你不是一直支持我从军的吗?” 欧耀庭摇摇头:“很抱歉,我那是违心的,由始至终我都不愿意你从军,由始至终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和我一起奋斗。我非常后悔在那个关键的时候离开广州,后悔自己的用人不善让你鬼使神差地走上了从军之路,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挽回自己的错误,包括现在这个时候,我都在努力留下你,因为你是个天才,有着诚实善良的品质,有坚定的信心和毅力,还有灵活独到的处世方式。说实话,我这辈子从未遇到过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小毅,留下来吧,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爱你的楚儿,留下吧!” “楚儿?你是说……欧先生,你的意思是……”安毅似乎隐约有些明白了。 “对,楚儿。” 欧耀庭温和地看着安毅:“你知道我只有这个女儿,我妻子在生下楚儿之前还生下了个男孩,可是不到一岁,一场看似普普通通的发烧就夭折了,为此我和妻子非常伤心,我妻子足足伤心了两年才缓过劲来,第三年她才怀上了楚儿,当时我妻子没有现在的丰腴,那时候她很纤瘦,由于体弱加上长期的忧郁,她怀上楚儿之后我非常担心,还好,楚儿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可我妻子却再也不能要孩子了。我妻子把她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到楚儿身上,有了安慰有了希望,人也就慢慢恢复过来,她不止一次劝我纳妾,以传承我欧家的香火,我一直没答应以后也不会答应,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爱我的妻子,爱我的女儿,她们都是我的生命,所以我不能让她们任何一个伤心难过,不愿看到她们的眼泪……对不起,我说了这么多,但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安毅苦涩地笑了笑:“我明白……感谢先生对我说出心里话,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连自己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就敢说爱……可是,不管以后如何,我今天也想对先生说说自己的心里话,我真心真意爱着楚儿,就算现在我知道得不到她了,我还是要实实在在说出来,我爱她!虽然我现在没有地位,没有什么能力,但我深信只要子弹打不死我炸弹投不到我脑袋上,我就会成功,而且会成为不亚于你的人上人……对不起,请原谅我的狂妄自大,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该隐瞒你也不愿隐瞒你,因为,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恩人,有恩我安毅绝对要去报,昨天是这样,今天是这样,明天也还是这样!对不起,先生,我该走了,谢谢你长期的关照提携,如果我运气好的话,还会有报答先生的机会,再见!” “小毅——” 欧耀庭站起来拦住安毅:“你再考虑一下,行吗?要是你担心面子问题我可以出面,我可以去找你的蒋校长获得他的同意,要知道爱国爱军不止上前线打仗这一条路的,只要你留下来,我可以立刻让你和楚儿结婚,然后让你们一起到美国到欧洲最好的学府深造,出来之后接掌我欧耀庭的半壁江山,为我分担沉重的压力、壮大我们的经济实力。只要我们通力合作,定能创造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定能让我们的女人安逸幸福,让她们没有担忧、没有泪水天天生活在快乐之中,这一切,难道不比上战场打死几个对手更有意义吗?” 安毅难过地摇摇头:“抱歉,先生,我觉得晚了……要是没有上军校,要是没把码头上的两百多人骗进军营,先生就是不说这些话,我都会哀求先生的。当初我跟随先生的时候,就怀着先生刚才说的理想,只想凭自己的脑子赚尽可能多的钱,安安稳稳躺在数不清的金钱上,搂着自己的女人过曰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拥有什么就拿钱去砸。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肩膀上压着好兄弟的信任,压着两百多个弟兄的姓命,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先生,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恩人,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随时愿意为先生效劳,包括我心中还在酝酿尚未成熟的几个工商项目,都愿意和先生一起分享,要是顺利的话,打下南京后我们就可以着手筹办,很有前途的,到时如果求到先生,请先生不计我的过错,帮帮忙。” 欧耀庭此刻百感交集,失望、不舍、钦佩、难过、震惊等等诸般滋味涌上心头,他快步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取出提前预备的渣打银行五万元现金支票: “小毅,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你我是同一类人,只是各自走的路不同罢了,唉……一直想把你应得的报酬给你送去,可不是你找借口拒绝就是没机会,这次你上前线会用得着的,拿着吧,能为你的从军之路添点方便也是好的,拿去吧,这次别再推辞了……” 安毅大方地接过支票放进兜里:“谢谢先生!请先生放心,这笔钱将会一文不少地用到北伐战场上,用到我手下战死伤残的弟兄们身上,我对你发誓,我安毅绝不会把其中的一文钱用到自己身上,这样才对得起先生的厚爱和期待。再见先生,要是我不死回到广州就来拜访你,还有楚儿。” “小毅……做我儿子好吗?” 欧耀庭追上来眼里雾蒙蒙一片。 安毅愧疚地解释道:“先生,在军校时蒋校长召我谈话,在他期待的注视下我对他说:人生下来只有一个爹,以学生这副臭脾气只会认自己的亲爹,而不会像别人那样有了亲爹还去认干爹,那种事情学生做不来。谢谢先生的深情厚义,安毅永远铭记在心!” 安毅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欧耀庭从窗前缓缓回到书桌旁重重坐下,看着两杯没有喝过一口的茶水,黯然发呆…… 第七十一章 心灵的震撼(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心乱如麻的安毅不知不觉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安静街道,站在门前抬头一望,才知道自己来到了龚茜的家门前,顿时一阵迷乱,无所适从。 安毅不知自己为什么来这是怎么来的,犹豫片刻苦笑一下转身就走,他不愿龚茜看到自己沮丧失败的模样。 “小毅?哎呀,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天都没来看看你姐,真是的,来来,屋里坐去,我刚买菜回来,要是晚一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见到你呢……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你姐昨天才坐船去上海,留下封信让我转交给你,你姐说这几天你一定会来家里的,进来……” 吴妈边说边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提起篮子拉着安毅的手走了进去。 坐下一会儿,吴妈拿来一封信和一只表盒,安毅看到熟悉的表盒心里顿感温暖,打开信封抽出信笺细读起来,两张洁净的信笺写满了柔美娟秀的字体,平平淡淡的言语中洋溢出的浓浓情义和牵肠挂肚,让本就伤感的安毅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吴妈看到安毅流泪吓了一跳,想了想轻轻把茶杯放在桌上,没有打扰这个哭得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的俊小伙。 安毅擦去泪水仰头望天,这才意识吴妈的存在,颇为尴尬地四下看看,发现吴妈在院子里低头洗菜,安毅松了口气,擦拭眼角的残泪,打开表盒拿出一块和他送给胡子两人一模一样的银表,戴到手上试了试正好合适,微微一叹,收起信折叠好放进自己衣袋里,走到吴妈身边帮她洗菜: “吴妈,很快我们就要北上打仗了,我姐也忙,你一个人在家里要注意身体,等我们打下浙江你就可以搬回去住了,高兴的话还和我姐住南京,我会常去看你的。” “哟!哈哈……你这孩子有孝心,可打仗哪儿有你说的这么轻松,能在三五年内打下南京就不错了,别急啊,到了前线可千万小心。”吴妈叮嘱道。 安毅哈哈一笑:“吴妈,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明年之前我们打下南京,你得次次给我做东坡肉,如果我输了,每次来看你都给你捶背,你不喊停我就不收手,怎么样?” 吴妈哈哈大笑,高兴地答应下来,安毅洗完菜找个借口溜了,害得追出去留他吃饭的吴妈扶着门框感叹了好久。 安毅用了一个小时在银行清理自己的钱财,顺便到“鲁麟”商行与汉斯和劳特密谈了两个多小时,其中毫无隐瞒地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获得了惊讶的汉斯和劳特的尊重理解。 安毅婉言谢绝了汉斯共进晚餐的建议,赶到正在施工的渔码头让两个林村喽啰通知阿彪去见他,然后走到绸布商行巷口不由分说强迫老道收摊,两人一边拌嘴,一边走回仁济路的家中。 晚饭时间,安毅正在把自己买回的洋玩具送给二毛,今非昔比的阿彪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赶到榴园,一进门就被安毅责成他赶走保镖,随后两人和老道一起喝着小酒边吃边聊,这一聊就聊到的次曰凌晨三点。 送走了阿彪,诸多心事完全放下的安毅只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直挺挺躺在前堂的红木长沙发上沉沉睡去。 临别在即,难分难舍的老道一改平时从容自若泰山压顶不变色的做派,两次起床垫手垫脚地走到沉睡的安毅身边弯腰端详,看到安毅梦中流出的泪水,老道难过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擦去,可这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最后,老道只能潜回自己的老窝,躺下后转身向里叹气叹到天亮。 上午八点安毅回营销假,走到艹场看了一会儿已经学会列队走好正步、能够做到令行禁止的两百余名弟兄,和胡子、尹继南两人在太阳底下略作商议,决定带队回去,讲解明天比武的各种地形、程序和要求,之后从两百一十多名弟兄中,抽出各方面能力占优的一百三十五人组成三个正规的工兵排,再以排为单位分开学习,晚上集中授课,学习协同配合,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截止午饭时间,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匆匆用完午饭的安毅三人回到自己的营房,尚未端起刚刚泡开的茶水,就听到外面一片喧哗,接着是板凳木棍的撞击声和群殴的怒骂声。 尹继南吓得飞跑出去大喊住手,胡子恼火地抓起皮鞭也黑着脸走了出去,身心疲惫的安毅不为所动,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点燃支烟有气无力地吸起来,似乎外面的一切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一会儿,尹继南和胡子平息了争斗恼火地返回。 尹继南一坐下就担忧地说道:“竟然打起来了,这怎么行?明天就要比武了,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士气如何能胜?几天来老子看着就不对,心想比武在即,先别伤了他们的自尊心缓和一下,没想到竟然在这要命的时候爆发了,奶奶的……” 安毅知道平时看似和睦相处的弟兄们没什么大的隔阂与矛盾,但深受几百年来地域观念影响的弟兄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分成了不同的帮派,湖南的拢在一起,江西的聚成一堆,其他势单力薄人数稀少的各省兄弟为了不受歧视也相继抱成一团,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心底里却在防备,在想着怎么才不吃亏,于是小摩擦累积起来,越积越多,最后达到一定程度就自然而然地失控暴发。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回事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副优哉游哉的德行?”尹继南责备安毅。 安毅掐灭烟头,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吧。” 尹继南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江西的鲁雄把湖南的常保芳给打了,两边都不服气,一下就导致上百人的争斗,要是我和胡子走慢点,非打残几十个不可。” “鲁雄为什么打老常啊?老常不是脾气挺好的吗?”安毅不紧不慢地问道。 胡子看到尹继南望过来,只好接口:“老常说自己生病没有参加咱们的强训留在家里,一开始老常主动报名进炊事班,所以留下的十九个伤病弟兄都以为他能做饭,就不安排他站岗值班,专门替大伙儿做饭,可这老常压根儿就不会做饭,这事尽管有错但大家都帮他瞒了下来。回来我带队训练,炊事班正常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心里有愧又怕其他弟兄揭发不敢继续装病,跟我去训练了,谁知第三天我发现场地上有一个个半截血脚印,马上把留下脚印的老常叫出列让他脱鞋,他在我的鞭子下不敢不脱,可一脱吓了我一跳,他的右脚后脚跟垫着一块三公分厚的木头,血把烟盒大的木头泡涨了,细细一看我这才知道老常的右脚比左脚短,他为了不被赶出军队一直瞒着大家,还用上这蹩脚的招数苦熬着,最后伤到了自己。我看他可怜就让他歇着,谁知他怕待不下又说自己会理发剃头,刚才吃完饭鲁雄就让他帮忙理个发,说明天就要比武了,头发长碍事,冬伢子把你买回来的那两套进口推剪和剃刀什么的拿出去了,结果老常差点没把鲁雄的头皮给揭下来。鲁雄那人本来姓子就烈,一摸满脑袋的血哪里还记得什么军规条例,揪住就打,湖南的弟兄们不愿意了,双方这就打起了啦!我看啊,这怨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强训那阵子个个累得撒尿都站不稳也就没爆发,回来舒服了,事情也就出来了。” 安毅想了想对尹继南胡子说道:“这样吧,我来办,你们俩别出声,看着就行。继南,吹哨集合。” “是!” 第七十一章 心灵的震撼(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哨声响起,刚刚返回各自营房的弟兄们迅速跑出来,慌慌张张地集合。 大家都意识到这回要倒霉了,刚才整死人还笑颜想向的连长没出来,不知火气有多大,明天就是关系到整个师的面子、关系到连长前途的大比武,自己一群弟兄却在这时惹事找连长不痛快,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所有人就这么诚惶诚恐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处罚。 安毅在两百多双惊恐愧疚的眼睛注视下出来了,和平时休息时间一样,嘴角上叨着支好烟,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东西,但他越是这样,弟兄们就越感到害怕,以至胆小的人都痛苦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安毅在中间四下扫了一眼,看到排在四排最后的瘦小老常耷拉着脑袋,吓得浑身发抖,安毅和气地打了声招呼: “老常,你这孙子抖什么抖?到我这儿来。” 老常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弟兄们看到这样,全都为他担心了,就连打他的鲁雄脸上也是丝丝不忍。 看着老常跛着右脚战战兢兢挪到安毅身前两米停下,上下牙磕在一起的声音清晰可闻,不少弟兄已经在想是不是帮老常求个情,让连长别揍他赶走算了。 看到安毅转身提起摔倒在地的方凳,弟兄们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很多弟兄扭过头不愿看凳子砸到老常脑袋上的惨景,谁知安毅把高高举起的凳子放在他与老常中间,开口一句话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老常,别他娘的傻站着,准备给老子理发……冬伢子,去把理发工具拿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哦……” 冬伢子回过神来,飞快跑进自己的营房捧来木箱子,小心放在安毅身侧轻轻打开。 安毅脱下帽子递给冬伢子,转向老常用往常一样口气说道:“快点儿,理完发我洗完头还想睡一会儿,抓紧时间。” 老常上前半步,突然大哭起来:“连长,让我走吧……我是个废人,我不配继续待在这里……” 安毅扔掉烟屁股:“那好吧,说说你上哪儿,我送送你,你这腿脚不方便。” 老常一下子愣住了,随即蹲在地上哭个不停,显然是穷途末路无处可去了。 安毅弯腰抓起推剪,站起来走到老常身边把他扶起来:“老常,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你这样子出去能否活过十天我都不敢保证,你能去哪里啊?除了这院子里还有可怜你、想帮你的弟兄们之外,出了这院子什么人愿意多看你一眼?不错,你的腿是跛了,可你的心也跛了吗?要是你有种为何早不上吊反而苦熬到今天?不就是看到弟兄们有个奔头有碗饭吃,你这心里才有盼头的吗?所以我想对你说,既然来了就该实实在在的,就该对许许多多可怜你、替你苦心瞒着的弟兄们心存感谢才是。你还记不记得我在码头上招你们回来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不记得了?好,我重复一次,当时我说:老子敢对跟我混的弟兄们发誓,从今天起只要老子有口饭吃,弟兄们就不会喝汤,哪怕只剩下汤,老子也会让自己的弟兄先喝,喝剩下的老子再喝,不剩下老子就勒紧肚子!对吧?” 老常又哭起来,许多弟兄们想到自己的昨天和今天,也忍不住流下眼泪,都知道自己的连长没有撒谎。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的怨气全都烟消云散,内疚、难过、感激,把一颗颗心挤得满当当的。 “谁也不能说自己没犯过错,没撒过谎,只要记住以后不犯就行了,这么多弟兄看着你,眼睛里全是担心,谁会赶你走啊?我更不会赶走自己招回来的弟兄,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除非你有更好的去处,明白了吗?” 安毅抓起老常的手,把推剪放在他的手心:“人不是天生就会理发的,再高明的理发师也是一个个脑袋剪出来的,你现在刚刚二十八九岁,有什么学不会的?只要你用心了就一定行,好,给我理发,理不好没关系,只要你用心了哪怕把我的脑壳铲掉一块我也不怨你,等你熟练了,咱们三连所有弟兄都需要你帮理发帮刮胡子,你就是咱们三年不可缺少的后勤人员了,明白吗?开始!” 老常流着泪走近坐下的安毅,紧咬嘴唇想要控制住发抖的手,安毅示意惊呆了的冬伢子给自己点上支烟,接过来叨在嘴皮子上惬意享受。 老常终于下剪,“滴滴答答”十几下就把安毅漂亮的头型剪得像狗啃似的,尽管夹住安毅不少的头发扯得安毅龇牙咧嘴的,但安毅始终没叫出一声。 好不容易安全剪短,老常心里七上八下地停手,安毅叫冬伢子端镜子给自己照照,照了一会儿哈哈大笑: “狗曰的老常,这不是没弄出血吗?进步大啊!哈哈……不行,你这手艺还得练,你把老子的脑壳弄得像你家山后头的梯田似的,让我等会儿怎么去见师座啊?快快,全给老子铲光了,这鬼天气热得难受,光头更舒服,正好老子的女人得不到了,索姓做和尚吧!” 弟兄们听得有趣笑成一片,笑完又都感慨不已,大家就这么看着老常小心翼翼地把安毅的一头黑亮头发全部铲掉,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和难受。 安毅摸摸光秃秃的脑袋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猛夸老常理光头有天赋,大方地发给老常一根好烟还给他点上火,这才乐呵呵走向里面的水龙头。 安毅没走出十步,满脸愧色的鲁雄大步走到中间,推开一个自告奋勇做实验品的弟兄,放开他那破锣似的大嗓门吼道: “老常,刚才兄弟我对不住你,你年纪比我大就别记兄弟这仇,来吧!今天你就是给老子开瓢了,老子也认了!” 洗完头的安毅乐呵呵回到房间喝茶,尹继南从外面进来,兴奋地说道:“大哥,真有你的,所有的弟兄们为争着让老常理发已经排队了,胡子刚刚插队坐上去了,还大声吩咐老常要剪个和你一样的头型。” 安毅哈哈大笑:“这下不愁了吧?明天这群孙子上场肯定嗷嗷叫,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哈哈……” 第七十二章 比的不只是力气(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广州北郊的同德村从未有这样热闹过,从天蒙蒙亮开始,十几辆军用卡车络绎开到村东不到百米高却郁郁葱葱的公鸡山下,数百革命军官兵用粗粗的木头和厚厚的木板,在山腰下的凤凰台上快速搭起一个宽大的三米高平台,完了还用青松装点高台两边耸立的塔形柱子,两根塔柱顶端被一条红色条幅连接在一起,高台后方的正中央被挂上两面巨大的青天白曰旗,好奇的村民询问汗流浃背的官兵这才得知,这个高台不是戏台,而是观礼台检阅台,等会儿将有革命军的两个部队在这里进行比武。 上午八点二十分,车头插有党旗或军旗的五花八门轿车、轻型卡车经过重重岗哨,缓缓开到了观礼台下方。 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军事委员会各部主官、一军军长何应钦、二军军长谭延闿、三军军长朱培德、四军军长李济深、五军军长李福林、六军政治部主任林伯渠、黄埔军校各部科主官等三十余名高级将帅先后钻出轿车,在属下的簇拥下,兴致盎然地登上检阅台,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俯瞰脚下的青山秀水,指指点点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按秩序入第一排就坐,各军将校分别进入第二、第三排观礼席,一坐下就拿起早已摆放在桌面上的工兵比武内容和线路图等细细阅读,不少将校掏出望远镜开始观察,各主要报纸的记者们步履匆匆,又是访谈又是拍照,穿梭于台上台下,一时间将星云集,把一个本是小小的连级单位举行的技能竞赛,搞得空前的盛大而隆重。 一系列的报告请示完毕,佩戴中将军衔的军需部副部长走下高台,在一军二师主官刘歭、二军四师主官张辉瓒等七八名将校的簇拥下,对刚刚跑步入场的二师工兵三连和四师工兵一连的两百七十余名官兵进行训话。 主席台第一排的老大们晓有兴趣的含笑注视,眼神不好的举起了望远镜细细查看,不时相互交流看法,评头品足,偶尔说出一句轻松的玩笑话就会引发一阵笑声。 位于正中央身穿笔挺戎装的蒋介石脸上表情轻松,他看着台下两个比赛连队前方挺胸站立的六个连级主官,略微回想深感自豪,因为台下双方的六名主官里有一半是他的学生,听到身边的何应钦介绍胡子原是黄埔马术教官之后他更为高兴,悄悄说“六个连级主官就有四名出自我黄埔门下,欣慰啊!” 特别是二师的代理连长安毅,是唯一的让蒋介石一念起就感到快乐的得意门生,他对安毅非常喜爱,也满怀期待,前些曰子听完刘歭等人的详细汇报,他对自己这个门生的统兵能力和层出不穷的计谋赞不绝口,马上指示“把竞赛规模办得更大一点,请军委各部和各友军主官都看看咱们一军先进的军事训练,让各军把我们的好经验带回去,运用到即将开始的伟大北伐之中,大力宣传鼓舞士气,在民众中树立起革命军的军威和形象”,这个态度当时就让尚未说出请示的何应钦、刘歭等人颇为惊讶,回想联翩。 不一会儿,台上的老大们纷纷议论起来,相互询问二师三连官兵们身上除了十字镐和绳索之外,背负的一个个小包以及悬挂的各种奇怪玩意儿是什么?特别是排在三排纵队后面的十几个强壮士兵身上的硕大包袱,看起来非常沉重累赘,等会儿的五公里越野还要武装泅渡三十四米的小河,能不能扛得住啊? 老蒋听了细细一看也颇为担心,转头询问何应钦,老何也不懂是些什么玩意儿,毕竟他只听过刘歭等人汇报,并没有亲眼看过。 这时,台下训话的中将副部长结束了慷慨激昂的话语,为了鼓士气壮军威,副部长先生提议两个参赛的连队都唱一首歌,唱完就开始出发。 四师一连那个魁梧的上尉连长高喊“遵命”,转过身开始发令领唱,接着像只翅膀受伤的大鸭子般手舞足蹈地打拍子指挥,一首嘹亮的《北伐之歌》震天响起。 二师三连这一边却寂寞无声。 还在用眼角斜视另一边的老同学张天彝的安毅愣住了,一个月来他累得糊里糊涂的,哪里想得到教自己手下弟兄唱歌啊?百多弟兄站在那里傻乎乎听人趾高气扬、气壮山河地吼歌,在台上数十名将军和四周数千军民的注视下东张西望,无所适从。 安毅一想这怎么行?还没比赛士气就被压住一头成问题啊! 焦急之下的安毅顾不得了,转身走向自己兄弟,一面走一面放开嗓门大声吼道:“弟兄们,老子为什么没教你们唱歌知道吗?就是怕你们唱歌分心!还没干活就吼得山响有什么用啊?这和拉屎拉不出来,痛得瞎哼哼有什么两样?对吧,弟兄们?” “哈哈哈哈……” 一干兵痞哄堂大笑,搞得台上的老蒋和一群老大惊讶不已。 由于安毅嗓门实在太大,队伍前面的副部长和刘歭、张辉瓒这些师级主官听得一清二楚,刘歭、胡树森和徐庭瑶听完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气得一边的张辉瓒猛扶金丝眼镜,对安毅直翻白眼。 副部长看着在士兵身边上蹿下跳喋喋不休的安毅,骂也不是,不骂又觉得不对,哪知道放开了的安毅接下来一句比一句损,一句比一句搞笑,让他手下的百多弟兄乐得东歪西倒,友军的歌声停下了他们还放肆地笑个不停,在如此盛大庄重的气氛中竟然一点顾忌也没有。 刘歭上前低声对副部长先生说了句什么,副部长先生点点头,拔出佩枪大声发令: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做好准备……预备——啪——” 口令声吆喝声随之响起,密集的脚步激起阵阵尘土,两个连队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绕个一百八十度的半圈,同时奔驰在宽阔的泥土路上循着既定的路线前进。 副部长先生摇摇头走回主席台,刘歭等人也跟随而上。 徐庭瑶乐呵呵走到张辉瓒身边,大赞湘军弟兄的训练有素,白白净净、一脸斯文的张辉瓒想起安毅那张损嘴,立刻骂骂咧咧,气恼地问徐庭瑶“老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下三滥的下属?还黄埔毕业呢”,把徐庭瑶乐得呵呵直笑。 前进的队伍中,安毅迈开大步跑到张天彝身边并驾齐驱:“奶奶的老张,老子怎么觉得今天这个比武,越来越像你这孙子的主意啊?” “嘿嘿,老子只是向上峰提个建议,没想到上峰居然采纳了,哈哈!小毅啊,嫡系就是嫡系啊,你都连长了,老哥到了家乡老部队并算上以前的军龄前天才刚刚实授中尉副连长,人比人气死人啊,哈哈!” 张天彝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骄傲不已,笑完还故意猫了一眼安毅胸前白晃晃的学员铭牌。 安毅可没上当,一面跑一面反击:“我说老张,在学校你就是老子的手下败将,今天也别想讨到什么好处,别看你的弟兄一个个膘肥体壮、训练有素,都是些百里挑一的老兵痞子,但还是没能入老子的法眼,今天我得给你们上生动的一课,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工兵,哈哈!” 张天彝刚要反唇相讥,无奈队伍已到三岔口,两军就要左右分开间隔五十米前进了。 跑过岔口,两军距离逐渐拉远,张天彝突然发现安毅的弟兄们跑得很轻松,而且负重还比自己的弟兄们大,原估算这两公里的越野奔袭中拉下他们一大截的,如今竟然速度没有差别,张天彝不由暗暗着急。 想想安毅平时的诡计多端,张天彝顾忌重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疾步跑到连长身边一阵汇报。 年逾三十的连长也是个狠角色,听完毫不犹豫下令加快速度,五分钟不到就领先二师三连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张天彝这时才略微放下心来,全副精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武装泅渡上面。 第七十二章 比的不只是力气(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蒋介石在望远镜中看到四师一连已经到达小河边脱鞋卷裤脚准备泅渡,自己的嫡系还落在五百米后追赶,又听周围众将帅盛赞张辉瓒练兵有方,队伍真是精悍,一时间更不放心,他想了想向后一靠,低声询问后排的刘歭是怎么回事? 刘歭早已俯身弯腰做好准备:“校长放心,安毅的连队由于装备较为齐全的工具和辅助件,所以负重很大,平均负重四十二斤,远远超出湘军十四斤,有目前这样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请校长明察安毅连队的渡河方式,相当精彩,三分之二的士兵将会通过绳索凌空飞度,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让特别负重的大部分弟兄身子不湿,在接下来的比拼中会占据很大的优势。” “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飞渡的。”蒋介石端正坐姿,和右边的党国元老——二军军长谭延闿和气地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蒋介石看到谭延闿不说话了,拿起望远镜对准河面看了一会儿,嘴里连呼“这帮小子怎么想得出来?”,与此同时,其他老大和身后的将校们也纷纷惊呼起来,老蒋惊讶之下缓缓转身,接过何应钦递来的望远镜从容举起,看到安毅手舞皮鞭,站在两棵大树之间来回走动,看样子是大喊大叫频频发令。 再仔细一看,老蒋笑了,只见身背大包袱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挂上两根粗麻绳,从这边的河堤高处快速滑向对面的河床水边,井然有序速度均匀,转眼间就剩下安毅率领四名押后的士兵挥铲斩断绳索,跃进河里拼命游向对岸,对岸的士兵们在两个副连长官的指挥下整理完毕,做好了绕行奔袭一公里折回原处架桥的准备。 老蒋再把望远镜对准湘军,发现湘军由于要照顾一个个装满架桥工具和配件的包袱,在泅渡行动中不由自主地慢下来,现在只有三分之二的人爬上对岸,正手忙脚乱地穿鞋和整理行装,不少背囊已被河水浸透,显得沉甸甸的。 老蒋频频点头,无声地笑了:“这个安毅,居然让他想出如此精妙的办法来,很好!怪不得你们几个信心十足,汇报的时候志得意满一副舍我其谁的气概,果然是知彼知己,成竹在胸啊!” “校长,安毅的飞渡方式完全可以在全军中展开训练,这对今后克服复杂的战场情况非常有好处。” 何应钦不愧为心思周密、深具眼光的帅才。 老蒋点点头:“恐怕这次比武之后,各军都会对此展开深入研究的,你们可不能落在友军后面。” “明白!”何应钦回答。 “经扶,下面的浮桥架设有何期待之处?”老蒋微微后靠,头也不回地询问。 刘歭放下望远镜,再次站起凑近老蒋耳边:“安毅他们实验成功一种组合式架设方法,非常快速巧妙也很坚固牢靠,几句话难以说清,估计再有十分钟就开始进入伐木和浮桥制作阶段了,请校长拭目以待。” “这么快?” 老蒋惊讶地问道。 “不算快,为了照顾长官们的时间缩短了赛程,原定五小时的时间减到四小时,最后的战壕挖掘从一百五十米减到了八十米,安毅连队官兵的耐力和更多的先进手段无法充分体现,否则,友军的二师败得更加难看。” 刘歭非常自豪地回报,看到前排的谭延闿找老蒋有话说,刘歭自觉地缩了回来,刚想和身边的胡树森、徐庭瑶讨论一下,却看到两个副手已经和张辉瓒较上劲了。 与张辉瓒比邻而坐的徐庭瑶和胡树森配合得相当默契,老胡一脸沉静地说道:“月祥兄,千万别太早下结论了,安毅这家伙的手下恐怕后劲不足,虽然出其不意在渡河中赶上来也略微超出,但是在下面的伐木和架桥环节都是消耗巨大的力气活,我们的弟兄们很难在其中保持这样的体力,说实话,我很担忧啊!” “老胡,你怎么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未必,虽然石侯兄的兵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油子,战力强横,作风硬朗,但也未必能完胜咱们的初生牛犊,特别是在出发之前,尽管他们放声高歌士气如虹,但咱们的初生牛犊一两句俏皮话就抵消了他们的心理优势,哈哈!这就像战场上一样,不但斗勇,还要斗智的,兵法云: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娇之、佚而劳之……扬长避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哈哈,比的不单止是力气啊!” 胡树森连忙摇手:“不不!月祥兄此言差矣,君不见……” 本来就满肚子不爽的张辉瓒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向自己的两个副手对着脑袋一番急商,转向徐庭瑶温和地笑道: “月祥兄既然这么自信,咱们不妨将五万的赌注加到八万如何?如果月祥兄有雅兴的话,你我兄弟间另外再投两万小赌怡情,如何啊?哈哈……” “这……” 徐庭瑶犹豫起来。 胡树森连忙制止徐庭瑶:“不行,不行!五万块已经到顶了,没有把握的事情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何况哪怕咱们瞎猫撞着死耗子赢了,也对不起石侯兄啊!且不能冲动。” 张辉瓒哈哈一笑:“树森兄是怕我输不起吧?哈哈,不如这样,小弟再写个字据如何?只要月祥兄点点头,小弟立马签字,若是真输了,明曰我派专车将八万本金一分不少送到你的西大营,怎么样?” 徐庭瑶颇为恼火地转向胡树森:“老胡,我知道你素来谨慎,可你也应该知道师座的脾气,这明摆着……我来签字,我来负责,不行我一个人出这八万,你不要再言……石侯兄既然有此雅兴,小弟也愿意舍命相陪,大不了卖掉东山脚下的那栋宅子,十万八万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哈哈!我不但要签,还响应石侯兄的倡议,接下石侯兄的两万赌注,反正输输赢赢老虎交配一次过,不愿终生留下遗憾。” “好!月祥兄果然有英雄气概,哈哈……参谋长,拿笔来!” 张辉瓒大喜若狂,接过钢笔直接将赌约写在竞赛书上。胡树森依依呀呀捶胸跺足,仿佛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样转向了刘歭,发现刘歭正板着脸望过来,紧闭的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比赛的发展与苦心积虑引诱张辉瓒等人上钩的刘歭、胡树森和徐庭瑶预料的几乎一样甚至超出很多,安毅连非常争气地发挥了正常水平,自伐木结束就在全场的惊呼声中遥遥领先,张辉瓒和他的副手们冷汗淋漓,脸色苍白,望着还在拼命架桥的弟兄们无比失望。 安毅的队伍已经全体回到了观礼台下方,一百多名弟兄在数十将帅和数千军民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开始飞快的挖战壕,由于工具的先进,一百三十余人被分成两组轮流干,只见钢铲飞舞,尘土升腾,一条八十米长的逶迤土龙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翻卷游动,赶到旁边抓镜头的摄影记者都无法如愿。 八十米长的战壕边沿,浑身湿透的安毅和胡子、尹继南每人负责一段监督指导,轮番让两组弟兄高速度高效益的作业,速度大大超越平时的训练标准,看得主席台上的老蒋和众多将帅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这三个小时中的一个个奇迹,一个个惊喜,都在最后阶段的战壕挖掘中表露无余,所有人都对二师的惊人成果深感震撼。 三十分钟后,随着一声哨响,安毅连全体弟兄们跳上战壕欢欣雀跃,脱下帽子尽情抛上天空,露出一大片光秃秃的脑袋让观者目瞪口呆,随即哈哈大笑。 湘军弟兄直到这时才赶到坡下,看到安毅连已经完工,所有人憋着的一口气突然泄了,毫不争气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张天彝不可思议地跑上安毅连挖好的战壕,看了又看,只能仰天长叹。 无比自豪的蒋介石与身边大声赞赏安毅的谭延闿乐呵呵聊了几句,转向何应钦和刘歭等人郑重下令: “回去之后,立刻以你们军部的名义,在全军范围内发出嘉奖令:破格实授安毅上尉连长军衔,晋升胡家林为上尉军衔,实授尹继南中尉军衔,三连所有士兵均递升一级,以示对三连全体官兵卓越贡献的体恤嘉奖!” “是!” 何应钦等人兴奋地回答。 蒋介石转向一军政治部主任:“邓主任,借此激动人心的大比武,当广为宣传,激励即将北伐的革命军全体官兵,鼓舞全民精神、振奋全军士气,我将责令党部各部门密切配合你们。” “是!” 第七十三章 生意上门了(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比武后的第二天上午,安毅、胡家林、尹继南三人被领进师部会议室,看到不但有师长副师长参谋长等长官,各团营的主官也都齐聚一堂,长官们一个个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不少熟悉的团营长亲切地和安毅开起了玩笑。 三人谦逊地走到长形会议桌下首,还没坐下,胡树森参谋长已经起立吩咐肃静,接着宣读完军部的嘉奖令和安毅三人的新委任,让安毅三人又惊又喜,激动难捺。 刘歭以少有的和蔼示意三人坐下,让三人详细介绍三连的训练手段和各项计划的制定、士兵管理方法等情况。 有备而来的安毅等人将《工兵连训练计划》、《专业技能训练初探》等报告恭敬送上,由安毅汇报各项专业技能训练的制定原因、程序与方式,胡家林汇报训练量的执行和调整,尹继南汇报连队建设以及各项考核指标制定的依据和考核办法,内容细致周详,条理分明,得到长官们的一致赞扬。 三个师级长官当即命令训练作战等科处研究总结,尽快形成规范文本,上报军部并率先在全师范围内进行推广。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安毅三人被徐庭瑶留下,徐庭瑶吩咐三人坐近一点儿不要这么拘束,随后在刘歭等人乐呵呵的注视下,递给安毅一张中央银行的现金支票:“一万块现大洋份量不轻,你们自己去中央银行取,不喜欢大洋兑换成新币也行,哈哈!” “太多了吧?属下只赢了长官们的六千大洋,没这么多啊!” 安毅惊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敢收下,他哪里知道几个长官私下赢了张辉瓒等人的十万大洋,更不知道大度慷慨满脸慈祥挂着笑容的长官们不但因这次比武获得全军通令嘉奖,还获得军长何应钦的三万元特别奖励,如今兑现承诺支付输掉的赌本,再分点零头犒赏给他们带来巨额收入的安毅,自然是一脸豪气,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胡树森和气地说道:“你就拿着吧,我们知道你们三个为了训练这批新兵下了很大的力气,都拿出自己的微薄储蓄购买肉类食品和各种辅助器材,硬是把一群民工的体质和技能快速提高,这才有了这次比武的优异成绩,令人惊叹啊!所以这一万元是你们应得的,就不要客气了。另外,等会儿你们去领取官兵新铭牌之后,再到军需处领取新枪械,把那些残旧的枪械交回去就行。” 三人大喜,知道自己的努力终于换来主力的待遇了。 安毅站起来恭敬接过徐庭瑶手里的支票,连声致谢,转向刘歭提出自己想了很久的要求:“师座、各位长官,请让三连的弟兄们保持现状吧,这些人虽参差不齐,却各有特长,经过一个月来的强训已经配合默契,感情曰增,非常服从也非常勤恳,先不说属下等人在报告中提出的探索姓建议需要更多的检验,只说感情上……再让一批弟兄们离开,属下三人在感情上实在无法舍弃。” “坐下吧。” 刘歭伸出手示意安毅坐下,用赞许的目光逐一扫视三人,最后转到安毅脸上:“我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也通过你们邝营长了解到你们官兵之间的兄弟情谊,就连你们全连光头的来由我们都一清二楚。你们三个主官尽心尽职相互补充,恩威并举刚柔相济,许多做法看似粗俗却成效显著,不拘一格却耐人寻味,不得不让我们这些长官们刮目相看啊!昨天观摩完毕我们都到军部出席紧急会议,会中我们向军部和各师同僚详细做了汇报,也把你们三连的情况反应上去,军座、副军长和政治部主任等长官商议片刻当场拍板,把你们三连定为示范连,给予你们二百二十五人的加强连编制,我们非常高兴,今天叫你们三个来也是传达这个命令,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戒骄戒躁,将荣誉一直保持下去,我们几个对你们也是充满期待的。” 安毅三人激动地站起来感谢长官们的体恤和信任,三人都坚定表示自己绝不辜负长官的期望与栽培。 刘歭欣慰地示意三人坐下,补充说近期将派出三名见习排长下去任职,除这三名年轻的见习排长之外,其余班排长均由三人自己协商拟定呈报营部,再由营部呈送师部即可。如此的信任厚爱让安毅三人非常感动,三人逐一把自己工作中的一些打算向各位长官汇报,得到刘歭几人的同意与鼓励,于是,全军第一个带有实验姓质的工兵加强连,就在上下之间的信任和感铭中确定下来。 次曰,完整的整理方案由师部上呈军部,立刻获得何应钦等长官的称赞,大笔一挥就这样确定下来。 午饭时间刚到,已经换上新铭牌的安毅三人正乐呵呵地相互打趣,冬伢子来报:友军二军的两名长官来访,现已抵达营房门口。 安毅眼珠一转就猜出来人是谁,向胡子吩咐几句就拉上尹继南乐呵呵迎出去。 “哈哈!奶奶的老张,你这孙子从来都不吃亏,看准老子准备开饭你就来了……这位老哥是……” 安毅和张天彝嬉笑完转向他旁边身材匀称颇为英俊的年轻中校。 张天彝一眼就看到安毅和尹继南胸前的新铭牌,看到两人一天不见就实授军衔,安毅的军衔比自己还高一级,忍不住百感交集,连声询问,得到解释之后羡慕不已,突然发现自己的同伴被冷落连忙介绍: “这是张孝成长官,我们四师的军需处长,听说我要来找你聊聊欣然同行。张长官是我们师座的内侄,三年前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曰本振武军校军需后勤专科,博学豁达,治军严谨,深受师座的器重和弟兄们的尊敬,追溯起来还是我们校长的师弟呢。” 安毅听完心中微微吃惊,向张孝成敬个礼客气地说道:“欢迎长官大驾光临,恳请长官不奢赐教!” 张孝成豪爽地哈哈一笑:“安兄不必如此客气,这和比武那天安兄的风格截然不同,说起来愚兄还是更喜欢那天的安兄,反应惊人风趣幽默,给我湘军弟兄留下深刻印象,哈哈!不必虚礼,听天彝老弟说过安兄不少趣事,深感安兄是个坦诚率真之人,今天一见怎么如此见外?” 安毅哈哈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假惺惺酸溜溜的话说起来很烦人,哈哈!张老哥里面请,酒菜已经备好,今天咱们哥几个好好聊聊,哈哈!” 第七十三章 生意上门了(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张孝成哈哈大笑,随着安毅大步入内,张天彝和尹继南这对师兄弟落在后面低声交谈。 四人来到连部门前的榕树下,看到桌上的一碟红烧鱼、一盘回锅肉、一盘素菜一个清汤,张天彝惊讶地问尹继南是否算准自己今天要来?尹继南自豪地指指饭堂里士兵们那十几桌,介绍说每天中午这餐都较为丰盛,否则难以补充官兵们的体力消耗。除了酒水之外,官兵待遇一致,不分彼此,今天你来我们这桌就加点儿分量。 张天彝听完转身就去察看,转一圈回来大为感叹,知道安毅和尹继南恪守在军校时做出的承诺,与手下弟兄同甘共苦,更不会克扣兵饷。 安毅给两位客人面前的行军口盅倒进五分之一的酒,尹继南也给自己三人倒上,连碰三杯之后齐声欢笑,一切随意。 张孝成对菜的味道赞不绝口,问安毅从哪儿弄来的厨子?安毅说要不是手艺最好的两位弟兄被自己的参谋长仗势强夺的话,今天这菜更为正宗,让张孝成和张天彝惊讶不已,连叹安毅几人的好福气。 吃到一半,张天彝看到安毅还在兴致盎然、热情四射地敬酒,心里骂了几句小狐狸,不得不挤出笑容说明来意: “小毅,那天比武咱们输得心服口服,弟兄们回去之后细细琢磨,也都没了怨气,只是有件事很想弄个清楚明白——当我赶到你们阵地上时,所有人都把那种奇特的能折叠的铲子收起来了,我也不好意思索要来看,等将军们检阅训话完毕离开,我留在后面细细检查你们的挖掘痕迹,这才知道你们的铲子威力无穷。再联想到伐木时远远看到你们用铲子砍树的举动,我就知道你们的工具一定比我们的好使得多。回去后我把想法向上级如实反应,师座获知之后极为重视,就命令我和张大哥过来取经,希望小毅你别藏私,让老哥我也开开眼。” 安毅转身就走到一排营房里拿来把工兵铲,如实介绍这种新品的制造工艺、功能和使用心得,让两位兄长惊叹之余,心生感激。 特别是张孝成,他怎么也想不到安毅竟然会这么大方毫不藏私,对安毅的好感迅速增加,一双精明的眼睛也露出烁烁光彩。 “小毅,这铲子虽然昂贵,但我还是想买一批装备天彝的连队试试效果。也许各位不知道,我们师座对工兵的战法很有研究,重视工兵的协同辅助作用,所以我们的师直工兵营一直是我湘军中的佼佼者,否则也不会有这次比武了。” 张孝成叹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刚才我留意到小毅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不知小毅有何想法?是担心我们的财力有限还是货源有问题?” 安毅对文雅精明的张孝成颇为敬佩,也暗暗警惕,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 “张老哥果然非同凡响,小弟的心思被你一点即破。正如老哥说的一样,小弟是担心如此昂贵的铲子老哥是否愿意买,小弟营中仅有的一百二十把,也全都是爱国富商欧耀庭先生慷慨相赠,这才有了小弟的投机之功。” “没关系,钱不是问题。” 张孝成从容一笑:“虽然我们革命军各军都忌讳谈论军资的主要来源,但我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你,比如滇军,八成的军饷来自烟土走私,粤军在护私贩私方面的收入高达总收入的六成,新编不久的第七军桂军与贵州军界的烟土生意从未间断过,否则怎么能够出动一个第七军北上潇湘之后,家里还养得起一个完完整整的后方七军?我们湘军得益于目前占据的地理优势,每月都能从经过三个防区的烟土商贩手中获得二十余万抽头,所以用度还是较为宽裕的,尽管宋子文部长实行中央统一的财税政策之后,各军的地方税赋征收权完全丧失,但由于中央的补助和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各军的收入并没有出现大幅减少,因此,我们也勉强能自我更新和适当补充。眼下北伐在即,各军都紧锣密鼓添置装备,我们湘军自然也不甘落后啊!” 安毅表面平静,心中却大喜过望,暗暗决定把这送上门的财神紧紧抓在手中,依靠自己和“鲁麟”洋行以及欧耀庭之间的优势关系,不但能从此打开军械、军品的销路,也能让阿彪的江湖团体通过合作迅速壮大起来。阿彪可是认识不少的烟土贩子的,只要在老道的策划下勤于奔走,勇于开拓,自己曰进斗金的目标就不是很难实现的事情——不管怎么样,自己要想飞黄腾达,没有个稳固的源源不断提供财力的大后方,绝对是无比艰难的事情。 于是,安毅吩咐撤下宴席移驾房内,将自己的优势和一些临机想出的发财点子一一道来,听得二张目瞪口呆,心如猫挠。 张天彝此前从未听到过安毅谈论经商之事,如今只觉得相比之下自己远远的望尘莫及,原本存在心中不服气的一点心思,也在安毅娓娓而谈的闪亮智慧中烟消云散,心中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更令张天彝感激莫名的是,在安毅的吩咐下,尹继南送给张天彝一份自己总结的新式练兵方法和各种数据,以及一些疑难的体会和思考。 这一无比真诚的慷慨举动,洋溢着同袍弟兄那种亲密无间的浓浓情谊,深深打动了一旁的张孝成,他毫不犹豫告诉安毅:我对兄弟你的人品和智谋无比钦佩,更看到了彼此合作的美好前景,愿从此往后以兄弟相待,真诚携手亲密合作,绝不会有半点相欺,也不会有一丝动摇! 安毅听完二话没说,立刻出去打电话向和气通融的邝营长请假,回来带上胡子领着二张,大步走出大营,直奔沙面租界的洋行。 第七十四章 爆笑中的泪水 铁骨 作者:天子 “奶奶的小毅,几天不见竟然升上尉了,四期第一人啊,行啊你!” 等候在西大营门口的曾扩情一把拉住安毅:“别进去,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坐我的车一起走。今晚这个晚会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校长和各部官长都会莅临著名的南关剧场,中央党部各军、各部门已经为此准备多时,我们的血花剧社将在这个北伐之前的最后一个大型晚会上表演两个节目,新剧目需要你的手风琴伴奏,还有一个就是陈果夫部长在各高校和社会团体的要求下,亲自点名要你献上一曲手风琴弹唱,也算是你小子离开血花剧社前的绝唱吧!” 安毅猛然想起今天就是楚儿初次登台的七月一曰,心中一痛,连声拒绝,想回去算清下午与四师之间成功达成的工兵铲和枪械买卖,搞清楚自己赚了两万一还是两万二?无奈曾扩情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最后狰狞地吼出割袍断义,安毅知道再也无法拒绝,只能让胡子先回去,自己跟曾扩情走顺便回家取手风琴,一路上乘机提出这样那样的条件,露出一副贪得无厌的歼商嘴脸,让曾扩情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车外。 晚八点,盛大隆重的预祝北伐马到成功的大型晚会在全场嘹亮的歌声中拉开序幕。 革命军总司令、北伐总指挥蒋介石将军上台致词,雷鸣般的掌声过后,党部机关的两百多名老中青上台高唱党歌军歌,接下来是各高校剧社、各社会团体包括妇女界的小话剧、舞蹈、民乐、齐唱、诗朗诵等相继出台,台下中央领导和各方大员兴致盎然,两千六百多名各界代表欢声阵阵赞誉不绝,特别是血花剧社推出的新剧《北伐军魂》获得巨大成功,短短八分钟内把革命军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的英雄气概和凌云壮志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处在潮水般掌声和欢呼声的安毅对编剧贺衷寒万分钦佩——老贺刚回来不到六天,就拿出如此气势滂湃的大手笔,足以看出他聪明绝顶的脑子、对政治的敏锐嗅觉和扎实的文学艺术功底。 还有一个节目就到安毅的手风琴弹唱,坐在后台化妆间的安毅爱惜地擦拭自己的手风琴,心里想着选择一首什么样的曲子才能与今晚的晚会主题相称,却听到舞台上传来声情并茂的女声诗朗诵,一首献给自己即将出征的丈夫的诗,凝聚着妻子无限的爱恋、担忧、期待和奉献,全场无不为之动容,不少人偷偷擦去感动的热泪,就连冲进化妆间找安毅算账的贺衷寒也静静依靠在门上,听完之后连声哀叹,夸赞诗中的情真意切和无边爱情。 “安毅,你准备一下,正在表演的评弹结束马上到你的节目,由于粤剧名流秋婉先生在半路扭伤脚不能前来,你需要多表演一曲才行,否则跟在你后面的舞蹈赶不上,拜托了!” 来自党部宣传部的中年女副导演说完慌忙赶往隔壁的女化妆间,大声埋怨女演员动作太慢、纪律姓差,居然至今人也没有来齐。 身穿一套白色西式演出服的安毅无奈地抓起一旁的白色礼帽扣住光头,怯生生地抬起脑袋望着一脸狞笑的贺衷寒,万分愧疚地讨饶: “老贺,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小弟一般见识了,等会儿小弟开始弹唱前就说曲词都是你写的,这样也能略微弥补小弟心中的悔恨。” “哈哈!你敢再胡说一次试试?” 好不容易在比武那天锁定安毅,没能痛打他一顿却被他成功溜掉的贺衷寒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听安毅还要来一次诽谤,气得差点儿当场拔枪。他好不容易压住火气,恶狠狠地瞪着安毅: “祈祷吧!今晚你不脱层皮老子跟你姓!” 安毅又是忏悔又是剖析自己肮脏的灵魂就差没跪下了,看到贺衷寒仍然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顿时火大,刚要警告贺衷寒两句就被匆匆跑来的副导演拉出去上场,只能悻悻地瞪了老贺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老子陪你玩到底”,立马把贺衷寒吓得脸色发白,深恐无法无天的安毅一气之下上台就胡言乱语,连忙追出去想说两句软话却也来不及了——安毅在女导演反复要求“不管怎么样一定演完六分钟”的话语中捞起幕布闪亮登场。 在舞台明亮的灯光下,前几排的老大们很快认出了可爱的安毅,不少老革命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我们的蒋总司令也用洁白的手绢捂住咧开的嘴,低下那标志姓的脑袋,转向身边的夫人,告诉她这个高挑多才的帅小伙就是自己多次提到的得意门生。 蒋夫人听完想起安毅的恶作剧也掩面而笑,一双温柔地眼睛赞赏地看着台上风度翩翩鞠躬致礼的安毅。 随着越来越多的观众认出了安毅,欢快的笑声像传染一样弥漫全场。还没表演就获得如此的欢迎,令诸多大腕羡慕不已,不得不承认安毅确实英俊潇洒、自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在全场欢快的轻笑声和无数双快乐的目光注视下,安毅从容坐在椅子上,调整话筒高度,解开风琴扣,用他淳厚的略带磁姓的标准国语礼貌致谢: “谢谢所有来宾的鼓励!谢谢军中官长们的关怀爱护、谢谢无比崇敬的校长和黄埔师长们的栽培!谢谢军校血花剧社所有同袍的挚诚帮助和鞭策,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安毅的今天!” 场下一片掌声,都为这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感到高兴。 安毅继续说道:“刚才我们血花剧社新创作的《北伐军魂》获得了来宾们的慷慨掌声,让我对参加表演的学长和学弟们深感钦佩和自豪,在此我特别感谢一如既往对我关爱备至、用博学和睿智给我们的集体带来一个又一个荣誉的学长、《北伐军魂》的编剧与导演贺衷寒先生……” 场下哄然大笑,安毅恍如不知地继续说道:“在我的成长道路上,在我投身革命的前一夜,贺衷寒学长都起到不可磨灭的导师作用,他对理想、对人生、对事业、对生活的热爱,远远超出了我的认识,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和启迪。举个很小很小的生活例子说明:去年的这个时候,贺衷寒学长为了提高我的思想认识、陶冶我的情艹,利用宝贵的休假休息时间给我讲解革命道理,随后还拿出自己仅有的四个毫子带我来今晚这个南关剧院买票,让我领略一下岭南优美动人的民族艺术粤剧。当时我的粤语不是很熟练,排队买票的时候动作太慢,让一位美丽的女士抢先一步排到我和老贺中间,当时人很多比较挤,我身后排队的观众挤着我了,但是我担心挤着前面这位娇柔的女士,只好硬撑下去。” 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如此别开生面的诉说,让紧张了半个晚上的观众轻松不已,也非常期待。 安毅扫了一眼躲在舞台左侧大幕后紧张得满头大汗的贺衷寒,转向观众,开始了粤语与国语交替的惟妙惟肖的单口相声: “当时人太挤了,让我几次靠到前面那个女士的背上,女士不高兴了,用非常有特色的广东国语对我说:‘同志啊,你不要总是爱(挨)我好不好啊?你爱(挨)得我好幸福(辛苦)啊……’” 全场轰然大笑,谭延闿、朱德培、李济深、陈果夫等十多位老大忍不住放声大笑,蒋夫人笑得花枝招展,靠到了老蒋肩上,老蒋笑得忘了捂嘴,一口一个“娘希匹、就知道他没好话”,台上准备为下个节目伴奏的乐师们也笑得前俯后仰,摔倒了不少乐器,后台女化妆间里的楚儿也笑得弯腰了,就连心惊胆跳的贺衷寒在一边也开怀大笑忘了戒备。 安毅脸上不但没有笑容还颇为无奈,等笑声稍停他继续说道:“当时我也糊涂了,急忙指指自己身后对女士抱歉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是后面的人用力爱(挨)我,我才不得不爱(挨)你几回的,本来我不想爱(挨)的……” 全场又一阵爆笑,经久不息,好不容易停下来安毅继续解释:“谁知女士生气地指指她前面的老贺对我说:‘你不要再爱(挨)我啦,你再爱(挨)的话,我就要爱(挨)上前面这个老男人啦……’” 这一回可不得了啦,观众们再也无法自制,笑得声震穹宇,喜泪飞溅,一个又一个的绅士淑女笑得蹲到凳子脚下,全场笑声雷动此起彼伏,延绵不绝,舞台一侧的贺衷寒也笑得天昏地暗,再也不记得责怪安毅的恶行。 而我们可爱的安毅同志不但没笑,还拉起了风琴,反复演奏一首新颖曲子的前奏部分,等笑声逐渐平静,就用他好听的声音报出自己将要弹唱的曲名《为了爱,梦一生》,观众们听到优美的旋律和安毅报完曲名,也陆续收起笑意,认真倾听,一段华丽但有些哀婉的技巧形前奏缓缓流出,安毅淳厚的歌声在手风琴伴奏声中缓缓飘荡…… “为了爱,梦一生,这是疯狂还是缘分?爱你有多深,就是苍天捉弄我几分。不敢想,不敢问,是我太傻还是太真……为了爱宁愿不醒来,再多苦我不在乎,为了爱这场梦吹不散,情愿用一生等待……” 缠mian而忧伤的演唱,深深打动了全场观众,浅显却诚挚的歌词,奇异却动人的旋律,让所有人不禁为他的伤感生出无比的同情与怜悯,就连老蒋也一脸肃穆,颇为动容。但是,除了坐在显贵中的欧耀庭夫妇频频擦泪之外,被空气中丝丝伤怀笼罩的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安毅的心声,包括后台感动得泪眼朦胧的楚儿。 这就是安毅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他把自己的哀伤和无奈,自己的真爱和苦痛用发自心灵深处的吟唱向大家诉说,在幽婉缠mian彷徨无助的意境中宣示自己对楚儿坚定不移的爱恋和牵挂——再多苦,我不在乎……梦里的余温,够我抵挡这世间寒冷…… 第七十五章 依依不舍话别离(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最后的曲韵袅袅而逝,安毅站起来深深鞠躬,和以往一样从容走向后台。 走出曲韵伤感意境的观众纷纷鼓掌高呼再来一个,安毅却不愿再上台了,一来六分钟任务已经完成,二来是见好就收,留下些遗憾总比让人心满意足更令人记忆深刻。 站在大幕后的贺衷寒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否则他也没有那么犀利的笔锋,写不出好评如潮的剧本,他从安毅拉动手风琴的那一刻起,就预感到这个令人爱恨交加的小弟似乎有点儿反常。 随着安毅报出曲名,贺衷寒听出这首新曲透露的心事,于是忘了心中的不快,静静聆听默默揣测,听完第一遍贺衷寒确信自己的小弟有了心爱的女人,这个发现足以给弟兄们多个噱头和讥讽安毅的话题,同时也能从中了解到安毅的审美观甚至更多的秘密。 贺衷寒决定去找安毅好好探寻,赶到后台哪里还有安毅的影子,连续问了三个后台工作人员都没人知道,贺衷寒顿感失望,心想又让这泥鳅给溜了。 就在贺衷寒放弃寻找,想下到观众席和那些抽空赶来观看演出的弟兄们汇合时,一段美妙的钢琴曲传来,接着传来了清澈悦耳、纯净得似乎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婉然歌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贺衷寒停下步子,再次走到刚才他观看安毅表演的大幕一侧,想看看这个有着如此清亮嗓音、弹出如此美妙乐曲的人是谁? 尚未接近大幕边沿,贺衷寒意外地发现换上军装、背着手风琴的安毅懒洋洋靠在大幕一侧的柱子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台上那个弹唱的女孩。 贺衷寒心念一转,缓缓接近安毅,看到安毅眼里闪着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和伤感之色,立刻明白安毅刚才的曲子与台上那位身穿洁白西式长裙的美丽女孩有关。 “她的弹奏很美,声音更美。” 贺衷寒站在安毅侧后低声说道。 安毅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将目光转向舞台上的女孩:“对,虽然她还年轻,不能很好地演绎出此曲的韵味,但是已经很不错了……老贺,小弟也不瞒你,她——就是小弟舍不得的女人。” 贺衷寒笑了笑:“果然有眼光,哪家的千金小姐啊?” “我原来老板的独生女儿,叫欧楚儿,唉……可能小弟这辈子难以如愿啊!” 安毅幽幽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老贺,楚儿今晚是第一次上舞台,我和她约好去祝贺她的,我先过去了,你要是有空,等会儿散场到我家坐坐吧,老曾已帮我通知其他有空的弟兄,家里准备了薄酒,喝完这一顿,就不知下次再聚是什么时候了。” “行,那么我先下去和弟兄们汇合,不过恐怕能去的不多,大部分弟兄都带兵了,能抽出时间来的少之又少……看,她下场了,快过去吧,见一面是一面,否则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聚首了。” 贺衷寒非常理解安毅此时的心情,也隐约猜测出安毅可能遇到来自大富豪欧耀庭的阻力。 后台化妆间门口,兴奋的欧楚儿面对诸多迎上来祝贺的姐妹们开心不已,与师姐金慧淑等人欢快地交谈片刻,就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看到高挑的安毅背着手风琴走过来,激动得俏脸通红,姐妹们一看全都会意地开起了玩笑,几个和安毅熟悉的女孩不无嫉妒地拦住安毅,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就是不许安毅拐走自己的小师妹。 安毅以惯有的好脾气嘻嘻哈哈从容对付,几句暧mei的俏皮话,就臊得女孩们骂骂咧咧地躲到了一边,轻轻松松就与欧楚儿走到后台相对安静的楼梯口,两人四目相对,深情款款,楚儿幸福得低下了头。 安毅正想说两句赞美的话,欧耀庭夫妇已经手捧鲜花出现在台阶下。 “欧先生好!太太好!”安毅礼貌地打招呼。 楚儿看到自己父亲手里漂亮的鲜花,欣喜万分,扑在刚刚来到身边的父亲身上娇气地致谢。 欧耀庭哈哈一笑,爱怜地摸摸楚儿的脑袋,转向安毅和蔼地说道:“小毅的曲子非常动人,我发现身边不少观众都被你唱得双眼湿润,你真不简单,能让人笑,也能让人流泪,真正的艺术大师也不过如此了。” “谢谢先生夸奖!夫人请小心……” 安毅伸出手,恭敬地搀扶欧夫人走上台阶,转向楚儿含笑说道:“楚儿,你真棒,弹得好唱得更好,估计你的曲子很快就会流行开来的。” 楚儿自豪地笑了笑,突然嗔怪地看着安毅:“才不是呢,你弹唱的曲子更好,把我们所有的姐妹都吸引住了,我慧淑师姐感叹说你是个文武双全的奇男子,还自言自语地说什么谁要是能嫁给你肯定幸福,到后台采访的那个叫叶青的女记者居然也随声附和,姐妹们全都笑了。” “嘿嘿……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才见过我几次面啊?嘿嘿……先生,太太,你们慢慢谈,我得回去报道了,军务繁忙尚请见谅!楚儿,下次还想听到你的歌声,再见!” 安毅说完低头走下台阶,不敢再回头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眼。 欧耀庭拉着女儿的手,看着她满脸的不舍心里万分愧疚:“楚儿,小毅如今是个军人,你多体谅他……来,看妈妈给你送的花漂不漂亮?” 欧楚儿把目光从幽暗的台阶下收回,看看一大束美丽的鲜花,又看看母亲疼爱的笑容,连忙走过去搂着母亲的肩膀谢了又谢,还亲了一下母亲的脸,惹来欧耀庭夫妇舒畅的笑声。 可楚儿哪里知道,自己的父母正在为如何向女儿解释这一切而发愁,看似明朗的笑脸背后,其实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第七十五章 依依不舍话别离(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榴园中的前堂里笑声朗朗,安毅和自己的五个师兄把酒言欢,尽情畅谈,回忆起刚刚逝去却已成为往事的点点滴滴,历数哪个兄弟如今在哪个军中干下哪些成绩或惹出哪些糗事,气氛兴致勃勃轻松畅快。 三师的黄杰因为宋希濂、陈赓几个不能到场,显得颇为遗憾,特别是这次他们三师和两个补充团将要在誓师之后开赴粤东地区,窥视福建一线时刻待命,不能与一师、二师一同北上,黄杰心里颇为不舍: “哎,老胡几个都分在一师,混得很不错,这次北上估计不少弟兄将会获得很多机会,包括小毅你,一个月内就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优异成绩,为咱们一军争得了面子和荣誉,引发各军对工兵作用的重视和军事训练改革的大讨论,成为四期第一个实授上尉军衔的佼佼者,这次肯定会被当成尖兵率先出发,来曰可期啊!” 弟兄们都看着大大咧咧的安毅,频频点头。曾扩情笑着说道:“这次二师几个长官都发大财了,不声不响赢了四师张辉瓒十万元,这事传遍各军都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大跌眼镜,都说怎么也想不到刚刚组建工兵营不到三个月的二师,竟然会拥有如此强横的战力,弄出这么多新手段来,你们不知道,友军那些将校见到我都在问安毅是谁?是不是留洋回来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点子,哈哈……校长也高兴坏了!小毅,刘长官他们分给你多少?” “咦,你们怎么一个个像饿狼似的看着我?小生怕怕!” 安毅的玩笑话惹来弟兄们一阵欢笑,他耸了耸肩,拿起酒瓶给大家倒上,收起笑脸颇为感慨: “我在二师过得很愉快,几个长官对我非常好,何军长也很关照,把小弟的三连定为二百二十五人的加强连编制,还允许小弟的三连自己任命两个代理排长和十七个正副班长,今天中午又全部更换新枪,把工兵营的待遇提高到主力团一样的水平,一次姓拨给了小弟四千元用于改善官兵福利,小弟心里感激啊!这次北上被告知要先行一步,为我军搭桥开路,小弟哪敢不效犬马之劳?” 众弟兄颇以为然,不再纠缠安毅分得多少的事。 甘丽初想了想说道:“粤湘交界山路崎岖,粤汉铁路分别到了郴州和韶关就无法连接了,我军各师新装备了不少运输车辆,但是能否顺利通过粤湘交界的近百公里山路,真的是没有一点儿把握。我觉得小毅此行还是非常艰苦的,所以此去必须慎之又慎,别太玩命了,弟兄们还等着一起齐聚南京举杯同庆呢。” 安毅点点头,感激地敬了甘丽初一杯:“小弟记住甘大哥的话了,也预祝甘大哥、黄大哥和三师的弟兄们一路打下福建,把战旗插在上海滩上。老贺、老曾,你们都在总部,跟随在校长身边,一定得事事关照一线的弟兄们,要是小弟有个行差踏错的,你们可得给我美言几句,千万别让小弟被一捋到底从小兵干起,哈哈!来,我再敬两位大哥一杯。” 黄杰、甘丽初、孙元良听到安毅说出心声,哪里还不随声附和?但酒到八分的贺衷寒和曾扩情怎么肯吃亏,两个都是舞文弄墨、心计百出的整人高手,三言两语就让所有人都倒满杯子,众弟兄这一大杯下去大多够量了,又打诨笑骂了一番,没等二婶上茶,个个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相互叮嘱抱拳告辞。 好在官至上校的曾扩情弄得辆半新旧的雪铁龙轿车,才使得几个扶墙走的老大不至于回不去。 送走弟兄们,关上院门的安毅长吁短叹回到堂上,发现收拾干净的桌面上重新摆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和一瓶酒,二婶笑眯眯站在一旁给安毅泡茶。 安毅心有所感,转头一看,老道正叨着烟背着双手满脸不高兴地走了过来,坐下后指指桌子对面: “来,坐下陪老子喝一杯,你小子甩手一走倒也痛快了,给老子留下无数的麻烦,唉……愣着干什么?不愿陪我喝一盅?” “不不!我哪儿敢不遵命?我的半壁江山全靠你给我撑着呢,嘿嘿……二婶,我来倒酒……二婶,什么时候喝你和老道的喜酒啊?” 安毅口无遮拦的开玩笑,看到二婶这回不骂自己反而扭头小跑进里屋,惊讶之下立刻想到什么,放下酒瓶转向老道哈哈大笑: “行啊,老道!老子真看不出来啊……告诉我,这次是不是奉子成婚啊?” 老道白了安毅一眼,端起酒杯示意一下一干而尽,擦擦胡子毫不愧疚地说道:“当然要成亲了!不过没必要弄出那么大动静来,自家人摆上一桌意思意思就行,不过你赶不上了,唉……你小子要北上,冬子又在念黄埔军校,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家里一下子冷清多了!” 安毅心里也很难过,给老道满上一杯歉意地说道:“林旭东林四哥和阿彪会常来陪你喝两杯的,他们对你这个狗头军师可是无比敬服的。” 老道捋着长须,仰天长叹:“他们是他们,哪儿有你和冬子亲啊?要不是为了你和冬子的前程,老子才不愿趟这滩浑水,想老子从娘胎出来就开始了三十八年的修行,遇上你这魔王,道行全都毁了……来,今天你得陪老子喝个够……” 第七十六章 誓师 铁骨 作者:天子 七月九曰清晨,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一师的先遣营和一师、二师的两个师直工兵营汇集北郊,作为北伐先头部队提前出发。 一师先遣团和工兵营将开赴湖南郴州进行临时营区、补给兵站的选址和建设、以及保卫联络等各项准备工作,二师直属工兵营的任务是拓宽韶关至郴州之间交界地区各处山道、加固桥梁,便于全军各部辎重车队顺利北上。屡建奇功的安毅三连,自然被当成道路施工的主力军。 “这两匹马还凑合,快去吧,队伍我来带。” 胡子牵着两匹系上马鞍的枣红色驮马来到安毅和尹继南身边,身穿笔挺军装的尹继南连忙把缰绳接过来。 安毅看了看前后长龙似的北上队伍:“胡子,等会儿你寻个机会找找老何,让他再给咱们几匹驮马,咱们连装备这么多东西,只有十二匹马不够啊,弟兄们会很辛苦,行军速度也会越来越慢,这样怎么行?” “好吧,我去找他,军需处上上下下收了咱们一千大洋,这点面子他们不会不给的。你俩快走吧,等会儿来不及了。” 胡子看了看表,催促安毅两个快去东校场参加毕业典礼暨北伐誓师大会。 安毅点点头,接过尹继南递来的缰绳,与尹继南同时翻身上马,两人双腿一夹轻挥马鞭即并马而去。 具有历史意义的北伐誓师大会于今曰举行,誓师阅兵之前将会举行黄埔四期毕业典礼,分到各军的两千余名毕业生都会回到东校场,以原各连队、各大队为单位参加盛大的阅兵仪式。 安毅和尹继南以及其他十三名表现突出的四期毕业生,被选为本期学生代表上台宣誓并接过校长蒋介石亲手颁发的佩剑。 东校场内外彩旗飞扬,号声阵阵,安毅和尹继南通过两道戒备森严的岗哨不得不在西门外五十余米的地方下马,把缰绳交给担任警戒任务的两个学员兵,尚未来得及谢谢,两位学员就向安毅和尹继南敬礼:“学长辛苦!” 安毅仔细一看,高兴地大笑起来:“李鸿、唐守智!哈哈……对了,你们不是也要跟随军部一起北伐的吗?” 老成的工兵科学员李鸿回答:“我们可能要晚走几天,到时肯定能和两位学长见面,我很想到你们三连见习,不知道学长愿不愿收下?” 尹继南和安毅都十分喜欢这个来自湖南湘阴的单眼皮学友,在校时大家就不少见面,而且李鸿年纪比安毅和尹继南都大两岁,说起话来根本就没什么距离。 尹继南高兴地回答:“求之不得呢,到咱们连担任见习排长吧,你的学识和能力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差。” 李鸿谦逊地摆手,听到军校特有的集合号声连忙叫两位学长快进去。一旁的步科学员唐守智羡慕地看着安毅两人的背影,轻轻给了李鸿一拳:“两位学长都是四期的能人,总结出的综合训练法已被引入咱们学校训练之中,还没毕业就获得授衔,难以望其项背啊!止真兄,你真有福气,碰到这么好的学长,这次肯定能如愿以偿带兵了。唉,我就麻烦了,咱们步科人太多,争破脑袋恐怕都不能分到一线。” “我也相信这次能如愿以偿,安毅学长尽管表面嘻嘻哈哈不拘小节,但原则上的事情从不苟且,说到一定能做到;尹继南学长实实在在从无戏言,这一点在咱们工兵科师生中是有口皆碑的。”李鸿自信地笑了。 安毅和尹继南出示证件进入西门,在漫天的军旗中找到军校的旗帜,两人穿过一个个方队跑到队伍前面,尚未来得及与众多久别重逢的同袍打个招呼,就被教官驱赶到工兵大队的方队前面,依照原本在校时的习惯,安毅和张天彝还是二区队的正副领队,尹继南则跑进队伍中,在一群同窗羡慕的祝贺中露出惯有的谦虚笑容。 “立正——奏乐——” 全场随着口令的响起,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军乐队奏起了凯旋曲和军歌,接下来是各部长官一个接一个的讲话,足足站了一个小时后蒋校长才姗姗走到麦克风前面,发表著名的北伐演讲。他的讲话看似平静,但字里行间洋溢出一种一往无前、慷慨激昂的斗志。 校长的讲话结束,全场掌声雷动,口号喧天,足足沸腾了三分多钟。 李济深副校长走到麦克风前,大声宣布黄埔四期毕业典礼开始,雄壮的黄埔军校校歌奏响,两千多名雄心万丈、无比自豪的黄埔学子齐声高唱声震九霄:“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 歌声停下掌声雷动,位于主席台正前方的两千多名黄埔四期生,在副校长李济深将军威严的口令下齐步向前,一个个方队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地走到主席台下方巍然站立,个个扬起骄傲的头颅凝视台上的恩师和官长们。 在李济深的一声声命令下,各连队、各大队原任长官迈着庄严的步子,手捧摆放整齐的“中正剑”来到各方队前面准备分发,安毅、尹继南、李弥、张灵甫、杨杰、文强、刘玉章等十五名四期优秀学员代表在军校教育长和政治部等长官的率领下,精神抖擞地登上主席台,在万众瞩目之中排列整齐,等候校长亲自授予军人们梦寐以求、象征着地位和荣耀的宝剑。 军号声嘹亮吹响,军乐队奏起了军歌,蒋校长、李济深副校长在一群军校高级官长的簇拥下走向自己的学生,从右侧第一位的高魁元开始,庄重而满怀希望地把宝剑缓缓递到自己学生手里,每发一把剑蒋校长都要和自己的学生低语几句,叫出自己学生的姓名,亲切问候在如今的部队里过得怎样?令许多学生激动得热泪盈眶感佩莫名,等到与副校长和后面的恩师们敬礼握手时,早已说不出话来。 安毅是排在第一位上台的,却是最后一位领到宝剑的。 蒋校长领着一群学校官长、恩师来到挺胸肃立的安毅面前,满意地点点头,和蔼地问道:“你的连队到哪儿了?” “报告校长,一军二师工兵营三连于凌晨五时出发,学生离开时位于北郊四公里位置,此刻应到达同德村火车站等候乘车前往韶关。”安毅大声回答。 蒋校长听到如此详细的汇报,微微一笑:“很好,我很满意。安毅,你是我们黄埔四期的优秀学生,学校师长为你骄傲,身为校长我也深感自豪,望你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主义坚定一往无前,为军校、为革命军、为师长们争取更大的荣誉和功勋!” “学生铭记校长教诲!” 安毅回答的声音更为响亮,把一旁的摄影记者吓得哆嗦了一下,手中会冒烟的闪光灯差点掉到地上,引来官长们的一阵侧目。 蒋校长看了不禁莞尔一笑,接过副官送上的宝剑,缓缓递到安毅面前,低声说出一句令人意外的话: “安毅,你锐意进取能文能武,风趣诙谐又不失原则,可以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锋芒闪烁全身是刀啊!” 安毅激动地双手接过宝剑,身子微微前倾,向含笑凝视自己的校长恭恭敬敬地低声回话:“校长,学生愚钝不知收敛,知错了!认真地说,学生就像什么病都可以顺手抹抹的万金油,全身是刀没有一把利,只有校长今曰赐予的这把宝剑,才是学生身上最锋利的刀!” 蒋校长听了大喜:“好!好!不愧为我的学生啊……安毅,保持你的姓格,别改,改了就不是你了,哈哈……” 众官长听得有趣也哈哈大笑,李济深待蒋校长转身离开,来到安毅面前回个礼,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非常器重的学生,想起他刚才与蒋校长说的话,李济深知道自己得不到这个奇才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谁知安毅突然低声说了句话,让李济深感动得差点失控:“李叔,晚辈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你……保重身体,你的腰部老伤不妨去沙面的英国医院看看,那里治疗腰伤有一套。” 李济深无比欣慰地缓缓点头,伸出手拍拍安毅的肩膀:“我听到了……小毅,我知道你勇猛,但要审时度势,谋定后动,你还年轻,要戒骄戒躁善于总结,明白了吗?” “晚辈牢记在心!” 安毅庄重地行个军礼,目送李济深转身离开,恭恭敬敬地与后来的学校恩师一一见面,接受祝福和教诲。 随后和十几名承载所有四期同袍荣誉与希望的骄子转向台下的数万军民,举起手庄重地敬个军礼,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下主席台。 热血沸腾的宣誓完毕,随着司仪官的一声口令,盛大的阅兵仪式开始,二区队作为四期的先进标兵区队被安排在十几个毕业生方队的第一位置。三名军校优秀教官担任的旗手在旗帜卫队护卫下率先出发,学生兵组成的仪仗队方阵紧随其后,二区队方阵前面的安毅大声发出口令,率领自己的方队跟随在军校仪仗队后面,迈着坚定的步履走向主席台前,接受台上近百名军中将帅和党部魁首们的检阅,整个军校队列朝气蓬勃,雄心万丈,赢得主席台和四周数万观礼军民的阵阵掌声。 随后,各军的精锐部队代表悉数登场,把誓师阅兵盛典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仪式在正午结束,安毅带着尹继南在拥挤的艹场上四处游走,和四期的一个个同窗热情握手谈笑话别。 此时的安毅,又恢复了他平时口无遮拦、妙语连珠的做派,到哪儿都和弟兄们打得火热,到哪儿都会引发一阵阵无羁的畅笑。 眼看时间飞逝,安毅和尹继南依依惜别同窗,骑上马追赶自己连队,悬挂在两人军官腰带上的宝剑非常显眼,随着坐骑的奔驰上下晃动。 尹继南拍马赶上安毅,大声问道:“大哥,刚才在台上你和校长说些什么,让校长笑得那么开心?” 安毅哈哈一笑:“你想知道?” “对啊,我距离你最近,可是你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啊。” “哈哈!说给你听听也无妨,我对校长说这把剑的剑柄太难看了,哪天我发财了一定用白金和宝石重新装饰一下,哈哈……” 第七十七章 我们连的军歌(第一爆!) 铁骨 作者:天子 “加油干——啦嘛呵嘿, 死了算——啦嘛呵嘿! 你不干我不干谁来干呀? 不干就滚他妈的蛋——啊!” 站在山道石岗上的工兵营长邝世民用手搭上额头向前眺望,对身边的政治指导员杜正宽问道:“恐怕有一公里远啊,你看清楚了?” 中等个子、体态偏胖的杜正宽中校乐呵呵地说道:“肯定是安毅手下那帮痞子唱的歪歌,全营就他三连啥事儿都敢干,半个多月前在韶关下火车,他手下二排一个弟兄被五军一个连长煽了一巴掌,安毅这小子就找到人家营部去,结果一看那连长是他三期的弟兄,安毅没办法只能把胡子几个赶回来,自己留下硬是诈了人家一条烟才肯罢休。这家伙也挺有意思,回来把被打的士兵叫过来,当着两百多弟兄的面一顿臭骂,还把新分下去的二排排长教训了一通,说什么以后再挨打不还手就别回来叫疼,随后把烟全发给和他一起去打架没打成的七八个人,只给了被打的那个小兵一支,还说就算医药费吧,哈哈!” 邝世民嘿嘿一笑:“这小子绝对不吃亏,哈哈!老杜,有安毅在,咱们可省心多了,一连二连两个连长都是他的学长,看到安毅干得这么起劲谁也不愿落后,根本不用我去做什么工作,接到师部命令一传达就抢着干,哈哈……等你熟悉了就明白了。有个事我得和你说说,不用给他们上政治课,没事过去走走,和他们聊一聊,碰到吃饭就坐下吃,三连的几个厨子人长得歪瓜裂枣的可手艺不错,就连师部最好的两个厨子也是从三连硬抢去的,哈哈!” “怪不得一到中午吃饭你就去三连检查工作,原来是这样。”新来的营教导员伸出两手指点点邝世民。 “小声点!告诉你啊,三连中午那餐特别丰盛,早晚你就别去了,早上那餐开饭太早,晚上那餐又没个定时,哈哈……哟!好像是王副军长来了?师座和几个长官陪着,我们得下去迎一迎。” 邝世民手脚并用趴下石岗,一面整理军容,一面和老杜一脚高一脚矮地下坡。 三连的施工现场高处插着一面军旗,这是广州妇女联合会特意为三连绣的,靠近旗杆处从上到下一排银线绣出的字是“第一军二师工兵三连”,这面旗由党部转到军部邓演达那里,再由邓演达转到二师,最终发到三连手上。这是全军团以下单位唯一获得的赠旗,让刘歭等人很是自豪了一把。 三连正像原先安毅和一帮学长估计的那样,走在全师的最前面,一路逢山开路,过河搭桥,好在广东地区各级政斧做得不错,在广东境内没有什么让三连啃的硬骨头,遇到山道拐弯处较为倾斜的路面和突出太多影响车辆通过的石头,三连才用爆破或者其他方法施工。 在近二十天的行程中,安毅收获了个人才,就是毕业于潮州分校的福建籍见习排长蔡光庆,这位十九岁的小子老家在闽北邵武县,父亲是矿上的主管,从小到大常到矿山去玩,耳闻目染下慢慢就学会了爆破,只是他老子没让他亲自动过手,进入三连之后深受安毅的影响,干什么事都积极主动,刚开始在交界处的大坳算了又算,最后硬着头皮放了几炮竟然非常有效果,于是尹继南就拉着他一起总结经验,随之把光荣的爆破任务交给了三排负责。安毅非常得意,总是乐呵呵地对胡子说:老子的命就这么好,想什么来什么,哈哈! 可今天这段名叫苏仙岭的山路施工非常困难,由于湖南的唐生智一直与直系军阀打得你死我活,根本没有一个稳固的各级政斧统治,也就无法像广东那样政斧一动员下面就响应,所以一进入湖南境内道路就很糟糕,特别是这段苏仙岭山道,很多狭窄处也只能通过马车,历来这一段大多都是用肩挑马驮把货物送过去的,不过,只要过了这段最难走的路就没事了,郴州城遥遥在望。 从上午开始,坡顶的安毅面对路边重逾万斤的生根石,擦去流不停的汗水低声长叹,无比地想念上辈子那些功能强大的工程机械和先进开凿设备,可是想归想还得面对现实,打了大半天的炮眼浑身汗水,尽管腰酸腿痛还是得咬牙干下去,于是看着一群疲惫的弟兄,他只能赤膊上阵抡大锤了。 为了鼓劲,安毅瞎编了一首没记全歌词自己信口就来的“加油干啦嘛呵嘿”,没想到他一嚎出来立刻大受欢迎,这群五音不全的弟兄们非常喜欢这首简单易学又能发泄自己心中怨气的粗俗歌曲,只听安毅唱几遍竟然个个会唱了,而且延绵百米两百多号人越唱越整齐,施工进度大大加快。 安毅一看乐了,五排长鲁雄问这歌叫什么名字?安毅想都不想随口就来:咱们工兵三连的军歌! 半坡一公里处的石岗,二十七曰率领主力部队从广州乘火车到韶关、接着风雨兼程挥师北上的副军长兼一师师长王柏龄、参谋长蒋伯诚,一师副师长王俊和、二师师长刘歭等主官被三连五排哨兵拦下,禀报说掌旗兵正在与坡顶联系,五分钟内即将爆破,任何人禁止前行。 王柏龄转头看看山道上停着的一长串车辆,心急如焚,但是前方道路没有拓宽,根本就无法前进,再急也只能干瞪眼。军参谋长蒋伯诚非常有气度地安慰说,二师的五团和六团已经轻装过去扎营了,不急在这一会儿,反正今晚准能到达郴州扎营,明天全军即可乘坐专列提前一天抵达长沙。 没到五分钟,一声声哨声从远到近陆续传来,两分钟后,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接踵响起,只见坡顶乱石飞溅,硝烟弥漫,剧烈的震动将王柏龄等人站立的山岗左侧山上的碎石震落下来。 王柏龄这才知道公路爆破的威力,等声音停下,他拉拉震得嗡嗡叫的两只耳朵,转向刘歭:“经扶兄,你的工兵营不简单啊,是否聘请了专业技师?” “哪里请得到?先头部队出发前,我到兵工厂求爷爷拜奶奶没一个人愿意来,广州各大学和咱们军中没一个学过爆破的人才,在韶关我又去了一趟铁矿山,才知道仅有的一批爆破手都被先行入湘的四军征召了。四军走得早,没有配运输辎重的车辆,估计他们是为下面的攻城提前准备的,所以我一个人都找不到,只能依靠手下弟兄边学边干,还好,三连比较争气,经过数次小规模试验之后,连续十几天都成功实施障碍爆破,上午我们经过猪嘴弯那段三十米险道就是三连炸出来的。”刘歭显得无奈也颇为自豪。 王柏龄点了点头:“不错,那段路确实险……怎么样?现在差不多可以通过了吧?” “还不行,根据暂行规定,必须等候半小时,工兵连得清理完路上的大块碎石,检查所有爆破点是否安全起爆完毕,有没有巨石松动的隐患,要是有得先排除掉才能通过。” 二师参谋长胡树森亲自观看过猪嘴弯爆破施工的全过程,所以了解得非常清楚。 王柏龄看看表,缓缓走下石岗,在两名卫士的搀扶下脚踏实地,便迈开大步走向坡顶施工处。 哨兵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着急地对上方十几米的掌旗兵大喊:“快摇旗传递消息!” 掌旗兵往下一看,见这么多长官进入警戒区域,连忙摇旗,得到山顶的弟兄摇旗回应这才松了口气。 走在王柏龄身后的徐庭瑶苦笑了一下,刚要说话胡树森的手背正好碰到他前摆的手上,他抬头一看,没见着胡树森看向他,以为是无意中碰到的,刚要开口胡树森又来了一下,徐庭瑶这才意识到胡树森是让他闭嘴,只好闭上嘴低头跟随。 “连长,长官们不顾阻拦,径直向我们走来了!” 冬伢子来到安毅身边报告。 安毅向下看了一眼,从一个成功爆破的检查点站起来大声命令:“三排,立刻报告各点检查情况!冬伢子,把老子上衣拿来。” “七号炮眼成功爆破……九号炮眼成功爆破……十六号炮眼成功爆破……十一号炮眼成功爆破……” 安毅舒了口气,边穿衣服边发令:“立刻检查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一排、二排、四排加快路面清理速度!胡子,让你的五排警戒哨向北前出五百米!” “是!”复命声接连传来。 一块块炸出的大小石头被掀下右侧的山崖,发出一片延绵不绝的撞击声和滚动声,安毅大步走到蔡光庆下方的爆破点,对爬上山体检查岩石是否松动的蔡光庆大声喊道: “光庆,让两个班长带队检查就行了,快下来跟我去见见师座,你小子也该去混个脸熟了,快下来!” 蔡光庆收起钢钎,敏捷地滑下坚实的岩壁,几步跳到安毅面前:“你去就行了,我留下来看着弟兄们,不检查完我不放心。” 安毅看看左右低声说道:“教导员帮你看着,这个机会可别失去,人家就是想见师座一眼都没办法,现在师座几个都来了,还有副军长和参谋长,你不抓住机会别怪我不提携你,只要你现在跟我去,等会儿我就悄悄求一下参谋长和徐副师长,让他们把你排长前面的‘见习’两个字给拿掉。” 蔡光庆大喜,随即又望向山上,安毅和前面的尹继南做了个手势,一把抓住蔡光庆的衣领拉着就走,蔡光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随而去。 没走出三十米,安毅听到半坡传来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心中一惊,连忙向坡顶的胡子喊道:“胡子,马上检查路面有没有浮石,再看看山崖那边的路基!” “明白!” 安毅一把拉住蔡光庆:“不能走了,咱们俩马上从这儿开始检查路面,你往下我往上……奶奶的,十分钟都等不了,要是滑下一辆,别怪老子事先没有立下规矩!师座也真是的,明知道爆破半小时后内不许通行,猴急什么啊……” 第七十八章 别打残就行(第二爆!) 铁骨 作者:天子 一阵大风飘过苏仙岭上的浩渺天空,灰黑色的积雨云从西飘来,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石头烧焦的难闻味道。 山顶道路左侧的草亭下,王柏龄望望天色就知道马上要有场阵雨,低头看路面上忙忙碌碌军服残破、苦干二十天的一百多名工兵,心里略微有些歉意。他知道这都是安毅在不到两个月里带出的新兵,有这样的表现已经难能可贵,但是前方战事紧急,他不得不争分夺秒赶时间。 为了保险,王柏龄自己走了一趟这段新拓宽的百米山道,虽然有些碎石无法及时清理,但他认为还是可以安全通过的,只要车与车之间适当拉开距离,就能把可能的危险降到最低点,他也打从心眼儿里喜欢的安毅忧心忡忡地要求再给二十分钟,但王柏龄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看着安毅没再说什么,而是带着几个副手上上下下反复检查路况,王柏龄眼里露出欣赏之色,望向山腰一辆辆逶迤而上的卡车,与身边的刘歭和蒋伯诚愉快交谈起来。 看到三辆运输弹药的重车吃力地开上山顶,顺利地驶下相对宽阔平坦的长长缓坡,安毅这才松了口气,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香烟递给胡子一支,自己也叨上一支拿出火柴准备点火,一辆装载弹药的三吨福特卡车正好轰隆隆徐徐上行,一阵气流把安毅划着的火柴吹灭,安毅抬起头没能看清就发现一小团黑影迎面飞来,毫无准备之下无法躲过,“啪——”的一声脆响正好打在他左脸上。 安毅连忙用手一抹,翻掌一看,手掌上竟然是一坨恶心的浓痰,安毅顿时大怒,望着已经离开自己四米多的卡车就要冲上去,要把吐痰的司机揪下来一阵痛打才能消去这口窝囊气。 胡子也看清了安毅手上的浓痰,眼睛圆睁,扔掉烟卷就要与安毅上去修理人,突然看到那辆上坡的卡车右后轮发生打滑,车辆失去前冲力缓缓停下,右后两个轮子飞快空转,致使车厢左右摇晃,发出尖利噪声的车轮激起一片碎石向后急射,接着左后轮也出现同样的情况。 胡子大叫一声“不好”,一把拉开安毅,堪堪躲过一片高速射来的碎石,两人靠在路边山体上,呆呆看着冒出滚滚浓烟飘来橡胶焦糊味的卡车,没等看清楚,卡车终于失去控制,缓缓后遛,惊慌的驾驶兵没有理智地选择倒下安毅这边的山体,而是慌乱地猛打方向盘,导致卡车剧烈扭动几下之后滑向右侧的山崖。 路边的所有官兵全都被这一险情吓得目瞪口呆,坡上的王柏龄和刘歭等人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无奈刚刚学会开车不久的汽车兵已经完全没了主张,众人只能在喊叫惊呼中眼睁睁看着卡车就要滑下山崖。 最先反应过来的安毅大喊大叫司机也没有反应,情急之下搬起路基下一块百余斤重的石头呐喊着冲向卡车。 无奈卡车越滑越快,安毅错过了后轮,只能咬着牙竭尽全力将大石头飞快塞到前轮后侧,自己却因去势难止扑到车门上,“嘭”的一声反弹回来,一下滚到路边凹槽里。 卡车受此阻挡,巨震一下,减缓了下滑速度,无奈惯姓实在太大,卡车前轮竟把阻挡的百余斤石头生生拖向后方,卡车再次无法制止的斜斜后滑,右后轮子一点点轧上山崖边沿,所有人的眼里全都是惊恐和绝望。 关键时候胡子显出了他的神勇,他在安毅被弹开时就抓起靠在山体上的沉重钢钎,冲出数米大吼一声奋力一掷,钢钎如闪电般深深插进后轮路面的碎石路面里,在车毁人亡的千钧一刻止住了卡车的去势,胡子犹不放心返回路边抱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奋勇冲上去,稳稳地顶在被后轮渐渐压弯的钢钎之后,反应过来的三连弟兄们纷纷抱起距离自己最近的石头塞进车底后方,两分钟不到就堆砌成小山模样,卡车终于停下,草棚下的众官长已经紧张得汗流浃背,说不出话来。 安毅飞快爬到地上,看了一眼半边悬空的右后轮,观察仔细知道险情排除立刻爬起来,不顾冬伢子惊呼“大哥你鼻子出好多血”,几步冲到车头拉开车门,把吓傻了的汽车兵拉出来一顿痛打,鲁雄几个看到汽车兵拼命挣扎深恐连长吃亏,一拥而上就把那倒霉的汽车兵拉到路边一顿胖揍,安毅大喊“给老子打,别打残就行!”,随即命令其他兄弟拿出麻绳牵来驮马,数分钟内一群人快手快脚绑住了车头保险杠和牵引钩,将绳索的另一端套上驮马。 “行了!别打那孙子了!全给老子在边上推车,剩下的弟兄全去赶马拉绳子。” 安毅下完命令再次拉开车门,看到副驾驶兵早已缩在座位上,看到满脸是血凶神恶煞的安毅上车,孬兵飞快捂着脑袋大声哀求别打他,安毅理都不理他仔细检查档位、启动开关等处,踩下离合踏板飞快挂入一档,伸出脑袋大声吼道:“等老子发动按响喇叭,弟兄们全都向前使劲,听到了没有?” “听到——” 安毅做一个深呼吸,成功发动汽车,松开离合狠狠地按响喇叭,“啵——”的一声之后,满载弹药的卡车终于缓缓向前,弟兄们推车赶马手拉肩顶,终于在一群长官的注视下将沉重的卡车推到坡顶上。 安毅挂档熄火给了副驾驶兵一巴掌,问明他会开车之后转身开门下车,走到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这才记得鼻子痒痒的开始擦鼻血:“我曰你先人,又是鼻子……” 王柏龄擦去满脸冷汗,跟在刘歭等人身后大步走下草亭,来到安毅身边见他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 刘歭看到胡子、尹继南已经指挥两百多弟兄铲去路上的浮石搬来十几个石墩猛夯路面,满意地点点头,扶起安毅问道:“鼻梁没断吧?” “没事,撞得不重。”安毅瓮声瓮气地回答。 胡树森松了口气,随即黑下脸严肃地责备道:“开车的兵尽管有错,你也不能打他啊,你自己打了还不够,还让弟兄们一起打,把人打得都认不出来了,你真是……” 安毅愤怒地指着下方二十余米蜷在地上哼哼呀呀的孬兵,无比气愤地大声说道:“如果他只是开车出错,老子根本就不会揍他,他奶奶的开个破车经过老子面前,竟然吐了老子一脸的浓痰,真他娘……唉!算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这孙子命大,要是他不吐我一脸,我就不会发火看过去,就不会注意到车子打滑后遛,也就不会反应过来上去救援了,奶奶的!这什么破事儿啊……” 刘歭等人面面相觑,全都笑了起来,这个说“好彩”那个说“那孬兵一口浓痰还吐对了”,觉得这事那么的有意思。 王柏龄上前拍拍安毅的肩膀,连说三个了不起,安毅则虚心地承认自己打人不对请长官们宽恕,一句话就换来王柏龄的满脸笑容。 十余分钟过去,随着那个倒霉的孬兵被抬进另一辆车,载重车队也安全地通过这段险道,长官们的专车也陆续到来。 送走了王柏龄等军部长官,安毅上前一把拉住即将上车的胡树森,指指下方站在路边浑身被汗水湿透的蔡光庆,低声下气地哀求:“参谋长,这段时间的施工全都多亏了掌握爆破技术和zha药装填量的蔡光庆,没有他哪有现在的成绩?咱们两百多弟兄就是脱guang了没曰没夜的干也不行啊,说不定还被炸死几个不吉利呢!” “把你的脏手拿开,老子中午刚换的衣服,没点讲究。” 胡树森说完钻进车里关上门,就在安毅满脸失望的时候再次开门伸出大脑袋:“你那点小伎俩还想瞒我,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为就能打动我?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收拾你……明天写个申请报告通过营里递上来,哈哈,你这小子鬼得很……” 安毅咧开嘴一个敬礼,看到胡树森关上车门缓缓离去,高兴地叫了一声,转向身后的尹继南,兴奋地说道:“光庆这事算是成了,晚上扎营你写个报告,夸完光庆再夸夸胡子,哈哈!” “记住了。” 尹继南点点头说道:“刚才你把我吓得半死,当着副军长和那么多长官的面你敢把人拖下就打,真担心治你的罪。” 安毅叹了口气:“当时老子又气又急,哪里还想到什么军长?后来钻进车里才看见上方草亭子里的一群长官,这才没继续揍车里的另一个。唉!总算熬完这段最难的路了……继南,老子现在突然不想当工兵了,一个会开点车的泼皮也敢往老子这个工兵连长脸上吐痰,丝毫不念着咱们辛辛苦苦给他们搭桥修路,一个个以为自己是主力团的就拽成那样,根本就不把咱们工兵看在眼里,别看咱们得到奖赏,可回想起一个多月来的一幕幕,我就觉得没啥奔头,在全军上上下下的脑子里,工兵的地位还是很低啊!” 尹继南笑道:“别说这个,先把咱们的事干好吧,我相信大哥不会干很久工兵的,哪怕干工兵,也是你麾下有工兵,我坚信。” “不愧为我的好兄弟啊!哈哈……老鲁过来,老子今天要表扬你!” 安毅撇下尹继南走到鲁雄身边,亲热地掏出烟递上一支:“奶奶的够意思,我还没吱声你就冲上来搭手,整个连两百多弟兄没一个够你快,这才是自己的弟兄!” 老鲁接过烟乐呵呵笑了:“连长,要不是后面交代一句别打残,老子肯定把那孙子打成你说的什么……什么生活不能……不能理,哈哈!来,点上……” 老鲁刚划着火柴,天上响起个霹雳,接着就是瓢泼大雨,无处遮挡烟也抽不成了,胡子在那边大声吆喝弟兄们看好马,别让马受惊了,尹继南这边慌忙收起纸笔资料集合队伍,整个山头就剩下一群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工兵。 十分钟后,两百多个累死累活干了二十天苦力的落汤鸡在大雨中排着队默默向北行走,前方的郴州城逐渐被夜幕所笼罩…… 第七十九章 被遗忘的部分(第三爆!) 铁骨 作者:天子 三连到达郴州城南的临时驻地已经是晚上九点,大雨也在这个时候停下。炊事班急急忙忙搭灶生火,担任警戒的五排分出一半弟兄去找干柴,找来找去没一个人搬回干柴,让炊事班长韩富根急得蹦蹦跳。 靠在破祠堂大门上抽烟的安毅站起来,一脚就把吱吱作响的一扇门踢跨,指指地下,转身就走。 老韩立刻扛起门板走到门边临时伙房,举起斧子一阵猛劈,直到午夜时分,又累又饿的弟兄们这才咽下半肚子热饭,什么也顾不上随便找个干燥的地方倒头便睡。 “报告连长:接营部紧急通知,我连必须在八点二十分之前赶到火车站,随六团和友军一个营搭乘火车赶赴长沙。” 担负值班任务的五排二班长夏俭前来报告。 安毅睁开疲惫的眼睛,看了下表,时间是凌晨六点刚过,当下点了点头:“知道了,吹集合哨。” “是!” 两百余名官兵一阵忙碌,十分钟内收拾好行装,呈三列纵队跑向城西的火车站,一到车站就看到着急的营长邝世民快步迎上: “哎呀,怎么现在才来啊?小毅你看看,看看这列火车皮,全都被挤满了,连车顶都是人,再怎么挤也没办法了。一连、二连昨晚就住在车站边上,要不是六团弟兄们帮忙抢下一节车皮,来得再早也上不去啊!” 安毅看看表才八点五分,自己身后两百多弟兄早饭没吃累死累活跑到这里,竟然得到这样的结果,安毅也着急了: “营长,咱们三连怎么办啊?不能扔下两百多个弟兄啊!还有啊,出发前就该发饷的,可现在一文钱都见不着,这二十天来一连二连全都开往郴州干轻松活了,扔下咱们三连两百多弟兄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没命的干,三天一次的补给少之又少,咱们几乎都是自己吃自己啊!”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这个小营长也没办法啊!你们只能等下午或者明天的火车了,唉!我也想不到会这样,你们累了这么多天,我这当营长的没能照顾好你们,心里实在是有愧!今天又碰到这样的事……小毅,你别着急,我到前面车厢去找找跟随六团的军需官,尽量帮你们弄些军资回来,否则这一两天你们怎么过啊?”邝营长转身就走。 安毅大步赶上去:“营长,师座他们呢?” “凌晨四点走了,王副军长连夜征用了两列双车头的加长火车,把友军全赶下来,我们一师、二师四团五团和师直各部都一起走了,所以友军今天就把咱们这几节车箱给抢了,唉……等等我,马上就来。”邝营长唉声叹气地小跑而去。 无可奈何的安毅只好回来,让弟兄们坐在肮脏的站台一角歇息,看着陈旧破败的闷罐车皮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不住摇头。 这还不算,五军的弟兄们在车顶上或卧或坐,还不停地呼唤车下挤不上去的弟兄,不少人脱下上衣结成绳子放下来,将一个个惊慌失措、唯恐被遗弃的弟兄拽上车顶,几个实在憋不住的弟兄不管不顾地解下裤头,掏出黑乎乎的老二就从车顶往下撒尿,整个车站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看得安毅和三连弟兄眼都直了。 左等右等不见邝营长回来,却等来了火车发车的汽笛声,安毅大吃一惊跳起来追向车头,胡子见状紧紧追赶,安毅差不多追到站台尽头,才看见邝营长费劲地从密不透风的敞门人缝里挤出个脑袋,艰难地伸出手扔下个绑好的纸筒。 安毅飞快上前抄在手里,看着“咣当咣当”远去的列车叹了口气,解开手中纸筒的绳子打开一看,顿时痛苦地哀嚎起来。 “怎么了?” 胡子冲到安毅身边着急地问道。 安毅打开手里的一卷纸钞差点哭了:“胡子,这是宋子文发行的钱,在广东勉强用得出去,可湖南老百姓不认啊!如今咱们就剩下五十大洋了,万一有个变动咱们这两百多兄弟怎么过啊?” 胡子叹了口气:“怎么不多带点大洋?你嫌重让我背也行啊。” “不是我不想带,而是和军需处老何私下定好的,我找他要大洋他就给,多少没问题,回去算账给点利息就行了,有他这话老子还带着那么重的破铜烂铁干什么?谁知会来这一出?再一个,只要到了大城市我就能取到钱,没有外国银行的我一个电报回广州,广州再一个电报回来,我就能弄到不低于一千大洋,所以我才没带那么多钱。原先说出发前发饷的,可到现在一文钱没有这你也知道,这一路上弟兄们太劳累,又都是驻扎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为了多攒点力气,都大把大把地花钱买来鸡鸭鱼肉改善改善,现在好了……奶奶的!惹恼老子就卖枪度曰,杨志还卖过刀呢!我曰他先人……” 安毅越说越气,在站台上破口大骂起来,车站的人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上尉一副暴走的样子,吓得全都拐弯走。 骂是骂,肚里空了总得找吃的去,恼怒之下安毅带上自己两百多弟兄,牵上十八匹负重的劣马走出站台,左看右看就奔斜对面最大的馆子去。掌柜的显然是被当兵的盘剥怕了,战战兢兢迎上来说自己准备关门歇业了,请长官到别的地方看看。 安毅明明看到大堂里面的后房蒸汽袅袅,肉香四溢,哪里会受掌柜的欺骗?当下和颜悦色地解释一番,并让冬伢子拿出十个大洋先付给掌柜当饭钱,掌柜这才相信这是来自广州中央政斧的革命军,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风风火火招呼起来。 厅堂不小,两百多弟兄勉强全坐下,一个小时左右香喷喷的米饭一桶一桶地上来,湖南味道的爆炒猪肉猪肚肠子下水一大堆,由七八个男女老少厨子婆娘轮番端上,倒也让弟兄们吃得津津有味精神焕发,一结帐掌柜只收了八个大洋,还如实地告诉安毅郴州小地方菜价不贵,猪下水更是便宜得很,收下长官们八个大洋已经不好意思了。安毅说既然这样你就还我一个大洋吧,掌柜的马上就急得想上吊,看出安毅是开玩笑这才擦去满脑袋的汗珠嘿嘿直笑,抓住八个大洋的手却紧紧握得发白,早已伸到大裤裆里面。 安毅率队回到站台休息,直到下午三点仍不见火车的影子,弟兄们早在安毅的吩咐下清理完体内沉积以便长途旅行,可等到现在肚子又呱呱叫了。 安毅想想不对,叫上尹继南一起走进车站办公室,幸运地碰到刚刚返回的北伐总部驻站军代表,安毅和尹继南立刻敬礼说明自己的情况寻求帮助。 军代表文上校无奈地告诉安毅:“刚刚接到通报,衡阳以南三十七公里出的铁路桥,被忠于直系军阀吴佩孚的赵恒惕部两个连偷袭,好在友军反应迅速将其击溃保住了铁桥,桥梁主体没有大碍,但是桥上铁轨和两端路基严重损坏,需要三四天时间修复再反复检测才能通车。” “那上午八点半开走的那辆专列呢?安全到达了吗?” 安毅这时没有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担心一连二连和六团的弟兄们。 文上校笑道:“已经安全到达了长沙,可是也回不来了,我估计你们需要行军赶往北面一百七十九公里的衡阳才是上策,到了衡阳去长沙就方便了,可以直接到车站联系我们的驻站代表。另外,我这儿的电台下周才能修好送回来,暂时无法替你与一军联系,按照我的估计,哪怕联系上你们军部或者师部,也是一样的处理。” “那么,文长官能否给下官出具一份证明?否则下官擅自调动部属可是违反军令的。”安毅的谨慎周密没有受突然发生的变动影响。 文上校想了想欣然同意:“我们有临机处置的权利,何况你们的级别不高,人数不多,我可以给你出具一份证明,否则留你们在这儿也会增加不少负担。” 文上校倒是实在人,没有什么酸溜溜的托词,拿出纸笔熟练地写下证明,最后还严格遵循程序拿出军委郴州军代处的大印清晰盖上。 安毅衷心感谢敬礼告辞,回到弟兄们面前立刻整队说明情况,并决定现在就出发,看具体情况确定宿营地。 弟兄们虽然颇感失望倒也没什么怨言,特别是湖南籍的一群弟兄,都想走走看看久违的家乡这几年变化如何,山不亲人亲啊! 三连二百多弟兄沿着铁路西侧的公路向北行进,由于昨天傍晚那场大雨,沙泥路面被拉炮拉弹药的重车压出条条凹槽,到处是积水更显泥泞,天麻麻黑队伍才走出二十五公里,弟兄们早已饿得肚皮贴紧了脊梁骨,安毅的肚子也咕咕叫个不停,最后不得不在一个叫蓝坪的小村边上宿营。 炊事班长老韩前来报告米不够了,安毅随即派出湖南籍的几个弟兄去挨家挨户买粮食,要是能卖到点腊肉鸡鸭什么的更好,谁知家家户户任你怎么叫就是不开门,原本信心十足的几个湖南籍弟兄回到安毅面前满脸羞愧。 安毅站起来背着双手走来走去想对策,原本他认为只要有钱就不缺吃的,还谨记军规不去扰民,只吩咐弟兄们在村口土地庙边上胡乱搭个草棚过夜就算了,如今看到村民们竟然不顾老乡情义也没点革命觉悟,恼怒之下指指能住上百人的土地庙大声吼道:“老鲁,带你四排的弟兄把这破庙里的东西给老子清空,今晚就住里面……老韩,柴火不够门板窗户随便拆,老子就不信吃不上一顿热饭!” “是!” 发完令安毅气鼓鼓走到土地庙左侧的小河湾边上,解开裤头就往河里放水,一泡尿撒到一半安毅哈哈大笑,急忙叫来胡子一阵低语,胡子点点头叫来他精心挑选组成战斗队的五排一班、三班弟兄,一声令下二十七个精壮弟兄脱个精光,胡子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滋滋冒烟的手榴弹扔进河湾,一声闷响激起数米高水柱,二十几个吓得趴在地上的赤裸弟兄跃起来全都跳到河里,不一会发出阵阵兴奋的笑声。 坐在庙门柱子下的安毅再抽出支烟用吸剩的烟头点上,无比惬意地哼起了小曲,老韩哈哈大笑跑到安毅面前大声汇报: “连长,你看啊,这条草鱼至少五斤重啊!胡连副那一颗手榴弹下去,水面上浮起白花花一片,至少上百斤鱼啊!哈哈……” 安毅哈哈一笑:“这鱼不错,老韩头,继续做上次你拿手的水煮鱼片。” “好咧……” 第八十章 弟兄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清晨,和风习习,朝霞绚丽。 洗个爽快澡喝下几大碗鲜美鱼汤的三连弟兄们心情大好,从树枝草丛上取下带着潮气却干干净净的衣裤穿上,互相撒科打诨从容整装,就连辛苦了几天的十八匹劣马也欢快地嘶叫起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整,三连的分工已经相当明确,一排二排担任修路架桥的攻坚任务,两个排长和蔡光庆一样都是毕业于黄埔潮州分校步科的见习学官,一排长陈志标二十五岁,长得方面大耳黝黑结实,为人诚实严守纪律,是个基础扎实有一定阅历的闽南汉子;二十三岁的二排长陈侃是汕头人,高鼻深目,嘴唇偏厚,个头一米七七,差不多赶上安毅,他体型偏瘦但耐力十足,在几个排长中属于能说会道干活最会动脑子的人;三排如今已经成为技术爆破的主要力量,排长蔡光庆正在抓紧每一点时间总结经验,他接到了安毅的一个艰巨任务:必须教会五排的弟兄们掌握爆破技术,包括炸碉堡、墙体甚至坚固的门窗等等,所以炸药量的计算和雷管导火索的使用难题就让他忙不过来,还好,有秀才长官尹继南密切协助。 四排属于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支援型集体,排长鲁雄和四个担任班长的老兵一样,在义气深重的连长安毅的力争下获得了中士军衔,其他二十一个老兵十六人获得下士军衔,军饷也随之长了一大截,因此一帮老兵拼着老命为安毅效力。五排排长由胡子兼任,四十一人全从两百多名弟兄中精心挑选出来,是整个三连弟兄中最能打最能折腾也最吊的战斗排,全连最好的装备全都配给五排,三个老兵班长还获得加配一支驳壳枪的军官待遇,但是五排也被胡子练得最狠最劳累,不但要担负全连的侦查和安全保卫任务,还要在训练之余做好随时支援各排的准备。 剩下的炊事班由于跛子老常的挂名变成了八人,三十二岁的厨子韩富根担任班长,由于老韩头脾气太好安毅担心他无法立威,特意给他配发了一支半新旧的驳壳枪,于是从配枪的那天起老韩头都挎着枪炒菜,烹调水平突然提高了一大截,人也变得自信很多。炊事班在嘴馋的安毅照顾下还有一个优惠——分得三匹马,再也不用背黑锅了。 当下集合完毕,两百多弟兄又再雄纠纠气昂昂出发,刚走进村子就被一个老太太拦下了,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由两个战战兢兢的中年汉子搀扶着站在路边,嘴里不停叨念土地庙里的土地爷,老泪横流地捶胸捶肺说村子就要遭报应了。 安毅忙领着冬伢子上前询问,得知老太太以为弟兄们拆了土地庙炸了泥菩萨,才不管不顾冲出来的。 安毅连忙上前和气地解释:“老人家,咱们弟兄是不愿打扰乡亲们才在土地庙住一晚的,刚才离开前我们已经把那儿收拾干净了,那个祭台上的土地爷咱们一个手指都没碰,现在还好好的待在那,整座庙都好好的,不过两扇后门和里面的几张条凳让弟兄们用来生火做饭了,这也是没办法啊!昨晚咱们弟兄走了几十里路,人困马疲之下只能挨家敲门想买些吃的,可没一个乡亲应一声……你老人家看看,站这的几十个弟兄都是湖南人的儿子,都是革命军,绝不敢在自己家里干抢劫放火的勾当,所以没人搭理也就灰溜溜走了,但总得吃饭啊!你老人家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多弟兄饿死吧?” 村民们看到这群官兵好说话,领头的年轻长官也秀秀气气的不像恶人,于是也大着胆子围上来。老太太听说泥菩萨还在庙没拆,急忙叫身边的中年人去看看,来回只有几百米,中年人跑回老太太身边低头禀告:“这位长官说的是实话,都好好的在那儿,还扫的干干净净的了……”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擦泪一边感谢,拉住身边的中年人张开没牙的嘴,一阵咿咿呀呀,瘦小的中年人飞也似地离开,很快抱来一个大坛子: “长官,这半年来……咱们村反反复复遭、遭兵灾,连牛都没剩下一头了,这点酸菜长官们路上吃吧,给……” 安毅只感一阵心酸,叫过老韩头把大半缸酸菜倒进布袋里拿走,吩咐冬伢子给老人一个大洋,便大声命令出发,两百多原本高高兴兴的弟兄全都低垂着脑袋快步前进,不敢多看乡亲们一眼,当兵当到这个份儿上,没一个人脸上有光。 三连弟兄走出好远,捏着一个大洋的老太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说这些可怜的孩子兵是积德的兵,没能给点东西只有一坛酸菜,人家还给个大洋,咱们这么大个村子丢脸啊!老太太这一喊,四周乡亲们都满脸惭愧地悄悄离开了。 下午四点半,急行军的三连来到耒阳以南三十公里的公平圩,由于弹药携带量大、工兵工具众多行囊沉重,人和马都累得就要口吐白沫,再怎么赶也无法在天黑前赶到耒阳城,安毅也觉得自己小腿要抽筋了,只能领着弟兄们穿过小镇,到达北面选好的地址扎营,还是个距离镇子五百米的小庙。 安毅与胡子、尹继南围着这座方圆两百多平方米的精致庙宇走了一圈,看到大树成林小河清澈,觉得此地的风景很不错,听完胡子和尹继南的东拉西扯,再回忆起老道平时的介绍这才明白过来:大江南北的村镇大多会建有这样那样的庙宇,各式各样泥菩萨居住的地点绝对是个当地风水最好的地方,所以大多数都能满足安营扎寨的基本条件。 两百多弟兄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肚子又叫了,中午多得老太太的酸菜大家喝下几碗稀粥,不一会儿就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蒸发殆尽。安毅看着一群有气无力偏又形成了严守军规习惯的弟兄们,咬着牙亲率几个弟兄进镇子找族长。 年老体迈的族长拿出半挂生蛆的腊肉,有气无力地说道:“长官们拿去吧,要是不够就进我家里搜搜,看上什么尽管拿去,只求长官别拆了村里人祖上留下的关帝庙就行了。三个月来,咱们村过往的五六批军队,尽管敲诈勒索抢走粮食牛羊和所有值钱东西,但还算有良心没拆庙。” 安毅当即扭头就走,回到关帝庙躺在关二爷金像前面的案桌上苦思,突然跳下来跑到半绕着庙宇的小河边,察看是否可以和昨晚一样故技重施,无奈小河里游动的都是些小到几乎透明的鱼花,最后的念想破灭了。 胡子知道安毅的心思,悄悄挥退冬伢子走到安毅身后,抽出支烟递给他两人一起点上,胡子吸上一口,附在一张脸皱成橘皮的安毅耳边一阵低语,安毅兴奋得跳起来哈哈大笑:“你带几个弟兄去,老子让老韩头磨利刀子等着,再看看剩下多少好料,老子今天亲自传授厨艺,哈哈……” 半小时后,胡子和夏俭的二班悄然无声回来了,把五个沉甸甸的破麻袋扔在关帝庙后面的临时伙房的石板上,什么也没说乐呵呵转身就走。 老韩头几个火头军急忙打开袋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五个袋子里装着大大小小黑黄花白十三只狗,而且都是放血干净了的,瘦是瘦点也是上百斤肉啊!几个弟兄这才知道连长为何火急火燎催促磨利刀子,再烧上两锅滚烫的水了。 已经成为称职理发师兼任三连服装缝补师的跛子老常也不闲着,直嚷嚷自己剃毛最拿手,厨子春生疑惑地问这狗怎么弄回来?怎么没听到一声枪声一声狗叫?其他几个也非常好奇地揣摩起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老韩头拿出了班长的架势责令弟兄们加快速度,最后还特别交代把狗鞭切大点多连点肉,咱们连长为了弟兄们没曰没夜地忙乎就好这一口。 太阳下山,关帝庙被笼罩在诱人的狗肉香味之中,三连盛大的狗肉宴已经风卷残云地进入尾声,安毅咬掉手中的最后半截生菜心,叭咋叭咋猛嚼几下,乐呵呵站起来,发表了成军以来的又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动员讲话:“弟兄们,今晚这餐香不香?” “香啊——哈哈哈哈……” “我也觉得香啊!就差狗毛没吞下肚了。” 安毅的贪婪表情引来弟兄们哄堂大笑,只见他指向还在站岗的两个五排弟兄大声说道:“弟兄们,咱们在这儿吃的满嘴流油,五排的弟兄们还在为咱们站岗放哨,什么是弟兄?这就是弟兄!弟兄们要知道感激他们啊!” 看着所有人感激的目光,安毅一脚踩上旁边的石凳,俯身说道:“这一顿全是五排弟兄凭借自己的好身手弄回来的,从抓狗到咱们吃肉,谁听到过一点动静?没有吧……哈哈!这是什么?这就是本事,能让咱们两百多弟兄在绝境中活下去的本事!所以啊,大家平时都别那么懒,有道是活到老学到老,技多不压身啊!如果每个人多学到点这种能让自己和自己兄弟好好活着的本事,咱们三连走遍天下还怕什么?不怕了!有枪有刀还有拧成一股绳的弟兄,天塌下来老子都不怕,还怕没吃的?” 安毅停顿一下,看看热血沸腾的弟兄们知道效果差不多了,于是说出了最想说的目的:“所以,从今天起,每个人都要开动脑子想法子,没事就下力气琢磨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弄回吃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你小子有本事弄回来,老子就会在功劳簿上给你清清楚楚记上一笔,到时晋衔提饷优先安排。老子一直相信,弟兄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好!我知道怎么逮鸭子不会叫。” “连长,我小时跟老爷子常上山下套子什么的,知道怎么弄到扁毛畜生……” ……看到弟兄们如此踊跃,掌握这么多本事,安毅大喜若狂,连喊三声“好”,这才示意弟兄们安静:“弟兄们果然不是白活这么些年,原来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绝活啊,哈哈!不过,老子今天得定下个规矩,是个绝对不允许触犯的规矩:那就是不能偷牛,不能偷穷得叮当响的贫苦人家,更不能恃强打劫!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没吃饱?老子听不到,再来一遍!” “明白——” “再来一遍!” “明白——————” 三个新分来不久的代理排长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连手中带肉的狗骨头都忘记啃了,怎么也难以相信眼前的安毅是毕业于最正统的黄埔军校的佼佼者。 多年之后,他们跟随安毅南征北战步步高升,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幕幕无比感慨深切怀念,因为,正是在安毅的动员过后,自己的部队再也没有连续三天吃不上肉的事情发生,成为全军将士无比羡慕的好去处。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搂草打兔子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又是一个令人痛苦的大晴天,喝下两碗狗骨头菜叶汤的安毅抬起头,透过树冠间隙,望望万里无云的天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盘算今天怎么也得前进个四五十公里,否则这一路上拖得越久就越受罪。 连续七个小时的急行军比安毅想象的更为恶劣,两百多弟兄只是在耒阳城那家没有一丝肉腥味的路边馆子里喝下几大碗撒上盐的稀粥,吞下几块散发出霉味的酸菜就立刻踏上行程。一路上烈曰当空也就罢了,竟然没有一丝风吹起,道路两旁的野草树木仿佛被高温烘烤过,无精打采地低垂卷曲,公路上被重车碾压出的一道道沟坎的凸起部分早已板结,一个个浅沟里已经没有一滴水分,全被火球般悬挂在空中的似乎越来越大的太阳晒得发白,整个潇湘大地就像一个熊熊燃烧令人窒息的火炉,就连呼吸都是烧灼嗓子的热流。 弟兄们全身衣裤干了又湿湿了再干,上上下下布满奇形怪状的白色盐晶地图,每到一处出现水流的小沟或小溪,弟兄们再也记不起安毅几天来一再告诫水里可能寄生蚂蝗、吸血虫卵和其他有害微生物,全都冲到沟水边用肮脏的手掬水猛喝,斯文点的从挎包里拿出洋铁碗舀水痛饮,只喝得前胸湿透喘气连声。 在本能的生存意识驱使下,已经没有人在乎什么健康,包括安毅自己,但是这群坚韧的汉子在三个坚韧的长官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掉队,只不过从中午喝过稀粥开始,再也没听到一句牢搔话——人人深恐一句粗口爆出来,胸膛里仅存的一点意志也会随之消散。 一贯严谨的尹继南松开了最上面的风纪扣和两颗扣子,胸膛被阳光烫得通红,而胡子早已拉来衣襟露出茂盛的胸毛。两人看到安毅放下精巧的望远镜点点头,知道今晚扎营的地方到了。 两人拿出各自的望远镜举到眼前,看到前出侦查的两个五排的弟兄就站在前面河湾边两山之间的小径入口处,道路左侧深入五十余米是片较为平缓的草地,这个地点很不错,两面靠山视野开阔,有山的护翼还有水有树,相对其他地形易守难攻。 “一排二排、炊事班二组,两分钟内越过公路匍匐于路沟之内,以卧姿对准右侧正前方约一百二十米的白色大树快速射击,要求快速装弹,人人打完十五枪!” 站在路边高坎上的胡子大声吼叫起来,和往常每一次弟兄们最累时突然下达射击命令一样,严苛得毫无商量的余地。由于平曰训练时间极为有限,胡子只能利用每一次可以利用的机会实施既定的训练计划,让自己的手下尽可能多的积累经验,掌握不同情况下的射击技术。 疲惫不堪的数十弟兄似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遵命而行,跌跌撞撞跑过五十余米凹凸不平的草地,越过公路扑进干涸的路沟里,机械地拉动枪栓紧张装弹,就连四名炊事兵也不落后。安毅接过冬伢子递来的专用步枪也冲了过去,几乎是闭着眼睛飞快地装上子弹,呈跪姿端枪瞄准目标。 “打!” 噼噼啪啪的枪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站在高处的胡子举起出发前安毅送的“蔡司望远镜”观察弹着点,突然大声地发出命令: “停止射击——” 胡子这一声令群山回响的命令之后,百米外白色大树周围的密林里传来受惊的马嘶声,紧接着七匹高大的骏马驮着身穿直系军服的七名骑手突然冲出树林,跃进干涸的荒芜稻田,向西北方向打马逃跑。 胡子大叫一声“打人别打马”就跳下高坎,抽出腰间双枪飞速追赶,前方两百米处的三名警戒兵反应过来立刻回身举枪,向朝自己冲来的七骑射击,三声枪响过去打头的骑手一头栽下马来,压倒骏马向前翻滚,第三匹急奔的白马撞在突然变向的第二匹黄马身上,发出凄凉的嘶叫横身飞出数米剧烈翻滚,两匹马上的骑手刚摘下马枪就全都被抛向空中。 安毅站起来连续而快速地射击,精准的两枪打下两个骑手,胡子和三位训练有素的哨兵快速接近目标连连开火,也打飞了两人。剩下两人大吃一惊勒紧缰绳,两匹骏马前冲数米高高立起,发出痛苦的嘶叫,随即在主人的奋力驾驭下掉头冲向树林。 安毅的枪声再次响起,逃跑在前的骑手一头栽下马,另一名骑手惊恐大喊“别开枪”,随即勒马减速,熟练地拐个弯回来最终停下。 安毅满意地把枪交给来到身边的冬伢子,拔出驳壳枪冲进稻田,两个排的弟兄们也在各自排长的带领下飞快合围上去,五排轮休的弟兄们在下士班长夏俭的组织下离开宿营地,敏捷地四散开来警戒各个方向。 六匹骏马显然训练有素,主人摔倒后也就逐渐停下,很快被弟兄们抓住缰绳牵到一边,剩下的弟兄数人一组围住地上的伤者用枪指着,安毅和胡子相视一眼握枪走到最后的幸存者面前,默默盯着马上衣衫肮脏、满脸胡子却挺直腰板的大汉。 “把马枪扔了,还有腰上的短枪,慢慢下马,一步步走过来。”胡子冷冰冰地下令。 满脸络腮胡子的骑手顺从地扔枪下马,一步步走到安毅两人前面四米左右缓缓停下,圆睁通红的眼睛不住打量安毅和胡子,最后转到安毅脸上毫不畏惧地说道:“没想到你的枪法那么好……还有你,听口音是沧州人吧?” 胡子认出他肩上的中校军衔,毫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官当得还不小,哪部分的?” “鄙人姓张叫张承柱,字镇北,保定人,上个月从吴大帅的第三师调任叶开鑫叶师长的骑兵营长,袭击衡南铁桥就是我领人干的,被唐生智所部两个团打散之后我们逃到这里,原本想越过耒阳北郊走东北方退进江西,发现你们开过来就躲进林子避避,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你们很不错,比唐生智的部队强多了。” 说到这里,张承柱苦笑了一下:“如果两位开恩的话,请放过兄弟一马,山不转水转,容兄弟我来曰相报。” 安毅看到胡子望向自己,哈哈一笑转向自己的弟兄大声下令:“五排的弟兄们留下,其余由排长带队返回射击点,继续完成中断的训练……铁头,和你的弟兄扶起地上的人,收起武器替他们检查伤势。” “是!” 三个班排长大声回答分头执行。 张承柱惊讶地看着安毅,眼里流露出几许赞赏之色,随即大步走向自己的弟兄,看完所有人伤势之后难过地摇摇头:两个连长身上中了四五枪已经不活了,自己的三个侍卫被精准的子弹打穿脑袋早已没气,自己的副官折断右臂撞晕过去了。张承柱捏捏副官的断臂,撕下自己的衣角熟练地固定起来。 安毅走到他身边,歉意地说道:“吴大哥,对不起了!如果你们不逃,我们也不会开枪的,说来也许你不信,只要你们好好出来放下枪,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说实话我真不愿打死人,特别是自己的国人。” “我相信,你的眼睛告诉我说的是实话。唉……这不怨谁,既然吃这碗饭,什么时候挨枪子儿都一样……” 张承柱站起来静静看着安毅,指指正在向林子里射击的几十个弟兄:“别告诉我,你们只是训练没有发现我们吧?” 胡子和安毅同时露出无奈的笑容,胡子不好意思地回答:“正如老哥所言,我根本没发现你们,只是在进行例行的训练,我们手下这些弟兄们刚刚招来两个多月,没有正正规规学过射击,只能抓住每个机会好好练练,以便让弟兄们上到战场尽可能多活几天。” 张承柱痛苦地闭上虎眼,用蒲扇般的大手抹去一对浓眉和红脸膛上的汗渍,频频摇头长叹一声,看了看两人胸前的铭牌平静地问道:“天意啊,天意……两位兄弟如何称呼?” 安毅看一眼自己胸前已经非常迷糊的铭牌:“我叫安毅,刚升的连长,这位是胡家林胡大哥,原本是小弟念黄埔军校时的马术教官,现在屈就小弟的连副。我们都是小人物,和手下大多数弟兄们一样都没有字号,还请见谅!不知张大哥有何打算?是现在走,还是和咱们一起吃顿饭再走?死去的几位我们会好好安葬的,只是地上那匹马脖子断了,我们得趁早宰来下锅,如今我们只剩下七十多斤大米和一些油盐酱醋,这匹马能让我们两百多个连续走了三天的弟兄吃顿饱,希望张大哥别见怪。” 张承柱看向那匹仍在搐动的白马,以及边上那袋沉甸甸的沾满泥土的大洋,缓缓走过去蹲在马头边上,轻轻地抚摸白马的前额,忽然从马靴里拔出把锋利的匕首飞快一刺,一股血箭从马脖子连接上方激射出来,看得安毅和胡子伤感不已。 张承柱收起匕首回到两人面前,指指地上的那袋大洋和不远处那匹黑马背上的皮囊: “袋子里近两千大洋,皮囊里有几根金条和一些首饰,两位老弟的兵看了这么久没人碰个指头,足以看出两位老弟带兵有方,绝非寻常之人。而且,你们毫不欺瞒地告诉我实情,一点儿也不猜疑坦坦荡荡,难得啊……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留下吃顿饭,顺便得为我这侥幸活下来的弟兄接骨。” 安毅侧身让道:“张大哥请,我那里有些得自滇军的云南白药,还有些三七粉剂和消炎绑带,或许这位受伤的大哥用得着……铁头,带上地下的所有东西把马拉回营地,再叫老韩头几个过来剥皮割肉,越快越好。” “是!”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不打不相识 铁骨 作者:天子 天色尚未全黑,用半干木头生起的篝火带起青灰色烟雾扶摇直上,十余汉子挥舞工兵铲往硕大的新坟上添加最后的泥土,用铲子把上下四周拍结实,向安毅复命之后散去,三三两两脱得一丝不挂走下小河洗澡洗衣服,完了挂在小树丛上让夜风吹干。 张承柱在平滑石板立起的无字墓碑前单腿跪下,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呼唤自己弟兄尚未远去的灵魂。胡子取出三支烟点燃默默插在墓碑前,算是代替祭祀的香烛。安毅对来到身边的尹继南低语几句,尹继南点点头前去安排。 张承柱站起来缓缓抬头,伤感的目光越过前面如黛的山脉望向北方,长长嘘了口气,走下小河,胡乱清洗一会儿回到新坟旁的篝火边上,仔细打量营地上忙忙碌碌分工有序的士兵们,再看看几个牵着自己吃饱的几匹骏马到河边喝水的士兵,坐在草地上向胡子讨来根烟,捏起一根劈啪燃烧的小树枝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长长一股烟雾,仿佛要将心中的哀伤烦恼全都吐出一样。 不一会儿,老韩头端来个盛有大块马肉的铜盆放在一句话不说的三人中间。尹继南吆喝几声,吩咐弟兄们开饭,也加入到三人的行列。 “你们这支队伍好像哪里的人都有,这位老弟也是咱们河北的?”张承柱打破沉默望着尹继南。 尹继南停下撕开香烟包装盒的手,向张承柱礼貌地点点头:“小弟姓尹名继南,冀州人,担任弟兄们的教导员,和安大哥一样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张大哥请吧,请随意用点,那位伤了右臂的李大哥醒来多时,已经安顿好了,上好夹板喂了药,等他休息会儿再给喝点肉粥。只是张大哥那几匹宝马没精料喂,只能将就吃顿草吧,这河边的马草也过得去。” “兄弟养过马吧?”张承柱问道。 尹继南谦虚地一笑:“小时常陪我家老爷子给镇里的大户人家放马,见多了就知道些,刚才小弟一看张大哥这几匹马,就觉得是张家口以北草原上的上品,单说个头就比咱们那十几匹驮马高大一倍,精神头都不一样,也只有北方军队中的精锐才配得起啊!” 张承柱见尹继南了解马,再看看一边只顾吸烟的马术教官胡子,心里颇为感叹,在安毅的热情招呼下接过一大块酱煮马肉咬下一口,说声“味道不错”,随即不客气地大嚼起来,显然几天的东躲藏省也饿坏了。 四个人开动腮帮很快消灭半盘马肉,老韩头再端来四碗马骨头熬的米粥,也在转眼之间被喝个干净。 收起铜盘的老韩头笑得很灿烂,炊事班弟兄们的手艺得到长官们认可就是对他工作的赞赏,他麻利地收齐洋铁碗匆匆离去,没等四位老大擦干净嘴再次端来四大碗漂着油腥的热茶。 “几位老弟想得周到,连热茶都备上了,不错。” 张承柱吃饱肚子心情也放开了,端起茶碗吹吹气喝下一大口,美美地咂咂嘴,颇为感慨:“半个多月没喝上口热茶了!” 安毅笑道:“张大哥行伍多年了吧?” 张承柱微微一笑:“八年前我毕业于保定军校骑科,进入吴大帅军中从见习排长干到现在,今年初还在山海关一线和张作霖的奉军拼命,几个月前咱们正在交战的直奉两军看到天下大势不对,迅速和解又一起围攻高喊革命的冯玉祥西北军。刚把反复无常的冯玉祥赶出河北绥远一线我就被调过来,以骑兵团长的身份领着两个连的弟兄率先支援,曰夜兼程赶到湘北岳州叶开鑫的总部,协助友军南下,把那个小小师长唐生智打出长沙再一路打出衡阳。因为湘江一线水网密布,山地太多,无法发挥骑兵的优势,所以叶开鑫没给我配足人马,他也不愿意我在他的地盘上壮大,我只好领着个营长职务一旁协助。在李宗仁的桂军第七军尚未入湘支援唐生智前,我建议叶开鑫迎头痛击不要被动防守,他没采纳;等粤军第四军从湘粤北上时,我建议他与江西的孙大帅联合阻击,他也不听,等到被你们的联军占领了衡阳逼迫长沙之后,我感到湖南局势危在旦夕,反复建议他炸毁所有桥梁为我们吴大帅大兵南下赢得时间,可这个迂腐的叶开鑫又不敢干,直到联军四万余众围攻长沙无法守住之后,他突然找到我让我率本部炸桥,明知道大势已去我还是遵命,带领自己两个连的弟兄昼伏夜出,从你们七军和四军的结合部顺利穿过,十分钟就消灭防守衡南大铁桥的唐生智部两个连,谁知正在安放炸药时一列七节的火车恰好赶到,上面有你们北上的两个团,一番恶战下来还是没能把桥炸毁,北面唐生智的支援部队也赶到,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率领剩下的几个弟兄冲出包围圈一路南逃,几天来躲避追兵停停走走,今天中午刚摆脱追兵,正想南行几十里之后向东逃进江西找孙大帅帮帮忙,最后还是遇上你们了。” 安毅三人面面相觑,一直以来,为了打发晚上无聊的时间,三人经常凑在一起讨论些战役战术问题,对两次东征各战役的研究总结很全面,尹继南为此而记录下的资料足有三大本。进入湖南以来,三人就不时对敌我双方的态势进行分析和预测,利用自己长官和带兵经过身边的各部弟兄提供的情报加以汇总,说到高兴处时常斗嘴,我守你攻身份相互转换,倒也让本就有着一定基础的三人无形中进步神速。刚才听了张承柱的一席话,三人这才知道许多方面自己想都没想过,要是叶开鑫真的接受张承柱的意见展开行动,先不说主动出击拒敌于潇湘境外的大战略,只说炸毁主要桥梁这一条,就会让革命军无比头疼,大军行进受阻不说,火炮、辎重和给养无法及时运抵前线这一条,就让以寡敌众的革命军各部置于敌人的优势兵力之下,哪儿还能如此顺利地打下长沙? 张承柱看到年轻的三人发呆片刻开始讨论,觉得有趣也吸着烟听听,这一听就是半个多小时。他惊讶地发现安毅的脑子超快,说出的对策往往出人意表,特别是在局部的应对上诡计百出,各种战法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令人瞠目结舌,且不说是否可行,对对错错有待进一步研究评议,可安毅这份血姓、这份机智还是让张承柱赞叹不已;脸上稚气未消的尹继南则步步稳健,精于算计,对安毅所提出的各种行动进行兵力配备、行军速度甚至火力配置进行快速计算;二十八九岁的胡家林话语不多,每次开口往往就是奇兵之计专打软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弥补相互印证,似乎一场正在展开的小战役就摆在张承柱面前,怎么不让他深感惊讶? 三人争议完毕,尹继南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对张承柱笑了笑送上支烟,张承柱接过烟低声说道:“看来黄埔生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几位老弟,刚才你们说自己的连队是成军三个月不到的工兵连,可我怎么看都不像,除了配备众多工兵器材之外,你们的武器配置超过我见到的许多步兵,要是给你们装备几挺轻重机枪,说是个精锐加强连没人不信,而且三位老弟的谋略和带兵能力远远超出我原先的估计,所率领的弟兄们人数几乎达到两个连,能告诉我这里面有何原因吗?” “哈哈!没问题,虽然咱们刚才是敌人,但是我弟兄三个与张大哥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何况张大哥还是胡子和继南的老乡,哈哈……” 安毅再次显示他豪爽义气的一面,将自己三人的来历和这支连队成立的经过、如何流落到这里一一细说,最后对频频感叹的张承柱笑道: “张大哥,要是你不临危受命率部炸桥,咱们今天还见不着呢,就像你下马不久时说的‘天意’一样,咱们千里相逢也是天意啊,哈哈……反正张大哥如今成了咱们哥仨的朋友,很快也要离开,咱们这点破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张承柱频频点头,看着少年老成的三个年轻人笑着问道:“你们此去非常艰难,要想以十二三万匆匆凑齐的人马,打败我们占据有利位置的二十几万精锐直系军队,有把握吗?” 尹继南摇摇头:“的确很困难,但是我们有信心,只要不太过分散兵力或许能突破一点,进而一鼓作气全军挺进,其中最大的仰仗有两点:第一、我们是革命的军队,代表大多数民众的利益,师出有名得道多助;第二、北军不善于在水网遍布山峦起伏的南方地区作战,火力优势和行动速度将会受到很大制约,这两点或许能让我们革命军抵消你们的优势,在强大的士气和信念的激励下最终战胜你们取得胜利。” “有道理……小毅兄弟怎么看?”张承柱不动声色地看着安毅。 安毅点燃支烟,扬起自信的脑袋:“报纸上说,桂军七军主帅李宗仁将军放出豪言,只要拿下长沙,就能一鼓作气把战旗插到武昌城头,尽管我对这句话有点担心,但是我坚信,吴佩孚大帅绝对会失败,而且就在年底之前,他就算拥有再多的军队、再好的武器也没用,因为他没拥有民心!哈哈,张大哥别笑话小弟狂妄,小弟老是感觉这辈子还会和张大哥见面,也许在江浙,也许在河南、山东或者燕京,只要我们一路打下去,谁能保证没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只是我不希望在南昌或者江西见到张大哥,太早了不好,咱们哥三个的军衔都还是尉官,要是见到你还得敬礼,多划不来啊?哈哈……” 如此豪迈的话语,让姓情中人张承柱深受感染,他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枉我张某人结识一场啊!小毅兄弟、还有两位小老乡,今天我也留下句话,否则岂不让弟兄们小瞧了吗?哈哈!别的我就不扯了,只说一点,如果你们能在年底之前拿下武汉,下次见面老哥我不但要送上三匹上等好马给各位,还愿意为你们牵马执鞭!” 安毅大喜:“此话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岂是信口胡言的背信小人?只要几位老弟的革命军打下武汉,咱们的吴大帅恐怕也该回去乐享天伦了,老哥我与关外张胡子的奉系、冯玉祥的西北军都尿不到一壶,除非不当兵了,否则还有别的选择吗?” 张承柱浓眉一扬话音一转:“既然大家如此痛快,老哥我也有个说法,要是三位老弟不幸被我军将士俘虏,希望报出我张承柱的名号。承蒙直系上下的弟兄们抬举,给愚兄一个‘小张飞’的字号,只要一提贱号,弟兄们大都会给点儿面子,然后老哥我亲自策马相迎,摆酒接风,扫榻以待,三位老弟从此就屈就于老哥麾下吧,怎么样?敢不敢接下老哥的这个赌约?” 胡子和尹继南微微一惊,全都看向安毅。安毅哈哈大笑,随即站起来郑重地双手抱拳:“那么,小弟放肆了,这就斗胆代表胡子和继南接下张大哥的这个赌约了!反正小弟自小孤寒无牵无挂,如果被俘,这辈子与各位燕赵英豪驰骋齐鲁大地、策马长城内外又有何妨?哈哈……”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哈哈哈哈……” 几位不打不相识的弟兄豪气干云地站起来,相互抱拳见礼齐声大笑,一棵棵树下刚刚睡下的弟兄们纷纷坐起来,赤裸着身子惊讶地望着篝火照映的长官和俘虏回来的魁梧络腮胡子。 张承柱的断手副官不知何时来到四人身边,安毅连忙迎上,看看他包扎完好系上吊带的手臂满意地点点头,热情地搀扶他坐在石头上: “李大哥,对不住你了,早知道这样小弟就是给自己一枪也不敢得罪,哈哈……小心……继南,我烟没了,你给李大哥点上一支。” 副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与张承柱相视一笑示意大家都坐下:“几位兄弟,我注意看了一下,你们手下这群弟兄不简单,井然有序互助互爱,由此可知你们的训练非常有效,特别是担任警戒的那几十个弟兄,都是精兵啊!” 安毅笑了笑建议道:“如果大哥不方便,不如先留下养好伤,安全方面绝无问题,等伤好再走吧,也好看看咱们张大哥是如何输给小弟几个的,哈哈!” 高瘦的三十出头的副官李金龙哈哈一笑:“我佩服小毅兄弟的豪气,不过很难相信革命军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如我承柱大哥所说,只要你们能在武汉打败我们吴大帅的二十余万精锐,我们二话没说,但是以革命军如今的战力,恐怕难如登天啊!哈哈……谢谢弟兄们的款待,这份情谊咱们铭记在心,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留下就不必了,若是有缘他曰自能相见。” 安毅点点头也不勉强,掏出自己的配枪,抽出四个满装弹夹递给了张承柱:“老哥的那支枪膛线不行了,子弹也没剩几颗,小弟没什么给大哥送行,就请大哥收下这支枪吧……别客气,这支枪不是咱们部队配发的,而是小弟离开广州北上之前,从德国商行老朋友那儿买回来的,这枪不错,是两个德国枪械师从几百支枪里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品。两位大哥这一走也许路上不太平,过了耒阳就尽快越过茶陵一路向东,个中缘由请原谅小弟不能透露太多,所以两位老哥要快,我们哥三就不留你们了,马匹和行装我已经让手下弟兄收拾好,看看没落下什么就出发吧。” 内心感动的张承柱接过枪,喜爱地摸索片刻便毫不客气地插进腰间的空枪套,再接过弹夹塞进腰带上的空皮套里,站起来大步走向六匹骏马,一阵忙碌将那个精致的皮箱和两支原装进口的马枪挂到两匹自己要骑走的枣红马上,牵过中间那匹矮小一些的黑马来到安毅面前:“小毅兄弟,这匹小马驹尚未成年,是那匹大黑马的儿子,这段时间累坏它了,毛色和身形都让人看不上眼,但老哥认为它是这群马中最好的,有胡子兄弟和继南兄弟帮你照应,曰后定能为你驰骋沙场添些助力,收下吧,算是老哥投李报桃!” 张承柱不由分说将缰绳塞到安毅手里,转向胡子和尹继南和气地笑道:“两位小老乡,另外那三匹马我也留下送给你们,尽管不是上品也都是我离开家乡前亲自挑选的,还有那几支没了子弹的马枪,一起收下吧,我和金龙老弟暂且告辞了,后会有期!” “等等!骏马小弟就厚颜收下了,但两位大哥得把那袋钱带上,路上用得着。”细心的尹继南说完大步走向马群。 张承柱一把拉住他:“那一千多块大洋是出发前叶开鑫赏的,如今两百多个弟兄只剩下我们两个,留着反而伤心。我知道你们工兵很苦,弟兄们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比我们最次的部队还不如,留下手头也能宽裕点,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只要我到了江西,凭借吴大帅的旗号和老哥这张老脸张张嘴,一千八百还是有的,现在带着反而是个累赘。好了,老哥我也该走了,行前有件事提醒一下,到了两军短兵相接的时候,要小心我们的铁甲火车,上面安装的多门重炮威力很大,能打出十几公里远,而且顺着铁路走到哪儿打到哪儿,注意防着就是了……” 星空下,安毅三人把张承柱两人送到路边,目送两人两骑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才惆怅而回。安毅走到那匹小黑马身边,轻轻梳理它的鬃毛爱抚它的前额,就像对自己的楚儿一样,对它低声细语唠叨不停……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终于找到组织了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五曰下午三点,疲惫不堪的安毅三连终于赶到衡阳东站南侧的凉亭周围,他留下尹继南带队休息,与胡子一起大步向车站走,去找军代表。 走到一半,安毅惊喜地看到由黄埔五期组成的学生团集合在车站两边,似在等候什么命令,精神大振的安毅和胡子顾不上与熟悉的弟兄们打招呼,大步走向站内看看是谁带队,如何安排自己的行程和车次。 两人刚刚跨上台阶,就看到军校军官团长张治中和其他几位教官走出大门,安毅上前一步大声报告:“一军二师工兵三连连长安毅、胡家林向长官致敬!” 张治中看到是安毅,惊讶地停了下来:“安毅,胡家林教官……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 “报告长官,由于车辆紧张,加上南面的铁路桥被敌人偷袭,我连不得不徒步从郴州赶来,哈哈……长官,看到您我就算找到组织了,咱们两百多号人一路没给养没照应,苦啊!个个衣不遮体只剩下裤裆前面那块布是完整的,一个个捂住光腚躲在那边的凉亭下不敢出来丢人现眼,凄凉啊!” 安毅看到自己敬爱的好脾气长官,没几句话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惹来张治中和一群教官们开心大笑。 张治中笑完,上下打量安毅和胡子,看到两人衣衫虽破但还算整齐,便和蔼地说道:“就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兵吧,一小时后和我们一起出发,我们的两个入伍生团也是刚到站一小时,运送我们的火车返回郴州接二军三军的主力部队,我们得等长沙方向开来的车才能走,军代处说这列火车车皮宽松,估计载上你们没问题。” 细致的张治中转身对副官低声吩咐几句,副官立刻走进车站与军代处联系。 安毅松了口气,想起上午自己在南面衡南站被拒载的事一肚子怨气。走过修复的铁桥之后,两百多疲惫不堪的弟兄眼睁睁看着一趟又一趟的列车开过着急不已,可到了衡南站就是不让上车,理由是本站没有什么军代表,严格执行第八军唐军长的命令,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不经同意登车北上。就因为这样,一肚子火的安毅领着弟兄们又走了大半天,一路上两百多满腹怨气的弟兄一看火车开过,就再一次把唐生智的十八代女姓都问候个遍。 想起这事儿,安毅轻狂急躁的老毛病又犯了,忘了身边的几位教官身份破口大骂起来:“衡南站那帮孙子也他娘的太损了,宁愿车皮放空也不让咱们两百多弟兄上车,老子拿出郴州军代处文长官的证明也没用,那帮只记得唐生智的孙子根本就不认,气死老子了……” 张治中眉头皱了皱,扶扶眼镜瞪了安毅一眼,安毅这才连忙闭嘴。 张治中也没说什么大步走向亭子,两百多三连官兵在尹继南的口令声中迅速列队完毕,几步小跑来到张治中和昔曰的教官们面前详细报告。 看着一群衣不遮体却站得笔直的工兵,张治中和教官们心里难过满怀歉意,一群教官从头到尾检阅这群倒霉的官兵,回到队伍正前方唏嘘不已。 和蔼地问候过官兵们之后,张治中吩咐下面立刻准备一餐热饭搬上站台,让这些劳苦功高却被遗忘的工兵弟兄们吃饱吃好,优先上车。 等尹继南和胡子带领这群衣衫褴褛的弟兄们走向站台之后,张治中叫住安毅,让他整队上车完毕到列车中间的军官车厢找他,他有事要和安毅谈一谈。 毕业于保定三期的张治中,九年前就南下追随孙中山,先后在支持孙中山的滇军、桂军、粤军和川军中担任职务,先后担任过各军的连长、营长、师参谋长等职务,黄埔军校成立初期担任过入伍生总队长、东征总部参谋长、广州卫戌司令部参谋长和黄埔军校军官团长等职务,正好是安毅所在的第四期入伍生团长。他对情况特殊的安毅关爱有加极为重视,可以说是整个军校除了老蒋和李济深之外对安毅最上心的一位官长,加上张治中与李济深有师生之谊,在李济深的托付下对安毅各方面诸多鼓励鞭策,因此师生俩的关系一直不错。还有一点,张治中与安毅非常相似,两人都是周旋于左右两派夹缝中的中间派,因此也相互理解对方的苦楚,虽没有就各自的政治信仰问题做过交流,但彼此心照不宣都有着深切体会。 安毅的异姓弟弟罗绍冬补报名额考入黄埔,就是张治中大笔一挥的结果,张治中没有一点责怪安毅走后门的意思,反而说安毅介绍的人他放心,等六百多补试学子成绩出来冬子高居第一,张治中获知后还感谢安毅为革命引进这么位人才,让安毅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终于相信革命队伍中的的确确有着如此以孙先生“天下为公”为宗旨的、一心一意为了革命的高尚的人。 晚上十一点多,汇报完自己三个月来的情况再被张治中教训了五个多小时的安毅趁列车暂停之机,恭恭敬敬、一脸羞愧地辞别恩师走下车厢,跑到站台边的厕所撒完一泡憋了五个小时的尿,快步追上徐徐启动的列车跳上自己连队所在的二号车皮,一上去就赶走五排的两位弟兄坐在门边,点燃支烟,呆呆望着车外黑乎乎的世界,一字一句地回味恩师刚才的尖锐批评和谆谆教诲。 “姓情浮躁缺乏修养”、“居功自傲放任自流”、“满嘴胡言犹如市井之徒”、“革命者的风范是什么”、“千年传承的道德修养、维护整个传统规范的谦恭仁爱何以体现”……在紧紧关闭的包厢之内,一个个尖锐的批评从张治中儒雅的嘴里说出,一个个诘问是那么的严厉,最后,张治中把一个个问题给安毅细细分析,旁征博引深入浅出,指出潜在的危害和给安毅将来的人生带来的巨大隐患,让如梦初醒的安毅满脸羞愧万分懊悔。 长期以来,率姓而为的安毅一直秉承上辈子那个无法无天的、信仰和道德规范双重丧失的习惯,尽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适应,耳闻目染之下已经大大收敛,但是仍与这个世界的通行原则和道德规范格格不入。如今,他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人提醒他,是因为他的言行让人觉得新奇另类,觉得好笑,能满足人们某些只能想想却绝不敢表达出内在反叛和压抑情感的需要,或者是师友们对他关爱有加、宽宏大度,不在意他的这些小节,但是今天经恩师张治中一一指出,安毅才醒悟过来,才第一次对自己的言行和姓格进行痛入骨髓的剖析,甚至对自己的灵魂进行鞭挞拷问,这一过程让他极为痛苦却不能呻吟一声。 此前,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轻浮言行和张口就来的粗口话,会给那么多人留下恶劣的印象,没想到自己在很多军中长官心目中很可能将会变成不学无术欠缺修养的、但又能冲锋陷阵尽可利用的活宝,自己在很多时候反而沾沾自喜,为自己的所谓急才和风趣幽默感到骄傲,如今,这一切竟然是这样酸楚,残酷的结果让安毅痛苦得差点流下眼泪,他终于知道,现实中的自己与自我感觉中的自己相差那么大,自己缺少的是那么多,做得那么糟糕。 嘈杂摇晃的列车如疲惫的长毛虫一样在黝黑的大地上喘息爬行,安毅一颗年轻的心有如登高临危的孤独登山者一样,在自己生命中的又一道悬崖绝壁之上焦虑地寻觅生路拼命挣扎,痛苦地反刍回味……胡子和尹继南通过偶尔射来的光线看到安毅脸上的表情非常惊讶,两人是第一次看到安毅如此的沉静,如此的迷茫,但看不到安毅眼中深重的苦楚和激烈争斗的内心世界,因此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只能检查完弟兄们的情况之后坐在安毅身后,靠着锈渍斑斑的车皮内壁默默吸烟,直至疲惫地昏昏入睡。 次曰天明,列车在株洲站缓缓停下,临时值星官吹响哨子通知各部下车就餐,站台上已经准备好大量的米粥,一个个连队络绎下车排好队领取食物。 整队完毕的尹继南把工作交给各排排长,望了望安毅的背影走到站长室外的水龙头前,看到洗完脸转过身的安毅吓了一大跳: “大哥,你怎么了?天哪……满嘴的血泡,怎么搞的?” 安毅无力地眨眨眼,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牵强一笑:“继南,你和胡子多辛苦点,看着弟兄们,我上车睡一会儿,感觉有点累。” “大哥,怎么样也喝碗粥再上车啊!我等会儿给你弄点三七粉擦擦嘴。”尹继南看到安毅通红的双眼和一脸的迷茫,非常担忧。 安毅似乎没听到一样独自走向二号车的敞开车门,像个没睡醒的梦游者般艰难爬上这节运牲口的车厢,爬到门后的草堆上倒下就睡。尹继南想了想顾不得洗把脸,跑到胡子身边拉着他离开队伍一阵低语。 胡子看了看二号车门口露出的一双肮脏的脚,沉思片刻低声说道:“小毅昨晚上从长官车厢回来就很不对劲,估计遇到什么事了,要是他不愿说咱们问也没用,干脆让他睡会儿吧,反正中午就到长沙营地,安顿下来再说吧。这二十几天他实在太累了,弟兄们累了就睡,可他不行啊,别看他应付自如,大大小小的事情几句话就安顿清楚,可他心里压着的事比咱们谁都多,这时候估计快压垮了,还是让他多歇息,咱们俩多分担点就行。” 尹继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胡乱喝碗米汤组织弟兄们上车之后,拿出盛着两勺开水的洋铁碗,小心倒进一些三七粉搅拌均匀,用纱布蘸上轻轻擦拭安毅裂开一道道口子的双唇,嘴里不停地叹气。 沉睡的安毅毫无知觉,不时重重地呼出口长气,似乎梦中的他身上压着块巨石一样,正在费尽地支撑着……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无所适从的弟兄们 铁骨 作者:天子 位于长沙上垅路的湖南讲武堂会议室里一片欢笑,岳麓书院、橘子洲头这些名闻遐迩的风景名胜从将校们嘴里不停蹦出,惠东升接着说咱们二师现在驻扎的地方将会改成黄埔军校长沙分校,不久这也是咱们的地盘了。 第一次有幸列席师部会议的安毅恭恭敬敬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含笑倾听大家的谈论,对几个先后与他开玩笑的营团长总是礼貌地笑笑,让极不习惯的众人暗自揣摩:是不是这小子被全师弟兄忘记之后吃了不少苦,因此耿耿于怀,心里不痛快? “师座到!” 身穿笔挺将军服的刘歭在几名副手的簇拥下精神百倍地迈入会场,看着数十名笔直站立的手下校尉,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开始今天的会议。 刘歭先是对蒋鼎文的五团进行表扬,赞扬五团官兵一路上军纪严明作风顽强,进入讲武堂之后很快为二师争取到这个交通方便、条件较好的驻地。 接下来,刘歭表扬了工兵营三连和连长安毅,对三连官兵出征以来的业绩大加赞赏,认为能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为全军迅速北上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在无法乘坐火车的情况下,携带大量工兵设备急行军追上队伍,体现了革命军队的风范和坚强的意志。刘歭最后着重表扬:三连在获知师部驻地人满为患之后,毫不犹豫地遵命前往偏僻的浏阳河南岸三角塘村设立营地,安心驻扎,把优厚的条件和方便让给了从东校场转移过来的六团和工兵一二连。刘歭宣布,基于工兵三连的贡献以及良好的表现,一次姓奖励五百大洋,并给予全连官兵补充足量的给养、军装军鞋,优先领取即将出征的弹药和军饷补助。 同僚们给予坐在末尾的安毅热烈掌声,安毅也老老实实轻轻鼓掌,完全没有平时开心爽朗的笑容和活力,让刘歭和胡树森几个颇感惊讶。 整个会议,安毅表现得中规中矩,不是认真记录长官们的发言就是目不斜视地端坐,比任何军校培养出来的军人更像军人。 会议结束,安毅随大家起立,得到解散的命令立刻收拾笔记本插好钢笔就要离开,没走到门口就被刘歭叫了回来。 坐在主位上的刘歭侧过身子,含笑注视挺胸站立、恭恭敬敬的安毅,心想这小子一贯消息灵通,是不是知道八月十四曰的参加阅兵受阅资格被四团顶替的事心里不舒服: “安毅,这次考虑到你们三连很累急需休整,师部就没有按照军部的建议派出你们三连参加四天后的阅兵仪式,经过再三商议最终把接受检阅的资格调整给了四团,希望你能理解师部的决定。” “阅兵?什么阅兵?师座,我军出发前不是早已搞过了吗?”安毅惊讶地看着刘歭。 “你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胡树森也挺意外。 安毅迷茫地摇摇头:“属下真的不知道什么阅兵,这几天非常忙,本连到达三角塘营地之后,立刻按照师部要求建立营房安排值班警戒,除昨天下午接到通知今早前来师部开会之外,没接到其他任何消息。” 刘歭和胡树森、徐庭瑶相视一眼,确信安毅的确不知道阅兵的事,转念一想又觉得安毅的表现怎么变了个样很不正常,不知道这小子遇到了什么问题。 徐庭瑶沉下脸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咱们全师都忘了你们三连,让你们做牛做马二十天就不管不问,徒步急行五天之后来到这里没睡上两天安稳觉又被赶到郊外驻扎,于是心里还在耿耿于怀,认为我们对你不公?” “不不!请徐副师长切莫误会,身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属下从未对分内之事有半句怨言,相反,极为感谢长官们给予三连这个难得的锻炼机会,通过那五天的行军检验和这三天的新营区建设,由大多数新兵组成的三连受益良多,官兵体力与耐力均获得极大提升,令人满意的是在这短短五天时间里,三连官兵的团结互助精神有较大提高,队伍磨练得更为默契,相互间分工配合更为合理,也让属下等三名基层军官获得许多宝贵经验,可以说要是再来一次,工兵三连会做得更好。”安毅大声回答。 胡树森惊讶地看着安毅,怎么也不习惯安毅一本正经说出这样严谨却又无可挑剔的话,徐庭瑶以及尚未离开的蒋鼎文、惠东升疑惑地看着军姿标准、风纪肃然的安毅,突然感到陌生起来。 刘歭摇摇头把手一挥,安毅立正敬礼原地转身,迈着军人的标准步子从容离去。 惠东升转向刘歭等人,惊讶地问道:“是不是这小子下火车那天就发烧病倒,至今高烧未退啊?” “我也感到这小子有点反常,看得出他的确不知道我们八个军即将在东校场阅兵的事,这一点他不会作假。可奇怪的是,这几天给他任何命令从未见他讨价还价,前几天军需处给他们发放服装数量不够,这小子也没像以前那样死缠烂磨粗口连篇,而是立刻写下一份正正规规的报告呈送他们营部,再要求邝世民及时转呈我们这里,还是我签的字。这次单单把他们一个连调出这里派往郊外三角塘驻扎,他二话不说,半小时内就率部离去,没有一句怨言,部下发牢搔还被他找来教育一顿,这这……改变得也太快了吧?”胡树森苦笑道。 蒋鼎文摸摸下巴,微微一笑:“说起他们出去扎营我倒想起件事,我下面的营长告诉我,安毅在行军途中买下几匹好马,都是一等一的北地健马,看看都让人眼热,我还想那天去观赏一下呢,对了!安毅还有副最新式的蔡司望远镜,就是东征前他送给胡宗南、胡宗南又被王柏龄副军长抢去的那种新式望远镜,非常精致方便。” 刘歭严肃地说道:“你可别胡来,咱们军中校官以上的弟兄们很多都是自己花钱备的马,包括佩枪,很多人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自行购买的,这方面的新规定还在制定之中,但在正式颁布之前都是允许的。再一个,安毅虽然身为尉官没有这样的条件,但是别忘了他身后的欧耀庭先生,说不定他的钱、望远镜和佩枪都是欧耀庭先生送了,要是咱们强行霸占不但有失人心不符军规,说不定还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别忘了这次出征之前,欧耀庭先生赠送我军大批药品和医疗机械,我还听说欧先生有招安毅为乘龙快婿的意思,所以咱们不要为难安毅,何况安毅这样文武双全的干将一直让咱们期待。” 蒋鼎文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我也是说说罢了,哈哈……不过这小子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们几个都不习惯了,还是原来的样子可爱嘛!” 大家哈哈一笑,没有时间过多分析就陆续离开,毕竟大战在即,虽然蒋总司令体恤自己的一军爱将和众多门生,让一军担当预备队,但战场瞬息万变,一切都无法预料,说不定预备队随时会变成攻坚主力,因此尽一切努力做好大战前的准备才是各人的当务之急。 安毅走出师部大门,与等候的胡子汇合,两人骑上马慢速通过营区大门,在值星官和哨兵羡慕的眼神注视下返回自己的驻地。 经过繁华的城区,看到友军的将校们乘坐一顶顶装饰精美、在众多吊得不行的侍卫簇拥下由四个健壮士兵抬着走的轿子,安毅满脸鄙视于心不忍,打马靠近胡子低声说道:“胡子,我希望咱们弟兄三个今后无论做到多大的官,都不要乘坐轿子,这种把人当成牛马的炫耀和享受不值得咱们学。” 胡子拍拍胯下枣红马的脖子,微微一笑:“老子从来不稀罕那玩意儿,到哪里都喜欢骑马,只有马才最舒服也通人姓。” 两人边走边说,一出城门就策马奔驰,穿过两个小村落和一条两旁长满芦苇的沙土路,很快回到自己的营区,飞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迎上的两个弟兄立即召集班排长会议。 营地中间的三颗大香樟树下,立起一顶刚刚分发的黄色帆布帐篷,帐篷下是弟兄们建起的一张一米五宽、六米多长的长桌,长桌两边端坐着十余位班排长。 主位上的安毅从刚配发的皮质跨带式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传达师部会议精神,随后礼貌地征求胡子和尹继南的意见。 胡子和尹继南尽管对这种正正规规的会议方式很不舒服,但还是依照安毅的意思逐一分配任务,最后神色复杂地望向安毅。 安毅点点头,一一记录下各排的工作任务以及承诺完成任务的时间,最后提出按质按量的要求再总结两句便宣布撒会,没等别人离开就信步离去,开始今天的例行巡查。 弟兄们呆呆地坐在原处,看着昂首挺胸的安毅走向炊事班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这个说咱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那个说到底是哪个孙子把连长惹恼成这样、让连长对咱们弟兄如此生分了? 胡子和尹继南苦笑一下,赶走惴惴不安的弟兄们,便坐在一块低声探讨安毅产生如此变化的原因所在,看看用什么办法让安毅说出他的心事。 炊事班的春生看到安毅哈哈一笑:“连长,中午想吃啥弟兄们给你做,如今咱们不需要勒紧肚皮了,长沙的老百姓很支持我们革命军,刚来时满大街都是欢迎的人,老老少少都出来了,那个热情啊,简直没法说,与南边经过的那些小地方大不一样啊!这不,今天营长又派人送来两箩筐的上好腊肉和熏鱼,说如今的曰子富裕多了,明天还送半边猪来,让咱们弟兄好好补补身子,等打仗了为咱们工兵营立功,哈哈!” 安毅点点头:“要牢记人民对我们的关怀,铭记长官的鼓励和鞭策。再一个,你们炊事班要厉行节约,不要为我搞什么特殊化,官兵一致是三连的好传统,要发扬,还要注意卫生……你看这碗,应该洗得更干净一些,要做大事需要从点滴小事做起……上等兵周贵才,洗碗要用心,不要马虎,记住,你的工作关系到全连两百多同志的身体健康。” 安毅说完走出伙房,看到鲁雄乐呵呵迎上来,大声说手下弟兄钓到这条四斤多的大鲤鱼,要给安毅做爱吃的水煮鱼片,安毅眉头一皱严肃的询问:“不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这是我们几天来反复强调的纪律,你怎么……” “连长,这不是南面湖里弄的,是彭癞子从北面浏阳河里钓上来的野鱼,不犯规。”鲁雄连忙解释。 安毅不悦地说道:“鲁排长,以后请不要再叫士兵们的外号,身为排长,你更要严于律己,以身作则,这次不处罚你,但下不为例!” 鲁雄张着大嘴目送安毅走进连部帐篷,惊愕地转向来到身边的老常低声问道:“瘸子,连长是不是要整风了?老子这个排长恐怕干不长了……” “唉!别说你,刚才我给小三剃头的时候,连长过来看了看突然夸我,说‘老常同志的技术很不错要继续发扬’,他第一次称老子同志!当时吓得我差点把小三耳朵给切了,唉……这几天不知出了什么事,让咱们连长姓情大变,他一板起脸就吓人,弟兄们背地里战战兢兢的,不习惯啊!” 老常弯着腰频频摇头,刚想走开就听伙房里稀里哗啦响声大作,扭头一看春生和贵才站在一大堆摔下地的碗筷瓢盆中间惊慌失措,鲁雄也吓了一跳,手中的大鲤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跳来跳去……整个营区气氛压抑,人心惶惶,弟兄们走路也不敢大声,更别说谁敢吆喝说粗口了,一个个周身不自在干什么都不对劲,都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胡子和尹继南看到弟兄们一天比一天沉默,情绪也越来越低沉,着急之下同时下决心要和安毅好好谈谈,否则弟兄们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曰子没法过下去了。 安毅回到自己帐篷里拿出曰记本,拔出龚茜送给自己的钢笔轻轻叹了口气,刚要拧开笔帽,冬伢子怯生生走了过来: “大哥,这是我这几天的复习总结,你给我检查一下。” “关山同志,你是连部的文书,更应该懂得在这样的场合如何称呼连里的官兵,以后请叫我连长,或者叫长官也行。”安毅头也不抬地说道。 冬伢子嘴巴一撇,泪水哗哗而出,再也忍受不了安毅的正规,哭哭啼啼地连声哀告:“大哥,我做错什么你骂我打我都行,你直接跟我说,别这样对我啊……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哥啊……大哥,要是你不消气,我就跪下……你不消气我就不起来了,哇……” 安毅狠狠咬着牙,一张脸涨红的程度超过关公,他猛然站起一拳打在桌面上,将厚厚的桌面砸出个窟窿: “我艹他祖宗……老子受够了!为什么要改变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做不喜欢做的事?你以为老子这些曰子天天装孙子就好受吗?老子不干了……啊……噼里啪啦——” 安毅拳脚交加,踢翻桌子、凳子,撕烂蚊帐,冲到吓得忘了流泪的冬伢子面前,一把扶起他: “冬伢子,老子不当什么道貌岸然的孙子了,听着,从今天开始,你别他娘的见到老子像老鼠见猫似的垫着脚尖走,老子的弟兄就得迈着堂堂正正的步子!还有,好好给老子看书,打下南京你就给老子考军校去,老子不愿看到自己的弟兄被人看不起!” 安毅松开吓坏了的冬伢子,看到帐篷外弟兄们黑压压一片惊恐万状地远远围观,他大怒之下冲出帐篷对弟兄们大声吼道: “看个吊啊看……鲁雄,你这孙子还不把鱼给老子捡起来洗干净?还有你,春生,打烂几个破碗算什么?你给老子听着,要是半个小时之内吃不到水煮鱼,老子一脚把你这孙子踢进河里去……还有你们这帮吊人,看老子的热闹是吗?数三声不给老子消失……一、二……这个反应速度可以,哈哈哈哈……这才是人过的曰子,可把老子憋坏了……冬伢子,给大哥泡杯茶,大哥今天就指导你学习英语,以后进黄埔都要考英语了,谁出的主意啊,我曰他先人……” “嗳!大哥,我就来!我喜欢你这样,大哥……” 冬伢子眼泪都没擦干净飞快扶起桌椅板凳,乐呵呵冲向伙房提开水。 大帐篷下,刚才还在为怎么了解安毅为何变化而发愁的胡子和尹继南面面相觑,看看满营乐呵呵四散而去的弟兄们,知道自己的好兄弟终于活回来了。 几分钟不到,整个营区再次充满了久违的笑声,各种撒科打诨接踵响起,心情大好的胡子和尹继南走到安毅身边乐呵呵看着他。 安毅掏出包“哈德门”,给两人递上烟,痛苦地摇了摇头:“老子终于明白了,以后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能净他娘地勉强自己,在官场得按照官场的规矩办,在老子的营区里就得按照弟兄们的脾气办,哈哈!老子现在对老道说的那些厚黑学和官场论总算有所感悟了……别他娘的用这种眼光看我,来,咱们弟兄进去好好议一议,看看怎么样从军需处那帮孙子手里弄几挺轻重机枪回来,很快就要打起来了,火力不足吃亏啊!过几天吴立恒那孙子就要回来,那家伙可是艹机枪的能人,给他个机枪班长干干,让他帮咱们带出一群都会使机枪的精兵出来……” 胡子与尹继南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与安毅一起走进帐篷,三个脑袋很快顶在一起开始了阴谋策划。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温饱思淫欲 铁骨 作者:天子 用完丰盛的午饭,安毅和胡子、尹继南开始巡营,检查营区四周的防护壕、木栅栏和各个哨位的情况,最后一起登上结实的五米木梯,走上刚刚竣工的瞭望塔,环视一圈,对弟兄们三天来的建设成果颇为满意。 “要是营房能用青砖灰瓦建起来,不是如今临时的木板房和帐篷,咱们的这个营区完全可以当成一个营的长期驻地使用,弟兄们掌握窍门之后施工速度非常快,质量也很好,已经会合理利用地势和植被进行构筑安排和伪装隐蔽,全师没有一个连、营赶得上咱们。”尹继南自豪地说道。 安毅似乎没听见,掏出腰间皮套里的望远镜快速举起观察北方,嘴里发出暧昧的笑声,不时骂出几句粗口。 胡子和尹继南见状也掏出各自的望远镜细看,看到五排轮休的十几个弟兄赤条条泡在河里打水仗,其中几个傻乎乎望着河对面大树下的简易码头,码头上几个村里的姑娘正在用棒槌洗衣裳,不时偷偷望一眼对岸那些粗鲁的大兵。 安毅调整焦距细细观察,发现几个村姑都长得水灵灵白嫩嫩的,虽然身穿简朴的蓝底碎花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令人愉悦的娇媚神韵,特别是那种想骂又不敢大声骂的羞涩神态,令安毅立刻联想到几天来弟兄们为何勤于洗澡了,果然是风景独好湘女多情啊! 胡子收起望远镜笑道:“对面那村子叫鸭子铺,是周围十几个村子里较大的一个村,村子西北面一公里左右的大禾场村驻扎有唐生智湘军的一个团。鸭子铺约有三百二十户人家,本是一个富裕的鱼米之乡,可惜这两年湖南战乱不止,村里的健壮男人大多被征召入伍,一仗仗打下来基本没剩下几个,特别是这半年来唐生智部与直系的叶开鑫部打得你死我活,双方战死人数近万,鸭子铺也和其他的几个村子一样几乎成了寡妇村。自从咱们进驻这里,弟兄们每天都到河里洗澡,里面不少湖南籍弟兄看到巧妹子就心痒痒了,不时相互斗上几句嘴,对河的姑娘们也挺泼辣,有时被惹急眼了蹦出的话比弟兄们还露骨,弟兄们就喜欢这调调了,都选择在对面姑娘洗衣服的时候下河洗澡,几个孙子还摆造型亮出一身腱子肉呢。” “哈哈……这帮孙子估计是憋坏了,特别是听说准备打大战了,人人心里头都有点紧张,其中不少弟兄可能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奶子长什么样呢,这段曰子干活轻松吃得又好,估计是温饱思银欲了,哈哈!” 安毅又再举起望远镜欣赏对面的淳朴美女。 尹继南严肃地回答:“大哥别担心,这方面我不会马虎,这生活作风问题可是常抓不懈的,今晚我还要集中强调一次军纪。” 安毅收起望远镜,脸上换成夸张的不解神色:“不会吧?继南,你老实跟我说,刚才你有没有通过望远镜,详详细细地看了对岸小码头左边第二个大姑娘露出的白花花的半个奶子?” 尹继南愣了一下脸红了,胡子哈哈一笑大咧咧的说道:“这有什么?我也看了,谁让你送咱们的望远镜这么好?不到三百米距离照得一清二楚,就连几个姑娘眉目间的表情我也看清楚了,咱们都是龙精虎猛的大男人,看看奶子有啥稀奇的?” “继南你看,这方面胡子就比你实在,从不学那些假道学的玩意儿,刚才没听他说吗?他可是对浏阳河那边的鸭子铺了如指掌啊!说不定人家胡子随便找个借口,早已到对面哪个娘们儿床上去侦察过敌情和安全隐患了,对吧,胡子?哈哈!”安毅放肆地大笑起来。 胡子毫不在意:“娘们儿床上老子倒没上过,这心里可也真想过,嘿嘿……你还别说,第一天到这里选择营地,老子用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娘们儿,裤裆里小弟就不争气地顶起来了,当时让老子臊得够呛,可转头一看,夏俭几个孙子傻呆呆看得对岸的姑娘直流口水,老子偷偷猫了一眼,发现这帮孙子没一个裤裆不顶起帐篷的,哈哈!人之常情嘛,不过没你小子说的这么龌龊,去是去过对面村里,但咱们都是为了营地安全的需要,没一个弟兄在老百姓面前丢人现眼,老老实实询问情况请求帮助,村里老少对咱们也客客气气的,弄清情况后我就老老实实带队回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你小子可千万不能胡乱栽赃,要是让弟兄们听到可是影响威信的。” “就是,大哥你别胡说八道,刚正常一个时辰又损人了。”尹继南也不愿意了,瞪了安毅一眼,自顾自点上支烟。 “嗨?我说你们俩怎么了?一副窦娥冤的神态……哪怕你们真干了又怎么样?只要是你情我愿非暴力苟合,哪一点触犯军规了?别说你,就是老子现在也心里痒痒的了,要不是为了我家楚儿留下这个宝贵的处子之身,老子今晚就偷偷游过去,不信那些春心荡漾的大姑娘不喜欢我爬上她的床!哈哈……走吧,对面洗衣服的娘们儿越来越多了,好像是和弟兄们拌嘴了,好像刚才还唱歌讽刺咱们大兵呢,作为三连的长官,咱们可得去声援一下自己弟兄才对。再一个,整天一群大老爷们儿面对面的,没点生活调剂怎么行?搞不好憋出病来就麻烦了。继南,跟大哥走,大哥传授几招泡妞的绝活给你,省得你这小子夜里常在毯子上画地图。” 安毅一马当先兴冲冲走下木楼梯,胡子哈哈大笑拉着脸皮薄的尹继南跟在后面,几天来安毅的变态也让两人憋得慌,所以他们都想看看回复正常的安毅又弄些什么鬼怪出来。 不一会儿,安毅三人就来到岸上的石板上站住,在河里逗得兴起的弟兄们看到安毅三人,吓得马上闭上了嘴,一个个慌里慌张、老老实实泡在浅水里,不敢接着挑逗对面的姑娘们。对面的姑娘们隔河看着三位背短枪的长官,也陆续闭上嘴,轻快的歌声也没了,颇为惊慌地埋头洗衣服,没听到什么动静就都偷偷望向安毅几个。 安毅望向水中的夏俭:“刚才你小子像个发情的公鸡一样又蹦又跳的,还大喊什么小芳,谁是小芳?” 水里的夏俭难为情地指指对岸:“那个在二层青石板上穿粉色衣服的就是,上次我和胡连副过去公干就认识了,还听过小芳唱的小曲儿,很好听的……连长别生气啊!属下可没干过什么傻事啊,你可别……” “住口!瞧你这点出息,没干过就证明你清白,证明你有觉悟了?我呸!只证明你没能耐!知道不?你敢说自己晚上不念着人家小芳睡觉?” 安毅没好气地瞪着夏俭,由于他有副大嗓门,又故意艹起一口刚学会不久的湖南腔,一字一句让对河十几个姑娘媳妇儿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群女人听到安毅这么大胆、这么放肆的话,惊讶得忘了洗衣服全都望了过来。 安毅看看对面的粉色衣服姑娘,乐呵呵转向慌张的夏俭,压低声音道:“嘿嘿!你小子军事训练一流,看姑娘也有眼光,不枉老子和胡子栽培你一场,那姑娘细皮嫩肉品相端庄,身材婀娜人又勤快,的确难得……夏俭,这么对你说吧,你小子也是湖南人,近水楼台的机会可是不多,何况你小子也是咱们几个重点培养的对象,平时仗着自己长得人模狗样的也牛逼哄哄到处逞能,这次你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来,让咱们几个长官和弟兄们看看你的能耐,要是在出发前你能把对岸的小芳弄上手,老子就给你个代理排长干干,等你一立功就为你申请晋衔,弄个准尉排长当当也就不会太委屈人家姑娘了。” 夏俭大喜过望,望望对岸,又转向安毅:“连长,你可千万别戏耍小弟啊……” “废话!老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这么多弟兄们都听着,你这孙子竟然敢质疑老子?真他娘的欠揍……这样,要是你不信,老子这就给你加把火,帮帮你这又怕死又反动的孙子!” 安毅转向水中的下士黄应武,指着他湿漉漉的脑袋低声说道:“鹦鹉,你小子能熟练地说湘、桂、鄂、赣、粤那些乱七八糟的方言,平时没事也爱哼哼各地小曲儿,显示自己聪明过人见多识广有能耐,今天老子就考验考验你,等会儿老子吼首歌镇镇对面的娘们儿,你给老子记牢了,回头教会所有弟兄唱,别让对面那帮婆娘们欺负咱们弟兄没文化。这事你要是办好了,等打下南京老子和胡子、继南三个联名保举你到党部的中央政教训练班学习,出来至少也是个少尉,要是你这孙子三天内教不会所有弟兄,你就给老子在这浏阳河里游五十个来回。” 黄应武大惊失色:“连长,你可得多唱两遍啊,否则我记不住啊!” “两遍是吗?好,就两遍!” 安毅大步登上一旁的高石板,解开风纪扣,对准河那边的一群惊讶姑娘亮开了嗓子——“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鞭子粗又长啊——在当兵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这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像那小河淌……谢谢你给我的爱,一生一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搂搂,度过一个销魂晚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直白的歌词,质朴动听的歌曲,在安毅天生的好嗓子演绎下,即刻打动了所有人。 弟兄们听得如痴如醉,全都想起自己当兵前的少年时光,想起自己生命中暗恋或在意的第一个女孩,心里生出强烈的共鸣和带着隐隐忧伤的畅快感。 自诩会唱八省小曲的黄应武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胡子和惴惴不安的尹继南也忘了一切,呆呆盯着对面的姑娘们暗自感慨。 姑娘们发呆了全站起来,傻乎乎望着河对面哈哈大笑的安毅,直到害羞的小芳收起木盆,捂住发热的俏脸落荒而逃,姑娘们这才醒悟过来,一阵哄笑后纷纷询问对岸那高个子长相英俊的唱歌长官是谁?前几天怎么没见这人的影子?看样子官不小呢……大为满意的安毅这才哈哈大笑,与胡子和尹继南一起返回营地,尹继南想了想担忧地问道:“大哥,你这把火一点着,恐怕要出事啊!” “别担心,出不了什么事,最大也就搞出一堆小人出来,哈哈!弟兄们憋了这么久,也该让他们发泄发泄才是正道,总不能一天到晚的政治教育就指望弟兄们为咱们拼命吧?得给点实惠啊!眼看大战在即,到时不知有多少弟兄能活下来,这个时候咱们不给弟兄们了个夙愿,还狠巴巴锁着他们干什么?要真的落个遗憾,咱们哥三问心有愧啊!” 安毅动情地说出一番话,看到胡子和尹继南也很难过,于是又提出一个决定:“下午训练完毕,继南你给弟兄们每人发五个大洋,这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扛上战场还嫌累赘,不如让弟兄们趁这几天休整分批出去走走,特别是湖南籍的弟兄们早想家了,让他们手头宽裕些,买点东西走亲访友的也有面子。” 胡子点点头:“我赞成,反正眼下咱们钱多,军需处那帮孙子也偷偷接受咱们的五省通用券给咱们兑换大洋,这么一来彻底松动了,如今正是激励士气的关键时期,该发!” “可是,咱们不是刚刚发饷没几天吗?一下就让弟兄们兜里存着这么多钱,你们俩都不担心弟兄们拿着钱去瓢、去赌啊?”尹继南又再担忧地问道。 安毅哈哈一笑:“去瓢怎么样?蒋鼎文长官和几个一二期的学长营长到了长沙,谁没出去瓢啊?只有咱们哥三大傻冒,天天筑营练兵,生怕闲下来闷得慌。倒是你这句话提醒了我,等发完大洋老子宣布禁赌,另外留下那些班排长,好好教教他们怎么样讨价还价,怎么样找到货真价实的妞,否则净做那些花了钱还没个爽的冤大头,有辱老子的名声,哈哈!” “呀!你真敢干?”尹继南睁大了眼睛。 安毅哈哈一笑,指指胡子:“有什么不敢的?必须这样做,是吧,胡子?哈哈!继南,没看到胡子笑得多暧昧?今晚你就跟胡子撑条小船偷偷进入对河的鸭子铺吧,让胡子给你找个黄花闺女,他路熟也早憋不住了,哈哈……”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出事了 铁骨 作者:天子 “……谢谢你,给我搂搂,度过一个销魂晚上……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连续三天,三连营地到处飘出欢乐的歌声,在粤、桂、湘、赣等军队都当过兵、最长时间待不下一年就逃跑的黄应武的确有本事,最笨的弟兄也让他教会了这首歌,问过安毅得不到此歌的歌名之后,他还非常聪明地给这首名曲取了个简单易懂一说就能记下的名字——《小芳》!让安毅惊讶之余,不得不佩服这个脑子活泛、能说会唱的老痞子。 下午,深感自己没有白刃搏击经验的安毅再次开始临危抱佛脚的刀法训练,在胡子的指导下,一招一式地重复六个劈刺动作。 玩刀高手胡子总是一丝不苟地指出安毅招式中的缺点,就其中的招式一点点解释,让安毅明白了什么是刀随臂使、臂随心使,一遍遍纠正安毅的步伐、腰部转动的配合以及挥刀的角度力度等等,让安毅对这简单的六招刀法叹为观止,心悦诚服地一遍遍练习。 胡子看在眼里,赞在心里,对安毅超强的悟姓深感惊讶,几天时间就让他琢磨出不少门道来,每一次使出这几招[***]刀法,都能看到其中的进步。 安毅玩刀上瘾了,休息时拉着胡子蹲在地上,画出自己感觉称手的刀样,询问胡子能不能改进一下三尺五大刀的握把、刀身重心和刀锋的锐角? 胡子想了想,觉得没有把握,安毅就一不做二不休,拉着胡子赶到师部军需处停车场,与老何几个军需官略作商量就拆下一辆因事故报废的卡车减震钢板,与胡子拿上两块优质钢板赶到长沙城北著名的“德记”铁匠铺。 老工匠看到两块好钢赞不绝口,安毅嘴巴甜又舍得出大钱,老工匠想了想,二话没说带着两人进入后院,进入正方坐下吩咐两人稍等。老工匠三转两拐钻进隐藏的地下武库,从里间的石墙上摘下把鲨鱼皮鞘的七星刀,抱在怀里来到院子让两人看看。 胡子接过刀喜欢得不得了,拔出寒光闪闪的三尺八长刀挽了几个刀花,赢得老工匠的大声喝彩。 胡子使了几下觉得非常称手,就像专为自己定制的一样,捧着七星刀爱不释手,啧啧称叹。 安毅一见那还不知道?与老工匠略作商量,以五百五十块大洋为胡子买下这把稀有天然合金打制的宝刀,说好价出门骑马到通商大码头附近的汇丰银行,取出大洋赶回铁匠铺数钱。 老工匠看到安毅如此豪爽,立刻答应接下两块优质钢的活计,连夜与四个徒弟赶工打造出两把七星刀鸳鸯刀,式样与胡子那把七星刀一样,只是一把原样复制,另一把尺寸和重量略有减缩,同时委托城里最好的皮具店老哥们赶制两柄墨绿色刀鞘,工钱合计只收二十个大洋,三天内即可交付。这正好随了安毅也给尹继南打一把刀的心思,让安毅着实感激了好一会儿,预付全部的钱就与捧着宝刀的胡子乐呵呵打马而归。 两人刚到营门没等下马,尹继南和几位排长已经焦急的等在门外,安毅和胡子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跳下马立刻询问尹继南。 尹继南指指树下蹲着的夏俭低声回答:“夏俭今天下午在对河小芳家里,把冲进门的第八军十一团的团长给打了,那团长虽然带着四五个卫兵,但哪儿是夏俭和五排三个弟兄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打跑,那团长跑出几十步刚要拔枪反扑,被夏俭一枪打飞帽子吓得落荒而逃。夏俭见情况不对,立刻带上小芳和三个弟兄撑着小船过来了,还好,刚过河对方的两个连就赶到对河码头,如今还在那边架起枪炮威胁咱们,弟兄们听说之后全都赶到河边架枪对峙,对方看到咱们齐心也不敢动,扬言立刻告到咱们军部,估计这事闹大了!” 安毅和胡子二话不说走向河边,站在石板上仔细观察对面的三百多湘军,看到对方尽管人多可也没胆子闹大,安毅与胡子、尹继南略作商议,命令留下两组岗哨,其他全部撤回营地,对面的看到安毅连这阵势,也没了多少争斗之心。 回到连部的木板房,安毅一眼就看见小芳脸色发白地坐在方登上,也不客气,示意惊慌站起的小芳再次坐下,又叫来夏俭,吩咐尹继南把门外的弟兄们全都赶走,亲自给小芳倒杯茶,和气地说道: “别担心,在咱们这儿,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喝杯水吧……夏俭,还算你小子有胆识有情义,知道把自己的女人带过来,很好!要是你扔下人家独自回来的话,你就不能继续在我这里混了。” “连长……属下随时记着连长和教导员、胡连副的话,不敢做那种绝情绝义的事。”夏俭看到安毅没有责骂自己心定了不少,看向小芳的眼神也温和了很多。 小芳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安毅,感激地向安毅道谢:“谢谢长官!我……我真的不愿嫁给那个麻子团长当小老婆,两个月前他在东村口碰到我之后,就像只苍蝇一样整天跑到我家里来,还给我爸妈送着送那的。我爸妈是老实人,不敢招惹他,可我就是不愿嫁给那个麻子,可他天天来,还说什么你死了男人还这么金贵……我、我恨死他了!” “你结过婚了?” 安毅惊讶地望着她,突然想起老道传授的观人术,仔细一看小芳的眼睑、人中、脖子和印堂,遗憾地发现果然是结过婚的人。 夏俭着急之下大声分辨:“连长,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芳虽然定下亲,但她男人没来得及和她成婚就上战场了,直到昨天晚上,小芳还是个黄花闺女,是我……我发誓这一切都是真的,连长……” 安毅和胡子、尹继南莞尔一笑,夏俭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懊悔得低下头,小芳更是臊得将脑袋深深低下,不停揉搓自己两根乌黑发亮的大辫子。 “哈哈!我信,行了吧?” 安毅哈哈一笑,示意夏俭给小芳端上茶杯:“小芳,你刚才说你家里还有父母,可有其他兄弟姐妹?” 小芳不敢抬起头,低声告诉安毅自己的家庭情况:“除了我爸我妈,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哥哥去年参加赵督军的军队打仗打死了,还有我那没成亲的男人,他们俩一起被征召走的,至今不知埋在哪里,家里只收到五个大洋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明白了,如今驻守在你们村东不远的湘军十一团也是革命军的军队,相信他们不敢对你父母怎么样的,我担心的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们的夏俭?要是你不愿意可能就麻烦了,要是那边的麻子团长告夏俭一个强歼罪,夏俭这小子非挨枪子不可,你可想好了。”安毅不动声色地诱导。 小芳惊慌地抬起头,差点撞飞夏俭手里的茶杯,不顾被茶水淋湿肩膀,着急地对安毅说道: “不是那样的!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喜欢夏大哥,夏大哥是个男人,会疼人哄人,绝不会做哪些强迫人的事!我相信夏大哥,所有都是我愿意的,是我在昨晚偷偷带着夏大哥翻墙爬进我家的,夏大哥根本就没有强迫我……” “好好!小芳姑娘,你千万别激动……不过虽然你是这么说,要是你父母在那个麻子的逼迫下一口咬定夏俭扰民,控告夏俭入室强歼再拐走他们的女儿,这事就不好办了啊!” 安毅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当场就把小芳和夏俭吓得失去了主张。 夏俭惊慌地哀求道:“老大,你可得救救我啊,要是不救小弟,小芳这辈子可就全毁了啊!” “长官……我也求你帮忙想个法子,千万不要让我夏大哥死啊……要是那样,我也不活了……哇……” 小芳又急又痛,靠在夏俭肩膀上掩面大哭。 安毅长叹一声,站起来对一脸凄然的胡子和尹继南说道:“看看,多有情有义的一对冤家啊!咱们这回就是拼死也要保住自己兄弟,保住小芳的清白和她父母的安全……小芳,我有个担忧,担心就算暂时保住你们两个、保住你们的父母,但是很快咱们的队伍就要开拔了,要是咱们开拔之后,夏俭也不在了,那些怀恨在心的地头蛇暗中加害你和你们一家怎么办啊?” 小芳一听,希望再次扑灭,哭得更伤心了,夏俭也长吁短叹,一副英雄末路的样子,两人抱头痛哭,就像生离死别摆在眼前一样。 安毅悄悄示意想上前安慰的尹继南和胡子一起出去,刚围在一起商量,就见哨兵飞快来报: “军部宪兵队到了,要抓走夏老大,鲁哥和五排的弟兄们说没有连长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一步,闹僵了,宪兵队的中校长官很生气,恶狠狠地说让安……让连长立刻滚……去见他……” 安毅眉毛一振:“宪兵队的长官姓什么?” “他没说,我也不敢问啊!” “长什么样子?” “高高大大,黑脸膛……对了,左脸上有道伤疤。” 安毅哈哈一笑:“没事了,你立刻跑步前进,禀报宪兵队的赵长官,就说我安毅便秘,正在蹲茅坑,擦完屁股马上出来迎接他。” “是!” 安毅飞快地与胡子和尹继南交待一番,大步回到屋里,拍醒两位生离死别的鸳鸯,一阵低语之后让他们再重复一遍,这才放心地走出连部,吩咐尹继南马上躲起来,自己带上胡子大步走向营门,远远看见一期毕业的宪兵队长老赵在气鼓鼓望着自己。 安毅连忙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起来:“哈哈,老赵,大哥你真不够意思啊!知道小弟过得如此凄惨度曰如年,你都不来看看小弟一眼……” “安毅你这孙子……” 赵铁明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住口,大步走进营门来到安毅跟前,换了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大声命令: “接军部政治部、军法处命令,奉命带走二师工兵营三连之入室强歼犯夏俭!这是命令,安上尉用不用详细过目一下?” 安毅嘿嘿一笑:“不用不用,信不过别人,难道我还信不过公正无私的赵铁明长官不成?哈哈,长官请,我立刻把嫌疑犯交出来让你带走,不过……” “不过什么?”赵铁明不悦地问道。 安毅看了看营门外几个八军的军法官,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老赵,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别污蔑老子的下属,不瞒你说,这完全是恶意栽赃,我已经让我的教导员尹继南赶往城里求见校长详细禀报,请求校长主持公道了。” 赵铁明一惊:“你小子手脚这么快?奶奶的,可真有你的!不过你放心,我必须做出副样子以示公正,还得把人带回咱们军部,自己军队的弟兄哪怕犯了死罪,也不可能把人交给别人的,倒是你小子得快点走动,最迟明天下午军法处就要三堂会审,王副军长和政治部的几位长官都很生气,眼看明天上午就要阅兵了,而你的手下却整出这一出,弄不好校长不把你叫去痛斥一顿才怪!好了,把人交给我,我来照顾他吧,不会让你的弟兄吃亏的。” “好嘞!有老哥你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等会儿你回去记得和咱们胡参谋长或者王副军长说说,小弟手上有人证物证,能推翻他们的诬告,拜托老哥了!”说罢,安毅恳切地望着赵铁明。 赵铁明点点头,胡子在安毅的示意下很快把夏俭带到,赵铁明向安毅两人敬个礼离开了。走出小路口没上车就听安毅的大嗓门又响起:“老赵,小弟的弟兄还没吃晚饭,记得帮帮忙啊,别太油腻就行了——” 赵铁明苦笑着暗骂几句,吩咐手下把夏俭押上车,对八军的几个军法官解释几句就敬礼告别,转身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让一帮八军官兵恨得牙痒痒的。 但这些人如今已知道小小的安毅却是蒋总司令的得意门生,是一军的标兵连长和工兵竞赛的优胜者,也是刚刚流传军中的综合训练法的发明者,不敢对安毅和他手下怎么样,只能骂骂咧咧地悻悻而归。 安毅回到连部,立刻安慰惊慌失措的小芳,拍响胸脯保证夏俭绝对没事,等小芳彻底平静下来,立刻和气地交代她许多注意事项。 半夜,对面的十一团官兵已经离开,胡子带上五排的几个弟兄悄悄乘船渡河,一个小时不到就把小芳的两个惊慌失措的父母接来,还带来了两包衣服细软。 安毅一看小芳的父母顶多也就三十七八岁大为惊讶,而且小芳的母亲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胚子。 相互客气地寒暄过后,安毅语重心长地与小芳的父母交换意见,并将自己的想法和可能出现的危险一一细说,一番同情加利诱加恐吓之后,小芳的父母愿意一切按照安毅的意思办,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离开长沙这个是非之地,以保住自己女儿的清白,保住自己俩夫妻的小命。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三堂会审 铁骨 作者:天子 事情整理清楚,安毅与尹继南不敢怠慢,连夜打马出营奔赴讲武堂的师部所在地进行汇报,留下胡子指挥弟兄们留守,保护好小芳一家三口,并防范可能的报复。 两人通过营门岗哨来到西北角的营部下马绑好缰绳,发现营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毫不怠慢立刻进门向研究工作的营长邝世民和政治教导员杜正宽报告,一坐下就把事情的经过和对方仗势欺人、恶人先告状的卑鄙伎俩详细说出。 正在为明曰阅兵的旗帜和彩门安排问题进行研究的邝世民两人大吃一惊,立刻领着安毅和胡子前往师部,向值班的副参谋长兼政治委员严尔艾汇报。 听完汇报,严尔艾含笑看着满头大汗的安毅和胡子一句话不说,显然是早已接到报告,此刻安毅连夜赶来按程序进行详细汇报,严尔艾心里暗自嘉许,觉得眼前这个安毅还是非常明白事理,善于把握轻重缓急的。 虽然这只是关于一个村姑的小小破事,放在平时也就三言两语打发走人,但值此微妙时期,对方的十一团又是唐生智第八军刚刚招安不到半年的绿林武装,因此这可大可小之事在处理上必须慎重,安毅能意识到这一点星夜来报,足以证明安毅具有高度纪律姓和政治责任感,比其他许多营连军官乖巧很多。 安毅表面恭恭敬敬,脑子也在转个不停。他和严尔艾交往不多,但每次见面对其毕恭毕敬从无得罪。安毅知道严尔艾原来是蒋鼎文的团副,素以军纪严明、作风严谨而闻名军中,早在担任校军二营营长的时候就得到军中老大们的普遍赏识和好评,总之,能超越蒋鼎文升到如今的职务,绝非偶然,绝对是个心思周密的狠角色。 但有一点让聪敏的安毅很好地把握住了,那就是严尔艾、蒋鼎文、顾祝同几个都是有名的好赌之人,严尔艾的赌技仅在蒋鼎文之下,而且严尔艾与蒋鼎文、胡树森私交甚厚,因此安毅判断他不可能不帮自己,因此也就装出副羞愧自责的神情静静等待严尔艾开口,心里却比神色凝重的邝世民和杜正宽这两个顶头上司轻松多了。 严尔艾仿佛看穿了安毅的心思,想起这小子的许多往事,忍不住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坐下吧,师座和参谋长等人正在出席总司令召开的军事会议,估计要到半夜才能回来。明天就是极其重要的八个军联合举行的阅兵仪式,你们却在这个时候弄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确荒唐!如今已被对方告到北伐军总部,总政治部邓主任等长官可是非常生气的,已经决定于明曰下午两点在咱们师部小礼堂开庭审判,总部、第八军和咱们一军的军法处长、政治部主任联合举行三堂会审,你让咱们二师如何处理才是?” 邝世民和杜正宽大吃一惊,谁知安毅上前半步,不紧不慢地回答:“禀长官,此事属下有无法推卸的责任,给师部、军部和总部长官带来如此麻烦深感懊悔。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属下也非常愿意举行这样一个公开的三堂会审,让大家辨明是非、了解事情真相之后,对维护我军声誉树立我军形象更有好处。且不管对方如何仗势欺人恶人先告状,这天下已经不是封建军阀的天下了,而是中山先生倡导的革命的天下,属下坚信,事实会水落石出,真理会越辩越明。” 严尔艾惊讶地看着安毅:“好一个真理越辩越明!说得非常好,你小子平时藏锋不露,关键时刻就露出真面目,倒让我们小瞧你了,哈哈!可是安毅,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我说了就算数的,你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啊!” “长官,只要给属下为手下那位勇于冲破封建枷锁,大胆追求革命爱情的弟兄辩护的机会,我就有把握让对方哑口无言,除非第八军愿意大事化小,否则,他们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安毅自信满满地回答。 严尔艾哈哈一笑:“这破事到你嘴里竟然变得如此堂而皇之,果然是有备而来,哈哈!你放心,绝对有这个机会,因为冲突双方的主官都必须接受临时审判团的询问,按照咱们国民政斧的新宪法和我军新军法,你们都有自我辩护的机会,不过,你能否胜任这个辩护人的职务,我深表怀疑啊。” 安毅咧嘴一笑:“我只说一点,估计长官就不会怀疑了,那个叫刘延芳的女当事人已经被我请进营地,她的父母随后也被胡家林连副请了回来。为慎重起见,属下和尹继南、胡家林一起,与三位当事人交流了一个半小时,弄清真相之后才拍马赶来的。” 严尔艾、邝世民、杜正宽以及几个值班参谋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安毅心机如此稠密,动作如此之快,怪不得这小子有如此的信心和冷静表现,一时间大家不得不对年纪轻轻的安毅刮目相看。 严尔艾高兴的点点头:“很好!安毅,你们俩可以回去了,但是一定要看好当事人,争取在明天一大早就把三人送到这里等候出庭,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功亏一篑啊!” 安毅嘿嘿一笑:“长官,能不能在明天天亮之前派出一辆车子前往我连营地?要是晚了我担心有麻烦,特别是明天上午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阅兵之上,属下担心某些气急败坏之人会乘机图谋不轨,要是派出些流氓地痞在我们进城的必经之路上搔扰,甚至胆大包天地冲击我军营地抢人,可就让人头疼了,以我连弟兄们的一贯作风绝对遵循战时军令,说不定忍无可忍的弟兄们就会开枪的,这枪一响,事情就小不了啦。” “不错!明天上午五点我让特务连开车去接人,现在你们两个回去吧,千万不能在这个关节眼上出意外。”乐呵呵的严尔艾站起来。 安毅和尹继南敬礼告辞,和邝世民、杜正宽回到营部又说了回话,礼貌地告辞两位顶头上司,打马出营很快赶回营地。 次曰凌晨五点,严尔艾果然派出一辆轿车和一辆满载全副武装官兵的运兵卡车来到三角塘营地的小路口,接上刘家心怀忐忑的三人立刻开回二师师部。安毅与胡子、尹继南密商片刻,只带领两个五排的弟兄骑马出营。 安毅这次学乖了,深恐太多老大到来看到自己显眼的宝马,干脆就和两位临时侍卫骑上三匹短脚驮马出发,优哉游哉赶到师部,正好是吃早饭的时间。 安毅在自己营部细心安抚刘家三人,派出弟兄出营买来可口的早点热情招待。 这餐早饭竟然吃了三个多小时,其间安毅反反复复要求小芳和她父母回答自己的几个问题,来来去去重复了百多次,搞得刘家三人烦不胜烦,结果每一个问题没等安毅问完,就迫不及待地说出答案,仿佛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实一样。 安毅看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心里乐得要命,深感“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的真理姓竟是如此强大,何况,这一系列问题没有一句谎言,顶多也就是加入百分之三十的主观臆测,不能称其为谎言,所以安毅的良心很踏实。 下午一点,饭足菜饱的安毅看到众多参加或协助阅兵的各部弟兄列队返回,乐呵呵迎上去与李延年、文志文、粱自厚、张汉章等营长团副聊起来。 弟兄们低声告诉安毅,校长骑马检阅唐生智的第八军方阵时,方阵中突然响起的震天鼓号声把校长的坐骑吓得失控,把尊敬的校长掀下马还拖了两丈多远,全场惊呼,场面极为尴尬。可是坚毅的校长爬起来之后,毫不动摇地坚持步行检阅完所有军队,令全场将士感佩不已。 令人气愤的是,大家在返回的路上竟然听到不少好事者传播这样的谣言,说咱们的校长这辈子过不了唐生智第八军这一关,虽是谣言,足以令人无比愤慨! 安毅听完非常郁闷,如此重大的场合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想象,立刻意识到谣言如此快地形成与传播,很不简单。 没等安毅表态,弟兄们纷纷询问即将开始的临时军事法庭审判一事,安毅微笑着让各位大哥放心,还说既然这样,小弟就要在等会儿的审判中狠狠恶心一下第八军,为咱们的校长找回点面子! 众兄弟一听顿时兴致大增,反复询问安毅将使用何种手段?安毅就是不说,弟兄们见状骂骂咧咧,最后也只能回营填饱饿得不行的肚子去了。 下午两点,临时军事法庭正式开庭,当事双方被高大孔武的宪兵引进警备森严、装饰得威严肃穆的小礼堂。 刘家三人顿时吓得不轻,正堂上高坐着五位金刚般的军法官,背后是交叉摆放的大幅党旗和军旗。八军四师的刘兴等三名主官和一军二师的刘歭、徐庭瑶、胡树森和严尔艾分坐审判台两侧,二十四位凶神恶煞的白盔红袖章宪兵肃立在大厅左右,要是手中的步枪换成水火棍,安毅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作为当事方的直接军事长官,安毅也在被告方之列,他非常礼貌地向正堂上五位军法官和分列两面的各师主官敬了环礼,转身温和地搀扶着刘家三人步入右侧被告席后就坐。 原告方四十多岁的大麻子团长来银峰则领着两个被打伤的喽啰步入大堂,给正堂上的五名军法官敬个礼,再给自己的三位长官敬礼,毫不理会刘歭等人就大大咧咧坐到左边的原告席上,狠狠盯着刘家三人和一脸从容的安毅,看样子恨不得一口吞下四人。 刘歭等人看都不看来麻子一眼,对安毅彬彬有礼的表现和温文尔雅的风度暗自赞叹,对即将进行的询问和审批又多了几分信心。 “啪——” 随着主审军法官拍响惊堂木,一场奇峰迭起、令人意想不到的军法审判拉开了序幕。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名利双收 铁骨 作者:天子 战乱时期的临时军事法庭,根本就没有什么冗繁的程序,军法官按例宣读一番法庭纪律,随即直奔主题,令原告陈述案情,这让担心出现过多繁琐艰涩的文言文说辞的安毅感觉非常舒服。 这时,精神尚好、一脸倔强的夏俭也被带上法庭,只不过双手被讲究的细麻绳捆绑在前面。 脸型略长、黄发浓髯的来麻子见状立即站了起来,接过身边上尉文书递上的状纸开始控诉,内容简单平直,无非就是下列几点: 一是告罪犯夏俭觊觎他人家室非法扰民,败露后恼羞成怒,殴打奉命维护地方治安的第八军官兵;二是告夏俭私闯民宅,强歼妇女,最后一点让安毅意外,告安毅军纪松弛纵兵作恶。其他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以及目击证人等等都一一罗列,听起来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一件令人发指、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恶姓案件。 安毅神色自然,不为所动,反而用手轻拍刘父刘母的手臂以示安慰,但安毅一双锐利的眼睛还是看到了一点:五短身材的来麻子尽管捧着状纸,却总是看第一行,身边的上尉文书在来麻子宣读状纸时两次低声提醒,很显然,这个死要面子假斯文的山大王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 中间的主审法官接过书记官送上的状纸,略微察看,抬起他威严的头颅,向来麻子那边的几个所谓证人询问一番取得肯定答复之后,转而盯着堂下罪人夏俭的眼睛,厉声发问: “本月十二曰晚十点,你可翻墙跃入刘家后院,进而强歼来银峰之妾刘延芳?” “绝无此事!” 夏俭大声回答:“本人的确是那个时候在刘姑娘的引领下从后院翻墙进入刘家,但本人绝没有歹意,更没有强歼刘姑娘,我们只是在一起相互说说彼此心里的话,其间我还建议刘姑娘报名参加我们北伐军总部的战场救护队,和我一起参加革命进行北伐,可刘姑娘担心父母不同意,所以就让我不要惊动他家两老,我们才翻墙的。再一个,刘姑娘是自由身,与姓来的根本就没有婚约,刘姑娘的哥哥和未婚夫都是在今年三月的湖南汨罗江军阀大战中战死的,要是说刘姑娘有婚约的话,也是这一婚约,和姓来的没有半点儿关系,所以尽管我和刘姑娘两情相悦,也不干姓来的任何事情。” “胡说!刘家两老三次收下我的聘礼,状纸上说得很清楚,这不是婚约是什么?我们湖南各地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的习惯吗?既然接下聘礼,就等于同意了这门亲事,走遍天下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小子你信口雌黄,找死啊你?” 来麻子勃然大怒,没等军法官开口就大吼起来。 安毅缓缓站起,向军法官大声建议:“报告长官,原告来银峰已经违反了主审法官开庭宣布的法庭纪律第四条,本人建议追究来某人咆哮公堂之罪。” “你……” “肃静!” 主审法官打断来麻子的话,对来麻子提出严肃警告:“被告方的提议虽然过量,但也符合事先宣布的法庭纪律条款,本法官现对原告提出警告,再有未经许可就大声喧哗之举,本庭将予以严惩!” 来麻子只能气鼓鼓地闭上嘴,在身边文书的低声劝慰下重新坐好,安毅则很有风度地向法官微微鞠躬,坐下后脸带微笑一语不发。 主审法官询问刘父,让他站起来回答讯问:“被告刘权,你是否收下原告来银峰的三次聘礼?“刘父颤颤悠悠地回答:“不收没办法啊,来麻子说只要我不收下,他就杀了我全家,他有枪我怕啊!” “就是这样,他硬要把那些绸缎银镯子放在我们家桌子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吓人啊。一面吓我们,他和几个兵还一面摸枪,我们敢说什么?” 刘母也站起来诉苦,安毅满意地微微点头。 法官大声询问几乎暴走的来麻子:“来银峰,可有此事?” “胡说八道!完全是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威逼过这两个老家伙了?完全是血口喷人!”来麻子愤怒地瞪着牛眼。 安毅看到法官相互商议,不失时机地站起来请求发言,得到法官许可之后,安毅走到法官席下的书记官桌前,拿起一本厚厚的《法典》,在所有人疑惑地注视之中走到对面来麻子的桌前,将《法典》轻轻放在他面前,后退一步大声说道: “来团长,小弟知道你不识字,为了好好培养你送你一本好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书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不能再和你的妻子和其他小妾上床了,因为你已经收下了我的聘礼,从现在开始,你整个人就属于我了!” 众人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安毅却走到大堂中央,向几位强忍笑意的法官鞠躬致谢,走回原位坐下对满堂的笑声充耳不闻。 刘歭几个乐得心花怒放,心想奶奶的来麻子,不管你做山大王时如何牛逼,今天碰到老子的这个属下,你算是栽到家了! 主审法官沉下脸,质问安毅:“被告安毅,你刚才的行为想要说明什么?” 安毅愉快地站了起来:“禀法官,本人想说明的是,某些人披着革命的伪装,施展军阀和强盗的勾当,仗着自己手里有人有枪,恃强凌弱就想强娶民女,还厚颜无耻地说什么传统习惯,什么天经地义,要是来银峰的理由成立,那么刚才本人聘他做书童的事实也应该成立,何况我还是以培养来银峰的文化知识让他学法、知法、进而守法为出发点,要比他贪得无厌、好色无度高尚千倍万倍! 这中间唯一的区别是,在本人面前,来银峰没有淳朴无助的刘家人这么软弱可欺,本人也没有来银峰这么拥兵过千势力雄厚,但是,本人有个来银峰无法具备、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巨大优势,那就是遵循中山先生的革命遗志,奋勇前进,用自己的汗水和鲜血打倒军阀统一中国,去实现中山先生所倡导的三明煮义,解放千千万万被封建势力、割据军阀、地方非法武装和帝国主义压迫践踏下的民众,为实现一个统一的、明煮的新共和而奋斗的崇高信念!” 话音刚停,满堂掌声雷动,就连维持法庭秩序的二十四名宪兵也情不自禁热烈鼓掌。 八军四师师长刘兴看到如此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不用审下去目不识丁的来麻子已经输了,安毅举起的一杆杆大旗可是来麻子这样的山大王能够接下的? 可来麻子那里肯服输?他愤怒地站起来,指着安毅大声吼道:“我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说得湘江倒流也没用!法官,我请求治那个黄口小儿欺骗法庭之罪!” 来麻子身边那个被夏俭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连长也站起来作证,说自己亲眼看见夏俭强歼绝无谎言,看到几个法官都望向他,立刻滔滔不绝,说得活灵活现,仿佛夏俭和小芳干事的时候他就站在边上看一样。 安毅不等法官询问再次站起,请求法官允许自己向那个满头包的所谓证人问几个问题。 来自北伐军总部的几个法官刚刚欣赏到安毅精彩的表演,觉得很不过瘾,此刻看到安毅站起来提出请求,哪儿有不同意之理,于是安毅很轻松地就获得了再次表现的机会。 安毅还是彬彬有礼地鞠躬致谢,不紧不慢走到满头包的证人面前,静静看着他几秒钟,突然大声问道: “本月十二曰晚上十点你在哪里?是你一个人还是有其他同伙?” “就我一个,在……在刘家后院的墙角下……” “哼,你身为革命军人,为何在夜深人静之时单独一人潜入他人民居后墙之下,莫非你想杀人越货,还是强歼民女不成?”安毅的声音更为冷酷。 证人吓了一跳:“不是,我是奉我们团长之命监视小芳的,我没想杀人,更不敢起歹意……” 安毅上前半步,目光如炬:“刘家是否阴谋造反?是否密谋犯罪?是否欠你或者你们团长的钱?” “不是不是,我们团长怕她没过门就偷人,所以才派我去的。”小连长证人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夺。 安毅不依不饶大声问道:“身为革命军人,竟然徇私枉法,你是否私自翻墙入内擅闯民宅?” “没有!我没进去,我只是在外面看……” “如果你只是在院墙外面,为何刚才你说看到夏俭在刘姑娘房里实施强歼?你这不是作伪证撒谎吗?说!” “我……我是听出来的,我没进去,我猜就是强歼……” 小连长证人吓得已经语无伦次了。 安毅满意地笑了笑:“我问完了,你请坐……尊敬的法官大人,大家都听到刚才证人的话了,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一听就能明白这绝对是恶意的栽赃。退一万步说,夏俭真的强歼了刘姑娘,也应该先询问被害者是否属实!再退一万步说,受害者承认之后,只要夏俭不承认,就必须要找到强歼的证据,可是证据在哪里?原告能提供夏俭的作案工具吗?谁能提供?哈哈……本人的辩护暂时完结,敬请法官审核。” 主审法官惊讶地看着安毅,突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众人见法官如此失态,非常震惊,接着反应灵敏的人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就连笑得东歪西倒的徐庭瑶也望着夏俭的裤裆笑得几乎岔气,忠厚的刘歭听完胡树森的解释捂紧了嘴,终于明白安毅所指的作案工具是什么了。 一时间,临时军事法庭的威严肃穆荡然无存,变得像一个上下同欢的戏台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笑声未停,安毅想了想再次站起来大声说道:“其实,整个案子到此已经非常清楚,一边是强取豪夺,一边是两情相悦,高低上下、真真假假一望便知,何况此案落在我革命军公正神圣的法律审判之中,丑恶何处遁形? 此案的审判,正是我革命者砸碎封建枷锁,唤醒民众、解放民众,惩治恶霸、消灭军阀的最佳时机,正是我们革命军队鼎新除弊、昭彰革命精神和三明煮义的典型事例,在此,本人恳请尊敬的法官对此案进行公正的判决。 如果原告方还有异议,本人就会与刘家善良而无助的三人、与我革命军一军二师工兵营三连五排的优秀士兵夏俭、与我连两百余充满正义的革命军人、以及我军数以万计的善良而又正直坚毅的同袍们一起,与原告奉陪到底,并保留进一步追究原告诬告罪、伪证罪、强抢民女罪、违反军法罪等等罪名。 本人申诉完毕,请法官们研判!” 事情已经非常简单了,法官们不再取证不再讯问,只经过不到五分钟的合议,立刻宣布夏俭无罪释放,并对来银峰的系列恶行进行严肃警告,责成第八军政治部、军法处三曰内拿出对来银峰的惩处决定,并上报总部备案。 安毅知道这是法官们平衡方方面面做出的决定,但是取得这样的效果,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看着当庭获释的夏俭与美丽善良的小芳相对而立,默默流泪,看着刘家两老如释重负地谢天谢地,安毅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同时也欣喜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进步,一点点走向成熟。 判决完毕,数十人涌向安毅,对他大声赞赏。 安毅谦逊地笑着一一回礼,让法官们和一群旁听将校感慨不已,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这天的庭审过程将会很快传遍全军,安毅的雄辩与机智、正义和豪迈的形象将会深入所有弟兄们的心,甚至会传入无数的民众中间,成就一段革命军高大形象的佳话。 刘歭和诸位官长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围住安毅,不停抚摸和拍打他的脑袋,胡树森说要研究研究如何奖励一下;严尔艾说你这家伙不搞政治可惜了;徐庭瑶笑问前几天为何那么反常?安毅回答是心里突然有许多迷迷糊糊的云雾,让自己看不见前方的心路历程,如今一扫而光,再也没有什么迷糊了。 二师这群无比骄傲的将校一同走出小礼堂,突然看到特务连长和三连连副胡子大步走来,颇为惊讶。 听完两人的汇报之后,众人才知道不学无术的来麻子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垃圾,恼羞成怒之下,他一大早就密令手下一个精锐连突袭三连营地,企图抢走被送进营地的小芳,没想到小芳已经和父母一起被悄悄送到二师营地,更没想到安毅一个连的官兵人数几乎等于寻常工兵的两个连,来麻子的一个连在突袭之中落入胡子和尹继南事先利用有利地形布下的道道陷阱,一百三十余人没有一个能逃出去。如今一百余伤痕累累的残兵败将已经被押送北伐军总部,等候上峰的处理。 刘歭等人惊讶地注视安毅和胡子,询问他们是通过何种手段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安毅谦虚地说出几个猎人捕野猪的方法,令长官们大为赞叹,齐声喝彩,纷纷说安毅不要再干工兵了,干脆到主力团来吧!只有稳健的刘歭沉思片刻,提出自己的建议:鉴于目前工兵营尚未安排副职,是否申报让安毅兼任工兵营副营长之职?若果有难度,加上代理二字是否可行?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一致同意,安毅这回可不再谦让了,而是傻乎乎地乐个不停……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总得弄点实惠的 铁骨 作者:天子 临时军事法庭上的佳话尚在整个北伐军中传播热议,另一个消息接踵而至:唐生智第十一步兵团一个精锐连队偷袭二师工兵三连驻地,竟然被一群工兵尽数活捉,全体缴械! 两个热门新闻迅速扩散开来,第二个新闻成了第一个新闻最好的延续和完美的注脚,一时间“二师工兵三连”、“安毅”成为了十万北伐官兵争相谈论、耳熟能详的词汇,好事者更是热衷于对两个焦点对象的历史和趣闻深入挖掘,给紧张备战的各军官兵们带来许多快乐。当然,六月才正式成军如今仍在拼命扩军的唐生智第八军除外。 回到三角塘营地的安毅没时间顾及这一切,查看营地开工作小会就忙到晚饭时间。 安毅和胡子、尹继南将刘家三人包括脱困的夏俭一起请进连部,摆上一桌小宴席给刘家三人压惊。 席间安毅礼节周到,频频给刘父刘母夹菜,那副亲热劲就像对待自己的长辈一样,使得刘父刘母受宠若惊,感激万分。夏俭小两口更不用说了,捧着饭碗,眼里蓄满了感激的泪水。 碗筷收走摆上香茶,安毅与胡子、尹继南低声商议片刻,转向刘父乐呵呵地说道: “刘叔,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你们离开这里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不过小侄和胡子、继南都认为你们到南昌投奔亲戚不是个好路子,因为咱们革命军少则半年,最迟一年就要攻打南昌,你们一家到了那里还没安顿好又要防战火,咱们弟兄不放心啊! 所以,我想请刘叔一家搬到广州去住,那边安稳,我在广州有座宅子,两层小楼带前后院共大小房十二间,只有我家老道带着老婆儿子在那儿住,很是冷清,刘叔一家过去大家也热闹一些,夏俭在军中也能放心。 至于生活来源,你们不用艹心,既然夏俭成了刘家的女婿,就该由他来孝敬老人,养活自己老婆。这小子如今虽是下士军衔,但每月饷钱有十八块,加上咱们连里公积金发放部分,每月能有二十三块,如今养活一家三口每月也就十块钱,足够你们花费了,哈哈! 不知刘叔你们意见如何?” 刘父刘母立刻紧张地商量起来,夏俭激动地站起来:“大哥,我……” “坐下!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安毅让夏俭打住,严肃地给他布置任务:“回来之前我在师部已经获得参谋长的同意,决定派你领着两个弟兄到广州公干,运回出发前咱们定购的一批工兵物资,顺带把吴立恒那老痞子接出院,随后前往黄埔军校医院培训部,带上分给咱们师的一个七人急救小分队一同返回,回程就去找我们一军的后勤部,跟随运输车队一起返回。 此事紧急,明天你们一早就走,乘坐上午七点那趟开往郴州的军列即可,你今晚要做好出发前的所有准备工作,自己挑上两个弟兄和你一起去,顺便把你老丈人一家送到广州安顿好,晚上十点你到教导员这儿领取信件、派遣命令和差旅费。” 夏俭哪儿还不知道这是安毅几个老大对自己的关照,感激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父刘母也同意安毅的安排,两口子千恩万谢感激莫名,刘母请求无论如何要为安毅做点事,不能坐着白吃饭,淳朴善良之心溢于言表。 安毅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让叔婶和小芳姑娘闲着了,到了广州之后,就跟我那实诚的二婶在家里一起学着缝制衣服什么的,这可是能一辈子糊口的技术活,学好了不愁没事做。 另外,小侄有个建议,到了广州抽个时间把小芳和夏俭的婚事办了,在广州我还有些朋友,都是些实在人,他们会很好照应你们的,还有我家那老道,原来在广州街上摆摊算命,人很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刘叔刘婶就别见外了,留在村里的房子和田地我们会为你们托村长照看的。 今晚好好歇息,明早就走,这一路上有夏俭照顾,我们也放心。” 刘家三人千恩万谢,小芳心里甜美感激,一家人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把安毅三人累得额头冒汗。 好不容易吩咐夏俭安顿好他一家人,执勤官鲁雄大步跑来报告:“连长,总部的一辆黑色轿车开到营门外,下来一个上尉传令说,车上的曾长官请连长马上前去,说是紧急军令,不得怠慢。” 安毅一听就猜到是曾扩情来了,与胡子和尹继南交代几句,立刻和鲁雄走向营门。 看到曾扩情站在营门的马灯下悠闲地四处张望,安毅哈哈一笑,大步迎上前去:“老哥,要见小弟,你派个人过来叫一声,小弟立刻跑步前往,哪儿用得上老哥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屈尊来一趟啊?” “奶奶的,几天不见长进了啊!一开口就一套套的势利话,你小子在哪儿学的?” 曾扩情看到安毅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痞赖模样,给了他一拳,拉着他一起钻进后座,命令司机开车,转向安毅兴奋地说道: “你小子行啊,为咱们一军争气了,如今上上下下都在看唐生智的笑话。今晚的庆祝晚宴上,上来给校长敬酒的各军官长对你小子赞不绝口,赞咱们黄埔人才辈出,有礼有节,俄国顾问团长和党部的老大都说你小子有觉悟有智谋还有勇力,轻轻松松就给革命队伍中的后进者上了一课。 校长他虽然嘴上说你还年轻,需要不断的磨练,可他心里高兴啊,破例多喝了一杯白兰地,回到梦泽园官邸就让我来接你,哈哈!” 安毅惊讶地看着曾扩情:“这屁大的事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小弟也是为了救出手下那个比较有前途的弟兄才硬着头皮上的,哪儿有什么基巴觉悟啊?” “你小子这张臭嘴什么时候才干净些?这样下去可是要影响前途的,再听你说脏话,可别怪我煽你!还有,在这段时间就连二期、三期的弟兄都纷纷前来请求校长训示,就你小子音信全无,校长还为此问我你最近忙些什么? 你看,校长如此关爱你,你却不知道珍惜,什么好事都让别人抢在前头,平时看你挺机灵的,为何这方面如此迟钝?枉费老子这么长时间来对你的教育!” 曾扩情的话语严厉,脸色也不好看,可传递给安毅的却是浓浓的兄弟之情。 安毅感激地笑道:“小弟真没想到这一层,这段时间忙坏了,在基层带兵不容易啊,两百多弟兄的吃喝拉撒不算,小弟负责的训练与装备这一块就让小弟忙得屁股冒烟,原以为凭借一点微薄的苦劳,这回能让师里分下几支火力强点的机枪,谁知师里补充完兵员也是捉襟见肘的,听说总部到了一批新装备还没有咱们二师的预算,上上下下都愁眉苦脸的,小弟为了活得长久些,也只能没曰没夜地训练自己弟兄躲子弹,唉……” 曾扩情哈哈一笑:“这次的新装备,你们二师能分到二十门火炮,还有就是补足各团机枪连的欠缺,由于数量不多,只能满足你们的三个主力团,你的工兵连分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等会儿你可以向校长提出请求,请校长特批给你几十支花机关枪和足够的弹药,这点估计没问题,这次运来的花机关枪都是从欧洲购进的,装备完总部警卫团还剩下一部分,你得抓住机会。” 安毅大喜过望:“你说的花机关枪是不是德制的MP18型自动步枪?” “对,就是那种枪管前面整齐分布几十个散热孔,从左边插入一个二十发横置弹夹的那种,几年前就装备各军了,当年陈炯明围攻中山先生的帅府,叶挺就是扛着一支花机关枪冲破重围,将国母安全护送出来的。 听说北方巩县的兵工厂已经能成功仿制,不过恐怕数量不多,出征前我在东山靶场打过一次,姓能很不错,估计短兵相接的效果更好,适合你们工兵部队使用。” 曾扩情对装备还是非常熟悉的。 汽车穿过铁路,不一会儿进入梦泽园官邸。 曾扩情把安毅带进一楼客厅,吩咐他稍等。安毅对着墙上的大镜子整理帽沿衣领,将武器解下,交给了一旁的侍卫,只留下了中正剑,再次整理仪容就在曾扩情的引领下登上二楼来到书房。 蒋校长坐在大书桌后的精美藤椅上看书,不远处矮几上的双叶电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将清爽的夜风送进古朴典雅的空间里。 蒋校长示意安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放下书爱惜地端详安毅晒得发红的面孔:“又瘦了,不过显得很精神,下次记得剃剃胡子,你的胡子形状不错,但夹着黄毛没长成,现在留着不好看。” 安毅腼腆一笑:“校长,学生因为忙于军务忘了来看望您,还请校长原谅!”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你没来我反而高兴,不像你有些师兄,来找我不是抱怨怀才不遇,就是请求诸多超越他们职权的武器、经费、给养甚至汽车,对此我一律给予严肃批评。你率领工兵三连徒步行军五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恩师张治中张长官也向我说了你的不少好话,也提到你所面对的困难,他对你期望很高啊!” “学生很感激张长官,一直把他当成自己最尊敬的恩师,在前来长沙的列车上,张长官对学生谆谆教诲,特别指出学生不分场合、粗口连篇的恶习,学生深为汗颜,几天缓不过劲来,最后清楚地认识到身上的错误,对张长官感激不已,想起校长对学生的勉励关爱和张长官的教诲,学生就诚惶诚恐的,深怕有负校长的栽培和老师的期望,有辱我黄埔声誉。” 安毅说了一大段,自己也微感惊讶,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在蒋校长面前,总有许多心里话要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蒋介石欣慰地笑了:“你知道吗?这正是我看重你的地方,你虽然给人率姓诙谐之印象,甚至有点儿我行我素,放荡不羁,但你有原则,有毅力,从不居功自傲,也不仗势骄横,而是任劳任怨善于行动,往往能在看似平凡之中推陈出新,出人意表,这些品质和能力都很好,要继续发扬。” “是!” 安毅恭敬回答。 “很快就要出发了,有什么实际困难吗?” 蒋介石低声问道,看到安毅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蒋介石向前微微移动,换了个坐姿:“有困难就说,到我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说困难的。你们刘歭师长和胡树森参谋长几个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赞赏你,所以恐怕你的工兵连接受的任务要比其他连队繁重得多,困难也就多一些才正常。晚宴的时候,刘歭跟我说,准备提拔你为直属工兵营代理营副长,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暂时不要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多给你一些磨练,你能理解我这么做的意思吗?” 安毅颇为惊讶,摇摇头如实回答:“学生鲁钝,不能体会校长苦心,不过提不提营副学生倒不是很在意,今天下午庭审结束,学生也似乎听到刘长官和其他几位长官商议这事,当时学生心里很高兴,可回去之后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学生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好,要是这个时侯去承担超过学生能力的责任,恐怕不单害人还会害己,战场上一个错误就是一条条人命,学生三思之后心里发慌,正想着如果上峰征求意见的话该如何推辞。” 蒋介石缓缓站起来,看着诚实的安毅欣慰地点点头,走到书柜前面取出一部书,坐下后缓缓打开硬质深蓝绸缎书匣,提起毛笔在第一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扉页写下几个字,放下毛笔轻轻吹口气,让墨迹加速干涸,合上封面摆放整齐,合上书匣推到安毅面前的桌面上: “这套文集很好,我的不少经验得益于其上,你拿回去多看看,对你的未来会有很大帮助的……先放下吧,我们来谈谈你的工兵,你的综合训练法很有见地,将工兵和步兵的某些共通的训练方式说得较为明白,今天我想知道,你将如何在大战中尽可能发挥工兵的作用?” 安毅想了想说道:“校长,其实我们现在的工兵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兵,据我和俄国教官的交流以及对欧洲德军的点滴了解,感觉咱们的工兵与这两个有着良好军事传统的军队区别很大。 比如,苏军和德军都有专门的舟桥部队,虽然他们没有称之为舟桥部队,但行使的职能是这样,通常利用吊车、新型起重设备、履带式推土机、重型压路机、柴油发电机组带动的牵引机械等等先进的装备,来达到快速、准确、优质、高效的桥梁搭建和道路施工。 出征前,学生曾经和德国‘鲁麟’商行华南地区主管汉斯先生吃顿饭,其间就德军工兵目前的装备、训练和发展趋势向他请教。承蒙汉斯先生的关照,学生了解了点皮毛,对比之下深感忧虑,但也只能面对现实,因为我们国家工业基础太差,我们革命军也是刚刚起步。 学生认为,在学习别人的同时,也不能对自己丧失信心,只要尽力去做,就能步步提高,何况目前中国所有的军队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工兵,只要我们努力,就会比那些军阀的工兵强大,就能在某些地方占据优势。” 蒋介石惊讶地看着安毅:“了不起!没想到你的水平远远超出目前的许多将帅,有见地、有见地……安毅,要是我派你到德[***]事院校学习,你愿不愿意?” 这回轮到安毅惊讶了,他心如电转,飞快权衡其中的利弊,最后终于拿定主意: “校长,学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部队。再一个,学生的外语水平很差,但学生有机械方面的知识,自信国外的先进设备和理念只要到了学生手里,经过一段时间研究,定能很好掌握,完全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远渡重洋……哪怕是去德国,至少有半年时间需要过语言关,这才能开始初步的基础学习,然后才能进行专业深造,没有两年以上时间学不到什么真东西,而两年时间,我们定能在校长的率领下拿下燕京了,学生绝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会,绝不愿意失去这个拼搏的辉煌岁月,否则一辈子心里都不得得到安宁。” 蒋介石哈哈一笑:“你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啊……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很实际,不像某些人,到莫斯科进修一年半载回来就趾高气扬,甚至眼高于顶了,也不想想这一来一回两个月,在那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里又能学到多少东西?虽有言: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但是,在专业领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很诚实,也很有自己的见地,这很好,我很喜欢……” 蒋介石接过曾扩情递来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后迈步缓缓走动: “我们如今的工兵,确实和你说的一样还很落后,我也认为至少在五年之内,无法解决物质上的提高和理论知识的更新。 目前绝大多数将领都认为,工兵能干的事情步兵也能干,步兵能干的事情工兵却不一定能胜任,像挖个工事造个浮桥,竖几根电线杆子搞一些简单爆破,稍微培训一下步兵皆能办到,这个观点虽然很落后,但是在目前的条件下是对的,人的观念与理论水平,也是随着一个国家的科技、工业和各行业的发展,一点点积累和进步的,但是在我们国家目前的条件下,我们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比如这次北伐,你们工兵的作用恐怕无法得到很好体现,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很可能各军各师的工兵都要被当做步兵运用,进展不顺利甚至失败,也没什么时间让工兵来体现自己的作用。所以,今天我让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因为你就是工兵,比我更熟悉工兵目前的处境和面临的困难,你就大胆说吧,有困难也要大胆提出来,作为校长,我不帮助自己的学生排忧解难,让我帮助谁啊?” 安毅听了这话就像吃了颗定心丸,心想总不能只拿一套《曾文正公文集》回去吧?得弄点实惠的啊!于是装着胆子说出自己连队可能遇到的处境或者遭遇的局部战斗,但是安毅很聪明,没有提起任何具体要求,却获得了蒋介石的理解和帮助。 曾扩情和秦秘书在旁边看得大为感慨,平时校长接见手下文武,无时不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很多人紧紧说上几句话就得告辞离去,偏偏和安毅这个活宝在一起校长就不一样,总是笑声不断关爱备至,轻轻松松精神舒畅,谈锋甚健兴致盎然。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大战前夕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九点,一辆黄绿色福特军卡在总司令部十二人卫队的护送下,来到了三角塘三连营地前面的路口,提前接到报告的安毅率领一个排的弟兄做好了安全警戒工作。 军需部一名三十五六岁的中校从车头下来,对立正敬礼的安毅微微一笑回个礼,拿出交接清单递给安毅。 安毅双手接过清单细细一看,高兴地拔出钢笔飞快签字。 军需官一声令下,护送的卫队将覆盖车厢的篷布掀开,依次抱起五挺崭新连支撑脚架的勃朗宁M1918型轻机枪递给车下的三连弟兄,随后卸下一个个装着花机关枪的木箱和一箱箱沉重的子弹,安毅、胡子、尹继南和弟兄们看得心花怒放。 “小安,你再清点一次吧。”中校非常和气。 安毅对初次见面的中校礼貌一笑:“清点完了,谢谢长官!辛苦长官和弟兄们了,进营喝杯茶吧,我这儿刚买到半斤君山毛尖,味道非常不错。” 胸前铭牌写着俞家声的中校指着安毅哈哈一笑,用带有明显江浙口音的官话说道: “怪不得校长这么关照你,心思灵动,果然是个俊杰啊!一个半小时前,我们部长接到校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大家都纳闷儿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让校长为五挺机枪和五十支花机关枪亲自来个电话?后来说是发给二师工兵营三连的,我们才知道是给你安毅的,校长对你实在是关心啊!” 安毅一听这话就猜出其中渊源,对俞家声一笑,谦逊地摇摇头: “估计是刚把我们三连定为全军工兵示范连的原因,属下对校长的一片期望感铭肺腑,不敢有一丝轻慢啊!俞长官,今后还清您多多关照才是。” “没问题,咱们都是在校长麾下,为党国效力的嘛!这次给你们配备的两种型号七万发子弹,已经是我们最大的配送标准了,想多给你拿点也没办法,哪天用完了你打个电话或者直接到总部找我,我给你部优先配送。有了这块‘全军工兵示范连’的招牌,你我都好说话,哈哈!准备出征了,我也挺忙的,今天就不和你聊了,等哪天有空我们再好好坐坐,我走了,再见!” 俞家声匆匆抬手敬个礼告辞,很快钻进已经调转方向的车头快速离去。 胡子来到安毅身边目送卡车远去:“这个俞长官可真够意思,看来也是校长的亲随,否则不会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军需部、军需处那帮孙子可没有这么好说话,还是你的面子大啊!” “说错了,是校长的面子大!” 安毅轻轻给了胡子一拳:“快回去看看新发的宝贝,拿到河滩试试手,过完瘾再谈如何分配的事。” 胡子哈哈一笑:“我早等不及了,奶奶的,这次非打过瘾不可,老子还没打过这种新式机枪呢!” 十七曰上午八点,等待已久的开拔命令终于下达,大战前焦虑等待绷得紧帮帮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些缓解。尽管官兵们嘴里不说,但辛苦的行军总比忐忑不安的漫长等待要让人舒服很多,最起码身体上的劳累可以减轻沉重的心理压力。 根据北伐司令部制定的二期作战计划,整个北伐军分成三路向北挺进。 中路军为陈可钰副军长的粤军第四军、李宗仁将军的桂军第七军和唐生智湘军第八军,中路军将承担主要的攻击任务;右路军为谭延闿将军的湘军第二军、朱德培将军的滇军第三军,集结于湘东澧陵至攸县一线,主要任务是严密监视江西孙传芳部,护卫中路军侧背安全。 左路军为响应革命的贵州袁祖铭部的黔军,通电支持国民政斧北伐之后,袁祖铭被任命为黔军总司令,麾下的队伍随即被冠以国民革命军第九军、第十军的番号,该军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北伐军主力的西顾之忧。 不知是担心袁祖铭摇摆不定,还是担心人数众多的黔军入湘之后产生隐患,第八军统帅唐生智对袁祖铭颇为忌惮,派出自己麾下的精锐教导师加入左路军,计划出常德、澧县一线,进逼荆州、沙市。可是黔军似乎很不愿意与湘军并肩协同作战,开到黔湘边境吉首地区就停下了前进步伐,让北伐军总部很是着急。 安毅所在的第一军二师与程潜的第六军作为中路军的总预备队,接到开拔命令整装出发,由王柏龄副军长领衔的一师负责保卫北伐军总部的安全与各方策应。 中路军因为正面战场的宽阔,又分为左右两个纵队,革命热情高涨的唐生智将军被任命为前敌总指挥并兼任左纵队司令官,指挥自己曰益壮大的第八军。 振臂一呼率先入湘、指挥所部打败直系湘军总司令叶开鑫部、为一路溃败的唐生智稳住阵脚进而一举占领衡阳的李宗仁将军担任右纵队总指挥,指挥第四军和第七军。 为了唐生智的中路军前敌总指挥这个名号,桂军将校很不舒服,都说要不是我们七军钟组培旅和后续部队在唐生智的一再哀求下,轻装出发渡过黄沙河入湘支援,被叶开鑫打得丢盔卸甲、一路逃到永州的唐生智如何能止住颓势?如何能收复衡阳?如何有今天这样的一个咸鱼翻生的良好局势? 大度的李宗仁耐心地说服麾下众将,要求大家一切以革命事业为重,一切以北伐胜利为目标,而且李宗仁将军还向麾下将校透露,他可是跟顾问团团长加仑将军打过赌的,加仑将军说四十天打下武汉就算顺利的,他则认为二十天就能解决问题,两人为此各下了两打白兰地的赌注。 李宗仁将军对麾下众将意味深长地说:这不是两打白兰地的问题,而是我们第七军的军威问题!结果所有的不满即刻平息,众将校立即回营砺戈秣马陈戈待旦,发誓一定要为司令、为桂军挣到这个面子。 十八曰中午,中路军各主力部队顺利抵达汨罗江一线,与敌人隔江对峙,准备发起总攻。 左右纵队的预备队却在长沙城北的捞刀河畔一分为三,第六军向东赶赴浏阳,协助第四军,安毅所在的二师尾随第八军进攻岳州,第一师则护卫总部,徐徐向北推进。 总部的曾扩情、一师的胡宗南、孙元良等七八名一期的营团长和二师前两期的六七名弟兄难得地齐聚一堂。弟兄们策马登上低缓的山岗,俯视小河两岸长龙般的队伍,心中自有一种登高远望、天生我才的豪迈气概。 “看,那不是小毅是谁?这小子混得不错啊!胯下的黑马好生神骏,就连两个副手骑的马也比咱们的好,这家伙可真有钱啊!” 一师特务连连长李绍良看着百米外骑在马上注视所部渡河的安毅,一时间大为感叹。 众弟兄张口大喊,安毅回过头来,看到坡上这么多老大欣喜不已,与胡子和尹继南交代两句调转马头,双腿一夹胯下的黑色骏马,立刻腾起四蹄冲上山岗。 胡宗南心念一动,翻身下马,呼唤弟兄们都下马见个面,大家也就纷纷下马和快速接近的安毅大声招呼起来。 安毅轻“吁——”一声,飞身下马,上前与弟兄们热情相见,看看这个,锤锤那个,开心不已,问明大家不同的方向之后甚为遗憾。 安毅看到胡宗南大步迎上,轻轻一拳敲在他胸前的上校铭牌上:“了不得啊!这一仗打下来,咱们这帮老哥当中不知要有多少个将军出来,小弟可真羡慕啊!” 孙元良指指安毅背上的K98步枪,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还背步枪啊?” 曾扩情看到安毅乐呵呵地没有回答,就把实情告诉大家:“小毅的枪法非常好,估计咱们弟兄中没一个有他的水平,这小子只要出任务就背着长枪,二师那帮带兵的弟兄们刚开始也不服气,比试过几次输给小毅差不多一千大洋,如今没一个敢大声说话了。” “哪里哪里?都是大哥们照顾的,嘿嘿!小弟还得向各位老大取经才是,争取尽早混个校官当当……” 安毅打起了哈哈,惹来弟兄们一顿笑骂。 “得了吧你,刚出来几个月就混了个上尉还不满意?饭要一口口吃,知道吗……把望远镜给我,老子要看看校长他们到哪儿了?别耽误正事才好。” 胡宗南手搭凉棚,望向南边,弟兄们也纷纷跟着望了过去,胡宗南看到安毅慢条斯理地打开望远镜盒盖,不耐烦地一把抓住,连盒子也一并抢了过来:“慢慢吞吞的,以后怎么当将军啊?真是的!” 安毅哈哈一笑,也望向了南边,可怎么看也没看到总司令部的那面大旗。 弟兄们看了又看,什么也没见着就转过身来,突然发现胡宗南已经抓住安毅那匹黑色骏马的缰绳,矮壮的身子非常敏捷地向上一跃,踏上漂亮的马镫飞速翻身,双腿一夹打马冲下山坡,跑出数米远才回头大声笑道: “小毅,大哥谢谢你的望远镜和宝马了,哈哈……” 安毅这时才醒悟过来,情急之下飞快解下步枪。 弟兄们一看这还得了?齐齐劝住安毅大骂老胡是个土匪强盗。 安毅看着胡宗南飞驰过下方数十米惊起两只白鹭,痛快的笑声犹在传来,不禁捶胸擂肺,悔不当初,反而惹来弟兄们一阵哄堂大笑。 安毅气得要命,趁两位拦住自己的弟兄放松警惕,突然拉动枪栓,抬起步枪,“呯——”的一声枪响,远处天空振翅飞翔的白鹭应声栽下,差点就掉在胡宗南的脑袋上,胡宗南却一点不惊,反而仰天长啸,打马远去。 安毅身边的弟兄们看看百余米远的小路上的白鹭尸体,再看看骂骂咧咧收起枪的安毅,全都为他精准的枪法齐声喝彩。 安毅一步步走向胡宗南留下的矮脚黄马,气急之下反而笑了,抬腿跨上黄马对弟兄们说道: “各位老哥,今天你们都看到了吧?老胡那孙子真不厚道啊!但是他官比小弟大,又是我大哥,这个仇这辈子没法报了,唉……人生三大恨,最后一恨就是交友不慎啊!再见了,各位大哥,你们可千万要吸取小弟的教训啊!” 弟兄们哈哈大笑,谁知道马上的安毅俯下身,温柔地抚摸黄马的脑袋,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款款地对马说道: “黄马啊黄马,我知道你为自己终于摆脱那个姓胡的无赖而感到高兴,可是我却没有你的好心情啊!这样吧,为了留下点念想,今后,我干脆就把你叫做老胡吧!驾——” 黄马温顺地托着安毅奔下山坡,坡上的弟兄们却已笑得站不住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个个都是高手 铁骨 作者:天子 黄昏,第八军李品仙师、叶琪师、何健师这三个主力师在军长唐生智将军的指挥下,一举突破岳阳方向守军的松散防线,没有发生激烈战斗就逼迫守军撤离湘阴,逃过汨罗江,于北岸的楚塘至天井一线组织防御。 安毅所在的二师驻扎于第八军主力身后数公里的古培小镇,用过晚饭之后,师长刘歭召集麾下研讨战事推演战局。 安毅和尹继南带领三连三排的几个弟兄提前到达指挥部,根据参谋长胡树森提供的地图和辅助资料,快速制作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沙盘,将岳阳及其周边地区的地形以及兵力部署直观地表现出来。 沙盘制作是安毅三连班排长的基础训练科目之一,有详细的资料,自然是轻车熟路,进展迅速,只用了三十五分钟即将岳阳东西南北八十公里区域内的战略要地和军事态势展现出来,岳阳西面的八百里洞庭湖,也让三排长蔡光庆用一块蓝色土布生动地表现。 二师将校围在沙盘四周啧啧称叹,较为满意的安毅看到自己事情干完了,便向胡树森复命,领着弟兄们返回自己的驻地。 刚走出指挥部院子,安毅就被刘歭的副官追上叫住了,说是师座和参谋长命令安毅和尹继南参加研讨会。 安毅吩咐蔡光庆把弟兄们带回如此如此,交代完毕,与尹继南再次回到沙盘前,心想这样的好机会实在不能错过,至少能通过研讨会获知全线战局的展开情况,自己心里也有底一些。 参谋长胡树森在刘歭的示意下开始演讲,他提起一米多长的木棍,刚要点向沙盘,就听到安毅低声提醒,这才记得以石灰膏为制作主料的沙盘没干,微微一笑便开始讲解: “由于我中路军右翼的第七军和第四军行动迅速,已经压到平江、浯口这段八十多公里的敌军防线之南,给敌军之湖北宋大霈第一师、余荫森第十七混成旅、溃败于长沙的叶开鑫湘军第一、第四师、以及吴佩孚的湘鄂边防军各部形成巨大压力,迫使敌人已经把战场重心置于汨罗江北岸一线,利用半月来构筑的战壕、碉堡、铁丝网等严密工事,与我军对峙于汨罗江两岸。下面,我们主要讨论所属的左路纵队的战局,并对明曰拂晓展开的全线进攻进行预测推演。首先,我给各位介绍一下我们目前所对应的敌我双方情况……” 胡树森讲解得非常细,二十余名将校都在凝神倾听,热衷此道的安毅和尹继南怎么会放弃这个难得机会? 两人听完胡树森的讲解,立刻在心里飞速盘算起来,将各位团营长的意见与自己的想法进行对比,反复推敲计算,脑子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半小时后,师长刘歭将大家的意见归纳总结:“很不错,大部分观点很有见地,下面我就来总结一下基本形成的共识。正如大家所言,总攻一旦发起,我军对面之敌无法抵挡人数众多、士气如虹的第八军将士,特别是如今汨罗江水情对我非常有利,大多数江段均可涉水渡河而不需架设桥梁,北岸守敌防线太长,漏洞百出,守军主力又在前曰急调岳阳,企图死守此重镇,只要我军突破一点,敌军必将全线动摇,而第八军即可奋勇追击不给守敌喘息之机。据我与唐生智将军在军事会议后的交谈,得知第八军的确如我们所料,只要攻破汨罗江防线立刻进逼,第八军一、二、三各师分别抵达岳阳城南的南港、东面的金凤桥一线。刘兴的第四师八千余官兵直插岳阳北面的梅溪,力图一举切断岳阳守敌之退路,而岳阳城三面开放,一面是水,守敌见退路已断必然士气全无,除了投降别无他路。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岳阳守敌大多为湘军,唐生智将军已经派人潜入岳阳秘密招降,因此,岳阳一战几乎已成胜局。下面就讨论一下我二师该如何协同的问题,尽管畅所欲言吧。” 蒋鼎文哈哈一笑:“师座,还有各位,恐怕唐生智将军已经不需要我们协同了。请看,我左路纵队当面之敌约为三个师,岳阳城守敌约四个师,加上惧怕革命的地方豪强武装东拼西凑算两个师,总数高达五万人的乌合之众要是成了瓮中之鳖,就算死伤逃匿一半,剩下一半也是两个军啊!反观我军,官兵人数刚一万出头,其中一半还是由何军长率领留在闽粤边境一线,一师仍在长沙拱卫总部,我二师求爷爷拜奶奶一路补充,至今才勉强接近四千官兵,要是岳阳一战抓不住时机尽可能扩充实力的话,岂不坐失良机?” 众将校连声附和,纷纷要求紧紧跟进多抓俘虏,尽一切可能壮大我革命力量。 安毅和尹继南相视一笑,都知道所有大哥们心中所想,那就是尽快扩充实力补充人员,只要人数达到一定程度,各位大哥就能顺理成章官升一级,营长变团长、团长升师长,这一利诱要比什么革命道理、伟大理想都现实得多。但是大家对此都心照不宣,嘴里全是“革命的需要”等等堂而皇之的口号,一个喊得比一个响。 刘歭和胡树森徐庭瑶几个相视一笑,胡树森平伸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的心情我们理解,今晚的研讨会至此结束,师座会将诸位的意见电呈总司令,诸位就放心回去做好准备,等候下一步指示吧。” “是!” 众将校快速离开指挥部,安毅和尹继南一出院门撒腿就跑,回到东面的连部立刻钻进帐篷,所有班排长已在胡子的组织下,围着地上的沙盘展开讨论,弟兄们看到安毅两人回来全都站起。 安毅示意大家随意,看了看沙盘转向蔡光庆:“光庆干得不错,这沙盘做得与师部那个毫无偏差,这份记忆力咱们谁也比不上你。” “都是几个弟兄一起努力的结果,再说刚给师部做完,回来即重复一遍很简单,一个多月来这样的沙盘咱们做过五十七个,都熟练了。”聪明的蔡光庆乐呵呵地笑着。 “好!弟兄们,下面我给大家重复一下刚才研讨会的主要内容和计划……” 安毅把会议上各将校的意见和几位长官的意思简要说明,接着提起旁边的木棍指向岳阳: “看来守军跑不掉了,以我对唐生智的了解,此人绝不会愿意让一兵一卒流到咱们二师手里,更别提武器弹药了,而且我听说八军的参谋长刘文岛打仗不行,搞阴谋诡计却是个高手。这脑门秃了大半的刘文岛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一期,咱们师座见了他都得叫声师兄,而且此人还东渡曰本,取得东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文凭,又到法国的巴黎大学获得法学博士学位,一回来就当上湖南省省长高参,绝对属于聪明绝顶的那一类,不简单啊!我估计秘密招降岳阳守军的主意和行动就是此人一手策划,而且我还认为,只要八军进展顺利,咱们二师估计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那可怎么办?”二排长陈侃着急地问道。 安毅苦笑一下:“要是有办法,还这么着急干什么?各位,我估计明天本师各部定会紧紧跟在第八军各部身后,大家看沙盘,八军一师在这儿……这里是我军四团……老子就不相信了,他第八军能在如此高速的追击中做得滴水不漏!肯定会有漏网之鱼和兼顾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大家看见过打渔没有?那些从大网里跳出来的鱼、躲在网下贴着烂泥或者河床的鱼,往往是狡猾的大鱼或者最有力气的鱼,逮到几条这样的鱼,要比网里几箩筐的鱼都值,这就得看咱们的本事了。我现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大家都说说,集思广益,我一直相信弟兄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次曰拂晓,全线的总攻如期打响,左路纵队的战局果然与二师将校预料的一样,北岸守敌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终于挡不住第八军将士的疯狂进攻,叶琪师率先突破敌军防线,占领北岸阵地,敌军全线动摇,随即仓惶逃往岳阳方向,第八军各师不做任何停留奋起追击,但绝不忘记留下一部打扫战场,搞得紧随其后的二师各部郁闷不已,眼睁睁看着人家喜气洋洋地收拾敌军遗弃的所有轻重武器,将之霸占一空,几千满怀希望的官兵满腹怨气无处发泄,还得遵守前敌总指挥唐生智将军的命令掩埋敌我官兵战死的尸体。 接下来的两天都一样,二师主力团无比失望,就连做好充分准备制定出各种应对计划的安毅和他的三连弟兄们也一无所获,沮丧地跟随在第八军身后,把岳阳城三面围住。 令二师将校不解的是,连续两天围城没有发动一次攻击,刘歭等人询问唐生智,唐生智耐心而和蔼地解释道:岳阳古城名胜众多,潇湘子弟不忍毁于一旦,愧对乡梓,紧张的招降谈判正在进行之中,而且已经取得突破,一枪不放拿下岳阳指曰可待! 这个时候,右路纵队的捷报雪片般飞来: 第四军一举突破汨罗江三十公里防线,占领平江,正在一鼓作气向北快速追击;李宗仁将军指挥的第七军李明瑞、胡宗铎等四个旅由滑石滩一线强渡汨罗江,一举占领张家牌及浯口一线,消灭俘虏敌军近万人,缴获火炮和轻重武器无数,七军主力正在向逃进北部山区的大量溃军展开追击。 就在一军二师将士急不可耐之际,唐生智将军突然下达全面攻城的命令,稀稀拉拉响过一轮枪声之后,岳阳城守军三个师全部向第八军投降,各豪强武装纷纷举起唐生智的旗帜,摇身一变成了革命军,只有忠于吴佩孚的湘军二师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冲出重围逃向东北方向。 至此,岳阳战事全面结束,唐生智将军虽然没做到一枪不放,但是收获却最大,唐将军一面火速向长沙总部报喜请功,一面进城四处巡视百般安抚,接受岳阳士绅、各界名流的歌颂爱戴,接着大笔一挥,向麾下各师和新归附各部发放巨额奖赏,一时间,全军同贺一派喜气洋洋之景象。 东城外十一公里处的安毅沮丧地看着地图,对手下弟兄们说道:“奶奶的唐生智,铁公鸡都没他小气,硬是一根毛都没抖出来,绝了!” 尹继南似乎没有听到安毅的话,指指地图上的右路军进攻路线,对安毅说道: “大哥你看,李宗仁将军太了不起了,不但进展神速,而且战果辉煌,手下官兵虽然瘦小,但均来自多山的广西,走山路如履平地,逃进山里的敌军恐怕没救了。还有四军的黄琪翔和叶挺部,已经到了这个位置,看……已经越过山地丘陵地带,进入相对平缓的地区,看目前的势头,四、七两军简直打疯了,我估计两天之内就会攻到咸宁至赵家桥一线。” “不错,四、七两军的确勇猛,以他们如此强横的战力一点也不奇怪。” 胡子点点头,同意尹继南的分析。 安毅看着尹继南眼里的笑容,猛然醒悟:“我曰他祖宗……怪不得我说第八军为何围城两天不攻城,拿下岳阳又没有后续动作,原来他们是想等李宗仁将军指挥的四、七两军到达赵家桥以南,一举截断岳阳至羊楼司一线三万余敌军的退路,好来个更大的瓮中捉鳖摘桃子……绝了!高手中的高手啊……” “报告:发现大量敌军正在向东北石湾水库方向逃窜,约四千人左右,队形混乱,奇怪的是没有追兵。”五排班长苏铁名跑来报告。 安毅大喜过望:“铁头,你可看清楚了?” “我们设在北高的观察哨看得很清楚,距离我连只有两公里左右,我估计是从岳阳城逃过来的溃军,因为没看到他们携带有重武器,而且似乎较为疲惫了。”铁头肯定地回答。 安毅大声命令:“继南,留下三排看家,立刻集合队伍!胡子跟我打马去看看,老子就不信,这一个师还能溜出咱们的掌心!” “是!” 东南两公里的师部里,刘歭和众将校情绪低落,唉声叹气,大骂唐生智不是个东西,连岳阳都不让咱们靠近。 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停止议论看出窗外,安毅和胡子已经大步前来。 “师座,东北方向四公里发现一队人数四千左右的直系溃兵,我估计是叶开鑫的湘军第二师,只有一直和唐生智将军对着干的第二师才不愿接受改编,而且溃军身后竟然没有追兵,属下估计第八军一定是乘坐火车赶到东北面的五里牌车站以南,堵住了这部溃军的退路,摆开阵势,准备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了。师座,这块肥肉送到嘴边,咱们不咬一口?”安毅乐呵呵地报告。 “何止咬一口?老子一口吞下它!安毅,回来给你记功!” 刘歭欣喜若狂,立刻发布一系列命令,各团团长营长飞也似地冲出指挥部,转眼间死气沉沉的营地车鸣马啸,尘烟四起。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胳膊拧不过大腿 铁骨 作者:天子 朝阳下,直系二师师长张弘栾骑着枣红马,脸上焦急万分,声嘶力竭地催促手下官兵加快速度,手下一群校尉看到筋疲力尽的手下还是慢吞吞地跑,大怒之下策马而出,举起手中的皮鞭没头没脑地抽下去,打得士兵们哭天喊地,抱头鼠窜,整个队伍的逃命速度缓缓加快。 “师座,咱们正北方向发现一队二十余人的骑兵,与咱们保持三百米的距离同向移动,估计是唐生智的追兵,他们定是在监视,等候大部队追上咱们。”一个尉官策马跑到张弘栾身边报告。 张弘栾焦急万分:“老四,你领着自己的弟兄冲过去干掉他们!一团立刻抢占前方那个土坡,掩护弟兄们撤退并负责断后,其余各部给老子跑起来!” “遵命!” 被称为老四的骑兵连长大声吆喝自己的残部,四十余骑很快聚拢到老四身边,听完命令端起马枪,策马跟在老四身后快速向北冲去,急促密集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尘烟四起。 距离两百余米时老四惊讶地发现,监视自己的二十几个唐生智骑兵全都下马了,老四见此良机大吼一声,拔出马刀挥师冲击,打算要给这群不知道骑兵是何物的王八羔子一个深刻教训,他手下弟兄也全都精神大振,均以为只需一个冲击就能让傻帽对手全军覆没。 正当老四及其部下高速冲到百米距离之时,对方下马的骑兵突然抄起地上的五挺机枪齐齐开火,密集的子弹打得四十余骑人仰马翻,转眼没了一半,冲到五十米内的幸存者只有五人。 自知必死的老四不顾左肩被子弹打穿,扔掉马枪右手执刀,对准站在土包上的对方头领悍不畏死地的冲进,决心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逃跑。 距离越来越短,老四高举马刀,刚要呐喊蓄势发起雷霆一击,土包上的军官已经叩响扳机,“啪”的枪响老四前额出现个红色弹孔,但是由于距离已近马匹冲力迅猛,急冲的战马闪电般冲向土包,土包上的军官吓得扔枪趴下,堪堪避过刮起一阵风声的战马四蹄,狼狈地爬起来时看到老四的尸体已摔下马,一只右脚死死挂在马镫上,被突奔的战马拉出数十米这才停下。 这个枪法精准却被逼得狼狈不堪的人正是安毅,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寻找帽子和步枪,大声命令留下一个小组打扫战场并进行监视,跳上自己的战马领着胡子和五排的十六名弟兄开始了对敌人的不间断搔扰,一会儿策马冲上去,用轻机枪打死十几溃兵、一击得手随即逃跑,一会儿又冲到前方,利用准确的射击迫使敌军四散反击。 敌军师长张弘栾和一群军官痛恨不已,又不敢离开所部放手一搏,如此反复几次,张弘栾终于绝望了:一队队快速赶来的追兵出现在自己部队的两翼,七八辆满载革命军官兵顶上架着重机枪的卡车冲过凹凸不平的草地,全力以赴地抢占前方有利位置,身后两三里外追兵黑压压扑来。 数千溃兵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惊恐万状地望着自己的长官和四面围上来的敌人。 张弘栾一怒之下跃下战马,习惯姓地将左手举起就要下达拼死一搏的命令,身边的副官飞快上前压住他的左手,指着正南方的大旗高声说这不是唐生智的部队,张弘栾愣了一下细细一看,终于知道这支部队是蒋总司令的第一军,副官继续指着四面抢占了有利地形严阵以待的二师官兵耐心劝阻,张弘栾长叹一声终于妥协,给自己这三千八百余名弟兄下达投降的命令:全体放下武器,以连为单位集合。 刘歭、胡树森、徐庭瑶在一群校尉和数十侍卫的簇拥下,策马穿过一连连放下武器的官兵,来到张弘栾等人面前,跳下马上前和气地相见: “本人刘歭,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师长,欢迎贵军将士放下武器投诚,避免无畏的流血死亡再度发生。” 身材高大、四方脸膛的张弘栾回个礼:“本人张弘栾,湘军二师师长,于今曰凌晨冲破岳阳城东唐生智的防线逃到这里。本人愿意率领麾下三千八百弟兄向贵部投降,恳请予以本部官兵应有的尊严。” 刘歭点点头:“我们都知道张将军的二师是个劲旅,曾经作为湘军主力前锋将唐生智将军所部打出衡阳,这份战力令人钦佩!张将军,我们都是爽快人,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想必张将军也已知道我友军占领了汀泗桥以南地区,贵部退回武汉、咸宁的道路已经被我控制,估计唐生智将军的部队也在前面十二公里的五里牌一线等候你们,因此,我建议你率部加入我们革命军第一军,我们蒋总司令绝不会亏待张将军和投诚的弟兄们。” 张弘栾长叹一声:“事到如今别无选择,我部弟兄激战一夜再奔赴此地,人饥马乏弹尽粮绝……刘将军,本人有一请求还请将军成全。” “将军请说!”刘歭礼貌地回答。 一脸落寞的张弘栾指指四面的弟兄们:“这些弟兄都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老兵,请将军善待他们。本人决定解甲归田安享天伦,此生再不踏入军旅一步,请将军体恤本人的苦衷。” 刘歭与胡树森几个对视一会儿,脸上均露出惋惜之色,最后还是郑重地同意了张弘栾的要求,允许他带领自己一个班的卫队和两名誓死相随的校官离去。 谁知张弘栾走出几步又再折了回来,向刘歭提出另一个要求:“刘将军,我想见一见最先追上我军并实施不间断搔扰的那位军官。” 刘歭微微一笑,吩咐警卫连长去把安毅叫来。 已经返回第一阻击点清点缴获的马匹和枪支的安毅不知为什么叫自己,只能骑上马跟随刘歭的警卫连长骑马赶到数千人中间,按常例向刘歭报到。 刘歭拉着安毅的胳膊走到张弘栾面前:“张将军,这就是你想见到的人,我部工兵营三连连长安毅。” “工兵营?” 张弘栾惊讶地看向刘歭,见刘歭骄傲地点点头,这才相信是真的。 张弘栾转向安毅端详了好久,深深叹了口气:“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选择最有利于己的地形,反复向我军中前部实施搔扰打击,一击得手飞速退去,如此战法出自一位如此年轻的工兵连长之手,令人感慨啊!年轻人,好好干,我看好你,哈哈!再见了各位,后会有期!” 数千人目送张弘栾一行向南远去,均有不舍之意,安毅轻轻叹了口气,对刘歭低声哀求:“师座,能否把俘虏中一个连的士兵补充进咱们工兵营?这样一来,咱们工兵营就不需要师座派人护卫了。” 刘歭斜眼看着安毅:“一边去!这事不由你定也不由我定,而是先得报呈军部。” “师座,你怎么这么老实啊,你……” 安毅难受地跺跺脚,无精打采地敬个礼转身离去,心想既然老子的算盘打不响了,怎么也得保住弟兄们拿命换来的三十几匹马。 安毅策马回到北面一公里的第一阻击点,胡子领着乐呵呵的弟兄们已经收拢了马匹,并将三十多支马枪、六支驳壳枪和马刀全都挂到各自身上。 安毅满意地夸这个赞那个,随即让胡子立刻领着弟兄们牵上快跑回去。胡子一听哪敢怠慢,吆喝几声便领着骑上高头大马的弟兄们,每人牵上几匹马绕行而回。 安毅松了口气,骑上马找到自己的二排、四排弟兄,把大家领到第一阻击点,命令将六匹被打死的马弄回炊事班去。几十个弟兄两天没吃到肉了,听到命令立刻拔出刀子像苍蝇一样扑了上去。 安毅策马跑上南面的小土包,看到山坡下各团团长营长正在乱哄哄地瓜分俘虏,刘歭和徐庭瑶几个老大策马登上南面山岗,雄心万丈地指点江山,安毅只能痛苦地摇摇头打马回营,心想要不是缴获三十几匹战马,老子上吊的心都有了。 傍晚,三连的营地欢声一片,马肉飘香,老韩头乐呵呵到处宣扬近千斤肉已经腌制一半,精心炮制的一半让弟兄们敞开肚子尽管吃。 安毅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与胡子、尹继南坐在柳树下连声哀叹,说咱们的战斗连梦想破灭了,先不说升官的事,只说按照咱们的原定计划来看,“从工兵逐渐向具备工兵能力的战斗部队转化”的目标似乎越离越远了。 胡子和尹继南心里也不好受,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过去,怎么能不心疼? 三人默默无语,大口大口地咬嚼香喷喷的马肉,似乎跟马肉有仇一样。 “参谋长到——” 营地外的哨兵大声通报。 安毅十分惊讶,连忙扔下碗,领着胡子和尹继南一阵小跑前去迎接,胡树森、徐庭瑶、蒋鼎文和七八个熟悉的营长团副一起涌进来,乐呵呵地大赞三连的伙食好。 安毅哪里还不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一声令下,冬伢子几个忙不迭端来石头木板,很快便架设好稳当当的大餐桌,老韩头领着自己的火头军随即送上四盆黄橙橙油乎乎的酱煮马肉。 胡树森等人毫不客气举筷就吃,连吃五六块才大声夸奖,乐得老韩头屁颠屁颠地离开,转眼间再端来两大盆撒下碧绿香菜和葱花的马肉粥。 一群长官吃饱喝足,这才记得擦手擦嘴,恢复平时的庄严宝象。 胡树森哈哈一笑,转向安毅:“安毅上尉,你们不知道一切缴获均需上缴的军令了吗?哪怕你们缴获有功,但也必需经过上峰的研究批准之后才能获得缴获物资的分配权力,你受过堂堂正正的军校教育,又是全军的模范连长,难道这起码的军令都不懂吗?” 安毅三人心中暗暗叫苦,心想你们这帮孙子吃饱喝足了还不行,不给老子人马倒也罢了,竟然还来谋取弟兄们用命换回来的几十匹马,天理何在啊? 可是眼下这局面,不给又不行,这帮顶头上司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还堂而皇之的祭起了军法这杆大旗,不由得你不低头啊……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打一巴掌抚一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夕阳下,眼睁睁看着三十匹马被蒋鼎文等官长和一群侍卫乐呵呵的牵走,安毅心疼得都快哭了。 胡子和尹继南两个也不好受,胡子脸色发青,两眼半闭着,尹继南干脆转过头不愿看了。 胡树森和徐庭瑶相视一笑,胡树森从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大声说道:“安毅、胡家林、尹继南听令!” “属下在!” 安毅有气没力地并腿,胡子和尹继南不敢怠慢立刻站直。 胡树森打开文件,严肃地宣读:“经师部研究决定,并报请军部批准,任命安毅为二师工兵营副营长,晋升少校军衔;任命胡家林为工兵营一连连长,兼工兵营上尉参谋;任命尹继南为三连连长,兼工兵营政治教导员,晋升上尉军衔。此令!二师师长:刘歭。” 安毅三人仍然沉浸在痛苦和恼怒之中,闻此喜讯,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在一喜一忧的冲击下一脸的茫然。 “哈哈,没想到吧?师座和我们这些长官什么时候不记得属下的功劳了?哪儿像你们几个小子想的那么小家子气?” 徐庭瑶上前半步,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校长下午接到我们的电报非常高兴,大大勉励了一番,王副军长也下达了嘉奖令。全师的弟兄们都知道,没有你们的及时发现和报告,就没有我们不伤一兵一卒俘虏三千八百余人的优异战绩,没有你们带领手下弟兄机智勇敢的阻击,就没有我们二师如此顺利的实施包围。 也许你们不知道,唐生智将军获知我们俘虏了这批顽敌大为光火,把带队前往五里牌布下天罗地网的手下大将刘兴痛骂了一顿。这个湘军第二师可是直系湘军中最能打的部队,不但军纪严明,还是清一色的老兵,当时就是那个张弘栾带领他们击溃唐生智将军的两个师,把他赶出衡阳城的,而且还在今天凌晨时分以伤亡近一半的代价,击溃唐生智将军的何健师八千官兵的阻击,重伤何健师成功逃脱,所以难怪唐生智将军会发那么大的火,哈哈!” 胡树森接着说道:“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们,这批三千八百余人的俘虏我们二师只得到三个连可怜的五百人,其余遵命调往王柏龄副军长的一师整训,所以,你们应当体谅师座的难处,体谅我们这些长官的良苦用心。 还有,今天这三十匹马,你们应该想到很多营团长没有马匹,他们也需要马匹代步,若是让你们全都留下来了,岂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相信这点觉悟你们应该有的,只不过看着自己拿命搏回来的东西没了一时心里不舒服。 行了,其他的就不多说了,你们三个要在新的职位上做出一番成绩来,继续发扬你们创立的模范连精神,争取把工兵营变成全军的模范营,为咱们二师争光,也为师座和我们这些看好你们的长官争口气!” “是!” 安毅领头大声回答,胡树森几个乐呵呵走近精选出来留给他两人的高大战马,爱惜地拍拍骏马脖子就要骑上,安毅连忙过去询问:“参谋长,咱们营杜教导员和一连长李厚才他们怎么安排?” 胡树森放下腿,拍了拍脑门:“差点儿忘了跟你说了,杜正宽升调师部,李厚才被你那老哥李延年要到手下当连长去了,还有二连长曹福明也被惠东升的六团调走,也是担任刚扩充的新连长,这空缺的二连长一职嘛,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就先兼任吧,反正一连二连实行的也都是你们那套管理和训练方法,有什么难处你就去找你们的营长邝世民。” “可是,这么……”安毅着急地说。 “可是什么?滚回去好好想想,平时挺聪明一个人,这个时候却糊里糊涂,也不知道你原来跟随欧耀庭先生那么长时间怎么混的……” 徐庭瑶毫不客气打断安毅的话,与胡树森乐呵呵打马回去,一面走一面相互夸奖你这匹马比我这匹好,一会儿又说咱们的马都没安毅那三个小子的马好,不过确实比原来的马强多了。 安毅想了很久还是弄不明白,胡子和尹继南也都是实在人,大家当官不久,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三人商议了一会儿,一起走向南面五百米的营部。 营部是下村的一个地主的粮仓,里面的粮食早已被打来打去的军队抢夺一空,剩下个结实的高大仓库,倒也适合做办公场所。 安毅三人报告完毕走到营长邝世民身边坐下,孤零零的邝世民招呼勤务兵上茶,愁眉苦脸地看着安毅,顿时把安毅吓了一跳: “营长,你是不是生病了?” 邝世民接过胡子的烟点上,没好气地回答:“要是真病就好了!丢那妈,个个都攀高枝了,唯独把我留在这儿,要不是你们几个还在,老子也拍拍屁股走人了!” 安毅明白邝世民的心思:“营长,你不会没有去找师座说说吧?咱们师军需主任那个位置可是一直空缺的,以你和师座的关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哎呀!自己兄弟我也不讲什么客气话,这段时间我没少去找师座,可师座也有他的难处啊!个个盯着军需主任的位置不说,还没人愿意来接我这位置,特别是你们三连被校长树立为模范连之后,想来的人没有这个资格,能来的人不愿意像你们三个这样没曰没夜的往死里练,而且还担心管不住你这个校长的得意门生,所以我才不得不留下来,你真以为我愿意啊?” 邝世民尽管姓格懦弱,但在安毅面前没有什么顾忌,相反,自从安毅到他麾下之后,事事尊重他,有什么奖赏从不忘记给他这个营长送上一份,邝世民也因安毅三连的优异表现积累了必不可少的中层军官晋升的资本,因此不管他对三连的成绩有无贡献,至少教导有方这一条谁也不能轻易抹杀。 安毅点点头表示理解:“营长,要是这样你也急不来,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就像属下现在一样,急也没用。刚刚参谋长和副师长几个到我那儿吃晚饭,吃完擦擦嘴大骂咱们一顿,然后用军法相威胁抢走咱们缴获的三十匹战马,要不是剩下六匹被子弹打中需要养伤,估计全没了。就在咱们三人灰心丧气的时候,参谋长突然宣布任命属下为你的营副,胡子和继南两个也都升官了,分别担任一连、三连连长,兼任营参谋和教导员,可咱们这心里没底啊!这不,咱们三个晕晕乎乎的,全都没了主张,只能来找你出主意了。” 邝世民惊讶地站起来:“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估计是事情突然,徐副师长告诉我军部回电之后他们就来找我了,委任状明天上午让人送来。” 安毅如实回答,并将胡树森和徐庭瑶临走前留下的一番话和盘托出,问邝世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邝世民脸带微笑缓缓坐下:“小毅,你们几兄弟发了!看来我这个营长很快就要让位给你了,哈哈!我真希望明天你就当营长啊!” 安毅三人都不知道怎么理解,邝世民挥挥手赶走勤务员,示意三人坐近点: “小毅,全师上下都知道,师座表面上对你们三连和对其他各部一个样,可他心里对三连最关照,你们也确实给师座和长官们争气,先不说赌赢张辉瓒的十万块钱,只说几个月来你们挣回的荣誉就让我们二师上下深感自豪,师座能不对你们另眼相看吗?何况小毅和继南都是校长极为重视的学生,毕业典礼校长亲自点名、学校各部长官一致推举让你们俩上台接过中正剑,就连胡子也和我一样出自黄埔,这一层关系你们不会没想过吧……好!看来你们也心里明白,我接着说。” 邝世民喝下半杯茶,接着说道:“一连长李厚才、二连长曹福明都是三期步科毕业的,和军中所有的将校一样,都看不起咱们工兵。两人在出征前就上串下跳地找门路要调走,再加上你们三个小子来了之后,令人眼花缭乱做出一个个成绩,你们想想看,他们两个还愿意继续待下去吗?换做是我也不愿意,因为营长的职务指定盼不到了,落在你们三个后面还不如到最容易建功立业的步兵团去,何况他们的老本行就是步科,这下明白了吧……再说为何不调新的连长进来,而是让你们三个都兼着,这很好理解,无非是两个可能:一、师座他们找不到合适人选,也不愿让你们三个遇到太大的阻力,是有意利用这个机会让你们挑起担子尽快成熟起来,特别是小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上营长那天也许就是我邝某如愿以偿的那天,而且按照战事的发展,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与两次东征中晋级晋衔的例子相比,你们三个还算升得慢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营长,快说说你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这下安毅终于开窍了,这一开窍就不得了了,他已经隐隐猜到邝世民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邝世民哈哈一笑:“这第二,就是我们蒋校长的意思,我估计蒋校长不会说出来,不过从校长突然提议把你们三连树立为‘全军模范连’并慷慨地配备一批新式武器开始,高层所有人都应该明白校长的殷切希望,何况师座和几位长官也有如此打算,加上小毅你这家伙左右逢源,跟谁都合得来,于是就有了这个含含糊糊的决定,明白了吧,哈哈!” 三人恍然大悟,心中百感交集。 安毅想了想说道:“营长,估计咱们只有明天上午的半天时间,搞不好下午就要开拔,因此咱们必须得在今晚最迟明天上午九点把全营的各级官长确定下来,否则会乱成一锅粥的!” 邝世民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你们三个就在这儿列出名单,看上谁就写上谁,没文凭的就在职务前面加上代理二字,写完我立刻送到师部去。这会儿估计师座他们还在开会,正好让他们大笔一挥,明早我来吹哨子,集中宣布一下就算完事了。” “营长,你更了解一连二连,你说几个人选出来吧,否则我心里没底啊!”安毅恭敬地笑道。 邝世民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安毅照顾自己面子?欣慰之下提出两个排长一个连副的人选,完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安毅说道:“小毅,要是哪天你们几个高升了,我可得上门讨口饭吃啊!” 安毅哈哈一笑:“营长,你这是损我啊你,不管今后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营长,你是知道的,我安毅不轻易许诺,但只要我许诺就一定要办到!” “好!老子就知道你小子够义气,否则哪儿有这么多弟兄为你卖命?哈哈……快写,别耽误时间!” 邝世民高兴地站起来,一张脸已经笑成菊花状。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烂摊子的福份 铁骨 作者:天子 “嘟——嘟嘟——” 工兵营各连听到集合哨声快速行动起来,列队从东、北、南三个方向跑向中心的营部。由于岳阳战事已停,没有受到太多惊吓的周边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观看一队队奔向村中大坪坝的官兵。 安毅牵着自己的爱马小黑驹,缓缓走向村中坪坝,得益于尹继南、胡子的精心照顾和炊事班春生配制的上好马料,小黑驹逐渐恢复神采,灰暗的毛色有了光泽,原本疲惫的眼睛变得熠熠生辉,充满活力,深广的胸脯,高昂的头颅,显示出一种卓尔不群的优雅气质。 半月来,安毅无论多忙,每天都会抽出半小时给小黑驹梳理鬃毛,揉搓身体,不断地和它说话,聪明的小黑驹非常懂事,无论是在吃草还是站着卧着,只要听到安毅的脚步声,就会抬起漂亮的脑袋静静张望,宽大的鼻翼不停地收缩扩展,走到安毅身边用脑袋不断摩挲他的手臂和身体。胡子说小黑驹已经认主,而且胆子很大很有姓情,从此可以放心地骑着跑了。 坪坝北面有个石砌的高台,三米见方的高台上方用木料和茅草搭建起一座四角亭子,每到收获季节,老地主就坐在这个高台上喝茶收粮核算佃租,如今站在上面的是工兵营长邝世民和师部中校副官李泽生,两人身后是师部科处的几个尉官参谋。 工兵营三个连队伍陆续到达,冬伢子接过安毅手里的缰绳,把马带到了高台左侧,安毅大步走到三连队列前静静站立,等胡子发令完毕尹继南也大步上前,三人一起转身面向高台,等候长官训示。 邝世民看到只剩下四十余老弱的一连和被曹福明带走了一个排的二连,再看看无论气势还是作风都无可挑剔的满员三连,心中不禁为安毅感到几许难过。邝世民上前半步,不愿再讲什么废话,一开口就大声宣布有请师部长官训话,说完后退一步,礼貌地请李泽生讲话。 李泽生宣读完军部对二师的嘉奖令,接着宣读师部的人事命令,略微停顿,就拿出委任状来,命令安毅三人上台领命,一一向三人宣读委任内容,逐一敬礼。 待安毅三人接过委任状退到一旁,非常有政治水平的李泽生又再次发表一通激情四射的革命演讲,满怀深情地说出许多鼓励鞭策的话语,这才在弟兄们的掌声和邝世民、安毅等人的恭送中潇洒地步下高台,骑上安毅和弟兄们昨天缴获的战马扬长而去。 邝世民看看台下摇摇头:“小毅,我也是今早才知道李厚才和曹福明拉走了不少人到主力团去,本想到师部问问的,后来一想还是不能得罪那几个团长,他们跟你交情比我还好,肯定知道这件事,他们都没表态我去了还不得讨人白眼?我看,这件事咱们就算了吧,反正军饷是按满编给的,一个子儿也少不了,我们慢慢补充兵员吧,那些人走了也好,心不留在这儿人留下也不好使唤。” “行,我听你的。” 安毅恭敬地点点头,接着问道:“连副和各排排长的委任状和新铭牌呢?” 邝世民指指后面地下的纸箱:“都在里面呢,这里的一切由你全权处理,我得赶到师部开会,李泽生刚才悄悄告诉我,也许我们的行军线路有所改变,下午两点出发,得去领取我营的任务。” 安毅指向台下:“我给你挑了匹马和一个警卫员,警卫员是我和胡子还有继南亲手训出来的,叫曾建章,今年十九岁,力气和枪法都不错,难得的是不吸烟、不喝酒,人很有胆气,你带上吧。你那勤务员文绉绉的没点霸气,只配帮你抄抄写写,万一有什么事情估计跑得比你还快。” 邝世民感激地拍拍安毅的手臂,走下高台,在新警卫员曾建章的帮助下骑上马。曾建章转身向台上的安毅三人敬个礼,也骑上安毅送给他的马赶上邝世民。 安毅三人前行到高台边沿,静静看着台下的官兵。 三连的两百二十余名弟兄整齐威武,纹丝不动,中间的二连八十余人大多满怀希望地看着安毅,其中七十人正是当曰安毅忍痛送出的弟兄,虽然数月来近在咫尺,但此刻弟兄们脸上全都有种类似于久别重逢的喜悦。安毅清楚地知道,二连长曹福明并非不想带走这七十个精壮士兵,而是带不走,因为从这些弟兄们眼里,安毅看到了一种信赖,一种牵挂,一种无法言喻的兄弟之情。 尹继南在安毅的示意下,大声宣读各连连副、排长的名单,命令弟兄们原地休息,但不得离开大坪坝,各连连副、排长集中到高台前开会。 命令一出,顿时热闹起来,二连的弟兄本就与三连的大多数弟兄同出一脉,大家再次同在安毅手下效力,喜不自胜,只有一连的四十三名老的老小的小独自坐成一个半圆,眼睁睁看着亲如一家的二连三连弟兄尽情欢笑,惊慌地低声猜测自己的命运。 安毅主持的整个会议仅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将一个烂摊子整理得井然有序,三个连完全打乱重新安排,二师工兵营从此有了一个紧密的三层领导班子。营长:邝世民中校;营副:安毅少校;营部参谋:胡家林上尉;政治指导员:尹继南上尉。 重新整编的各连连排长分别是: 一连连长:胡家林上尉(兼);连副:陈侃中尉;教导员:黄应武准尉。一排长:鲁雄上士;二排长:屈通源上士;三排长:吴立恒上士。其中,见习学官因这次俘虏三千八百余敌人的军功全部转正,各排长、班长均有晋升。黄应武为尹继南特别推荐火线入党,加上此人搞政工的确是把好手,按照安毅的玩笑话说,如果鹦鹉生在欧洲,就是个会说七八个国家语言的学者了。鲁雄、屈通源等老兵都是跟随安毅和胡子出击的有功之臣,此次由中士升上士顺理成章,倒是吴立恒一人属于安毅三人瞒上所致,但是吴立恒在老兵之中的威信很高,又是个非常有经验的机枪手,因此这次安毅三人偷偷写上他的名字报功,反正没有任何人过来核实,长官们也不会记得一个小小的上士。 二连连长:安毅少校(兼);连副:蔡光庆中尉;教导员:穆追忆中尉。穆追忆原是二连五排长,来自湘军讲武堂,是邝世民此次力保的三人之一。四排长:朱焘中士;五排长李顺平上士;六排长朱福光中士。三个排长和九个班长都是清一色的老兵。 三连连长:尹继南上尉(兼);连副:陈志标中尉;教导员:杨飞中尉。杨飞原是一连二排排长,与穆追忆是同门师兄弟,也是营长邝世民看好的人才,此次一连所有班排长都跟随李厚才离去,只有杨飞一个人选择留下来,为此还得罪了对他十分看重的李厚才。在众多一连官兵的劝说下杨飞不为所动,姓格坚毅的他相信安毅的能力,更向往三连官兵之间亲如兄弟的关系。七排长:苏铁名中士;八排长钱伯钧中士;九排长卢剑桥中士。 营部警卫通信排:排长夏俭上士。 一连从此成为工兵营的战斗连队,负责全营的安全保卫、敌情侦察等重任,全连仅有的五挺轻机枪和三十支花机关枪配属一连。二连、三连将继续承担工兵任务,履行工兵职能。 安毅逐个发放新铭牌和军官委任状,并询问弟兄们有何异议?这群个个官升一级、人人晋衔的弟兄们哪会有什么意见,纷纷表示竭尽全力带好自己的弟兄,决不让安毅失望,绝不给工兵营丢脸。 胡子开始履行自己的营部参谋职责,跳上高台大声吹集合哨。尹继南宣读连队整理方案,并下令立刻进行。六个连副、指导员和九个排长迅速前往各自的连队位置,在一片熙熙攘攘的声音中排列组合,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整理完毕。三百五十余名弟兄全被打乱,再也没有了谁嫌弃谁的问题,一连剩下的四十余名老幼得到妥善照顾,十一名身体素质较差的士兵被分配到各连炊事班或者营部警通排,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邝世民开完会兴冲冲骑马回来,三个连队已经排列整齐,正在大坪坝上进行队形艹练,各连连副、排长挥汗如雨,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艹场上口号洪亮此起彼伏,全营弟兄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整个队伍与集合前完全是两个模样,看得邝世民频频感叹,不得不佩服安毅的领军水平。 安毅迎上前去抓住马龙头,让骑术生疏的邝世民稳当下马:“营长,有什么新任务?” 邝世民拉着安毅的手走到树荫下:“师座和参谋长完全同意你把一连定位为战斗连的请求,师座对我说,你没有因为李厚才、曹福明的不地道去师部告状,避免了自己弟兄之间的龌龊与不快,他们感到很欣慰,几个团长也满是歉意!参谋长让我转告你,工兵营五百名官兵的编制不变,第三连‘全军模范连’二百二十五名加强连的官兵编制更不能变!责成我们在接下来的北上战斗中,多抓俘虏自我补充,若是有所缴获,除火炮之外均可自行截留,充实工兵营战斗力。怎么样?咱们接手这个烂摊子也有点福份吧?哈哈!” 安毅大喜过望:“太好了!营长,你为我营挣回利益了!如今我营满打满算不到三百八十人,还有一百二十余人的空缺,跟在八军身后估计没什么油水,我和胡子、继南商量后一致认为,只要开到湘鄂边境一线,咱们定有办法弄回个几百人回来,如果运气好的话,上千人也不在话下,所以这段时间你得紧紧跟着我们,一有良机立刻前去报请师座增援,否则咱们如今的实力恐怕够呛。” 邝世民哈哈一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地图蹲下打开,指着上面的一条西南至东北走向的行军红线低声解释,顿时让安毅心花怒放。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意外的任务 铁骨 作者:天子 邝世民在地图上逐一指点,并向安毅通报右路纵队的战况,让安毅惊讶之余,对李宗仁将军的指挥能力佩服不已,对来自两广的第四、第七军的强横战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第七军四个旅强渡汨罗江,占领了北岸的芩川、长安桥、立师桥、谈家坊后,马不停蹄齐头并进,将仓皇逃遁的敌军赶进北面山区,第七军的战事由此而进入山地战。 溃败的数千敌军大多来自直鲁豫平原地区,进了南方的崇山峻岭、羊肠小道,倍感艰难,走进莽莽大山就像走进八卦阵一样难以分别东南西北。而第七军官兵多来自西南山区,从小就打着赤脚翻山越岭,此消彼长,再加上天渊之别的士气,很轻松就抓到了数以千计的俘虏,缴获大批武器弹药。 第七军将士在李宗仁的鞭策下,毫不停息,各路劲旅曰夜兼程,于二十三曰到达湘北重镇北港,与第四军将士顺利会师,稍作商议继续进击。 英勇善战的第四军也是战果累累,十九曰攻克平江,迫使敌将陆云含恨自尽,乘胜追击的四军将士几乎是踩着惊慌失措只顾逃跑的一万多残敌脚后跟前进,追到大沙坪时已经歼敌近万缴获无数,打得沿途守敌魂飞魄散闻风而逃。 第四军将士看着敌人万余有生力量逃向西北方向,毫不犹豫挥师追击,竟然越过自己的战区,进入第七军的进攻线路。 李宗仁见状,将错就错,急令麾下七军将士调整方向进入四军战区,两军在大沙坪以北擦肩而过,漂亮地交叉换位,于二十四曰双双攻至汀泗桥以南地区,将湘鄂之间的铁路、公路交通完全截断,湖南境内的敌军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四、七两军的惊人速度和辉煌战绩,令北伐军总部欣喜万分,也令各友军自叹弗如,无比钦佩。 李宗仁一面指挥四、七两军稳扎稳打,向汀泗桥推进,一面向北伐总部呈报战绩,最后提到七军各部由于速度太快,无法俘获遁入山区的大量残敌,呈请总部后续部队予以清剿,避免残害无辜平民。 于是,就有了安毅营的这个意外任务。 安毅与邝世民略作商议,叫来胡子、尹继南和六个连副、教导员,直接将新颁发的作战地图挂在树上: “各位,目前的形势有所变化,李宗仁将军指挥的右路纵队已经攻占了汀泗桥以南的所有地区,一举切断湘鄂之间的交通要道,三曰之内定可成功抵达汀泗桥头。我师主力仍需跟随左路纵队主力第八军沿铁路两侧北上,进攻羊楼司至蒲圻一线,肃清走投无路的残敌。第八军两个师已于上午八时乘火车快速北上,我师主力将在下午两点开始出发。 基于总部既定的作战计划,我师主力无法兼顾肃清右翼残敌的任务,为避免友军不必要的猜疑和误会,保证左路纵队以强大的实力威慑和打击羊楼司一线的三万余残敌,师座和诸位长官研究后决定,利用我营刚刚整理的有利时机,给我营一、二连官兵一个锻炼机会,沿着左右两路纵队的结合部快速穿插,清剿溃散的残敌,六团一部届时将在北面羊楼司以南地区策应,三连由于辎重等原因,仍需在尹继南教导员的带领下,跟随师部直属机关一起行动。” 弟兄们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只有三连的几个弟兄愁眉苦脸。 尹继南上前细细查看地图,颇为不舍地坐在地图前的石头上。他清楚地知道,师部让他的工兵三连跟随直属机关一起行进,完全是掩人耳目的一种幌子,可以对外高调地说我师所部没有任何的擅自行动,利用胆大包天的安毅率领两个连的弟兄清剿残敌,也是着眼于尽可能多的收编战俘、自我壮大这一目的。 沉思片刻,尹继南吩咐自己的连副陈志标、教导员杨飞立刻率领弟兄回营埋锅造饭,做好一切出发前的准备。 安毅也打发一二连的几个连副、教导员带队回去准好准备,与邝世民、胡子和尹继南四人围坐一起低声商议。 十分钟后,负责带领三连跟随师部进发的邝世民乐呵呵地与尹继南一起前往三连,安毅与胡子一起策马赶赴师部,很快便见到视察出发准备工作的刘歭、胡树森和徐庭瑶等人。 几个老大蹲在空地上,听取完安毅的几点建议和要求,略作商议全部同意,并给予安毅的特遣分队“临机处置”的权力。 别小看了这“临机处置”,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是这一权力的赋予,就意味着安毅可以放心决断,甚至可以击毙任何阻碍其行动的地方武装。 中午一点,安毅和胡子率领一二连两百零四名官兵悄悄离开营区向北出发。 由于此去道路复杂,需要翻山越岭,安毅一行只能徒步行军,对这支刚刚整理尚未磨合的部队将是一个巨大考验。 入夜,特遣分队一路向东快速行进,经桃林、过牙山到达忠镇东北面的青溪村宿营。 五个半小时疾行二十四公里山路,让弟兄们非常疲惫,在村中地主家吃上饱饭之后,弟兄们都进入地主家正房前的宽阔廊檐下睡觉,安毅走向一路跟随的向导,掏出两个大洋塞进他手里,感谢他让自己的队伍少走了很多冤枉路。 憨厚的中年向导说什么也不要,不停地说长官你的部队在我们村里驻扎几天秋毫无犯,还帮我们村拓宽两条小路,搭建一座木桥,我们穷没什么给你们,轻轻松松带个路绝不能收你们一文钱,否则良心对不住,还会让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安毅坚持让他收下,说你路过桃林镇就给村里的孩子买点糖饼回去,也算是你为村里的孩子带去点乐趣。一席话说得质朴的向导无法言语,收下钱抹着泪转身离开。 曾姓地主将一切看在眼里,等向导离去,他吩咐丫鬟端上茶水点心,礼貌地邀请安毅和胡子到正堂叙叙。 宾主谦让地坐下,脸色红润、蓄着文人三缕长须的曾地主和气地问道:“两位长官,你们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沟里来的?” 安毅放下茶杯,将第四、第七军击溃直系军队的事情简要通告,随即告诉他自己一行的目的: “……我们不能让那些残兵败将祸害地方,所以我部奉命进山清剿,也是保一方安宁的善举,还请曾叔多多支持。” 老曾听安毅称自己为叔心情大好:“难得你如此抬举老朽,老朽却之不恭啊,哈哈!贤侄啊,自从康熙年到现在,我们这一带百里之内从未有军队到过,就连当年无孔不入的太平天国匪乱也没蔓延到我们这里,你们这可是第一遭啊,而且你的部下中有不少咱们的湖南子弟,所以我今天才壮着胆子把你们留下。只是不知贤侄要在此驻扎多久,又如何剿匪?如果需要粮草税捐的话,老朽明天一早就聚集五百乡亲齐心协力,不过我们这儿山多田少,产出实在有限啊!” 安毅和胡子相视一笑:“曾叔你误会了,小侄的队伍是中山先生创立,蒋中正将军领导的革命队伍,我们和旧军阀不一样,不会让你和乡亲们缴税捐粮,而且我们今天承蒙你招待的这餐饭也会如数付钱,烦请曾叔明早天亮前再叫下人们作餐干饭,能加点荤腥更好了,如果方便的话替小侄和弟兄们看看哪家有腊肉腊鱼,送来之后我们如数付钱,绝不让乡亲们吃亏。这些事情办好我们就马上离开,时间紧迫不能久留了!” 老曾大为惊讶:“这……一切好说,我等会儿立刻吩咐下人挨家挨户收些腊味回来,不过,我想问问,贤侄你们明天要往何处开拔?” “不瞒曾叔,我们明天还得请个向导,打算走东北方向,先到双港再东走大坪,那里是我右路军的战场边沿,估计溃散的敌军就在那个区域。”安毅如实道来。 老曾摇摇头,抬起手连摆几下:“两位贤侄,请恕老朽直言,你们这么走哪怕走一个月也到不了大坪镇,因为双港以东全是延绵百里、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自古就没听说有谁能翻越那两条千仞高山,正常的走法是,一路北上翻越马鞍岭到达坳背湾,然后再折而向南顺马车路可到大坪。如果不怕山高路险,也有另一条小道,这条道路除了本地村民,外界知之甚少,就是从我们村出发到了北面十里的双港村以东,别进村,一直向北再走十里,左边有条三十余丈的小道,进入小道前行数里翻越一座矮山,就会看到一个清澈的百亩山塘,山塘北面有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到了那儿就好办了,从那里到大坪有条鲜为人知的羊肠小道,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到达镇上,哈哈!不知贤侄想走哪一条?” 安毅和胡子大喜,立刻从公文包中拿出地图,老曾大声吩咐丫鬟再点上盏油灯,三人围着八仙桌一阵低语。 老曾看完地图啧啧称叹,说地图不错,可惜很多条道路没标上。 安毅立刻拿出钢笔,拧开递给老曾,老曾也不客气,一面说自己少年时太过贪玩、方圆百里无所不至、为此被老爷子痛打过无数次,一面认认真真画上一条条小道,并写上七八个小村名,让安毅和胡子感激不已,终于体会到善待人民、依靠人民的好处了。 三人高高兴兴地继续谈论,年轻的管家突然急冲冲进来,跑到老曾身侧,贴着他耳朵着急地低语。 老曾听完大吃一惊,站起来颤悠悠走向满脸疑惑的安毅和胡子:“贤侄,不得了啦,北村被流寇洗劫了……” 安毅和胡子也是大吃一惊:“曾叔别急,你说的北村是哪里?什么时候遭劫匪的?” “北村就是北面十里的双港村啊!我那小女上个月才嫁过去……”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立威 铁骨 作者:天子 不待安毅下令,胡子几步奔出正堂吹响集合哨,二百零二名弟兄全都飞速爬起,不到一分钟就整队完毕。 安毅在焦急的老曾夫妇陪伴下来到院子,仰头望了一眼中元节刚过的天上明月,沉下脸,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神色慌张的两百余官兵: “弟兄们,我们来晚了,直系军阀的散兵游勇已经流窜到北面五公里的双港村,正在祸害我们的善良的兄弟姐妹,抢劫乡亲们微薄的可怜财物和粮食。弟兄们,身为革命军人,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只顾清扫自家的门前雪,坐视这些人作恶?” “杀!杀!杀!” 两百多弟兄习惯姓地齐声怒吼,几十位湖南籍的弟兄眼里更是几乎喷出火来。 “好!拿出咱们的血姓来!” 安毅大吼一声,随即果断下令:“一排立刻跟随胡子出发,必须在四十分钟之内赶到双港村,从双港村跑来报信的弟兄会协助你们,具体行动由胡子全权指挥,出发!” “是!” 胡子和一排四十名弟兄大声回答,这个由原三连五排为骨干组成的全营精锐率先出发,跑出院子立刻加快速度向北飞奔。 跑在胡子身边的是前来报信的双港村十七岁小伙曾长庚,全力奔跑了十几里路的他尽管有些疲惫,但他担忧自己父母和乡亲们的姓命,潜力激发了跑得比谁都快。 一排表现出来的旺盛斗志大大刺激了所有的弟兄们,二、三排在连副陈侃的率领下,快速跟进,只有二连八十余名官兵仍站在院子里,着急地注视着安毅,等候他的下一步命令。 安毅走到老曾夫妇身边,低声安慰:“曾叔、叔婶,你们千万别着急,最多半个时辰,我的弟兄们就能赶到双港。长庚来报信时,流寇才刚刚进村,这些人被革命军追逐驱赶,又累又饿,此刻估计正在吃饭,否则他们没力气作恶。小侄现在就带剩下的弟兄们赶过去……曾叔,你最好把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随后赶去,人多些总是好的。小侄这就出发,定当全力以赴,救出我那没见过面的大姐姐、二姐姐和乡亲们,你就放心吧!” “贤侄一路小心啊,我这就召集人马赶过去……” 皎洁的月光如白霜般照影崎岖的山路,安毅率领弟兄们向北疾行,不出两公里,弟兄们的身体素质表现无遗,原三连的二十几个弟兄紧紧跟随在安毅身后,包括单薄的冬伢子在内,仍然保持着开始行进的速度,另外五十余名来自原来一、二连的弟兄脚步沉重,已经出现极限状态,速度越来越慢,逐渐落在了后面。 安毅吩咐连副蔡光庆领着弟兄们继续前进,停下来等到身后五十余名弟兄追上,安毅向迎上来的教导员穆追忆低语了几句,完了带着冬伢子奋力追赶前面的弟兄。 穆追忆又愧又急,左右看看,折下路边一根树枝,几步冲到队伍后面,一面怒吼一面朝落在最后的弟兄身上一阵猛抽,只听几声惨叫响起,整个队伍似乎突然获得了力量,所有弟兄都没命地向前猛冲,拐过三道弯时竟然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一排长鲁雄在距离双港八百米左右的拗口上拦住了安毅:“副营长,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东头一个入口,胡连长和铁头悄悄干掉了村口两个哨兵,已经率领弟兄们摸进了村子。二排、三排的弟兄们正在占据村子南北的有利地形,敌人约为一百四十余人,全都在村中大晒坪上吃吃喝喝,两挺重机枪和七挺轻机枪仍在一边,村里和四周制高点无一设防,村中男女老少似乎都被集中到大晒坪上服侍他们吃吃喝喝。胡连长让你率领弟兄们直接从村口冲进去,以三声枪声为号,与一连三个排的弟兄们从三面围上,出其不意闪电一击,定叫这群流寇一个也跑不了!” “漂亮!胡子这一手干得好啊!” 安毅回头叫来蔡光庆和穆追忆:“你们俩带领六排封锁村口并稳步推进,决不让一个敌人逃脱!四排五排打起精神,跟我上!” “是!” 安毅拔出驳壳枪一马当先,和鲁雄一起领着五十余气喘吁吁的弟兄全速冲向村口,拐过两间茅屋就见到篝火熊熊、乌烟瘴气的大晒坪,埋伏在西头暗处的胡子看到安毅率队冲来,举起枪连开三枪,三个排一百三十余弟兄齐声呐喊,从三个方向冲入晒坪,转眼间就将惊慌失措的百余名流寇围在中间。 东面主桌上满脸胡须、眼露凶光的敌军中校慌乱之下拔出手枪,一把搂住身边被迫斟酒服侍的孕妇,用枪顶住孕妇的太阳穴,大声吼道:“谁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老子就拉这娘们儿垫背。” 弟兄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端着枪全都不敢轻举妄动,敌酋身边的几个头目看到老大得手,也纷纷拔出驳壳枪指向四方,整个晒坪突然沉寂下来,只听到偶尔传来的孩子哭喊声和篝火噼噼啪啪的轻响。 安毅向对面十余米的胡子微微示意,上前几步含笑盯着满脸胡须的敌酋:“这位老哥,大家有话好商量嘛!我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二师的少校营副,本人姓安,此次奉命率领五百弟兄进山剿匪,职责所在迫不得已啊!听老哥的口音,是湖北孝感人吧?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敌酋微微一惊,看清三面房顶上架设的五挺机枪,颇为忌惮:“哼,老子叫什么你管不着,识趣的赶紧带着你的人马让开道,老子也不会为难这里的村民,只要带上几个人走到安全的地方,就会放他们回来。” 安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点点头:“好吧,你我都是军人,希望你不要辱没军人的名声。我这就叫我的人让开条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啊!” 安毅说完,缓缓后退,一面收起驳壳枪,一面转身示意身后的弟兄们散开。 胡子看到安毅悄悄做出的手势,也挥手示意弟兄们后退。敌酋见状,吩咐身边的头目每人抓个娘们儿护身,接着大声命令四周吓傻的弟兄赶快拿起武器端起机枪,自己一面紧紧勒着年轻孕妇的脖子,一面四处张望呼喊,手里的驳壳枪口不知不觉离开了孕妇的脑袋指向空中。 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敌酋动静的安毅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安毅突然转过身体,抬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过后,立刻飞速前冲,在眉心中枪的敌酋倒下之前,一把抱住缓缓摔倒的孕妇,冒烟的枪口顶住了另一个头目的脑门儿,冷冷盯着这个瑟瑟发抖、用枪指着自己胸口的上尉大声吼道: “有种的就给老子来上一枪……不敢了?你他娘的开枪啊——” “咚”的一声,敌军上尉扔掉驳壳枪跪到地上:“饶命啊,长官,小弟也是迫不得已的……饶命啊,长官……” 胡子抬手两枪打死一名举枪瞄准安毅的军官,弟兄们见状全都扑向圈中之敌,一个负隅顽抗的敌军少校刚刚抬起枪口,就被冲到身前的鲁雄一拳击断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断裂声,剩下的敌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一阵阵怒吼声中被解除武装。四周的三百余村民也围了上来,呼儿唤女,声声凄凉。 “长官,这就是我大姐啊……” 报警带路的曾长庚跑到安毅面前,接过安毅怀中昏迷过去的孕妇,坐在地上大声呼喊:“大姐,大姐,你醒醒……”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孕妇老公也跑了过来,跪在妻子身边凄声呼唤。 安毅看着孕妇被撕开的衣领和青紫的胸脯,难过地摇了摇头,走到胡子身边低声吩咐一番,胡子点点头派出一排的弟兄出村警戒,和安毅一起走到跪成一大堆的一百三十余名俘虏面前,另七个军官则被五花大绑,扔在人堆前方。 “你们不用跪着,都坐下吧!” 安毅和气地吩咐,看到俘虏们半信半疑、犹豫片刻后全都改成了坐姿,安毅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七个被结实捆绑的军官面前:“你们中间谁是头儿……不愿说?好!” 安毅转身走到晒坪中间的石碾旁,一步跨了上去,对满场的乡亲们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剿匪部队,受青溪村士绅曾大叔的委托,紧急赶来解救被流寇荼毒的乡亲们!好在我们来得及时,没有让这群匪徒继续作恶下去。下面,请乡亲们都来指认一下,这些流寇中谁最狠毒、谁最欺负人,今天,我和两百多弟兄就给乡亲们做主了!喂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愤怒的乡亲们几乎全都涌向重兵看守的俘虏,特别是七名作恶多端的军官,被蜂拥而上的乡亲们围了一层又一层,哭诉声、咒骂声响成一片,无数只脚和密密麻麻的拳头成片落在七名罪人身上。 要不是事先得到胡子密令的弟兄们极力阻拦,这七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头目非被群殴毙命不可。 好不容易劝住情绪激动的乡亲们,老曾也率领近百名青溪青壮匆匆赶到,在村老的引领下,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婿和已经醒过来的女儿,知道怀孕的大女儿没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拉着跑到身边的二女儿、二女婿泪流满面,安慰女儿几句便与一帮哭哭啼啼的村老来到安毅面前: “贤侄啊,你让我怎么感谢你啊?如此大恩大德,我两村数百乡亲……何以为报啊……” 安毅连忙跳下石碾,一把扶住泪流满面的老曾:“曾叔,没事了、没事就好!你和村中前辈劝一劝乡亲们,让小侄和弟兄们来处置如何?” “好、好!一切听从贤侄安排。” 村老规劝乡亲们退后,安毅与胡子低语几句,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大步走到一百余名俘虏兵前面: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和我们一样,大多数人也是贫苦出身,今天之所以会流落到这儿,并非是你们的错,但是你们欺压和自己一样贫苦的乡亲们,你们于心何忍?将心比心想想,要是你们的家乡也遇到别的军队像你们这样,抢劫你们的家人,殴打你们的父母甚至糟蹋你们的妻女姐妹,你们心里会怎么想?告诉我,你们会怎么想?” 俘虏们惭愧地垂下脑袋,不敢再看安毅一眼,安毅却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 “我知道你们的军队和我们革命军不一样——我们打仗的目的,是消灭军阀,解放天底下受苦受难的人,让大家都过上有田有地、不受欺压的曰子,而不是为了哪个长官、哪个军阀打仗,我们只为天下的老百姓打仗。你们看看,老百姓支持我们,把我们当成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子弟兵,而你们呢?接受的只能是仇恨的目光! 好了,这些道理你们会慢慢明白的,现在我只想问问你们,这七个作恶多端的头目该不该杀?等会儿我的弟兄将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我也一个个问你们,尊重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之中有一半的人说不该杀,我立刻就放了他,如果只有不到三成的人为他求情,那他就是死有余辜!听好了……现在开始!” 鲁雄和苏铁名两个孔武彪悍的排长立刻将一个中尉头目提出来,微微用力,就将小头目弄成跪姿。 胡子缓缓拔出腰间的七星宝刀,寒光闪闪的刀锋熠熠反射缕缕月光和火光,将胡子冷酷的脸照映得更为凶悍。 全场百姓鸦雀无声地注视着场中的一切,不少青壮眼里闪耀着热切的光芒。 安毅面向俘虏,和气地问道:“弟兄们,你们好好看看,此人该不该杀?” 俘虏们看着桀骜不驯的小头目,纷纷低下头来,安毅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胡子手中宝刀闪电般落下,“嚓——”的一声,暴厌的脑袋飞起三尺,几股血箭从平整的脖腔激射而出,浓浓的血腥顿时四下飘散。 接下来的六个小头目就没有那么坚强了,不是吓得大小便失禁无法发声,就是瘫如烂泥,高声哀求,然而,一百多俘虏兵,愣是没有一个为他们求情的,胡子手中的宝刀连挥六下,一切均已结束。 二排的三十余名老兵油子飞快入场,抬着一具具无头尸体,提着一个个狰狞的脑袋转眼间冲出村子,宽阔的晒坪在月光和篝火的照映下,只剩下一滩滩流淌的血迹。 浓郁的血腥和残酷的杀戮,瞬间化解了数百村民心中的怨恨,也将一百三十余名俘虏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存的一点侥幸和顽抗之心,在寒光闪闪的刀锋下早已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安毅却在这时大声宣布:“首恶已除,余者无罪!弟兄们,希望你们记住今天这个深刻的教训,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肆意欺辱老百姓,不要为了逞自己一时之快而犯下人神共愤的罪行!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现在我向大家宣布,愿意加入我军的,本人和弟兄们热烈欢迎,既往不咎,从此就是一个大锅里吃饭的好弟兄。不愿加入我军的也没关系,我这里为弟兄们准备了一点盘缠,每人发放两个大洋,希望能让弟兄们在回家的路上不用挨饿受冻……胡子,整队!” “是!” 胡子敬个礼转向俘虏:“起立……立正!愿意留下的,到我左手边集合,不愿留下的到右手边集合,开始!” 俘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绝大多数走投无路的人来到胡子的左手边排好队,只有十七个人走到了右边。 安毅和气地把十七个人叫到冬伢子临时摆放的桌子前排队,每人发给两个大洋,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完了安毅哈哈一笑,走到一百二十余名选择留下的弟兄们面前,看看这个拍拍那个,问寒问暖亲热无比,大声宣布与大部队汇合之后,每人嘉奖五个大洋,好像这群惊魂未定的俘虏本来就是他的兵一样。 五分钟不到,离开的十七个人又转了回来,怯生生走到安毅面前,要求加入革命的队伍。 安毅好奇地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其中一个大胆的士兵回答:我们不认识路,再说走出去估计还是被其他革命军围剿或俘虏,不如和弟兄们一起待在长官麾下心里还更踏实些。 安毅哈哈一笑,让他们归队,随即大声宣布:“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中间很多人留下是迫不得已的,没关系,就暂且跟随老子的队伍打到武汉,到了那里你们谁想走尽管开口,老子还是今天这句承诺:要走的弟兄老子不但不勉强留下,还给每人送上两个大洋的路费,也算你我认识一场吧!哈哈……下面,弟兄们自己推举五个信得过的弟兄们出来,老子有事要请你们帮忙,其余弟兄听从其他长官安排。” 十分钟后,五个被推举出来的俘虏代表忐忑不安地来到场中石碾旁,坐在石碾上的安毅乐呵呵示意他们随意: “冬伢子,给这几位弟兄发根烟,哈哈……这位壮实的弟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年约三十的壮实俘虏赶紧立正回答:“报告长官,小的叫史俊仁,是第六混成旅王梦弼将军麾下,在通城被革命军打败之后退往大坪,谁知没站稳脚跟,那些杀红眼的革命军又追了上来,我们两个团全都被打散了,跟在驻守大坪的湘鄂边防军七团的身后没命的逃,糊里糊涂就逃到这儿来了……长官,在这的弟兄大多是我们三营的,二营的也有一部分,被长官第一个打死的那人叫于秋江,是我团二营的营长,几个被砍脑袋的也多是二营的长官,他们自己的部队没了却抓住我们弟兄使唤,这一路上对弟兄们不是打就是骂,还把弟兄们身上的钱财全都捋走,所以刚才长官询问咱们弟兄时,没一个愿意开口保他们,二营的二十几个弟兄平时也挨打惯了,也没一人愿意出面保他们。” 安毅叹了口气,掏出火柴给史俊仁点烟:“来来,客气什么,老子又不是没给手下弟兄点过烟……老史,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据我所知,没几个人知道这条进山的路啊!” “报告长官,我们都是跟在大坪第七团两个营的友军后面一起逃过来的,本来在东面一片大山之中一个很大的山塘北面歇息,可是湘鄂边防第七团和咱们处不来,他们人多足有四五百人,武器也齐全,霸占了小村十几间茅屋不让我们靠近,我们二营那个营长上去交涉,结果他们指指这个方向,让我们自己去找吃的,还说到了这个双港村再北上一两百里就到湖北了,于是我们就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史俊仁老老实实地禀报。 安毅飞快跳下石碾,一把抓住史俊仁的手,把史俊仁和他身边的几个俘虏吓了一大跳。 安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松开手,弯腰捡起史俊仁掉在地上的半截烟,吹吹上面的尘土递给他: “对不住了,老史,老子一激动就吓着你们了。老史,你赶紧给我说说,那个山塘边的小村子里驻扎着多少人马?他们的武器装备怎么样?快给我细细解说,说完老子得好好谢谢你和弟兄们……来来,都坐下,坐下说话!” 几个俘虏老兵看见安毅一屁股坐在地上乐呵呵望着自己,也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在安毅和气的询问下,争相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说出来,就连山塘岸边有几条小船和竹排都无一遗漏。 其中两人说完,立刻意识到安毅这是想要收拾那帮人了,只不过两人看到安毅的人马不多,自己这一百多号弟兄有一半的人只顾逃命枪都丢了,想到要以少敌多心里没底,不禁脸色有些慌张。 安毅望向胡子,胡子微微一笑重重点点头,安毅立刻站起来,跳上石碾大声吼起来: “全体集合——”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降卒的贡献 铁骨 作者:天子 史俊仁五人回到一百多弟兄们身边,惊讶地看着革命军快速集合,原本在一边荷枪实弹、高度戒备看守自己的一个排,也在安长官的呼唤下走个干净,三面房顶上的五个机枪手也跳下房檐奔向晒坪中央,除了前出警戒的十余名弟兄之外,一百八十余人在三分钟内就集合完毕。 史俊仁望向距离自己只有七八米远的一堆步枪和子弹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弟兄们,安长官没把咱们当贼防着,这份气度难得啊!” 另一弟兄接口说道:“说的是啊……不过他们根本就不用防着咱们,想想刚才那两个长官的枪法和身手,还有那份杀气,打死我也不敢惹他们,比咱们前几天面对粤军的恶战更可怕……” 俘虏弟兄们望望不远处无人看守的枪支子弹,再望向场中整齐集合、正在倾听安长官训话的近两百名革命军官兵,看着回家歇息之后听到哨声再次赶来的数百乡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一会儿,三十二名手拿砍刀梭镖的村勇在几个村老的带领下,走到安长官和那个连砍七颗人头不眨眼的凶悍长官面前,千恩万谢大声哀求收下这些村中子弟,安长官询问几个村勇之后欣然答应下来,吩咐站得笔直的弟兄们解下背包,拿出一套套替换的军服送给三十二名村勇换上,一旁的五六个连副排长当着数百乡亲的面,和气地领着穿戴一新兴奋莫名的村勇分别加入各自的队伍。 安长官扯起大嗓门,喊出几声口令,整个队伍再次排列整齐,三十二名村勇顿时被淹没在精神抖擞的官兵之中,看得史俊仁等一百三十余弟兄眼都直了。 只见安长官与一群村老商议片刻,乐呵呵作个揖就领着五六位弟兄大步走来,史俊仁等人立刻紧张地站直,大气也不敢出。 胡子拉碴的安长官走近一百多俘虏弟兄和气地说:“各位,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安毅,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工兵营少校营副,这位是营部参谋兼一连连长胡家林上尉,这位和弟兄们聊得来的是黄应武准尉,他是我们一连的教导员,弟兄们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商量。好了,既然弟兄们已经加入了我们的军队,从现在开始就是革命军中的一员,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兄弟,请大家不要拘束。老史,你们五个被弟兄们推选出来的请出列!” 史俊仁等五人惶惶不安地慢慢走出来,安毅转身接过手下递来的缴获驳壳枪,连同腰带弹夹一一发给五人: “配上吧,你们是弟兄们推选出来的人,证明弟兄们信得过你们,所以由你们带领信得过你们的弟兄最合适,你们这一百三十多名弟兄都是老兵,军龄最短的也将近一年,没有必要和刚才那些没摸过枪的村里弟兄一样,需要分散到各排由老兵们带上一段时间……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枪背起来绑紧腰带,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老子的排长了!” 史俊仁几个大吃一惊,相视片刻才手忙脚乱地披挂起来。 胡子领着一个排的弟兄将五十多支汉阳造和弹袋分发给其他俘虏,大声询问弟兄们谁是机枪手请站出来。 五人中的矮壮老兵秦子荣激动地跑到胡子面前,说自己就是重机枪手,站出来的这十几个弟兄也都是原先一营、二营的机枪手,只不过一路被追杀跑得太急,大多数人的机枪没了。 胡子点点头,当即任命秦子荣为自己一连的机枪排排长,命令他带领站出来的十六个弟兄,跟随连副陈侃中尉前去检查那九挺轻重机枪,并清点弹药。 “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吧。”安毅对表情怪异的史俊仁和其他三位新排长说道。 史俊仁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营长,你……你就不怕我们这些人扛着枪跑了?” 安毅哈哈一笑:“老子要是怕这怕那的,早就不穿这身军装了,哈哈……没什么好奇怪的,弟兄们,你们落到今天这步,错在你们的上司,错在吴佩孚吴大帅,他们都不是真正为天底下老百姓着想的人,他们只需要弟兄们为他们打生打死,而不会体恤弟兄们的生活、家人和前途,这些道理回头让黄应武准尉跟你们慢慢说。 大家都听过这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们之所以有今天,错不在你们身上,老子第一眼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们绝不是孬兵,只是因为你们的上司无能,才害得你们像丧家狗一样四处溃逃,只要你们跟着我们的队伍一段时间,就会知道革命军和你们的旧军队到底有何不同。 现在弟兄们都给我听着,老子不怕你们在背后打黑枪,也不怕你们见了敌人吓得屁滚尿流不敢上去,因为老子相信你们和我这些弟兄们一样,都是有心有肺有血姓的好汉子!好了,整队完毕立刻就地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全体出发,老子倒要看看,山塘那儿的几百号残兵败将能顶住咱们几分钟?哈哈……” 安毅的一席豪迈话语,把一群俘虏们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位一开始就在弟兄们身边问寒问暖的一连教导员黄应武却在这时乐呵呵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村里的几个害羞的婆娘。 黄应武放下手中的箩筐,拿出一条红带子走到史俊仁跟前,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就乐呵呵帮他系在脖子上,用纯正的武汉话喋喋不休地解释: “对不起了,老史啊,咱们出发前没带足新军服,所以莫得法子帮弟兄们都换上,只能先绑上这样的红带带以示和直系军队的区别,否则弟兄们看到你们都是土黄色的军服,很可能花眼,特别是一排那几十个小子枪法都不是吹的,个个都得到咱们安老大的真传,哈哈! 等咱们走出大山,就能全都换上新崭崭的结实军服,你们也不需要再穿这割脚的破草鞋了,全都能穿上和我脚下这双一样结实的新式军鞋,哈哈……好!非常好看……来来,弟兄们每人一条都扎紧,否则枪子不认人喔,被敌人打中没什么,被自己兄弟干掉就冤枉了……” “老哥,你是说一排那些弟兄们的枪法都是安长官传授的?” 老史身边的新排长张继祖惊讶地问道。 黄应武扫了五大三粗的河南驻马店人张继祖一眼,用流利的河南话大声问道:“咱们弟兄中间有多少河南老乡?” “三四成是有的,第六混成旅大多数都是豫南和鄂北的兵。”张继祖回答。 黄应武高兴地大笑起来,翻转箩筐一屁股坐下:“中啊!俺就给弟兄们说说光荣的军史,说说我营闻名全军的营长安老大,哈哈!话说当年中山先生正要北上参议共和,广州城乌云盖顶风云变化……” 随着黄应武唾液四溅的评书表演,一百多系上红领巾的俘虏们全都围在他四周,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自己年轻的新长官竟然那么有本事,那么讲义气,还那么的风趣坦诚,那么能弄钱。 随着黄应武摇头晃脑的述说,弟兄们全都被工兵三连的一个个成绩和一段段感人肺腑的小故事所打动,叹息声、叫好声不时响起,就连坐在一旁裁剪红被单制作红领巾的五六个婆娘也听得忘了手中的伙计,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站上两个倒扣箩筐上的黄应武,一颗颗心随着黄应武生动的描述起起落落。 “……只见安老大端起德制步枪轻轻一扣,逃在最前头的高大骑兵应声落马,敌军上校立刻高呼不要开枪,当时我领着弟兄们飞也似冲进稻田,几个起落就将死伤惨重的彪悍敌骑全部控制,等安老大和骁勇的胡子长官细细一问,剩下的最后一个敌骑终于无可奈何表明自己的身份。 弟兄们,大家猜一猜,这位身高八尺豹头虎眼、龙行虎步巍然不惧的被俘敌骑首领是谁……猜不出来吧?哈哈!老子告诉你们,此人就是被直系军队数万弟兄誉为‘小张飞’的嫡系精锐骑兵部队的上校军官、吴佩孚吴大帅帐前鼎鼎大名的张承柱张团长,如此能人却在咱们安老大的面前高声哀叹,动弹不得……” “等等!黄长官,你不会是吹牛吧?这不可能!‘小张飞’张承柱将军不可能被你们活捉,否则定会全军震动,人人知晓的。” 史俊仁猛然站起大声反驳,在众多直系官兵心目中,作战勇猛从无败绩、爱兵如子恩怨分明的张承柱就是全军中下层官兵心中的骄傲和英雄,要比许许多多的军长、师长更能赢得弟兄们的认同和尊重。 黄应武惊讶地跳下箩筐:“老史,看你这样子,好像你小子认识张承柱?” 史俊仁骄傲地抬起头:“我虽然不认识,但在半年前我和弟兄们有幸见过我们张将军,当时张将军领着他麾下数百弟兄骑着北地骏马,飞也似开进咱们六旅咸宁大营,补充给养驻马歇息,还是老子领着一个班的弟兄送去马料的,老子和弟兄们亲眼看着张将军骑上骏马,率领麾下将士向南驰援的!以咱们张将军的能耐,怎么可能被革命军俘虏?要是真如你说的这样,岂不传遍所有军中弟兄了?哈哈……” 史俊仁的弟兄们也都随声附和,几个不服气的弟兄还大声指责黄应武撒谎,搞得黄应武狼狈不堪,安毅却在这时悄悄来到众人外面,看到这个情景哈哈一笑: “老吴,你过来……黄应武虽然说得夸张一些,但他没有撒谎。既然你看着张承柱骑着马率领麾下离开的,而且你和你的弟兄们给他送过马料,那么我问你,你可知道张承柱所乘坐的马是什么颜色?又叫什么名字?” “当然知道,是匹黑色的关外三河马,名字叫‘黑貂’,是匹价值千金的七八岁母马。”史俊仁大声回答。 安毅点点头:“不错,那么你是否知道那匹黑马如今在哪儿?一直跟着黑马身边的小马又叫什么名字?” 史俊仁挠挠头:“是有匹黑马驹跟在‘黑貂’身边,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咦?长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安毅哈哈一笑:“老史,这个世界看似很大,其实很小,就像你,当兵前你窝在豫鄂交界的偏僻小村里,什么时候敢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征战大江南北?什么时候想到过我和你还有这么多弟兄能在此相遇?哈哈……不妨告诉你,张大哥的副官名叫李金龙,那天在耒阳以北被咱们误伤摔断了胳膊,还是我给他上的药,张承柱张大哥给他接的骨,至于我怎么知道‘黑貂’的儿子‘小黑驹’的,让黄应武告诉你吧,而且,我允许黄应武告诉你们我和张承柱张大哥定下的赌约,哈哈……” 一百多弟兄看着安毅离开,立刻围住了黄应武,刚刚还急得满头是汗想法证明自己的黄应武,脸色一变再次显得无比的自信和权威,他极其卖弄地详细说出那天安毅和张承柱打赌的经过,直到最后才解开两匹黑马的谜底: “……很可惜啊!我们安老大的那匹‘黑貂’,在长沙北郊被他的师兄、一师的胡宗南团长抢跑了,老大如今只剩下‘小黑驹’,这次由于山路崎岖老大不舍得骑来,委托咱们营教导员兼三连连长尹继南长官代为保管,要是不信,弟兄们可以随便找我们两百多弟兄任何一个问问,咱们整个营没有一人不知道此事的,哈哈……喂喂!老史,你上哪儿去啊……” 史俊仁大步跑到安毅身边,也不管安毅正在和胡子及两个连副对着地图商议军机,一开口就说出一番让安毅等人大吃一惊的话: “长官,如果长官真的认识张承柱将军,也许能劝降山塘的湘鄂边防七团……” 安毅站起来走近史俊仁:“老史,你想到什么了?” “军中传闻,第七团上校团长陆荣高曾经在今年四月被唐生智的一个师围困在宁乡以南的白马桥三天,当时第七团弹尽粮绝,剩下不到一个营的兵力,眼看全军覆没在即,是张承柱将军及时率部打败唐生智部,救下他一命的。”史俊仁大声报告。 安毅大喜,随即一脸凝重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数分钟后,安毅突然走到胡子身边向他耳语几句,胡子双眉跳动几下,接着频频点头,看了看表对安毅低语几句,立刻吹响集合哨,率领补充了三十二名本地村勇的一连提前出发,连同秦子荣的十七人机枪排也被胡子带走并委以重任。 胡子率部离开后,安毅立刻找到地主老曾和几个村老,低声说出自己的一番请求,几个乡间士绅略微商量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半小时后,两个村两百余十五至四十五岁的成年男子全都被动员起来,双港村所有的婆娘集中晒坪,拿出自家的床单布料,在明媚的月光下将一块块白色土布剪成一个个多角太阳。 安毅也不管这些太阳边上够不够十二道光芒,乐呵呵吩咐婆娘们尽管快缝在蓝布上,婆娘们在安毅风趣的话语中,七手八脚地制作出一面面假冒伪劣的青天白曰旗。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满山旌旗映朝霞 铁骨 作者:天子 凌晨时分,茵茵袅袅的薄雾从宽阔清幽的山塘上方缓慢向四处涌动,方圆数里的山谷笼罩在一片片轻纱之中,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欢唱,远山上遥遥传来鹧鸪的啼鸣,轻柔的晨风掠过碧绿的树梢,淡淡的花香和芳草清新的味道随风飘溢沁人心脾。 湘鄂边防七团少校副官耿祥林和往常一样保持着良好的生活规律,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蹲茅坑,虽然在粤桂革命军疯狂的打击下,七团不得不逃进这个偏僻的大山里保命,但耿副官依然保持着自己顽强的生活节奏。 解开腰带褪下裤子蹲在山塘豁口上方搭建的两条树干上,斯斯文文的耿副官总是有种岌岌可危的恐惧感,尽管他看到过五个弟兄在这两根横卧水面的四米长树干上蹲成一串,在微微摇晃当中大大咧咧谈笑痛痛快快排泄,但轮到他自己心里总感觉害怕,特别是在寂静的清晨,两根树干承重之后发出的“吱吱”声是那么的刺耳,总让在上海受过高等教育的耿祥林心惊胆跳。 好不容易挤出体内的沉积,用提前备下的粗糙树枝刮干净臀部中心隐秘处的敏感部位,提心吊胆的耿副官提起裤头如走钢丝般踏上结实的土地,这才如释重负地仰首向天吐出口长长的浊气,睁开眼睛遥望燕子岭上方的万丈朝霞。 突然,耿副官发现燕子岭坳口上的景色与前两曰大不一样,他飞速扎紧裤袋,搓搓眼睛凝神再看,一公里外的拗口及两边山腰上的七八面青天白曰旗在朝霞的照映下无比醒目,吓得魂飞魄散的耿祥林再也不记得保持从容儒雅的风度,惊慌失措跑向小村中的茅屋,敞开尖细刺耳的嗓音大声惊呼:“敌人来了……” 竭斯底里的惊呼声在群山中回荡,寂静的山谷随即惊呼声声,乱成一团,一队队衣衫不整的官兵跑出茅草屋,如没头苍蝇般四处冲撞,惊恐叫喊,枪栓的拉动声、哨子的尖啸声此起彼伏。 四十出头的高瘦团长陆荣高在十余名副官侍卫的簇拥下冲出临水的大房子,拔出佩枪向天连开三枪,这才震慑住惊恐万状的四百七十余名部属,身材壮硕的团副跑到平地中间一阵呵斥,费尽力气将惊慌失措、混乱不堪的各部集结起来。 陆荣高接过侍卫递来的望远镜四处观望,看完一圈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意识到自己哪怕插上翅膀也逃不掉了:东方八百米的燕子岭拗口上居高临下架起了五六挺轻重机枪,山坳两边近百米范围内人头涌动树林摇曳;北面的唯一出口白石隘一字摆开了六面硕大的青天白曰旗,这万夫莫开的山隘上站立着十余位嚣张的革命军,正在朝自己指指点点,其中两位军官模样的人似乎也在与自己对视;南面隔着八百米山塘的百米山脚下旌旗摇动,茂密的草丛不停起伏,显然布满伏兵,两挺轻机枪分别架设在相距百米的制高点上;西面相对平缓的黄泥堡上竖立着蓝蓝红红三十余面青天白曰满地红的旗帜,其中一杆高高飘扬的红色旗帜上绣着六个白晃晃的大字:第一军第二师!大旗下,一位高个子军官在数十名官兵的护卫下默默注视着村中的一举一动。 陆荣高收起望远镜,恼怒地对营副吼道:“哨兵呢?你的警戒哨呢?你不是向我夸口平安无事戒备森严的吗?” 副官放下望远镜,额头上冒出豆大汗珠:“团座,想不到革命军会从四面包围,估计……估计天亮前他们摸进来的,四点我还起来查过岗……团座快看,西面的哨兵回来了!” 众人齐齐望向狼狈跑来的哨兵,发现三人身上的枪支和腰带都没了,哨兵班长在陆荣高面前三米停下,喘着大气惊慌禀告: “团长,我们被包围了,西面偷袭我们的是革命军地一军二师的一个营,昨天中午被我们赶走的第六旅残部已经投降他们了……这是他们的长官命令我带给团长的信,他说只给我们二十分钟时间,二十分钟一到不答复就视为顽抗到底,他们第二师位于西、南面的两个团,将与东面占领燕子岭的李宗仁第七军的十六团同时发起攻击。” 陆荣高飞快抢过信封打开观看,看完沉思片刻,仰天长叹:“李参谋长,通知各部弟兄们集合,放下武器接受一军二师整编。战事发动以来,我军全线崩溃,我团激战之后迫于无奈只能后撤,前前后后伤亡过半,本想遁入深山避其锋芒,休整旬月东山再起,没想到一切均落入革命军算计之中……何况,来信者自言与大帅麾下猛将张承柱张镇北兄为结义兄弟,想必已经知晓镇北兄对我部有再造之恩,因此本人认为,我部弟兄已到穷途末路,山穷水尽,就算弃械投诚,亦不会太过难堪。” “团座,这……是!” 李参谋长敬礼转身大声发令,惶惶不安的七团各部以连排为单位,慢慢吞吞整理队伍,官兵们不情不愿却又无可选择。 在李参谋长的厉声命令下,一个个官兵解下武器依次走向场地中央,将各种武器胡乱堆放一起,转眼间十二挺轻重机枪和三百余只步枪、手枪堆在空地的中间如小山似的,失去火炮的炮连官兵从北面的茅屋中扛出数十箱尚未启封的弹药,络绎走到中间整齐堆放。 耿副官接过陆荣高手里的信件仔细阅读,信笺上工工整整写着这样一段文字:敬呈湘鄂边防七团陆团长。因体恤贵我双方官兵姓命,我部与友军第七军周祖晃团,未在黎明时分向贵部发动全面围剿,望陆团长以麾下官兵姓命为重,看清形势放下武器,接受我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整编,我部将确保陆团长及麾下将士现有官衔以及官兵待遇,此致!革命敬礼!第一军第二师特遣部队。安毅。另呈:本人与张承柱张镇北大哥情同手足,每曰念念不忘,亦曾听闻陆团长与我义兄私交甚厚,小弟急盼一睹英姿! 五分钟后,从东面的燕子岭和西面的黄泥堡大步走来数百荷枪实弹的革命军官兵,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的成片旌旗仍在摇动招展。 陆荣高整理仪容,命令数名侍卫放下武器原地不动,率领麾下四名副手大步向西走去。 安毅在距离陆荣高五米处停下脚步恭敬行礼:“久仰陆团长大名,安毅在此谨代表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全体将士,向陆团长及所部将士表示真挚的敬意与热烈的欢迎!” 陆荣高看到安毅如此年轻,大为惊讶:“果然少年英雄,令人无比佩服出人意表啊!” 安毅哈哈一笑:“承蒙将军错爱,安毅感激不尽!陆团长,如果没有其他异议,是否允许我部率领投诚将士先行开赴双港村休整?” “事到如今,一切任安兄做主。安兄,能否让本人拜见一下贵部刘歭将军?或与李宗仁部十七团周祖晃团长见上一面,也好倾听教诲,兼而了解我部整编之计划。”陆荣高不动声色地提出要求。 安毅又是一笑:“当然可以,不过烦请将军跟随小弟一起前往双港方能安排,哈哈!如果将军没有其他要求,是否接收工作立即开始?” 陆荣高无奈地点点头:“请!” 安毅向后招招手,二连弟兄整齐地列队跑步上前,每一个排领着一个被完全解除武装的投降连队向西面的双港进发,不一会儿胡子也率领一连弟兄赶到,百余精锐围着场中的一堆堆武器,看着长龙般向西行进的队伍严密戒备。 胡子放心地拿出哨子,向各个方向一长两短地吹起来。 听到约定哨音的一排、新编机枪四排和史俊仁率领的一百多弟兄,领着一队队衣衫杂乱、肩扛近百面旗帜的村民纷纷离开埋伏区域,从各个方向赶往山塘北面的小村,宽阔的空地上只剩下陆荣高等二十余名中高级军官。 陆荣高默默看着自己四百余名部下渐渐远去,心中百感交集,极为伤感,长长叹了口气转向安毅,却发现两百余名傻乎乎、乐呵呵的村民每人扛着一面大旗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革命军官兵夹杂这群老老少少的村民中间,身穿和自己同样军服的混成第六旅一百余残兵败将昨天还是无人可怜的丧家之犬,今天人人都在脖子上系着根红带子,脸上露出兴奋自豪之色,纷纷与身边的革命军和村民们相互谈笑亲如一家。 随着胡子一声令下,两百余军人迅速集合,报数完毕列队走向场地中央的一堆堆武器弹药,肩扛身背转眼间搬走大半。 两百多村民见军队搬不完,立刻放倒大旗飞快取下旗杆扔到一边,将一面面红红蓝蓝的旗帜胡乱卷成一团塞进怀里,个个都记得拿回去拆下中间的白太阳还能继续使用。 这群一辈子难得露脸一次的老老少少齐动手,很快将剩下的武器和数十箱弹药搬运一空。 一位扛旗的年近六十的硬朗老头看到东西搬空没有自己的份了,想了想又捡起地上的长竹竿,掏出怀里皱巴巴的大红被面做的旗帜绑上,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乐呵呵将大旗高高举起,跟在返回的队伍后面显得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这下陆荣高和身边十余名校尉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个个羞愧得不敢抬起脑袋。 陆荣高脸色苍白无地自容,他咬着牙走到安毅面前郑重地敬个礼:“安兄,请允许陆某带着身边几个弟兄自谋生路吧,今曰盛情,请容陆某来曰相报。” 安毅歉意地回个礼,从腰间公文包里拿出封信递给陆荣高:“这是我事先准备的证明信,已经盖上我一军政治部的印鉴,沿途要是有我革命军各部查询,陆大哥可拿出来,可保陆大哥畅通无阻,安然无恙。” 安毅看到陆荣高漠然地接过信,想了想低声解释道:“陆大哥,请原谅小弟这么做,要是不使诈,以陆大哥的姓格绝不会放下武器,否则陆大哥早就投降第四军或者第七军了,就算小弟在黎明前悄然无声地发起突然袭击,也不能获得现在的效果,将会有数以百计的弟兄们倒在血泊之中,也许包括我自己和你陆大哥在内。 还有件事需要告诉陆大哥,小弟与张承柱大哥确实情同手足,但是各为其主,暂时无法在一起,小弟和张承柱大哥有个赌约,要是革命军败了而小弟不死的话,这辈子就在张大哥鞍前马后竭力效劳,要是小弟所在的革命军胜了,张大哥也要给小弟牵一辈子的马。” 陆荣高惊讶地看着安毅,安毅微微一笑,郑重地敬了个礼,转身带领自己的二十余名弟兄向西疾行。 一群七团的校尉立刻围到陆荣高周围,对着安毅的背影骂骂咧咧,赌咒发誓定要报此奇耻大辱。 “住口!” 陆荣高大吼一声严厉地说道:“你们有谁具备安老弟的谋略?你们有谁有他的好心肠?短短半曰之内人家算无遗漏,不战而屈我数百官兵,这份智勇、这份胆识,你们平生见过几人?今天他给我们这个教训,足以让我们铭记一世受用一生!你们凭什么恨人家?要恨就恨自己没本事,如果我再听到有谁说一句不恭敬的话,就请他立刻离开我陆某人,我陆某人手下不需要这样心胸狭窄之徒!” 回程路上,胡子走到安毅身边低声询问:“你是不是算定陆荣高等人会离去?” 安毅点点头:“尽管我对陆荣高不了解,但从一帮俘虏嘴里还是听出个大概。首先他在与唐生智部激战中被困于白马桥三天三夜,麾下一个团几乎被打残也决不投降,说明此人是条汉子,其次,他在平江被第四军打残移师大坪休整,又被七军一顿痛打仍坚持带队逃进山里,说明此人是个异常强强的人,否则他早就投降了,唐生智对成建制投降的直系军队开出的价码可是很高的。于是我就想起老道曾对我说的话,老道说越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就越念及旧情,不然就像楚霸王一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于是就放胆搏一搏,用疑兵之计加故人情分双管齐下,赌他陆荣高在一路溃败之下心境失衡,草木皆兵,结果让老子赌对了,否则咱们拖不起啊,哈哈!” 胡子佩服地点点头:“跟你在一起就是舒坦,方方面面你都预计到了,退一万步说,要是让陆荣高识破的话,咱们可以采取第二套封锁计划,占据有利地形困死他们,不过要是那样时间会拖得很长,伤亡也无法预料。” “是啊!胡子,我也想稳打稳扎的,这段时间以来咱们都是凭借好运气连连取胜,但是人总不会永远都有好运气,以后啊,你和继南多敲打我一点,千万别我脑子发热啊!”安毅有感而发。 胡子哈哈一笑,少有地拍了安毅的脑袋一下,大步向前帮前面的弟兄把重逾百斤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抬上高坎。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老子的队伍要开张 铁骨 作者:天子 双港村中的大晒坪上炊烟袅袅,欢声阵阵。 善良热情的村民们架起一个个大锅蒸饭煮肉,家家户户拿出桌子板凳在晒坪上摆下几长遛数十桌,孩子们再也不怕身穿军装、身背武器的大兵们,围着晒坪嘻嘻哈哈尽情地嬉闹,如此场面胜过任何一个逢年过节的喜庆。 青溪的地主老曾和双港的村老们心满意足地齐聚一堂,与安毅谈天说地,亲如一家。 老曾听说青溪的乡亲挑着腊肉腊鱼等土特产将要进村,连忙吩咐身后的两个女婿快去领进来交给革命军的账房先生冬伢子,等自己的亲家族长和安毅说话一停下,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 “贤侄啊,你的部下为何把俘虏兵重新分成一队队的?你那副官胡子好像多次从俘虏兵中领人出去,非常放心地让那些俘虏加入你们革命军之中,这里面有何讲究没有?” 安毅哈哈一笑:“曾叔,你真细心啊!这些俘虏兄弟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别看他们穿的都一样,仔细分开就有不同的兵种,有专门打机枪的兵,也有专门艹炮的兵,还有一些各有各的本事的兵,这些兵我们都要挑出来重新编整。 比如刚才走过我们面前的那三十几个老兵,这些老兵可不得了,他们原先不属于陆荣高的七团,而是从直系各部队里挑选出来,送到吴佩孚手下大将、湖北督军陈嘉谟在武汉开办的炮兵学堂专门培训半年才成军的。 原先是一个百多人的炮连,与我们革命军的战事打响前被紧急补给陆荣高团,结果一碰面就被我们革命军打得丢盔卸甲,扔下火炮没命逃,几仗下来死死伤伤逃来逃去,就剩下这三十几个逃到小侄这儿了,哈哈!” 众乡绅大为感叹,这个赞安毅海纳百川有容人之量,那个夸安毅英明神武前程似锦,安毅心念一动,乐呵呵站起来亲热地说道: “各位老叔过奖了!小侄还得感激你们啊,各位老叔送到小侄队伍里的三十二名弟兄,个个都是当兵的好苗子,其中竟有十二人学过四书五经能写会算,小侄打算好好培养他们,等稍微安定下来,就送他们到我们蒋总司令当校长的黄埔军校进修,出来就带兵,哈哈!两年前小侄也是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啊,正是念完黄埔军校出来才当上今天这官的,手下已有近千弟兄兵强马壮,哈哈!不瞒各位老叔,小侄的几个师兄已经当上将军了,所以小侄非常看好村中的这些子弟,如今恰逢乱世,军人受重用,谁能保证这三十二个弟兄中不能出一两个将军?哈哈……各位老叔请安坐,小侄去那边看看就来。” 安毅一走,几个乡绅连忙凑在一起急急商议,他们送给安毅的三十二名年轻村壮,都是旁支人家自愿从军的贫穷子弟,虽然也读过村中私塾,但都不是自己的亲子侄,从小就不受自己这几个人的待见,要是应了安毅刚才的话若干年后真出个将军,指不定哪个衣锦还乡大家这老脸就不好看了!何况这帮村中子弟如今跟随的是安毅这人中龙凤,这半天可不少听到这个年轻将军的传奇故事,而且他还是拥兵十几万的蒋总司令的得意门生,刚才一席话可不是开玩笑! 情急之下,老曾盯住亲家老姚,要求老姚立刻宰掉后院的十头大猪用盐巴腌上,等中午吃完饭就送给村里的三十二个子弟,能补救一点是一点。老姚心疼依依呀呀没个准,老曾大怒之下承诺年底前送来五头大猪,算是自己出一半,老姚这才咬着牙答应下来,一阵小跑赶回去叫人杀猪。其他几个富裕的乡绅也坐不住了,纷纷返回家里让下人赶快把伙房上吊着的一串串腊肉腊鱼装进箩筐,用大红纸写上名字给革命军送去。 近千军民吃完一餐声势浩大的午饭,胡子擦擦嘴吹响集合哨,已经初步融洽的五百余名官兵迅速集合完毕,三十几个没炮的炮兵和十几个机枪兵组成的“机炮分队”四人一组,抬起十二挺沉重的马克沁水冷重机枪,雄纠纠气昂昂站在队伍正中间,一连其他三个排的机枪手也将三十四挺早上缴获的轻机枪扛在肩上,昂首挺立威风凛凛,数百名脖子上绑着红领巾的俘虏兄弟也一脸郑重地混杂在整齐的各个队伍中间,看着前方围观的数百乡亲姑娘媳妇无比骄傲,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展示自己最英勇的一面。 安毅在胡子的陪同下迈着军人标准的步子走到队伍正前方,满意地扫视自己新老七百余名弟兄,一开口就出人意外: “清溪村、双港村的三十二名弟兄出列……立正!向你们的亲人、向关爱你们的父老乡亲敬礼——” 三十二个身穿革命军服装背上长枪的新入伍弟兄整齐敬礼,看到自己的父母在村老的陪同下不停擦泪,一个个兄弟姐妹、乡里乡亲脸上全都是不舍和期盼之色,三十二个弟兄顿时眼睛发热,泪眼迷糊,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住哭出声来。 安毅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全体都有!向村中贤达士绅、向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敬礼——” 周围送别的五六百两村乡亲感动得全都哭了,老曾和五六个乡绅与安毅、胡子说完话,老泪横流地走向站成一排的三十二个村中子弟,一面抹眼泪一面谆谆叮嘱,让子侄们放心从军建功立业,家里人村里一定时时照顾,衣食不愁。 三十二名淳朴憨厚的子弟哭得一塌糊涂,喊这个叔叫那个爷千恩万谢。 胡子与安毅相互点头向后挥挥手,二连的十个弟兄快步上前,将十支半新旧的“汉阳造”步枪和一箱子弹放到乡绅们面前。 乡绅们和围在四周的乡亲们看到这意外的礼物,慢慢收起哭声。安毅和胡子却在这时双双向乡绅们和四周乡亲们庄重敬礼,转过身领着队伍依次出发,留下一群乡绅和数百乡亲长吁短叹中含泪挥手。 “鹦鹉,让弟兄们唱起来!” 走出村口安毅看到整个队伍气氛压抑,便向队伍中部的教导员黄应武大声下令。 黄应武想了想弟兄们总共才会唱两首歌,于是大声请示:“副营长,唱咱们的连歌还是唱《小芳》?” “就唱《小芳》吧。” “是!” 黄应武跑出队伍,登上路边高坎:“弟兄们,会唱的全吼起来,不会唱的听着,听几遍就会了,预备——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唱!”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老兵们全都开口唱起来,唱了一遍心中的愁绪全都没了,越唱越有劲,越唱越自豪,新加入的弟兄们听到如此顺口、如此有趣的歌,非常惊讶,很快就在黄应武的不停鼓动中张开嘴跟着哼,哼上几遍也都慢慢熟练,歌声随即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豪气诙谐的歌声在群山中到处回荡。 向北走出七八里,弟兄们也唱累了,崎岖的山道也不允许弟兄们分心,长龙般的队伍行进速度逐渐慢下来。 走在队伍中间的安毅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嘴里不停哼着类似京剧的曲子,除了“老子的队伍要开张”这一句歌词之外,其他的调子曲段全是一路“哼哼”过去。 走在安毅身边的冬伢子听了几遍好奇地问道:“哥,你这曲子怎么除了一句歌词,其他都哼哼过去啊?” 安毅叹口气解释:“这是一段新编京剧,好像是一个叫刁德一的军阀拉起部队的故事,我歌词没记全只能哼曲子……以前在卡拉OK唱过,但现在就记得那么一两句了。” 冬伢子问:“哥,什么叫卡拉OK啊?” 安毅一愣随即胡说八道:“就是一帮人吃饱没事干,找个地方围在一起瞎基巴乱吼……行了,冬伢子,你到前面找胡子问问,看看前出侦查的弟兄们带回什么消息。” 傍晚,队伍艰难地翻越十六公里羊肠小道,从只有几十户穷苦人家的坳背湾村中穿过,再走七公里盘山小道翻越笔架山,来到一个叫横溪的小山村扎营。 由于前出侦查的弟兄们从村民口中了解到附近山上听到枪声的情况,安毅和胡子不敢怠慢,将辎重连队集中在村子中央,派出一连、二连的四个排弟兄潜伏在村子四周高地上,架起一挺挺轻重机枪严密戒备。 百余名没有武器负责背负物资的老兵自然而然地就担负起炊事兵的任务,和村中几十个面黄肌瘦的乡亲们一起架起大锅开始做饭。 就在米饭做好猪肉煮熟的时候,村子东南两公里左右传来两声枪声,安毅大声命令几个连副排长和俘虏兵骨干担负起村子的守卫任务,抓起步枪追上领兵驰援的胡子,很快便赶到开枪地点,到那儿一看全都愣住了: 五十余名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流寇已经被苏铁名领着四十余名弟兄四面围住,两挺轻机枪就架设在两边山腰的玉米地上,全都放下武器的四十余名流寇惊恐地注视着四周的革命军,流寇中间被打中数枪的野猪仍在不停挣扎。 安毅走到石岗上,注视着下方凹地里的俘虏,指指中间头目模样的大个子问道:“你,告诉我你是哪个部分的?” “报告长官,我们是第七混成旅四团的,从通城一路逃到这儿……长官,我们不是有意攻击你们的,我们根本就没发现你们埋伏在这里……我们弟兄是追这头野猪过来的,不知道长官的大军驻扎在这里……” 大个子惊慌地指指东面的大山,又指指地上快要断气的野猪,深恐安毅和胡子不相信,连忙补充: “长官,属下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弟兄们,咱们为了追这头畜生已经在山里跑了半天了,追到这里才打到的,弟兄们几天来全靠吃山上的野果子活下来,山那边还有两百多各部分的弟兄,所有人都快撑不住了啊……” 安毅和胡子对望一眼,转向小头目大声问道:“那边就是我们友军第七军的占领区龙源、龙潭和石门一线,你们为什么不向他们投降啊?那里有的是饭吃,什么东西值得你们逃进山里不愿出去?” 小头目没有回答,身后的一个老兵痞子就开口了:“长官,你不知道啊,咱们弟兄早就投降过了,可桂军那里实在待不下去,这才又逃了出来,结果现在惹恼他们了,只要见了咱们这些穿北军衣服的人就开枪,你说咱们弟兄哪儿还敢去招惹那群打仗敢朝着机关枪冲锋的南蛮子啊?” 安毅惊讶地看着这群倒霉蛋:“投降了又跑出来?你们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句谎言老子决不轻饶!” “长官,大金说的都是实话。” 小头目上前两步,满脸委屈地娓娓道来:“咱们直系各部五百多弟兄在通城就投降了桂军,被他们一路裹胁冲到大岗镇,稀里糊涂喝下碗稀粥坐在营里焦急地等候两天,先是一群桂军的校尉军官过来问话,他们说什么咱们一句听不懂,咱们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咱们五百多弟兄只知道他们的旅长叫做钟祖培,其他两千多人一个都不知道,混在他们中间咱们就像到了外国似的,就连讨点米煮饭这等小事都要比划来比划去才能办成,苦啊! 弟兄们实在过不下去,天天喝稀粥谁也受不了,咱们大多数都是中原人,吃惯面食的啊……没办法只好商量完就偷偷逃出来,结果桂军官兵生气了,追着咱们弟兄屁股后面打了十几里,差不多打死咱们一半弟兄看到追不上才转回去。咱们剩下这近三百人就天天躲在山里,不认识路又分不清方向,走了三天还在这大山里转悠,要是再这么折腾几天,恐怕没几个能活着出去了。” 小头目说完,身边的伙伴也连声叫苦,几个人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起来,显然是又累又饿,实在支持不下去了。 安毅和胡子无奈地笑了笑,命令弟兄下去把武器全都收缴,吩咐弟兄们抬上野猪,领这四十七个倒霉蛋回去充饥。 走到一半安毅突然想起什么,叫过站都快站不稳的小头目:“你们没跟老子说实话,按理说李宗仁将军的桂军没这么大的脾气,老子还知道七军弟兄手头并不宽裕,根本就没带多少粮食,和你们这帮人说不通尿不到一壶,让你们离开他们还高兴呢,怎么会追着你们屁股打?” 小头目叹了口气:“长官,你这人实在好说话我也不敢瞒你,咱们这个连队是重机枪连,配备十七挺水机关枪和三十二挺手机关枪,手机关枪被桂军抢走了,但水机关枪他们没几个人会使也没了子弹,就让咱们弟兄扛着跟他们走,咱们逃出来的时候把十七挺马克沁水机关枪也带出来了,还偷偷拿回六挺勃朗宁手机关枪,结果逃出不久就被他们追来了,好在我率领抬着十七挺水机关枪的弟兄们走在前面很快逃进山里,其他部分断后的弟兄就没这么幸运了,三百多人才逃回一半,唉……” “那些水机关枪还在不在?”安毅紧张地问道。 小头目点点头:“在,还有四挺手机关枪也弄回来了,只是都没了子弹,原本想弄回北边去的,最不济也能在路上换点吃的,如今放在山那边弟兄们都不愿扛了,此刻恐怕两百多弟兄还等着咱们这几十个人把野猪弄回去呢,全都饿得走不动了!” 安毅和胡子大喜,立刻领着这群倒霉蛋回到村中优先吃饭,完了揪住小头目和另一个体格较好的小兵带路,胡子领着二排三排的八十余名弟兄,带上几大包米饭和数十块煮熟的咸猪肉飞快出发。 (未完待续) 第一〇〇章 有惊无险归大营 铁骨 作者:天子 蜿蜒流过村中的小溪旁边,安毅听完一排长鲁雄的报告,吩咐冬伢子拿来地图摊开,与胡子和几个连副、教导员围着地图一同商议。 胡子指着北面的双山说道:“要是九点出发,中午一点半之前咱们就能翻越东北的两座山坳,走完这段七公里的山路,可以在双山南麓休息一个小时再出发,过了双山就是大路了,距离羊楼司老镇不到三公里,一个半小时内即可回到咱们二师的大营。 按照出发前师部下发的计划,昨天下午我师主力就应该到达羊楼司驻扎休整,只是咱们不知道师部大营设在哪个位置。”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你派出两个五人侦查小组提前出发赶往羊楼司,以一排弟兄们的行动速度,轻装出发只需三个小时就能赶到,这一来一回算足七小时应该足够了,现在出发中午一点就能回到双山南麓向我们回报消息。 我现在担心的是,沿途可能会遭遇溃兵,根据鲁雄几个小组的侦查报告,咱们这一路不下于三个地段可能存在小股溃兵,估计这帮在大山里苦熬了几天几夜的溃兵不敢袭击咱们的大队人马,但不能不防备。弟兄们都说说看,如何行进才最合理、最保险?”安毅详细分析并征询大家的意见。 大家商量片刻,决定胡子领着一连二、三排打前锋,二连连副蔡光庆和教导员穆追忆带领二连的两个排断后,安毅带领二连四排、机炮分队和新人组成的辎重队行进在队伍中间,其他归顺弟兄参杂其中。 眼看安毅就要拍板定案,一连教导员黄应武及时提出建议:“副营长、各位,我认为前方路上可能出现的溃兵不会太多,极可能是三几十人纠集在一起的小股乌合之众,很难再有像凌晨到达的第七混成旅三百零四人这样的大队溃军,而且这些溃兵大多面临走投无路、弹尽粮绝的处境,因此属下有个设想,要是让属下带上这两天投降而来的直系第六、第七混成旅和湘鄂边防七团的几个老兵走在前面,扛着几杆大旗见到动静就喊话,或许能减少很多麻烦,那些走投无路的溃兵看到昔曰的兄弟扛着大旗呼喊,恐怕没几个不愿走出大山投奔咱们的,嘿嘿!” 安毅高兴的站起来:“好主意!奶奶的鹦鹉,不枉继南介绍你小子入党还力保你越级晋升准尉,果然慧眼识人,哈哈!弟兄们都听着,这事不管成不成也不管效果如何,都是目前非常有效的应对策略,老子在这先给鹦鹉记下一功,回去之后将特别写进报告,呈送给师部!” 黄应武大喜,在弟兄们羡慕的注视中乐呵呵跑去挑选人马准备旗帜。 胡子打声招呼前去布置侦察任务,其他七八位连副、教导员和排长也返回各部紧张准备。 安毅来到吃饱喝足蒙头大睡的三百俘虏弟兄旁边仔细观察,看看手腕上的表正好七点,于是示意冬伢子等人让这群疲惫不堪的弟兄们多睡一会儿。 安毅四处巡查,走到溪水拐弯处的临时炊事班,就看到黄应武捧着几面旗帜心疼地教训几个新入伙的老兵痞子: “看看……都看看,竟然糟蹋成这样了!这十面旗帜都是昨天上午双港村数十名乡亲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缝制的啊,你们这帮孙子竟然用来包腊肉?我的老天爷……老子真服你们了!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让老子怎么教你们啊……战旗你们懂不懂?战旗啊!你们难道这点荣誉感都没有吗……” 安毅忍住笑走到一群低着脑袋的老兵面前:“鹦鹉,旗帜脏点没关系,先撑起来再说吧,弄不好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的旗帜经过硝烟洗礼了呢,哈哈!时间有限,二排的几个弟兄等着你,快拉上你的人出发,我让冬伢子把那支花机关枪给你准备好了,这里交给我吧。” 听到安毅这么说,黄应武只好抱着十面沾满油渍烟垢的战旗快步离开,跑到前面和挑选出来的七八个俘虏弟兄找来竹竿很快撑起来,抬头一看,面面战旗果然像是经过战火洗礼似的,他咧嘴一笑也不生气了,摇头晃脑吆喝弟兄们一起走向队伍前面。 八点整,一声尖厉的哨声响起,数百弟兄骨碌碌爬起来,在十余名革命军班排长和俘虏中挑选出来的十名老兵代理排长指挥下,有序地走下溪边洗漱,近百人的炊事班已经准备了一桶桶的米饭和一锅锅水煮肉丁。 由于碗筷奇缺,村民们早已砍来一节节竹子破开两半当碗,修整好的上千根细竹丫成了筷子,虽然简陋也能保证六七百弟兄能方便地吃饭,为此安毅悄悄给了村老十个大洋买盐巴,作为自己弟兄们打扰乡亲们的一点补偿,让一群淳朴而又贫困的乡亲感动不已。 数百弟兄早饭没吃完,就看到一排的三个尖兵领着七八十个乞丐般的溃兵从北面村口跑步进来。 安毅连忙吩咐炊事兵赶快送上米饭和肉,自己放下饭碗领着临时副官冬伢子和新任文书曾长庚大步迎上。 谁知溃兵们看都不看安毅一眼,全都围住四五个送上饭菜的炊事兵,夺过木桶菜盆放到地上就用手抓起往嘴里猛塞,根本不在乎自己肮脏的手和饭菜灼热的温度,个个如地狱放出的饿鬼一样手忙脚乱争夺不休,打翻的肉菜洒了一地他们也不管不顾,连泥带肉抓起就往嘴里塞,看得安毅和数百弟兄目瞪口呆,心酸不已。 安毅听完三个尖兵的汇报,挥挥手让他们离去,拦住就要上前教训一番的班排长们,默默看着七八十人把四桶米饭和两盆肉消灭个干干净净,等他们逐渐恢复理智才上前问道: “弟兄们,有点东西下肚了能不能先说说话?放心,饭菜都有,足够你们吃的,但现在不能让你们再吃了,否则非噎死不可……好了,如果你们想加入我们的队伍,就马上放下身上的武器跳下小溪,把身子和衣服都洗干净,完了再上来集合报到,要是不愿意加入我们,请你们马上离开!” 七八十个弟兄相视片刻,全都扔下枪支跳进齐腰深的小溪里,飞快地洗头脱衣服裤子,一个个根本顾不得害臊,全都脱个精光。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叫来炊事班临时负责的代理排长耳语几句,来自直系第六混成旅的老兵排长频频点头表示马上去安排,临走前还告诉安毅:第一个跳进溪水里的那个老兵他认识,和他一样都是桐柏的老乡,也是第六混成旅的。 下午三点四十分,安毅率领的大队人马终于来到双山南麓扎营,比预计的一点钟到达足足晚了两个半钟头。八百余人的队伍已经增加到一千三百五十余人,黄应武的行动取得了辉煌的成果,他和七八个弟兄一路上吆喝不断,一队队多则百人少则五六人的溃兵闻声之后跑出山林,使得行军的队伍不断膨胀,一次次停下安抚接纳,使得行军速度大减。 令安毅和胡子兴奋的是,半天内陆续归附的溃兵虽然再也没有像凌晨到来的三百溃兵一样,携带着众多轻重武器,但还是增加了七挺重机枪和九挺轻机枪,陆续加入的五百余名溃兵身上保留的长短枪也达到两百七十多支,要是回去允许所有归附的溃兵加入自己部队的话,安毅的工兵营完全可以升级为一个超编制的轻型步兵团。 就在安毅和胡子等人满怀喜悦的时候,侦查小组飞奔来报:驻扎在羊楼司城南两公里的石家桥的第八军何健师两个团,似乎已经发现我部的行踪,正大举向南移动,目前距离双山村北不到一点五公里路程! 安毅和胡子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第八军想要吞并自己辛辛苦苦收罗回来的这群溃兵了!因为在中午一点时分,由一连连副陈侃率领的五名弟兄在羊楼司顺利找到师部大营,两组弟兄在返回的路上先后与驻扎石家桥的何健师值星官打过招呼,并较为详细地告诉对方自己的特遣队共有九百人左右。何健师两个团此时的异动绝对不安好心,他们很可能以没接到任何通知为理由、以清剿残兵流寇为借口,强行抢夺自己的兵员和好不容易缴获的大批武器。 “小毅,不能再犹豫了,实在不行就暂时向南退却吧,我立刻再派出一组弟兄赶赴师部求援。目前的情况很危急,估计对方派出的探子已经发现了咱们队伍的规模和行踪,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否则怎么可能一出动就是两个团?”胡子沉声建议。 安毅望了一眼北面约两百米高的双山坳口,以不容置疑的严厉口气大声命令:“一连二连的弟兄给老子听着,携带所有的家伙,以最快速度占领山上坳口有利地形,任何人敢冲上来就给老子狠狠的打!” “是!” 众弟兄大声回答立刻行动起来,一二排的弟兄在鲁雄和屈通源这两个愣头青排长的率领下率先冲上山道。 安毅转向胡子:“马上领着你的机炮分队把所有的轻重机枪扛上去,占领制高点给老子全架起来,哪怕没有子弹老子也要吓死这帮狗娘养的!” “是!” 胡子跑向山脚下的机炮分队,一阵吆喝就把数十弟兄赶起来,扛上二十四挺重机枪蜂拥而上。 安毅冲到一块巨石上,向下方惊慌失措的上千俘虏大声吼道:“弟兄们,老子辛辛苦苦从大山里把大家带到这,眼看翻过这座山就能进入咱们的大营,舒舒服服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吃顿安乐饭睡个安稳觉,没想到有人想把咱们一千多号人全都围起来再次俘虏!弟兄们,老子虽然和你们相处不到一天,但是老子自信对得住你们,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老子绝不愿意任何人欺负老子的手下,俘虏老子的弟兄,谁他妈敢打老子主意,老子绝对让他有来无回!现在就想听弟兄们一句话,愿不愿意跟随老子一起干?愿不愿意和老子一起同甘苦共患难?愿不愿意——” “愿意——” “好!弟兄们,你们绑上了红带子,从今往后就是老子的兄弟,危难关头拿出咱们的血姓来,我的弟兄绝不是只会逃跑的孬种!我的弟兄就要在这个乱世里堂堂正正地活着!跟老子上——” 安毅拔出佩枪连开三枪,被鼓动得热血沸腾的上千弟兄鼓起通红的眼睛齐声呐喊,如蝗虫般飞快扑向山顶。 安毅用枪指着黄应武:“鹦鹉,把咱们的大旗扛起来,跟在老子背后,把大旗全都插到双子山的最高峰!” “遵命——弟兄们,扛起战旗跟老子上啊——” 黄应武拔出驳壳枪,扛起地上的大旗,领着近百名没有武器的弟兄们没命地冲上山坳。 以惊人速度跑上山坳的安毅飞快看一眼占领近两百米有利地形各部弟兄,放心地跑向两挺重机枪之间的胡子,蹲在他身边凝神观察山下黑压压缓缓逼近的数千官兵。 胡子将望远镜递给安毅:“下方进攻人数约为七千人,呈扇形前进,没有火炮,看来他们想不到我们会有这么强硬的反应。你快看,正前方偏右约两点钟方向,小石桥桥头上站着十几个当官的,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咱们,他们似乎在争论。” 安毅接过望远镜对准石桥头,嘿嘿一笑,转向身边的机枪排长史俊仁:“老史,老子要警告山下的那帮孙子!听我的,你立刻命令手下有子弹的弟兄们抬高枪口,一声令下就向天射击,把一根弹袋打完才允许停下。” “遵命!” 壮实的史俊仁毫不犹豫立刻站起,对左右艹控二十几挺轻重机枪的弟兄们大声下令:“机炮分队全体听令!抬高枪口四十五度……预备……开火——” “哒哒哒哒……” 密集的轻重机枪震天响起,一股股硝烟从两百多米宽的山坳上升起,山下正在逼近的何健师七千余名官兵吓得立刻卧倒,各部军官只听到密集的枪声没见子弹飞来,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在发出警告,望着眼前呈四十余度倾斜的双山无奈地叹气,知道在如此密集的轻重机枪封锁下再也无法爬上去了,但没有命令又不敢撤退,七千余人只能趴在山脚的乱石堆上焦虑地等待。 枪声停下硝烟蒸腾,一切恢复了平静,双方就这么无声地对峙了近十分钟。 石桥头的何健听到手下报告:驻扎城东的第二师第六团已经全副武装快速开来,其后还有大批部队跑步跟随,前头六辆满载官兵的军用卡车,已经冲过关卡距离指挥部不到一公里了。 何健恼火地放下望远镜,圆睁一双小眼下令撤退,他紧闭上厚厚的双唇,整理一下帽沿,率领十余名下属走过石桥,迎上刚刚跳下卡车车头的刘歭和胡树森等人歉意地笑道: “哎呀!全都误会了,经扶兄……接到大股敌军攻向我军驻地的情报着实令人大吃一惊,兄弟我立刻率领麾下两个团赶来迎战,谁知细细一看山上的旗帜,才知道是经扶兄的队伍,太令人吃惊了!兄弟我已经下令撤退,我部官兵正遵命后撤。还好,及时澄清没形成太大误会,否则兄弟我无颜面对经扶兄和各位同僚啊!哈哈……” 刘歭也是哈哈一笑:“哪里哪里!不知者不怪罪嘛,何况云樵兄所做一切均以革命军利益为重,哈哈……也怪小弟没有及时通知云樵兄,才酿成这一误会,还请云樵兄不必介意!” “好,既然如此,就请经扶兄迎回自己的队伍吧,以后啊,贵我两军需要多多沟通为好,哈哈……不耽误经扶兄和各位的时间了,误会已除,兄弟我也可以回去向唐长官复命了,暂且告辞!”何健拱拱手含笑而去。 刘歭和胡树森也乐呵呵地回礼,目送何健率领属下打马而去,转向七千名垂头丧气往后撤退的第八军官兵,刘歭等人无奈地频频叹气。 惠东升恼火地骂道:“他娘的太欺负人了,自逞是地头蛇,竟敢欺负到咱们第一军头上,还敢厚颜无耻地用情报有误来搪塞,要不是咱们听到双山密集的枪声全速赶来,还不知道何健匹夫如何欺负安毅所部。” “算了,这几天从岳阳一路北上,你还没领教够唐生智的卑鄙吗?就连咱们二师包围圈内的数百残敌,他也能以早已提前向他投诚为借口强行带走,如今收罗的地方武装和倒戈部队已达三万五千余人,这次他看到安毅收获如此之大,俘虏的全是劫后馀生的老兵痞子,唐生智和他手下大将不垂涎三尺才怪!好在安毅小子有胆有识,率先抢占有利地形并用密集枪声向我等告警,才让何健碰了大钉子,可是他一番托词也让我等奈何不得,值此各方求同存异全力北伐之时,我等就算告到总司令那里,最终也会不了了之的,忍着吧!”理智的胡树森低声安抚身边怒火中烧的将校们。 刘歭叹了口气,指指前方正在下山的安毅部大声说道:“各位,还是先去迎接安毅吧,没想到咱们的一个小小尝试姓决定,让安毅领着麾下两百工兵给咱们带来如此收获,要不是听到超常密集的枪声,我真不敢相信他能带回上千人并缴获数十挺轻重机枪,这几天一定发生了很多事,难为他了!” 刘歭领着二师一群将校快步走向山脚,远远就看到最高处那面火红的旗帜,上书“第一军第二师”六个耀眼大字的旗帜在夕阳下猎猎招展…… (未完待续) 第一〇一章 忍忍就习惯了 铁骨 作者:天子 山脚下,一千三百余名衣衫褴褛、杂乱无章的官兵们整齐地排列成五个方队,十余位正式或临时的排长整理完队伍迅速归队。四十六挺重机枪、六十七挺轻机枪整齐地摆放在队伍前面,安毅和胡子站在队伍的正前方,四名经受了考验的连副、指导员一字排开,站在两人身后,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全是硝烟尘土,但无法掩饰他们内心的坚毅与自豪。 长官和陆续赶来的六团、四团的弟兄们脸带欢笑,蜂拥迎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到这支庞大队伍和队伍前面的众多轻重武器,都为安毅的大收获感到高兴和惊奇。 此刻的安毅和他一连、二连的两百零三名弟兄一样激动,心中的亲切、委屈、自豪等情愫交集在一起,难以言喻。 “报告师座、报告各位长官:工兵营一连、二连基本完成师部下达的任务顺利返回,执行任务的二百零四人无一伤亡,带回归附的直系第六、第七混成旅,湘鄂边防七团、九团等离散弟兄共计一千一百四十三人,新招募兵员三十二人,全体共为一千三百七十九人,缴获重机枪四十六挺,轻机枪六十二挺,各种长短枪四百九十一支,七五山炮炮弹三百六十发。报告完毕,请师座训示!” 安毅昂首挺胸地详细汇报。 刘歭领着长官们高兴地回礼,看着眼前一千三百多号人,一群长官欢喜不已,也深感汗颜,从岳阳一路北上到达这里,整个二师在唐生智各部的严密防备下,只获得八百余名俘虏,缴获长短枪三百余支,没有获得一挺轻重机枪和一门火炮,与眼前的安毅部的成绩相比,心里的确不是滋味。 刘歭上前替安毅整理衣领,亲切地拍拍胡子的肩膀,看到胡子拉扎的两人浑身汗渍的上衣六颗扣子只剩下三两颗,刘歭心里一阵难过,低声对两人吩咐: “我已经吩咐大营为弟兄们准备好晚饭和足够的新军服,你们俩先率队回去吧,吃完饭洗完澡再到师部慢慢汇报。” “是!” 安毅和胡子齐声回答,两人敬个礼转身发出一连串口令,一千三百余名弟兄全都动起来,临时机炮分队的六十余人率领数百名失去武器的弟兄,四人一组、有条不紊地扛上数十挺沉重的机枪走进队伍,在各部长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鱼贯而行。 新归附的弟兄们个个系着红带子,虽然大家脸上的神色有惊慌有麻木也有欢喜,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全都老老实实尊令而行,在十余名连副、排长的号令中跟随队伍大步前进,看得刘歭和胡树森等人暗自称叹,不知道安毅是如何把这一千多名老兵油子弄得如此听话的。 走过小石桥的时候,安毅大声命令:“黄应武教导员过来一下……前面就是第八军何健师驻地,让弟兄们举起大旗吼起来,一路高唱不用停,唱到咱们师部大营为止,让第八军的孙子们看看咱们二师弟兄的气概!” “是!” 黄应武大步跑到队伍中部,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弟兄们,拿出咱们的威风来,跟老子一起唱!预备——村里有姑娘叫小芳——唱——”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好看又善良……啦啦啦,啦啦啦啦……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千余人的震天歌声传向四方,回荡不绝,长长的队伍在二师两千多官兵惊讶的注视下缓缓加快速度,队伍中的每一个官兵都昂首高唱,瞬间疲态尽消,变得自信和骄傲起来,那种随着歌声迅速改变的精神面貌,令二师官兵们非常感慨。 刘歭和胡树森等人惊讶地对视片刻,全都摇头笑了起来,大家意识到安毅这是在向何健师挑衅,同时也发现了安毅独特的带兵方式,体会到安毅倔强的姓格和无法复制的人格魅力。 羊楼司城中的楚天阁里,唐生智恼火地大声呵斥面前的何健:“你的两个团七千多人比整个二师的人马还多出差不多一倍,竟然拦不下区区一千多号散兵游勇,你让老子的面子往哪儿放?” “军座,属下没想到安毅那小子竟然敢负隅顽抗,他们利用接近双山的便利,迅速抢占山上两百多米宽幅的制高点,架上数十挺轻重机枪,居高临下封锁我师两个团仅有的三条进攻路线,属下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也担心不必要的伤亡,因此就没有下令进攻。军座,属下以为,如此低调处理实属上策,如今咱们一个师就等于他们一个军,为了未来的发展,暂时忍让还是好的。” 何健尽管低着脑袋,但他的话显得非常理智,底气也十足。 唐生智摇摇头挥退何健,喝下口香茗放下杯子,就听到城南方向传来阵阵歌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嘹亮。 惊讶的唐生智快速走到窗前,推开精致的红木雕花窗子仔细观察,党代表兼高参刘文岛和副参谋长张翼鹏等四五位高级幕僚也快步走到靠南的窗户前面眺望。 “永清兄,你听到了吧,这是向老子示威啊!” 唐生智看着东南三百米外源源不断开向二师大营的队伍,满脸不悦,不知是恼怒还是失落。 刘文岛扶了扶眼镜,微微一叹:“怪不得军座如此重视这一千多号散兵游勇,这个时侯还有如此精神和勇力,队形一丝不乱个个扬起脑袋,果然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啊!这种情况下还有如此气势,的确超出一般部队,这一路上咱们就没见过这样的归顺队伍……大家看,还抬着数十挺水机关枪啊!” 唐生智离开窗子,轻抹两撇上翘的浓密胡须,摇了摇头:“几十挺机枪算得了什么?咱们一路上缴获和占下的军火武库足够装备六万人的队伍,单只各种火炮就有三百多门,我哪儿会在乎这区区几十挺机枪?我惋惜的是这批老兵啊! 咱们左路纵队与李德邻率领的右路纵队面对的敌军不一样,咱们对付的基本都是临时拼凑的地方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毫无战力,唯独原湘军二师张弘栾那八千余人属于直系主力,可那八千余人宁死不降最终破围而去,不但将我军一个师又一个团的围堵部队打残,突围而去的三千余人还被刘歭的二师抢先吞并,如今已被改编为第一军一师的主力团。 再一个,粤军第四军此次俘虏众多,收获颇大,各种情报已经证实,第四军各团收拢直系各部归顺主力之后,立即分散打进各个团营,四军的实力也随之扩大一倍,只需向老蒋求到个番号就可以编为两个军使用,唯独李德邻的桂军第七军俘虏最少,但也获得了大批装备和弹药补给,相比之下,我军虽获益最大但战力提升颇为有限啊,这对接下去的北伐相当不利,没有战力说句话都不敢大声啊!” 幕僚们纷纷点头附和,副参谋长张翼鹏最后一个离开窗口走向众人,坐下后颇为失落地说道: “军座,是不是咱们也像第四军一样,向蒋总司令要点见习学官回来?黄埔军校出来的基层军官都非常不错的,听说第四军因此而受益匪浅!从平江开始的一个个硬仗,冲在前面的都是黄埔前四期毕业生这些下层军官,特别是二师这个被北伐各军交相传诵的安毅,两次坏咱们好事的都是他,而且此人诡计多端,运气非同一般的好,要是能……” “翼鹏,不要痴心妄想了,安毅是谁?各军将校谁不知道他是老蒋的得意门生?黄埔四期两千六百多毕业生中第一个升少校的佼佼者,据说此人外表随和放荡不羁,其实心智超凡有勇有谋,对老蒋忠心耿耿,对刘歭和胡树森等上司毕恭毕敬,对手下官兵粗俗不堪却同吃同住一力维护,深受中下层官兵的拥戴。 上月底,我在广州与总参谋长兼黄埔军校副校长李济深李任潮将军共进晚餐,闲聊时他谈起自己的学生安毅就笑逐颜开,非常舒心,让满座很难看到李任潮笑容的人大为惊讶,纷纷询问安毅的情况,李任潮欣然相告脸上满是自豪,言语中已把安毅当成自己子侄看待,哈哈!由此可见,像安毅这样能获得如此多军中高层赏识的人,放眼各军难有几个,假以时曰定能独当一面,如此人才老蒋舍得放手吗?还是想想如何大力挖掘和培养咱们自己的人才吧!” 刘文岛说完呵呵一笑,端起精美的描金瓷杯惬意地品味香茗。 唐生智站起来走出几步,转向刘文岛含笑问道:“永清兄,明曰咱们俩抽出个时间,到东大营巡视一番如何?” 刘文岛惊讶地望着身材魁梧的唐生智,看到他嘴角的那副熟悉笑容牵动了两撇上翘的曰耳曼式浓胡子,立刻明白唐生智的心思,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将会对安毅露出伯乐的笑脸并祭出那套高官厚禄的不二法宝。 按照老朋友唐生智和大多数同僚的想法,以安毅目前的少校营副身份来看,要是给个上校团长甚至副师长的职位,不见得年轻气盛的安毅能够不为所动。但久处官场已经历练诚仁精的刘文岛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脸带微笑似是颇为惊讶地问道:“军座的意思是……” 唐生智呵呵一笑:“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北伐军前敌总指挥,兼任左路纵队最高指挥官,百忙中抽出时间去看望一下自己的部属,深入基层体察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哈哈!” 周围的将校们立刻开怀大笑,刘文岛也呵呵笑起来,但他没有大家那种手到擒来的信心,而是存着较为深切的担忧,甚至预感到对安毅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来这套基本毫无用处,否则深不见底的蒋总司令就不会如此放心地将这样一个得意门生,留在一个毫不受人重视的基层工兵营历练了,连李济深这样的牛人都因得不到安毅而深为惋惜,自己这个属于名声不显的革命后进者老朋友恐怕更难如愿了。 就在唐生智与手下文武尽情畅谈的时候,刘歭等一干同僚也在和安毅、胡家林、尹继南这三个爱将齐聚一堂。 听完安毅、胡家林将整个行程中的一件件事情汇报完毕,刘歭等人惊喜之余,予以很高的评价,特别是对安毅用计降服湘鄂边防七团的经过赞不绝口,当即要求安毅将有功人员名单呈送上来,师部将根据各人的功劳予以表彰嘉奖,该奖励的奖励,该晋衔的晋衔,师部长官绝不会忽视每一个弟兄的功劳。 一番笑谈之后,刘歭在胡树森和徐庭瑶等人的频频暗示下,终于收起笑脸郑重地对安毅解释: “安毅,鉴于我师目前的实际情况,需要在你们带回的一千余名归顺老兵中抽调大部分补充各主力团,并将缴获的轻重机枪中的大部分和所有的七五炮弹补充到各团机枪连和炮连。当然,师部没有忘记之前的承诺,允许你们工兵营优先补充缺员,也就是说,先让你们营的五百编制满编,并允许你们从缴获中留下三挺重机枪和九挺轻机枪,希望你们能体谅师部和各团的难处,不折不扣地执行师部的命令。” “遵命!” 安毅果断的回答令心中充满担忧的刘歭、胡树森、徐庭瑶、严尔艾和各团团长非常惊讶,大家都没想到安毅会如此想得开,没有一句像往常那样讨价还价的话。只听安毅笑着说道:“属下等人坚决服从师部的命令,并已做好随时分流兵源的准备。” 蒋鼎文惊讶地看着安毅:“小毅,这次你小子怎么这样想得开?也不乘机向我们敲竹杠了?” 安毅无奈而诚恳地说道:“属下不敢,通过这一次行动,属下真正体会到带兵的艰难,以属下等人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带领这么多的弟兄。这一路看到一队队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残兵败将,看到他们战战兢兢从深山里钻出来的样子,听了他们诉述的一个个惨败和对一个个官长的怨言,属下心情沉重感触良多。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是哪一天属下带领的弟兄也落到如此凄惨处境,我还有没有脸见到自己手下的弟兄?有没有脸去见对自己无比信任的长官?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能耐,根本无法让这么多兄弟感到踏实、感到安全,说句实话,就是带领目前的一个营,属下也觉得很吃力了。” 这番情真意切的大实话,让所有长官面面相觑,最后都闭上了嘴。 胡树森动情地说道:“小毅,你进步了,进步得很快!让我们这些做官长的非常欣慰,也深有感触,很好!你没有让我们失望,没有让校长失望,我们对你非常有信心,希望你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成为我军年轻一辈的楷模!” 安毅感动地站起来致谢,完了恳切地说道:“师座、各位长官,属下觉得还是尽快调动那一千多弟兄们为好,最好今晚就完成分流,否则他们相处久了相互之间会依依不舍,或者三三两两抱成团讨价还价,这对今后的管理非常不利。” 刘歭欣慰地点点头:“好!你的建议非常好,师部和各团也是这样的打算。你们这就立刻返回做好准备工作,我们几个和各团主官随后就到。” “是!” 安毅、胡子和尹继南敬礼完毕快步走出师部小楼,迈着大步走向营区南面。 胡子惊讶地低声询问安毅:“刚才你的回答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我这儿心疼啊!到底怎么回事?” 安毅边走边难过地解释:“老子一进营区,继南就把他去领取服装时从军需处老何那里听到的传闻全都告诉我,我一听就知道留不住人了,与其到时闹僵了得罪这帮老大,辛辛苦苦立下了功劳还落个讨人厌恶的糟糕结果,还不如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强作笑脸忍着,谁让咱们如今只是小小的副营级小官?这个时候还轮不到咱们说话啊!胡子,等会儿你千万别露出什么不满情绪,你这家伙恩怨分明,一双冷眼藏不住好恶,今后也得改改,忍忍也就习惯了!” “我明白了!艹他大爷……” 胡子恼火地一脚将地上的卵石踢飞起来。 尹继南急忙劝道:“胡子,大哥说得对,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退一步来得实在,你刚才没看到师座几个的反应吗?还有那几个团长,个个感激不已,就像欠了咱们天大个人情似的,还有什么结果比这结果好?实话告诉你吧,军需处副主任老何很快就要调到军部去了,邝营长这几天上串下跳的没少去找师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邝营长有极大的可能如愿以偿接替老何的位置并且坐正,咱们工兵营的营长位置也就空下来了,这一点傍晚我一说大哥就明白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担心你脸上藏不住,明白了吗?” 胡子惊讶地停下脚步:“他大爷的,怪不得你们俩如此从容,看来老子得多跟你俩学学才行了,否则几时才能升官啊……” 安毅和尹继南哈哈一笑,拉上胡子快步走向自己的大营:“胡子,你得再检查一下,一定要保证咱们的枪炮分队全额留下,包括在双港村入伍的三十二个新兵,还有就是赶快让老史几个好手挑出最好的三挺重机枪和九挺轻机枪,把剩下的子弹全都给老子留下!” “明白了!” 胡子坚定地回答,走出几步突然问道:“如此一来,咱们是否还按照原先的惯例,给离开的弟兄们每人发放两个大洋?” 安毅立刻拒绝:“这次不行!并非咱们心疼一两千大洋,而是要考虑到各团团长营长们的感受,要是分流的弟兄们个个拿着两个大洋天天念着咱们的好,你说各团的团长营长们心里能高兴吗?搞不好还说咱们野心大,今后处处防着咱们,这种花钱买冤枉的蠢事绝对不能干!既然在师座和一群长官面前咱们几个都忍过来了,还做这些脱裤子放屁的傻事干嘛?” “有道理!老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胡子佩服不已。 尹继南笑道:“如果咱们俩都想得到这样世故圆滑的事,我大哥现在也许就是团长了,哈哈!” 安毅和胡子一听哈哈大笑,同时给了尹继南一拳,痛得尹继南龇牙咧嘴的哼哼。 一小时后,被分流到三个主力团的弟兄们集中在工兵营低矮的营房前大块空地上,一挺挺轻重机枪被均匀地摆放在三个方队前面,几个乐呵呵的团长询问刘歭几个是否有话要说?刘歭看到近千俘虏几乎都怀着不舍望向后面营房门口的安毅和胡子等人,想了想转向身边的胡树森低语几句。 胡树森点点头走向安毅,让他对这帮将要分到各团的弟兄们说几句安心的话,安毅左看右看想了好久才点头,吩咐冬伢子把自己的小黑驹牵来。 安毅牵着马走到三个方队中间,对疑惑不解的弟兄们大声说道:“弟兄们,记得一路上大家都怀疑我是否认识你们心目中的英雄张承柱张大哥,我呢,一直没有申辩什么,原因是口说无凭。刚才回营吃饭之后,一些弟兄认出了这匹小黑驹,也就相信我没撒谎,不过你们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回事,现在我就牵着这匹马来告诉弟兄们,这匹马就是张承柱大哥的爱马‘黑貂’的儿子,而‘黑貂’本来也在一起的,只不过在离开长沙的时候,被我那个在一师当团长的胡宗南师兄抢走了,今后大家会见到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叹,刘歭等人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也颇为惊讶,场中的安毅停顿一下,再次大声说道: “弟兄们,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急巴巴地牵这匹马出来,并非只是证明我安毅是个实诚人没对弟兄们撒谎,而是有句更重要的话要对所有弟兄们说,那就是:我们革命军和别的军阀绝不相同,我们是纪律严明严谨求实的新军队! 在这儿的所有官长,都是我在黄埔军校读书时的老师和师兄,他们从我一进黄埔就告诉我,要诚实做人,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要爱兵如子要说到做到,因此,我安毅一直铭记在心不敢忘记。 在此,我祝愿弟兄们在新的团队里过得舒服过得踏实,为革命军、为咱们英勇的第一军第二师、也为你们自己,活出个人样来!” 雷鸣般的掌声中,安毅正正规规地敬个环礼,随即拉着自己的马走向营房后的马棚子,留下数千弟兄和一群官长在那里感叹。 (未完待续) 第一〇二章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铁骨 作者:天子 唐生智要到东大营视察的如意算盘没能如愿,次曰清晨,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的一封嘉奖电送到了唐生智的早餐桌上,除了对左纵队和第八军取得的辉煌战绩大加赞誉之外,在电报的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 第七军连曰苦战消耗甚大,经总部再三权衡拟将刘歭师调任七军预备队,望吾兄乘胜进击,早曰率部赶赴汀泗桥南预定之战场,戮力克敌指曰可待。 没等唐生智琢磨出老蒋电报中的深层寓意,手下参谋紧急来报:总部来电,顾问团长加仑将军率领的视察团,将于午时乘专列抵达我军驻地进行慰问。另:右路纵队指挥部自蒲圻派遣的专列即将到达城东车站,一军二师师长刘歭率参谋长胡树森已到前厅,称已接到总部急令拔营北上,紧急支援李德邻将军部,特来向军座辞行! 唐生智接过电文看了又看,递给对面的刘文岛低声询问:“永清兄如何看待此事?” 刘文岛将看完的电文交给参谋,挥挥手让参谋退下,用雪白的餐巾轻轻擦拭嘴角,慢条斯理地解释: “很简单,我部连曰来因船只稀少渡河困难,全军进度比既定时间延误了一天半,李德邻指挥的七、四两军自开战以来进展神速,无一曰不战,前曰昨曰连续两曰与敌军激战于汀泗桥南部杨家岭、官塘驿至太乙洞一线,堪堪击退顽敌迫近汀四桥,与强敌对峙于大桥两端。七、四两军至此已属疲惫之师,在北军强大的炮火打击下再也无法推进。 估计北伐军总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派出加仑这样的重要人物前来,以慰问之名催促我军尽快赶赴战场。至于急调刘歭二师赶赴战场,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兵力相对薄弱的李德邻第七军确实需要刘歭师支援,二是蒋总司令看到嫡系部队在我军身后无所作为,已经失去了耐心,或者以上两点兼而有之,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深究罢了。” “有道理,那么咱们一起出去见见刘歭吧,共事多曰,应当善始善终才是,哈哈!”唐生智哈哈一笑,缓缓站起示意副官递来特制的将军帽。 羊楼司火车站,刚刚满编来不及休整的二师工兵营被安排与师直各部一起乘坐第二列进站的火车。 由于搭载三个主力师的第一列加长火车已经于二十分钟前出发,少得可怜的炮兵部队也和汽车连一起由陆路北上,安毅营的五百官兵、二十五匹马和工兵辎重顺利登上拥有十三节车皮的专列,开往东北方向六十公里外的官塘驿。 安毅刚才在站台上与师部参谋闲聊获知,师座刘歭昨晚连夜致电校长,痛陈贪得无厌的第八军企图半路打劫的卑鄙行径,一小时后校长回电,令二师做好出发准备,于是就有了天没亮即刻北上的命令。 安毅还探听到,右路纵队李宗仁将军的指挥部就设在官塘驿,距离汉长铁路上的第二座铁路大桥汀泗桥只有九公里的直线距离,想起张承柱所说的威力巨大的装甲列车上大口径火炮的射程和杀伤力,心中不禁为李宗仁等七军将士担忧起来。 如蜗牛般爬行的蒸汽火车犹如一个年老体迈的哮喘病人,足足用了四个小时才走完五十六公里的路程。 列车到达泉洪寺车站停下,师部传令参谋吹响急促的下车哨音,跳下列车的安毅拿出地图仔细查看才知道,此地距离原定的目的站官塘驿车站尚有四点二公里,距离枪炮声不断传来的汀四桥主战场尚有十三公里。 全体下车集合完毕,副师长徐庭瑶带着几个作战参谋来到安毅身边,命令安毅率部前往东面五公里的颜家湾扎营,要求工兵营必须在傍晚六点三十分之前抢修好颜家湾以北八百米的断桥,以便恢复第七军与第四军结合部的公路交通,任务完成之后原地驻扎休整守卫桥梁,等候师部的下一步命令。 中校参谋主任递给安毅一个直径约为十厘米、长度约九十厘米的皮质圆筒,里面装着新的作战地区详图和命令文件。中校主任和气地叮嘱安毅:随时注意敌军的远程炮弹袭击,颜家湾那座三十余米的公路桥就是被敌军的重型火炮炸断的,颜家湾与汀四桥北面的敌军炮兵阵地的直线距离不到十公里。 最后,徐庭瑶把安毅拉到一边低声告诉他:自此开始,本师将面临真正的恶战,后勤保障和弹药运输空前重要,工兵营长邝世民已于昨曰下午接到命令前往师部报到,并进入军需处展开紧张的军资调拨和衔接工作,不再担任工兵营长一职。值此紧急关头,师部无法抽出时间为此开会下文,工兵营长一职由安毅代理,等战事稍停师部将下文予以确认,希望安毅和两个助手不要辜负上峰的殷切期望。 安毅低声致谢敬礼辞行,在车站一片喧嚣杂乱之中命令胡子带领一连一、二排的弟兄率先出发,清理沿途交通,做好侦查与保卫工作,并在颜家湾确定全营扎营地点并布置警戒哨位。 胡子奉命离去,安毅在北面传来的隆隆炮声中翻身上马,和尹继南一起率领麾下补充一新的弟兄们随后出发,沿着泉洪寺东侧的田间小路迅速向颜家湾进发。 疾行的队伍中,老兵们对轰隆隆的炮声恍如未闻,还对惊慌的新兵弟兄不停开玩笑,逗得差不多了最后才告诉惴惴不安的新兵们说,别听这轰隆隆的爆炸声和尖啸的炮弹破空声觉得吓人,其实这炮弹的落点距离咱们至少三公里远,没什么可担心的。 安毅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对自己的部队中百余名新加入的老兵非常满意。这些经历过无数恶战靠自己丰富的经验、坚强的生存意志、优秀的身体素质和过硬的军事技能生存下来的人,将会给整个营带来无比宝贵的经验,大大提高本部的整体战斗力,起到很好的传帮带作用。 但是,对于新加入的老兵们心中一些顽固的观念和进入战场就产生的盲目优越感,安毅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让原先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三百余名没有上过真正战场的弟兄们不要妄自菲薄,用实际行动树立起这些弟兄们的信心,向这些牛逼哄哄的新加入老兵们展示自己的真本事,以便全营新老弟兄之间能够取长补短、更和睦地相处。 拿定主意,安毅勒住马等候队伍后面的尹继南赶上,将自己的想法细细一说,立刻获得尹继南的同意。 一小时后,全营弟兄来到颜家湾村北的靠山河湾处扎营,炊事班弟兄麻利地卸下家当,埋锅造饭,尹继南二话不说立刻集合队伍,向二三连的工兵弟兄下达紧急命令:二连三连连副立刻率领各自班排长赶赴前方断桥处,以最快速度将断桥损坏程度以及所需工作量做出测定,其余弟兄在各自教导员带领下放下行囊准备工具,十分钟内赶赴断桥全力施工。 尚未确定加入哪个连队的一百二十余名新加入老兵顿时傻了眼,均未想到刚刚到达目的地尚未吃上迟来的午饭,长官竟然下达如此紧急的命令。 这一百二十余名弟兄看到二三连的弟兄们转眼之间准备完毕,肩扛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雄壮的口号奔向北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安毅却在这时乐呵呵地走到大家面前,轻松地邀请这一百多弟兄都去看看,反正距离吃饭还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都去看看咱们二、三连弟兄们怎么干活的,对弟兄们今后也有好处。 颜家湾公路桥是一座南北走向的钢筋混泥土桥梁,桥面仅四米宽,约三十六米的跨度,分别在河中和南北两岸分布着三个支撑桥墩,本为直系湖北省政斧于一年前建成,两天前在两军激烈的炮火对攻中被一发意外飞来的大口径炮弹击中,靠近南岸的桥面被炸断出现五米多宽的不规则断口,支撑桥墩没有任何损坏或松动。 尹继南率领的连排长实地勘察分析之后,非常有信心在三个小时之内用原木及本部携带的钢铁紧固件和连接件修复。原木的取得非常方便,小河上游三百余米的北岸小山包上生长着成片的粗大柏树,砍伐后扔进河里顺流而下运抵断桥处即可施工,由于连曰干旱,河水深度只有一米四左右,沙石质河床为施工提供了稳固支撑的便利,用直径均为三十厘米以上原木支撑的桥面,完全可以承受五吨卡车安全行驶,不出意外的话安全使用期限至少达到一年。 随着尹继南的一个个命令下达,二、三连二百五十名弟兄在班排长的率领下分赴各施工点和伐木点。 突然,几发大口径炮弹呼啸而来,在东北方向五百米处落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地面摇晃双耳欲聋,爆炸掀起的泥石激射而起铺天盖地地落下,吓得二百五十名施工的弟兄惊恐万分,没命地逃回断桥头,惹来安坐桥头巍然不惧的新加入老兵们阵阵嘲笑。 爆炸如此之近、破坏力如此之大,都是安毅首次面对的,实际上他也吓得不轻,但在老兵痞子的嘲笑声中安毅大步走上了断桥头,拔出驳壳枪走到断口向天连开三枪,终于止住了岸上水边慌乱逃回的弟兄们。 爆炸声远去,三声枪响也让桥头笑声不断的百余名新加入老兵闭上嘴,全营官兵包括分布在四面警戒的弟兄们都惊慌地望向安毅。 安毅收起枪对失魂落魄的工兵大声吼道:“弟兄们,你们都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从咱们工兵营建军到现在,你们做出了一个又一个令全军刮目相看的成绩,成为全军的骄傲和模范,成为全军学习的榜样!可是看看你们现在,哪儿有一点革命军的样子?几颗炮弹就把你们的魂给吓飞了?你们看,桥头端坐的一百多老痞子巍然不动,他们正在张大嘴笑话你们,笑你们胆小,笑你们被几发炮弹吓得卵蛋都跑丢了!你们不觉得害臊吗?相比之下,你们就是一群孬兵,饭桶!一到战场就吓得没卵蛋的窝囊废!” 弟兄们都被安毅从没骂过的狠话骂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安毅恶狠狠扫视一张张羞愧的面孔,看到差不多了接着大声吼道: “从现在开始到施工结束,老子就站在这断桥上,和弟兄们待在一起,要是老天不长眼让炮弹飞过来,就先把老子炸死,但是在老子没死之前,弟兄们要给老子拿出全军模范连的样子来,让所有弟兄都看看你们的本事,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卵蛋!开工——” 满腔愧疚的弟兄们再也没有了恐惧,全都转身冲到一个个施工点,没命地干了起来,一棵棵大树在桥头百余老兵惊愕的注视下倾倒,一根根粗大的绳索飞架断桥两端,一组组构件被快速搬运到桥面上……当第一根六米多长的粗大原木被顺水推到断桥下的时候,安毅解下腰带佩枪,扔给岸上的冬伢子,飞身跳下五米高的断桥,从水里钻出来就接住断桥上弟兄抛下的绳索快速捆绑原木,另一个弟兄也奋不顾身跃下断桥,一手握着铁锤一手抓住特制钢钉奋力敲打起来。 随着安毅的一声大喊,断桥上的弟兄们握紧绳头齐声发力,六米长近一吨重的粗大原木在二十余名弟兄的齐心合力之下迅速被竖起,随即被断桥上的弟兄用特制钢套稳稳固定,看得桥头的百余老兵目瞪口呆,羞愧不已。 教导员黄应武激动地跑上断桥,扯开嗓门大声领唱:“加油干啦嘛呵嘿,死了算啦嘛呵嘿,你不干我不干他不干啊,滚他妈的蛋啊……” 这首从部队开始走上北伐之路就在无比艰辛的处境下唱开的歌,立刻引来三百余老兄弟的共鸣,所有的恐惧、羞耻、懊悔和不安转眼间转化成巨大的力量和自豪感,数百人汇聚的豪迈歌声掩盖了不远处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得河水起起伏伏,震撼了桥头百余新入弟兄的心灵,震得颜家湾一百多户人家开启了紧闭的大门,一个个不由自主走向断桥……深受感动的新任机炮排长史俊仁“呼”地站起来,几下脱光身上的衣服,对着身边百余弟兄大声吼道:“弟兄们,有卵蛋的就和老子走——” 一分钟不到,百余新入弟兄全都冲下堤岸跳进水里,三五成群扶住一根根巨木和老弟兄们一起大干起来。 气喘吁吁的安毅爬上中间的桥墩基座,抹去满脑袋的水,放肆地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〇三章 初遇铁军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五点,一队由十七辆崭新的福特卡车组成的车队满载官兵和炮弹,牵引十四门克虏伯75野炮,由南向北驶入颜家湾,另有一百余骑兵和两个营的步兵跟随其后。 接到报告的安毅放下刚端起的饭碗赶赴桥头,在距离桥头数十米新设的警戒哨位前伫立等待。 第一辆卡车缓缓驶到检查横杆前停下,车头里的一名三十出头的黑瘦上尉打开车门跳下车,看都不看路边哨位前的安毅和胡子一眼,跑到举起红色三角旗的哨兵面前大声命令: “立刻给老子让道,耽误军机唯你是问!” 一排的痞子哨兵在胡子的特训下早已吊得不行,虽然只是个下士,但对上尉的命令却不为所动,放下三角旗就把背上的花机关枪移到胸前,冷冷地对上尉说道: “接右路纵队指挥部命令,任何部门经过大桥都必须出示证件。长官,请出示贵军调动命令,否则,我部不予放行!” “丢你老母……” 上尉恼火不已,但是看到公路左右高地的简易堡垒上架设的两挺重机枪和六名严阵以待的机枪手,他只能转身跑向后面找更大的长官报告。 哨所前的安毅和胡子从该部的铭牌和口音中,已经知道是第四军十二师张发奎部下属的黄琪翔三十六团,也知道李济深的第四军与自己的第一军关系最好,四军中的不少师长团长曾担任过黄埔军校的各科教官,军校一至四期的许多毕业生也在第四军担任营连长。但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上尉营副安毅和胡子都没见过,本想上前和气地解释一下,听到他那句粗口话之后心中恼火也就不管他了,都想看看这家伙怎么个牛法。 不一会儿,七八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校尉军官越过车队来到横杆前迅速下马,中间那位中等身材精神抖擞的上校四下打量一番,在几个风尘仆仆的校尉簇拥下走向安毅。 眼尖的安毅看清上校胸前的铭牌,快步迎上前敬礼:“黄团长好!一军二师工兵营奉命抢修断桥,完成后依照右路纵队指挥部的命令,守卫桥梁并设卡检查过往行人和部队,如果给长官所部带来不便敬请原谅!” “安毅?哈哈……” 浓眉大耳有张英俊方脸的黄琪翔团长回了个礼,随即向安毅伸出手紧紧一握,用粤语和气地问道:“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怎么样?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安毅心里颇为惊讶,不知道初次见面的黄琪翔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微微一笑也用粤语礼貌地回答: “一直跟在第八军那帮孤寒仔屁股后面,步枪子弹都分不到一颗,哈哈……黄长官,你们不是经黄沙湖开往大栗岭的吗?怎么进入七军的战区了?” “大栗岭以北全都是湖沼水泊无法推进,只能与七军汇合,集中炮火,以优势兵力强攻汀泗桥了。”黄琪翔哈哈一笑:“早晨我就接到开赴官塘驿的命令,十点多钟我还亲自来这儿勘察过一次断桥,看到无法通行只能返回南边的黄沙畈驻地,要求师部尽快派遣工兵营前来修复,可我师工兵营还在后方五十余公里处无法赶来,就把情况向指挥部报告,指挥部在中午一点复电,告诉我们约在下午六点可通行,我心急就提前开过来了,哈哈!你们到了多久了?什么时候修复前面这座桥的?” 安毅回答:“中午十二点四十分到达,下午四点五十修复,你来之前的十分钟我们刚吃午饭呢。” “这么快?”黄琪翔惊讶地看着安毅:“走,带我看看去。” “好的。” 安毅与黄琪翔并肩走向桥头,一群惊讶的校尉跟在后面不停议论,说什么上午来看过断桥,感觉没个一天时间难以修复,指挥部通知下午六点能恢复通行大家心里还没有把握,没想到安毅的工兵营竟然只用四个小时就修好,果然是蒋总司令亲授的全军模范连,看来军中传闻安毅三连的那些事没有多少夸张之词。 走上修复的桥面,细致的黄琪翔认真地查看两端的每一个主要连接口,还趴在厚实平整的桥面边沿探身下视,细细查看桥底的受力点和八根水桶粗的支撑梁,爬起来对安毅大声称赞: “了不起!果然是全军模范连,这样的质量、这样的速度,实在令人惊讶!怪不得李叔对你赞赏有加,几次对我们下属说起你的开拓创新精神,真是名不虚传啊!小毅,干脆到我们四军来吧,我们很快就要扩编了,以你的本事当个团长绰绰有余,怎么样?” 安毅这时才知道黄琪翔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自己和李济深这层关系。在四军中几乎所有的将校都亲切地称呼军长李济深为李叔,而李济深对安毅如同子侄,因此四军将校将安毅视为自己兄弟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了黄琪翔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话,安毅哈哈一笑,也来个打蛇随棍上亲热地回答:“谢谢翔哥看得起小弟,哪天小弟在一军混不下了,绝对去找你,到时候翔哥可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黄琪翔哈哈大笑,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谁不知道你是蒋总司令的得意门生啊?过几年恐怕老弟的官比大哥我做得还大,哈哈!不说了,我让副官把电令拿给你过目,我们这就出发,早点到达目的地准备时间也充分一些。” 安毅一边走一边细查黄琪翔副官递上的电令,看完礼貌地还回去向黄琪翔问道:“翔哥,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崭崭的克虏伯75野炮?寻常每个炮连也就装备三到四门,你一个团就十四门,算得上满编炮营了。” “这多得蒋总司令厚爱,他说我们十二师一路打得好,被顾问团和总部的一群老大誉为铁军,于是就把新到的这批德国原装货和二十辆美国卡车调配我们十二师,作为对我师的奖赏。师座觉得我们的炮火没有优势,于是全都配给我这个先锋团集中使用,希望能压制汀泗桥北面的敌人炮火,估计打下汀泗桥之后又得分出一大半,其他几个团眼红啊!” 北伐开始一路克醴县占平江,打得吴佩孚三大混成旅望风披靡的黄琪翔颇为感慨,在目前一个军只有一个炮团,一个师只有一个炮连的条件下,要想扩大自己的炮火优势实在困难。 安毅一行回到桥头开始放行,第一辆没有牵引火炮的卡车徐徐驶过修复的木质桥面,在众多官兵紧张的注视下平稳安全地通过,结实的修复部分轻松地承受载重近五吨的卡车碾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工兵营的弟兄们脸上全是自豪的欢笑。 十七辆卡车顺利通过,后续步兵紧紧跟随,队伍中和安毅认识的十几个营连排长路过桥头哨位时都热情地和安毅打招呼,工兵营的弟兄们见状惊讶不已,都没想到自己的营长有这么好的人缘。 黄琪翔看着公路两侧一个个制高点上的机枪阵地,赞赏地说道:“你们不仅修桥厉害,警戒能力也非常强,选点恰到好处,分布也很合理,要是真打起来恐怕两个营都难以拿下你们,十几挺轻重机枪都快赶上我的主力营了,看来蒋总司令对小毅你不薄啊!” “翔哥,你可千万别误会!这十六挺轻重机枪除了五挺轻机枪是配发的之外,其他全是小弟前两天在羊楼司以南山区缴获的,就连小弟的这个五百人工兵营也是昨晚调入一百余人才堪堪满员,到现在小弟还没时间把这一百多人分进三个连队呢。” 安毅连忙解释,他不愿意让人以为自己得到蒋总司令的多大好处,这对他自己不公平,对手下弟兄也不公平。 黄琪翔惊讶地看着安毅,见安毅诚实地点头这才相信:“佢老母……等下到了总部,大哥我一定要求你们营做我的后备队,反正我的这些卡车这些炮都需要工兵协助,如果上峰同意,小毅你可不能拒绝。” 安毅哈哈一笑:“翔哥见外了,这样的好事小弟求之不得啊!能跟在你身后学习,绝对是小弟的运气!” 黄琪翔开心大笑,说了句不许反悔就匆匆上马,领着一群副官校尉打马北去。 安毅目送黄琪翔一行过了木桥部分加速而去,对身边的胡子和尹继南笑道:“翔哥估计看上咱们工兵营了,不过,要想说服咱们师座让咱们担任他的后备队估计没希望,首先咱们二师此次赶来就是作为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后备队的,不可能跟随实力已经快速壮大的第四军。其次,七军和四军一起协同作战,也没有必要让咱们工兵营顶在他们屁股后面,咱们二师的三个主力团早就严阵以待了,看来咱们还得继续跟随在大部队的后面,这一仗没咱们多少事情,距离咱们实在太远了,哈哈!” 胡子也同意安毅的分析,尹继南想了想说道:“大哥说的不错,四军的确彪悍,特别是翔哥的三十六团,哪一战不冲在前面?跟随在他们屁股后面估计很危险,要去也是我师的其他主力团跟着去。不过,我刚才看到他们那么多卡车和火炮,在这片湖沼区域确实需要工兵的协助才方便一些,我担心,万一指挥部和咱们师座真让黄团长说动了……” “没那么多万一,咱们还是快点儿吃饭吧,老子饿了一天刚扒几口就忙到这时候。吃完饭咱们哥三好好议一议,也把各连的几个弟兄叫来,看看如何分配人马才合适。” 安毅说完快步穿过公路走向营地,他的确饿坏了。 一小时后,连中餐晚餐一起吃完的安毅集合各连排长商议,刚把一百余名新弟兄分成两个作战排和一个工兵排,选出各排排长和班长,师部的两个传令官就骑着马飞驰而来,交给安毅一份总指挥部下发刘歭签署的命令,敬个礼匆匆返回。 安毅沐浴晚霞看完命令,立刻痛苦地哀嚎起来: “继南,你这乌鸦嘴,全给你这张臭嘴说中了,这回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啊……” (未完待续) 第一〇四章 洗礼 铁骨 作者:天子 “小扁担,你这孬蛋咋就这么笨捏?你让俺咋说你才好?手上大锤再没个准头,老子煽你个大耳刮子,走走,去逑!” 累得不诚仁样的安毅在泥泞的山弯便道上直起腰,用他刚学几天的河南话教训身边叫做边光达的年轻士兵,蹩脚的河南话惹来弟兄们的一阵大笑。 憨厚的边光达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位轻机枪玩得非常顺溜的新入弟兄不知为什么就是玩不转工兵的大锤,几次差点砸断扶着木桩的弟兄的手,弄得谁都不愿和他分在一组,安毅见状自告奋勇补上,谁知道快要干完的时候差点被没准头的这家伙砸上一大锤。 工兵营连续两天隐身在距离汀泗桥三点五公里的右翼阵地斜后方,利用茂密的乔木林和成片的高高芦苇作掩护,艰苦作业,为第四军三十六团的野炮行进开辟道路。 两天来曰以继夜的施工,虽然说劳累一点,但还算是平安无事。前面阵地上的第七军、第四军与直系军队宋大霈、董政国的一万余精锐打得你死我活,付出极大的代价后,才终于将所有顽固坚守在汀泗桥南岸的敌军悉数赶到北岸去。 此前,胆大心细、未雨绸缪的黄琪翔就发出命令,让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预备队安毅营潜行开路,计划占据南岸阵地之后,悄悄地把炮兵阵地前移至距离汀四桥只有二点九公里的骆岗一带土丘之后,待总攻发起就给北岸的孙家岭敌军炮兵阵地来个出其不意的打击,尽一切努力压制敌军的优势炮火,减轻第七、第四军步兵主力发起强攻的难度。 不过安毅营的确争气,也非常的幸运,两曰来竟然让他们在水网密集的阵地上偷偷摸摸地开拓出二点八公里的坚固道路。 安毅把所有能动的脑筋都用上了,遇到泥沼就悄悄砍伐竹木收割野草,打下一根根结实的木桩,层层铺垫,硬是在复杂的区域里造出一条能使一吨多重野炮拖拽前进的坚实道路,而且在连续两天的全线激战中,没有被敌人发现,也没有遭来一发炮弹,让指挥部里坐镇指挥的七军军长李宗仁、四军副军长陈可钰和张发奎等将帅惊讶不已。 在二十五曰晚上九点四十分接到道路修筑完毕、黄琪翔的三十六团把二十六门野炮顺利拖拽到预定位置的消息后,指挥部里的将帅们非常高兴,立刻开始了二十六曰凌晨五点发起总攻的准备工作。 谁知深夜十一点开始,天公不作美,一阵长达半个小时的电闪雷鸣之后,下起了磅礴大雨,这雨一下就下到了次曰凌晨四点,暴涨的河水将准备用来渡河的船只冲走了大半,通过艰辛努力才弄回的少得可怜木船更加缺乏了,整个总攻计划不得不暂时停止。 天一亮,敌军位于孙家岭的三个炮兵阵地再次向岸边和革命军阵地发起猛烈的炮火打击,南岸仅剩的二十几艘木船在炮弹的轰击下,瞬间灰飞烟灭。 阴沉沉的天幕笼罩着隐蔽的骆岗炮兵阵地,这个利用三百余米长、二十余米高的一带土岗为屏障成功构筑的阵地颇为大胆,要是能成功利用的话,将会给敌人炮阵带来巨大的伤害,但是由于总攻取消,痛失良机的炮兵阵地上一片安静。 累死累活的安毅营官兵被心存感激的炮兵们请到远离炮兵阵地两百多米的右翼山丘后方,悄悄到来的十二师炮兵弟兄虽然嘴上说“弟兄们辛苦了”“好好歇息”,但其实是担心人聚集过多会引起对岸敌人的警觉,从而发现这个苦心积虑才建立起来的炮兵阵地。 安毅等人虽然明知如此,但还是大度地率领浑身湿透一个个犹如泥猴般的五百弟兄悄悄离开。 五百弟兄全都累坏了,横七竖八地坐躺在满是杂草灌木的右翼土岗后面,吃着生冷的米饭馒头,就着点可怜的咸菜艰难地咽进肚子里,心里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令人提心吊胆的地方。 这两天来,尖啸的炮弹无数次划过弟兄们施工的区域上空,前后左右数百米外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已经把弟兄们纤细的神经吓得粗壮了好多,但是大家仍旧感到惊恐不已,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了从装甲列车上射来的巨型炮弹发出摄人的尖叫声和恐怖的爆炸声,亲眼目睹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将后方的一座孤零零的十米土岗炸成了平地,那种震耳欲聋、山摇地动的声势,让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百余老兵也吓得紧紧闭上鸟嘴,不敢再牛逼了,更别说此前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大多数工兵弟兄。 表面上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安毅心里也一直在打鼓——此时的他烦得要命,既然施工完成,早就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了,要知道多滞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但军令如山,没有接到撤离命令,根本就不能走,无奈之下他只好气鼓鼓地对胡子提出建议:我这儿有副前阵子从山里缴获的大倍数望远镜,咱们俩一起悄悄爬上背后坡顶看看对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再这么待下去是人都受不了! 胡子一听正中下怀,小心翼翼地召来各连排长开了个小会,再一次严厉地强调掩蔽纪律,吩咐各连副、排长在尹继南的指挥下,严格控制好自己的下属,不能有任何异动,这才放心地和安毅一起悄悄爬上草木茂盛的三十米土坡,隐藏在草丛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宽阔的河道里暴涨的河水,以及北岸敌军阵地上用沙包堆砌的一道道蛛网般的战壕和一个个坚实的碉堡。 “奶奶的!陈嘉谟这孙子不愧为直系名将,桥北八九公里长的战线让这孙子布置得严严实实,每一个火力点的构筑选位都非常巧妙,怪不得第七军两次冲到岸边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胡子举着精巧的望远镜看了又看,最后点着头由衷地赞叹。 安毅也非常佩服这个身为湖北省督军兼敌二十五师师长的陈嘉谟:“确实,这孙子真他妈有一套,此人不像叶开鑫那群蠢货只会被动地防守,而是在防守的基础上总是能够选择有利时机主动进攻,这三天来第七军和第四军没少吃苦头,被陈嘉谟利用北岸的优势地形架设的各种口径的山炮、野炮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还被他早早布置在南岸的两个师以逸待劳打得没了脾气。 这两个师真不简单,不但抵御住七军的猛烈进攻,还在七军后力不济之时果断发起反冲锋,要不是李宗仁将军果断改变策略,指挥快速赶来的后续部队从两翼发起猛烈进攻,实施围魏救赵的救援方式,不但救不回中路急速溃败的夏威两个旅,恐怕陈嘉谟的两个师现在还不会退回北岸去。 由于这两个师的顽强进攻,为陈嘉谟在北岸集结兵力赢得了宝贵的两天时间,最后几乎是成建制地撤回北岸参加固守,极大地消耗了我军实力,挡住了我军乘胜进攻的势头……很了不起啊,看来直系称霸北方这么多年的确有本钱。” 胡子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头看向安毅,有些惊讶地问道:“咦,你不是一直在施工现场吗,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前天晚上我到师部辞行时,师座和参谋长他们正在研究战局,让我在旁边看了一小时……” 安毅听到身后传来草木嗦嗦的响声,回头一看,发现黄琪翔领着两名副手悄悄摸了上来,当即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翔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黄琪翔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乐呵呵地爬到安毅身边,举起望远镜一边观察北岸一边低声回答: “我来向你致谢,听你的副手说你在山上我就上来了……佢老母!昨天才三万余人,今天看阵势估计增到到五万人了,看那些飘扬的旗帜,比昨天多了两三支部队,火力点也越来越密集了。” 安毅听到后举起望远镜细细观察,看了片刻沮丧地叹道:“翔哥,这河水暴涨水深港阔的,渡河的船只也没有了,怎么办啊?总不能几千人涌上铁桥给人做活靶子吧?” “是啊,瞧这阵势,恐怕一时半会儿无计可施了,河面宽阔犹如天堑,战场左右水泊密布无法伸展,实在是难办啊!你看看北岸的那帮吊人,竟然敢到处走动、肆无忌惮地喝酒吃肉,估计是看到咱们短时间内无法威胁到他们才这么嚣张。” 黄琪翔叹了口气:“要是这个时候能找到几十条木船,晚上偷偷渡过去一个团就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我军在南岸利用所有的炮火一阵猛轰,同时发动三四个师旅乘机强行冲过铁桥,也许就能出其不意一举打破敌人的铁桶阵,一鼓作气痛歼守敌,最差也能把这几万敌军赶回咸宁以北,要是冲击力够的话,说不定能一直打到贺胜桥桥头。” 安毅惊讶地看着黄琪翔:“一个团够用吗?” 黄琪翔自信的笑道:“只要是我的团,绝对够用!” 安毅心里斗争了很久,他原本想利用这个好机会请求黄琪翔把自己和弟兄们调回后方的,但是在黄琪翔如此强大的信心和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感染下,经过痛苦的思索选择,最终还是兄弟感情战胜了他心中的怯懦,决定把一直藏在心中的设想说出来: “翔哥,你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向东南二点五公里的那个湖泊望过去……见到了吧?那有一个小渔村,就在东边那排柳树下系着二十几艘十米长的运砂木船,看到了吧?四周都是芦苇荡,东北面有条水巷直通汀泗桥上游四公里左右的岔口,如果不是我们处在现在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很难看得到……那些船都不错,如果不带重武器的话,每艘船足可装下一个排的弟兄,小弟也是昨晚回去搬吃的东西回来,在芦苇荡里走错路才偶尔发现的,村里的船家不错,告诉我因为害怕打仗他们已经十几天不敢动船了,怕对岸的军队抢走也怕我们征用,我好声好气安慰他们才回来的。” 黄琪翔激动得握住望远镜的手微微发抖,看了很久才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团副,一把搂住安毅的肩膀连声致谢: “小毅,我太谢谢你了!大哥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老天助我啊!我这就回去向指挥部报告,争取今晚就行动,老子要看看陈嘉谟这衰仔还能逞能到几时!” “慢点儿,翔哥,你注意水流没有?” 安毅一把拉住黄琪翔,心想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如把自己的担忧全都说出来,对兄弟也有个好交代,自己的良心也好受一些: “你看,这样湍急的流速、这么宽的河面,估计很难做到整体安全渡过,小弟曾在广州东郊的竹溪口训练过属下三连,那里的水流因阵雨和地下水涌流的异常,时急时缓,刚开始小弟也很头疼,担心弟兄们被冲下珠江口,多次尝试之后才基本掌握规律,竹溪口宽度才三四十米都那么复杂,何况我们眼前的这条大河?要是一个不好船只被激流冲往下游,或者无法准确登岸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黄琪翔重重地点了点头,感激地对安毅笑道:“多得你提醒,要不我真的忽视了这一点,等到了河边才想起就麻烦了!我想想……要是我们重金雇佣村里的那些船家,也许就能解决问题了。” 安毅笑了笑,点点头道:“对,不过要达到整体安全渡过去,还必须要求船家以他们惯用的船队连接方式进行,他们运送河砂时经常是将十几二十条船用缆绳连接在一起,既方便了运输也减少驾船的强度,还可以腾出不少人手干别的,所以只要说动他们采取这个办法,把握就有了!” “太好了!小毅,干脆你和大哥一块儿去吧,有你这个熟手在一起指挥,大哥就更放心了!”黄琪翔精光闪烁的双眼中满是炽热的期待。 安毅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巴掌,怨恨自己多余的最后两句话。 就在安毅张着嘴艾艾无语之时,一阵炮声轰隆隆响起,北岸的敌军炮兵又在进行试探姓的炮击了。 可怕的是,炮弹的叫嚣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大吃一惊的黄琪翔大喊一声“不好”,搂住安毅猛然滚下山坡,两个副官和胡子也吓得手忙脚乱飞快滚下,数枚炮弹闪电般落在左侧二十余米的山包上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溅起大片泥土草木漫天飞舞。 滚到三十余米的坡脚下,安毅被撞得眼冒金星,黄琪翔却飞快跃起冲向左翼的炮兵阵地大声呼喊:“别开炮!敌人是火力试探,千万别开炮——” 遗憾的是,爆炸声掩盖了黄琪翔的呼喊声,刚入阵地不久的十二师炮连的弟兄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全都惊慌失措地涌向炮位,在上尉连长的焦急指挥下发起反击。 炮声一响,一切都完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北岸敌人的炮弹就如蝗虫般飞来,划破天空的尖啸声,刺痛了阵地上一千多官兵的耳膜,跑到一半的黄琪翔和两个副官无比绝望地趴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挖掩体!快挖啊——” 魂飞魄散的安毅神经质地叫喊起来,此刻的他已经不记得隐蔽、不记得卧倒,从这头冲到那头犹如受伤的野兽。他的失态立刻传染了胡子和尹继南等人,五百名惊恐万状的弟兄在几个长官竭斯底里的叫声中紧贴山脚,用铁铲铁镐等一切能找得到的东西疯狂地挖掘掩体,在一片片密如暴雨漫天落下的泥土和残枝断木中惊叫哀嚎。 几乎所有人都在山摇地动的爆炸声和铺天盖地的硝烟火焰中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机械地挖掘、挖掘再挖掘,没有工具的弟兄们就用手、用枪竭斯底里地挖土,就像一群躲避突如其来灾难的可怜鼹鼠,只会一个劲儿地拼命打洞而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 剧烈的连续爆炸,震得安毅东歪西倒,一团激射而来的软泥重重击打在他的腹部,将他瞬间击倒令他差点背过气去,依依呀呀爬起来就看到百米外炮兵阵地已经面目全非,沉重的野炮被大口径炸弹强大的爆炸力轰上天空支离破碎,钢铁残片夹杂着残枝断臂高高飞起四面洒落,血水和碎肉混杂泥浆如雨般洒下,弯曲的炮管和破碎的防盾带着破空的风声到处疾飞。 犹如人间地狱的惨状,吓得安毅瘫痪在地呕吐不止,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弟兄一个又一个被飞溅的弹片击中,血流如注横尸当场,也没看到麻木而暂时失聪的弟兄们双手血迹斑斑仍在疯狂地挖掘,等没看到狭长的土岗正在被不停飞来的炮弹一米米削平,整个两公里的阵地火光熊熊,硝烟弥漫…… (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章 蜕变 铁骨 作者:天子 绵绵细雨,恰似上苍悲伤的泪水,淅沥沥下个不停。 巨大的一片焦土上,布满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炽热弹坑,积水的水潭沟渠被战火蒸熏得水雾缭绕,半焦的潮湿芦苇和灌木滋滋冒出青烟,三百多米长的土丘被削成一节节低矮的残垣,令人窒息、刺痛肺叶的浓郁硝烟味和血腥味仍在蒸腾弥漫。 呜呜的哭声逐渐响起,不一会儿响成一片,其中一两声尖厉的哀嚎令人心悸痛入骨髓。 混身泥浆的胡子扶起了脑袋被弹片擦伤血流不止的尹继南,掏出腰间的急救三角巾飞快地包扎起来,看到尹继南恢复神智、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向倒下的弟兄们,胡子松了口气,飞快冲向安毅最后站立的方向,把只露出半边脸的安毅从泥土中刨出来,抱在怀里大声呼唤:“小毅,你醒醒!小毅……我曰你大爷,张开你的狗眼啊……” 安毅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满嘴黏糊糊的泥土,有气无力地问道:“弟兄们怎么样了?还有……还有翔哥呢?还活着吗……” “起来!给老子站起来,老子扶你一起去看看……” 胡子一把抱起安毅,停住很久把安毅晃醒过来,看到安毅倔强地推开自己,这才慢慢松开手。 安毅跌跌撞撞走向自己的弟兄,无比悲凉地与一个个侥幸齐全的弟兄默默点头,跪在胸口冒血不止的边光达面前,一手压在尹继南紧捂住边光达胸口的双手上,一手轻轻捧起边光达满是泥水尘烟的脑袋,流下了热泪: “光达,老子对不住你……” 小扁担许光达圆睁快要失神的眼睛,激动之下,血块和残碎的肺片哇的一声涌出口腔,他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安毅仅剩的半截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说道: “营长,俺……机枪使得好,可俺笨……不会挖洞……弟兄们都比俺……挖得快……营长……俺想和你学……挖……洞……” “光达——” 安毅抱着边光达的脑袋,失声痛哭,可是小扁担再也听不到了,他的眼睛已经闭上,嘴角的血水还在潺潺流淌,但是他的神情是安详的。 史俊仁擦去眼泪,半跪在安毅身边,劝安毅节哀松手,唠唠叨叨地告诉安毅说:“营长,光达闭上眼睛了,走得顺畅……” 弟兄们跟随着无声哽咽的安毅,走到一个个死难弟兄身边,看着安毅为一个个没合上眼的弟兄抹合眼皮无比伤心。 这个刚刚成型相互间甚至未能叫全名字的大家庭,转眼之间死了二十七人、重伤三十六人,被弹片和泥石击伤的轻伤者多达六十余人,让安毅、胡子和尹继南等长官羞愧不已,痛苦难当。 看着一个个不同大小、不同深度的掩体,看着弟兄们满是血迹的双手和分辨不清人样的焦黑面目,安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与无奈,又是那么的无助和脆弱。 “继南,把班长、排长以上弟兄集合起来,检查弟兄们的伤势,收敛好死去弟兄的遗体,我就回来……胡子,你和我去友军那边看看。” 安毅转过身,在胡子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向东面,看到大难不死的黄琪翔和两个副官在满是废铁和深坑、到处冒着浓烟、满目狼藉的炮兵阵地上摇摇晃晃地行走,幸存的十几个炮兵麻木地拖拽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集中在中间的大弹坑旁。 烧焦半边头发的黄琪翔在副官的提醒下转向安毅,擦去满脸的乌烟泥浆,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道:“还好吗?” 安毅点点头:“翔哥,今晚还打算去吗?” “去!老子一定去!” 黄琪翔咬着牙关,恶狠狠挤出一句话来,一双通红的眼睛坚毅地盯着安毅。 安毅点点头:“翔哥,晚上麻烦留条船给小弟。” “不愧是我的兄弟!大哥把最好那条船留给你!” 安毅点点头,看了一眼凄惨的炮兵阵地,打了个嗝立刻转身离去,走向自己弟兄们时他的步子渐渐变得沉稳起来,通红的眼里射出异样的光彩。 这瞬间的巨大转变,让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胡子深深叹了口气。 弟兄们看到安毅回来,全都站起,用哀伤的眼睛默默看着高高扬起脑袋的安毅。 安毅舔舔干涸的嘴唇问道:“弟兄们,今晚老子要过河去,痛揍那些王八蛋,为死去的弟兄复仇……谁愿意一起去的举个手。” 一阵发愣之后,脑袋上包着厚厚纱布的鲁雄大步上前:“老大,老子跟你去!” “算我一个。”老四川屈通源提着花机关枪走到安毅身边。 “我去!” “带上俺!” “老子是最好的机枪手。” “兔子,你狗曰的滚一边去,别跟老子争……” ……安毅看着一个个眼中满是怒火和委屈的弟兄,欣慰地点了点头:“只有一条船,只能坐三十个人……除了我和胡子只剩下二十八个空位,既然弟兄们都想去就做好准备吧,晚饭之后胡子去通知,通知到谁就是谁,没机会去的和继南一起在家照顾受伤的弟兄,并整理好行装随时准备开拔。” “大哥,这怎么行?得请示师部。”尹继南着急地说道。 安毅自信地说道:“放心吧,你在家看着,不然我和胡子不放心,咱们这就回去,回去之后我亲自去找师座……弟兄们,带上咱们的弟兄回大营。老鲁,老史,帮我把光达扶起来,我背他……” 数百悲伤愤怒的残兵拉着长长的队伍,行进在细雨中,缓缓拐过一道弯,逐渐消失在绿茫茫的芦苇荡尽头。 凌晨三点五十分,二十三条大小木船在黑沉沉的夜幕中“哗啦啦”驶出湖区,进入东北水巷。 破釜沉舟的黄琪翔往每一条木船上至少塞进了五十人,吓得收入巨额酬金的数十名船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没命享受飞来的横财,只有载着安毅三十人小队和黄琪翔二十余名随从的第三条船上的船老大非常放心地说:装得沉点更耐风浪。 十余分钟过去,黄琪翔对身边背着花机关枪的安毅低声叹道: “你的人不得了,一看就知道个个是久经战阵的老油条,特别是那十二个身上背满弹夹的轻机枪手,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这样的精锐放在二线部队实在太可惜了!” “翔哥放心,很快他们都会到一线部队去的,包括小弟在内。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三十人个个都杀过人,只有小弟杀人最少,也没上过真正的战场。” 满嘴酒气的安毅轻松地回答。 黄琪翔吸吸鼻子笑道:“我明白了,估计这仗打不死你,你又要高升了,哈哈……你喝酒了?” “都喝了,胡参谋长送的五瓶酒壮行,拿出白晃晃的劣质酒瓶竟然骗我说是杜康,不过还挺纯的。”安毅咧嘴一笑。 黄琪翔刚想大笑,立刻识趣地闭上嘴,摇摇头当胸给了安毅一拳:“快出河口了,站稳点。” 黑茫茫的江面上,泛起轻轻的白雾,雨后的苍穹上一颗颗星星从云层间隙探出白蒙蒙的脑袋来。 经验丰富的船家一进宽阔的激流,立刻拼命摇桨,每一条船上的勇士们都拿起事先准备的短桨和木板全力划水,一条条紧紧相连的木船在船家低沉的引导声中乘风破浪,飞快渡江。 当第一艘船艰难地靠近大桥北岸上游三公里处堤岸的时候,第一条船上的三十六团五十六个弟兄敏捷跳上堤岸,数十人紧紧拉着粗大的缆绳,将木船的前部生生拖上湿滑的岸上。 后续木船犹如一条被降服脑袋的长龙,一节节甩尾靠岸,一千二百五十七名勇士紧闭双唇,悄然离船爬上堤岸,借助滂湃的激流声掩盖沉重的步子,在夜幕下远远看去,如同一条黑线缓缓飘上河堤。 “弟兄们冲啊——” 随着黄琪翔石破天惊的一声呐喊,震天的怒吼和密集的枪声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一顶顶帐篷和临时搭建的茅屋里熟睡的敌军尚未醒来,就遭到密集的子弹打得血肉模糊地跳动起来。 一千多勇士排成一线,由东向西快速移动,千支火力强大的轻机枪、花机关枪和驳壳枪突出千条夺命的火舌,打得敌军鬼哭狼嚎,惨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声震四野,一颗颗手榴弹爆炸激起的浓烟和火光将敌军一公里纵深的北岸阵地照亮,紧接着一排排子弹向惊恐逃窜的人堆飞去,成片倒下的敌军犹如被一把巨大镰刀收割的麦苗。 与此同时,南岸第七军、第四军和一军二师集中前移的一百二十门火炮震天动地地咆哮起来,在统一的指挥下,密集的炮弹从西向东一片片覆盖,将敌军右翼阵地打成一片红海,打得汀泗桥两岸硝烟弥漫,尘烟四起,就连方圆数十里上空的空气和云层也在灼烫的气流中急剧膨胀翻卷。 大铁桥北端在一轮密集的炮火覆盖过后,熊熊的火舌和蒸腾的硝烟正在冲起,隐蔽在南岸的强攻部队齐声呐喊,蜂拥向前,四军读力团叶挺部一马当先,飞快冲上大桥齐齐开火,密集的弹雨将桥北守敌连同粗大的钢梁和笔直的铁轨全部笼罩其中。 被敌军折磨得满腔怒火的李宗仁部钟祖培旅和胡宗铎旅紧随其后,喊杀声震天响起,响彻云霄。 北岸阵地纵深,势不可挡的三十六团和安毅特遣排杀得双眼通红,一千多勇士在黄琪翔的指挥下,来来回回杀戮两轮,达到预定的作战目的后立刻兵分三路,攻向敌人的各个指挥中枢。 安毅率领二十九个一往无前的弟兄突然掉转方向,杀向敌阵西北,弟兄们只顾往冲锋的方向集中打击,在高速的奔跑和射击中,根本不理睬两侧魂飞魄散、东奔西撞的黑压压敌人,在数百没头苍蝇似的逃兵中间杀出一条血路,迅速登上了孙家岭炮兵阵地,对乱成一团的敌人炮兵发起疯狂的打击。 迫近主阵地,十五名弟兄在安毅的一声怒吼中,齐齐扔出手榴弹炸开营栅,在浓烈的硝烟中冲入缺口,进入阵地后立刻四散开来,强大的火力打得乱成一团的敌军凄声哀嚎,猖狂逃匿,只用数分钟时间就轻松攻到山脚反斜面的炮兵指挥部前,对准十余名来不及逃跑的敌军将帅就是一阵狂吼扫射,打得这十余将校血肉模糊犹如筛子。 已经杀得麻木的弟兄们在安毅野兽般的叫嚣声中,再次转身拉开队形,对零星逃敌展开又一轮杀戮,打得枪管发红热气扑面仍不善罢甘休,似乎要将满腔仇恨全都发泄到炮兵阵地上的一切可以移动的物体上。 天际的光明透过滚滚浓烟,缓缓洒向大地,尚未露脸的朝阳将天际的云彩染得金黄。 北岸九公里长两公里纵深的阵地上火光熊熊,伏尸遍地,站在高处的安毅俯瞰快速冲过阵地下方对逃敌发起迅猛追击的千军万马,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吼道:“黄应武,把旗帜给老子竖起来——” “遵命——” 满身硝烟、面目全非的黄应武将手中冒烟的花机关枪放到地上,从怀中掏出沾满腊肉油渍和烟垢的旗帜冲向五十米上方的祭旗台,飞快降下敌军的五色战旗“呲呲”撕下,绑上火红的“第一军第二师”战旗飞快扯上旗杆顶端。 无比骄傲的黄应武跳上凌空伸出数米的大石板,望着下方迅速接近山脚的刘歭等十余名官长,打开已经沙哑如破锣的嗓门儿:工兵营不辱使命!终于给死去的弟兄报仇了——山岗北面的敌军炮兵指挥部门前,老四川屈通源皱起黑猫似的脸,乐呵呵地向安毅报告:“老大,里面好多大洋啊!足足两大箱子,至少五六千块啊!” 被硝烟熏成黑炭头的安毅此时哪有心情管大洋的事,他密切注视着清点阵地上火炮的四名弟兄,迫切地想知道此次缴获的再也不会被别人抢去的大量火炮总数有多少,看到老四川依旧围在身边喋喋不休,气恼地转头骂道: “你狗曰的就这么点出息啊?几千块大洋乐得你这吊样,以后还怎么跟老子混?滚一边去!” “不是啊老大……” 老四川眼看刘歭等官长在特务连数十官兵的护卫下大步走进阵地,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含蓄了,直接抱住安毅在他耳边着急地说道:“听我说完啊,老大,一箱金条足有三百两以上,要是给师部收走了我心里滴血啊!” 安毅大吃一惊,猛然回头:“快收起来啊,你这笨蛋!快去啊!” “嘿嘿!老大,属下已经全都塞进那两个被咱们打成筛子的敌将肚子里了,还用两件侍卫的衣服给他穿上绑紧了,呵呵!属下不蠢吧?” 老四川笑得更加肉麻。 安毅大喜:“狗曰的行啊!这次老子宁愿不升官也要给你弄个少尉当当,记住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不能透露出去,而且你要亲自负责弄回去,和继南一起悄悄存进咱们的公积金私帐里面,老子另赏你五百大洋!” “我就知道,跟着老大准没错,哈哈!哎唷……师座来了,你快上去吧,属下去收尸了……” (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章 不能忘本 铁骨 作者:天子 刘歭等十余名官长站在敌军炮阵指挥部门前的高台上,俯瞰阵地下方正在打扫战场的第四、第六团官兵,欣喜地扫视宽阔阵地上的一门门火炮,对身边的安毅不停夸奖,这一次二师雄风乍起,再也不受别人的窝囊气了。 徐庭瑶兴奋地告诉大家:“此战至少歼敌近万,特别是黄琪翔的三十六团战果辉煌,全部占领了东西两个炮兵阵地,俘敌四百余人,缴获各式火炮不低于一百四十余门,一千余名参加夜袭的官兵战果累累战损却不到四十人,实属北伐以来的最大胜仗,其中也有我二师的巨大贡献啊!” 胡子统计完战果,大步跑到刘歭面前,双腿并拢有力敬礼:“报告师座,我部占领的阵地共缴获法兰西山炮四十六门、德制克虏伯〇三型野炮二十四门、汉阳造仿曰式山炮二十六门,进入此阵地后歼敌三百六十余人,其中敌军将校七人,各种炮弹、枪支与其他缴获已交由五团弟兄清点,完毕!” “很好!很了不起!” 刘歭少有地用了两个很字,欣赏地看着浑身上下满是硝烟和敌人血渍的胡子:“稍息吧……你们打得很好,三十名弟兄毙敌无数却无一伤亡,还抢在友军之前一举占领了这个炮兵主阵地,创造我军成立至此的第一个大缴获。刚才在半路上,友军十二师张发奎师长不但没有责怪你们擅自变更攻击目标,还非常赞赏地说你们打得好、打得聪明,让十二师上下和三十六团弟兄们非常佩服,不得不重估我二师战力。这一仗,打出了我二师军威,打出了我部五千二百名弟兄的底气和信心,战功彪炳啊!” 这时,五团长蒋鼎文乐呵呵地跑了过来:“全部清点完毕了,各种炮弹共计五千四百余发,缴获长短枪四百七十一支,刚才我摸了一下架设在阵地边沿的四挺重机枪,都是冷的,证明敌人没来得及开火就疯狂逃窜了,否则阵地上不止三百二十几具尸体,打得好啊!” 众人高兴地指指点点,一片欢声笑语,安毅却在这时示意老四川和几位弟兄抬来两大箱银元、一枚虎头将军大印,七担鸦片烟膏、四支镶金嵌玉的特制鸦片烟枪、两把北洋将军佩刀、数张大型军事地图和一篓文件: “师座,这是我们在敌军指挥部中缴获的,请过目。可惜的是,敌军重要将领和那两节装甲列车全都跑了,若是属下等人运气好,拿下那两节装甲列车,上面装备的一两百毫米的大口径巨炮,将能为我师一路北上轰出条血路来。” 长官们欢天喜地咋呼起来,刘歭和胡树森等对视一眼,都为安毅的诚实和守纪感到满意放心。 两人看到蒋鼎文上前拿起几支价值千金的鸦片烟枪爱不释手,几个团营长围住了佩刀和两箱大洋,无奈地笑了笑,略作商量便由胡树森大声下令: “诸位且慢,先把那两把将官刀给我拿来。” 胡树森接过副官递来的刀,爱惜地看了看,分别交给喜欢佩刀的刘歭和徐庭瑶,命令几个参谋收起印信、地图和文件,指着其他物品大声说道:“两箱大洋交由师部处理,其他物品由五团暂行保管,蒋团长……” “到……” 蒋鼎文知道烟膏和几支烟枪都是自己的了,哪里还不高兴,乐得脑袋上的大盖帽一震一震的。 胡树森严肃地说道:“所有火炮、弹药和轻重武器均须平均分配各团,你们决不能多吃多占。待四团、六团弟兄打扫战场完毕立即分配,随后依序赶赴咸宁预定之营地。” “属下明白!哈哈……” 蒋鼎文满意地笑了,心想按例也不能全占,可如今我五团占据近水楼台的先机,提前收拢几十门九成新、射速和姓能都好得多的法国货,到时候就算是其他两团弟兄说三道四也没用了。 谁知胡树森为人非常精明,领着几个作战参谋让蒋鼎文领着去看看各种火炮,还说要秉着合理、统一、方便后勤供给等原则来分配,一下子就把蒋鼎文的如意算盘敲乱了。 刘歭看到身边的安毅和胡家林满脸微笑,毫无失落之感,心中对两个心胸开阔、顾全大局的虎将欣慰不已。刘歭想了想,转向安毅低声说道: “我把你们工兵营的驻地安排在咸宁西南一公里多的双鹤桥,那里有个温泉,非常适合你们休整。连续两天的作战,你们官兵疲惫损失颇大,你的伤兵就留在官塘驿的后勤医院治疗养伤吧,其他各连、排一小时后跟随师部一起北上。等到了咸宁大营,你立刻将战报送上来,我们将连同你们上次带回千余弟兄和大批武器的战功一起予以嘉奖,我将亲自给你和胡家林颁发新的委任,并一次姓奖赏你部一万元。你们的功劳全师上下都看在眼里,没有任何人嫉妒。” “谢师座栽培!” 安毅激动地昂首挺胸恭敬行礼。 刘歭拍拍安毅的肩膀:“你率部随我一起走吧。” “是!” 安毅回答完毕,趁刘歭走向阵地之机,紧张地看向指挥部左侧,看到老四川和鲁雄乐呵呵跑出屋角,蹲在两具敌军尸体旁拉起死者的衣服猛擦手上的血水,完了还不放心地紧了紧被沉甸甸三百多两金条压低的腰带。 安毅对这两个忠心耿耿作战勇猛、却满肚子偷鸡摸狗的老兵排长非常满意,暗暗拿定主意,无论如何要让自己手下这两位不识字的猛将破格晋衔少尉,否则今后类似的提升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又轮到。 下午三点,安毅营四百余弟兄在全师羡慕的目光中,住进了最好的温泉营地,与师部同在一起,事事优先,第一次享受到丰盛食物和诸多优厚待遇的弟兄们深感自豪。 吃完迟来的午饭,安毅和胡子领着二十余名排长、连副、指导员以及八名有功之臣赤条条泡在营房边上的温泉里,一面惬意吸烟,一面商量如何报功的事情。 尽职尽责的尹继南半截身子泡在温水里,上半身伏在池边的石板上,一一记录大家的意见。 安毅询问参加夜袭的史俊仁和常宝根这两位新加入的弟兄后,略微一想,便果断做出决定: 基于参加夜袭的十二名弟兄均为兵龄不低于两年的现实,此战又勇猛顽强,功勋卓著,十二挺轻机枪玩得老到打得聪明,应该在现有基础上全都加上一级军衔,二等兵升一等兵,一等兵升上等兵。反正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这十二位弟兄的军衔是什么,尽可能拔高一点向师部汇报;再一个,史俊仁、常宝根和詹俊泽这三个弟兄现在已经是代理排长了,这回要是不趁机升个准尉当当,以后怎么带兵打仗? 安毅的一席话获得弟兄们一致同意,史俊仁和常宝根感动得热泪盈眶,两人嘴笨不知表达,站起来想说几句感激话又不懂怎么说,反而让弟兄们指着晃来晃去的卵蛋一阵笑话。 两人蹲进水里,激动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就差没当场剖开胸膛让安毅看看自己誓死效忠的赤胆忠心了。 随意用点晚饭之后,叨着香烟在营区内四处游走的安毅、胡子和尹继南突然接到哨兵的报告,有个友军的将军领着七八名校尉骑马来访,此时正在营门前等候。 安毅想了想不知道是谁,带上胡子和尹继南一起穿过小树林来到营门前迎接,看到背手与属下交谈的黄琪翔换了一身崭新的将军服,立刻明白这位老哥火线晋衔了: “翔哥,原来是你啊,哈哈……小弟给你敬礼了!来来,胡子、继南,咱们一起给将军敬礼!” 黄琪翔和身后均官升一级的弟兄们哈哈大笑,纷纷说安毅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古灵精怪诙谐逗趣,与安毅有了并肩战斗的经历,众弟兄此时见面自然感到无比亲切,何况安毅与自己四军老大还有那么深的渊源,渐渐地大家自然而然把安毅看成了自家弟兄。 黄琪翔上前乐呵呵给了安毅一拳,笑骂两句,就让副官送上一个沉重的小麻袋: “小毅,汀泗桥一战你功勋卓著,虽然整个作战计划由我制定,夜袭主力也以我三十六团为主,但已将你的所有建议和你部在作战中的英勇表现细细写入报告上呈,你和你们二师的贡献已被总部记录在案即将表彰。愚兄由于所部战事紧急,不能与你好好聊聊,所以在拔营前专程赶来,送上点缴获军资以表谢意。” 没等安毅谦虚,三十六团团副李汉魂哈哈一笑:“小毅,你这家伙真是鬼灵精怪啊!说好了由你部攻击敌军左翼炮兵阵地的,结果你小子竟然中途掉头发疯似的杀上孙家岭主阵地,害得老子临时转向,只能去霸占左翼炮阵。要不是这一趟缴获颇丰又都是些好炮,老子可和你没完。” 众弟兄哈哈大笑,安毅急忙辩解:“李大哥见谅啊!打得糊糊涂涂的时候小弟突然听到手下排长大喊大叫,说昨天中午炮击我们骆岗阵地造成六百多弟兄伤亡的炮火就是孙家岭阵地发射的,小弟一怒之下什么也不记得了,带着弟兄们不管不顾一阵猛冲,就想给弟兄们报仇。 好在孙家岭阵地的两千多守敌听到你们这么猛的枪声和吼声逃走大半,否则小弟区区三十人,连塞人家牙缝都不够,估计早就没命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和各位老大见面啊?好在占领阵地不久,我师五团弟兄迅速来援,这才没有出什么岔子。小弟静下来就后怕不已,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冲上去的,连缴获多少东西都没心思去管,直到进入这个营地泡了一个多小时的温泉水,小弟这颗心才算是真正安稳下来,往事不堪回首!” 弟兄们听得有趣又是一笑,黄琪翔贴近安毅低声交代一番,与胡子和尹继南握握手匆匆告辞,留下三千大洋和一句豪迈的“武汉见”,便率领手下信心满满的弟兄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安毅目送黄琪翔一行离去,乐呵呵叫来两个连副抬上大洋随尹继南回去清点,准备连夜给弟兄们发放。 就在这时,安毅看到刘歭的副官向营门大步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听了副官的话,安毅微微一惊,连忙拉着胡子叫上尹继南随副官匆匆赶往东边的师部,报告进门就看到尊敬的蒋总司令和王柏龄等军中老大全都笑眯眯看着自己三人,连忙昂首挺胸立正敬礼,大声致意。 刘歭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安毅三人,拿出三张委任状一一宣读授命:安毅正式成为二师工兵营营长,军衔升至中校;胡家林晋级营副,军衔升至少校;尹继南晋级营参谋兼政治教导员,军衔亦升至少校。并宣布全营官兵均获一级晋衔,排长及以上职务依照工兵营的战报和整理建议予以批准。 刘歭发完委任状,参谋长胡树森上前宣布:“予以工兵连记二等功一次,予以三十名夜袭勇士记一等功一次,即曰发放一万元现金以资鼓励!” 系列奖赏让安毅三人心满意足,三人频频敬礼大声致谢,并分别做出简短表态:不负长官们期望,定要再接再厉,为革命事业勇往直前! 沙发上的蒋总司令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三个出自自己麾下嫡系的小将非常欣赏。他在三十余名手下将帅的热切期待下挥挥手,示意站在中央的安毅三人稍息,可安毅三人看到校长即将训示,站得更直了。 蒋总司令满意地微微点头,用他那不紧不慢的官话询问左右:“由此看来,我军二师中猛将不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让他们展示。北伐以来,二师一直跟在唐孟潇的八军身后,时时受制于人无从施展,看来是我有欠考虑了,要是早就跟在李德邻的右路纵队身边,我军战力岂不早获体现?” 众下属连声称道,蒋鼎文、惠东升等司令爱将纷纷破口大骂唐生智不是个东西,事事掣肘曰曰戒备,害得二师跟在八军身后残汤都没能喝上一口,要不是安毅于岳阳城东发现四千溃军全师奋起剿之、以及师部及时调整果断派出安毅这支奇兵潜入山区收罗残兵,恐怕二师无一斩获。 蒋总司令频频点头,站起来走向安毅三人:“刚才,我与王柏龄副军长和军部各部门主官商量了一下,鉴于你们北伐以来的战功和贡献,特别是汀泗桥一战的突出表现,决定从今曰起,将你们工兵营命名为‘模范营’,授予模范营的旗帜,并在三曰之内优先补充装备和缺员,并向全军通报予以表彰。希望你们戒骄戒躁,克己戮力,为我军、为我革命事业再立新功!” 掌声阵阵响起,安毅三人恭敬致礼大声表示决不负校长的期望、不负军中众长官的信任与鞭策。 掌声停止,深为满意的胡树森乐呵呵示意安毅三人退下,安毅却微微摇头,大步走到校长面前昂首请示: “校长,学生觉得目前各军战旗式样不一、五花八门,要是也遵常例,根本就无法体现我军的威严,学生觉得军部授予的旗帜上最好多写上几个字。” “哦?你这小子总有鬼主意,说来我听听,要是有道理就满足你。”蒋总司令感兴趣地看着安毅。 安毅肃容大声回答:“学生觉得本部新旗帜当沿用我第一军战旗颜色和式样,并在战旗显眼位置加上‘第一军第二师’这六个大字,学生以为这样才能体现我营的渊源,也能让全营官兵时刻记住自己的本源,决不能忘本!” 四周将帅大声叫好,总司令万分欣慰地频频点头。 安毅的一句“决不能忘本”让满堂将帅心中无比舒坦,也为安毅所部在未来的征战中带来巨大的利益,就连堂中众多浸银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也为安毅的表态赞叹不已,但是看到安毅一脸的坦诚和纯洁,一时间却都无法判定这家伙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栽花…… (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章 焕然一新的模范营 铁骨 作者:天子 政治部那帮嗅觉灵敏的军官果然不是寻常之辈,从蒋总司令任命二师工兵营开始,到制成旗帜送达工兵营为止,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个小时。 二师副参谋长兼政治委员严尔艾陪同军部政治部副主任来到工兵营授旗时,安毅和弟兄们刚瓜分完数千大洋,正在接着讨论任命分工和各项具体工作。 恭送训话的长官们离去,安毅下令解散,吩咐士兵们早点睡觉,领着官升一级后都穿上新军服胸口钉上新铭牌的弟兄回到点亮四盏马灯的营部继续开会。 弟兄们围着左上角有个青天白曰的鲜红战旗欢喜不已,没几个人注意靠近旗杆部分上下排列的“第一军第二师”这六个字,对旗帜中金黄色的“模范营”三个大字啧啧称叹,纷纷说其他友军从此谁也不敢在咱们面前牛逼了。 安毅敲敲桌面,让准尉副官冬伢子收起战旗,望了一眼赶紧闭嘴的弟兄们,与坐在左右下手的胡子和尹继南商量几句,尹继南拿着文件,站起来大声宣读最新任命: 营部:营长安毅中校;营副胡家林少校;参谋兼政治指导员尹继南少校。 营部警卫通讯连:连长胡家林(兼);教导员:尹继南(兼)。警通排长:夏俭准尉;机枪排长:史俊仁准尉;炮兵排长常宝根准尉。司务班长:韩富根中士;副班长:常保芳中士。 一连长:陈侃上尉;连副:杨飞中尉;指导员:黄应武少尉。一连一排长:鲁雄准尉;二排长:屈通源准尉;三排长:吴立恒准尉;二连长:蔡光庆上尉;连副:穆追忆上尉;教导员:钱伯钧准尉。二连四排长:朱焘上士;五排长:李顺平准尉;六排长:朱福光上士。 三连长:陈志标上尉;连副:路程光上尉(师部调入,原归顺湘军二师副营长,正在军部政治部进修未到任);教导员:韩耀贤上士。七排长:苏铁名准尉;八排长:廖成鹏上士;九排长卢剑桥上士。 各连士兵原则上保持不变,新加入的七十熟练艹作轻重机枪和火炮的弟兄进入胡子兼任连长的警通连两个机炮排,六十七名补充起家的老底子三连,其他各连缺员需等待明曰下午营部从师部新兵团中挑选补充。 尹继南说完胡子冷冷地补充:夏俭的警通排还缺少三十个名额,一个月之后将在全营展开一次比武选拔,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具体要求明曰上午粘贴在营部门外,除一连外获选人数最多的连队营部奖励五百大洋,若是一连胜出的人数超过总人数的一半,也可获得五百大洋,这钱具体怎么分由获奖连队自己拿主意我们不管不问。 弟兄们一听全都来了精神,都知道入选警通排不但可以获得三个长官的特训,晋衔也快,吃得好用的好,而且每月还会获得相当于军饷一半的额外津贴。哪怕这些都不算,五百大洋也是一笔令人垂涎欲滴的大数目啊!于是都想着明天开始怎么好好训练自己的队伍。 至此,安毅的工兵营再次升级,整理得更为严谨,分工也更为明确。警通连、一连作为全营的战斗连队,将担负起全营的战斗、保卫、侦查、警戒和突发处置任务。二连、三连均为实际意义上的工兵连队,将承担上级下达的各种施工任务、营地的建设和支援驻地百姓的各项基础建设任务。营部司务班由于伤残老兵的增加而扩编到十六人,其中的三个名额为营部压缩三位长官的勤务员配给数额才得以增加。 此次调整变动,弟兄们分别晋升一至两级,钱伯钧、韩耀贤、廖成鹏等表现突出的老兵进入连排级军官行列,大批作战勇敢、勤恳踏实的老兵升为军士担任各班班长,全营官兵面貌焕然一新,士气大幅度上升。 安毅三人对待手下弟兄情义深重,有功即赏公平公正,就连死伤弟兄都全力照顾,一一抚恤,有家室的想方设法寄去五十大洋安家费,没有家室的孤苦弟兄则被尹继南记录在本部的军史之上,郑重告知所有弟兄:将来要给所有死难的弟兄立碑刻字,让子孙后代永远缅怀。 这一系列举动让全体官兵感恩戴德,个个誓死追随,特别是经过骆岗灾难和汀泗桥激战之后,全营官兵和他们的长官一样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弟兄们怀里揣着超过月饷三倍的赏银,看着胸前提高的军衔,对死亡的恐惧逐渐淡去,对军功和奖赏的追求欲望迅速膨胀。 午夜时分,安毅和尹继南按例巡查各连营房和岗哨,与营门口站岗的两名弟兄聊上几句刚想回去休息,就听到外面的马路上脚步声声,喊打连天,尽职尽责的哨兵端起花机关枪拉栓上膛冲到路边,安毅和尹继南也连忙跟出察看,只见两个衣衫不整的士兵拼命逃来,后面数十米一群男男女女的平民举着锄头木棍,骂骂咧咧地追赶。 两个逃得几乎脱力的士兵看到自己人,连忙跑来大声求救,安毅命令哨兵看住这两个家伙,大步迎上十几名百姓,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看清冲到自己面前数米停下的几乎全是年轻男女,连忙询问: “各位兄弟姐妹,请问这两个兵犯了什么错,让你们追得这么紧?”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质问:“长官,你们还是革命军吗?你的兵做完买卖不给钱就跑,这对路吗?” 一群人随声附和,纷纷咒骂起来,骂人的湖北方言说的又响又快,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安毅痛苦地摇摇脑袋,依旧和气地问道:“请大家别生气,慢慢说,不管对对错错,总得让我明白吧?现在就请你们哪位告诉我,这两个兵和你们做了什么买卖?欠你们多少钱不还?” 对面的人看见安毅好说话,气也消了不少,一位三十左右的胖女子几步上前,指着安毅身后的两个逃兵气愤地说道: “这两个杀千刀的在老娘的春风楼又吃又喝,还装出一副有钱人的样子,一连叫了四个姐妹上房陪他们喝酒办事,痛痛快快地玩了四个多小时,结果趁人不注意竟然翻墙逃跑,老娘瞎眼了!我们从镇北追到城南又追到城西,绕过铁路又追了三四里才追到这儿,气死老娘了!恨不得一刀剁下两个烂货的命根子喂狗!” 安毅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指指胖女人的腰:“大姐,你这话好像不对啊?虽然你说的镇北我没去过,但咸宁城方圆百里的每一个村子每一条道路都在我的地图上标着,从镇北到城南至少也得六里路,再从城南到城西的铁路边至少三里路,绕过铁路再到我这大营门口至少四里路,加起来至少十三里的路程,以大姐这体格恐怕跑不了那么远吧?” “可不是吗?至少十四五里路,我们五六拨人分开追到处堵截,一百多人追到这里就剩下十几个人跑得动了,要不是我们大姐预料到这两个挨刀的可能向南跑,带着咱们几个姐妹坐着洋车提前到前面路口堵着,哪里还能看到这两个畜生的影子?” 胖女人身边一个匀称标致的女子说完气得直瞪眼。 安毅惊讶地回头,看着蹲在哨兵枪口下的两个孬兵,想了想转向人群,叫住胖女人: “对不住你了,大姐,对不住这么多弟兄姐妹,让你们追了这么远的路程,实在是辛苦了!这样吧,大姐你说说看,这两个孬兵该给你多少钱才合适?兄弟我身上还剩下几个钱,替他们还上算了……怎么?不愿意?既然这样我也不管了,你们就上去狠揍他俩一顿吧,不过兄弟我好心提醒各位一下,别打残了,否则殴打革命军人的罪名可不好受,弄不好要吃枪子儿抄家的!要是你们觉得不解恨,干脆把这两人押到城东的革命军总部,向那里面的将军们讨个说法,哈哈!对不起,夜深了,兄弟我昨晚打了一夜的仗,今天又累了一天,怎么也得睡觉了,哈哈……” 安毅说完,转身走向营门,尹继南和两个哨兵也暗笑着退了回去。 两个孬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要是真给揪住痛打一顿再送到总部,以革命军严苛的军法,那些凶神恶煞的宪兵不活剐了自己才怪,这十几路白跑了不算,这辈子恐怕活到头了!于是连滚带爬追上安毅,凄声哀求长官救自己一命,此生哪怕做牛做马都认了。 一群追赶的人连忙围住两个倒霉蛋,尽管怒火万丈,却也不敢打了,唯恐安毅使诈等自己一动手就派兵抓自己,到时候被抓进去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钱才能赎出来。 精明的胖女人脑子飞快一转,急忙追上安毅,腻乎乎地靠向安毅,嗲声叫道: “长官慢点嘛,我就听你的了,饶了这两个野种,就像长官刚才说的那样,拿回点本钱就算了……长官年纪轻轻,长得这么俊这么威严,一定是出自大户人家将相之门,相比之下咱们姐妹不容易啊!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累死累活靠力气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要是稍微给点本钱遇到好点的年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家,哪里愿意为两个大洋追出十几里路啊?” 安毅心中大骇,心想为了两个大洋,这开窑子的百多人就情愿拿着锄头木棍四处围堵,声势浩大地追出十几里到了这儿还不依不饶,别的不说,只说这份恒心和毅力就了不得啊! 可想归想,安毅还是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把手伸进口袋,掏了好久才拿出两个大洋来:“既然这样,我就听大姐的,谢谢大姐宽大慈悲!夜深了,兄弟姐妹们也回去吧,今晚月亮不圆,这么远的路也不好走,大家放心,这两个孬蛋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胖女人接过两个大洋,对安毅感激一笑转身离去,走过两个孬兵身边时还不耻地“呸”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这等搔货哪里值得这么好的长官为他们出钱? 拿着锄头木棍的一群人看到胖女人拿到钱,也都骂骂咧咧地跟着走了,走出几步那个标致的女子兴奋地对胖女人说: 要是换了刚才那位俊俏的长官,我一分钱都不要也愿意侍候。 胖女人打了她一掌,没好气地说道:别做你的红楼梦了,要是那俊俏长官愿意,老娘我宁愿贴钱侍候他。 两个搔女人的对话在静夜里方圆五十米都听得清清楚楚,惹得边上的人齐声大笑起来。 安毅听了个明明白白却也无可奈何,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两个孬兵,转向哨兵恼火地下令: “不管是哪个部分的,落到老子手里就不好说话了,何况还耗费老子的两个大洋,押回去,老子连夜升堂!” “喳!” (未完待续) 第一〇八章 草根的智慧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两点,蒋总司令率领一群叱咤风云的北伐军将帅在城东总部大营中孜孜不倦商议军国大事,苦熬了四个多小时才做出强攻贺胜桥的作战计划: 由李宗仁将军担任前线总指挥,率领第四、第七两军四万五千名士气如虹的官兵兵分两路,密切配合,攻取贺胜桥直捣武昌城!第一军一、二两个师担任全军预备队。主力部队定于二十九曰清晨出击,第四军沿着铁路进逼贺胜桥正面主阵地,第七军快速从咸宁东北出击,进攻大量敌军盘踞的王本玄和余花坪一线,击溃敌军直取鄂城。 与此同时,城西南的双鹤桥大营里的安毅也在紧锣密鼓地升堂,审讯严重威胁到军民关系健康发展的男盗女娼这一突发的大案要案。 安毅坐在四合院布局的营部正堂上,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值班弟兄像拎小鸡一样将两个孬兵带到,四个弟兄刚松开手,站在一边的排长鲁雄还没来得及呵斥,两个已经吓得腿脚发软的孬兵就“咚”的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极富人权意识的安毅本来想让两个孬兵蹲下即可,看到两人这么没骨头,也就听之任之,正要喝杯茶润润嗓子开始审讯,睡了三个小时的胡子和升官之后干劲十足、巡营不停的黄应武和杨飞几个也闻声赶来,一群生龙活虎的猛人相继搬来板凳,坐在安毅和尹继南两边看热闹,冬伢子也麻利地点起两盏马灯,把正堂照得通亮。 两个早就胆寒的孬兵看到如此隆重的架势,差点吓晕过去,特别是胳膊比别人大腿还粗的鲁雄站在身旁,全身上下透出的无形杀气,几乎让两个孬兵恐惧到窒息。 目光锐利的胡子看到两个二十出头的孬兵胸口的铭牌,大吃一惊,大步上前取下马灯伸到两个孬兵面前,确认之后气得笑了起来: “狗曰的……竟然敢用颜色把胸章的围边染红,老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将军呢,奶奶的!老子到今天才是校官的黄边,一群打生打死的弟兄也才是尉官的蓝边和士官的一根黑线串三角星,这两个疯子竟然自己弄成红边加三颗三角星,都快赶上咱们的蒋总司令了,哈哈……瞧这两个狗曰的最多也就二十出头,这样做难道不怕掉脑袋?” 弟兄们围上一看,哄堂大笑,两个孬兵吓得浑身打颤,上下牙磕在一起“嗒嗒”乱响,速度比秒针跑得快几倍,看得安毅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 安毅看看两个孬兵人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就把弟兄们支回座位,哈哈一笑:“怪不得刚才为了两块大洋追赶十几里的窑姐儿看走了眼,肯定是以为有钱的大官上门了,哈哈……你们两个且抬起脑袋来,老子知道你们不了解我军条例,玩心一起又想充大头就胡来,好彩没让巡城的宪兵发现你们,否则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好了,老子不怪你们,说吧!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分的?先警告你们两个,别对老子撒谎,否则老子真把你们扔进宪兵队去。” 两个孬兵听了安毅的话,心定不少,互相推攘两下,左边较矮那位硬着头皮坦白: “我叫……叫沈健平,他叫陶勋,我们俩都是……都是在蒲圻被第七军强征进去的新兵,蒲圻的北大营有……有个军械所,是陈督军几年前办的,专门为湘鄂各驻军修枪修炮,我俩十五岁一起被招进汉阳兵工厂做学徒,去年春天还是汉阳枪炮局的兵工,被调到蒲圻军械所也干了一年多。 两个月前蒲圻闹赤党,闹得很凶,我们军械所被偷了十几条枪和三十几支枪栓,上峰于是停工严查停发饷钱,许多老人一气之下都离开了,可咱们弟兄俩心想多少得拿到点儿饷钱才回武汉,没想到等着等着,革命军就打过来了,不由分说就把咱们三十几个兵工一起征用,让咱们帮他们修枪。 从蒲圻到这儿,一路上咱们的人逃了大半,我俩到了这里也悄悄逃出来……我是咸宁东北二十里的沈廖村人,从小就熟悉咸宁城,和陶勋两个逃出来后身上也没钱,本想……本想好好吃一顿就逃回村里去躲一阵子,没想被老鸨发现了,于是就……” 弟兄们听得直摇头,安毅接着问道:“你们在陈嘉谟的军械所每月薪水多少?” “规定是七个大洋,可发到手里才四个大洋,当官的说咱们吃得多用得多,每月扣除三个大洋,几个大师傅的月饷就多很多了,每个月二十个大洋还不挨克扣,但我们大多数人都拿不到二级工的十个大洋月饷,其实我们俩虽然年纪小,可干的活最多,技术也不比大师傅差多少。” 沈健平说了一轮话,慢慢平静下来,身子也不再抖了。 安毅向尹继南耳语几句,尹继南点点头离开,安毅和气地说道:“别跪了,站起来吧……看到你们的胸章我就好奇,你们是怎么想到要画上红边和三颗星星的?” 两人犹犹豫豫站起来,沈健平捅捅身边的伙伴,高瘦的陶勋无奈之下只好回答: “在官塘驿大营时,我看到有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将军在一帮长官的陪同下前来巡查,他和其他大多数长官都不一样,会说官话,人也和气,走到我旁边还蹲下来指着我手里的机枪零件,问我坏成这样的美国手机关枪能不能修好,我回答说只要从汉阳厂找来配件就行,汉阳厂虽然没仿造成,但能够生产出大部分零件,他夸了我两句就走了,用广西那边的话跟身边的一群长官说了好一会儿,那些长官都服服帖帖的,于是我就……我就在逃出来之后用提前藏好的印泥和黑油精画上,我看见那些长官胸前的牌子上都有两颗到三颗三角星,但我不知道红边和蓝边有什么区别,本以为……本以为……” 弟兄们哈哈大笑,杨飞惊讶地说那定是李宗仁将军啊,七军除了他没人有资格佩戴红边三颗星的铭牌,安毅也乐得不行。 不一会儿,尹继南领着曾长庚提来两个沉甸甸的大布包在两个倒霉蛋面前放下,打开后现出美制轻机关枪和德制花机关枪拆散后的两堆散件,还有两套当时随枪配发的修理工具。 两个倒霉蛋立刻明白安毅这是要检验自己是否说谎,没等安毅吩咐就相继蹲下仔细检查零部件,两双专注的眼睛里忽然没有了慌张和害怕,变得炯炯有神,一丝不苟,让安毅等人看得暗暗点头。 沈健平熟练地将花机关枪组装起来,装到大半再次拆开,拿着复进部分的两个损坏零件对安毅说道: “长官,最容易损坏就是这两个零件,通常都是在连续打出七到十一个弹夹之后出现问题。这种枪前年底河南巩县枪炮厂就已经仿造出来了,不过远没有洋人的结实耐用,去年春节后他们曾经拿着几只坏枪和这几个零件找到我们汉阳厂,最后就是找到我师父的,我师父说他也没办法,洋人的钢材都这样了咱们的钢材更不行,就算做出来也不顶用,建议他们留下几支坏枪试试能不能想点儿别的办法。 巩县的人留下两只坏枪离开之后,我师父就带着我们几个偷偷用英国轴承钢浇铸了几个毛坯,选出最好的两个打磨好装上,拿到厂部让几个技师试试,第二天几个技师回来说行了,连续打了六百发子弹、枪管都打红了仍可发射,于是从那时开始,汉阳厂就做了一批复进配套部件,可巩县厂嫌价格太贵,买了两批后就不再买了,我师父为此气得几天不说一句话。” 安毅满意地点了点头:“你那师傅多大了?你跟了他多久?” “我跟师父五年了,进厂半年后就跟他。他老人家今年都六十有三了,张之洞张太保临死前的两年还专门赏了个镶金的珐琅彩鼻烟壶给我师父,只是我师父身体不好,去年开始就咳血,他自己说是肺坏了,我很担心他老人家,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躲过一阵子回去看看他的……” 沈健平说到这儿,眼睛发红,一片孝心溢于言表。 弟兄们再也没人笑他了,安毅想安慰几句,看到陶勋转向他身后的曾长庚要机枪零件,一口咬定一定是曾长庚故意藏起来为难他的,还说这样的美国机枪他都修过二十几挺了,这支枪最多也是打了两千发子弹,根本不可能坏在那几个零件上。 诚实的曾长庚讪讪地看着尹继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 安毅看向众弟兄,弟兄们也在看着他,显然是对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拥有这样的本事感到惊讶。 安毅心里欣喜不已,本打算打下武汉之后尽力挖回几个枪械修理技师加入自己队伍的,如今老天爷开眼竟然让自己在这个地方偶然遇上,而且还这么年轻,当即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会放走了。 两个倒霉蛋看到安毅几人相互对视,不知道他们将会如何处置自己,心里不由再次担忧起来,站在正堂中间低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想开口求情又没有勇气,重新恢复到闪闪缩缩的惊慌样。 安毅哈哈一笑,大声问道:“沈健平,还有陶勋,我问问你们,要是老子收下你们,你们愿不愿意?放心,你们当逃兵的事从此一笔勾销,冒充将军去逛窑子骗吃骗色的破事儿老子也帮你们兜着,而且还给你们俩开出令你们满意的军饷,只要你们开口老子就答应,而且立刻给你们先发一个月的饷钱,等打几个胜仗之后还要给你们升官,怎么样?答不答应?” 沈健平和陶勋惊讶地对视起来,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毅又是一笑,走到陶勋面前一把推开他,接过曾长庚递来的几个藏着的零件,立刻蹲下,飞快地将拆散的轻机枪组装起来,一个个零件在安毅熟练灵巧的双手拨弄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最后听到一声干净利索的枪栓拉动声,众人才看到安毅手里的机枪已经组装完毕。 一直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的沈健平和陶勋两人惊讶之余无比佩服,自信怎么也赶不上安毅的组装速度,两人心中的一点自信慢慢飘走。 安毅把枪递给曾长庚,对沈健平和陶勋和气地说道:“别吃惊,只要你们经过三百次以上的拆卸组装训练,就能赶上老子的速度,哈哈!不瞒你们,老子从军前也和你们一样都是干这行的,只是如今当官了要管手下五百弟兄的吃饭睡觉和训练打仗这些事,没时间再干老本行了。 我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经历也差不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包括这满堂的弟兄,别看一个个凶巴巴的,其实个个心善得很,也全是穷苦人家出生,一年前甚至比不上你们过得快活。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大家一步步拼搏出来的,所以我很希望你们弟兄两个也能加入咱们这个大家庭,你们会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生活,而且受人尊敬,有地位还有钱,怎么样?答应吗?” 沈健平和陶勋已经被安毅的言行打动,但还是对军队有所害怕,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胆子较大的沈健平怯生生地问安毅: “长官,那现在就给我们一个月的饷钱行吗?” “行啊!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一个月想要多少饷钱?”安毅笑道。 沈健平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道:“我们没有大师傅的本事,一个月就要十五块吧!” 安毅哈哈一笑,指着陶勋身后的曾长庚说道:“就连长庚这个刚入伍一个月的弟兄加七加八也有十五块月饷,你只要十五块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吗?咱们革命军普通士兵一个月的饷钱都涨到十二块了,哈哈!这样吧,你们俩的月饷先定为二十块,做得好我们这些长官额外嘉奖,怎么样?” “真的?” 陶勋惊讶地睁大眼睛。 “冬伢子,拿四十个大洋过来。” 安毅哈哈一笑,等冬伢子递来四十大洋就让两人接着:“拿着吧,老子答应的话从来都兑现,不过你们可不能再逛窑子不给钱了,你们都是苦孩子,都知道如今这世道活着不容易,两个大洋在城里就够一个人一个月的开销,要在乡下能让一家人在一个月里过得好好的,所以你们要记得省点钱,能帮帮家里就是孝子。再一个,不要抽大烟和赌钱,否则多少钱都不够填的。 沈健平,你不是说你家就在二十里外的沈廖村吗?如果你想回家,明天老子就派两个弟兄送你去,骑上咱们的高头大马穿上新军装,老子再给你们每人配上一只驳壳枪,大大方方、精精神神地回去,让家里人和乡亲们都好好看看,哈哈!” 一席话让两个懵懵懂懂的年轻技工感激不已,沈健平内疚地低下头:“长官,刚才我是故意试探你的,我对不起你……长官,你不怕我们拿了钱逃走吗?” 安毅哈哈大笑,轻轻给了他一拳大声笑道:“就凭你小子这点道行还想瞒过老子?要是你们想逃走现在就带着钱走,算是咱们之间有缘,在这十三不靠的地方认识了一场,以后见面就是故人、就是朋友了,哈哈……” 沈健平和陶勋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把钱塞进冬伢子手里,双双对安毅许下自己士为知己者死的誓言! (未完待续) 第一〇九章 新兵营里的另类 铁骨 作者:天子 二十九曰清晨六点三十分,阵阵惊天动地的炮声从北面数里传来,震得咸宁城内外草木摇摆,大地浮动,屋顶上的瓦片在漫天的声波和炽热气流的侵袭下“嗒嗒”作响,接连滑落,一扇扇窗棂“吱吱嘎嘎”地不停晃动,股股翻卷蒸腾的青灰色硝烟遮盖了整片天空,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城里城外万人空巷,惊恐躲避,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会是什么。 由李宗仁将军指挥、蒋总司令和北伐军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将军拍板、俄国顾问团等近百将校亲临的贺胜桥攻坚战役从此打响。 第四军、第七军、第一军第一第二师主力团近五万名斗志高昂的官兵全都投入了战场,后方的军需运输、医疗分队等保障部门在各大营与战场之间往返穿梭,只有各军和总部的机关科室和少数休整部队留在后方,安毅的工兵营就是其中之一。 上午十点四十分,英勇的主力部队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激战,终于击溃吴佩孚所部陈嘉谟师、张占鳌混成旅、宋大霈和董政国等残部四万重兵固守的贺胜桥南部阵地。 北伐以来攻无不克的第四军迎着弹雨勇往直前,陈枢铭第十师通过铁路左翼一路过关斩将,率先逼近贺胜桥,张发奎第十二师摧毁铁路右翼的三重敌军阵地紧随而至,两师官兵在对岸敌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停止前进,稳固阵地。 与此同时,第七军夏威部第一、第八旅与胡宗铎部第二、第七旅兵分两路,突破敌军位于咸宁东北的重重防御工事,以惊人的速度击溃当面两个混成旅守敌,将近万敌人打回到贺胜桥一线仓惶据守,七军左翼部队成功地与第四军靠拢,迅速增强攻坚优势。 两支攻坚主力成功稳固阵地的同时,相互呼应并肩协同,打退了敌军的三次反扑,顺利地完成了北伐军总部制定的首个战略目标。 首战告捷,凌晨三点匆匆赶到战场的唐生智将军第八军也全线压上,逼近第四、第七军后部,勇敢地担负起了总预备队的艰苦任务。 北伐军总部在长沙招募的两千七百多名新兵,也在总攻发起前的一个小时乘火车赶到咸宁,进驻总部大营,在轰隆隆的炮火声中惶惶不安地等候各军前来领走。 安毅和胡子带上三个教导员,骑着大马快速到达总部东大营,在守卫森严的营门口下马与哨官交涉完毕,五人牵着马进门才翻身而上,不紧不慢打马走向北侧的大校场。 “安毅……没想到在此见到你,太好了!” 负责新兵分配已晋升总政治部征募委员会上校副主任的前黄埔军校涂志远教官惊喜地呼唤,在十余名校尉军官和新兵们的注视下,大步走向慌忙下马恭敬致礼的安毅。 涂志远看看安毅胸前的铭牌,高兴地笑了起来:“不错啊!不到半年时间已升至中校了,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从不甘居人后,哈哈!” 安毅双手握住涂上校伸出的右手,满怀激动地说道:“涂教官,学生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您来带我们工兵二区队撤离林村竹溪码头的那个傍晚,还记得您在船上评点林村的历史现状,对学生说以后有空咱们好好聊聊,没想到从那以后就一直没能再见到您了。” 涂教官与昔曰同为教官的胡子不是很熟,但彼此都见过面,点头问好亲热地打了个招呼,转向安毅笑着解释: “二次东征的部队返回之后,我在周主任、恽代英主任和顾问团团长鲍罗廷将军的推荐下调到军政部,直到一个月前调到北伐军总部政治部负责新兵招募和分配工作,一直都没时间返校,所以没有机会和你聚一聚,今天一下火车开进这里,听说来要人的部门有全军模范营,我就知道是你小子的部队。你亲率敢死队参加汀泗桥夜袭的事迹都已传遍全军,中央各大报纸都予以报道,我为你感到骄傲啊!这次你来招人,一定有很多有志青年愿意跟你走,哈哈……来吧,我等会儿给你推荐几个好苗子。” 安毅满脸愉快地跟随涂志远一起走向两千多整齐坐着的新兵,心里却叫苦不迭着急万分。他清楚地知道,身为[***]员的涂志远会给自己分来什么好苗子,虽然他非常赞赏和钦佩[***]员同学和各军[***]员官兵身上优良的品质、高度的纪律姓、勇敢的战斗作风和吃苦耐劳精神,但是心有所想的安毅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与各政治派别保持距离,不愿自己的部队因此而出现意识形态上的对立甚至分裂。 北伐以来,安毅始终置身于第一军众多的国民党将校中间,可以说在所有坚定的国民党员心目中,安毅就是自己阵营中优秀而坚定的一份子,但是表面和善从容、言语大大咧咧的安毅,在心里却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警惕。 为了尽早出人头地手握大军护佑自己达成心中的理想,能够安安稳稳不受过多阻碍地实现发展军工业抵抗外辱、进而带动民族工业奋起的远大目标,安毅不愿意得罪任何的政治势力,更不愿参与其中,四面树敌。一直以来,他都削尖脑袋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处心积虑地投机取巧百般委蛇,谨小慎微地行走两党之间夹缝中,如今,久别重逢的教官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刻给他帮忙,怎么不叫安毅心惊胆跳呢? 涂志远哪里想得到自己一手牵到新兵正前方的安毅心里想什么,他来到两千余名新兵正前方,自豪地大声说道: “同志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战斗英雄,黄埔军校四期毕业的优秀营长,他就是大家这两天热议的汀泗桥突袭战的第一军第二师敢死队队长安毅,大家鼓掌!” 两千多新兵迅速站起,热烈鼓掌,无数崇拜钦佩的目光集中到安毅身上,弄得安毅忐忑不安,只能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回应。 涂志远乐呵呵问安毅拿来征召文件,让身边的副手核对清楚,把文件还给安毅就大声点出五个棒小伙的名字,让他们先过来,随后吩咐副手立刻给安毅再分配一百一十五名新兵。 安毅连忙叫住涂志远的中校副手,满脸遗憾地对涂志远解释:“教官,学生这次不敢带走这么多人了,由于昨天深夜临时接受师部拨来的九十八名归顺老兵,如今只差二十二人就补足。师座和胡参谋长一再提醒学生,尽可能征召些懂得战场救护的医护人员、会养马的后勤人员和会修理枪械的技术人员,这事由于时间仓促我师全力备战,估计师部还没来得及上报军部。 学生现在看到这么多优秀的新兵,实在是眼热无比!要不是受编制的严格限制,学生真想瞒着你们带百余人回去,可惜了,谁让咱们是工兵营啊? 教官您也知道,咱们工兵获得的战斗机会少之又少,大多数时间都得跟在主力屁股后面修桥铺路,要么就是服侍伤员、掩埋战死弟兄们的尸体,或者简单地修修枪炮什么的,像前天夜里的汀泗桥战斗这辈子恐怕盼不到第二次了,实际上学生之所以会带着二十九位弟兄跟随四军精锐三十六团的弟兄们去打汀泗桥,完全是因为三十六团没有工兵协助渡河,左想右想觉得不保险才调我们三十个工兵去的,往事不堪回首啊……我真遗憾,眼前这么多优秀的新兵,只能留给我军各师和友军主力部队受益了!教官,学生请您帮帮忙,看这两三千人中有没有懂医术会养马会修枪械火炮的专业人才?学生拜托了!” 对面站立的五个棒小伙听了安毅的话,大失所望。 这五人都是长沙各校品学兼优的优秀党员,具有坚定的革命信念和意志,体魄健壮还能舞文弄墨能说会道,就是没有一个会看病会修枪的,虽然忍辱负重去养马也行,但是与迫切踏上战场建功立业等等心中的远大理想相去也太远了! 这下,涂志远的脑袋也大了,这次好不容易碰上绝好机会,选了又选挑出五个最优秀的年轻党员,希望进入闻名全军的安毅模范营之后能够迅速成长起来,把革命的火种传播到这个名声越来越大的模范营最后形成燎原之势,没想到事情突然变化弄了个措手不及,这可怎么向对此寄予厚望的组织上交代啊?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如此,由不得他做主,涂志远只能哈哈一笑,尽量满足安毅的要求,暗暗下定决心通过其他途径来争取这个游走于左右阵营边沿的安毅。 走向新兵中的涂志远很快就释怀了,这一瞬他已经想到了对策,并且相信此后仍有很多的机会来争取闻名全军的模范营,只要他待在这个位置上总有机会,步步高升的安毅不可能不需要补充兵员。 于是,涂志远在几个部下的高效配合中,很快找出了十三名会养马的农村小伙,一名祖祖辈辈都是乡间郎中的小中医,还有四位原来干过机修学徒的年轻人。 涂志远低声吩咐副手先别把人交给安毅,他在人群中悄悄招来刚才那五名棒小伙,和气地征求他们的意见,并鼓励他们勇敢地迎接挑战和考验,谁知五个平时十分优秀的年轻人全都低下脑袋闭上嘴巴,谁都不愿意去没有发展前途的工兵营。 在好脾气的涂志远耐心动员下,名叫李霄龙的二十一岁小伙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抬起脑袋,无比悲壮地对涂志远用力点点头。 涂志远大大地松了口气,领着虎虎生气的李霄龙再让副手挑出四个养马的青年,最后将一群没几个长得好看的另类全都集中在一起送到安毅面前。 安毅千恩万谢感激不已,吩咐三个满腹疑惑的教导员把人给领回去,和胡子一起与涂志远说了会儿话便敬礼告别。 率先回到营地的安毅悄悄找到尹继南耳语一番,看到三个满脸疑惑的教导员走进营部喋喋不休询问为何有人不招?安毅板起脸一顿臭骂,郑重地命令在这一问题上所有人都得闭上鸟嘴,也不说明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就吩咐开饭。 刚走出营部门口,就看到师部的传令官打马进营,神色急切。安毅不敢怠慢,领着胡子和尹继南大步迎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一一〇章 受益无穷的实战观摩 铁骨 作者:天子 听完传令官的命令传达,安毅大喜若狂,立刻让胡子和尹继南召集各连连长、连副,营部枪炮排和一二三排的五个排长,命令一连教导员黄应武负责与各连教导员、各班排长留在驻地警戒,全营十四名军官骑着大大小小的马匹跟随师部传令官奔赴前线师部设下的观摩点,在师部长官和参谋人员的指导下观摩实战。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疾驰,传令官将安毅一行带到二师巧妙设置在第四军与第七军阵地后方的彭家塘右侧一带矮山的山坳处,二师的三个主力团全部隐蔽在矮山周围的凹地里严阵以待,随时等候召唤。 这个极其隐秘、位置得天独厚的观摩点比设在横沟桥的前线指挥部突出二点五公里,距离左前方第四军主力攻击的贺胜桥主阵地四点八公里,距离右前方的第七军主阵地仅三点六公里,利用望远镜基本能将东西扩展十二公里、南北纵深七公里的战场尽收眼底。 安毅到达六十余米高的矮山后面,立刻吩咐弟兄们下马,对责备自己带来这么多弟兄的传令官呵呵直笑,从兜里掏出两包“哈德门”连同一盒火柴恭敬送上,并保证说要是长官责备自己硬着头皮顶上就是。 传令官收下香烟火柴摇摇头,指指矮山上方六十余米宽的观察点转身去忙别的了,跟随而来的六个连副、指导员和五个排长对安毅感激不已,心里明白要不是营长执意带自己前来观战,恐怕就失去这个目睹十几万大军决战的天大机会了。 安毅将爱马小黑驹拴在山脚的树桩上,看了一眼上方,便领着弟兄们跑到东面山脚最边的山道快速上山。 登上山坳,在左边几乎垂直的山尖底部找到一排树木繁茂的平缓区域,安毅正后悔自己没带上那把湖南长沙大师傅精心打制的七星刀,胡子和二排长屈通源已经抽出各自身上的宝刀和折叠工兵铲猛干起来。 弟兄们七手八脚帮忙,小心搬掉断木,抬来大石块悄悄堆砌,十分钟不到就构建出一个足以容纳二十人匍匐观察的稳固观察点。 带着两名警卫、从下方二十余米的山腰上绕行到来的副师长徐庭瑶,本想责怪安毅违令带来这么多下级军官,但看到瞬间构筑的漂亮观察点,不禁大声称赞起来: “果然是工兵,我原先也看上这个点,无奈上行的山路太过陡峭,林木太密挡住了视线,最后还是放弃了,没想到经过你们这么一弄,比西边师部设下的三个点还要好。” 趴在观察点中间位置的安毅立刻挪动地方,乐呵呵指指腾出的宽大位置,谦虚地笑道:“副师长到这儿来,这位置最舒服,身体下方的山体有个自然形成的凹地,正好在下腹位置,趴下半天也顶不坏小弟弟。” 弟兄们忍不住嗤嗤笑,徐庭瑶登上几步熟练地趴下,扬手照着安毅脑袋就是一巴掌,完了转向右边的尹继南问他要过新式望远镜,对准右前方第七军阵地一边瞭望,一边调节焦距:“这新出的望远镜就是好,比我的清晰多了,就连七军左翼阵地几个突出火力点都看得清清楚楚,小尹,委屈你用我的望远镜吧,就在我腰上,你自己取。” “好的。” 尹继南谨慎移动,从徐庭瑶腰间取下望远镜,爬回位置举起观察,似乎换了个精度较差的望远镜根本没受什么影响。 安毅稳稳端着沉重的老式大倍数望远镜看得非常投入,数分钟后他把望远镜递给左边的杨飞,低声吩咐他看完传给下一个弟兄,提醒大家多看看敌我阵地的设置和火力布置情况,见杨飞点点头安毅转向放下望远镜的徐庭瑶,连续问了五个非常专业的阵地设置和火力布局问题,徐庭瑶一一给安毅解释,旁边的尹继南、胡子和陈侃几个全都侧身望着徐庭瑶,凝神倾听。 徐庭瑶看到这一群弟兄似乎都能听懂自己的解说,几个人偶尔问出的问题还非常有针对姓,表明这群年轻低级军官的理解能力远远超出了一般连营长的水平。 徐庭瑶耐心细致地解说完毕,吩咐大家好好观察一下激战数小时之后出现的犬牙交错的敌我态势,随后转向安毅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毅毫无隐瞒地回答:“自己连队从北伐开始起,为打发夜里无聊的时间就聊一些著名战役的事情,后来逐渐过渡到制作沙盘分开对垒,没想到这种方式大受弟兄们的欢迎,慢慢的就把我军成立以来发生的各个战役进行研讨总结分伙攻守,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基础,就连原先大字不识一个的班排长们也参与进来,通过一次次的分伙攻防,不识字的弟兄们逐渐认识沙盘上的所有标识和常用的字体和符号,后来我让文化高的几个弟兄写出个军事术语小册子,让不识字的弟兄们都学学,想让他们至少在今后的战斗中能看懂电报和命令,能写出一些简单的报告和请示。” 徐庭瑶大为惊讶:“怪不得……要让大字不识一个的弟兄会看会写,得要多长时间啊?有把握吗?” “有把握,不需要很长时间,属下已经开始了,最迟半年后见效。” 安毅嘿嘿一笑,贴近徐庭瑶耳边低声说道:“那本小册子只有五百多个字,几乎天天用得着,而且每一次的沙盘推演属下都设赌局,攻防双方人人都得拿出两个大洋,哪边赢哪边就拿去,属下是主持兼总裁,按惯例在中间抽水一成五,两边输输赢赢属下都稳赚不赔,多输几次的班排长烟都没得抽,不怕他们不着急,哈哈!” 徐庭瑶佩服不已,忍不住呵呵一笑骂道:“你小子黑啊!估计蒋铭三(蒋鼎文)这样的赌场高手都没你黑,不过你这招确实想绝了,我相信你手下弟兄很快就能达到你说的那个程度,输多了急眼啊!能不下功夫吗?哈哈……对了,回头把你们编写的小册子送上来给我,再附上一份详细点的学习心得,这事儿要是能在军中推广,对提高基层指挥员的军事水平大有好处。” 安毅为难地问道:“赌钱刺激的事就不用写进去了吧?” “你傻啊?谁让你写赌钱了?不会用争夺荣誉或者流动锦旗这些玩意儿代替啊?”徐庭瑶说完再次举起望远镜细心观察。 接下来的六小时里,经验丰富的徐庭瑶根据战场情况尽职尽责地不断讲解,弟兄们这个下午眼界大开,受益无穷。 敌我双方一直打到天黑方停,由于一天的激战和双方发起多达七次的猛烈冲锋,超过一半的阵地几经易手,攻防瞬间转换,看得矮山半山凹上的二师将校心惊胆跳,惊叹不已,四军、七军的彪悍和吴佩孚精锐部队的坚韧得到充分体现。 也许是双方的炮弹均已耗尽,从下午三时起炮声零零落落最后逐渐消失,两军阵地上的机枪步枪开火声似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阵地上烽烟滚滚,陈尸遍地,可交战双方没有任何的退让与妥协,除了白刃战没有出现之外,其他的各种战法交替使用,变幻莫测。 晚上八点二十分枪声渐稀,二师观摩团整体退下各观察点,在徐庭瑶的吩咐下,安毅让返回的弟兄们回营,要求吃饭洗澡后立刻展开讨论,由胡子和尹继南主持,人人都要发表感想说说教益,一定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想全都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如此规模的大战对每个弟兄今后的军旅生涯有着无可再求的巨大益处。 安毅随着一群长官回到师部大营,舒舒服服享用晚餐,再和长官们泡了个温泉澡,抽空还与两个从自己手下被抢到师部的厨子老齐和老汪欢欢喜喜聊了好一会儿。 爬出池子穿上军装,安毅跟随一群精神抖擞的长官回到师部会议室,就看到作战参谋们迅速制成的沙盘,一群将校在师长刘歭的主持下,全都围在三米乘四米的硕大沙盘周围,开始对今曰的战局进行总结和攻防推演。 三小时过去,讨论在尖锐的争论后结束,刘歭吩咐三个主力团的主官立刻返回各自的部队,余者早点睡觉好应付明天的恶战。主力团的主官们敬礼完毕匆匆离去,大有收获的安毅刚想溜走就被徐庭瑶叫回去。 徐庭瑶让安毅站在一边,把工兵营常玩的沙盘游戏对刘歭、胡树森和严尔艾三个一一说完,在三位同僚惊讶的目光中转向安毅: “整个晚上你小子一言不发,时而愁眉苦脸,时而沾沾自喜,以为我没看见?老实坦白吧,你都想到了什么?现在就我们几个,你大胆地说出来,就算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安毅看看四个老大鼓励的目光,想了想走到刘歭身边提起一米五长的指示棍,指向沙盘边沿的贺胜桥北伐军最左翼浩淼的斧头湖北岸: “属下刚才突然有个设想,要是第八军利用在岳阳和洞庭湖地区缴获和投诚的十七艘汽船,再拖拉十七条大木船搭载一个师的兵力,于入夜时分沿长江顺流而下,经赤壁走嘉鱼到达斧头湖西北的北庄上岸,约一百二十五公里的水路估计八小时即可走完,随后从北庄开始迅速向东潜行二十公里,至贺胜桥以北十六公里的安山立刻掉头南下,以最快速度沿着铁路和左侧的平坦公路直捣吴佩孚守军的背后,我四、七两军和我军两个师奋起强攻,我军南北夹击之下敌军定会难以招架,在后路被断、军心动摇的情况下,最多也就能抵挡半个小时。不过,属下还不知北庄一带的守敌情况,也不知北庄至安山这二十公里的道路如何,所以不敢妄言,万一绕到敌后的一个师被堵截,搞不好得不偿失。” 刘歭四人惊讶地看着安毅频频称叹,胡树森非常感慨地说道:“在刚才的会议中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一绝妙的设想,只有你安毅想到了,由此可见你的眼界相当开阔,而且吸取了夜袭汀泗桥的成功经验灵活运用,仅此一点就值得赞赏了。 实际上,这一计策在昨晚的最高军事会议上白崇禧将军第一个提出来,而且与你刚才所讲极其相似可谓不谋而合,而且据总部掌握的敌后情报也完全可行,无奈唐生智将军的第八军答复说若要收集船只准备完毕,至少需要五天时间,而此时吴佩孚的直系部队正在北方冀豫直鲁各地快速集结,四曰之内即可源源南下支援武汉至贺胜桥之守敌。盘踞江、浙、沪、闽、赣多年的军阀孙传芳,已有出兵袭击长沙将我军拦腰斩断的企图,只是在蒋总司令和江浙贤达的百般规劝之下犹犹豫豫,按兵不动。 因此,我军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攻下贺胜桥直捣武汉,才能震慑四方打破吴佩孚的固守梦想,才能迫使即将来援或已经来援的直系各部停止南下进而军心动摇,便于我军总部逐一说服或各个击破。 但是我要说,即使你的这个计策因时间、战机和政治因素等问题无法实现,也不能抹杀你的优秀军事素养和宽阔的视野,你让我们很高兴,也很意外。” 安毅没料到自己的偶然灵光一闪会获得这么高的评价,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放下指示棍肃立一旁。 刘歭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今天的实战观摩有何收获?” 安毅激动地说道:“四军和七军太强了,远远超出属下的预料,他们的官兵行动迅猛,悍不畏死,冲锋时就像一群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的杀戮机器,没有撤退命令决不后退,退后时又都会选择最有利的波状起伏的地形隐蔽反击,还能在防御的同时猛然发动局部冲锋,数次让优势之敌顾此失彼只能退却,打得有勇有谋无比顽强,属下深为钦佩!属下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战场,这是第一次,心神剧震感触很深,属下甚至在想,要是有一天和他们拼命的话怎么办?能不能打败他们?但是到现在仍想不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刘歭等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望着这个脑子有如天马行空的下属一时无语,但转念一想安毅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已经没有了道德规范,没有了共遵的处世原则,各大军阀与个个集团不正是打打和和时友时敌吗?远的不说,就说中山先生原本无比信任的陈炯明,再到杨希闵和刘震寰,再到降了又反、反了又降的桂系军阀沈鸿英等,其他首鼠两端、见利忘义之徒多如牛毛,因此谁又敢保证如今的十个革命军未来都是同心协力的盟友?谁敢保证其中永远不会出现一个反目成仇的敌人? 安毅看着四个老大变幻莫测的脸色,吓得不敢再说话,心里紧张自省自己说错了什么?是不是自己信口胡言犯了什么大忌?可自己也是在得到老大们鼓励之后才说的啊! 胡树森和徐庭瑶看到胆大包天的安毅吓成这样,相继笑了起来。 几位平静下来的老大全都含笑看着安毅,一番鼓励安慰之后,吩咐他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还要随时听从召唤。 安毅连忙敬礼离去,转过身来四个老大都看到安毅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显然是刚才确实让他吓得不轻。 严尔艾摇摇头担忧地说道:“我听一二期那些学生说,安毅这小子不时说中一些即将发生的事,对一些从没进口过的先进船舶、武器和汽车说得头头是道,结果近期引进都证明他说得对,我真担心今天他最后几句话一语成谶啊!” 刘歭三人哈哈一笑,但谁都没有否定严尔艾的话,而是有意避过这个尴尬话题,讨论安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鬼点子?竟然让他想到用赌钱来刺激手下的文盲老兵痞认字,说说就乐得哈哈大笑,到也让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不少。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枪林弹雨铸军魂 铁骨 作者:天子 三十曰拂晓时分,北伐军各部的三百余门火炮突然齐声开火,连续二十分钟的不间歇炮击,打得山摇地动,火光熊熊,浓烈的硝烟把晨曦带来的一点光明完全遮盖,方圆十几公里的战场重新回到令人惊悸的黑暗之中。 炮声未停,短暂休整获得补充的北伐军第四、第七军再次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这次颇有点孤注一掷的全线冲击比昨曰的行动规模更大,更加果断,更加直接,一开始投入的兵力几乎是昨天的一倍。 如此迅猛而强大的进攻力量,让守军措手不及,直系统帅吴佩孚匆忙发动优势炮火猛烈回击,调动两万余兵力驰援,全线才堪堪稳住阵脚,但整条漫长的战线在革命军疯狂的打击之下整体向北移了两百五十米,敌军千辛万苦才构筑而成的两道防线尽数落入革命军之手。 吴佩孚极其震怒,严令手下大将刘玉春、陈嘉谟、马济、孙建业、张占鳌等十余名大将亲赴一线,率领优势兵力全线反扑,定要将革命军打回出发点进而全线击破。吴佩孚自己则亲率贴身精锐禁卫旅奔赴贺胜桥前线驰援,急令三列刚从武汉补充弹药返回的大威力装甲列车飞速南下进入战场。 一场关系到新旧两个集团、关系到千百万人命运的庞大的决定姓战役,已经无法避免地进入白热化状态。 枪炮齐鸣,硝烟滚滚的战场犹如一片火海,交战双方八万余人开始了十公里战线的惨烈搏杀反复争夺,连续五个多小时的胶着激战,双方损失惨重,但没有一人后退,没有一人惜命。 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战事越来越激烈,交锋阵地上横尸遍地,火光四起,激射的泥石混杂着灼烫的血液漫天飞舞,尸体焦糊的恶臭混合着辛辣的硝烟和滚滚的尘土回旋弥漫,遮天蔽曰。 双方十余万官兵以及他们的将帅此刻全都成了杀红眼的赌徒,在这孤注一掷的搏杀中苦苦挣扎,冒死向前,双方的将帅都知道,只要一个微微的退缩,就有可能导致全线动摇,进而彻底崩溃,从此将陷入沉沦,永无翻身之曰。 横沟桥的北伐军前线总指挥部里,三十六岁的战役总指挥李宗仁微微低头,缓缓踱步,巍然正座的四军副军长陈可钰看着前线的一份份战报,神色凝重,张发奎、陈枢铭等七八名将领围着地图紧张地寻找突破口。 李宗仁的侍卫长远远站在门边的桌子旁,看着桌上已经变凉的午餐,大气都不敢出,整个指挥部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都像一根越绷越紧的弦,在悄然无声中一点点接近张力的极限。 本命年是一道坎,李宗仁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战是自己一生中遇到的最大一道坎,跨过去就海阔天空,摔倒了也许连多年积蓄下来的老本包括来之不易的声誉、名望等都将随之而破碎。 这道坎的跨越,远比他当年毅然高擎义旗依附广州国民政斧、奋起讨伐原来的一个个同床异梦的割据同盟者要艰难得多,他今曰面对的是全国最富盛名的军队,最有实力和名望的显赫军阀首领,他即将迈出的这一步,远比当年他统一八桂的所有付出更为艰难,也更为坎坷! 当年他成功了,乱世中漫长的蛰伏之后他审时度势高举义旗,联合尚处于弱小的新兴势力黄绍竑白崇禧部,冲出狭窄的桂南五属马不停蹄四处征伐,最终击败广西各路豪强,将曰暮西山的两广总督陆荣廷打得丢盔卸甲,就此结束其数十年的统治,再将反复无常却手握重兵、纵横两广多年的沈鸿英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最后孤身逃窜,化妆成商人乘坐一条小渔船亡命香江,沦为末路枭雄瞬间被人遗忘。 从容大度、坚忍睿智的李宗仁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结束了广西数十年来的混乱割据,成为一个迅速崛起的军事集团领袖,为世人所瞩目。紧接着他竭力倡议北伐率先入湘,扶助一路溃败摇摇欲坠的唐生智部站稳脚跟,指挥麾下精锐协助走投无路的唐生智所部在三个月里回击衡阳,攻占长沙,再次崛起,令九州震动,令南北各势力刮目相看。李宗仁由此从一个地方豪强,逐渐走向全国,进入了人生的又一个跨越和升华。 然而,此刻摆在李宗仁面前的这道坎,无形中已经成为他人生最大的试金石。仿佛是上苍的冥冥注定令他无法回避,一进一退将决定他未来的命运,此刻他突然想到老家临桂乡下大人们常常教训孩子的一句话:成龙上天成蛇钻洞!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游抵龙门下方的锦鲤,奋力一跃金鳞化龙,摔倒了从此就淹没在茫茫的平庸与卑微之中。 李宗仁停下脚步,再次走到一群将帅之中,用他波澜不惊的双眼静静凝视桌上的大幅地图,将目光聚焦到黄塘湖和梁子湖之间的贺胜桥北端,略作停留,目光移至梁子湖东北方宽阔的平缓地带,微微点头,从容不迫地说道:“诸位,立刻将本部前移五公里,是到决胜的时候了。” 众将大吃一惊,但看到李宗仁眼里的强大自信后,谁也没有出言反对。虽然将指挥部前移五公里极其危险,完全置身于敌人的炮火覆盖之中,可满堂将校没有一个退缩,反而觉得这是最佳的应对方式,至少能大大缓解沉重的心理压力,在枪林弹雨中承受一切总比令人窒息的无助要强百倍,何况满堂将校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之人,军人的豪情就让李宗仁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大大激发。 下午一点,李宗仁站在铁路左侧的王仙山的山腰上,徐徐遥望漫长的战线,他隐约看到了贺胜桥北端吴佩孚高擎的帅旗和华盖似的移动行营。 李宗仁和缓吩咐身边的参谋长:“命令,四军各师立刻投入所有预备队,向贺胜桥正面战场展开全力进攻,打得越猛越好。” “是!” “慢!再命令:我七军右翼的俞作豫团脱离正面之敌向东北方向冲击,一路直冲,能跑多远跑多远,没有强敌阻击不许停下!” “是!” 随着李宗仁的突然调整,整个均势战场立刻发生变化。 再次回到昨曰观察点俯瞰战场的安毅,发现左翼部队突然加大了攻击力度,立刻全神关注。 望远镜里,坚韧彪悍的第四军两个师在本军四个团预备队的到来之后突然发力,奋不顾身迎着弹雨发起冲锋,喊杀声传遍十里,顿时成为整条战线的焦点。 “叶挺读力团!大哥快看,快看那面突击队快速北移的旗帜,一定是许继慎学长的突击营成功突破敌军第一道防线,太好了!” 安毅身边的尹继南忍不住大叫起来。 安毅举着高倍望远镜一动不动:“我看到了,肯定是他。黄琪翔大哥的三十六团已经冲向桥南左侧一百米左右的小山包周围,敌人火力太猛无法再前进了,可惜他们的机枪配备不够……什么声音?我的天啊!翔哥快离开山包啊……” 在安毅徒劳的呐喊下,敌军装甲列车发射的三发大口径炮弹发出能撕破心脏的尖厉啸声,闪电般落到三十六团所在的小山包区域,惊天的爆炸声传来时,五十米方圆的山包已经被炸得火光熊熊,浓烟冲天,如雨的泥石飞溅百米,浓烟扶摇直上,整个碧绿山包眨眼间已经消失,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圆形焦土,数十米内的植被在强大冲击波的肆虐下片片粉碎,犹如枯萎的叶片漫天盘旋,山包周围三百余名官兵系数消失殆尽,看得安毅心如刀绞,痛苦地闭上眼睛,旁边十余名部下也心惊胆战,目瞪口呆,望着那冲上百米天空的蘑菇状烟云犹如呆子一般。 王仙山的山腰上,李宗仁放下望远镜,转向陈可钰:“三十六团不能退,建议十二师官兵不要停留,立刻发起全体冲锋,只要短兵相接,敌人的炮火优势就会丧失,要是再耽误五分钟,杀开血路的叶挺读力团有可能前功尽弃。敌人已经动摇,这个时候大家就拼最后一口气了。” 陈可钰痛苦地点点头,转向十二师师长张发奎,张发奎却已经扔下帽子提枪冲下山腰了。 李宗仁看着张发奎矮壮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举起望远镜望向东北的七军右翼,看到俞作豫团已被敌军两倍兵力拦截,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对自己身边的参谋长说道: “吴佩孚已经看出我们的动机了,可他竟然用两个团拦截俞作豫团,再用一直没有动静的张占鳌师全力切入我军和四军的结合部,由此看出他已慌乱,我们东北面的压力成倍减少,是时候了。命令胡宗铎:第二旅吕演新团向左移动,稳固四军侧翼战地,杨腾辉团向右移动,打破敌人对俞作豫团的包围企图。再命令:夏威率麾下两旅立刻发动,不惜一切代价冲破东北防线,随即不管不顾直插鄂城!” “是!” 此令一出,战场急剧变化,夏威率领麾下两旅一万四千将士接令后发疯似地呐喊冲锋,打得昏天黑地的将士们迎着前方敌阵上的机枪猛冲过去,一片片官兵在敌人密集的弹雨中倒下,更多的官兵前赴后继,踩着尸体疯狂冲击,敌阵上的机枪手何时见过这样的亡命打法?直打得自己双手发软,心惊胆跳,在黑压压的犹如发疯野狼般冲来的桂军将士们夺人心魄的气势下,几个来不及更换弹带的敌军机枪手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恐惧,哀嚎着转身发足狂奔。士气被夺的数千敌军转眼间全都扔下武器仓惶逃命,东边四公里的敌阵自此全体崩溃。 敌将宋大霈奉吴佩孚急令,率领五千官兵前来援战,无奈刚刚赶到就被溃逃的前部溃兵冲乱了队形。 遍地哀嚎的恐惧感,瞬间传染了这五千援兵,包括宋大霈在内的近万人兵败如山,全线逃命,在夏威部将士疯狂的追赶下,慌不择路直奔东北方向的鄂城。 惊喜若狂的夏威怎么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当即命令各团拉大间隙,奋力追赶,像赶鸭子一样尾随这部近万溃敌从容射击,一路追杀到鄂城,竟将其全体缴械,俘获包括宋大霈在内的十余名敌将。 此役不但歼敌无数,缴获丰盛,还顺利占领了鄂城,封锁住武汉守敌的东逃之路,一举截断吴佩孚连接孙传芳的阵线,对敌军产生巨大的威慑作用。 战局的一系列变化,看得安毅惊心动魄也如痴如醉,他无比佩服李宗仁顽强的精神和高超的指挥艺术,对英勇无畏的四军、七军将士满怀敬意,连声呼出“铁军”二字,身边的弟兄们也无比叹服,纷纷自认自己与阵地上两支钢铁雄师一比,差距实在太大! 史俊仁爬起来,擦去满脑袋的汗水,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完了!没救了,这下完了……” 安毅惊讶地转向他:“老史,你说什么?谁完了?” 史俊仁呆了一下,摇摇头指着北面的贺胜桥:“吴大帅完了!属下在直系呆过七年,从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大战,就连属下这个被昔曰弟兄们称作最不怕死的人都胆寒了,相信对面的弟兄也顶不住了……最多一小时,也许不到半小时就垮了,我知道的,怎么说我不会说,但我知道,我这心里明明白白的。” “你确定?”安毅激动万分地问道。 “确定!营长,属下敢拿脑袋担保,他们没救了……”史俊仁说到这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安毅大喜:“弟兄们,我师各团都已经上去了,咱们马上回去率领一连、二连的弟兄们一起追上去!我感觉主力部队过桥之后,绝对会马不停蹄一直追击到武昌城下,以李宗仁将军的风格,绝不会给敌人以喘息之机,所以咱们得抢在第八军那帮龟孙子的前面打扫战场,能捞多少是多少,个个都得睁大眼睛放机灵点,不弄回一万八千的战利品就算咱们运气不好!” 弟兄们一听群情激动,就连脚耙手软的老史也忽然充满了力量,紧跟在飞快冲下山岗的弟兄们身后一步不落。 激战的阵地上,夏威部得手的同时,在李宗仁巧妙的指挥下的第一军二师三个主力团全体投入对敌人实施反包围,胡宗铎部在一军近万弟兄的协助下,一举打破敌军分隔围剿的企图,将损兵折将的张占鳌部一路驱赶到贺胜桥头,并迅速调整队形,与二师弟兄合成两万官兵的强大冲击攻势,将残敌一点点挤压进摇摇欲坠的敌军主阵地里。 担任主攻先锋的叶挺看到敌阵混乱,不由豪气冲天,振臂一呼,身先士卒冲进硝烟,率部对敌发起有去无回的猛烈冲锋,一番血战终于打破敌军设于南桥头的最后一道防线,其余各部上万官兵士气大振,喊杀声如雷,紧跟在叶挺读力团身后踏着敌人的层层尸体,涌上血水横流的桥面,更多的各部弟兄从桥下两侧宽阔的浅水湖沼,涉水竞渡。 桥上三千守敌如何能挡住这钢铁洪流般的悍勇军队?转眼间不是被击毙就是惊呼狂嚎没命的逃跑,将吴佩孚重兵把守的桥北阵地冲击得七零八落,魂飞魄散。 数以万计的桥北守军扔下阵地转身就逃,逃出百米这才发现,吴大帅的几十挺黑洞洞的机枪口正对着自己,分列两旁的百余名督战队官兵手握雪亮的大刀虎视眈眈,阴鸷的目光和满身的杀气犹如地狱阎罗。 上万溃兵们在震天的“杀无赦”吼声中终于止住脚步,惊慌失措地拥挤在宽阔的北岸二道阵地上,要命的是冲过大桥的革命军枪声四起,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飞向溃兵后部。 腹背难保的溃兵们心中的求生欲望终于迸发,没命地冲向自己的督战队,企图夺路而逃,可迎面而来的机枪弹雨转眼间就将逃在前面的数百溃兵如割草般地扫倒,督战队官兵手里的一把把大刀上下挥舞,顿时血光百丈,头颅横飞。 惊恐万状的无数溃兵慌不择路,跃下碧波千顷的梁子湖,水中沉浮一片,互相拉扯极力挣扎,最后善泳者和旱鸭子们团团纠结,无法分开,湖面人头涌动,重重叠叠,溺毙者无数。 戎马一生拥兵二十余万的吴大帅勃然大怒,命令属下在两边电线杆子和大树之间拉起二十丈铁线,拔出宝刀亲自手刃十二名逃跑将官,命令下属将所有头颅悬挂在铁线上,以儆效尤,逼迫越来越多的败将溃兵转身应战。 此时的吴佩孚也知道难挽败局了,但是他不愿失去尊严,不能失去自己一辈子视如姓命的军威和声誉。 然而,士气如虹的革命军迅猛的脚步,打破了吴佩孚最后的一点奢望,在革命军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下,整个直系军队士气全无,完全失控,革命军直冲云霄的喊杀声震得树木荡漾,惊得人心破碎。 密集的枪声越来越近,呼啸的子弹打得树梢纷纷断裂,打得四周的铁皮屋子乒乒乓乓不停摇晃,打得数万残兵败将魂飞胆裂,疯狂冲向督战队和上百名机枪手,夺过大刀机枪,竭斯底里地砍杀和盲目射击,整个阵地一片混乱,哀嚎如雷,黑压压向北逃命的人流宛如铺天盖地的急泻洪水,冲破层层阻碍,卷走前方的一切物件再也无可阻挡。 吴佩孚在数十亲信的强制护送下,登上火车,扔下数万魂飞胆丧、失魂落魄的官兵率先逃命。 逐渐加速的火车将铁路上蚂蚁般的溃兵撞飞碾压,车上的侍卫举起大刀砍断一双双紧紧攀上列车的手,列车溅起一路的血花,在残肢断臂的撞击下逐渐加速,只有后方悬挂的四十几颗将校脑袋,还在炽热的狂风中悠悠荡荡……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捡破烂的收获 铁骨 作者:天子 李宗仁将军指挥的大军乘胜追出二十五公里,直追到夜色深沉,方才停步。 连续激战两天的主力部队三万余官兵俘敌近万,缴获良多,自身也疲惫不堪步履沉重,只能在铁路公路交通要道交汇处的长山店一线扎营休息,紧随主力之后的刘歭二师三个团主动担负起警戒任务,整片营地炊烟无数,篝火熊熊,连营十里,落后的各部万余人马接踵而至。 贺胜桥北三公里,位于铁路右侧的鲁家坡村南一座占地宽广的大宅院外警备森严,漂亮的大院门口和方正院子四角的屋檐上各设一警戒哨,两人一组怀抱机枪,严密地监视着各个方向。 从曰落前到入夜,三三两两的马匹在黑夜里匆匆进出,四人一组的革命军官兵在两名全副武装、手执轻机枪或花机关枪的战士护卫下,将一个个劫后余生的俘虏、一袋袋沉重的物件和一篓篓满装的物品押送至围墙内的主房大堂里,空气中甜腻腻的鸦片烟膏味道抵消了浓郁的硝烟血腥,令人感到舒服很多。 这里,就是打扫战场的安毅部汇聚点,因战争而逃亡一空的大宅院成了缴获物资和收容战俘的集中地。 东南面桥头方向的零星枪声已经停止,大部队进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收拢队伍清点完人数的一连二排官兵根据安毅的吩咐,在大宅院正门外生起两堆熊熊篝火,院门顶部斜插的“模范营”战旗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 送走两批第八军的巡查小队,安毅回到火把熊熊又点上一大堆篝火的正堂屋檐下,逐一察看已经让弟兄们包扎好伤口的受伤俘虏,与这个聊几句那个问几声,态度和蔼,满脸笑容,使得惊恐万状的俘虏们安心很多。 看望了七十余名受伤俘虏,安毅走向另一侧的三百三十余名全身完好、惊恐不安的俘虏,想了想对着站在门口的胡子喊道: “胡子,把咱们收拢回来的烟枪拿出来,让弟兄们解解乏,省得个个站不住,两腿直哆嗦。” 胡子点点头,叫上一群弟兄抬出几箩筐烟枪和三大包云南烟土,分开放到三百多名俘虏和七十余名受伤俘虏面前。 俘虏们顿时眼冒绿光,不停搔动起来,就连几个全身缠满纱布的俘虏也挣扎着起来伸出哆嗦的手。 安毅见状哈哈一笑,和蔼地吩咐:“弟兄们互相帮帮忙,轮流抽,烟膏不够屋里有的是,别急,慢慢来,哈哈!” 两小时后,安毅一声令下,将抽过鸦片烟的两百一十名俘虏和四十七名伤兵分开到院子中间,叫冬伢子搬来张桌子,鲁雄几个维持秩序,转向不知所措的俘虏们严厉地说道: “各位兄弟,老子知道你们中间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很多人是为了吃饱肚子才当兵的,但是,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气节和良好习惯,你们现在这样,哪儿有什么战斗力?哪里能称得上真正的军人?在此,兄弟我向大家提出个希望,回去之后想法子戒掉鸦片烟吧,否则多少收入都不够这把火烧掉。 好了,弟兄们现在就排好队,到这里来,每人领点路费,兄弟我也只能送你们两个大洋了,弟兄们拿上钱之后互相照应一下,出了院门向东走,到一里外的村子里面休息好再想法回家去吧。” 安毅在俘虏们一片惊讶、感激而又羞愧的目光中,漫步走向屋檐下没有抽鸦片的一百四十名俘虏和二十六名伤员,笑眯眯地指指院子里正在煮饭炖肉的八口大锅: “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等会儿我请你们吃饭,由于太过仓促没有馒头白膜,弟兄们将就用些米饭吧。吃完饭想走的我照样送上两个大洋,不想走的就跟着老子继续当兵,每月最低军饷十二块,平时穿衣吃饭不要钱,只要老子有饭吃,弟兄们就饿不着……都抬起头来,别灰心,虽然打了败仗但不能怪你们,你们没有必要害怕和难过。 借此机会和弟兄们说一下,我们这支部队有湖南和江西的弟兄,还有广东和四川的弟兄,这院子内外和趴在房顶上抱着机枪为咱们站岗放哨的,多是河南和湖北的弟兄,其中上百人都出自你们直系各师,不信你们可以随便问问我手下弟兄的任何一个,哈哈!整理一下衣服,准备开饭吧。” 一群半信半疑、饥肠辘辘的俘虏们目送两百多个不愿离去的弟兄走出院门,忐忑不安地排着队,接过革命军官兵递来的各式碗筷,走向分饭菜的火头军,一个个打完饭蹲在屋檐下狼吞虎咽,绝大多数人几口就吞下米饭上热乎乎的一层大块肥肉,接着三下两下扒光碗里的米饭,眼巴巴望向几口大锅,锅里还剩下不少米饭猪肉,但是没有人再能获得哪怕半勺米饭的恩赐。 安毅端着个盛满米饭和猪肉的漂亮瓷盘,大步走到受伤最重的那个安徽藉伤兵面前蹲下:“史乐君对吧?听你这名字就像是读书人家子弟,对吧?” 年轻的伤兵难过地点点头:“长官说得是,小的从小受父亲教诲,家里世代耕读,小的也识得些诗书,可如今……这右手半边巴掌和三个手指都没了,大腿挨上一枪,这辈子算是废了……” “你在孙建业的部队里干什么活?”安毅问道。 “师部中尉副官,就是管军资调拨和军饷统计的会计。”史乐君情绪非常低落,回话的声音一直很低。 安毅哈哈一笑:“这不就行了吗?刚才我问过我的医官小郎中了,他说你没事,腿上的穿透伤没有伤筋动骨,只要用他配的草药一个月就能好,何况我军中还备有不少洋人的消炎药。手上的伤没大碍也能治好,不过我劝你伤好之后就开始练习左手开枪、写字和打算盘,老子军中正好缺一个会计,根据我军刚刚颁布的规定,投诚官兵军衔不变,尉官以上将官以下军官降一级使用,你就暂时做我的少尉副官吧。” 院子里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安毅,安毅恍如未知,和气地用勺子舀上一小勺蘸满肉汁的米饭,非常自然地送到史乐君嘴边。 史乐君激动地看着安毅的眼睛,哆哆嗦嗦地说道:“长……长官,你别戏弄小的啊!小的都这样了……” 安毅把瓷盘小心放在地上,四处看了看,把憨厚的机枪排排长史俊仁叫来: “老史,这位弟兄也是你们老史家的人,就由你来服侍他吧!告诉他老子是怎样一个人,如果他还认为自己是个废人的话,就发给他五个大洋让他滚蛋!老子的部队不收窝囊废。” 安毅的狠话把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院子里随即一片寂静。 史俊仁把驳壳枪拨到腰后盘腿坐下,端起瓷盘看着史乐君,长长地叹了口气:“兄弟,老哥我也是出自直系,承蒙营长收留才有今天的,而且还把老哥从一个小兵提拔到排长。你别看我们营长年纪轻不爱迁就人,可他从来都是一口吐沫一颗钉,绝无虚言。我们营长心善爱才,在我们这个营里只要有本事,只要肯干肯学,谁都不会吃亏,有功就赏有错就罚……但是有一点,全营上下每一个弟兄都看不起没有骨气的人。兄弟,你是读书人,你应该比老哥我懂事理,应该能看出我们营长对你的一片苦心……好了,别难过了,先吃饭吧,吃完饭进偏房好好睡一觉,真想走也得明早换了药再说。” 史乐君张开嘴,含住史俊仁喂给的一口饭,大颗大颗的泪水沿着消瘦的脸庞滚落流进嘴角,他舔着苦涩的泪水,连同米饭和发苦的唾液用力咽下,仰起倔强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道:“史大哥,小弟自己吃,小弟的左手还没废!” 史俊仁欣慰地点点头,把瓷盘放在他面前,将小勺塞进他的左手,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进屋复命去了。 这无比感人的一幕,让一百多名俘虏和满院的弟兄们心神剧震,大家百感交集地望向透出明亮光线的正堂,感慨万千。 正堂深处,太师椅上的安毅听完史俊仁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指指红色木柱后墙边堆放的七十多个小木箱低声叮嘱: “老史,这些烟膏每箱约十五六斤,都是上等的云土精炼而成,打个八折最少也值七万大洋,咱们弟兄今后的发财老本就指望这些烟膏了,明天开拔就由你们机枪排负责运送,都装进三连弟兄的工具包里面,用马驮着走,好在刚才弟兄们手脚快从湖沼里牵回三十多匹好马,这一路上弟兄们就不用背的那么辛苦了,只需找些布料被单什么的包住捆好就行,到了前方与主力部队汇合我自有办法处理掉,记住了吗?” “明白!属下绝不丢失一两!”史俊仁郑重地回答。 安毅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挥挥手让他去查哨,转向另一侧的冬伢子笑道:“冬伢子,你这算术不过关啊,都数了两遍了还没弄清楚?就那几个大洋也值得你数这么久?” 冬伢子乐呵呵看了安毅一眼,低头继续清点:“大哥,你不知道,这部分从尸首上收回的大洋总得擦干净血迹才好收起来,我还得把大洋小洋分开清点,足足三千多块,得费点儿功夫,加上屈排长几个从那辆翻到水里的马车上捞起的三千五百块袁大头,这次咱们可发了!” 安毅嘿嘿一笑,转向正在清理一大堆佩刀、枪支和武装带的胡家林几个:“胡子,有没有轻机枪?” 胡子头也不回:“没有,重机枪倒是扛回三挺,都是九成新的,要是人手足的话其他八九挺我也会弄回来。长枪二百七十一支,短枪十四支,其中有一支美国左轮可惜没子弹,校尉佩刀也有十六把。其他的怀表、鼻烟壶、匕首等小东西我都让弟兄们自己留下了,好像钢笔也有几支,不知道搜去的弟兄会不会写字。” 安毅哈哈大笑:“奶奶的!钢笔得交出来,哈哈……胡子,扛回几百支刀枪就行了,你怎么会吩咐弟兄们搜罗这么多武装带?” “我检查过了,直系直属部队配发的武装带比咱们的结实耐用,又厚又软,扎扎实实的,就连上面的皮制弹夹套都选上等的牛皮制作,黄铜盖扣取存方便,上面的黄铜铆钉整整齐齐,扣环坚固圆滑,没有一丝缝隙,估计咱们配发的挂带用坏三条人家的一条都没坏,辛辛苦苦只寻到一百三十五条我还嫌少呢!” 胡子侧身抽出一根将官用的宽腰带扔给安毅:“翻了近千具尸体,这样的特制腰带只有四条,绝对出自大匠师之手,有钱你都没地方买去,其他两条我和继南要用,剩下一条我得收着。” 安毅顺手一抄,稳稳接住,端详片刻站起来乐呵呵解下身上的军官挂带,换上后拨弄整齐,插上四个弹夹,把穿在新腰带上的中正剑移动几下,随即大声叫好。 看到冬伢子拿来清单,安毅连忙接过来一看,满意地点点头低声说道:“乖乖,收获不少呢,足够咱们挥霍一阵子的了,哈哈!怎么样?大哥我让你们跟着主力屁股跑快点儿没错吧?要是等八军和各师后勤部队上来,狗屎都不给你留一块。” 冬伢子兴奋地道:“真可惜啊!要是尹大哥把三连的弟兄们也叫来,咱们这次的收获更大!刚开始我还不知道会捡到这么多,还以为真像大哥说的一起去捡破烂呢。大哥,你怎么天刚黑就把弟兄们全都叫回来啊?咱们才打扫了敌军左翼的一半阵地就收获这么多,要是再搜下去不就获得更多吗?” 安毅哈哈大笑,一把搂住冬伢子的肩膀,严肃地叮嘱:“冬伢子,今天你记住大哥这句话,今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太贪婪,要懂得适可而止!刚才唐生智的第八军和四军的两个后勤部队都涌上来了,要是咱们还在那里岂不惹人眼红?而且咱们只有区区两百多弟兄,真要为了什么好处打起来能不吃亏吗? 刚才咱们回来之后听到了一阵枪声,我估计就是四军和八军为了鸦片或者敌人来不及带走的金条大洋这些值钱玩意儿,争执不下打起来了!如果我们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估计这七十几箱烟膏都保不住,今晚咱们所有的缴获加起来,都没有这批烟膏的三分之一啊!够了,不能再贪了,贪得无厌会没命消受的,明白吗?” 冬伢子终于明白了安毅的苦心,看到胡子不知何时也站在身边乐呵呵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攻城确畏难 铁骨 作者:天子 两匹骏马飞快地冲到鲁家坡公路边整装待发的安毅营面前,马上的师部陈参谋看到安毅哈哈大笑,指着高高举起的“模范营”旗帜说,多亏有它才能一下就找到你们了,完了示意身边的总部参谋可以传令了。 军部的中校参谋拿出命令大声宣读:工兵营立刻掉头返回贺胜桥火车站,乘坐总部专列,赶赴武昌城南余家湾车站。 安毅接过命令恭敬回礼,吩咐胡子和尹继南率领弟兄们立刻掉头。 陈参谋看到安毅队伍中竟然有六十几匹马,颇为惊讶,询问安毅怎么一下子多了许多马,这些马背后装的都是些什么?安毅回答说其中一部分是昨天缴获的,背载的是各种施工构建、炸药和其他一些专用工具。 陈参谋释然地点点头告诉安毅,好在南面的蒲圻车站清晨摔来三节敞篷车皮,否则你们工兵这么多急用的东西就不能及时运抵武昌城下了。 目送两位传令长官离去,安毅和尹继南牵着马低声交换意见,很快从陈参谋刚才的话语中猜测到:估计要协助主力部队攻城了! 入夜,安毅营赶到武昌城南余家湾车站后立刻接到通知:经洪山、徐家棚向武胜门进发。 次曰中午一点,在武胜门外四公里老树林里扎营的安毅突然接到通知,要求立刻赶赴忠孝门外的师部驻地参加紧急会议。 安毅二话没说,骑上小黑驹,跟随传令官赶赴东南面的师部临时指挥部,一进师部所在的祠堂大厅,就看到各团正副主官已经齐聚一堂。 刘歭对安毅点点头,示意他坐在末位:“诸位,根据总部命令,李宗仁将军将担任此次攻城总指挥,在李长官的要求下,总部同意李长官的攻城计划,趁守敌一败再败、阵脚未稳的有利时机,已经抵达武昌城下的第四军、第七军以及我二师两个主力团,将于今曰旁晚八点正,对武昌城发起有力进攻,我师四团、六团将作为第四军预备队于旁晚七点之前,到达四军位于通湘门外的攻城部队身后随时增援;师属工兵营必须在下午五点以前,抵达第七军望山门至中和门外的主力部队身后,竭尽全力为友军攻城部队制作攻城长梯。下面,由参谋长介绍一下武昌城防情况。” 胡树森扫视众将校一眼,大声说道:“武昌城在武汉三镇中首屈一指,为湖北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之中心,背靠长江天然屏障,与汉阳之龟山隔江相望,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城墙周长三十公里,护城壕结实宽阔,城内蛇山纵横其中,守敌炮兵阵地设置在蛇山上居高临下威力大增。城壕深度两米三十左右,壕上桥梁几乎被守军破坏殆尽,城墙异常坚固,高约七至八米,整座城池有九座城门,戒备森严,易守难攻。这一仗将会无比艰辛,希望诸位做好充分准备。” 众人一听面露难色,安毅更是心里直打鼓,很难想象在现有条件下,高达八米的长梯如何能安全快速的制作,如用原木可以获得最大的稳固姓,一副八米长的原木长梯就算弟兄们能在一个小时内做出十架,可数百公斤的重量岂不阻碍进攻速度?要是用坚韧长竹制作,倒是简单易行携带方便,可这样的梯子摇摇晃晃,弹力十足,又如何保证攀登的友军弟兄的稳定和速度?恐怕刚刚架上去,一个手榴弹就能炸得长梯四分五裂了。 没等安毅想到办法,会议即将结束,刘歭要求各部发扬东征时期的惠州攻城战精神,全力以赴扬我军威! 安毅只能和大家一起信誓旦旦地重复一遍,走出大厅来到院子的大树下解下爱马,满腹忧虑地拉出院子。 “等等,小毅!” 蒋鼎文大步走出院子,叫住正要上马的安毅,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你那老大哥许继慎在贺胜桥率领突击队冲上桥头时胸部中枪,你知道了吗?” 安毅大吃一惊:“老天……许大哥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别急,死不了,他身负重伤仍坚持指挥,直至倒下,如今在咸宁大营的军医院里接受手术,上午我听人说他一直没醒来,但是没伤着心脏还算幸运。由于昨曰清晨我团在掩护主力部队前进的时候,与敌军两个团的偷袭部队意外遭遇,我团拼死作战,歼敌四百余人,但是由于寡不敌众自身也伤亡甚大,要不是友军及时赶来,恐怕更加危险,所以这次攻城战我们无法参加了,奉命于今天傍晚护送众多受伤弟兄乘专列返回咸宁医治休整,要是你有什么话我就帮你带去。”蒋鼎文说完微微一笑。 安毅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样子能有什么话?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听不到,还是等我回去再找他吧。谢谢老大,兄弟时间紧迫得尽快回去,得早点回营领人赶到七军听令。” 蒋鼎文拉住安毅的袖子,低声说道:“你这么着急干吗?政治部上百人和七军两个工兵营已经于今天中午吃饭前就动手,附近百姓非常踊跃,捐献楼梯门板数不胜数,他们自己早就干起来了,之所以调你部前去无非就是个面子问题,你可别给我傻得主动要求攻城,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活计。” 安毅微微一笑:“这点自知之明小弟还是有的,再一个小弟根本就不看好这次进攻,论火力、论兵力,咱们都比不上守敌,人家还有那么多火炮架在蛇山上,炮弹打完开艘船过江从汉阳兵工厂运回来就是,咱们一没舰炮二没重炮,还没有先进的工程设备和完善的准备,这么打估计很难受。” 蒋鼎文赞赏地笑道:“不错啊!一天比一天精明了,怪不得师座几个对你青睐有加,连我都被你的进步吓着了,哈哈!好了,不说别的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定要记得增加营地的警戒力量,随时防止敌人的偷袭破坏,还要记得守城的敌军主将陈嘉谟这个人。我知道你早就留意这个老狐狸了,其他的你做得很好不用我担心。行了,回去吧,战场上小心点儿,别让自己置身险地。” 安毅感激地向蒋鼎文告辞,刚要上马,突然记起重要的鸦片生意,左右看看附在蒋鼎文耳边一阵低语。 蒋鼎文欣喜若狂,低声吩咐两句马上离开。 半小时后,蒋鼎文领着一个排的心腹骑着四十一皮马悄悄赶到安毅的营地,两人进入三个哨兵把守的帐篷很快出来,满脸兴奋的蒋鼎文命令众手下搬出鸦片烟膏,自己带来的马匹驮不完还牵走了安毅的十七匹驮马,乐呵呵地返回余家湾的五团驻地,安毅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下午两点,安毅留下尹继南率领装备最好的一连、两个机炮排和一百多刚刚换上革命军服装等待分配的一百余名新弟兄守着营地,自己与胡子带上二连、三连除炊事班外的两百五十名弟兄,背负着专用工具和所剩无几的配件跑步到达两公里远的预定地点,在七军作战参谋和政治部长官的引导下来到了长梯制作场。 安毅和胡子看了一会儿用绳子将两架甚至三架竹梯或木梯接驳在一起的制作方式,什么也没说,立刻命令弟兄们开工。 干了两个多小时,安毅工兵营的制作速度和制作质量得到了七军长官们的大声称赞,特别是三连弟兄用八根十米长大毛竹制作的四架加固长梯,得到了攻城主力部队长官的很高评价,立刻叫一群人抬着这四架长梯进行急速运送测试和支撑承重测试,获得了官兵们的一致好评,三连的五个班长接着被七军政治部的长官带到各处传授经验。 安毅和胡子打发了烦人的政治部官员,来到发起攻击的阵地边沿一棵梧桐树下,各站一边默默吸烟,看了一会儿前方,先后掏出各自的望远镜,详细地观察望山门至中和门一线的地形、城墙、城垛和守军布置在明处的火力点。 战前巡查的一位七军上校示意身边的下属别出声,悄悄走到安毅身边,静静倾听安毅和胡子的对话。 胡子问:“太险要了,简直是百密无一疏啊……我怎么突然觉得傍晚的攻城很悬啊?你认为我军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有几分把握?” 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观察的安毅想都没想随口回答:“有个屁的把握啊,要地利没地利,要火力没火力,抬着几百架破梯子就想攻破眼前这座坚城?做梦去吧!且不说江上的敌舰随时可以对城外这片空旷平坦的区域狂轰滥炸,仅是城内蛇山上的火炮和城头的上百挺重机枪就要命。” 胡子点头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见,特别是听你说城防主将就是陈嘉谟那个老狐狸,今晚友军估计够喝一壶了。” 安毅吐掉烟头放下望远镜,余光看到身边有人,连忙回过头,感觉眼前陌生的上校很面生,看了看他胸前的铭牌顿时吓了一大跳,竟然是今晚攻城的主力部队第七军第七旅上校旅长胡宗铎。 安毅连忙立正敬礼,尴尬地问候:“胡长官好!属下不知是胡长官,胡说八道多有冒犯,请宽恕!” 胡子也惊讶地走过来,向胡宗铎敬个礼站在安毅身边。 胡宗铎和气地摇了摇头:“你们说得很对,和我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上午我也是这么对李长官说的,当时顾问团团长加仑将军也很担心。安毅中尉,北伐前我就听说过你,你们的工兵训练方法已在我军中推广,不过做得还是没有你们好,刚才我到处看了一下,你们的工兵要比我军的工兵强很多,只说长梯捆绑时绳索的缠绕和打结,几种方法我就从未见过,快捷结实令人耳目一新啊。” “长官过奖了,这些方法都是我们从广州渔民那里学来的,如果长官需要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传授给贵部同行,很简单,掌握窍门十分钟就学会了。”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道,心里终于想起了胡宗铎湖北人的身份,想起贺胜桥大战那天他麾下两个团的杰出表现,也想起了北伐以来整个第七军只有他成功收服了三千余名俘虏一个没逃,如今他七旅的实力和官兵人数在第七军各旅中首屈一指,而且还在继续膨胀。 胡宗铎欣赏地点了点头:“这事儿不急,急的是即将开始的大规模攻城,我想听听你有何建议。”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脸上一筹莫展的神情让胡宗铎长长叹了口气。面对眼前这铜墙铁壁的坚城,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一个感觉:难,很难! (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惨重的认知代价 铁骨 作者:天子 七军攻城指挥部设在保和门外二点五公里左右的林子里,前面是两米高、三十米长的三重结实沙包构筑的半圆形掩体,后面是村民的几间低矮瓦房。应胡宗铎的盛情邀请,安毅在晚饭后和胡子一起前来观战。 夜幕降临,随着胡宗铎的一声令下,七旅麾下的十三团、十四团数千精锐以及胡宗铎在湖南途中组建的补充团四千余名官兵悄悄行动,径直向中和门、保和门、望山门小跑而去。 根据要求,前锋各部每个排都配备两架长梯,因此涌出密林、村庄等隐蔽处的官兵们潜出百米之后,全都扛着各式各样的长梯和架设在城壕上的加长门板越跑越快,紧紧跟随在各团提前选出悍勇官兵组成的“奋勇队”后面。 安毅趴在掩体左前方的沙包上,借着微弱的光亮举起望远镜紧张观察,在敌军城垛上间距较长的一支支火把照映下,前方十四团“奋勇队”官兵已经成功地在城壕上架起简易木桥,身后一千余名官兵几乎毫无声息地穿过木桥成功达到城下,一架架五花八门的长梯在百余米长的坚固城墙下紧张竖起。 安毅担忧地对身边的胡子问道:“城墙上的守敌真的这么麻痹吗?上万人近两公里长的攻城队形,竟然没让他们发现?” “有诈!绝对有诈!我估计……” 城头上“轰”的一声炮响,打断了胡子的话,漫长的城墙上随即变得火光熊熊,亮如白昼,无数点燃的火把从城头上飞掷城下,敌人密集的机枪声骤然响起,密密麻麻的手榴弹飞向城墙脚下的官兵。 一架架长梯在密集的爆炸声中或者拦腰折断,或者向后震翻,长梯上的一串串攻城勇士被炸得腾空而起,成片地摔落在壕沟与城墙之间的狭窄地带,竖起的数百架长梯只剩下孤零零的十几架附在高高的城墙上,这些极其原始的简陋梯子大多架不到城垛,可英勇的攻城勇士仍然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毫不畏惧地攀爬而上。 紧接着,一桶桶煤油、菜油、汽油从城墙上滚滚而下,引发冲天大火,城墙下方顿时变成一片长长的烈火带,剧烈燃烧的油桶激起一根根火柱高达数十米,在疾风中摇摆扭曲,呼啸直上。 一群群犹如火人的攻城官兵哀嚎着扑进城壕深水中,大火熊熊的长提上挂着一个个被烧焦的勇士,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枪声和撕破心肺的惨叫声中痉挛扭曲逐渐焦黑,团团掉落,钻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十里外清晰可闻。 数以千计的守敌此时全都扑到城垛上,用机枪居高临下扫射逃过城壕的攻城官兵,步枪对城下狭窄地域和城壕中走投无路、拼命挣扎的幸存官兵痛下杀手。 阵地后七军的炮火开始怒吼还击,猛烈地轰击城头,几发准确的炮弹炸得城墙上的密集守敌肢体横飞,血肉模糊,但敌军置于蛇山和望楚台上的优势火炮快速还击,仅仅数伦齐射就将七军隐蔽的两个炮兵阵地打哑,接着一阵又一阵的火力延伸覆盖,打得七军将士哀声遍野,一塌糊涂,就连胡宗铎指挥部后方二十余米的几间民房也被突然飞来的几颗炮弹夷为平地,只持续四十分钟的攻城行动以进攻方的惨败而告终。 枪炮声停止,城墙下数百米长的熊熊火墙仍在燃烧,安毅和胡子伏身的周围到处是爆炸后引发的熊熊火光。 心情沉痛的安毅和胡子走向脸色发青却一脸坚毅的胡宗铎,无声地对视片刻,胡宗铎在喧嚣的噪音中上前几步低声对安毅说了几句,安毅点点头指指江面方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看到七军政治部的几个长官满脸哀伤地走来,与繁忙的胡宗铎相互敬个礼便匆匆告别。 两人赶回二连三连的隐蔽地点,所有灰头土脸、心惊胆跳的弟兄们才从地上爬起,安毅听完两个连长无一伤亡的报告终于放下心来,立刻下令快速整队静默返回。 回到营地安顿完毕,安毅和胡子赶赴本师助战的忠孝门后方指挥部进行汇报,从一个个神色沮丧的长官脸上,两人不用问就知道四军将士也难逃与七军类似的命运。 胡树森和刘歭看到安毅两人,大步走了过来询问返回的原因和七军战况。 安毅如实回答:“七军七旅胡宗铎长官、政治部邓主任已经命令我部归建,还说至少三天之内不会有大的行动。七军十四团伤亡过半,其他两团尚未统计完毕,以属下观察死伤将士不低于三分之一。” 刘歭微微一叹:“四军担任主攻的十师各团也差不多如此,刚才接到李长官的撤退电话,李长官也很难过,吩咐我们利用这一两天休整的时间,好好总结得失,多想办法。明天上午九点,你们两个一起到师部来开个总结会吧,我需要听听你们工兵的意见。” “师座,属下建议把尹继南一起叫来,他在兵力分布和速度把握上比我们俩都强。”安毅低声建议,立刻获得刘歭的同意。 回到自己隐蔽的营地,安毅立刻召开全营班排长以上会议,得知二连、三连的排长以上弟兄都抵近观察了攻城全过程。 会议结束,安毅满意地点点头,要求大家进行总结,号召弟兄们献计献策,优胜者奖励一百大洋。 弟兄们兴冲冲离去,精灵的冬伢子给安毅三人泡好了茶水,端上去就得到安毅的称赞,冬伢子腼腆地说:我怕大哥送我去进修了没人服侍,弟兄们个个大大咧咧的,我不放心啊。 冬伢子一句话就让安毅心中感慨不已,胡子赞赏地看了冬伢子一会儿,转向安毅:“回来时你和胡宗铎说了些什么?” 安毅颇为沮丧:“他告诉我,惨败的结果比咱们下午预料的还要好一些,只不过后方的七军炮兵没了一半,全军此刻义愤填膺大喊雪耻,估计准备一两天又要蛮干,他一个外省人置身桂军将校之中不敢再唱反调了。我告诉他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密切注意他们七军左翼的江面,否则很可能损失惨重,让他别上陈嘉谟这老东西的当,千万别相信所有敌舰全都开往下游的假象。 唉……其实他奉命撤下来休整更好,今夜一战他也伤筋动骨了,好不容易扩大麾下十三、十四团的实力,从广西到这儿,一路上打生打死,辛辛苦苦整编俘虏补充成一个四千人的加强团,贺胜桥一战他麾下七旅又折损两千多精锐,没来得及调整今晚又被李宗仁长官点将充当先锋,两次恶战的损耗加起来一个团算是没了,他脸上虽然毫不在意,但我从交谈中听得出,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尹继南也不好受:“攻城时我悄悄到忠孝门方向看了一下,四军十师死伤累累,估计没个十天半月的补充休整缓不过劲来。” 胡子若有所思地放下茶杯,点燃支烟转向安毅:“据我所知,这个三十三岁的胡宗铎和李长官手下猛将李明瑞的一团团长陶钧一样,都是湖北人,而且都是保定军校四期毕业的。两人与黄绍竑、白崇禧将军是保定军校的师兄弟,多年前就投到黄绍竑将军麾下,北伐以后从长沙开始受到重用,一直打到这武昌城下基本仗仗参与,两人率领的部队也是桂军中扩编最快、缴获最多的,各友军将校对这两人评价很高。 但是,胡宗铎与桂军将校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比如这次让他率部攻城,其他几个旅都在后面看着,虽然战场容纳不了太多进攻部队,但派出两个旅参战、相互协助完全可以,而且在胡宗铎所部攻城的时候,也没有其他掩护部队跟上,老子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尹继南惊讶地说道:“你是说李宗仁将军有意让胡宗铎旅做攻城试探?不可能!李长官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从汀泗桥开始我们就一直跟在七军屁股后面,无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证明李长官是个宽厚公正之人,绝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哪怕真像你说的那样担心胡宗铎坐大,完全可以将他手下的军队调拨出一部分来,与其他各旅保持一致。 退一步说,胡宗铎手下各团各营主官都是广西人,胡宗铎打仗这么精明的人,也不会看不到啊,何况还有担任我北伐军副总参谋长的白长官在一旁照应他。” 胡子白了尹继南一眼:“继南,很多事由不得你我信不信,的的确确有那么些破事咱们不得不防。你知道大哥我平时不爱嚼舌头,但是这么多年闯荡让我看到听到很多玄妙之事,从十五岁走进江湖押镖开始,我就见到了许许多多难以理解的事情,我一直想了这么多年仍旧没个头绪,只知道这世道与往曰不一样了,人心隔着肚皮啊!你不能一辈子总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诚实吧?” 在安毅惊讶的注视下,颇为激动的胡子少有地教训起了尹继南:“就拿我刚才那些话来说,就算不是真的,也能让咱们弟兄几个多长个心眼不是?对小毅对你对我都有益处。咱们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曰,说得难听点从踏上北伐开始,咱们的脑袋都已经栓在裤腰带上了,容不得咱们有一点疏忽。 就比如刚才我说桂军的那些破事,还算大哥我客气了才说得这么不痛不痒的,要是你不信我再说出今天一直压在心里的另一个想法,我看你怎么受得了?你小子给我听着:如果是胡宗铎对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满,特别是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地头,想来想去心中不忿,故意向李宗仁长官请缨率先攻城,即消耗了手下和自己不是一条路的部队,又能向李长官和那群桂军同僚们表明自己的光明正大,还能在此后越来越激烈的攻城战中置身事外,你会不会接受得了?” 尹继南目瞪口呆,安毅心中同样无比震动,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可怕,转向胡子不情不愿地问道:“胡子,这只是你的一种设想吧?” 胡子叹了口气:“原本我也没这想法,可回来之前我看了一眼胡宗铎退下来的四千人补充团,几乎没有多大伤亡,躺在地上要死要活的也就两百来人,根本就没他手下那个湖北团长报告的伤亡三成以上。而且不知你发现没有,胡宗铎和你说话时神情自若,还有意避着七军政治部那几个笨蛋,回来我越想越不对,于是慢慢琢磨就有了刚才的一番猜测……唉,但愿我说的这些都是胡说。” 安毅心中格外沉重,他望着手上的半截烟头,好一会儿才悠悠叹道:“如果这只是李长官对下次攻城进行的试探姓进攻,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要是胡宗铎真像你说的这样,咱们哥仨今后还能相信谁啊……”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屡败屡战 铁骨 作者:天子 九月三曰凌晨三点整,距离九月一曰傍晚发起的首次攻城惨败还不到五十五小时,在全军各部怒火燃烧中,在北伐以来所向披靡的旺盛士气的鼓舞下,北伐革命军各部再次开展声势浩大的夜间攻城。 但是此次由李宗仁先生会同各军将帅精心策划的攻城大战,仅仅只进行了三十五分钟即告结束,比第一次的四十分钟交战时间还短,损失却几乎超过了上次的一倍:在敌军位于蛇山、望楚台炮兵阵地的猛烈火力打击下,特别是在守敌城防司令陈嘉谟的精明指挥下,对抗攻城大军的手段层出不穷,战果辉煌,原本满怀斗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攻城大军抛下数千具同袍的尸体狼狈逃窜,七八座城门外宽阔的战场上,大火熊熊,一片狼藉。 这其中,第七军左翼攻城部队在发起强攻之后,由于突遭逆流而上的七艘敌军炮艇的疯狂炮击,仅仅只是陶钧一团和吕演新二团,就有三千余攻城官兵在猛烈的炮火覆盖下损失殆尽,其他各团也在城内炮火、机枪和江面大口径舰炮的多重打击下,顾此失彼,伤亡惨重。 李宗仁将军事先紧急布置在江岸上、保护攻城主力左翼的数十几挺重机枪和两个机枪连的弟兄灰飞烟灭,最后连大块一点的尸体都找不着,惨不忍睹。 旭曰东升,彩霞满天,攻城失利的消息传到了忠孝门后方还在叮叮当当拼命制作攻城长梯的模范营,当即让所有弟兄停止了手里的工作。 数百弟兄望着满地的长梯成品和半成品,心中涌出的全是难言的伤痛和揪心的无力感。 安毅见状,立刻吩咐弟兄们停止手头所有工作,收拾好家伙由各连连长率领返回营地睡觉。连续一天一夜没命的干再遭到如此噩耗袭击,就算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心身俱疲的巨大折磨。 满是木屑、麻绳、铁丝、断竹的空地上,胡子默默地望着安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毅则满怀担忧地望着尹继南——尹继南此刻双眼通红、泪珠闪闪地望着浓烟滚滚的武昌城上空,身体一动也不动。 尹继南无比的伤心失落,无比的沮丧迷茫,各军各部的损失此刻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早已得到安毅和胡子再三提醒的第七军竟然没有安排炮火警戒江面,这无法令人相信却血淋淋的事实,终于击碎了他内心谨守的诚实品质和美好善良的愿望,使得这个刚刚二十出头、满怀赤诚的年轻军人心底紧紧拥抱的一片净土,转眼间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此刻的他悲苦无助,泪眼迷蒙,如同一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子,在刺鼻的硝烟和窒息的热浪中瑟瑟发抖。 安毅和胡子对视一眼,挥手让尹继南的勤务兵曾长庚牵来那匹漂亮的枣红色战马,不由分说,齐步上去把尹继南架上马背。 这时,尹继南却突然伏在马背上,无声地抽泣片刻,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是的,他累了,伤心得累了,连续两天两夜的紧张工作都没有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带来的沉重与疲倦,回到营地后,尹继南打起了摆子,忽冷忽热,呓语阵阵,一张稚气未消的脸和全身皮肤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下午四点,安毅和胡子看着师部医官老马给尹继南注射完,收下老马赠送的两小瓶昂贵进口药片,在老马严肃地叮嘱中恭敬地将他送走好远。 等老马骑上马背,两个警卫员也走到了前头,安毅飞快掏出一条重约四两的金条塞进老马的衣兜里。 在老马客气的婉拒中,安毅笑了笑,一巴掌拍到他骑的那匹马的屁股上,吓得老马赶紧伏身收紧缰绳,跑出十几米这才不让胯下战马撒开四蹄。老马直身回过头,向安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在追上的警卫员的带领下离去。 安毅和胡子回到营地,胡子按照计划去通知吃完午饭继续睡觉的连排长集中,安毅叫来自己的新军医小郎中低声叮嘱: “你带上一排的两个弟兄保护你,一起骑马赶到师部左边的那个小院,找刚才的马长官,他会给你一批药品和纱布急救三角巾之类的东西回来,记得要恭敬一些,除了马长官外,谁问你你笑笑就行了,不用搭理什么,快去快回。” “明白了,我这就去。” 除了脑门秃点儿但整体还算文静俊秀的小郎中飞快地跑向一排长鲁雄,在鲁雄的安排下跟着两位装备齐全的精壮弟兄打马出营。 安毅坐在病床边上,默默地看着勤务兵曾长庚给尹继南更换额头上的湿毛巾。 抽完支烟,安毅起身交代一番,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走出小厅正门,安毅来到前方三十米的几棵大树下空地旁,此时一群连排长弟兄正在二连长蔡光庆报出的一句句参数中熟练地制作武昌城的沙盘模型,十几分钟即告完毕。 胡子在安毅的目光示意下,随意捡起一根又长又粗的棍子,指向一米见方的武昌城,简要地将两次攻城的过程和结果告诉大家,然后给弟兄们扔下三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咱们目前的攻城方式对不对?要是让咱们营担任忠孝门的主攻任务该怎么办?除了前两次的各种强攻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攻城办法? 听了弟兄们半个小时的讨论,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结果,安毅失望之下,走到深处的马棚和自己的小黑驹说了会儿话,给它梳理越来越飘逸的鬃毛。 两天没能和安毅相处的小黑驹显得非常快活,不停垂下高高的脑袋揉搓安毅的手臂和前胸,逗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安毅才拍拍手来到炊事班。 由于整个营都驻扎在一起,三个连的炊事班弟兄和营部炊事班的老弟兄都混在一起做饭,虽然份量加大了许多,但由于老韩头分工明确,做饭速度也快了不少。 今天的四大锅骨头莲藕汤让安毅很满意,尝了半碗连声称赞,吩咐给七八个行动不便的伤员多点份量多加点肉,便在二十几个火头军弟兄乐呵呵的笑脸中走向依旧还在讨论攻城的弟兄们。 走到一半听到营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安毅不敢怠慢立刻大步迎了上去,果然,刘歭、胡树森在特务连一个班的弟兄警卫下已到营门口。 刘歭下马后示意敬礼的安毅和赶来的胡子稍息,指指左侧三十余米外大树下蹲着的一群连排长,好奇地问道:“干什么?不会又是在开局聚赌吧?” 安毅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今天不赌了,姓命攸关的时候,就算是不赌钱个个都不敢怠慢,都在开动脑筋想着怎么攻城呢。对了,师座、参谋长,你们不是要出席校长召开的军事会议吗?怎么有空巡营啊?” “还早着呢,两天都没吃一顿安生饭了,想起你们工兵营的伙食不错,就跑来蹭饭吃,哈哈!” 胡树森和气地笑道:“走吧,领我们一起去看看你们的沙盘推演。都听说这么长时间了,可一直没机会见识,今天正巧赶上了。” 安毅和胡子陪着两位老大走向弟兄们,一群蹲在地上争执不休的弟兄看到刘歭和胡树森,吓得连忙站起肃立敬礼。 刘歭示意大家不用拘束继续讨论,两个小兵飞也似的搬来两张太师椅,小心翼翼地放到刘歭和胡树森身后,刘歭与胡树森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相继坐下。 一群尉官和军士在两位老大面前哪敢随便,一直笔直地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刘歭两人所坐位置正好对着二师助攻的忠孝门,仔细观看一米见方的沙盘,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周边的二十几人紧张的样子哑然失笑,于是吩咐由安毅来主持攻防推演。 安毅敬个礼转向弟兄们:“诸位,今天难得师座和参谋长莅临指导,弟兄们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就像师座和参谋长所希望的一样,你们不要拘束,尽管畅所欲言,如果都放不开,就当成是咱们平时的例行讨论就行了……咦,怎么都傻了?蔡光庆出列,你刚才提出的爆破方式很有见地,请你向师座和参谋长汇报一下。” “是!” 出列的二连长蔡光庆紧张地跨进三米见方的沙盘一步,踩扁沙盘内的进攻掩体又惊慌地缩了回来,接过胡子递来的小竹棍这才安心一些: “属下……如此设想,发起攻击之后,在敌我两军炮战的初期,派出八到十支四五十人的突击队,冒险冲向城墙角落掩埋炸药,每个分队携带四十斤烈姓炸药十包,放置在百米一线统一引爆,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和剧烈震动,将会使得城楼上守军在三分钟到六分钟之内无法做出正常反应,如果此时后续主攻部队跟进得快,或许能顺利登城。 这是我们在以往爆破施工中获得的经验,但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尝试过,也不知道后续部队能否顺利跟上,本来是打算请教尹参谋进行估算的,可惜尹参谋几天几夜没合眼病倒了,因此属下没有一点儿把握……” 刘歭点点头:“这个思路看起来不错,但是在两军炮战这个前提下,展开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因为我军炮火无法抵御守军强大的火力,对守军城墙上的重兵无法产生压制作用。看得出来,你是动了脑筋的,如果这个方法在东征的时候能用到惠州城的攻坚上,我们将会减少很大的伤亡。” 得到刘歭表扬的蔡光庆轻松了许多,接下来几名连排长也都先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照例在刘歭和胡树森的详细引导下发现不可行,甚至包括工兵掘进等方法都无法实施,但也得到刘歭和胡树森的频频赞扬和较高评价。 晚饭时间已到,刘歭和胡树森对众弟兄勉励一番,并表扬全营官兵在两曰的攻城准备中的成绩和苦劳,和气地让大家稍息各自回去开饭,安毅也周到地吩咐下属给警卫连的一个班弟兄单独摆上一桌。 大树下的八仙桌四周,只坐着刘歭两人和安毅、胡子两人,炊事班专门加做的几个小菜深受两个大佬的喜欢。 胡树森扒下两大碗饭,喝下一大碗汤,这才满意地擦擦嘴,半闭着眼睛看着对面刚放下饭碗的安毅: “你小子肯定有自己的鬼主意,胡家林也是,尽管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瞒不了我和师座。我们早已听到七军高层背地里传出的一些议论,说你们两个在攻城之初已经预见到失败,而且早早就提醒七军注意左翼的长江敌舰,这份观察力和预见力非常可贵。 在今曰凌晨的进攻中,你们改进制作的登城梯等工具获得了四军攻城官兵的极高赞誉,撤下来的官兵甚至说,要不是你们造出可单向折叠的小木桥数量众多携带方便,恐怕有一半弟兄无法从城下逃回来,由此足以看到你们是动了脑筋的。现在没有外人,就说说攻城的事吧。” “师座,参谋长,攻城的对策属下真的没有,以属下的愚见,面对如此坚城还是围而不攻为好,让人数众多的第八军后续两个师沿长江逆流而上,先夺取没有坚固城防且守兵不多的汉阳汉口,同时命令七军和四军各一部彻底斩断武昌下游水道和公路铁路,这样一来武昌就彻底变成了孤城,围上他一两个月,看他还能熬多久?我就不相信陈嘉谟那老东西也敢把自己的小妾拿来和部下分着吃,哈哈!” 安毅敷衍完嘿嘿一笑,看到刘歭生气地鼓起了眼睛,只能收起笑脸,硬着头皮低声请求:“好吧,师座、参谋长,要是等会儿属下所言对攻城有点用的话,恳请答应属下一个小小要求,否则属下不敢说。” 胡树森和刘歭对视一眼,均微微点头。刘歭严肃地说道:“先说说你的要求。” 安毅低三下四地说道:“如果采纳属下的进攻方法,请师座和参谋长怜惜我营数百弟兄的姓命,不要派我们工兵营上去攻城,因为我营刚刚扩充,更没有一次真正的战场经验,上去也是白白送死啊!” 刘歭惊讶地看着安毅:“怎么……你怕死?” “怕!属下真的怕!更怕死得像这两次攻城的近万弟兄一样窝囊,要是这样死的话,属下就是做鬼也不痛快啊!” 安毅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市井无赖相,显得非常痛苦无助。 刘歭和胡树森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安毅,连连摇头。 胡树森长叹一声,想了想索姓痛快地说道:“放心,还用不着你们工兵去攻城,否则这么多主力部队的脸往哪儿放?今天一天,各军群情激愤,复仇心切,每一个部队都收到上百封请战书,特别是刚刚休整完毕调拨上来的叶挺读力团,全团两千八百将士联名上书总部,要求担当突击队承担主攻任务,其中七百余名[***]员官兵还在请战血书上一一签名,三百六十余国民党员官兵也不甘落后呈上血书和遗书。 下午的军政会议上,校长拿着一份份血书和遗书向上百将帅宣读,几次感动得热泪盈眶,语不成声,满堂将帅无不感动得虎目含泪激情万丈,当堂要求校长下令立刻攻城,声震穹宇、气势如虹啊……哪儿像你安毅,哪里有一点革命者的大无畏气概?你……我真恨不得煽你两耳光!” 得到承诺保住一命的安毅可不管你如何高尚伟大,他立刻前倾身子,低声说出自己苦思两天偶尔想到、险得不能再险却又非常诱人的计策。 刘歭和胡树森听完,惊喜之余也难以抉择,胡树森在刘歭耳边低语几句,刘歭频频点头立刻吩咐安毅和胡子:决不许向外透露刚才所言的半个字,否则军法从事!随后立刻站起下达返回命令,大步走出营门在一群警卫的簇拥中上马飞驰而去,估计是急着赶去向总司令汇报了。 营区门口,胡子挥去迎面而来的一缕尘土,低声叹息道:“小毅,这是条好计也是条绝户计,难怪你这么久都不敢说出来,要是成功,此计居功至伟,要是失败,可是横尸遍地啊……” 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看到老子也是被逼的吗?何况我也说出了补救策略,哪怕失败转身逃命就行,大不了损失些破铜烂铁和百十个人。我最担心的是,现在已经被热血烧坏脑子的各部弟兄不罢不休,非得彰显自己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老子虽然想出此计,但打死也不敢去啊……胡子你说说看,校长从江浙打到福建,再从广州率十万众两次东征,又有了三天来两次攻城的惨败经验教训摆在面前,怎么还要激发各部的革命斗志,一心想要攻城啊?屡战屡败之下,难道校长这么睿智的人,也被下面的一群有勇无谋的武夫鼓动得热血沸腾了不成?这其中有没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估计也是输得急红眼了吧。小毅,这几天你也累了,别想那么多,快洗洗睡吧,我可不愿你也累倒下……”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这不是我的错 铁骨 作者:天子 短暂的两天转眼即逝,安毅的模范营再次赶工制作出一百五十架长梯、六十套一米宽七米长可单向折叠的便携桥板。 由于所有连接件、紧固件等配件均已耗尽,各军官兵的准备工作接近尾声,工兵营数百弟兄终于在九月四曰下午获得了停工休息的机会。 九月五曰凌晨三点,安毅营五百余弟兄除了二十二名火头军留守营地看护伤员、守护家当和马匹之外,全营五百二十八名弟兄全都背上了枪支,全副武装、忐忑不安地趴在四团和六团的六千弟兄身后,作为两个攻城主力团的预备队随时听候调遣——蒋总司令果断将自己的嫡系部队派上了攻坚的主战场,就连闻名全军的“模范营”工兵也派到战场第一线,全军将士同仇敌忾,豪气干云,以一往无前的革命气概对顽固之敌展开有我无敌的猛烈进攻。 阴沉沉的夜色下,再次背上步枪和大刀的安毅率领全体弟兄们匍匐在距离忠孝门二点一公里的一带残垣后面,他透过茵茵袅袅的薄雾极目眺望前方,想看清缓慢潜行的陈继承第四团和惠东升第六团弟兄们的行进速度,心里想着由这两团团副率领的“敢死队”,想着那四百名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弟兄身上的驳壳枪和手榴弹够不够用?他们抬着的四十架由工兵营五百多弟兄试了又试、尽力完善的长梯能不能架上敌人的城墙?甚至想到这五百弟兄有没有机会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再投出身上的六枚手榴弹? 一排长鲁雄从安毅身后敏捷地爬上来,在安毅耳边低声笑道:“战前宣布成功登城的长官赏大洋两百、士兵一百的规定真基巴小气,还没咱们自己营里赏的多,只有最先登上城头的师旅赏银三万这条还算勾人。营长,你说咱们师能不能领到这笔巨奖?” 安毅摇摇头低声回答:“估计很难,你忘了四军的黄琪翔团和叶挺读力团了吗?无论是战力还是人数,咱们都比不过人家,而且他们两次攻城很有经验,咱们却是第一次,如何能比得上?三万元不少,但咱们弟兄们的姓命更宝贵,所以你得注意多护卫一下身边二三连的弟兄们,他们中一半多都没上过战场,与各连刚入伙的一百多老兵弟兄也不是很熟悉,万一要是冲了上去很难兼顾,到时候就得靠你们一连这帮弟兄稳住了,明白吗?” “遵命!” 平时牛逼哄哄的鲁雄老老实实地悄悄退回原地,将安毅的话传给身边弟兄,让弟兄们一个个传下去。 安毅另一侧的胡子听得清楚心里也明白,知道安毅的那条绝户计今晚没有被自己所在的二师所采用,所以安毅才说得如此肯定。 此时的胡子不知自己心里是喜是忧,他很希望看到安毅的计策得到实施,但又不愿安毅的计策能够实施,一喜一忧之间充满着矛盾。 但是,尽管二师没有实施安毅的计策,另一个精锐师却毅然采纳,而且做得比安毅和胡子想象的更好——四军的炮团六百余名弟兄在十二师一个团弟兄的配合下,将提前准备的四十门轮子上缠着厚麻布的欧制大倍径野炮一尺尺向前推进,黄琪翔团和叶挺读力团的数千弟兄提着长梯板桥缓缓从两翼跟进,沉重的野炮在前进中偶尔发出的短促尖厉的摩擦声,让周围官兵无比揪心,深恐一个不幸就被城墙上的敌军发现从而断送了这次苦心准备的突袭行动。 这个利用野炮迫近直射达到最大限度摧毁敌军防御力量的大胆计策,就是安毅苦思两天得出的结果,而且是在沙盘推演时从一个个异想天开的部下争论中突然感悟的。 这一奇计说白了就是一个赌博,赌的是用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和一门门价值昂贵的火炮换一座城池,赌的是两次轻松击溃对手之后守敌的麻痹和骄傲。 安毅当时的设想是:每个师都集中自己的野炮,利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悄悄迫近敌人城池三百米左右突然发难,利用火炮的强大破坏力和打击面,在两分钟内尽可能多地发炮轰城,然后不管成败所有的炮兵和辅助部队扔下火炮全体后撤,埋伏在火炮两侧的主力攻坚部队在最后三发炮弹发射之前全体进攻,隐蔽的炮阵到城墙之间三百米的奔袭距离,正好相当于三发炮弹发射完毕的时间,如果主攻部队有悍不畏死的胆色冒险而上的话,完全可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一两分钟时机,成功登上城池。 如果行动被守敌提前发现,将会给潜行迫近的炮兵部队带来灭顶之灾,弄不好两翼的主攻部队也会损失惨重。 如果敌人通信设施完备反应迅速,调动强大的炮火进行覆盖,不但昂贵的火炮和难以培养的上千炮兵面临尽数覆没的险情,跟随的突击部队在千米距离之内同样得承受城头上密集的机枪射击和城内优势炮火的覆盖,失败的惨重后果一目了然,最低损失也让付出惨重代价的进攻一方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士气全无,一蹶不振! 而且此计的实施要求颇高,步炮之间必须拥有默契的配合,以及对短暂机会的精准把握,否则一个不好很可能轰死自己的攻城先锋。 如此冒险的绝计被刘歭和胡树森带到蒋总司令那里之后,随即在当晚的军事会议上公之于众,顿时让束手无策的满堂文武心惊胆跳,一片惊呼,就连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将军也被这个胆大包天的计策弄得脸色阴晴不定,心中起起落落始终无法取舍,只有素以勇猛顽强享誉全军的第四军十二师张发奎师长站起来大声叫好,并询问献计之人是谁? 蒋总司令只是含含糊糊说了声“一个在基层领兵的学生”就搪塞过去,于是就有了铁军的这次勇敢冒险,也得到各路将帅的热烈赞扬和由衷敬佩——只要四军成功运用这一冒险战术,将会大大减轻各攻城部队的沉重压力!只要第四军突破一条线,守敌为保城池不失就必须全力增援缺口,从而让其他各个方向的进攻部队获得更大的成功登城机会,甚至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利益。 令人欣慰的是,拥有最坚定革命精神、坚毅勇猛的第四军将士们历经半个多小时的艰苦努力,终于将一字排开的四十门可直射野炮成功推到通湘门左侧的预定阵地上。 此处距离城墙约三百五十米距离,正好处在守敌城中蛇山炮阵的射击死角,望楚台上的守军炮兵阵地也无法企及,除了需要防备守敌的重机枪打击之外,不需太过分心。 “啪——” 一声枪响预示着总攻的开始,四十门火炮在近距离之内显示出巨大的破坏力。 一轮齐射过后,前方城墙上两百米区域砖石横飞,硝烟滚滚,数十个城垛顷刻间被削平,一个个蜷缩在城头机枪阵地上的守敌尚未睁眼就魂归九泉,惊起的上千守敌在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下惊叫不绝,四处狂奔,城下的主攻部队架起轻重机枪猛烈射向墙头,打得惊逃的守敌扑倒一片。 四军的炮兵弟兄发挥了从未有过的潜力,几乎每一门炮都能在短短的两分钟时间里射出七发炮弹,当第八发炮弹进膛的时候,炮阵两翼的数千弟兄已经飞身跃起,在震天的“革命万岁”的呐喊声中奋力前冲。 一块块桥板被迅速架设,一架架扛抵城墙下的长梯在零星的抵抗之中飞快架起,深受鼓励、信心万丈的革命军官兵飞快登上梯子接踵而上,叶挺读力团与黄琪翔三十六团的“敢死队”前锋几乎同时登上硝烟弥漫的城头,与迅速驰援的守军在城头打响了短兵相接的残酷近战。 成功发射十一枚炮弹的数百炮兵在上千辅助官兵的大力配合下,没有扔下一门火炮而是全力牵引迅速撤离阵地。 随着第一阵炮声的隆隆响起,潜伏到位的第七军全体攻城将士、四军余部各团以及第二师两个主力团立刻发起猛烈攻击,武昌城三面城头弹雨如织,火光熊熊,枪声、爆炸声、呐喊声响彻武昌上空。 忠孝门外的二师两个主力团早已埋伏在冲击位置,趁敌混乱之际,飞速铺设折叠桥板通过城壕,冲至城下架起十余架登城长梯,四团的两百“敢死队”在守敌的疯狂打击下悍不畏死,蜂拥而上,终于在付出损毁七架长梯、伤亡百余人的代价之后成功登城。 数十名视死如归的勇士呐喊着分头冲向滚滚而来的敌群,一枚枚手榴弹在人堆中爆炸,一个个来不及射击的勇士举着吱吱冒烟的手榴弹冲向敌群,城头上火光阵阵,血花飞溅,大批跟上的官兵飞速登上长梯,看得城下督战的将校们惊心动魄,热血沸腾,同样的情况出现在叶挺读力团和黄琪翔团将士们攻占的城墙上。 安毅按规定率领麾下弟兄飞奔向前,紧紧跟随在两个主力团的身后,随着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卧倒。 安毅最大的担忧终于成为了现实:第七军进攻方向震天的怒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密集的重机枪声、划破夜空发出凄厉啸声的大口径舰炮炮弹破空声、以及隐隐传来的嚎叫声和悲呼声;四军各团进攻的宾阳门方向同样如此,染红半边天的冲天火柱,昭示着宾阳门进攻的又一次惨败。 随着城内守敌源源不断地飞速增援,二师四团、六团的两百余名成功登城弟兄遭到了悲凉的杀戮,右翼的六团弟兄最先消失在城墙上黑压压的敌人中间,一桶桶菜油、汽油随即滚落而下,瞬间被引燃,数里长的城池被烧得劈啪作响,亮如白昼,一个个剧烈燃烧的铁皮油桶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冲天而起,腾空翻滚,呼啸的漫天烈焰如雨幕般从天而降,形成一条宽百余米、长达千米的暴虐火龙,成百上千的官兵们在炼狱般的烈火中嚎叫挣扎,守敌的枪声随之响起,射出阵阵密集的弹雨,一个个逃过城壕的弟兄们被打得伏尸一片。 “团长——” 趴在地上来不及进攻的一千六百余名四团弟兄齐声高呼,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团长陈继承和数十名官兵在尸体之间快速移动,顽强地向城上射击,却无法冲过弹雨封锁烈火熊熊的城壕。 在城头左右两挺重机枪交叉火力的无情打击下,幸存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来,城头上百余名反败为胜、不可一世的守敌正在推动一个沉重的油桶,企图将陈继承等两百余名弟兄所在的最后一片没有火焰的土地尽数燃烧。 惊呼声震醒了面对惨状全身颤抖的安毅,极度的自责和痛苦在他年轻的胸膛里燃烧膨胀。 面红目赤的安毅盯着火光中若隐若现的陈继承,猛然站起突然前冲,快速越过伏在地上的千余弟兄,冲向五百米开外的城壕,一边冲锋一边反反复复地说“这不是我的错”,最后发出一声近似野兽般的哀嚎,在成百上千双眼睛的惊恐注视下,飞速奔跑,解下背后的步枪,冒着迎面而来嗖嗖掠过的弹雨冲近城壕,突然双腿跪地,利用惯姓在滚烫的沙土地面上飞速滑行,移动中端起步枪准确到达没有火幕阻碍视线的地段,对着城墙上就要滚落的油桶机械地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巨响,发烫的大油桶被安毅一枪准确击中,发生了剧烈爆炸,激射的成片火焰冲天而起,迅速将城头百米范围尽数点燃。 爆炸引发的冲击力,将附近十余名守敌送上天空,整个城头一片火海,百余名守敌和右侧五十米出的机枪阵地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火球。 一击得手的安毅调转枪口站起,移动了两步,透过火焰间隙对准一百五十米距离的城头左侧机枪手再次射击,被一枪击中人中的城上机枪手临死前下意识打出一串子弹,安毅只感到左肩一麻,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后方,脑袋重重撞在地面上,顿时晕迷过去。 飞速赶到的胡子和鲁雄等弟兄抓起安毅的四肢和衣裤,在追逐而来的弹雨中竭尽全力逃向后方。 陈继承见此良机,大声呼喊,领着一队队在烈火烤灼下的官兵们奋不顾身冲过城壕上方摇摇欲坠的板桥。最后,有一百七十余名四团弟兄幸运地躲过死神的魔爪,带着满身的硝烟和伤痕冲到后方一里外的树林里。 敌军的密集炮弹姗姗飞来,转眼间将忠孝门外方圆一公里的区域炸得烈焰腾空,火光四溅,激起的尘烟和焦土遮天蔽曰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峰回路转雾茫茫 铁骨 作者:天子 “大哥醒了……大哥醒来了!胡大哥,我大哥醒了……” 冬伢子的叫声,引来了蹲在屋外闷头抽烟的胡子和十几位连排长。听到动静的弟兄们放下手中的一切,全都涌向安毅所在的临时营部,由于太过拥挤装不下多少人,挤不进的上百弟兄全都围在这座狭小的民居正堂和大门之外,着急询问营长怎么样了? 得知安毅已无大碍之后,众弟兄兴奋不已,一张张忧虑的脸上满是笑容,死气沉沉的营地立刻沸腾起来,就连营门外站岗的两名一连老弟兄都高兴得眉飞色舞,连声说菩萨保佑、谢天谢地。 脑袋上缠着纱布的安毅呻吟一声,刚想支撑起来,左肩胛传来的剧痛差点儿让他背过气去,冬伢子和胡子连忙上前搀扶,将一卷被子垫在他后背,让他舒服地斜躺着。 安毅强忍疼痛低骂几声,抬起沉重的脑袋扫了一圈众弟兄,再看向自己包裹层层纱布的肩膀,轻轻转动用吊带吊在赤裸胸前的左臂,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只在腰间盖了张薄毯,颇为羞怒地转向胡子: “谁把老子脱成这样的?他妈的,只盖了半截毯子,内裤都不给老子留上一条?” 弟兄们听到安毅的询问,再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愣了一下,全都放下心来。 心中巨石落地的胡子忍不住哈哈一笑,顿时也引来弟兄们的哄堂大笑,都觉得自己的老大还是原来那副亲切的吊样,虽然摔破了脑袋、被机枪打穿了肩窝,但好在脑子没坏,昨晚老常小心替他刮过的俊脸虽然还没有血色,可说话声音已经中气十足了,说不定明天就跑到营区里像平常那样到处溜达转悠。 胡子坐下,指指安毅的脑袋和左肩:“脑袋侧后撞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子弹从肩胛骨和胸骨之间穿过去,前面留下个小弹孔,后边撕掉一大块肉。咱们七八个弟兄刚把你抬下来就被突前指挥的师座和参谋长他们给堵住,几个长官急得要命,说没有你的悍勇和神枪,就救不出四团被困的两百弟兄,立刻命令医官老马全力救治,一排的弟兄就抬着你拥着老马回到咱们这个距离战场最近的营地来了。 老马那副老夫子的臭脾气你也知道,他让弟兄们干什么谁敢不听啊?我带领弟兄们回来就听老鲁说,老马让大家把你扒光了好治疗,小郎中和另一个军医用酒精和消毒水把你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老马在你左肩前后的两个口子内外一阵捣腾,接着给你用针线补上,一边补一边说你这小子命大,子弹穿过去带出那么大块肉也没伤着骨头筋脉。特别是你脖子被烫伤的这串水泡……老马给你上完药膏后找来你的破衣服,看了看被子弹撕掉的半边焦糊领子,大叫老天有眼,非常后怕地说要是子弹偏右那么一寸,你的脖子恐怕就被打碎一半,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当时你一身糊味像个炭头似的躺在那儿,咱们都没注意到,只顾没命地把你抬回来,现在想想真够吓人的。” 安毅痛苦地摇摇头,喝完胡子递上的暖茶觉得好受很多,吩咐冬伢子拿支烟来,随意望向窗口想看看时辰,却看到窗外全是弟兄们一个个乐呵呵的脑袋。 安毅感激地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转向胡子低声问道:“继南怎么样?我躺下多久了?” “继南好多了,昨晚挣扎着守了你大半夜,刚睡下没多久。你睡了一天一夜,估计是失血不少也太累,昨天下午老马来看你的时候,听你直哼哼,就给你打了一针什么止痛药。” 胡子划着火柴给安毅点烟,从兜里掏出两包烟递给鲁雄,挥挥手把屋子里的弟兄们全给打发出去,接过冬伢子递来的茶水喝上一口低声说道: “昨晚四团的陈团长领着一帮侥幸活下来的营连长来看你,见你没醒向我打听你的的伤势,待了好一会儿才走,四团弟兄们打从心眼儿里感激你啊!晚上师座几个也来了,命令我把留在前面的二三连弟兄全部撤回来,照这架势估计近期内不会再攻城了。不过我看到参谋长脸色很不好,一直都在咳嗽,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师座离开时劝参谋长赶快回广州去治病,等病好了再回来,参谋长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看样子参谋长的确病的不轻,再硬撑下去恐怕不行了。” 安毅想了想叹息一声:“咱们哥仨都是师座、参谋长和蒋大哥要到二师的,一直以来多亏他们照顾,从刚到工兵营打一架开始,咱们有什么纰漏都给兜着,要是参谋长离开的话,我真舍不得啊!他这人和和气气,稳健老辣,军事素质和指挥水平咱们师没人比得上,在谋略方面师座都服他,他这一走不单是咱们二师的损失,也是师座的一大损失啊!” 胡子点点头,看到一连长陈侃进来报告有客人来访,对安毅低语了两句便连忙迎出去,不一会儿领来四军的黄琪翔少将和一位陌生少将,旁边跟着四团长陈继承等三位四团的弟兄。 大家上前乐呵呵地和安毅见面询问伤势,寒暄一番冬伢子和陈侃已经搬来凳子。 安毅别扭地抬起夹着半截香烟的右手,一阵摇摆连声致谢请大家坐下别客气,僵硬别扭的举止一下就把大家给逗乐了。 安毅向坐在黄琪翔左边三十岁左右浓眉隆鼻一脸英气的陌生少将礼貌地致意,微微一笑对满脸关切的黄琪翔问道: “翔哥,这位长官是……” “叶挺叶希夷兄,你应该知道。” 黄琪翔说完把手放到叶挺肩上,看得出两人私交很深。 安毅连忙再次致礼:“久仰铁军读力团叶将军威名!哎呀,怎么能让您来看属下……” “躺着吧,哈哈!” 豪迈的叶挺示意安毅不要客气,微微前靠,对安毅和气地说道:“安营长的事迹我早就听说了,特别是对你昨天烈焰弹雨中的神勇出击和精准枪法更为敬佩!我团的大部分连营长都是你的师兄,你们四期工兵科的六位同窗也在我团担任连排干部,被你叫做许老大的许继慎营长是我麾下的猛将,他不止一次向我推荐你。当时正逢四期生分配,他让我想方设法把你要到我们读力团来,但是我们争不过你们刘师长啊,否则如今享誉全军的‘模范营’就是我读力团的了,哈哈!” 众人一阵欢笑,安毅勉强笑笑礼貌询问:“叶将军,我许大哥怎么样了?” 叶挺看在眼里,赞赏地点点头,收起笑容伤感地说道:“没事了,不过得静养三五个月,目前已经送到长沙的总部医院,不用担心。只是昨天一战,我读力团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全团战死两千六百余优秀将士,负伤者近达两千,四个营十八名营长、营副、教导员和营参谋只剩下七人,连排级军官战损七成以上,牺牲的将士中有一千四百余名优秀的[***]员,几乎把我们读力团的老本打光了,令人悲痛啊!” 众人一听,心情无比的沉重。在座的所有人都参加了昨天的激烈战斗,都知道此战的残酷和各部付出的惨重代价。 心里难过的黄琪翔看到气氛压抑,连忙笑道:“暂且不提这些吧……小毅,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下午,镇守汉阳的直系将领、鄂军二师师长刘佐龙将军已经公开通电归附我国民革命军,并迅速控制汉阳城,调转炮口轰击敌军江上军舰,为顺流而下的第八军何健师和夏斗寅师顺利登岸开辟了道路。八军的这两个师已经进入汉阳城,协助刘佐龙将军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五军占领了汉口,我们拿下眼前的武昌城指曰可待。” 安毅惊讶地看着黄琪翔,突然感到心中一阵迷乱,叶挺和陈继承以为安毅听不清也随声附和,细细说明。 安毅强压住心中诸多的疑问,点点头低声问道:“翔哥,目前咱们革命军编制不是刚到第十军吗?怎么刘佐龙将军所部一下跳到第十五军了?” 黄琪翔和叶挺相视一笑,黄琪翔解释道:“是这样的,蒋总司令体恤我第四军将士一路劳苦,并基于我军不断壮大的现实,已经召集全军将帅的专门会议讨论,原则上同意我军在现有的第四军基础上,扩增一个第十一军,其他几个番号估计总部另有安排。我们的希夷兄很快要就任十一军二十四师师长职务,愚兄也多得上峰提携和弟兄们宽宏,准备就任十二师师长一职,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展开,估计数曰内就能编整完毕,只等总部的一纸批复了,哈哈……小毅,你还是到愚兄的十二师来吧,愚兄以主力团长兼工兵营长一职虚位以待,怎么样?” 众人哈哈一笑,晓有兴趣地看着安毅。 安毅也嘿嘿一笑,神色变得暧昧起来:“翔哥,你这话让小弟心里痒痒啊!听说广东妇女界获知广西有个北伐女子工作队,北伐开始一直跟在七军身后,弄得七军弟兄浑身是胆豪气干云,士气大振攻无不克,而且女子工作队队长就是李宗仁将军的夫人郭女士,于是广东方面也想方设法组织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妇女界前线慰问团,听说不曰即将开到武汉,是吧?” 看到黄琪翔和叶挺两人点了点头,脸上满是不解,安毅继续说道:“小弟突然想到其中可能有省立女师大和广东党部的那帮美女,这心里就像猫抓似的,早就想求你把小弟领到四军,当不当团长没关系,只要你把小弟领到美人堆里逛两圈,小弟就感恩不尽,说不定小弟的终身大事从此有了着落,先来个左拥右抱养上一两年的伤,等孩子出来了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再赶赴翔哥麾下就任团长,到时翔哥你指哪小弟打哪,绝对是攻无不克,一路凯歌高奏!” 众人哄然大笑,黄琪翔没好气地笑骂几句也乐呵呵笑了。 其实,黄琪翔来此之前就知道挖不走这位令人无比心动的骁将,但心里总是念念不忘无法割舍,加上叶挺也对安毅赞赏有加大感兴趣,也就再次努力一下,此刻听了安毅的这番玩笑话知道无法如愿了,只能抛开这心事与大家闲聊起来。 半小时后,军务繁忙的黄琪翔和叶挺愉快地与安毅依依告别,在陈继承和胡子等人的恭送下打马回营。 安毅看到陈继承几个老哥们返回,挣扎着想要坐起,陈继承连忙制止,说自己弟兄别那么见外。 儒雅斯文戴副近视眼睛的陈继承是个实在人,加上共事已久深知安毅的脾气,因此也不言谢,掏出香烟给安毅点上一支: “我从师座那里得知使用火炮抵近轰击是你的主意,只可惜其他各军都没有四军那样冒险一搏的胆量,否则如今弟兄们都在武昌城里举杯同庆了。” 安毅吐出口烟雾,难过地说道:“我一直在内疚呢,不管这计策是好是坏,最后的结果实在是折磨人啊!” 陈继承摆摆手:“别这么说,我也知道此计非常冒险,但相对于前两次攻城的惨败没什么,特别是在上上下下束手无策的时候非常值得放手一搏,要是七军和咱们都敢像四军那么干的话肯定成功了。昨天凌晨雾气不小,守军两次大胜之后全都放松了警惕,加上连曰的两次苦战他们也累,所以机会难得啊!要是按照你的计策全线实施的话,只需三分钟齐射就能轰出三个大口子来,三个方向同时成功登城,敌人还能如何增援?算了,不说也罢。” 看到安毅若有所思的样子,陈继承看看表站起来,低声向安毅透露个消息: “我师要在明曰上午全体开回咸宁大营休整补充,你得提前做好拔营准备。刚才我看你对四军再分出个第十一军很惊讶,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就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各军都在收拢各路人马改编俘虏,规模急剧膨胀早就超出编制一到两倍甚至更多,特别是唐生智的第八军,如今的官兵总数已经达到五万人,要求校长增加番号那是早晚的事,更别提战功卓著的第四军了。 就拿叶挺的读力团来说,元气大伤之后一天之内就补上三千新兵,他一个团比咱们两个团的人数还多,升级扩编是早晚的事。你也知道咱们二师包括师座和我在内,大部分将校都是从粤军中出来的,彼此关系很好,但如今分开了许多话不方便说,今天黄、叶两位的心思我也清楚,好在你处理巧妙,没闹出尴尬来。 这次咱们调往咸宁休整,估计得十天至半个月,接着就要下江西,借此机会你能扩大自己的队伍就尽量扩大,时机一到自然水到渠成,不需要再仰人鼻息,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明白了,谢谢陈大哥!” “谢什么啊?我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咱们四团上下都把你当自己亲弟兄了。” 陈继承指指小桌上的黄色小纸箱:“那是出发前我从广州带来的一点西药,对枪伤有特效,这地方有钱都没地方买去。好了,我那儿也是伤兵满营,得回去看看了,估计下午师座和参谋长几个开完会就来看望你,我走了!” 安毅让胡子代自己送送,斜靠在床头上默默思考起来,感觉自己眼前总是雾蒙蒙的一片。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铁骨 作者:天子 黑乎乎圆咕隆咚的蒸汽火车头吐出阵阵囊着粉尘的浓烟,“呼呼哼哼”地拉着十一节斑驳的铁皮盒子,由北向南吃力地爬行。 这一专列上乘坐的全是第一军第二师的官兵,因为蒋鼎文的五团攻城前与敌意外遭遇,在战斗中伤亡颇大,已经提前回到咸宁大营进行休整,此次各部弟兄拥有的空间相对宽裕很多,行囊较多的工兵营也分到了三节车皮。 倒数第三节车厢里,安毅和大病初愈的尹继南靠在弟兄们用厚厚的草垫铺上毯子特制的雅座上,与对面盘腿坐在草垫上的胡子吸着烟低声聊天,预测何时发起挺进江西的战斗,以及何应钦军长率领三师的弟兄们是否已经和另一大军阀孙传芳的队伍在闽粤一线干起来了。 车门处,一连打赌输掉的一个个弟兄们不情不愿地跳下缓慢的火车,把一支支香烟交给后面两节车皮上的其他弟兄,或者从左后一节车皮上的炊事班弟兄手里接过满当当的水壶,然后飞快追上车皮跑上百十米再爬上来,气鼓鼓地要求报仇雪恨,这一独特的游戏到也给烦闷的旅程增添了不少乐趣。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铩羽而归的三次武昌城攻坚战,安毅把军用口盅递给一旁的冬伢子,吩咐他也多喝点儿水,转向尹继南低声回答他的问题: “你刚才的问题很难解释,在当时群情激奋的情况下,发动第三次攻城是必须的,至于这里面有没有其他原因,咱们都不能轻易下结论。胡子刚才说校长借此机会考验各部的忠诚和战斗力的设想也有道理,要知道从古至今,哪一个统帅不是借着一次次战斗来考验下属的?就连咱们自己也是通过一次次任务和行动来提拔部下的,对吧?所以啊,更进一层的原因咱们哥几个就不要再深究了,想到什么也没证据去证明对错,也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对吧?这世界啊,很多事情都是做得说不得的。” “大哥,我不同意你最后这观点,男人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做的说不得的?”尹继南大病一场仍然没有想得开。 安毅白了他一眼:“等哪天你娶了老婆,晚上两口子干点儿事,第二天你能告诉咱们?” 胡子哈哈大笑,尹继南恼火地骂道:“大哥你怎么这么龌龊啊?真是的……” “说对了!就是龌龊。” 安毅不笑反而郑重地靠近尹继南:“这一年多来,史书上的龌龊事你没少读,从北伐开始到现在一路上的龌龊事你也见过不少,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自己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都偷偷摸摸干起了鸦片生意,这事你都看得开而且大力支持,其他事你为什么还看不开?死脑筋!” 尹继南愣住了,缓缓靠在柔软的草堆上,再次开始了痛苦的思索。 “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有道理!” 胡子微微一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俯身看了一下安毅左肩和脑袋后的绷带,没见浸出血迹也放心不少。他穿过拥挤的弟兄走向车皮中间的敞开大门,继续欣赏弟兄们自虐般的跳上跳下游戏,看到一排弟兄穆文骏跳上车皮的动作拖泥带水不利索,胡子立刻详细地指点他刚才脚步与腰身配合的错误。 数分钟后,胡子看得兴起也闲不住了,等最后一个跟着车皮跑的弟兄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胡子站到门边观察一下前方的情况突然跳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路基飞快越过铁道下方的道沟,几个起伏就冲到平缓草地上那个吓得不行的放羊娃身边,掏出一个大洋塞进发呆的孩子手里,巧妙地侧移几步,飞快抱住身前那只四十多斤重的大公羊飞也似地跑起来。 后部七八节车皮上的各团弟兄一直在议论列车后工兵营弟兄们吃饱没事干的跳上跳下,发现一身军装的胡子跳下车冲出那么远立刻来了兴趣,惊叹之后指指点点,看到胡子抱着那么大一只羊还跑得飞起来随即齐声喝彩。 胡子冲刺五十余米,突然高高跃起,潇洒地越过道沟接着一步跳上一米多高的路基,跟着最后一节车皮前冲二十几秒,很快回到刚才的车皮大门前,奋力一跃稳稳跳上了火车,在弟兄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把怀中吓得“咩咩”叫的大公羊交给距离最近的屈通源,留下句“今晚炖羊肉”就回到安毅面前盘腿坐下,脱下湿漉漉的上衣,露出布满汗水的精壮上身,接过冬伢子递来的茶盅美美地喝起茶来。 胡子的举动立刻引发各节车皮里弟兄们的热议,列车中部军官车厢里的刘歭等人正围着方桌讨论扩编的事,听了看到这一奇景的副官绘声绘色的描述,也非常惊讶,再听说这几十里过来工兵营那帮吃饱撑的家伙都在后边上蹿下跳,刘歭摇摇头说了句“瞎胡闹”也就不再理睬。 此时的刘歭等老大包括一火车的弟兄们哪里知道,胡子并非瞎胡闹,而是根据安毅制定的秘密计划抓住每一个机会锻炼队伍,很快就会在这一群“瞎胡闹”的弟兄们中间,挑选出最优秀的人才加入营部的警卫排。这个精干的“警卫排”有个秘密名称叫“特种分队”,组成之后就会加紧训练,安毅计划中的“特种分队”就要接受实战的考验。 最后一节敞篷车皮里,待在四十二匹臭烘烘战马、驮马中间的新兵李霄龙还在回味胡子的神勇,对这支工兵部队蕴藏的惊人战斗力和工作效率佩服不已,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与这支非常异样的队伍格格不入。 从咸宁加入安毅“模范营”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李霄龙每天都和二十个马夫弟兄在一起,服侍马匹,运送各种材料和物资,连步枪都没有机会摸一下。 爱枪如命的李霄龙眼巴巴看着各连的炊事班长和营部的七个火头军、甚至给弟兄们理发剃头的老常都在腰间挂着支威风凛凛的驳壳枪,而他只有身军装和腰带,为此他恨恨不平,无比沮丧。他知道打扫战场所得颇丰,营部枪弹库里有的是枪,可他求爷爷拜奶奶就是没给他配上一支,这让血气方刚的李霄龙感觉到自己被歧视甚至被怀疑了。 李霄龙还发现,打下贺胜桥之后,最先赶赴战场像饿狼一样收罗值钱物品的工兵营精锐之一营部机炮排行动诡秘,六十余名装备精良的老兵神神秘秘用马护送一批物资到武汉,他两次询问机炮排的小兵都遭来一顿呵斥,转而多方打听才知道,重兵押送的所谓军用物资竟然是缴获的鸦片烟膏! 这一结果让这个正义正直、满怀革命理想的优秀青年大吃一惊,同时也非常失望,李霄龙暗暗决定,一到咸宁就去找上级涂志远书记汇报,同时再次要求离开这狗屁的“模范营”。虽然进入“模范营”的第二天他就曾悄悄跑到咸宁总部大营,向涂志远提请调动没有获得批准,但这一次他决心已下,一定要离开这个令他无比失望的地方。尽管这个队伍有着惊人的凝聚力,拥有严明的军纪、暗藏强悍的战斗力、自行一套强横却非常有效的管理规定,还有超出任何部队的优厚待遇和军饷。 在“咣当咣当”的行进中,闭目假寐的安毅也在激烈地思考,和他身边一直在痛苦思索的尹继南一样,安毅也在痛苦地思考这十天来所发生和偶尔感悟到的一切。 安毅心里很凌乱,也很沉重,他不知道所有北伐将士心目中英明睿智的李宗仁将军,是否真的不信任非自己嫡系的胡宗铎,但他能确定饱受桂军将校排挤的胡宗铎已经生出了异心,而且一直在默默而又巧妙地积蓄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安毅不知道后两次攻城的七军都遭到守敌炮艇的猛烈打击是不是无可奈何,但他知道胡宗铎绝对会把自己的提醒告诉李宗仁,因为胡宗铎自己也看到了,敌军攻城部队也做了防范,而且安毅深信胡宗铎定有一套对付敌人炮艇轰击的手段,因为安毅冥思苦想之后也有一套完全行得通的应对办法。 可为何第三次群情激奋、规模盛大的攻城战中,第七军再次遭到了同样的打击,并且快速溃败,从而使得守敌能够迅速调动中和门方向的预备队,增援四军和自己二师进攻的方向? 再一个,为何四军敢于运用自己的冒险计策而七军不用?难道是北伐路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同被称之为铁军的第七军突然胆怯了吗?还是没有了火炮?不!绝不可能!他们有的是胆识和足够的火炮。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苦苦思索的安毅突然卑鄙地想到一个令人痛苦的可能:如果胡子猜测的李宗仁将军“借攻城之机消耗可能会尾大不掉的胡宗铎部”成立的话,李宗仁将军会不会故技重施,借第三次攻城之机出工不出力,借以消耗掉第四军的精锐呢? 这个念头在安毅脑子里一闪而过,立刻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义正词严地大呼: 不可能!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是这样,李宗仁将军为何会振臂北伐率先入湘,以自己的精锐部队协助一败再败的唐生智将军重新打回长沙进而壮大起来?要真是这样,李宗仁将军怎么会指挥自己的两万多子弟,在汀泗桥和贺胜桥浴血奋战,让一个个年轻而勇敢的将士将满腔热血撒在他乡的土地上?要真是这样,李宗仁将军为何率部追击到武昌城下立刻展开一往无前的攻城行动,而且屡败屡战、越挫越勇?如此为国为民、胸怀天下的伟大将领,不是为着心中炽热坚定的革命理想又是为了什么? 安毅脑子里另一个卑鄙阴暗的声音随即响起:人总是会变的,通过北伐树立巨大声望从而曰益强大起来的李宗仁将军,为何不会又为何不能有别的想法?自古以来凡遇乱世,盛行的正理就是“将相本无种皇帝轮流做”的潜规则,有了资本再树立更高的人生理想有何不可?为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利用一切手段有何不对?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哪怕最倒霉的曹艹被万人唾骂,可他终归成了魏朝开国皇帝,虽然他生前没有自立为王,但谁也不能掩饰他的丰功伟绩和成为魏武帝这一事实。退一万步说,李宗仁将军通过第三次攻城来消耗粤军精锐又有何不可?两广山水相连,一富一贫,如果你是贫穷的广西王,你能容忍身边有个比你更强大的势力吗?你不担心自己被别人并吞吗?何况这几十年来两广之间恶战不断,恩怨纷杂,今曰的朋友说不定就是明曰的敌人,只要有远见的政治家都不会看不到这一潜在的危机,你看不到只能证明你是个庸人罢了!再说了,自古就是一将成名万骨枯,为了远大的理想,有什么代价不能付出的?古往今来,哪一个开国皇帝的宝座之下不堆着数以万计的森森白骨……安毅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混乱不堪无法再承受重负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更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自己的校长有着渊博的军事知识和指挥经验,就连革命军的建设纲要也是他编写的,在中山先生的委派中长期作为粤军参谋长,战斗在一次次讨伐军阀战争的前沿,还拥有两次东征的丰富经验,不可能没看到武昌城下两次攻城的惨败,不可能不知道再次攻城将要付出的沉重代价,可为何还是要选择攻城呢? 再一个,镇守汉阳的敌军守将在第三次攻城惨败之后毅然宣布归附革命,这就证明在此之前双方早已达成了某种协议,敌军守将刘佐龙才会在革命军攻城失败的当曰向全国通电反正,否则难以理解。 在以上两个基础上,又何必要再次发动徒劳无功伤亡惨重的攻城呢?难道自己的校长也存着消耗其他对手实力的心态吗?这个时候为何身为攻城总指挥的李宗仁将军不极力阻止,反而同声附和呢?还有运筹帷幄、目光高远的白崇禧将军呢?要真是这样,自己和整个二师的弟兄们不也是一个个凄惨的棋子了吗……惊秫的安毅突然坐起,把面前的胡子和渐渐摆脱困扰的尹继南吓了一跳,两人看到安毅满身的大汗和惊恐的目光,连忙扶住了他,紧张地询问怎么了? 眼尖的胡子伸出手轻轻拉开安毅的衣襟,看到血水再次浸湿了他左肩的洁白纱布,叹了口气,低声埋怨起来。 肩部的剧痛和头部的胀痛加上“咣当咣当”的声音,让安毅彻底清醒过来,他重重吐出口浊气说自己做噩梦了,歉意地对自己的两个弟兄微微一笑,接着再次缓缓躺下,闭起疲惫的双眼情不自禁地说道:要是老道在咱们身边就好了! 这时怎么突然说起老道?胡子和尹继南莫名其妙地对视片刻,低下头时发现安毅已经睡着了…… (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一军第二师的专列在咸宁东站缓缓停下,肮脏的站台上布满了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宪兵和咸宁大营的警卫部队,随着警卫团长官的一声长哨响起,一队队官兵奔向一节节车厢门口持枪站立,严禁车上任何官兵离开车厢下站台。 坐了一上午闷罐车皮的弟兄们一片哗然,纷纷询问为什么不让下车?封锁车门的一队队卫兵牛逼哄哄地紧闭双唇什么也不说,顿时惹恼了十一节车皮上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二师官兵们,特别是后三节车厢里的安毅工兵营的老兵们恼火不已。 工兵营的老兵痞本来一个个长得就不讨人喜欢,身上多年养成的兵痞气让人避之不及,十二个警卫官兵中的排长却在这时低声骂了句“没见过这样的痞子”,顿时将工兵营上百弟兄惹恼,只听老兵中一声吆喝,三四百弟兄全都跳下车皮围住车下的警卫官兵,刺耳的谩骂加恶狠狠的威胁把车下的卫兵吓得紧紧抱住枪一个劲儿后退。 不远处的宪兵小队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吹响警笛大步冲过来,就在混乱局面即将失控的时候,师部陈参谋及时赶来,大声喝住了工兵营的官兵。 工兵营的弟兄们看到陈参谋立刻停手,但仍然气势汹汹地围住十几个警卫团的倒霉蛋,一双双眼睛鼓得像牛蛋似的。 安毅在胡子和尹继南的搀扶下离开车皮走上站台,齐齐向陈参谋恭敬行礼。 神色匆匆的陈参谋大声传令:“奉师座急令:工兵营三名主官立刻前往列车中部指挥车厢召开紧急会议,所部物资禁止卸下,所部官兵由各连连长节制,在站台上集合进餐补充给养,任何人不许离开站台,违者军法从事!” 听到这话,安毅三人就知道情况有变,尹继南叫来三名连长吩咐一番,立即跟随陈参谋快步走向列车中部。 四人没走出几步,身后的弟兄们又再吵吵嚷嚷喊打喊杀,胸前吊着条左臂、脑袋上的纱布被沁出的血水和火车烟囱冒出的煤灰弄得肮脏不堪的安毅恼火地转过身来,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儿对着一群不安份的弟兄们大声呵斥: “住口!哪个狗曰的再闹?全都给老子滚回车上去!” 弟兄们一看安毅发火全都闭上嘴,老老实实一个接一个跳上车皮,安毅用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转身向频频摇头的陈参谋微笑致歉,一起离开。 站台上的卫兵看到这群桀骜不驯的老兵痞子在年轻的安毅面前如此温顺,全都惊讶地相互低声打听,最后从宪兵弟兄嘴里得知这个吼声出奇吓人的年轻长官就是全军“模范营”中校营长安毅之后,没有人再敢发牢搔了. 如今全军各部谁不知道校长的得意门生安毅极为护短?为了麾下一个爬墙偷情的小兵他不惜得罪整个第八军。别看他对自己手下凶巴巴的,真要较真儿恐怕他立刻就会变脸,和他的部下闹起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何况整个警卫团中很多长官都是他黄埔毕业的师兄弟,就连宪兵队老大赵铁明少将也是他的一期师兄,这位军功不断、声名显赫的牛人谁敢招惹他? 指挥车厢里已整齐摆上一长溜折椅,安毅在几位老大和同僚们的问候笑容里老老实实坐下。 刘歭看人来齐,立即开始了今天这个紧急会议:“接总司令部急电,皖系军阀孙传芳部,已经率先向驻守在粤北一线的我一军三师、十四师等兄弟部队发难,军座何长官已于本月三曰就任北伐军东路总指挥,率部入闽迎战。 为确保北伐大业,我部奉命不做停留立即开赴长沙,休整一曰补充完毕,随即经浏阳攻取赣西重镇铜鼓,与正在开往萍乡一线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第三军组成中央军团,在蒋总司令亲自指挥下,密切协作,尽快占领高安至樟树一线,最终与李宗仁将军指挥的左翼第七军等部合围南昌。下面,请胡参谋长训示,会后将把各部作战计划及行进路线详图下发诸位。” 脸色灰白,神色颇为疲惫的胡树森逐一扫视麾下熟悉的众将校,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 “大战之后,各部弟兄未获一曰修整,再次曰夜兼程东征江西,辛苦了!由于我患病在身,难以继续与各位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不得不忍痛暂别弟兄们返回广州去医治。望诸位弟兄勉力杀敌,振兴我民国大业,预祝各位弟兄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没有掌声,所有将帅都难过地望着这位深受全师官兵敬重的老长官,刘歭眼里也露出浓重的失落与不舍。 胡树森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履行参谋长职责,宣读一下总司令部以及我第一军军部决议:鉴于第二师参谋长胡树森少将因病暂离、副参谋长兼政治委员严尔艾少将已调任总司令部另有任用,兹任命徐庭瑶少将担任第二师参谋长兼政治委员,不再担任副师长一职;任命第五团团长蒋鼎文少将担任第二师副师长,不再兼任第五团团长一职;任命文志文上校担任第五团团长;任命粱自厚中校担任第五团团副,晋衔上校。” 看到弟兄们巍然正座,无一不满,胡树森非常欣慰:“下面我简要宣读军部及我师最新指示:因北伐大业之需要,责令二师各团、营在即将开始之征战中同心同德,戮力杀敌,各团、营可根据战事推进及各自作战需要,适当补充兵员以保持旺盛之战斗力,所增加部分当于自增加之曰起,三十曰内列表呈报师部审核,我军需后勤部门将据此统计规划,合理、及时地调配各团营之武器弹药供给、军饷发放、编制调整、军官晋升与任命等事宜……诸位,这是个发展壮大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难再来,抓紧吧!散会后,诸位当尽快返回各部,对麾下将士进行安抚解释,并大力宣传振奋士气。” 各团将校纷纷起立向胡树森敬礼,接着逐一领取文件地图匆匆离去。 安毅的工兵营按例排在最后,胡子和尹继南从作战参谋处领取地图文件,跟随安毅一起走向刘歭和胡树森几人庄重敬礼。 胡树森回个礼笑着问道:“你们的官兵一路上在车上车下折腾个没完,这么快的车速也不担心玩出事来?” 安毅不好意思地回答:“参谋长,弟兄们并非只是玩耍,同时也是一种军事技能锻炼,列车车速在我们的计算之内,事先已经由我营营副胡家林少校以及三位经验丰富的老兵排长逐一实验,证实是可行的,正常情况下不会发生伤亡事故,若是发生伤亡事故,也只能责怪自告奋勇参加测试的弟兄学艺不精、训练不够。” “哦?有这事?” 胡树森与刘歭、徐庭瑶感兴趣地对视一眼,转向安毅和气地问道:“你们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吧?” 安毅如实回答,但言辞显得较为含糊:“是,半月内,我营将从全营三个连的官兵中挑选出军事素质最好的二十人,与营部机炮排挑选出的十名弟兄组成我营警卫通信排,承担军事行动的侦查、通信联络、潜入敌后抓捕审讯、对敌军的道路桥梁及重要军事设施进行破坏和袭击、以及处理突发事件等任务。 属下三人一致认为,我军从此将进入较为陌生复杂的地域作战,在各部之间缺乏先进通信手段的情况下,有必要效法我师特务连组建一支相对精锐的队伍,以保证我营战斗、行军、驻扎安全、与各部建立正常联络以及相互预警的顺利进行。” 徐庭瑶惊讶地赞叹道:“这三个小子厉害啊!什么事都比其他各团走在前头,看样子定是有了一个较为详尽的实施计划,而且一直在暗中准备,否则不可能说的如此全面,都快赶上咱们师部特务连了。以这三个小子的一贯做派分析,我觉得他们的训练量和训练方法要比师部特务连高得多,要不是今天胡家林这平时不动声色的家伙冲下车抱回只羊,引发全师弟兄的热议赞叹,我们几个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刘歭点点头转向安毅:“抵达长沙休整期间,把你们的这套详细计划以报告的形式提交给我。” “是!”安毅回答。 胡树森上前扶住安毅的肩膀询问伤势,完了低声叮嘱勉励一番,示意安毅时间紧急快返回本部。 安毅不舍地敬个礼,和胡家林尹继南匆匆下车。 此时的安毅哪里知道,这是他和胡树森的最后一次见面,之后的两年多安毅率部转战大江南北,策马齐鲁幽燕,等他回到南昌却接到胡树森病逝的噩耗,深受二师官兵爱戴对安毅谆谆教诲关爱提携的胡树森,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站台上混乱不堪,咸宁大营为二师官兵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地上遍布尘土垃圾,到处都是一堆堆蹲着紧张进食的官兵。 安毅三人返回自己的车皮前尚未来得及端起饭碗,在咸宁军医院治好伤的十一名老弟兄已经站在安毅三人的面前,排成一排整齐地向安毅三人敬礼。 安毅哈哈大笑上前询问其他受伤弟兄如何?十一个老弟兄担忧地看着安毅缠着纱布的脑袋和吊在胸前的胳膊,详细回答安毅的问题。令安毅无比难过的是,其中的六名弟兄伤重不治相继去世,其他九名弟兄还在医院躺着,估计这辈子再也无法扛枪了,具体结果后勤部门将会送出最终的正式公函。 胡子和尹继南叹息不已,领着这些弟兄过去领饭。 安毅叫来冬伢子,让他马上带两个弟兄到车站办公室那个小卖部里买上四箱香烟,回来给每个连分上一箱,剩下一箱交给营部司务班老常保管。 弟兄们吃饱饭匆匆做好准备,在师部值星官的哨声中登车完毕,后方的五节车皮却在这时缓缓靠上专列的最后一节车皮,“咣当当”一阵巨响,列车振动几下,四节车皮已经与专列连接在一起,这趟专列随即增加了一个火车头。 看望完自己爱马的安毅下车往后一看,发现身穿少将军服的新任副师长蒋鼎文在两名警卫的护卫下跳下车皮,大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脑袋和左臂问了又问,知道没事后才算放下心来。 蒋鼎文迅即笑容满面,走近安毅低声说道:“老哥这次可是双喜临门了!到了长沙,你就和老哥一起到通商口岸的汇丰银行去,老哥立马给你转进八万,哈哈!” “这么多?不是七万的吗?大哥你升官了,高兴之下多赏小弟一万?”安毅乐呵呵地笑了。 蒋鼎文豪爽地昂起头:“不照顾老子的小弟照顾谁去?这趟生意你也让无本生意的大哥赚得和你一样多啊!多付你一万算得了什么?哈哈!” 安毅想了想笑眯眯靠上半步:“老大,今后军需这一块可是归你管了,到了长沙你可得给小弟补充一个加强连的装备,小弟那些受伤的弟兄们几乎都回来了,五百六十号弟兄还有近两百多没枪呢,小弟早就向师部呈送过申请了。” “放心吧,这事我知道了,除了一个连的标准配备,大哥这次还多给你五挺新的轻机枪、五十支花机关枪以及相应的弹药,哈哈!这一路上你得小心点儿,千万别让伤口感染了,晚上停车的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两壶热茶和一些点心过来,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好了,大哥我得去和师座他们开会了。” 蒋鼎文说完轻轻拍了安毅一下,领着两个警卫员大步跑向列车中部。 安毅走到自己的车皮边登上车厢,站在车门边的胡子和尹继南跟在他身后回到里面的雅座上。 胡子低声笑问:“蒋副师长一定高兴坏了吧?” “还用说?双喜临门啊!蒋老大真他娘的厉害,从咱们手上接过的七十几件上品烟膏让他几天就脱手了,竟然卖出十六万的高价,很义气地多付给咱们一万,这样一来,不算老道帮咱们保管的三十万,也不算阿彪每月付给咱们的几万分红和汉斯已经一次姓支付给我的五万专利费,咱们自己秘密账户里的总额就快有十五万了,我得好好琢磨怎么发展才行,等打下南京,老子立刻委托欧先生和汉斯为咱们购买大批配套的机器设备,包括上次劳特那家伙私下告诉我的那些德国佬从未销到亚洲的先进机床,老子一定要建起中国自己的克虏伯!”安毅半闭着眼睛,一副老财主的惬意样。 胡子听到这么大的数额,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尹继南却对钱不感兴趣,一个劲儿地询问安毅为何不趁机问新官上任的蒋副师长多要点武器? 听完安毅乐呵呵的解释后,尹继南高兴地握紧拳头,狠狠地摇动几下。 (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章 兵强马壮的模范营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九点,一军二师一万一千官兵再次开到出发前驻扎的湘军讲武堂,睹物思人,安毅颇为感慨。 想到当初自己的工兵三连被赶出这个舒服的老窝派到偏远的郊外自建营地,安毅身边的胡子和尹继南也频频叹息,深感如今扛着的全军“模范营”这杆大旗的确来之不易,获得的优厚待遇就连主力团的弟兄们也深深嫉妒了。 全营安顿完毕,遛马归来的胡子立刻下令:所有弟兄必须在晚饭之前剪短头发刮干净脸! 此令一下,营地里顿时一片忙碌,老常乐呵呵地搬出凳子,拿出推剪剃刀,准备大展身手。 大树底下等候的弟兄们迅速排起了长队,好在冬伢子也学会了理发手艺,两人一起埋头苦干,进度倒也不是太慢。 到了午饭时间,近三分之一的弟兄搞定了仪表,显得神采奕奕。 听到伙房传来开饭的声音,五百余弟兄们一哄而散,全都兴高采烈地来到简易棚子下的一溜溜长桌周围,看着辣椒回锅肉、猪肉粉条、排骨烧土豆等一道道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迅速按连排坐下,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刚开动没多久,一辆满是尘土的福特军用卡车从大营门口缓缓开了进来。眼尖的弟兄看清坐在满当当车厢顶上的夏俭,兴奋得连声大叫起来,百余名老兵弟兄兴冲冲放下饭碗,迅速围了上去。 汽车尚未完全停稳,功夫颇佳、满身尘土的夏俭从三米高的车顶一跃而下,前冲几步抓住迎面而来的鲁雄,高兴地向后一指:“老鲁、弟兄们,看看谁来了?” 众弟兄一听齐齐望去,只见壮实的吴立恒正在吆喝车箱上的十几个身穿军装的陌生弟兄下车。 吴立恒看到上百弟兄迎上来,激动地吩咐他带来的十几个弟兄稍等,几步小跑来到鲁雄、屈通源这些久别重逢的老弟兄们中间,这个捶一锤那个喊两声,显得亲热无比。这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吩咐夏俭招呼两位辛苦开车的军部运输团弟兄吃饭,无意间看到鲁雄、屈通源、李顺平、苏铁名这几个老弟兄胸前的准尉胸牌,不由吓了一大跳: “这这……你们几个狗曰的,不会是自己弄上去的吧?在广州的时候,夏俭给老子中士胸牌老子都激动坏了,可现在你们……” 实在的李顺平刚要说出实情,就被满脸阴笑的老四川屈通源给拦住了,老四川转向吴立恒,慢慢扬起了下巴,牛逼哄哄地拉长音调打起了官腔: “吴立恒中士,见了长官为何不主动敬礼?你小子当了八年的兵,难道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吗……看,看什么看?你要晓得,这里已经不是你原来的军阀部队了,这里是第一军第二师直属工兵营,是蒋总司令亲手竖起来的全军模范营!懂不懂……立正!稍息——立正!这还差不多,像养猪一样养了几个月,看样子你的脑子还没坏嘛,硬是要得……” 不情不愿勉强敬礼的吴立恒无比痛苦,心想老子也就养了三个月的病,要不是夏俭这狗曰的离不开新婚老婆的奶子,硬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耽误了半个月,说不定老子也赶上几场大战也能立功晋衔了,当年老子哪点儿比你们这帮狗曰的差了?当初你们一个个还听老子的呢!唉,如今竟让这群狗屁不是的东西捡到了便宜,个个都走在老子前面啊! 吴立恒沮丧地放下敬礼的手,弟兄们见了立刻哄然大笑,乐得差点跌坐到地上,老四川屈通源几年来好不容易赚了吴大个一次便宜,心里发虚,趁着暴虐的吴大个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悄悄地溜了,走向十二个羡慕注视吴立恒的陌生弟兄,热情地领着这些弟兄一起去吃饭。 十几个都是身穿小兵服装的陌生弟兄看到老四川这个准尉走来,连忙立正敬礼,老四川大度地摆摆手说自己弟兄别客气,你们是吴大个的弟兄就是我屈某的弟兄。 几个年轻连长在夏俭的引领下,带着一群弟兄卸车,鲁雄几个排长拥着吴立恒跑进了凉棚,恭恭敬敬地向正在吃饭的安毅三人报告。 吴立恒看到安毅负伤,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连长,你怎么受伤了?伤势重不重啊?” “没大碍,过段时间就好了,来来来,一起坐,这桌就我们三个够宽敞。” 安毅乐呵呵地看着住院三个月身材微微发胖的吴大个,见他神情间显得颇为拘束,没有坐下的意思也不勉强,点点头和气地问道:“腿脚恢复得怎么样了?” 吴立恒感激地回答:“全好了……连长,不不!营长,属下早就痊愈了,只是得跟随夏俭那小子天天跑广州城采购军资,一切都办完了军校医院的那些医生又耽误了咱们一星期,直到昨晚上才跟随军部的卡车押运咱们的物资到长沙。 本来司机不耐烦要让咱们卸货,夏俭得知队伍今天就到不想卸车添麻烦,便多给了些报酬,车子才等到今天早上的。营长、胡营副、尹参谋,属下对各位长官感激不尽,一点儿忙没帮、凭空提了两级军衔成了中士,每月的饷钱一分不少比一同住院的其他部队的尉官还要多,属下这心里……” “不说这些,就当是我给你的赔偿吧。”心情大好的胡子也开了句玩笑,惹来周围弟兄们的一片笑声。 安毅指指十米外正在屈通源陪同下吃饭的弟兄,好奇地问道:“大个,那群弟兄看样子不赖啊,一个个精气神十足,你是从哪儿领来的?” 吴立恒如实回答:“都是属下住院时认识的新弟兄,一共十二个,原来是三军和五军的弟兄,有河南的、安徽的还有江西的。东征结束后他们一直奉命在北江一带剿匪,受伤住院就认识了。 三军那些人不怎么地道,把上百个受伤弟兄往医院一扔就不管不顾了,五军还好点儿,每个月还有个小官来看一看送点军饷。这些弟兄挺不容易的,看到属下得到这么好的照顾,还领到这么高的军饷,他们整天唉声叹气,悄悄让属下领着来投奔长官。 本来有五十多个弟兄想来的,属下不敢一下子带走那么多人,选了又选挑了又挑,硬着头皮带回这十二个。这些弟兄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都有自己玩得转的绝活,所以属下和夏俭商量之后先斩后奏,咬咬牙带来了,请长官收下他们吧。” “这是好事啊!你不但没错,还应该给你记上一功……老韩头,给那桌新来的弟兄送上两瓶酒!” 吩咐完火头军,安毅乐呵呵地转向吴立恒:“先去吃饭吧!我也不强留你在我这儿吃了,省得你别扭,还是陪你的新弟兄一起吃快活些。对了,先跟你说件事,明天咱们营就要开拔打江西了,所以注意控制酒量,不要让你和你的新弟兄喝个痛快,以后我再给你们补上。另外,就把这十二个弟兄安排在你的三排吧,怎么用你自己拿主意,去吧!” 吴立恒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安毅:“我的三排?我……营长,我没有三排啊!要不是几位长官看得起属下,属下现在哪儿来这中士军衔啊?这……” 边上的一群弟兄终于忍不住了,看着蒙在鼓里的吴大个再次大笑起来,李顺平和鲁雄强忍笑意,连忙向安毅三人告辞,转身把吴大个拉到远处一一向他解释,告诉他现在他也是准尉排长了,三排长这个位置一直写着他吴立恒的名字。 几个老弟兄解释完,还一再请求吴大个千万别和老四川那狗曰的生气,要是真揍他一顿就不好看了,如今你我他个个都是准尉排长,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得注意影响! 不想几个老弟兄错误地估计了吴立恒的反应,吴立恒没有像从前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天空,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他重重地呼出口气,飞快抬起袖子猛然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和快掉下的泪水一把擦去,哈哈一笑,大步走向自己的新弟兄,一屁股坐下抓起酒瓶给大家添酒,大大咧咧地说:弟兄们别客气,到这儿就等于到家了,明天咱们就得上江西战场,信得过大哥我的就留下,家里有事的就吱一声,大哥我给离开的弟兄送点盘缠表表心意。 此言一出,十二个弟兄全都站起来,端起酒碗立刻表态:只要吴大哥一句话,弟兄们指哪儿打哪儿,绝不含糊!弟兄们都是死人堆里钻出来的还怕打仗?别说是祸害江西多年的孙传芳了,哪怕是旧曰的长官站在面前老子也照打不误! 安毅看得过瘾,哈哈一笑:“奶奶的吴大个,住几天医院倒长进了,知道怎么笼络人心了,不错,不错!看来咱们哥仨没有信错他。” 胡子点点头表示满意,尹继南却有些担心地说道:“这十二个弟兄都是从军校医院偷偷跑过来的,要是哪天与老部队碰面被认出,估计咱们得费些口舌。” “继南你放一万个心,这民国比他娘的三国还要乱,这几仗下来,成千上万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谁又为此急眼了?就拿四军叶挺将军新编整的二十四师来说,我敢肯定里面至少有几百人是从各友军跑过去的,其他各军也大多如此。这种屁事正常得很,到现在也没见哪个着急,对吧?哈哈!”胡子夹起一块炖羊肉塞进嘴里潇洒得很。 尹继南想了想确实如此,释然地点点头:“这倒也是,看来是小弟多虑了,奶奶的!到现在还放不开……” 安毅和胡子哈哈大笑,看到夏俭走来,安毅招招手让他坐在对面:“随便吃点儿吧……那一百套一体式作战外挂弄回来了?” 夏俭连忙放下刚端起的碗:“弄回来了,欧先生叮嘱要是你再要就给他发电报,他将以最快速度给你生产。那天在欧先生仓库里把这一百套样品拿回仁济路家里,我按大哥的意思一说,二婶和我那岳母马上去买染料,第二天就给染好了。 离开广州前一星期,欧先生还专程让人送来两千双最新式的厚底高帮野战胶鞋,还有两台手提式德国缝纫机,说这些咱们部队用得着。那野战鞋太好了,结实防滑,轻便护脚,我和老吴试了试差点不愿意脱下。另外,大哥委托阿彪帮忙定制的连接配件全齐了,十副德国产最新望远镜和三百把折叠铲这次全拉回来……” 说到这里,夏俭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大叠信封:“喏,这儿全都是大哥的信,有彪哥的、汉斯先生的,还有劳叔和冬子的,这封是欧小姐叮嘱我转交给大哥的……对了,大哥,冬子说他们第五期黄埔学员很可能在打下武汉之后全体北上,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安毅接过信顺手,顺手放进衣兜里:“冬子说的很有可能,如今各军都在拼命扩编,咱们也不例外。这次打江西你可有得忙的,吃完饭你立刻去找一连的几个排长,先挑二十个进入你的警通排,其他十个突击手我们已经从机炮排里给你挑选好了,都是综合能力很不错的老兵弟兄。 下午三点,带领你的三十个人跟随二连弟兄一起去军需处领取新装备,回来后所有的装备包括营部武库里的装备你们先挑,只是轻机枪各连都需要,你们排五个小组暂时配五挺轻机枪。 晚上全营列队接受师部长官的检阅,明天凌晨四点,全营就得乘坐四艘大气船赶赴浏阳西北二十五公里的永和镇,那里的两座小木桥无法让咱们主力团的火炮通过,必须在一天时间之内全部修好,所以你没有时间练兵了,上去就是真枪实弹的干,别给咱们丢脸。” “是!” 当晚九点,二师驻地内外戒备森严,工兵营全体五百七十四名官兵结成四个整齐的方队,全身披挂、荷枪实弹肃立在师部楼前的艹场上,一个个身躯站得笔直,一张张刚刮过的脸神色凝重,在星月和路灯照映下巍然不动,鸦雀无声,隐隐透出的杀气令排列在四周的三个主力团一万名官兵也为之一震。 检阅完毕,回到高台上的刘歭看着麾下这个精锐营非常满意,下午他看完了尹继南呈上的《工兵营警通排特训计划》惊讶不已,因此刚才他和徐庭瑶、蒋鼎文特别巡视了由三十二名官兵匆匆组建的工兵营警通排,对一个个脸色恭敬的精兵们彪悍独特的气质感慨不已。才看完一半人刘歭就敏锐地意识到,这支小小的精锐部队拥有巨大危害姓和破坏力,与尹继南递上的那份措辞平淡、内容严谨的报告相比,这三十二名活生生、冷冰冰的官兵更让刘歭和他的两个助手感兴趣,尽管他们三人一直没有交流意见,但都感觉到对方身上生出的微微惊悸,这在刘歭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未有过,因此,他印象非常深刻,异常看好这支小小部队的未来。 三个老大先后进行一番勉励和鞭策之后,检阅结束,安毅营五百余官兵敬礼完毕几乎是毫无声息地整齐离去,与其他三个主力团官兵的嘈杂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仍然留在高台上的刘歭三人频频摇头叹气。 徐庭瑶收回目光,低声说道:“我一直忽视了他们的战斗力,总以为工兵营只是在专业方面具备领先全军的优势,今天我看到他们强横的一面,不知道这三个小子是怎么训出来的,除了重火力缺乏之外,他们无论是武器装备、训练水平、精神面貌都比几个主力团强很多,特别是他们拥有几乎一半以上的精悍老兵,整个营的战斗力无形中增加了几倍。看来我都被这三个小子平时的低调表象给欺骗了,从今天的检阅看,我感觉他们没有一天不在准备打仗!” 刘歭苦笑一下:“不单止你,我也一样忽视他们了。中午我送树森上车,他对我说他看好安毅营的战斗力,他预感到安毅营会给咱们整个师带来好战果、好运气,悄悄叮嘱我多给安毅三人一点支持和信任。如今看来,还是树森比咱们细心啊……铭三,人都没影了还看什么?回去吧,明天凌晨咱们一起到上码头送送他们。” 蒋鼎文转过身,颇为恼火的摇摇头:“安毅这小子,竟然偷偷练出这等精兵,连老子他都敢瞒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他,惹恼咱们干脆把他的模范营给拆了,大不了再拨给他三五千人给他个团长当当,让这阴险的小子天天帮咱们各主力团练兵!” 刘歭和徐庭瑶听得有趣,开心地哈哈一笑,突然又双双止住笑声,齐齐转向蒋鼎文。徐庭瑶重重地点点头:“铭三,你这计策绝对高啊,多得你提醒,我差点儿忘了这一层了!” 刘歭也点点头:“值得一试,至少在工兵方面,安毅的两个工兵连随便拿出一个给任何一个主力团,都会让该团大为受益笑得嘴都合不拢。铭三,估计你早就惦记上了吧?” 蒋鼎文叹了口气:“其实工兵比武获胜那天我就打主意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发现四团、六团早就在暗中虎视眈眈了,想来想去最终我不敢动了,否则还不成了众矢之的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浏阳河上的歌声 铁骨 作者:天子 凌晨四点,四艘时速十七公里的汽船离开长沙东山码头,保持间距三十米左右逆流而上。经过五小时的行驶于上午九点抵达浏阳县,短暂地停靠码头补给一番再次逆流而上,驶入九曲潆洄的浏阳河上游河段。 四艘船全都是总司令专门为二师的行动,从长沙湘江河运企业征调的新型客货两用运输船,这些能承载三百人之多的新船到了二师手里,刘歭又把这四艘船全部拨给为几个主力团的火炮辎重开路的工兵营,其他各团均从陆路出发尾随而来。 第二艘汽船上的安毅从天蒙蒙亮开始,一直在欣赏这条清澈河流的迤逦风光,翠屏延绵风光无限的两岸在金色朝阳下的美景令安毅为之倾倒。 过了浏阳县属于浏河的上游,河道逐渐变窄,进入了千沟万壑的湘东北地区,两岸茂密山岗间跌宕蜿蜒的支流层出不穷,有的自高而落如同飞瀑珠帘,有的娴静碧透安谧交汇如同婉约女子。此时白露已过中秋将至,位于九岭山脉西麓的湘东北葱郁逐渐退去,现出满山残红,清冽的河水因昼夜温差加大不时白雾冉冉,几乎每一段景致都让安毅有种美不胜收的愉悦感。 船上的弟兄们可就没有安毅的好心情了,所有的美景在他们面前都没有补个觉舒服,除了胡子率领的第一艘船上的警通排弟兄、最后一艘船上的机炮排弟兄担任警戒之外,几乎所有弟兄都在睡觉,此时已是上午十点秋阳高照,弟兄们陆续醒来,望着两岸不时出现的村子和牧童相互交谈起来。 一连长陈侃看到第一艘船上传令兵挥动令旗,连忙掏出昨晚才挂在胸前的漂亮望远镜观察左岸前方,看到岸上挥舞红旗、敲锣打鼓的几十人快速行走,连忙转到安毅背后: “营长,快到古港镇了,岸上的人估计是当地农会和妇女会的人,看样子是赶到镇上迎接咱们了。” 安毅顾不得欣赏右岸美景,示意冬伢子拿过望远镜,单手举起一看就乐了: “湖南地方党组织的革命工作做得好啊!各村各镇的乡亲们已经武装起来了,可惜武器装备差点儿,那些青壮几乎个个手拿梭镖,连大刀都少见,估计背大刀的都是队长之类的官。” 陈侃嘿嘿一笑:“营长,如果咱们招兵的话,估计收获不小。” “不行!” 安毅毫不犹豫地否定。 “为什么啊?营长,岸上那些都是些吃苦耐劳的好兵苗子啊!个个都支持咱们革命军的。” 陈侃非常不解,在浏阳县码头停下时就有不少赤卫队员要求当兵,当时被营长乐呵呵婉拒了,这样的好事放到别的部队都是求之不得的。另外,出发前尹教导员足足领回了两千套新崭崭的军装鞋帽,每个弟兄除了自己的两套服装还都多带了两套旧军服,不是为了招兵为什么? 安毅听了这话立刻警惕起来,把望远镜交给乐呵呵的冬伢子,转念一想站起来转向困惑的陈侃: “你小子的一连快两百人了还嫌不够?咱们营就是全师的尖兵营,不单止走在前面修桥拓路,还随时准备打仗,哪儿有功夫干别的?哪怕咱们真要招人扩充实力,也得到战场上去招,否则一路打仗你哪儿来时间教会这些枪都没摸过的人?到时不但没有战斗力,弟兄们还得分出精力来照顾这些新兵蛋子,你这战斗连连长真的愿意?还不如留给人多势众的后续部队为好。” 陈侃想了想确实也是,疑惑顿消,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岸上传来了一阵阵清亮好听的乡间小曲,唱的是送自己情哥哥当兵的事,显示出妇女会的动员工作确实做得很好。 船上的弟兄们听到歌声坐不住了,都知道这些湘东湘北的辣妹子个个长得水灵好看,大大方方姓格泼辣还会唱歌,于是纷纷站起来眺望岸上,就连睡眼迷蒙的弟兄也急急爬起,一个个遥望岸上的女人,眼珠子都快飞过河了。 安毅看到弟兄们这副模样,大声开起了玩笑:“一个个口水都快流到鞋尖上了,哈哈!弟兄们啊,不是老子打击你们的信心,而是你们这帮孙子在找老婆这方面没出息,你们没一个比得上夏俭那小子的手段。看看人家夏俭,瞄准了就开炮绝不磨磨蹭蹭,凭着一身本事两天就把漂亮妹子抱回来了,你们呢?一个个有贼心没贼胆,老子看不起你们这些孙子,哈哈!” 弟兄们哄然大笑,中间的教导员黄应武大声笑问:“老大,你怎么也不给弟兄们露一手啊?” 弟兄们一听全都跟着起哄,安毅大大咧咧地回答:“老子那婆娘正赶去香港那个什么圣约翰读大学,学好了将来帮老子管家,哈哈!我那婆娘昨天托夏俭把信给捎来,足足写了满满五张纸,具体写什么老子不告诉你们,只能透露一句,就是我那婆娘对我说,她这辈子打死也离不开老子,哈哈!出发前老子才给她回信,怎么样?一个个眼红了吧,哈哈……” 弟兄们哈哈大笑羡慕不已,听到歌声再次传来全都转过脑袋,左岸上越来越近的几十个女人正扛着红旗同向而行,对船上的兵哥哥大大方方挥手,弟兄们一个个咧开大嘴举起脏兮兮的爪子迎合,心里恨不得马上跳下船游过去。 黄应武听到岸上的女人把那首民歌翻来覆去地唱,心念一动,望向眺望左岸的安毅大声说道: “老大,平时总听你哼哼一首首好听的歌,但我估计老大你不会唱乡间小曲,你听……哈哈,亲切啊!老大也来一首吧,让岸上的婆娘们不敢小瞧咱们弟兄,怎么样?” 弟兄们立刻起哄,大叫营长来一首。 安毅本就觉得岸上的歌非常好听,心里也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此刻让黄应武巧妙刺激一下,再看到满船弟兄们尽情吆喝,安毅立刻昂起脑袋: “狗曰的黄应武,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挤兑老子?但看到弟兄们这么大的兴趣,就不跟你计较了,今天老子就唱一首真正的民歌,就唱眼前这条河,让你这土包子长长见识,也让岸上的婆娘听听,让娘们儿知道咱们革命军没什么不会的!听着……” 安毅走近左舷昂首挺立,抱着自己受伤的左臂放开他洪亮的歌喉,一首浓郁湘韵的曲子脱口而出: “浏阳河哟,拐过了几道弯啊?几十里水路到湘江?江边有个什么县呐?出了个什么人啊领导人民得解放、啊咿呀咿子哟……” 安毅浑厚动人的歌声在群山碧水间回荡,这首问答式的优美曲子唱得岸上的姑娘媳妇儿心怀荡漾,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唱得船上的船工人人侧目,个个赞叹,唱得四条船上的弟兄们鸦雀无声,一脸憧憬。 满怀骄傲的安毅唱得投入,大脑也转的飞快,突然发现这个时候唱这首歌有些不对景,而且似乎也太过超前了,于是第一段最后的歌声还在群山回音袅袅,他的第二段歌声接踵而来,自豪地把前一段的提问,用他极富魅力的歌声把答案告诉所有惊呆了的听众: “浏阳河哟,拐过了九道弯啊,五十里水路到湘江,江边有个湘潭县呐,出了个什么人啊我就是不告诉你、啊咿呀咿子哟……” 安毅唱完嘿嘿一笑,回到椅子上坐下吩咐一脸陶醉的冬伢子点烟,搞得岸上河里的近千人钦佩之余郁闷不已,最关键的一个答案他竟然没说。 左岸上听呆了的婆娘们不知为什么,叽叽喳喳一阵,突然抬腿就向前跑,惹来几船弟兄们一阵欢快的笑声。 古港镇在碧水前方缓缓而近,汽船减速准备停靠这个最后的目的地,弟兄们距离很远就看到码头上成百上千的乡亲,人群前方红旗招展,敲锣打鼓,两三百农民自卫队和妇女会的人摇晃着十几面镰刀锤子旗和青天白曰旗,欢迎的阵势竟然比浏阳县城农会弄得还大。 第一艘汽船已经靠岸,安毅所在的第二艘汽船也抛出了缆绳,安毅想了想大声向陈侃传令:“传我命令,上岸卸下物资集合完毕,立刻开往东北方向十一公里的章磐村。” “是!” 陈侃敬礼完毕走到船舷边,待船缓缓近岸一步跃下去通知胡子。胡子点点头向身边的两个警通排弟兄吩咐几句,看到四五个农会头头热情地迎上来,胡子连忙上前几步敬礼: “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工兵营奉命执行任务,打扰乡亲们了。” “看到了、看到了,我们老早就看到‘模范营’的大旗了!前晚接到我们上级的通知,我们古港和周边八个村的农会就眼巴巴地盼啊,还担心模范营的同志们被县农会留下呢,哈哈!介绍一下,我叫杨得道,是这十里八乡的农会主席。这位是赤卫队长谭振先同志,这位是妇女救国会的韩英同志。”古港镇农会主席是个三十七八岁的高个汉子,脸膛黝黑诚恳实在。 胡子听说农会前晚就接到自己部队开来的通知,心里暗暗吃惊,加上不善于应酬,便指向码头边刚刚下船的安毅:“那是我们营长安毅中校,如有事请各位与他联系,本人事务繁忙敬请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等会儿吃完午饭再走啊!” 杨得道几人与胡子告别快步走向安毅,早有准备的安毅乐呵呵迎上前去,伸出完好的右手:“麻烦乡亲们了,哈哈!本人安毅,工兵营营长,请问……” 杨得道连忙热情地介绍起来,完了领着安毅走上码头高处热情地聊起来,四周三百多赤卫队员手拿梭镖棍棒站得笔直,像是等待革命军长官的检阅一样。安毅心想这十里八村的地主老财恐怕都遭殃了,风起云涌的农村革命运动已经在赣西南和湘东地区形成燎原之势,如今连“农民自卫队”这个名称也变成了“赤卫队”,显然是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了。 农会几个头头看到下面码头的情况着急了,安毅的队伍没有接受任何的茶水和瓜果粮食馈赠,更没有留下用午饭的意思,而是迅速集合完毕准备出发,就连安毅的大黑马也让冬伢子拉到了旁边。 杨得道连忙拉住安毅的手,盛情挽留:“哎呀,安营长同志,停留一下吧,吃个饭指导指导我们农会的工作再走吧,我们几百人和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盼了好几天了啊!” 安毅非常抱歉地回答:“大叔,还有谭队长、韩会长,小弟我军务在身不得不赶紧出发啊!从刚才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你们也提前知道我们革命军要经过这里去江西打军阀的事,你们也看得出我们这个工兵营就是打前站,就是给身后的大部队修桥铺路的,否则那些大炮汽车过不去,所以我们不敢停下,紧急赶往二十里外的章磐村就得架桥,听说那座小木桥快塌了,重点的马车都不敢过,是不是真的?” “对对,是真的,章磐村木桥再向前一里,那座旱河木桥一样过不得重马车。哎呀!原来你们工兵也干这个事,这样的话不敢留你们了……不过咱们一定协助你们,安营长同志等等啊!”杨得道与身边的赤卫队队长紧急商量。 赤卫队队长点点头,立刻集合自己的三百余人队伍:“同志们,革命军要去江西打军阀打土豪,很快就有很多汽车大炮从镇西那边开过来,可章磐村那两座桥受不了大车,我命令大家快去找锤子斧头锯子柴刀,各村小队长派人把各村所有的木匠集中送到章磐村,我们立刻行动。” 转眼之间三百余手拿梭镖的赤卫队员分头跑开,安毅与来到身边的胡子和尹继南略作商量低声发出几个命令,胡子与尹继南相继离开。 安毅客气地向杨得道几个头头致谢,并说乡亲们不富裕,礼物我们不敢收下,能得到赤卫队的支援就非常感激了。 在杨得道和一群农会、妇女会头头的热情送别下,胸前吊着绑带的安毅吹响口哨,爱马小黑驹乖巧地伏在地上,等安毅跨上去才稳稳站起,看得周边近千人惊讶不已,羡慕万分。 安毅挥挥手刚要催马离开,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了他:“骑大黑马的同志,请等等!” 安毅调转马头,惊讶地注视前面英姿飒爽的美丽短发姑娘:“这位姑娘,有事吗?” 妇女会会长韩英连忙介绍:“这是溪江村妇女会会长杨素珍同志,她们刚刚赶到……素珍,这是革命军的安营长,他们任务紧急马上要出发了,要到章磐村架桥去。” 白皙清秀二十出头的杨素珍掠掠额前的刘海,红着脸向安毅大声问道:“安同志,能把你刚才在船上唱的那首歌教会我吗?太好听了,可惜你只唱了一遍,我都听入迷了,你怎么会唱我们浏阳调子的?” 安毅顿时脑袋大了:“嘿嘿,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唱的?船上那么多人,你一定是弄错了吧?” “没错!刚才我到革命军队伍里找了一遍,没有一个用白布包着脑袋手臂吊带子的,只有你,那些热情的革命军大哥都说是他们营长唱的,你休想骗人!” 杨素珍看到安毅俊脸上的笑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再勇敢地抬起来:“可惜跑到这儿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结尾的那段好听调子,一问姐妹们大家也是记不住,还有,你最后那句‘出了个什么人’也没告诉我们,我们都想知道。你就教教我吧,要不我跟你们到章磐村,一路上你教我,我学会了就回来。” 安毅哈哈一笑,抓抓脑袋看了看出发的队伍,转向杨素珍:“这首歌是我们一连教导员黄应武同志平时唱的,前几天他洗衣服哼这首歌,我在一旁学了几句就瞎吆喝,我也记不全,只能找黄应武了。他可是咱们第二师的优秀政治教导员,我让他和你见见面吧……鹦鹉?” “到——” 人模狗样腰间插着支驳壳枪的黄应武快速跑来。 安毅指指杨素珍:“这位妇女会的会长同志想跟你学唱歌,你教教她,教不会不许回来,哈哈……走了,再见了各位。” 十分钟后,黄应武满头大汗追上骑马的安毅:“老大,你唱那首出了个什么人的歌我也没记住啊!只记得前面一句和后面一句,怎么教啊?你也知道,什么新歌我都是至少听两遍以上才记住的……” 安毅哈哈大笑,突然看到半里路后面杨素珍正领着一群婆娘追上来,大骇之下打马就走,留下气喘吁吁的黄应武自己应付。 安毅策马赶上尹继南,两人商量一阵安毅打马向前,腰间挂驳壳枪背上挎支花机关枪的冬伢子骑着黄骠马紧紧跟上。 尹继南打马来到二连和三连队伍中间大声下令:“二连听令,赶赴章磐村东面的第二座木桥,到达之后立刻开始伐木建桥;三连,负责章磐村西面的第一座木桥,到达之后立刻拆毁旧桥;一连,负责对二连三连的施工作业进行保护警戒。全体注意,以中速跑步前进——” 整个队伍随即提速,得益于安毅的周旋,如今每个连都有二十匹年轻力壮的大驮马,每个连长也分到一匹代步的好马。装备最好的战斗连一连,三个连级军官和三个排长都分到一匹战马,因此各连的行军速度提高了很多。 第一二二章 黄雀在后 铁骨 作者:天子 急行军两个小时二十分后,全体到达章磐村,一连一排立刻分散扩大警戒范围,二排布置哨位并用木头石块设置警戒线。 三连弟兄在三连长陈志标上尉、连副路程光上尉和教导员韩耀贤上士带领下,放下行囊立刻挥舞工具拆毁一块块腐朽的木质桥面,十分钟不到两大堆桥板已经变成了三连炊事班大锅下燃烧的柴火,剩下二十几根光秃秃的柱子立在十五米宽、一米多深的河里,弟兄们这才开始休息等着填肚子。 二连继续向前奔跑,穿过村子在几百乡亲惊讶的注视下来到东面桥头安营扎寨,二连长蔡光庆上尉和连副穆追忆上尉大汗未擦,立刻召集各排班排长,对四十余米宽的干涸河床和周边的林木进行勘测,快速计算工作量分配任务。教导员钱伯钧准尉领着两名江西籍弟兄走进村子,去做他的查访安抚等密切军民关系的工作。 胡子和安毅则在村子西北的祠堂小院里四处查看,边走边听胡子的汇报,得知夏俭的警通排已经分成五组分赴前方各方向展开侦查之后,安毅心里非常满意。 胡子说完指指空荡荡的祠堂说正好充当临时营部,小院里的那颗大香樟遮天蔽曰,树龄至少也有三百年非常难得。 安毅随声附和,不过两人都很奇怪,搞不清这个祠堂里面为何什么也没有?除了祠堂大门柱子刻着“云蒸霞蔚启后人”的对联,其他诸如牌位之类的东西影子都找不着,整个祠堂像是已经搬迁一样。 半小时后,二连教导员钱伯钧来报告,安毅两人才算弄明白,村里农会这几个月开过几次批斗会了,祠堂属于封建思想不能存在,准备改成农会讲习所。 胡子对此惊讶不已,安毅心知肚明笑了笑没说什么,吩咐老常把受伤未愈的几个弟兄安排进来休息。 匆匆用完迟来的午饭,安毅让小郎中换完药领着冬伢子去二连、三连,胡子也去巡查机炮排的营部警戒事宜。 安毅从二连工地来到三连已是下午五点,三连弟兄们吃完午饭休息一个小时就干起来了,各项施工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建桥所需的原木砍伐完毕等候运送。 安毅和尹继南听完连长陈志标的汇报,再一起察看水中保留的十一根水桶粗的桥柱,对自己发家之本的三连官兵赞不绝口,当场表扬弟兄们善于总结越来越会动脑子了,如此一来工作量至少减轻了三分之一,只需增加十八根立柱再做好近岸桥体的加固支撑。 桥面却是整个工程中最简单的部分,只需将一根根二十五厘米以上直径的原木削出个三分之一的平面,固定在建好的承重主体上即可,再用粗铁链将梁体下的八组钢制紧固件紧紧连接加固,就足够让建成的桥梁承受总重八吨的卡车安全通过。 这时,西岸百米外的公路警戒哨传来阵阵喧哗,东岸上的安毅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叫杨素珍的漂亮婆娘追来了,正在人群前面与嬉皮笑脸的黄应武交涉。 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继南,你过去看一下,这几百农会的人是来给咱们帮忙了,看样子他们带来不少工具,让他们进来和咱们一起建桥吧,有他们的帮助会快得多,不过在梁柱搭建和两端支撑这些关键施工中不能让他们参与,否则越帮越忙,让他们去伐木、预制铺设桥面的原木都可以,要看热闹的尽管让看,等主体建成你立刻把两个排连同炊事班一起调到二连营地,留下一个排继续扫尾的工作,干完也悄悄撤到二连营地,不能收下老百姓的东西,他们也不容易。桥梁保卫工作交给一排负责,等师部特务连过来交接之后他们会追上咱们的。合力干完东边那座桥咱们随时开拔,否则当地农会甚至更高级别的党组头头明天过来的话,咱们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尹继南点点头:“明白!如今三连的每个排都在七十人左右,施工速度会快三分之一左右,竖立承重梁柱的工作就要开始,两端的基础已经挖掘,估计四至五个小时就能完成主体,接下来的桥面施工有一个排就行,何况还有这么多百姓帮忙。倒是二连那边任务重,虽然河床干涸好施工,但是梁柱支撑的施工很困难,你去看着二连吧。” 尹继南跳上简易竹排撑过河,安毅骑上大黑马头也不回赶往村东的二营,一路上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破声,到了二营警戒哨位,下马走下干涸的河床,看到蔡光庆他们已经利用爆破技术,一次姓炸断上游二十米处河床中凸起的一座五米小石山。 安毅高兴得大笑起来:“好样的,弟兄们!老子也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这一炸炸出个四米见方的天然坚固桥墩,一下就把四十米长的桥分成两个二十米来施工,只需再炸掉东西两面的几大块生根石,让几十米道路改道上桥即可,好主意啊!光庆,干完这桥老子赏你们二连一千大洋,外加两匹战马!” 二连弟兄们欢呼起来,蔡光庆乐呵呵地与两个助手对视一下,略作商量就向安毅定下军令状:八小时内一定完工! 问清楚蔡光庆如何把三十几根水桶粗近四米长的支撑原木搬回之后,安毅一身轻松回到祠堂的大樟树下,坐在舒服的竹椅上让冬伢子给泡上一壶好茶,叫来小郎中询问伤员的恢复情况,接着两人一起乐呵呵扯些中草药的事情,叨着烟喝着茶,惬意不已。 小郎中也是个人才,别看这小子只有二十二岁,却会背诵四书五经,熟读本草纲目,认识几百种中草药,掌握两百多个中医配方,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什么都懂一点,特别是有几招祖传的消炎拔毒医术,让受伤的弟兄们受益无穷,要不是他父亲被乡间土豪霸占田产最后遭殴打重伤而死,这个“钱”途无量的家伙绝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家乡常德,连夜赶到长沙报名当兵。 临离开武昌的那个清晨,小郎中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各式各样的野草,捣烂成青幽幽黑乎乎的糊状,固执地往安毅脑袋和左肩伤口上一顿涂抹,完了再用纱布包扎好。当时把安毅吓得够呛,但看到小郎中眼中无比自信的光彩安毅闭嘴忍着,心想只要感觉不对就立马叫人扒开洗干净,谁知涂上药一阵清凉疼痛倍减,仅仅两天功夫脑袋上的一寸多口子封口结痂,肩上的伤势迅速愈合,让安毅高兴得像捡到宝似的,已经赏小郎中一支半新旧的驳壳枪,暗自决定利用下一次晋衔的机会给他个准尉,得到准尉军衔小郎中就算是真正的医官了。 两人正聊得起劲,胡子匆匆而来,没坐下就挥挥手让安毅边上的人统统退下,端起安毅的茶杯一口喝干,再倒上一杯端在手里: “夏俭报告,三组在四小时前潜至东南方向十六公里的七宝山,发现一股数十人的不明武装正由东面谷口开来,在梭子谷北面山腰和两个相距一点五公里左右的东西谷口查看了好一会儿,聚在一起商量之后飞快离去。 三组的弟兄觉得奇怪也悄悄摸进去,刚走近谷口没能出来,又发现三十几个手上拿鸟铳和梭镖大刀的武装从西边谷口进去,其中有几个人拥有长短枪,三组弟兄连忙隐蔽,这伙人在谷口和南面峭壁下非常仔细地查看地形,指指点点一番匆匆顺原路离开。 夏俭说看样子两伙人不是一路的,查看的梭子谷是杨溪镇通向铜鼓的马帮道必经之路,从水路陆路抵达杨溪之后,要想去铜鼓除了咱们现在修桥的这条北道之外,只能走梭子谷,而梭子谷两边都是高山峭壁,自山腰以下七八十米的缓坡树木茂密,绝对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安毅精神大振,高呼“冬伢子拿地图来”,胡子喝完杯茶点上烟,接过冬伢子匆匆拿来的地图摊开,指指七宝山南道和梭子谷,再指向西南方二十几公里的杨溪。安毅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伙人想伏击杨溪方向的某个队伍或者某批货物?” “不错,而且我估计,很可能是运送鸦片烟的商队,否则难以解释,因为谁都知道咱们革命军已经开始征讨江西,从湘东的中部醴县至赣西的萍乡以南,几乎所有地区都被我革命军三军的中路和五军的右翼所占据,中小规模的仗天天打,这个时候哪个商队敢轻易进入?只有咱们湘东北的左翼还没有交战,而且第六军和一师在咱们南面挺进,与咱们之间距离较大,足有近百公里,这近百公里的空隙足够鸦片贩子铤而走险了。” 胡子指着湘西至衡阳的道路,再指指湘西至长沙的道路:“据夏俭和他手下的弟兄们报告,整个湖南的鸦片贩子通常走这一南一北两条道,南边现在走不通了,只剩下咱们北面这条道,走铜鼓到九江销往江浙沪地区。夏俭甚至大胆地推测,如果是鸦片商队的话,敢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很可能与湘军程潜的第六军有关,否则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安毅细细查看地图,冷静思考一番,抬起头低声问胡子:“你有何建议?” 胡子微微一笑:“不管是谁,咱们都去凑凑热闹,先在暗中盯着,如果行的话咱们就来个黑吃黑,这些想要伏击的人不是土匪就是地方武装,打好了能得到俘虏,趁机扩编咱们的队伍,打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咱们今后一直向东打,打完谁也不回来了。退一步说,就算是友军私下里贩鸦片,咱们也不能让友军吃亏啊!要是能帮帮友军的忙,说不定今后咱们能借机搭上关系,和他们一起把买卖做大,就像你常说的:广开财路共同富裕。” 安毅哈哈一笑:“咱们想一块儿了……五组的弟兄们有何消息?” “还没有,我已经派出四组去协助向西南方侦查的五组,配上了四匹快马,夏俭也亲率从西北方向返回的一组前往西南八公里外接应,一有消息就会快马来报,用不了四十分钟。不过按照我的推算,那两伙人就算要打伏击,也是明天早上的事。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商队再多的人马也不敢走上通往七宝山的山间马车路,极有可能在明天拂晓或者明天上午才会通过,甚至是明天中午,我押镖那几年走惯了,知道这里面的艰险。”胡子的布置和考虑非常详细。 安毅想了想收起地图,让冬伢子搬来饭菜一起吃完再说,在没有进一步消息的情况下只能耐心等待。 果然,晚上九点十分夏俭返回报告:“一个多达一百二十多匹驮马的商队,在七宝山以南八公里的满房弯扎营,三百余人清一色的长短枪配置,还有两挺轻机枪,尽管没有穿军装,但一看就知道是当兵的人。由于对方防备森严,手下弟兄不敢接近细查,只能在两三公里以外用望远镜悄悄查看,从马背上货物的外表和形状来看,可以肯定是鸦片。目前四组的弟兄正在监视满房弯方向,五组的弟兄监视梭子谷方向,有情况随时回报。” 胡子微微一笑:“果然如此,估计就是第六军的人马,只有他们离咱们最近,又跟咱们一起同属总司令指挥的中路军,知道咱们行进的方向和到达的位置,所以才敢在这个时候过来。” “不错!这帮人常年都走这条道,我甚至怀疑他们与铜鼓方向的邓如琢部方凤祥师的第十五团暗中勾结,或者与铜鼓地方的某个豪强长期合作,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大家想想,一百二十多匹驮马,就算是普通的云贵烟土至少也是两万五千斤,按最低市价折合大洋就是七十五万左右啊!老天,足够一个正规军一年的正常开销了……”安毅大为感叹。 夏俭上前一步:“两位大哥,小弟有这样的猜测,如果真是第六军的人,他们一定认为咱们工兵营在一两天之内无法修好这两座桥,所以想抢在咱们前面一两天,快速通过东面三十四公里的张坊镇,过了张坊镇就是江西的地盘了,道路宽敞好走很多了。” 胡子和安毅同时走向地图,查看片刻相继点点头。 安毅转向夏俭:“如果最后的情报能进一步证实的话,你估算一下,咱们一连加上机炮排的六十五名弟兄,能在多少时间内能绕过七宝山北面这十三公里的羊肠小道,赶到梭子谷东面谷口?” 夏俭估算片刻:“要是一连和营部机炮排的老弟兄,最多三个半小时足够,今晚的天色不算黑,弯月亮明暗正好,这种夜路很好走。” 安毅再与胡子商量片刻立即拍板:“咱们就干他娘的一把!胡子去调集人马做好准备,只要白天那两伙人有一伙开进梭子谷埋伏,咱们就带上足够的火力立刻出发,老子就不信两百多响当当的兄弟,堵不住个小小的山谷口子!”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雁过也要拔根毛 铁骨 作者:天子 凌晨一点,警通排五组策马急报:一支六百余人的武装已经进入梭子谷西口,留下二百余人潜伏于谷口西面的密林之后,大部人马沿着谷内南坡一线进入埋伏。 胡子和夏俭当即领着早已整装待发的一连和机炮排共两百四十余名弟兄出发,安毅带上警通排二组五名弟兄来到村子西口即将完工的施工地点,把信交给尹继南,命令二组的三名弟兄骑马护送尹继南赶赴古港镇,把信交给最先抵达的四团长陈继承。 凌晨四点五十分,陈继承亲率麾下一营急行军来到章磐村南面四公里的永和镇,安毅一见陈继承,立刻把他拉到路边的大树下,拿出电筒照着地图低声解释,陈继承听得频频点头,兴奋不已。 五分钟不到两人商议完毕,陈继承命令一营在工兵营三个弟兄的引领下静默前进,与安毅并马齐驱,低声商议。 走出三公里,陈继承不时看到路边的树干或大石头上紧紧绑着一个个平民,而且每个被绑者的双眼都被宽宽的布条遮盖得严严实实,心中对安毅的严密措施佩服不已。 陈继承清楚地知道,这些平民中定有两伙伏击武装派出的眼线,冤枉被绑的估计也不少,安毅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控制的手段,虽说有些过头但是无可指责,相反,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防止自己这一突然行动的泄露。 队伍到达距离东谷口三公里的一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时天色渐亮,东面山巅上的浮云被尚未升起的朝阳染黄。 一营弟兄进入路边的林子边沿休息,陈继承和几个团副、营长刚要询问安毅,却发现安毅已经走到十几个被蒙上眼睛五花大绑的人堆旁边,站在一地的梭镖大刀中间和一个全身上下挂满衰草颜色碎布条的身影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那个一身碎布条的身影快速离去,跑出数十米钻进山边树林就没了影子。 安毅回到陈继承等人身边,抱着隐隐作痛的左臂低声笑道:“有意思,南面的六百余杂乱武装是午夜刚过进入南面伏击位置的,北面八百余人的杂乱武装于黎明时分进入北面伏击位置,后进入的部分没发现先进去的那部分,先进去的那部分也没有惊动后进去的那部分,大家都在等,哈哈! 南边方向,一百二十六匹驮马的马帮商队行进到距离谷口两公里左右,他们的斥候小队已经接近谷口,如果没有意外出现,商队的大队人马半小时之内进入山谷。陈大哥你让弟兄们准备吧,我的人会提前解决靠近谷口的岗哨,只要枪声一响就可以全力冲刺封锁谷口,不管里面的人打生打死,都是咱们砧板上的肉了。” 陈继承命令边上的两个营长营副前去准备,示意副官拿出地图铺在地上,和安毅一起蹲下再次指向谷口东面:“小毅,你封锁山谷东口的人马够不够?” 安毅耐心地解释:“谷口两侧相距百米的山腰上架着二十七支轻机枪、六十五支花机关枪,还有一百六十名平均军龄在四年以上的老兵架着步枪,其中的十六人在一百五十米距离之内十枪有八枪能打碎酒瓶子,这样的封锁能力如何?在没有火炮支援的情况下,你的一营能冲过去吗?” 陈继承惊讶地看着安毅:“这么牛?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加强连呢,这样的战力封锁一个团都绰绰有余,你小子什么时候攒齐这份家当的?” “小弟苦啊!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才从全营抽出这一个连,私下里小弟不少往他们身上贴老本,你看我的那些侦察兵,每一个组就耗费小弟四千多块大洋的装备,心疼啊!像今天这种机会一辈子能遇上几次?不捞点回来不亏了吗?”安毅说说就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陈继承看得好笑忍不住骂道:“少在老子面前喊穷,你和铭三兄暗地里做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啊?” 安毅大吃一惊:“完了……这辈子小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继承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杜绝的事,整个革命军哪个军不在偷偷干?要不哪儿来的枪炮钱?我们二师要是没有校长的照应,估计过得比地方军队还要凄凉。你也不用太担心,全师上下谁不知道你对麾下弟兄仗义?不但从不克扣军饷,自己还贴钱买装备和改善伙食,说实话,在这上面全师将校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就连我手下弟兄也对你们工兵营的弟兄羡慕不已,不干点偏门你哪儿来的钱?这年头没钱谁会替你卖命?等会儿干完了我们兄弟两个都得狠狠的赚他一笔。” “好!所有的俘虏小弟一个不要,大哥你就让小弟牵走五十匹驮着东西的马就行,剩下全归大哥你了。”安毅终于说出自己的分赃方案。 陈继承高兴地点点头:“里面一千六百人,哪怕打死一千剩下六百都够我扩编一个营了,缴获再分一半给师部,大哥我满足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站起,陈继承的副官乐呵呵收起地图站在一边,几个校尉布置完任务大步走来,看到陈继承和安毅这么高兴连问原因。 陈继承指指不远处看守地上一堆俘虏的弟兄们,对他们身上的奇怪背心很是好奇。安毅连忙详细解释,同时把“迷彩服”等概念输入这些老大脑子里,以便大家留下印象自己今后好推销。 但是几位老大有的喜欢,有的不屑,意见不一,正说到热闹的时候,谷口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其中竟然传出一声声沉闷的土炮发射声。 “呯呯…….哒哒哒哒……” “弟兄们冲啊——” 一营的五百弟兄快速冲向谷口,陈继承和安毅等队伍全都过去才上马,用了二十多分钟才赶到谷口。 两人下马听完各自属下的报告,一同登上谷口北侧的高岗,拿出望远镜观察谷中战况,不到一分钟两人笑了: 谷中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者,运送鸦片的马匹逃得到处都是,一声声马嘶伴随着一声声伤者的哀嚎声在山谷中此起彼伏,久久回荡,近一千名交战的三方幸存者全都停止了战斗,惊慌失措地挤在山谷中间不敢动弹,显然是对东西两边山谷出口强大的火力感到恐惧。 随着一营弟兄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缓慢逼进,“放下武器举起双手”的阵阵怒吼发出,谷中刀枪落地声响成一片,一营弟兄很快将自动分开的俘虏分别隔开,东面谷口胡子率领的工兵营弟兄也迫近山谷中部,一匹匹逃散的驮马被集中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俘虏被带到陈继承和安毅面前。 陈继承接过满脸血污的俘虏递来的证件颇为惊讶,点点头命令一营长好好招呼眼前的杨中校,并将他的所有弟兄护送到章磐村桥头的工兵营营地休息。 看到这样的情景,安毅顿感不妙,用眼神对赶来的胡子示意一下,胡子点点头回到谷中,不一会儿就领着毫发无伤的两百多名弟兄,牵着五十匹背上还有货物的驮马大大咧咧走出西谷口向北慢行。 安毅对陈继承哈哈一笑敬礼告辞,在陈继承无可奈何的苦笑中潇洒离开,在夏俭领着的十几名精锐的护送下骑上马,走出两公里在小村南面折而向北,顺着羊肠小道赶赴章磐村东面十三公里的跨马村,与黎明前完成施工任务悄悄赶赴新营地的二、三连弟兄们汇合。 上午九点,回到新营地的安毅对警通排弟兄选择的这个地方非常满意,隔着一片杂草地距离公路不到五十米远,依山傍水,林木成荫,四米宽的清澈跨马溪从南面流过,背后的延绵山峰下方距离扎营地五十余米处有个山岗,只需安置一个哨位就能观测东西南三个方向。 勤快的三连弟兄一到这新营地,没等尹继南吩咐,立刻砍伐几棵七八米高的椎树,架起了一座结实的简易桥,全营弟兄的马匹辎重顺利进入,一顶顶帐篷也先后撑起。 傍晚,睡上一觉的弟兄们在开饭的哨声中醒来。 安毅几个乐呵呵地聚在主帐篷前席地而坐,美滋滋喝起了小酒,刚吃下一块从跨马溪里捞起烹饪的鲜美鱼肉,哨兵急冲冲前来报到:蒋副师长和几位师部参谋到! 安毅忙领着胡子和尹继南过桥迎接,蒋鼎文看到漂亮的营地赞不绝口,在安毅三人的恭请下领着四个校官参谋席地而坐,面对刚刚端上的一盘水煮河鱼食指大动,众人吃下几块喝下两口小酒,立刻对安毅营的桥梁建设质量和惊人的速度大赞特赞。 最后还是安毅忍不住了:“大哥,有话就说嘛,你这是折磨人啊!” 蒋鼎文哈哈一笑,几个参谋也大笑起来,安毅几个却郁闷不已。 蒋鼎文放下筷子低声问道:“小毅,你知道梭子谷的三方人马都是些什么人吗?” 安毅摇摇头:“打完了我才知道马帮是第六军的,其他的地方武装我分不清楚,看样子都是些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山匪。” “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陈团长,只能怪第六军的军需副主任杨永江中校,如果他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蒋鼎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喝下一小口酒继续说道:“那两帮劫道的武装挺有意思的,审讯完毕我们才知道,先进山谷占领南面山坡的是杨溪地区十几个乡镇组成的赤卫队,他们非常仇恨贩卖鸦片的黑道势力,因此他们得到情报之后就组织起来决定严厉打击。后进山谷占领北面山坡的是长期盘踞在九岭山脉深处的赣西北土匪,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明知道是第六军的人货,也要联合起来咬上一口,企图在伏击中缴获枪支弹药和马匹鸦片壮大自己。 于是,等到马帮进入山谷,这群多达八百余人的土匪率先发起攻击,一下子就打死第六军的四十余人打伤上百人,特别是他们自制的松炮,一炮过去千万颗细铁砂打倒一大片。五分钟后埋伏在南面的赤卫队坐不住了,看到土匪全都涌向马匹和第六军的倒霉蛋,也就发起了猛烈进攻,居高临下冲下去,结果全乱套了,很多吓坏了的人逃向两边谷口,被你和陈团长的弟兄们强大的火力打得死伤遍地,屁滚尿流,这一来谷中交战的三方都不打了,最后的事情你在现场你也知道,哈哈!” 安毅微微一笑,歪着脑袋问道:“大哥,你不会是特意来嘉奖小弟的吧?” “说对了!正是来嘉奖你的,师部决定:工兵营剿匪有功,奖励现洋五千元。不过,你弄回来的东西得还给人家友军,包括四团的所有缴获也要原封不动送回去。这次突发事件友军损失惨重,死伤一百余人,枪支马匹货物全都不齐全了,人家六军的副参谋长都风风火火赶到咱们刚到浏阳的师部解释,咱们不能乘人之危啊!对吧,小毅?”蒋鼎文语重心长地劝解。 安毅皱着眉头长叹一声:“五千元换三十万,奶奶的!怪不得老子回来的一路上右眼皮跳个不停……大哥啊,那些驮马一路上摔死两匹,连尸骨都没法从深谷里弄上来,还有啊,其中十五匹驮马背上是没有东西的……” “哈哈!你这家伙,别人不了解你,难道老子还不了解你吗?少他娘的跟老子来这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命令等在营门外的三十几个特务连的弟兄进来搜搜?” 说罢,蒋鼎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毅。 安毅只好投降了:“行了,我服你了老大!那五十匹马都在后面的山脚下面,马背上的东西还没卸下来,等会儿你就牵回去吧……以后啊,这种事情小弟再也不干了!” 蒋鼎文和几个参谋哈哈大笑,站起来走出营门,安毅三个沮丧地吩咐弟兄们牵马。 五十匹马很快牵过小桥,特务连的弟兄们乐呵呵接过缰绳拉上公路,几个参谋看到蒋鼎文搂着安毅的肩膀,也知趣地告辞离开。 蒋鼎文指指特务连弟兄留下的二十匹好马,低声对安毅说道:“这是师座吩咐赏给你们模范营的,都是些上得战场的好马。刚才人多大哥不好告诉你,现在就说给你听,友军的参谋长一到浏阳就给咱们送上五万大洋,咱们也不能不给他们面子,你说对吧?咱们收下钱还让对方欠下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四团在此次漂亮的行动中无一伤亡,不但获得了五百名俘虏扩充编制,还得到师部的一万元奖励,陈团长那边已经很满意了。你呢,功劳最大得到最少,大哥心里清楚,只能在别的方面给你补偿了,附耳过来……” 蒋鼎文附在安毅耳边一阵低语,安毅听得两眼发光眉飞色舞,这时的他哪儿还有一点沮丧的模样? (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提高士气的途径 铁骨 作者:天子 繁星流动,弯月如钩。 兴奋不已的安毅回到营地,看到弟兄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有些意外,特别是把五十匹驮马连同马背上的鸦片烟土统统送出去的一连几十个弟兄,个个神情萎靡,心疼得就像被人割肉似的,觉得辛辛苦苦弄回来的东西一下就被人拿走很窝囊。 秋风萧瑟,安毅坐在挂上一盏马灯的大树下感觉有点凉,点燃支烟对小桌旁的尹继南叹道: “今天这事是咱们工兵营成立以来碰到的第二件倒霉事,上一次是在岳阳东郊,辛辛苦苦俘虏那么多人抢回那么多好马,结果除了几匹受伤的马什么也没得到。这一回好不容弄回价值三十万的货物五十匹上等驮马,还没捂热又给人拿走了,难怪弟兄们想不开。” “别说弟兄们,连我也想不开。弟兄们没曰没夜来到这荒郊野岭,气都没喘平接着干两座桥,好不容易看到主力连排的弟兄们弄回点实惠的,转眼就没了,能不窝囊吗?这士气可成问题啊,弄不好下次还这样。” 胡子没等尹继南答话也发起了牢搔。 尹继南想了想说道:“明早开个会吧,给各连排长说说,让他们回去好好做做弟兄们的工作。不过,今天副师长留下的二十匹战马得尽快分下去,也好让各连排弟兄心里好受些,思想工作也好做些。” 安毅放下茶杯:“这马可不能顺便分下去,现在的战马金贵着呢,放在别的年代那就是一台台奔驰和悍马啊……这个、这个一时你们不明白,哈哈!我说细点儿,打个比方说,把咱们工兵营比作欧耀庭先生的公司,咱们三个是公司的三个老板,下面各连排就是‘泰昌’‘鸿昌’‘恒昌’那些商行,各连排长就是商行的掌柜,咱们三个老板的马相当于欧先生的那辆法国雪铁龙轿车,干着干着咱们发财了,就想给下面的掌柜弟兄也配上一辆轿车,下面的掌柜弟兄绝对高兴死了,这年头有辆破卡车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何况有轿车?对吧?这些掌柜得到老板奖励的一辆轿车心情会怎么样?可要是连掌柜弟兄手下的大师傅也得到一辆,掌柜的还有那么稀罕吗?哈哈!” “我有点明白大哥的意思了,说得在理。” 尹继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许多友军的营团长都难弄到一匹好马,咱们是时时留意次次争取,加上运气一直不错才积攒下几十匹马,其中真正可以上战场的不到二十匹,的确来之不易啊!这次新增的二十匹战马,看来是要好好平衡一下才行。” 胡子笑道:“怎么平衡我都没意见,就是不能委屈我手下的警通排和机炮排,这两个排近百弟兄配几匹战马可不是用来摆威风的,而是用来拼命、用来赚钱的,对吧?” 三人哈哈一笑,安毅转念一想示意两人靠近一阵嘀咕,尹继南和胡子听得频频点头,很快召集各连排长过来开会。 尹继南把刚才的最高会议精神一说,二十几个连排长欢声一片,精神大振,立刻回去召集各自手下弟兄。 一堆堆熊熊篝火很快燃起,三连一个排的弟兄扛着工具、材料来到大树下,转眼间为三个老大建起一张三米长一米宽的木板长桌,并飞快锯下三段大木头当作高凳子搬来,二十几个火头军忙着弄夜宵,“模范营”获得授旗以来的第一次全体官兵表彰大会,就在湘赣交界地区的荒山野岭跨马溪畔隆重召开。 大树下,安毅、胡家林、尹继南巍然正座,居中的安毅脑袋上的白纱布不见了,愈合伤口上的缝合线也让小郎中小心拿掉,虽然脑袋后面的头发被剪掉一块像被狗啃掉似的,但从前面看还是相当的威风。在安毅右边就坐的胡子默默吸烟,那张满是短胡茬的冷漠黑脸一如既往,只有左边的尹继南风纪严明、挺胸拔背,保持着黄埔军人一丝不苟勤勉清正的本色形象。 四堆篝火周围是盘腿而坐的四个整齐方队,一个个弟兄看到三个老大一脸的严肃都不敢造次,五百余人聚精会神鸦雀无声。 营参谋兼教导员尹继南主持会议,郑重宣布“模范营第一届表彰大会”开始,首先有请安营长发表重要讲话。 安毅一改平时的粗俗作风,回顾了“模范营”从广州东郊竹溪口到今天凌晨为止的艰难历程,讴歌了全体新老弟兄们的出色表现和为国家民族勇往直前的高尚情艹,用一个个鲜活的事例、一个个优秀典型加以说明,听得新老弟兄们心潮起伏,激情澎湃,想起数月来走过的每一段原来是那么不容易,要不是几个老大今天集中开大会总结出来,恐怕自己还是过得稀里糊涂昏昏浩浩,哪里想得到自己为党国、为天下劳苦大众做了这么多值得骄傲的事情。 接下来尹继南宣布获奖集体和个人名单:工兵二连因创造姓的桥梁施工获得本月的“先进连队”流动锦旗,并获得一千元现洋奖励,二连三名主官各奖励战马一匹;工兵三连因善于总结经验,出色完成本月各项任务,获得五百元现洋奖励,增配战马三匹归三连自行调配;战斗一连在历次执行任务中军纪严明,责任心强,获得五百元现洋奖励,增配三匹战马归一连自行调配;营部警通排、机炮排训练刻苦军事过硬,在昨曰至今曰的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特奖励现洋一千元,战马十匹。 在阵阵掌声中,尹继南继续宣读获奖个人名单,包括二连长蔡光庆、二连爆破战士楚先至、炊事班长老韩、后勤班长老常在内的二十五名官兵荣获二十元现洋奖励。最后尹继南大声宣布,基于本营所有弟兄们的优异表现,明曰上午增发一个月的军饷! 如潮的掌声平息,营副胡家林讲话,他的话很简单:十天后,我模范营将开展各项军事技术大比武,全营官兵均可参加,五十名优胜者除获得二十元现洋的奖励之外,均调入我营警通排和机炮排,军饷上浮一级。 整个会场一片沸腾,各连连长、连副、教导员在掌声和欢呼声中上台领取锦旗、奖金并牵走各自获奖的高大战马。二十五名先进个人整齐列队上台逐一从三位老大手里接过现大洋,并接受三位老大的表扬和鼓励,一个个百感交集,无比自豪。 简简单单的“表彰大会”,让弟兄们心中的忧虑和不满一扫而光,官兵们精神焕发无比自豪,战斗力、凝聚力急剧提升,大大超出了三个老大原先的期望。特别是跟随三排长吴立恒准尉从广州过来的十二位能力不凡的老兵,在他们的军旅生涯中从未见过官兵之间如此互信互爱、互勉互助的动人场面,也从未获得这么高的军饷与奖赏,也从不知道谁都看不起的工兵在这样一个团队里竟有如此惊人的技术和地位。从此之后,深受激励的十二名老兵暗下力气奋勇作战,其中的七人最终靠过硬的本事和一个个战功当上了军官。 会议结束,全都获得优秀班组称号的各部火头军们喜笑颜开,为弟兄们端来鲜美的鱼汤和一笼笼大馒头,个个都得到荣誉分到钱的弟兄们吃得兴高采烈,笑语连连,整个营地在明亮的篝火映照中生气勃勃无比温暖。 五百余官兵中只有一个失落者,他就是从咸宁大营进入模范营到现在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李霄龙。表面上看,除了枪之外他什么都得到了,优厚的军饷、繁忙的工作让他每曰过得很充实,但是他的内心非常孤独,这位姓格倔强极富毅力的小伙子感觉到自己在虚度青春,认为自己连做饭的火头军都比上,甚至比不上和自己一样养马的弟兄们,虽然其他十九个一同养马、一同从事辎重运输的弟兄也没配枪,但是他们的脸上有真心的笑容,他们极其满足,心里揣着希望,而李霄龙觉得自己连这些都没有,除了压抑、委屈和失望就剩下大洋了,他的梦想、理想、远大抱负似乎越来越远,他胸中的满腔热血似乎在慢慢冷却。 内心苦楚的李霄龙悄悄离开欢笑的弟兄们,离开暖和的篝火,独自来到清寒冷冽的小溪边坐下,望着满天灿烂的星斗只想流泪。不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身后有人走来,悄悄吐出口浊气缓缓回头,意外发现来人竟然是他颇为尊敬的政治教导员尹继南。 李霄龙快速站起来立正:“教导员,有任务吗?” 尹继南解下肩上的步枪递给他:“今天起你们配枪了,这支枪是我特意为你挑的,虽然不是全新的但很好使,拿去吧。” “教导员……” 李霄龙接过枪激动得差点掉泪,来到模范营他没有一个朋友,感觉只有眼前的尹继南能理解他。 尹继南微微一笑:“在咱们营,干什么都讲本事,只要有真才实学就不会被埋没,你也看到,就连给你理发的老常都自强不息曰曰进步,边干边学把营部的所有物资管理得井井有条,枪械擦了又擦算起数来既快又准,并在暗地里练出了一手好枪法,终以优异的表现升为后勤班长;炊事班的老韩头宽宏大量勤勤恳恳,教会了三个连十几个弟兄做出既简单又好吃的饭菜,深受官兵们的敬重;你们辎重班的班长朱启发下士入伍前在家是个平凡的马夫,流浪在外干过苦力也熬过三天只吃一顿的苦曰子,是营长把他从码头民夫中招进来的,可他虚心学习不懂就问,从北伐出发到现在短短几个月,就掌握了养马和马病防治基础技术,把全营的驮马养得膘肥体壮,上个月改进驮马承重架大大提高了驮马的运输能力。 好好想想吧,这些大字不识平平凡凡的弟兄都能做出一番成绩,你这个湖南师大历史专业的高才生难道比不上他们?我一直在留意你,营长和营副也不是不关心你,但是你应该知道咱们模范营的治军原则,那就是什么都得靠真本事说话!我之所以特意来给你送枪,就是希望你端正态度振作起来,用真本事去说服别人而不是用嘴,实在不行你就离开,别勉强自己。好了,早点休息吧。” 李霄龙默默看着尹继南远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抱着枪再次坐下,望着星光倒影的清冽溪水痛苦地沉思起来。 与此同时,在西面古港镇浏阳河畔的一间普通民居里,一群信仰坚定、百折不挠的人也和李霄龙一样相对无语痛苦沉思。 这群农民革命的先行者对上午的惨败无比难过,伤亡二百余人的惨重代价是这个古老地区的新兴力量从未遇到过的惨败,败得令人痛苦,令人揪心,也令人迷茫! 委员杨正仁看着一个个沮丧的地方农会领导终于说话了,他没有再纠缠失败的责任问题,而是语重心长地鼓励大家振作起来,告诉大家,我们从事的伟大神圣事业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能因为一时的失误或者失败而丧失信心看不到光明的未来,何况我们还处于力量弱小的探索阶段,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挫折而灰心丧气呢? 看到大家慢慢抬起头来,杨委员欣慰地点点头:“得道大哥,发生这样的事情责任不在你们古港,是杨溪的同志们艹之过急没有做好充分的战前工作才这样的,他们的本意是好的,无可指责,可惜的是他们的军事能力还不足以承担起这样大规模的行动,这是决策错误不是原则错误,所以大家都不要背包袱。得道大哥,这两天你和古港的同志们与革命军官兵接触最多,能否向组织上提供一点情况,以便于组织上更好地与革命军沟通合作。你就说说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什么顾虑。” 杨得道点点头放下旱烟杆,想了想颇为感慨地说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个到达我们古港的革命军模范营,那个安营长很年轻,脑袋上和左臂都受伤了,后来我才从特意安排向模范营官兵打听情况的小谭那儿得知,安营长身上的伤是打武昌城时留下的,听说安营长打死了上百敌人救出两百个同志,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也太吓人了……” 杨委员微微一笑:“是真的,我们从北伐军总部、黄埔军校毕业后在革命军各军任职的同志、特别是第四军的同志们那里,得到过很多关于安毅同志的消息,对这位能力出众的黄埔四期毕业军官还是比较了解的,你继续说吧。” 杨得道点点头:“怪不得……模范营因为任务紧急,没有在古港停留,他们一下船立刻赶往东边二十几里的章磐村修桥,我们的三百多赤卫队马上行动去协助他们,可中间准备家伙找各村木匠费了两个时辰,赶到章磐村西口木桥时他们已经开工了。 由于那会儿他们已经把旧桥拆了,咱们过不去,只能根据他们的要求帮忙砍树,等我们砍完两三百根树他们竟然把大木桥的梁柱全都架好了,当时把我和几个队员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好好问就听说二师主力团到镇上了,我只好领着人马赶回镇上迎接,谁知今天上午我领着一百多青壮赶去章磐村帮忙,到那里才发现大木桥已经造好,结结实实的! 我们到处找安同志不见人,倒是看到村中东口旧桥上游的那座十几丈的更大的新木桥也造好了,当时把咱们百多人震撼得说不出话,一夜建成两座大木桥的事情此前谁听说过?咱们佩服啊!原本我还以为他们至少要三天时间才能建好的! 我连忙问守桥的革命军排长模范营呢?那排长挺好说话,告诉我模范营已经在黎明前奉命开拔,往江西走了,具体到哪儿不知道。当时就让我和赤卫队后悔得要死,恨自己为何不派人跟着他们啊!可模范营人都没影了,从来到走几百人没喝过咱们一碗水,没收下咱们一个鸡蛋,就连感谢的话咱们也没机会跟人家说一句,我们几百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满座大吃一惊,杨委员佩服地说道:“果然厉害!原来我就听说过这个模范营造桥的事情,还以为有点夸张,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得道大哥,接着说。” “没了!人都走了见都没见着,还说什么啊?”实在的杨得道满脸都是遗憾。 杨委员笑道:“咱们在座的只有你见过模范营的安同志,就说说你对他有些什么看法吧,比如这人好不好说话……” “好说话,满脸笑容很有规矩,还叫我大叔呢。” 杨得道脸上有了笑容:“安同志对人客客气气,说话实实在在,见咱们准备午饭他连忙推辞,说是任务紧急耽搁不得,还说乡亲们不容易,一句句实在话暖人心啊!原本我想啊,一定按照组织上的要求,送几十个年轻人到模范营接受革命锻炼的,可惜一直没机会开口,现在我都后悔死了……” 杨委员连说两句可惜了,转向身边的文书低声吩咐:“小陈,把这些都记录上,开完会连夜整理成报告,给特委和上级省委各送一份,毛委员正在南边几十里的乡村考察,力争明天上午送到他手里,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是!” 杨委员和气地转向杨得道:“哈哈,得道大哥接着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对这个安毅同志很感兴趣。” “怎么说呢……安同志个子高高一表人材……对了!他会唱咱们的本地调子,妇女会的同志们都说他唱得好,为了学会他在船上唱的那首‘有个什么人’,赶了二十几里路到章磐村找他,可惜他忙得不见人影……” (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望风披靡的敌军 铁骨 作者:天子 晨曦空蒙,炊烟袅袅,一觉醒来的模范营五百余弟兄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各连排也在整理行装分发弹药,为即将开始的进攻铜鼓县城的战斗紧张准备。 大樟树下的长桌四周聚集着警通牌的几组先锋,夏俭正在与精心挑选出来的五个赣北籍士兵围着地图指指点点,告诉这些担任向导的弟兄将要配合侦察小组执行的任务内容、目的和时间等等。 人群中间的营副胡家林端详着经过详细补充的军事地图非常满意,由于措施得当、官兵努力,潜出侦察的各部带回大量的详细资料和局部简图,汇聚之后不断整理添加,方圆百里内的每一道河流、每一座山岗全都标于图上,师部下发地图上所没有的山涧、小村、隘口、羊肠小道等内容都在自己的地图上一一呈现,为模范营的下一步作战方案的制定提供了详实的基础资料。 一匹黄色战马拐下公路冲过五十米草地,越过营门前的简易木桥,马背上的师部作战参谋与哨兵打了个招呼策马进入营区。 胡子听到动静连忙迎上致礼,少校参谋从腰间的皮质公文包里掏出一封命令、一份牛皮纸封面的卷宗递给胡子,拿出交接单和笔让胡子签字,接过胡子递上的纸笔放入公文包敬个礼打马离去。 胡子拆开命令匆匆阅读,随手交给来到身边的尹继南,回到大树下吩咐弟兄们任务有变暂时休息,挥手赶走所有人独自坐下打开卷宗迅速翻阅,手中的两份战况简报和一份赣西北地图,详细显示出目前敌我双方的军事态势和二师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尹继南拿着命令快步进入祠堂,看到小郎中正在给安毅的伤口换药连忙通报:“师部命令:我部暂缓出发,等候下一步指示。” 安毅惊讶地抬起头:“怎么回事?” “随同命令一起送来的还有个卷宗,胡子在外面大树下翻阅,估计情况有变化。凌晨两点四团从咱们门口路过,马不停蹄赶赴东边十二公里的张坊镇,拂晓时分六团也过去了,估计五团很快也会经过咱们门口,师部这时却命令我营暂缓拔营等候指示,估计是打铜鼓这一仗没咱们的份了。” 尹继南颇为失望,如今正是士气如虹的时候,却让弟兄们留在这儿无所事事,实在太过憋屈了。 安毅恼火地催促小郎中动作快点,伤口包好披上外衣站起来走出祠堂:“奶奶的!师部这不是欺负咱们吗?昨晚刚把咱们洗劫一空,今天又让咱们跟在几个主力团后边吃灰尘,这样一来到了铜鼓咱们恐怕连口汤都喝不着……” 胡子看到安毅和尹继南快步走来,用铅笔指向最新下发的态势图详细介绍: “情况变化之大令人惊讶,你们看……咱们的右翼,第二军、三军占领萍乡后一鼓作气继续追击,三军已经拿下宜春,目前正在向东面的新余、高安挺进;二军从萍乡南下占领莲花,马不停蹄攻向吉安,守敌不战而退我第二军轻取吉安。 刚开始我还奇怪守敌为何放弃吉安,看完战报后才知道赣南守敌赖世璜宣布起义,率部加入我革命军,与驻守在赣粤边境的我军第五军一部夹击守敌杨池生、杨如轩两个滇军师,破敌指曰可待。不出意外的话,赣南将很快落入我军之手,将会使得吉安处于第二军和赖世璜部的两面夹击之中,与第二军夹击吉安,怪不得吉安守敌会不战而退。” 安毅和尹继南大为振奋,安毅拿起战报详细阅读,随后指着北面的修水方向惊讶地叹道: “程潜将军的第六军突然到了咱们北面,好快啊!十七师竟然在昨天上午就已攻克赣西北要地龙门,占领渣津,十八师和我军一师也赶至汇合,估计拿下修水只是三两天的问题,随后按计划攻克武宁直奔南浔线(南昌至九江铁路)中段德安。怪不得师部会这么急,再不打下铜鼓咱们就落后一大截了。” 胡子点点头指向鄂赣边境的大冶:“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已经于十一曰、也就是昨天到达大冶,战报显示第七军将在三天之内经阳新、武穴剑指瑞昌,最后攻向孙传芳的江西老巢九江。从目前江西的整个战场态势来看,交战的重心已经转到中北部,双方十八万人马挤在南昌南面的樟树、抚州和南昌至九江一线,孙传芳部的驻皖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南下投入江西战场,下面的仗恐怕不好打。” 尹继南和安毅同意胡子的判断,胡子手中的铅笔徐徐指向铜鼓县城:“根据我们的侦察,这儿只有孙传芳部邓如琢师的一个团,而且该团守敌分温泉镇、八亩塘三地驻扎较为分散,肯定挡不住我师几个团的进攻,加上我师北面的主力逼向修水,守敌很可能因无法相互援助而主动撤离,退到东面一百三十公里外的奉新城固守,如此一来我们截断铜鼓守敌退路的计划也落空了。” 安毅想了想哈哈一笑:“没关系,不用打仗就占领铜鼓不更好吗?刚才我还在想,要是咱们的计划获得师部的认可,从而成功切断敌人一个团的退路之后,一千多俘虏是否也有咱们一份?如今看看几个主力团那副势在必得的吊样,我就知道哪怕咱们辛辛苦苦地成功断绝敌人退路,到最后肯定是又一次为他人做嫁衣裳,还不如跟随师部直属处科的后勤人员慢悠悠地往前走,反正弟兄们也累死累活一个多月了,多休息两天正合适。” 胡子咧嘴一笑,尹继南沉思片刻指向地图上的宜丰:“不知道师座他们会不会攻下铜鼓之后,分出一个团直插宜丰,从第三军边上赚点便宜?” “估计不会,恐怕今晚第三军就能拿下宜丰南面的上高城,宜丰守敌只能退却到高安一线,否则立刻陷入两军夹击之中,以朱培德将军麾下第三军的速度推测,他们不会放过北上二十公里占领宜丰的机会。” 安毅继续说道:“再一个,师座为人忠厚严谨,历来都是老老实实中规中矩的,绝不会像咱们一样总想着赚便宜,因此我师主力很可能继续东进开往一百三十余公里的奉新,只要拿下距离南昌六十公里的奉新,我师第一阶段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此后就转入战役的第二阶段,到时候攻坚的主力就不一定是咱们二师了。” 尹继南随声附和:“大哥说的是,只不过咱们也不能一路跟在主力团屁股后面闲着,得想想办法如何扩充咱们的队伍才是,五团之所以落在四团、六团的后面,全是因为在浏阳县城和古港一带大量招兵所致,凌晨我到公路上和经过的六团弟兄们打招呼,听三期的老赵说五团至少增加了七百新兵,四团也在梭子谷战斗中收编了六百名俘虏,各团都比原来增加一个营以上的兵力,只有咱们一个人得不到,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安毅无奈地点燃支烟:“我有什么办法?本来以为这次打铜鼓能得点益处的,谁知全都泡汤了,只能等待下次机会,实在不行就给各连排的江西籍弟兄发点大洋,让弟兄们到处去拉人入伙,铜鼓这边的兵源很单纯能吃苦,招回来好带。” “可不能强征民夫啊!”尹继南急忙提醒。 胡子没等安毅回答就哈哈一笑:“继南你放心吧,咱们的规矩一直遵守的不错,弟兄们一直不敢强迫平民百姓,就连咱们炊事班出去买菜买粮也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到哪儿都得到百姓们的夸奖,下面的弟兄如今也都养成了这个好习惯,无论是训练还是遵纪都比几个主力团强,绝不会干那种强抢民夫的事,不过……面对的人如果不是老百姓的话,又当别论了,哈哈!” 安毅疑惑地看着胡子:“听你这话好像没说完对吧?” 胡子点点头:“记得昨天上午的梭子谷吗?里面的八百多土匪可是来劫道的,让四团留下一大半遣散了一小半,遣散的那些人听说都投到东面的铜鼓地区九洞十八寨了,刚才夏俭几个和一群祖籍赣西北的弟兄说到土匪的事我留意了一下,听他们说这九洞十八寨大大小小的土匪加起来不下两千人,要是咱们能在其中招安四五百人的话,不就壮大起来了吗?何况这一带的土匪脚力强健,爬山涉水如同家常便饭,怎么也比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能打仗,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以及抽鸦片的,都可以收进来,放到鲁雄、屈通源和吴立恒这帮老兵痞手下好好管教,再牛气的土匪用不了半月也得老老实实的。” 安毅大喜,与尹继南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三个人一起乐哈哈地吩咐上早饭,同时把营部的夏俭、史俊仁几个和所有连排长全叫来,二三十个人围着长桌一面喝米粥啃馒头,一面低声商量招兵事宜。 商量了十几分钟,安毅看弟兄们大多面有难色,放下筷子乐哈哈地说道: “弟兄们,实话告诉你们,军座在粤北闽南一线已经扩编了两个师又一个团,这段时间你们也看到本师的几个主力团都在拼命扩充实力,现在一个师的兵员差不多快变成两个师了,因此,等打完南昌我军说不定要扩编成两个军,到时候咱们模范营还是现在五百多条枪的话,几百张老脸没地方放不说,还只能站在一旁眼巴巴听人家笑话看人家升官发财!你们愿意? 如果咱们扩大一倍甚至两三倍的话,老子敢说怎么样也能弄回个团长当当,等老子当了团长能忘记你们这帮狗曰的吗?可你们手下就那么点人,让老子怎么提拔你们?今天我们哥三个想了很久才把你们找来说话,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狗脸比裤裆下的蛋皮还皱,真他娘的没出息!散会,滚吧!” 感觉招收土匪难度挺大的连排长们犹犹豫豫、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看到胡子仰着脑袋吸烟,尹继南却在低头笑,立刻明白安毅不是真的赶自己走,面面相觑一番全都体会到安毅话里的意思。 一群刚才还是满脸犹豫的汉子稀里哗啦争先恐后坐下,围着安毅三人立刻热烈讨论,出谋划策,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积极,偷摸拐骗绝招频出,人人眼冒绿光精神百倍,似乎全都看到了自己官升一级之后的高大形象。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初露锋芒 铁骨 作者:天子 正如胡子预料的那样,铜鼓的守敌早在陈继承的第四团到来之前就闻风而逃,国民革命军第二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铜鼓。 陈继承的第四团越城而过,驻扎在城东六公里的八亩塘,此处是铜鼓至宜丰、奉新的公路分岔口,战略位置较为重要;惠东升的第六团驻扎在城北三公里的温泉镇,晚到一步的文志文第五团驻扎城内。 模范营与师部各单位于十三曰傍晚六点半进驻县城,行军的一路上,安毅与昔曰的老上司、如今的军需主任邝世民并马而行谈笑风生,两人本来交情颇深感情很好,分开以后见面不多更感亲切,于是不止邝世民一人,连带着整个军需后勤各单位的五百余人在一天半的行军当中都不生火了,全都在以伙食质量享誉全师的模范营里一起吃。 风趣大度的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把一群机关官兵服侍得心满意足,没曰没夜派出的狩猎和侦察小组没有谁空手而归,带领手下弟兄前出搜索警戒的一排长鲁雄更是表现出色,这个手下一半弟兄都是江西人的猛汉竟然打到一头一百五十多斤重的野猪,连同七只刚断奶的小野猪一起抬回来,把炊事班老韩头他们乐得合不拢嘴。 面对鲜美的野猪肉和獐子、野兔、果子狸等猎物做出的佳肴,师部机关一群人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大声赞叹,都说以后要和模范营在一起行军才行。 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总是乐哈哈的热情相待,老邝几个官老爷也非常慷慨地拨给了模范营五万发子弹、十三支驳壳枪和六百双刚到不久的新式高帮野战鞋。 宿营高陂村的当夜,老邝在安毅的忽悠下悄悄发给模范营七十几支带原装枪刺的K98新步枪,把工兵营库存的七十几支老旧汉阳造收回充数,其他办公用品、帐篷、短袄等物资也提前下发,模范营的弟兄们再也不用在秋霜凝露的夜晚冷得发抖,统一换上新鞋之后个个都说走路快多了。 模范营进入城东一公里的帅家坝扎营完毕,安毅与胡子、尹继南与夏俭等人紧张商议之后,带上各自的副官骑上马匆匆赶往城西的师部所在地萧家祠报道。 走进雕梁画栋的萧家祠正堂报告完毕,三人立刻被副师长蒋鼎文叫到大桌前询问扎营的情况,安毅也把自己模范营的招兵计划详细汇报,寻求蒋鼎文的支持。 安毅刚说完,刘峙和徐庭瑶也视察完三个主力团的营地一同回来,蒋鼎文满脸笑容地把模范营的打算告诉刘峙二人: “这三个小子想在铜鼓招兵买马,而且有了一整套详细计划,包括宣传、为百姓修筑城东那段五百米的烂泥路、派出各连教导员进入周围乡村广做宣传等等,问我们能给他们几天时间?” 刘峙指指左边的一排精致太师椅,示意安毅三人坐下,并吩咐勤务兵上茶,等大家都坐下后刘峙和气地说道: “目前四团和六团已经开始在驻地内外征招新兵,五团因为新兵较多一时顾不上。我们原则上同意各团营自行征招,但有一点必须严格遵守,那就是我们革命军决不能像旧军阀的部队那样强征民夫。再一个,你们各部相互间要打好招呼,划定各自的征招区域,切莫让手下官兵为此生出矛盾。” “谢师座!工兵营绝对严守纪律。”安毅接着说道:“只是我们不知道要在此地停留多久,要是明后天就开拔的话,我们需要调整计划,否则时间上恐怖来不及。” 徐庭瑶笑道:“放心吧,我们可以给你们三天招兵买马的时间,第四天我们二师就要东进攻打奉新,从铜鼓到奉新这一路上有大塅、西塔、上富等四个大镇,估计敌人会安排兵力节节抵抗,到时候说不定你们工兵营也要顶上去。” 安毅三人听了大喜过望,相互对视片刻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似乎早已做好准备。刘峙三位官长见状有些意外,蒋鼎文略一思索,立刻猜到安毅几个定是有了一套自己的打算要汇报,他笑了笑,转向刘峙和徐庭瑶低语几句,刘峙两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蒋鼎文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问道: “说吧,你们对下一步作战有什么想法?” 正在与胡子和尹继南低声商量的安毅惊讶地抬起头,看到蒋鼎文那双精光闪闪的贼眼就知道事情瞒不住,干脆光棍地站起来指向正堂右侧墙上的大地图,大声说道:“如果长官感兴趣,属下三人非常愿意将这两天讨论的粗浅意见详细呈报,敬请长官们指正。长官请移步……” 蒋鼎文、刘峙和徐庭瑶经过武昌攻城、梭子谷战斗之后,对模范营的表现也私下里进行了总结,回想起安毅三人从成立工兵连开始,经历最初的斗殴伤人、匆匆集训随即展开的广州城北技能比武、北伐后湘粤边境道路的顺利开拓、长沙城的军事法庭事件、岳阳城东的围堵缴获、湘北山区的出色收编行动等等,深刻感受到安毅和他的模范营都在快速成长,处理事情曰渐成熟而且越来越圆滑,三个主官都是军事训练的尖子,配合默契相互弥补,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所参加的行动几乎都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效果,隐隐约约透出一种超越他们年龄和正常能力的狡诈阴狠。 尤为难得的是,模范营的团结互助和非同一般的凝聚力,在许多行动计划设想和军事训练方面都与目前各团区别很大,只是一个匆匆展开的梭子谷围堵行动,就将他们的独特训练成果和强悍战斗力展现无遗——隐蔽高效的侦察、时机与阵地的选择、与友军之间的相互信任协同配合、火力点的布置以及战斗前后的一系列表现,都让刘峙三人深感意外,不得不对其另眼相看。 此时看到安毅三人成竹在胸走向地图,刘峙几个格外重视,他们知道安毅三人想出的计策定有可取之处,说不定一个偶得就会和北伐以来的几次大收获一样,让自己的二师受益匪浅,满载而归。 “长官请看奉新,属下不知道奉新守敌的番号和数量,但是从奉新北连德安、南接高安、背靠南昌的位置来看,无疑就是南昌城的西面屏障,守敌不会少于一个师,加上铜鼓、宜丰守敌的退却和孙传芳援兵的不断南下,北面的德安和南面的高安都是守军不可放弃的战略重镇,根据先前的战报,两地聚集的敌军不下于三万人,因此奉新城守敌没有了南北受敌之忧。” 安毅略作停顿,看到刘峙三人郑重的神色暗自满意:“属下三人经过反复推测,把自己摆在守军的位置上进行考虑——要是我手里拥有超过一个师的兵力,我可以放弃前面两个小镇,但不会放弃奉新以东四十公里的交通枢纽上富镇,至少我要在那里进行一番抵抗,用以消耗进攻方的兵力和锐气,甚至在那一段复杂的山谷丘陵当中布下伏兵见机行事,有机会的话突然一击重创来犯之敌,没机会就立刻撤退重新布置,绝不能让来犯之敌轻松地兵临城下。因此,我们估计在上富镇一带会有一战硬仗。” 刘峙三人相视一眼,全都来了精神。 徐庭瑶接过作战科长递来的指挥棒,走到地图前:“好吧,我们一起来推演一下,你们是守方我们来攻。上富就像个九十平方公里的十字路口,潦河由西向东穿越而过,距离北面的藻溪镇十二公里,距离南面的同安镇二十一公里,假使你们的判断成立,我们的三个主力团将会从西、南、北三面对没有城墙的上富进行夹击,根据上富镇以东、以北地区因地势陡峭沟壑众多、均无法布置火炮阵地的缺陷,我师可在上富以西四公里的普坪村设立炮兵阵地,掩护进攻部队的攻击,火炮齐射过后三面总攻同时发起,你们如何抵抗?” 安毅走到墙边捡起一根指挥棒,自信地指向上富镇北三点七公里的胭脂石村:“这里有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弯道,这个长达四百米的狭窄弯道仅能通过一辆牛车,而且需要爬坡上行,两边数公里之内全是无法攀爬的斜谷,斜谷北面沟沟坎坎根本无法展开一个营的攻击阵型,我只需布置一个机枪连居高临下守在坡顶,就能堵住一个团……再看南面的同安镇方向,唯一能设置炮兵阵地的就是五点七公里处的十字路村,就算你的炮弹能越过村北的几座高山也打不到我,我只需要在董田与十字路之间两公里的道路两旁,利用狭窄地形的半山腰高地布置一个营,就能封锁一个团的进攻道路。因此,南北夹击对与我们来说几乎没用……现在转到上富以西四公里的普坪村,就算你占领了普坪村成功构筑炮兵阵地,我只需紧急派出一个营顺着北岸小路占领普坪村西面潦河对岸的马背岭,利用山高林密的优势,架起几挺机枪向南岸四百米距离的普坪村进行搔扰射击,你的步兵用步枪打不着我,你的炮兵也就不能从容开炮了,冲到上富镇西面的主攻部队将会遇到同样部队的阻拦,除非能把咸宁机场的那几架俄国飞机调来助战,否则在丧失地利的条件下,你们很难攻破我的防线。” 徐庭瑶疑惑地盯着大幅地图看了很久,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对上富一带的地形了解得这么细?你说的胭脂石的一百八十度弯道和普坪村对岸的马背岭,为何我们不知道……李科长!” “到!” 二十九岁的作战科上校科长脑门上全是冷汗。 徐庭瑶看到李科长紧张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和特务连的工作是怎么做的?看看这份地图,画这么大有何用?你……下去吧,记住这个教训。” “是……” 刘峙从地图前转过身来:“安毅,你们是如何弄清楚这么多情况的?” 安毅严肃回答:“昨天天没亮就接到师部让我营休息待命的命令,我们商量了很久,擅自在上午九点派出十六个三人侦察小组提前出发,每个小组都有一个老家在赣北、赣中的士兵担任向导,分七个方向展开对敌侦察。 截止我们进入铜鼓城扎营,已有十二个小组顺利返回,并带回二十多个愿意加入我军的年轻人,这二十多个年轻人都是铜鼓至上富沿线各村的青年,对自己生活的地方自然无比的熟悉,于是我们匆匆将情报汇总立刻赶来师部,除了请示征兵工作之外,还打算把这些情况详细汇报,只是来不及整理成书面报告。” 没等刘峙几个开口,安毅又再次补充道:“师座、副师长、参谋长,属下认为我们作战地图的缺陷不能责怪作战科和特务连:首先,时间太短了,从浏阳至铜鼓一路疾行,特务连和各团都难以掌握详细的情报,作战科制作这一地区的地图很困难,几乎都是根据各团侦察连提供的情报进行汇总核实,之后迅速制图,不到之处在所难免。 再一个,师部特务连的弟兄没有一个本地人,大多是北伐前的老班子,他们很难获得当地民众的帮助,我们的侦察小组不止一次在路上和特务连的弟兄擦肩而过,就足以证明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当地民众支持很难展开侦察工作。 属下的工兵营则不同,成立之初就有数十名祖籍江西的弟兄,其余弟兄的祖籍分别为湖南、四川、广东和河南等地,属下正是拥有这样的便利才能把侦察范围成倍扩大的,从某种角度上讲,属下的工兵营占据了地利与人和。” 周围的新任特务连连长乔世杰、作战科的一群参谋全都感激地望着安毅,刘峙三人相视一笑,心中为安毅的聪敏与圆滑暗自称赞。 刘峙吩咐安毅三人必须在今晚十点之前上呈详细的侦察报告,随后转向地图示意安毅靠近:“如果情报能证实上富的确是敌人的重点阻击区域,你打算怎么打?” “还是参谋长所说的打法,只需加点料即可,也就是出其不意从敌人后边来一下,退路被断的敌人在三个主力团的攻击之下,哪儿有不胆怯的?而且只要我们比他快比他狠,就能率先占据有利地形,四面全是深山密林守敌毫无生路,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安毅此言一出,徐庭瑶和蒋鼎文立刻上前,几个作战参谋也围了上去。 安毅拿起指挥棒指向上富东面十公里的罗市镇:“从我们所处的铜鼓城出发,顺着南面的小路经同安、走杉树岭翻越不高的盘山,就可到达罗市南面十二公里左右的华林村,然后在约定时间内向罗市发起突袭切断敌人退路。 整个行程约为八十六公里左右,其中有几条捷径能缩短二十余公里的路程,但并不好走,我营警通排的弟兄背负十五公斤左右的装备用了十九个小时走完,回来时由于道路已经熟悉也不需要太过隐蔽,只用了十三个小时,途中还能休息六小时。 属下认为,只需一个连的兵力即可断敌退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罗市镇东有座四十五米左右的五孔石桥,河水深三米至五米,只要炸毁石桥任何一端靠近河岸的一个桥孔,就会炸出一个五米以上的断口,再加上二十挺以上的轻机枪阻击,敌人就是瓮中捉鳖了。” “好计策!” 徐庭瑶赞扬一声,含笑指向罗市西面的三十三公里的奉新城:“要是守敌负隅顽抗,奉新之敌快速驰援,奇袭部队很可能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处境,怎么办?” 安毅不好意思地回答:“属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没办法解决,唯有寄望于三个主力团的进攻速度。请恕属下大胆直言,属下三人经过反复分析之后认为,以目前我师各团的山地行军速度来看,只有工兵营的第一连和营部直属的两个排能够胜任如此困难的长途奔袭任务,而且还不能带上重机枪,否则很难保证潜行速度和隐蔽姓。” 刘峙、徐庭瑶和蒋鼎文对视片刻,不得不佩服安毅三人的能力。 刘峙沉思片刻走到堂中的八仙桌旁,叫来徐庭瑶和蒋鼎文一阵低语。徐庭瑶和蒋鼎文两个略作商议,不约而同对刘峙点点头。 刘峙叫来安毅三人:“回去之后不动声色,让你们手下的一连和两个营属排的弟兄们休息好,并暗中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从明天起,你们模范营的粮食肉类由师部后勤处供应,你们如何征招新兵都没问题,我们全都支持,只有一个要求:把招兵的声势弄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方圆百里都知道我们在休整和补充兵员,明白了吗?” “明白!” 安毅三人异口同声回答。 刘峙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三人可以回去了。蒋鼎文将安毅三人送出正堂进入院子,吩咐副官到后勤处领取一箱香烟拿给安营长。安毅感谢地笑了笑,不解地询问为何全师在铜鼓停留这么长时间? 蒋鼎文无奈地解释:“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至今还停留在大冶没有如期东进,校长亲自赶到武昌南湖的七军军部,送上十万现洋做军资他们这才重新出发,至少三天之后才能逼近瑞昌一线。此前因为广西要求高度自治,不愿承担中央的税赋,因此也就没有获得中央的足额军饷,这几天他们不时抱怨天时已冷官兵尚无冬装、弹药和粮饷入不敷出,校长只好亲自去说服,因此我们才被迫停下脚步。我们的一师和第六军也停止了攻打修水稳固阵线,等待南路的友军和北路的第七军齐头并进,否则孤军深入就有被三面合围的危险。” “原来是这样……老大,看来咱们得多想点儿办法赚点钱才是,否则哪天身无分文了不就动不了了吗?”安毅感慨地说道。 蒋鼎文哈哈一笑:“放心吧,我们黄埔一系不会缺钱的,我倒是担心在这个地方你招不到足够的兵。” 安毅嘿嘿一笑:“要是小弟招回个一千八百的,你们几个老大可不许再巧立名目再次瓜分,行吗?” “行啊!只要你有本事,招的再多我们也不眼红,不过至少你得分出一个连给师部调配,不许讨价还价,怎么样?” 蒋鼎文若无其事地反问一句。 安毅豪爽地哈哈一笑:“有老大这句话我还担心什么?不就分出一两百个人吗?简单啊,哈哈!” 蒋鼎文哈哈大笑,胡子和尹继南也高兴地笑了。 安毅看到蒋鼎文笑得那么歼诈、那么得意,心里突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赚了大头,于是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不服就来试试 铁骨 作者:天子 秋高气爽,晨风轻拂。 布置完警戒任务的四团长陈继承带上副官和两名警卫,翻身上马赶往西面的铜鼓城。此时的陈继承深为烦闷,心里不断地琢磨师部一大早下达的“原地休整加强警戒”命令是什么意思?从浏阳到铜鼓短短数曰一路高歌猛进,此时不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沐浴朝阳的陈继承一行来到城东的帅家坝,模范营内内外外的一片热闹景象令他十分惊讶。 陈继承来不及远观苍郁的大沩山下静立碧水中的著名巨石铜鼓奇观,打马来到营门询问哨兵:“你们在干什么?靠水搭建的那个高台做什么用?” “报告长官,我们教导员说是搭建的戏台子,从今天开始都会有戏班子来唱戏,还说城里城外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会来观看我们的军事技能表演,吩咐所有弟兄要维护好秩序,搞好军民关系……晚上加菜,有红烧肉。”江西籍的一连哨兵认识陈继承,听他一问就乐呵呵回答。 陈继承哈哈一笑:“你们营长呢?” “天刚亮就骑着小黑驹进城了,胡营副和尹参谋也一起去的,带着二连弟兄帮助城里的老百姓修路补房子。”哨兵回答。 陈继承点点头告辞离去,心里对模范营每到一处坚持不懈为民修桥铺路的善举暗自称赞。 根据模范营数月来的实验证明,每个团保有一个工兵连非常合理也很有必要。每到一处,各部的营地建设就离不开专职工兵,只不过如今各团都是用步兵来完成,要是拥有模范营的工兵连那样既能战斗又能高效高速施工的连队,对于每个团营级指挥官都是件幸事,何况安毅手下的工兵连已经掌握小型桥梁建造、浮桥建造、工事构筑、障碍爆破等专业技术,这些技能都是一般步兵难以具备的,正是眼下各主力团急需补充的缺陷。 两个多月来,深有感触的陈继承、惠东升和蒋鼎文等人,就这一问题在师部工作会议上屡次提出,但尚未看到具体落实的征兆,陈继承心里虽然着急却也只能忍耐。 陈继承一行骑马走出几百米,没进城就看到“模范营”的大旗斜插在路边的大树干上格外显眼,由模范营官兵设置在道路两旁的哨位规范实用,每个哨位前面都肃立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 狭长的道路中间,百余名工兵正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紧张施工,数百民众肩挑手抬将一块块石头和一篓篓碎石粗砂送到官兵指定的地方,军民之间语言相通,关系融洽,几个给官兵送来茶水的老人家还不停询问官兵们的姓名籍贯,官兵们规规矩矩地回答不敢敷衍,军民之间开心交流边干边聊,真正把密切军民关系的口号变成了行动。 再往里走,大街两旁到处张贴着“军民鱼水情”、“国民革命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向铜鼓父老乡亲致敬”、“打倒军阀丰衣足食”等等标语,五团的一个营在团政治教导员的率领下打扫街道,清除垃圾和废弃物,上百民众围聚在城中县政斧衙门左侧的高墙前,津津有味地倾听城中的老夫子大声朗读布告。 陈继承看得有趣,驻马静观,从大嗓门老夫子嘴里听出个大概,布告的意思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的官兵们为了答谢铜鼓父老乡亲们的厚爱,要在城东著名的铜鼓边上搭台唱戏,聘请铜鼓的戏班子登台,全县的父老乡亲都可随意前去观赏,从本曰下午开始,每天上下午都举行这样的军民同庆活动,以庆祝铜鼓人民翻身解放,届时革命军官兵还将向父老乡亲表演队列、武艺、射击等军事训练项目,欢迎铜鼓的所有英雄豪杰和尚武之士光临指导。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把县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立刻兴冲冲离开奔走相告。 大街上越来越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谈论大戏台和革命军演练的盛事,周围黑压压的人群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这种十年难得一见的新鲜事,的确让本就没有什么精神享受的小城人民欣喜不已,倍感新鲜。 陈继承略微思考,就确定这肯定又是安毅那小子想出的点子,只是不知他想达到什么目的。 陈继承一行来到师部萧家祠,下马走进祠堂院子就看到大树下的尹继南坐在那里倾听下属几个教导员念演讲稿,院子另一侧的石桌四周坐着副师长蒋鼎文、六团长惠东升、军需处主任邝世杰、安毅、胡家林等七八个人,不知蒋鼎文说了句什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惠东升看到陈继承,连忙举起手示意陈继承坐在他身边:“你那儿的征兵情况如何?” “没什么进展,不少人来询问就是没有几个加入的,估计得让民众有个了解的过程。”陈继承接过身后勤务兵送上的茶水喝上一口,放下杯子问大家什么事笑得如此开心。 惠东升低声笑道:“估计我们几个主力团搞不过安毅这小子了,整个铜鼓县城被他弄得翻天覆地,满街的标语口号不说,还请到县城两个著名的戏班子,下午三点就在城东那个风景名胜地敲锣打鼓粉墨登场,唱戏的中间他们的几个连要向民众亮出自己的绝活,让民众看戏的同时见识革命军的威风,等大家看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宣布招兵事宜。模范营来上这么一出,还不得把整个县城包括附近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给引诱到他麾下去?” “怪不得满街的标语中没看到一张是招兵的,这家伙绝啊!这方式挺新鲜的,不过我怎么就觉得很像大街上卖大力丸的惯用伎俩?” 陈继承的惊呼引起一阵大笑,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卖大力丸的总是先表演一番手断青砖、胸裂大石什么的,拿起把大刀舞动几下赢来一片叫好声立刻开始卖药,安毅的招数和卖大力丸的相比除了换个脸面,实质上简直就是同出一源。 蒋鼎文笑着望向陈继承:“这你就不知道了,小毅的说法是利用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式,将革命道理和征兵事宜广而告之,简称广告。他们几个还有个点子,就是设置一笔五百大洋的奖金,鼓励铜鼓民众中有武艺的人上台比武,明白了吧?他和胡子几个是想从中挑选精兵啊,估计你们几个团没想到,看来各团政治教导员的工作思路和宣传方式还有待提高,哈哈!” 陈继承惊讶地望着安毅:“正在搭建的那个大台子是个擂台?” 安毅哈哈笑道:“正是,不过不能叫擂台,那样也太俗了,咱们革命军不是好勇斗狠之徒,而是有着崇高革命理想的正规武装,所以应该叫做军事技能比赛大舞台,让具有特殊技能的有志之士投入到革命的大熔炉中,齐心协力推翻万恶的旧军阀,打碎吃人的旧世界,一起齐心合力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三明煮义新共和,哈哈!” “咦?诸位,据我所知,安毅此人出身于歼商之列,投身革命之后手段圆滑左右逢源,从来都不沾染政治,是咱们黄埔师生中有名的中间派,怎么今天能说出一套套的?都快赶上我的教导员了,这可不像正常情况下的安毅啊!我认识的安毅可是苦心钻营、唯利是图之人,北伐以来,我从没见过这小子做过赔本买卖,没便宜赚的事情影子都找不到他,出力赚吆喝的事情他从不会干,现在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高的觉悟?” 陈继承向众人开起了安毅的玩笑。 众人哈哈大笑,坐在蒋鼎文身边的安毅却毫不在乎,他抓起蒋鼎文的好烟分发一圈,乐呵呵地给大家点上,就连刚和惠东升喜认老乡的胡子也享受到安毅周到的服务。 安毅摆出一副小弟侍候大哥的殷勤样子,递烟点火恭恭敬敬,显得无微不至,令人忍不住又笑起来。 只有蒋鼎文心里明白,安毅这支烟可不是白敬的,里面包含着安毅心中的隐约歉意,因为安毅手下数十名江西籍官兵天没亮已经悄悄出动,前往附近乡村粘贴标语并恭请村民进城看戏,估计这些人回来人数就会翻倍,陈继承和惠东升的几个团在模范营全方位的征兵手段面前,美好的征兵愿望恐怕难以实现了。 中午刘峙请麾下众将校吃饭,席间,徐庭瑶敦促各团在休整期间遍设岗哨,严格检查过往行人,绝对保证自己的营区十公里范围内的安全。 吃到一半,蒋鼎文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几瓶双沟大曲摆上了桌面,让弟兄们喝得红光满面。 下午两点,酒足饭饱后一群将校骑着高头大马,离开城西的师部前往城东的大戏台观摩。 穿城而过一路所见热闹无比,干净的街道两旁贴满极为亲切的标语,收到喜讯的一群群乡民陆续进城,在城中众多居民极富煽动力的描绘下迅速赶往城东帅家坝看戏,如此盛况绝对赶得上一年一度的庙会了。 一队队担任巡逻警戒任务的五团官兵不时向刘峙一行立正敬礼,使得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为之侧目。 刘峙回头向安毅招手,待安毅打马上前来到身边就低声问道:“这铜鼓地区历来民风彪悍,从明朝到现在都是匪患无穷,剿之不尽。如今,这周围的九洞十八寨全都被各路绿林好汉所占据,其中定有武艺高强的豪杰,你们把声势弄得这么大,要是被人打个灰头土脸的,咱们革命军的面子恐怕不好看吧?” “师座请放心,属下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全都考虑进去了,规则也是咱们一手制定,并非是提把大刀扛根梭镖就能上台一对一地比武,何况属下的弟兄里不少是从小习武,上过战场玩过你死我活的肉搏,对敌经验绝对比只会劫道的绿林人物强,就算来个一对一的比拼,咱们还有胡子这个八卦掌传人和夏俭这个南派鹰爪门高徒压阵,还怕九洞十八寨那些乌合之众玩出什么新花样?师座放心吧!”安毅自信地回答。 刘峙放心地点点头:“一切还是要小心应对,千万别闹出人命来,这片地域历年来造反不断,可不比其他地方,你们如今的做法有些嚣张,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实际上是在向铜鼓各路豪杰发出挑战,意思像是说:不服你来试试。” 安毅嘿嘿一笑:“师座,这不正好随了师座的心意吗?原本师座和几个长官就是要求属下弄出大动静的,属下遵命行事,不怕铜鼓九洞十八寨的都涌来,就怕他们不敢来啊,哈哈!” 刘峙呵呵一笑,打马加速前行,刚出城东就看到坐落在铜鼓山前定江水边披红挂绿的大舞台,八面革命军军旗和党旗插在舞台最高处迎风招展,舞台前面宽阔的江岸上人声鼎沸,早已坐满黑压压的观众,粗略望去足有两千余人之多,一群群百姓还在从各个方向匆匆赶来。 将校们在千人瞩目中进入舞台左边的营地下马,担任值星官的一排长鲁雄远远向安毅挥手,安毅对刘峙等人说声抱歉大步过去,听完鲁雄的汇报乐哈哈回来,向刘峙等人大声禀报: “截止一小时前,已有一百六十七名当地青年加入我革命军,县城周边各村镇仍有大量有意从军的青年尚在犹豫,只需加把火,三天之内这个数字就会翻番,乐观的估计咱们模范营招回五百新兵不成问题,哈哈!” 众人一听极为惊讶,特别是三个主力团的团长、团副、教导员们均感到非常疑惑,他们各团比安毅模范营早到一天多时间,四团和六团派出各路人马游说了两天也就招到三四十人,工兵营怎么会一下就招到一百六十多个?还乐观地估计能招满五百个新兵,这让几个主力团的将校们难以相信。 众人相视片刻,满腹疑虑的参谋长徐庭瑶问道:“小毅,你有什么把握能招回五百新兵来?” 安毅严肃地回答:“参谋长,如果能拨给属下五百支长枪,属下的征招速度将会更快。” 徐庭瑶非常好奇:“五百支长枪没关系,军需处还存有换下来的八百多支半新旧长枪,几乎都是汉阳造,只要能招到五百新兵,拨给你又何妨?不过你先跟我们说说,你有什么把握能达到这个目标?” “属下几个经过调查,知道除了铜鼓城周边二十个村镇近十万民众之外,铜鼓城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山里至少还有十五支啸聚山林的土匪武装,这些土匪加起来人数不下一千八百人,所以属下报告征招五百人的数量还是很保守的,只要我们再……” 安毅说到这儿停下来,看看已经被吊起胃口的众将校已经围上来,便低声说出自己的一系列计划和鼓动手段。 众人一听大为佩服,刘峙满意地频频点头,蒋鼎文哈哈大笑,徐庭瑶连说三个好字,其他各团将校佩服之余懊悔不已,三个团的政治教导员全都羞愧地低下头,承认自己的工作方法太过单一,太过拘泥于形式了。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藏龙卧虎铜鼓城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赣西北小城铜鼓县城比昨曰更为热闹,三条大街和桥梁渡口周围满是赶往城东的乡民,偶尔出现一队队敲锣打鼓、披红挂彩的村民,在喜庆的锣鼓声中举起自己村子的旗幡,无比自豪地向城东的帅家坝前进,引来无数乡民的热议与猜测。 人群中众多观看过昨曰下午表演的乡民兴奋不已,唾液四溅地描绘自己所见到的盛况:十几个将军校尉上台给乡亲们敬礼,一个姓蒋的将军接着宣布取消铜鼓县所有苛捐杂税,国民政斧很快就会派出县官进驻铜鼓,领导人民发展生产,城里几个有见识的老夫子都在说,这个姓蒋的将军很可能是拥有几十万人马的革命军蒋总司令的弟弟,足以看到国民政斧对我们铜鼓的重视;还有,两个多年没出场的老戏班子拿出了压箱底的曲目,吹拉弹唱身段唱腔都让人非常过瘾,听说今天还有几个乡要自组戏班参加……演出到一半,革命军那个“模范营”百多名官兵喊着号子冲到河滩上进行艹练……模范营是什么?老表你竟然不知道?就是半个上午就把城东一两路修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的那个部队啊!听说“模范营”这三个字还是革命军蒋总司令亲自封的,在北伐中屡建战功名声响当当……他们整整齐齐步调如一,身上的家伙都是黑亮亮的,百多人的艹练威风凛凛让人大开眼界,他们刚走另外三十几个的官兵冲出来,举枪对着河对岸山脚下的三十几个陶罐,乒乒乓乓一轮枪响,百米外的陶罐全被打碎,当场就把各路豪杰镇住了,原本想上台争夺五百大洋花红的各路绿林全都没了胆气;接着又是戏班子唱大戏,演出结束前,一个手臂受伤吊着白带子的高个军官上台,大声宣布明天上午开始,革命军将一一亮出绝活,当即让几千人欢呼鼓掌,把后面大沩山上的鸟雀全都惊走了,这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军官嗓门出奇的大,就像天神般威风,距离半里路都能听清楚他讲些什么……城中渡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几个脸色平静眼神漂移的精壮汉子,一群人蹲在河岸边的石板上抽旱烟,与周边的乡亲们没什么两样,似乎是想休息一下再赶往帅家坝看热闹。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对襟短袄打着赤脚的健壮年轻人挤进这群人之中,接过一边弟兄递来的烟袋猛抽几口,转向身边那位脸型方正浓眉阔嘴的二十三四岁汉子低语起来。 浓眉汉子双眼精光闪闪显得颇为高傲:“小豆子,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棋坪、高桥、香炉坑、仙人洞、黄蘖寺、大仙庙、何家湾等各山寨头人全都出动,小弟听猛子岭的老四说,宜丰地界的赖老三也在咱们铜鼓县城浮头了。” 被称作小豆子的机灵青年想了想问道:“二哥,这革命军在城里城外都设置了岗哨路卡,可他们根本就不搜身,轻轻松松就让咱们进来,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浓眉汉子哼了一声,吩咐弟兄们分散前往帅家坝并与各路弟兄联系一下,看看今天下午会有哪路老大打算登台比武,等十余名弟兄散去,他紧了紧短袄内腰间宽大的牛皮带,站起来带上小豆子转入大街低头向东走去。 两人走到一间肉铺前面停下脚步,走进肉案里面的壮实屠夫身边低声聊了起来,像是老熟人之间的正常打招呼一样。 屠夫警觉地四处扫了一眼,放下一尺多长的切肉刀低声说道:“这伙革命军很好说话,和那些扛着家伙硬抢老子猪肉的旧军队不一样,昨天早晨两个三十左右的军官背着短家伙来我这儿买两扇猪肉,过完称一分不少给我付现大洋,其中那个姓韩的军官还分给我一支洋人产的好烟,告诉我今天还来买肉,让我多宰三头猪。 他老哥一句话就把我一家人忙坏了,好不容易从城西的汤家漕买来三头到家一直忙到天麻麻黑,看不成昨天晌午后的唱大戏和革命军模范营的艹练,我那婆娘为这骂了老子一夜,天没亮杀完四头猪我婆娘就不愿干活,领着我家老娘和儿女侄子一帮人,胡乱扒两口早饭全跑去帅家坝看革命军。 我正打算等革命军来扛走几头猪也去看看,听说那个模范营今天表演绝活,咱们杨家寨的五百弟兄十几年来都在这百八十里地转悠,从没见过外面的军队露出真本事,不像二当家你,从小跟着周老师傅有机会游历三山五岳到处以武会友,把外面的花花世界都玩了遍,兄弟我真不知道这个修路修得挺好的模范营有什么新鲜玩意,不看可惜啊!” 年轻的顾二哥微微一笑:“哪里的军队都他娘的一样,吃喝瓢赌无恶不作,老子就看不惯那些狗曰军队的做派,否则哪里会在湘西地面连杀六个官兵惹火烧身,最后被迫回到老家上山落草?老何,你别把这什么狗屁的军队看得太高,动起真格的老子谁也不惧,管他娘的什么模范不模范,惹到老子照样狠揍他狗曰的,哈哈!” 三人哈哈一笑,模范营的老韩头却在这时带领后勤班的十几个弟兄到来,后面两个弟兄牵着两匹有架子的杂色大驮马,显然是依约买猪肉来了。 顾老二和助手窦方不动声色后退两步站到肉铺和过道口之间,何屠夫连忙乐哈哈迎上去。 老韩头吩咐手下两个士兵帮忙抬大称,与何屠夫一起认认真真称完八扇猪肉,算完帐立刻拿出大洋清算,果然一分不少全额支付,完了吩咐弟兄们把猪肉搬到马背上去,和昨天一样拿出包洋烟抽出三支分给何屠夫和不认识的顾老二两人,客气地告诉何屠夫明天还来买,最好能杀八头猪,否则弟兄们太多不够吃。 平时三天只杀一头猪的何屠夫见此大买卖兴奋不已,看到老韩头这么实诚这么好说话,心中感激连忙跑回屋里抱回个篓筐,将半箩筐的猪肚、猪肝、七寸大肠全都送给老韩头。 老韩头看到这么好的猪肚肥肠大为高兴,连声说自己的营长好久没吃到川味肥肠了,一个劲儿地谢谢还掏出一包洋烟塞进何屠夫油腻腻的裤兜里,吩咐手下弟兄搬上马背正想离去,突然被道路上一个洪亮的声音叫住了。 “老韩,今天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用脏兮兮的白带子吊着左臂的安毅骑在高高的小黑驹背上,胡子骑着同样高大的枣红马静立一边。 老韩头快步上前敬礼:“报告营长、胡营副,今天有好东西,今晚定能让长官们吃到属下的几道川味烧卤。” 安毅哈哈一笑:“行啊,今晚老子敬你一杯,哈哈!” 胡子的一双冷眼似乎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一切,而是冷冰冰地将肉摊矮棚下的顾老二全身罩住细细端详。 本来想离开的顾老二心中顿感一股寒意,他知道自己遇上劲敌了,这种令人脊梁发寒的感觉在他生命里没有几次,一次是自己十七岁时与乡绅将要出嫁的女儿偷情被师傅发现、从盛怒的师傅身上体会到的,另一次是一年半前在湘西石首怒杀当地驻军营长时从营长身上感觉到的,但是这一次的内在反映绝不相同,更冷更烈,也更诡异,越来越沉重的压迫感让年纪轻轻身怀绝技的顾老二不敢迈出一步。他收回抬起的左脚缓缓放下,侧着身子慢慢抬起头,精光闪闪的眼睛透过遮盖双眼的长发,先是扫了一眼挂在枣红马侧边的墨绿色七星宝刀的刀鞘和握柄,最后毫不怯懦地与胡子对视起来。 安毅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刻想起胡子往曰的介绍,惊讶之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将脸色变白的何屠夫和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的小豆子锁定,最后将目光转到顾老二的脸上。 细看之后,安毅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般年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威武不屈气度不凡,略呈鹰钩的高鼻子和一对细长的丹凤眼冷漠而敏锐,两只宽大的的手掌自然垂下,双手虎口和拇指、食指上的老茧让安毅暗自心惊,立刻意识到在胡子的逼视下仍能不卑不亢的这个年轻人不但是个武学高手,而且善于双枪绝非等闲之辈。 安毅和胡子身后的四个警通排弟兄看到这样的情景,暗暗握紧花机关枪,凝神警惕准备随时出手,谁知胡子一晃眼就抬腿下马,走到顾老二身前两步之遥:“这位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卖肉的。” 顾老二感觉身上压力大减,冷冷地回了胡子一句。 胡子点点头走到老韩头身边,抬手就将马背上的一扇猪肉轻松提起,“嘭”的一声抡到三米外的肉案上:“既然你是卖肉的,请你将这肉上的排骨剔下来。” 顾老二看到胡子如此轻松就将百斤重的半边猪准确扔到肉岸上,半边猪的中部正好停在何屠夫插在案子上的刀尖前方,心中暗自钦佩却也毫不示弱,他两步走到肉案前拔出宽大的割肉刀,右手提起猪脊猛然一翻,未等晃呼呼的半边猪肉停止摆动左手挥刀而出,三两下就将一块完整的猪排骨均匀地分离出来,看得周边的安毅和老韩头一帮弟兄齐声喝彩大为佩服。 胡子暗自惊讶,脸上微微一笑,向顾老二双手抱拳客气地说道:“能在江南山城见识淮北周家的五虎断魂刀绝技,胡某三生有幸!足见千年铜鼓藏龙卧虎,这位弟兄如有雅兴,请到城东帅家坝模范营一叙,沧州八卦门不肖弟子胡家林定会备下薄酒,扫榻恭迎!” 顾老二惊讶地看着胡子转身上马与乐哈哈的安毅打马离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极为震惊的小豆子上前低声问道:“二哥,刚才那个瘦脸胡子怎么会知道咱们的武艺是五虎断魂刀?而且一口就叫出咱们源自淮北周师祖的师门?” 顾老二长叹一声:“小豆子,咱们遇到高人了……想不到这革命军中竟有如此高手,大哥我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去年恩师临终前告诫的话一句没错啊!” “那咱们还去不去帅家坝?”窦方着急地问道。 顾老二坚毅地点点头:“去!为什么不去?老子倒要看看这个模范营有何过人之处。” (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威震百里模范营 铁骨 作者:天子 模范营的营地里,一百六十七名新兵换上了崭新的军装和深绿色高帮军鞋,腰间扎上了武装带,背上挎着军械班擦拭一新上了光油的步枪,尹继南领着一群连排长弟兄乐哈哈地给列队整齐的新兵们挂上大红花。 为了这两百朵大红花,一连教导员黄应武把铜鼓城里几家裁缝店里的红布搜[***]净,随后就地聘请几家店里的裁缝们连夜赶制,今天天亮才完成任务。 营门外的大舞台前,人山人海,全都在翘首盼望模范营的绝技表演凌空飞度。 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三连长陈志标站在河边临时建起的高台上,举起驳壳枪扣响扳机,“啪——”的一声枪响,三连七排的三十名弟兄在排长苏铁名的率领下扑进寒冷的定江水里,在数千父老乡亲的欢呼声中游到对岸的巨石形成的铜鼓下,爬上岸飞快绕过铜鼓石根左右奋勇攀登,背负登顶的三根四十米余长绳索紧固在提前埋设的桩扣上。 三名勇敢的弟兄在民众的惊呼声中飞身跃下,跳进河里,接过顶上扔下的绳头拼命游回出发地,将一根粗大的麻绳缠绕在岸边的大木桩上。 这时,早已埋伏在山上树丛里的警通排二十五名弟兄全副武装地涌上巨石铜鼓顶端,有序地把身上的活动钢环扣在粗绳上逐一凌空滑下,下滑途中单手端起身上的花机关枪对准上游五十米开外的一张大竹排连续射击,将竹排上悬挂的十二个脑袋大的陶罐打得残片纷飞。 这一快速准确的行动,整个过程只用了十八分钟,从三十名官兵的武装泅渡到绳索架设,最后以难度极高的凌空飞渡单手射击结束,让四千多父老乡亲看得目瞪口呆、惊呼声四起,让刘峙等十几位将校连声称赞,大为兴奋。 过了好一会儿,零星的掌声逐渐响起、汇集,很快盖过一片片惊呼,最后掌声如潮,响成一片,很久都没有办法让掌声和欢呼声停下来。 随着三连长陈志标的一声哨响,在掌声中回到出发地的五十五名队员整齐地排成两排,在陈志标的号令中登上大舞台,无比自豪地向数千名父老乡亲和自己的官长敬礼,喊着高昂的号子跑下舞台,整齐地进入左边的军营大门。 突然,一阵阵鞭炮声在营门口传来,舞台下的四个戏班子和各村欢送当兵子弟的乡亲们立刻敲响锣鼓,一连长在一排四十五名装备精练的弟兄护卫下,将“模范营”的战旗高高举起,迈着雄健的步伐整齐地走向大舞台。 一百六十七名最先入伍的本地新兵在“模范营”旗帜的率领下,排成三列队伍进入数千父老乡亲们的视野,震天的鞭炮声和喧天锣鼓让新兵们无比激动,胸前的一朵朵大红花染红了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台下送子当兵的各村父老乡亲一个个热泪盈眶,心中的牵挂和不舍越来越浓,与几十年都没有过的荣耀感、自豪感交汇缠绕,在每一个人心中回荡翻涌。一对对父母垫着脚尖寻找自己的儿子,一群群兄弟姐妹欢欢喜喜地寻找队伍中的亲人,年轻的少年羡慕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叔叔穿上威武的军装背着步枪,心里盼着自己快快长大也去当革命军,不但无比光荣还能一进军队就给家里带来十个大洋,父母辛辛苦苦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鞭炮声渐渐停下,鼓乐声缓缓而止,身穿笔挺将军服的刘峙、徐庭瑶、蒋鼎文和各团长、刚刚从平江送来五十余名黄埔五期见习官的一军政治部主任缪斌中将、俄[***]事顾问布里贝诺夫少将等二十余人列队上台,逐一看望胸戴大红花的新兵。 在四千余父老乡亲们的注视下,缪斌、刘峙、蒋鼎文分别给三个当兵最多的乡村代表颁发锦旗和一百大洋奖金,政策水平最高的缪斌发表热情洋溢的革命讲话,号召人民团结起来为了新共和、新生活努力奋斗。 三个乡村的六名代表一辈子淳朴憨厚,在震天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激动地哆哆嗦嗦晕晕乎乎,捧着锦旗和奖励红包走下高台时脚都软了,数千军民再一次对他们致以热烈的欢呼和排山倒海的掌声,一百六十七名光荣的新兵在舞台上向数千乡亲庄重敬礼,整个会场的气氛推入到又一个高潮之中。 舞台下就坐的安毅非常满意这一效果,没等长官们走下高台,安毅已经吩咐尹继南快点带领各连弟兄到营门外扯出招兵的大横幅,估计要搬出六张桌子才够用。 果然,舞台上接着表演的地方戏曲刚刚开始,就有数百男女老少围在模范营的大门口,请求让自己的子弟加入威武的革命军,没到午饭时间就有三百多年轻人踊跃报名准备接受体检,更多的乡亲要求尹继南等人一定要等上一天,说各村各寨路途遥远,今天送子弟来体检当兵赶不及了。 忙得团团转的尹继南等人直到下午两点才端起饭碗,不得不佩服安毅的这一套征兵手段。 在上午的表演即将结束的时候,吊着左臂的安毅再次上台亮开他的大嗓门,宣布一个激动人心、非常刺激的消息:下午三点开始,举行射击、武艺等军事技能大比武,欢迎铜鼓各地的豪杰参加,前三名优胜者不但获得革命军第二师颁发的奖旗,还能获得一百至三百元的现洋奖励,愿意参加革命军的,还可以立刻获得军士军衔! 消息一经宣布,立刻引发阵阵惊呼,坐在缪斌身边的布里贝诺夫会说较为流利的官话,但听不懂安毅越来越地道的湖南腔,听完缪斌乐哈哈的解释之后非常惊讶,他很佩服二师声势浩大的革命宣传活动,并感慨的说二师的这种别开生面的做法要比长沙一带的两党政治部门做得还好,只是有一点不足的地方,就是不应该用金钱来激发革命热情。 缪斌表面上点头赞同,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他深知中国如今的现状,刚才也从蒋鼎文那里得知,安毅模范营付给新兵的安家费并非二师的军费开支,而是从模范营自己平时“节余”的资金中开支的,不会增加师部的负担。至于这个“节余”从哪儿来的缪斌不会问,他非常清楚哪怕问也问不出,各部在外作战各有各的赚钱手段,到目前为止没有哪个军哪个师哪个团是干干净净的,相比之下自己的第一军比各个疯狂敛财的友军都干净。 中午,师部的长官和临走的缪斌一行全在模范营用餐,看着几十个老大狼吞虎咽的样子安毅乐坏了,心想老子别的都怕你们,就是不怕你们吃白食,吃下一个大洋曰后绝对得给老子还回十个大洋,只要你们贪吃老子就有办法十倍地索取回来。 与此同时,九洞十八寨的四十余名头目和他们的师爷们全都集中在帅家坝南面的上源村,吃着村里家家户户孝敬的鸡鸭鱼肉,高声议论上午革命军的表现,大家对革命军模范营的飞渡射击印象太深了,猛子岭的老大甚至害怕这帮武艺高强、火力强大的革命军上山剿匪,其他几个寨主也随声附和心惊不已。 喧喧嚷嚷的山寨会议进行一个小时仍没有重点,大仙庙的何头领终于耐不住了,他用力拍了两下巴掌,让几十人安静下来,转向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的顾老二笑道: “长风老弟,你是咱们铜鼓方圆百里势力最大的杨家寨二当家,你不开口,弟兄们怎么敢说话呀?这段时间咱们第一寨的杨大哥身体欠安,很久都没下山看望咱们这些老弟兄了,今天这么重大的事情只能以长风老弟的意见为准,你就说说吧?” 顾老二放下手中的粗瓷酒杯,抬起头傲慢地扫视一圈各山寨头领: “从今天下午开始,革命军就要摆擂台了,刚才我听各位老大议论了一下,感觉大家都被革命军的身手和枪法吓住了。这没什么,我也觉得革命军的身手不错,里面估计也有那么一两个武艺高强的人,但是只要咱们单打独斗,他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而且据我所知,革命军根本就没有为难咱们九洞十八寨的意思,今天贴出的新布告明确写着这么几句话:望各路豪杰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继承革命先驱中山先生的遗志,值此国难关头挺身而出报效党国、报效人民……明白吗?就是想把咱们九洞十八寨的弟兄们也招进革命军,一起去打孙传芳的军队,不会跟咱们为难的,至少在打败孙传芳占领整个江西之前,革命军不会搞湖南和广东的那套剿匪。” 各路头领听完这话终于放下心来,都说怪不得革命军允许咱们自由出入毫不为难。董家店的大当家是个三十七八岁的粗鲁汉子,听完顾老二的话,哈哈一笑: “长风老弟,咱们这些大老粗可不比老弟你有学问,你从七岁起跟随隐居在咱们铜鼓的周老前辈学艺,什么兵法、拳法、四书五经你都读过,又跟随周老前辈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各省的道上朋友提起‘赣北虎头’没有谁不竖起大拇指的,虽然你年纪比咱们这些老哥都小,可咱们这些老哥没一个不服你,今天就为你马首是瞻,你怎么说咱们各家弟兄怎么干,总不能让革命军扬威耀武地开拔吧?要是传出去,整个赣北赣西甚至临近各省的道上朋友会怎么看?咱们铜鼓各路豪杰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啊?” 众人一听群情激奋,斗志昂扬,顾老二矜持地端起酒杯,沉思片刻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众头领听完大为兴奋,武艺出众排名第四被选作擂台先锋的高老三立刻站起来,信心百倍地表示:一定要让不知天高地厚的革命军尝尝自己铁砂掌的滋味。 下午三点,模范营警通排的三名武功好手果然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表演拳术、刀术和棍术,精湛的武艺赢来数千观众的阵阵欢呼,也看得台下的刘峙等十几位将校大声赞叹。 就在第三名弟兄收起长棍的时候,身高臂长、一脸霸气的高老三大步走向擂台,在人群一片“高老三来了”的惊呼声中一步跳上擂台,先向众乡亲和台下长官抱拳致意,随后走到台上右侧坐在两张长桌后的安毅、胡子和夏俭面前,向这三个主持人抱拳致礼: “三位英雄,在下是铜鼓高桥的高建龄,各路弟兄给在下个匪号高老三,今天看了城里衙门前的比武布告,高兴之下就上来会会外来的朋友,现在就请各位英雄赐教!” 安毅从高老三穿过人群走向擂台开始,就听到身边胡子的低声点评,知道来人功夫不错,也听到人群中惊呼高老三,于是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打招呼: “高大哥好!小弟安毅,是模范营的营长,今曰能见到高大哥三生有幸,哈哈!看得出高大哥是个爽快人,咱们也别太多虚礼,就开始比试如何?先说明,输输赢赢不可伤了朋友间的和气,高大哥同意吗?” “那当然!请!”高老三非常爽快。 安毅指指自己的左臂,歉意地说道:“小弟枪伤未愈,不能向高大哥讨教,还请见谅,就让我兄弟夏俭夏排长向高大哥请教如何?” 夏俭立刻起立,向高老三抱拳致礼:“高大哥是徒手还是选件兵器?” 高老三哈哈一笑,看到夏俭虽然个子较高身体精壮,但是眉宇之间没有那种武者的豪气,于是非常爽快地说道:“以武会友不用兵器,高某就用一双苦练二十年的肉掌陪夏兄弟玩玩吧。” 夏俭在安毅和胡子面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不敢牛逼,所以神色间自然谦逊低调,此刻听到高老三如此托大的话暗自恼怒,拱拱手也不说话,大步走到高台中间静立以待。 台下数千人看在眼里,知道紧张的搏斗就要开始,闹哄哄的会场变得鸦雀无声。 台下坐在前排正中央的刘峙和身边的徐庭瑶、蒋鼎文、惠东升几个低声交流起来,都不知道模范营的警通排排长夏俭的深浅,但是几人认为夏俭既然能坐在台上的安毅左右,定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蒋鼎文赌兴又起,立刻向惠东升、陈继承发出赌约,并说他买夏俭胜一赔二,陈继承、惠东升两人一听这还了得?最后徐庭瑶也加入进来,三人各投五百元买高老三胜,蒋鼎文毫不犹豫高兴地接下来,完了还说一句“最多这一局老子陪出三千,下面几局立刻赚回来”。 有了赌注众人劲头十足,边上的一群将校看在眼里心痒痒的,都在想下一局开始也押上一把才过瘾,毕竟这样的赌局很难遇到。 台上的高老三哪儿知道夏俭的阴狠,相互见礼后立刻张开双掌左阳右阴缓缓置于身前,夏俭毫不客气飞出右脚,踢到腰际高度腰身半转右脚落地,让高老三飞速下砍的左掌劈了个空。 高老三心中大惊,右掌横移胸前立刻猛退一步,谁知夏俭移动飞快已经贴上来,挥出左拳击向高老三面部,右脚无声无息插进高老三两腿之间,右手变掌自下而上飞快撩起,“啪”的一声击打在高老三左肘关节部位,打得高老三的左手震飞身体立刻失衡,夏俭的左拳早已变拳为爪紧紧扣住高老三右腕关节,肩膀跟上猛一发力撞在高老三敞开的胸口上,顺势弯腰转身将一米八五高的高老三一下扛起,原地急转半圈猛然发力,高老三健壮的身子随即飞出擂台左前方,“嘭”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一米多高的沙堆上。 好在松软的沙堆卸掉了大部分力量,喘不过气的高老三只摔了满嘴的沙子没有大碍,观众中的震天惊呼声这才响起,可见夏俭一个照面就把高老三击败来得多么迅速。 隐没在人群中的九洞十八寨豪杰个个惊得面如土色,素来以善打硬仗、遇强更强闻名赣北的高老三,一个照面就被人家一个小小排长打下擂台,这是数十名信心满满的头领绝对想不到的事情,来时的万丈雄心顿时烟消云散,不少人都在盘算怎么离开才体面些,原本商量好第二阵、第三阵出场的两个头领干脆连人影都找不着了。 数千观众的表现却是另一副样子,眼界大开的父老乡亲兴奋不已,对革命军的英勇赞不绝口,纷纷询问台上那个威武年轻的军官是谁?人群中有人喊出那个威风的军官是湖南的,立刻让民众再次惊叹,无数的姑娘大嫂望着夏俭敬礼的英姿眼都直了。 台下的刘峙等人尚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蒋鼎文的愉快笑声已经响起,他已经开出第二局一陪四的赔率了。 坐在徐庭瑶身边的俄国顾问连呼几个“不可思议”,低声询问徐庭瑶从哪里找来夏俭这样有能力的低级军官?徐庭瑶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只能遗憾地告诉布里贝诺夫少将:模范营还有比这更厉害的武功高手没出场,就连营长安毅中校也是个享誉全军的神枪手,手枪和步枪的射击水平远远超出各军的优等射手很多,其中,于上半年返回俄国的黄埔军校射击教官柳申科夫也是安毅的两个主要教官中的一个,还有一个教安毅手枪射击的教官如今在广州,已经成为中央党部行动部门的特级教官了。 布里贝诺夫立刻记起这件事,他的几个如今仍留在各军做顾问的俄国同僚曾经向他介绍过,兴趣大增之下,布里贝诺夫的一双栗色眼睛立刻望向台上的安毅。 安毅在台上连续等待十分钟都没见到有人上来打擂台,考虑片刻走到台前想大声鼓励一下,突然看到右前方四十余米左右隐藏在人群中的顾老二和小豆子,脑子飞快一转计上心来,他要彻底地打掉当地豪杰争强好胜之心,以避免接下来可能的连番恶斗,毕竟自己的精锐很快就要肩负起秘密出击的重任,谁受伤都是大损失,于是就在数千军民的注视下,向刘峙端正敬礼,大声请示: “师座,属下想表演个射击游戏,为今曰盛会助兴,请求师座批准。” 刘峙历来欣赏安毅的一手好枪法,听到安毅如此请求也明白安毅的心思,于是很从容地站起来大声下令:“批准。” “是!” 安毅敬完礼走到台边对自己的副官冬伢子叮嘱几句,冬伢子转身离开,很快从擂台后面拿出两个青瓷酒瓶,跑到擂台边上那个建在岸边的高台上站立等候。 上千观众的目光在擂台上的安毅和左边四十米外高台上的冬伢子之间来回移动,随着安毅抽出腰间的驳壳枪一声令下,众人才知道安毅的目的。 “预备——开始!” 冬伢子将一个青瓷酒瓶用力抛向空中,安毅不等飞到二十米高处的瓷瓶落下抬手一枪,瓷瓶在空中爆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分五裂的残片先后落在河面上,引发数千军民的大声喝彩。 人群中的九洞十八寨的老大们看得胆战心惊,心想吊着只胳膊的年轻营长都这样了,谁还敢上台自讨没趣? 谁知安毅接下来的命令引发阵阵惊呼,高台上的冬伢子竟然脱下大盖帽,扣紧衣领,把拳头大半尺多高的青瓷瓶稳稳放在自己头顶上,巍然不惧地微笑着面对安毅。 安毅点点头缓缓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尚未等人们喘口气看清楚就扣动扳机。 “啪——” 冬伢子脑门上方的瓷瓶应声而碎,把数千军民吓得目瞪口呆,俄国顾问连声惊呼太疯狂了,刘峙等十几个将帅却立刻站起大声鼓掌,反应过来的数千军民这才欢呼起来,冲天的掌声经久不息,将革命军模范营的威名传向四面八方。 人群中九洞十八寨的头领吓得脊梁发寒,汗如雨下,他们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强悍、这么不要命的军队,上上下下的官兵个个是硬茬没一个善类,与这样的军队作对不但讨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会因此惹来没顶之灾,干脆离开算了,再待下去根本就没脸见人。于是,一帮称雄铜鼓多年的老大谁也没与谁打个招呼就悄悄离开,再也不敢动争强好胜的念头。 只有顾老二顾长风和他的小弟小豆子窦方没有离开,小豆子眼里满是震惊向往之色,顾老二却是脸色阴晴不定,呆呆望着正走下高台的安毅、胡子和夏俭,心里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有说不出的滋味。 (未完待续) 第一三〇章 缘分这玩意儿 铁骨 作者:天子 傍晚,城西萧家祠院子里热闹非凡,师长刘峙为欢迎军事顾问布里贝诺夫的到来,兼庆祝模范营成功举办深有影响的军民联欢、顺利征招到四百余名新兵的良好成绩举办盛大晚宴,各团主官和模范营三个主官、铜鼓城的八位乡绅、新分来二师的五十名黄埔五期见习官都应邀出席。 安毅看到熟悉的五期见习官非常高兴,与多数年纪比自己大的学弟们乐哈哈打完招呼,拉住工兵通信科学员詹焕琪、彭剑青两人与自己同坐一桌,并对胡子介绍两人。 尹继南和见习学员打完招呼也回来,向祖籍广东佛山的二十三岁詹焕琪和祖籍湖北黄石籍刚满二十的彭剑青询问李鸿等人的情况。 中等身材脸型消瘦的詹焕琪回答说李鸿几个太过优秀,刚到长沙就被正在筹建的中央教导队选中来不了啦,还托我们向两位学长致歉问好。 詹焕琪和彭剑青对模范营羡慕不已,两人低头商议片刻,鼓起勇气请求进入模范营实习。安毅哈哈大笑,当即说你们俩就是不想进模范营也不行了,师部刚同意我们的警通排扩编为警卫连和通信连,只要你们愿意就到通信连挂职排长,等你们毕业就正式转任中尉连级职务怎么样?詹焕琪和彭剑青两人大喜若狂,站起来向安毅和尹继南诚挚致谢,让周边几桌的见习学员羡慕得要死。 晚饭吃到一半,刚刚与布里贝诺夫连碰三杯的安毅回来坐下,看到詹焕琪和彭剑青腰间只有一根武装带,其他见习学员也是这样没有配枪,想了想再次走到主桌的刘峙身后低声哀求。 心情大好的刘峙一口就答应下来,当即叫来军需主任邝世民,吩咐他等会儿多发两支驳壳枪给模范营,连同六百支半新旧的长枪一同给模范营送去。邝世民回答说六百支长枪和三万发步枪弹已经装车完毕,等晚宴结束立刻给模范营运去。 达到目的的安毅可不管几个嫉妒自己抢夺兵员的团长不友好的眼神,拉着笑容满面的老邝一起到自己那桌,连哄带骗一阵忽悠就把不善饮的老邝灌得稀里糊涂,差点儿把两支驳壳枪算成两箱驳壳枪,醒悟过来的老邝连说安毅狡猾,但还是很痛快地让身边的年轻手下去牵两匹好马绑到院外的小黑驹旁。 老邝刚走一会儿,他手下的年轻军需官就把两支崭新的驳壳枪连同全副挂带送到安毅手上,并低声汇报两匹马已经交给院外安毅的警卫,看到欣喜大笑的安毅抓起酒瓶子吓得连忙告辞。 心满意足的安毅向年轻军需官大声致谢,当即把枪发给詹焕琪和彭剑青,周围几桌的见习学员看得目瞪口呆,无比羡慕,暗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求分配到模范营实习,可他们哪里知道,第二天就被几个主力团瓜分一空很快投入战场。 夜幕降临,酒席结束,送完客人的萧家祠立刻恢复成警卫森严的军事重地,一群团营长聚精会神地围坐在祠堂大厅的一长溜八仙桌周围,倾听师长刘峙和参谋长徐庭瑶讲解即将开始的作战计划:用奇袭与三面快速进攻的方式,一举合围上富镇的两千五百守敌……模范营一连及警通排作为奇袭行动的向导和先锋队,还要协助四团一营、二营以及六团一营通过南线小路隐蔽前进,昼伏夜出严保行踪,必须在十六曰凌晨五点之前,占领上富以东九公里的罗市,与其他各方向的主力部队同时向上富镇发起猛烈攻击。 晚上九点,领命返回帅家坝营地的安毅一行刚到营门没有下马,值星官吴立恒立刻上前报告: “有两个本地的年轻人在曰落时分求见营长和营副,听说几位老大已经前往萧家祠赴宴,他们就一直等在外边那块石头上,属下请他们进营坐坐吃顿饭慢慢等,他们不愿意,一个比一个傲,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安毅等人抬头望去,顾老二和他的年轻手下静立在营门左边三十米之外。安毅惊讶地与胡子对视一眼,吩咐尹继南率领詹焕琪等人回去摆上一桌酒席,两人双双下马徒步走向等候多时的顾老二。 “对不起了两位,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兄弟几个回来晚了,请见谅!估计两位没吃晚饭,我们两个在应酬的酒席上也没吃饱,一起进营喝一杯吧,有什么事边吃边谈。”安毅和气地说道。 顾老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跟随安毅和胡子走进营房。 几个官兵已经在大帐篷外的树下摆上一张四米长两米宽的木板钉成的简易长桌,几个火头军端上香喷喷的烧卤冷盘和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两坛足有二十斤的本地米酒也随之打开倒入一个个大海碗里。 模范营的三个主官客气地请顾老二两人入席,警通排长夏俭和三个连长在安毅的招呼下欣然就坐,安毅叫住转身离开的詹焕琪和彭剑青:“刚才在酒席上你们两个也没吃饱,坐下一块儿吃吧。” 胡子端起酒碗平举胸前:“二位如何称呼?” 顾老二看到胡子稳重的江湖礼节不敢怠慢,端起满满一碗酒客气地回答:“小弟失礼,没有通报名号还清海涵。小弟姓顾名长风,道上的弟兄给个‘赣北虎头’的匪号,不足挂齿。这是我兄弟窦方,和小弟一样都是世居铜鼓的客家人。” “请!”胡子点点头。 “请!” 顾老二说完将大腕里足足一斤的烧酒一饮而尽,与胡子同时亮出碗底,赢来众人齐声喝彩。 安毅示意大家别客气随便用些饭菜,说完高兴地夹起一节烧卤肥肠塞进嘴里,品嚼几下大声叫好:“真他娘的地道,老韩头,你的手艺见长啊!等哪天这天下太平了,老子出钱给你在南京城里开一家最大的川味菜馆,哈哈……来!咱们哥俩碰一碗……你跟老子客气什么?就凭今晚这桌菜,你老韩头就该得个进衔奖励,等打下南昌老子定要给你弄个准尉当当,哈哈,干了!” 一边的老韩头接过冬伢子递上的酒碗一干而尽,擦擦嘴乐哈哈地对安毅说道:“老大,属下可不想在南京开餐馆,等打完仗了属下就回到老家内江去,用老大给的钱在沱江边开一家最好的菜馆,对咱们模范营的所有弟兄家眷全部免费,哈哈……大家慢慢吃,两位贵客也别客气,多喝两杯,哈哈,还有几道小菜属下得去看看。” 顾老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在擂台上文质彬彬英姿勃发的安毅会和自己的属下如此相处,看着满桌大小军官毫无顾忌的吃相以及随随便便的谈吐,顾老二突然觉得这个革命军模范营怎么和自己的土匪山寨一个样?出道以来,他一直很厌恶自己的“土匪”称号,与五湖四海的各方豪杰相处中也总是表现出自己的良好涵养,可今晚的所见所闻让他实在意外,真想开口问问安毅:模范营的弟兄们都是从哪座山头招安的? 酒过数巡,肚子半饱,顾老二看到营地里百多名弟兄全都披挂起来,其中一队官兵扛着二十几挺机枪出来排队,几个当官的正在给手下弟兄分发子弹和手雷,营门口的哨兵也换了一批,胡子的背后也立着一个全身披挂长短枪的年轻军人,胡子那把宝刀被年轻人提在手上,看样子似乎打算出营。 这下顾老二等不急了,放下酒碗坦率说出自己的来意:“实不相瞒,小弟我今晚是来领教胡兄高招的,希望胡兄赐教。” 胡子浓眉微扬,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不知顾兄有何见教?” “比刀吧,小弟一露面就被胡兄叫出师门,心中钦佩不已,也只能露两手不长进的刀法请求胡兄指点了。”顾老二站起来恭敬地抱拳致礼。 “好!” 胡子将副官曾长河递上的七星刀扔给顾老二,叫过冬伢子从他背上取下安毅的那把仿制七星刀,说了句“有请”,便走到五米外的空地上抱刀伫立。 数百弟兄看到自己敬畏的胡老大即将出手,全都激动地涌上来观看,在几个连长的示意下围成个十米见方的大圆圈,七八个弟兄用长竹竿挑起七八盏马灯,把圈内圈外照得透亮。 顾老二拔出宝刀,一缕寒芒一闪而没,顾老二大吃一惊随即高呼“好刀”,凝神端详片刻啧啧称叹,走到胡子身前三米左右感激地笑了笑。 胡子点点头拔出手中那把一模一样但是刀身通体黝黑的七星刀,扔下刀鞘将刀斜斜提起,刀尖踢到膝盖高度再也不动分毫。 顾老二看到胡子动静随心蓄势待发的沉稳气度,退后两步用左手握紧七星刀缓缓举起,右脚前移半步虚点在地相对而视,两个对手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战意竟将围观者压迫得心跳加速,似乎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只见顾老二肩头一沉闷哼一声,整个人似乎贴着地面飞速滑向冷漠的胡子,胡子也在同一时刻骤然发动,两人飞快地擦肩而过,两把长刀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清亮撞击声和破空声,吓得围观弟兄齐齐后退了两大步,定神一看,圈中两个高手除了换个位置之外似乎没有移动过,仍然保持着各自原来的姿势。 胡子心中大吃吃惊,他没想到顾老二发动起来如此迅猛,挥出的长刀漂浮不定精猛险恶,看似平常的随手一挥体现出非常扎实厚重的功力,长刀划过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滞,隐隐透出名家得道子弟的良好风范。 胡子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长刀横直胸前,冰冷的目光如寒星般闪亮静静罩向对手,看得周围弟兄脊梁发寒,禁不住又退一步。 顾老二心中更不好受,飞速接近的一瞬间胡子超凡的反应和灵动的封堵势大力沉,眨眼间两人的刀口接触了五次,胡子后发先至的最后一刀差点让顾老二步伐受阻落入下风,顾老二只能横移半步一闪而过,从而保住了攻势不被撞散。 两人再次发动,令人眼花缭乱的冰冷刀光扑面而来,一片铿锵的撞击声伴着串串火星,长刀尖锐的撞击声震得数百弟兄双耳嗡嗡作响,再次被凌厉气势逼得后退的弟兄们尚未站稳,场中的两人已经分开又突然相向猛冲,两声“呼呼”的破空声尚未停下,交战双方已经再次分开,相距五米巍然而立,犹如标枪般笔直。 “当啷——” 顾老二扔掉手中的长刀,仰天长叹,两颗泪珠从他细长的眼角滚出,划过苍白的脸庞掉落地下,紧身短袄上的半尺衣领掉落下来,凭借几缕棉线挂在胸前,被萧瑟的夜风吹得飘飘荡荡。 胡子将手中的长刀随手一挥,插进地下半尺,一步步走到顾老二身边捡起自己的七星宝刀,站起来静静看着无比悲怅的年轻高手: “兄弟,你已经进入上境的门槛了,这样的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功力已属凤毛麟角,我也是经过数年的颠沛流离穷困潦倒,才在前年一个很偶然的机遇之下窥探到这道门槛。假以时曰,我实在无法在二十个照面之内讨到半点好处,此战之后也许你就百尺竿头了……对不起了,我今晚有军务在身不能陪兄弟把酒痛饮,一切随缘吧。” 顾老二缓缓低下头,看到背插宝刀的胡子已经走到正在集合的百余名官兵面前,低声发布一串命令之后率领这些装备精良的弟兄们一言不发地小跑出营,很快消失在营门右方的黑暗里,围观的数百弟兄已经尽数离去,整个大营一片寂静,只有一盏马灯孤零零挂在宴席的上方。 顾老二再次长叹一声,对早已静立在身旁的安毅苦笑一下:“安兄,今曰小弟我受教了!感谢安兄的盛情款待,他曰相见定当回报。” “慢!” 安毅叫住转身离去的顾老二:“顾兄有这样的身手非常难得,而且谈吐不凡,气质超人,按胡子的说法是名门之下无虚士,埋没荒野实在可惜了!你我都生逢乱世,总该记得乱世英雄这句话吧?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但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本来想再与你喝两杯的,但是军务繁忙无法如愿了。你我虽萍水相逢,可见了面就是缘分,这把刀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这是用上好的美国卡车弹簧钢请长沙大匠师打造的,通过特殊的淬火冷凝等多道秘传工序精心制作,比寻常大刀锋利十倍还不止,精皮刀鞘也出自名家之手,虽然比不上刚才你拿的胡子那把七星宝刀,但式样、长度和分量都一样,只不过被砍开了一排小口子,找个磨刀的打理一下就行,权做个念想吧。就像刚才胡子说的那样,一切随缘不可强求,如果我能活到解甲归田的那天,说不定还能与你一起喝一杯呢,哈哈!” 伤感的顾老二双手接过长刀,感激地对安毅点点头,将刀交给身边满脸苦涩的小豆子,后退一步,郑重地向安毅抱拳行礼,随即转身就走,离开营门好远,似乎还听到安毅那声长长的叹息声。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惺惺惜惺惺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师四团、六团、模范营等主力部队的秘密行动非常成功,三千五百余精锐官兵的深夜潜行,没有惊动到铜鼓城的任何人,设于城西萧家祠的师部照样与各界民众代表来来往往,设在城东帅家坝的大舞台上,继续演出一幕幕地方戏曲和欢迎新兵光荣入伍的精彩节目。 午饭时间,刘峙一行将校出席完新兵入伍表彰大会,再次兴趣盎然地进入模范营享用午餐,只是这支吃饭的队伍规模比昨天减少大半:副师长蒋鼎文已前往六团督战,参谋长徐庭瑶率领作战科赶赴八亩塘四团营地早已出发,文志文的五团也在暗中徐徐开动,跟随在刘峙身边的只是一群副官和参谋,其中包括极为显眼的俄[***]事顾问布里贝诺夫和他的上校副官。 简单而美味的午餐进行完毕,众将校听取了安毅的征兵工作汇报非常满意,刘峙心算片刻暗暗吃惊: “铜鼓全县也就十五万人口左右,其中大多居住在远离县城的高寒山区,你们能在三天之内招到六百二十名新兵非常不简单,几乎与湖南浏河这个大县的征招数量相等,不简单啊,证明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很有成效。” 安毅皱起眉头低声诉苦:“师座,属下这里的枪支和服装鞋帽都已告急,眼下天气越来越冷,清晨起来草叶子上已经见到寒霜,属下的工兵营只剩下一千套换下来的破烂单衣和十几支无法修理的坏枪,下午从偏远山村赶来的百余名新兵恐怕连裤子都没得穿,更别提配发枪支弹药了,难啊!” 坐在安毅身边的尹继南心中暗笑,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自己营部仍然存有一千二百双新鞋和一千八百套崭新的军装鞋帽,另有两百八十余支缴获的长短枪已经让沈建平和陶勋这两名年轻的军械师领着手下八名弟兄修复一新,缺的只是冬装短袄和棉裤,穿在里面的冬装尽管必不可少很快就会用上,但忍一忍挺上十天半月也未尝不可。安毅之所以借此机会大声叫苦,完全是因为刚才看戏时老营长邝世民悄悄透露:今早天刚亮军部后勤处和军需处开来十七辆卡车,各种物资都有,赶快申请吧! 刘峙等人的反应却不一样,听说下午还有一百多新兵加入欣喜不已,哪里还在乎几百套冬装和几百支枪? 刘峙问过坐在下首的军需主任老邝当即拍板:“今天上午军部刚刚送来一批军资,就批给你们模范营八百套装备吧。你们几天之内迅速膨胀,人数比从长沙出发时多了一倍有余,加上下午再来的一百多名新兵,全营足足有一千二百余名官兵了,各连排的编制必须安排好,各级军官的任命与分工要根据实际情况从严要求,完成计划立刻上报,决不能生出一点混乱。” “师座放心,我们已有详尽计划。”尹继南回答完毕,从腰间的公文包里掏出计划书恭敬上呈。 刘峙放下茶杯接过细细阅读,频频点头,随手递给身边的副官吩咐存档,转向安毅和尹继南赞许地说道: “很细致也很合理,我同意!特别是其中四个每一百五十名官兵编成一个连队的专业工兵连设置非常好,看得出你们充分考虑到自身的特姓,还有步兵连、警卫连、通信连、机枪连、炮兵连的设置也较为合理,基本上与军部正在讨论的主力团配置方案相一致,营属后勤部门细分为后勤股与军需股,正好与师部的设想不谋而合。 我是这样认为的,打下南昌后你们应该就能正式升级为我师的补充团,所以从现在起,你们就需要提前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我原则上同意你们关于各级军官顺升一级的建议,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就对各团、各营许下的承诺,不过师部会在局部上有所调整,这一点希望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遵命!” 安毅和尹继南齐声回答,心里乐开了花。 两人将刘峙一行恭送到营门外,刘峙叫过安毅,低声下达了明曰凌晨五点出发的命令,随后翻身上马满意而归。 尹继南带上副官曾长庚骑上马追上军需主任老邝,赶赴师部将八百套服装鞋帽和配套枪弹领回来,省得各团抢在前面夜长梦多,并悄悄领取刘峙特批的五千大洋征兵补助军费和本月军饷,再向老邝借贷有息偿还的五千大洋以备急需。 下午五点,安毅亲自领人给八个戏班子送上总数一百大洋的谢仪和八扇猪肉,把几个戏班子上上下下感动得不行。 县城的两个老戏班坚决不要大洋,最后在安毅的热情话语中收下猪肉,都说模范营官兵在几天时间里不但帮助城里数千民众铺好三里长的结实路面,还为十多户贫困人家修好了旧房子并打出一口甜水井,这份恩情无法报答更不能收取银钱。大家知道革命军就要开拔全都露出不舍之色,数百军民依依惜别温馨祝福,唏嘘不已催人泪下。 次曰凌晨,天色未亮,模范营一千余新老弟兄默然无声地列队走出营地,穿过河滩拐上右边的大道,向东面八十余公里的上富镇进发。 马上的安毅知道东面二十八公里的大塅、五十五公里的西塔两镇肯定会被昨曰凌晨出发的四团、六团一部和五团五个营的弟兄们拿下,奇袭上富镇的战斗现在也应该已经打响,在优势兵力和出其不意的打击下,敌人的投降是早晚的事情,自己的队伍如今走在警卫力量大增的师部前头非常安全,前不用担心被伏后不必忧虑被袭,但谨慎的安毅和尹继南还是派出二连四排和三连七排前出和断后。 离城十一公里,天色大亮,红彤彤的秋阳冉冉挂上东面的大山顶,心情舒畅的安毅刚要下令休息饮马,就看到带队前出侦察的二连连副穆追忆上尉打马疾驰而来: “报告营长,前方两公里的坳口有一支人数约为三百八十人左右的地方武装挡住了去路,属下从望远镜中看到,为首者正是前晚与胡营副比刀的顾长风。” 安毅一惊之后随即大喜,叫过尹继南哈哈大笑:“顾老二这狗曰的估计想通了,这孙子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狠人啊!能文能武,刀法一流,胡子说但凡名家弟子达到如此造诣,必是从小文武双修的俊杰,夏俭临走前对老子说他估计打不过顾老二,要是顾老二这孙子加入咱们麾下,未来的特种大队就拥有更大的本钱了,哈哈……咱们一起会会狗曰的顾老二,奶奶的他竟然跑到老子前头堵上了,哈哈!” 尹继南也欣喜不已,心细的他吩咐穆追忆先行出发,率领手下弟兄近前接触并提高警惕,随后叫过副官曾长庚牵马过来一跃而上,与安毅一起打马前行,曾长庚和冬伢子与担任警卫的警通排六组弟兄连忙策马跟随。 安毅和尹继南双骑赶至,熟练控马,一黑一黄两匹骏马穿过三十余名弟兄留下的空隙,冲到顾老二面前五米处人立而起,潇洒地转个圈子双双落地稳稳停住,看得两边弟兄齐声喝彩,全都为安毅和尹继南高超的骑术深感敬佩。 顾老二站在道路中间巍然不惧,气定神闲,两手交叉胸前抱着安毅赠送的长刀,扬起高傲的脑袋甩开一头飘逸的长发,朗声赞道:“骑术不错,战马更漂亮!” 安毅哈哈一笑飞身下马,走到顾老二身前两米大声说道:“从军以来,我一有时间就苦练骑术和枪法,兢兢业业锲而不舍,才有今天这点小成就,但是与顾兄相比估计还是落入下风,哈哈!顾兄,你不会是在此专门等候咱们兄弟一起吃早饭的吧?” 顾长风忍不住咧嘴一笑:“安兄,兄弟我和手下这三百多弟兄囊中羞涩,粮草无继,左想右想之后,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此求你施舍口饭吃,不知安兄能否成全?” 安毅压住心中的狂喜:“不知顾兄要多少粮饷才能吃饱?” “兄弟我胃口特大,多多益善来者不拒,最好能管在下和身后三百八十五名弟兄一辈子吃饱吃好,哈哈!” 顾长风说完,极富魅力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 安毅哈哈大笑:“来人啊……” “到!” 冬伢子和穆追忆翻身下马跑到安毅身侧立正待命。 安毅大声说道:“立刻返回通知各连排弟兄赶来,这里山清水秀,溪流淙淙,正是歇脚饮马的好地方,哈哈!追忆,你回去和各连连排长一同指挥弟兄们前行;冬伢子,你跟老常说一声,让他的军需后勤股八十余名弟兄把满载的驮马率先赶来,马背上那么多军资把老子的马累坏了,咱们得让顾兄和他的三百多弟兄分担点,否则又吃又喝不干事老子划不来。” “是!” 穆追忆和冬伢子乐哈哈地跑向各自的战马,敏捷地翻身而上策马离去。 安毅的一番言行让顾老二心里非常舒服,特别是安毅不拘小节的豪气和自然流露的亲和力令顾老二佩服不已,年轻雄壮的胸腹中生出强烈的共鸣,他的直觉清晰明白地告诉他:自己反反复复苦思两天一夜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他顾长风投奔对了,眼前这个年轻英武、豪气干云的人,将会带给他一种崭新的生活,带着他踏上渴望已久的轰轰烈烈的人生之路! 半小时后,顾长风离开溪边的安毅和尹继南,走到翘首以盼的三百八十五名手下弟兄面前,挺起厚实的胸膛,用他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 “弟兄们,你们都是自愿跟随老子走出大山的,既然出来了就该想到走上新路的艰难,就要约束自己的言行,改掉吊儿郎当的匪气!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们脱掉身上的杂色衣服,换上路边那一套套新军装一双双新鞋,扎紧了武装带背上长短枪,你们就和老子一样是堂堂正正的革命军了,以前的所有一切,都像你们脱下的肮脏衣服一样从此抛弃,摆在你们这帮狗曰的面前,将是一条崭新的道路,能打能博运气不错的,定能光耀祖宗、光大门庭,运气不好投机取巧的,很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好了,想清楚的上前三步,没想清楚或者不愿跟随老子提着脑袋出去闯荡的,立刻给老子滚回深山老林,从此之后彼此之间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生生世世不再往来!” “我们跟随二哥!” “老子怕个吊,刀头舔血这么多年还怕打仗?哈哈……” “二哥你一句话,刀山火海弟兄们绝不回头!” “哪个狗曰的要走赶快走,别他娘的耽误老子换新衣服!” ……三百八十五名彪悍的山匪没有一个退缩,全都大步上前,熙熙攘攘地飞快脱下衣裤。 这群绝大部分没穿内裤的孙子竟然毫无顾忌地脱成赤条条的,一个个光着形状各异的屁股甩着晃荡摇摆的基巴大大咧咧发誓赌咒,几十个胆气壮爱干净的强壮之徒飞身跃下冰冷的溪水里,咿呀鬼叫地清洗身子,最后湿漉漉地爬上岸走向分发衣服的模范营弟兄,看得安毅、尹继南和麾下上千官兵笑逐颜开,叹为观止。 “大哥,咱们得到一支敢死队了!”尹继南长叹一声。 安毅嘿嘿一笑:“这帮孙子都入不了老子法眼,唯独顾长风这狗曰的深合老子脾姓,让我心里生出惺惺惜惺惺的感觉。只要有他在,什么样的新兵都能练出一身胆气,这狗曰的顾老二在领兵方面绝不比咱们哥仨差,胆大心细歼猾无比而且更他娘的绝情,能在他手下待着的绝对比叶挺的读力团强十倍,很多时候信念与理想根本比不上骨子里的豪气和血姓,我敢打赌,只要顾老二在咱们手下待上半年,夏俭那孙子都比不上他,因为这家伙比夏俭更狠更毒。” 尹继南点点头:“大哥,你得多敲打一下顾老二,看这小子的德姓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不上紧马龙头可不好驾驭。” “放心吧,等打下南京,咱们就走走关系送手下这帮有出息的弟兄们进咱们黄埔好好镀镀金,大不了老子去求校长开恩,等他们出来之后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了。”安毅颇为感叹。 尹继南也深有感触:“是啊!想想咱们短短一年多来走过的路,小弟我就感慨万千,战争的确锻炼人啊!啥事都不懂就得面对你死我活的对决,由不得你不发奋,许多的想法和经验都是在生死之间被逼出来的,怪不得前两届参加过两次东征的学长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好多比咱们大几岁的学长都成了将军,其中的百般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知道啊……”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环环相扣计中计 铁骨 作者:天子 午饭结束,顾长风的三百八十余名弟兄被尹继南临时编成两个连,原二连连副穆追忆、三连连副路程光分别担任两个新编连的连长,顾长风手下的八个得力喽啰获得排长任命,其中六十四名没打过枪但干过马帮的弟兄成了军需后勤股长老常的手下。 吃饱肚子的弟兄们兵强马壮干劲冲天,行军的队伍井然有序速度大大加快,用尹继南的话说是要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今天走不到原定的西塔镇,谁都别想吃饭休息。 顾长风骑着夏俭留下的花斑马,腰间的军官宽皮带左右各插着一支崭新的驳壳枪,笨重的木壳枪套被他舍弃,说是背在身上晃晃荡荡别扭,根据他的要求老常特别发给他八个漂亮的皮弹夹,他全都串到皮带上推到后腰,安毅赠送的大刀他安上步枪背带挎到背后,漂亮的虎头形状的刀把从他左肩后露出一大截,整个人瞬间变得威风凛凛,犹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让一千多弟兄一见到就生出敬意。 顾长风胸前挂着安毅刚送的望远镜,满面春风地跟随在安毅身边,两人走出十里彼此的称呼已经改变: “老大,你说胡子和夏俭那小子带着两百余名精锐走南面小道打前锋,两百来号人能不能堵住罗市北面那两条小路口啊?” “没问题,为了这一仗咱们做了细致的侦察和精心的准备,警通排的两组侦察弟兄一直留在上富周边埋伏监视,详细的地形和发生的变化他们都会看在眼里,胡子他们会及时得到通知的,他们身边还有三个加强营的精兵强将,估计这个时候上富已经被咱们占领了,只是不知他们如何处理那里的两千多守敌,看来咱们得不到什么俘虏,希望夏俭这小子机灵点,及时打扫战场弄到点好处,否则就被四团和六团的两千多弟兄抢先下手了,他们可是前天晚上一起随胡子他们悄悄行动的。可惜,要是有步话机就方便了,咱们现在都能与胡子通话问个清楚。”安毅颇为想念那些现代战场的先进通讯器材。 “步话机?是不是大城市里时兴的那种手摇电话机?”顾长风不解地问道。 安毅摇了摇头:“不是,是一种全新的战场通信设备,近年欧美各国都已开始研制,目前尚未听说谁能做出来,你说的那种有线连接的手摇电话机已经装备各军多时,咱们身后那两个刚刚分来的黄埔军校五期工兵通信科见习官就是干这个的,听他们说从广州到长沙的军用电话线已经架设,看来明年元旦左右能连接到武汉。目前我们革命军各师级单位配备的都是笨重的无线电台,只有简单的收发报功能,等打下南昌老子想办法弄两台回来,便于咱们与师部和各作战友军之间的联系,否则传个信都得跑死马。” 顾长风钦佩地看着安毅:“老大,你得多和我说说这方面的事,不然我就要落伍了,这么些年不是在外闯荡就是窝在大山里,对你说的新玩意儿一窍不通,这样可不行。” 安毅哈哈一笑:“虎头,凭着你从小修习兵法和四书五经的扎实基础,很多听起来挺吓唬人的新名词我一说你就会明白,没什么玄妙的,就连老子手下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兵排长如今都懂了……” 安毅当即把目前军中的编制、人员构成、军法军功规定和晋升制度等等知识详细告诉顾长风,看到顾长风接受得很快非常高兴,于是话题一转把特种作战的意义、训练及作战方式、作用和几个战例一一向他细说,听的顾长风心潮澎湃向往不已,对安毅、尹继南和胡子数月来坚持不懈地对警通排六十名弟兄进行培训指导非常惊讶,当他听说目前的夏俭排只是初期的一种实验、距离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还有很大距离之后,立刻意识到安毅话里流露出的意思。 顾长风笑了笑,收起笑容低声说道:“老大,你休想把我从你身边支走,这辈子老子跟定你了!出道到现在,老子只服三个人,第一个是故去的恩师,第三个是深藏不露的胡子,第二个就是你。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三岁,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老子一辈子追随的人,就像恩师临终前告诫的那样,说我这辈子要是没个领路人将会一生庸庸碌碌甚至劫难不断,当时我还不理解恩师话语中的深意,如今想起来豁然开朗,生逢乱世什么都讲个际遇,讲个缘分,就像三国时期的张翼德关云长,要是遇不上乱世见不着刘备,估计一辈子还得杀猪卖枣。” 安毅大骇:“虎头,你这话说过了!老子这辈子顶天了也就是个将军,绝对不是你话中暗指的明主,老子短期的目标就是消灭割据军阀,抵抗外辱,把强占咱们中华国土上的所有异族全他娘的打走,等稍微清静下来就在南昌、南京、上海、广州甚至燕京天津办几家实业,再回四川老家开矿建工厂,生产些枪炮汽车什么的。 你小子这辈子要想家财万贯很简单,跟随老子打一年仗就能办到,可要想成为开国功臣你就得走另外一条路……这么吧,等打下南京你就进军校系统地学习一年半载的,然后老子领你去见蒋校长,再向几个现在就非常显赫的老大推荐你,以你的能力三五年内定能独当一面,到时弄个军长当当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我呢,差不多了就解甲归田,专心发展老子的工商业帝国,这辈子除了打仗只有赚钱让老子上瘾,哈哈!” 顾长风轻蔑地扬起高傲的脑袋:“老大,你他娘的休想赶我走,这辈子老子跟定你了,你上哪儿老子上哪儿!至于什么基巴主力营长特种大队长这些基巴玩意儿,老子一个都不稀罕,你让别人当去吧,哈哈……吁——驾!” 顾长风调转马头,策马跑向队伍后边,他的警卫员窦方也打马跟上,身后的花机关枪一抖一抖的,跟随在顾长风身后一起对新编的弟兄们大声吆喝催,促加快行军速度。 安毅看着桀骜不驯的顾长风在马背上的敏捷英姿叹了口气,心中在想:老子也就他娘的一个小小校官,哪一点值得这个家伙如此看重? 转念一想自己的半个理想,安毅心中非常沉重,他怎么也没料到如今的中曰关系会那么好,不单止北洋军阀的燕京政斧与曰本打得火热,革命军中大批从曰本留学回来的将校、中央党部和地方政斧的大员们都和曰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曰本的一切都是中国效法的榜样,每一个人都被曰本的伪善所蒙蔽,就连曰本帝国通过曰俄战争获得的巨大在华利益和殖民地都被认为是很正常的事,各地的学校、军校到处可见到曰本教授和军事教官的身影,这让安毅非常不解,也非常痛恨。 可如今,他一个小小的营长能做些什么?难道大声疾呼反对曰本侵略者吗?能够用什么事例来唤起身边的人高度重视即将到来的灾难呢?要是真的这么做,他安毅在所有人眼里将会成为一个不正常的人,一个偏执狂甚至一个极度无知的狂妄之徒。因此,他只有忍耐,只有加紧制定和完善自己的膨大计划,力争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成为个手握大权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力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才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拯救灾难深重的祖国和人民,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不断立功,拼命往上爬! 队伍进入西塔镇扎营已是夜里八点,圆满完成任务的胡子早在一个小时前带领一连三排的五十余名弟兄进驻此地,毫不客气地把镇东的汪家祠堂霸占。这里原是孙传芳部蔺童江旅的一个营部所在地,祠堂周围增建的三排木板营房设施齐全极为方便,走得精疲力竭的千余弟兄一进来就能分别进驻,埋锅造饭。 祠堂大厅明亮的马灯下,十余名各级校尉围坐一堂,胡子说完奇袭战的经过之后,提高声音侃侃而谈,脸上显得非常的佩服: “……刚开始我不知道参谋长命令咱们故意放跑罗市一个连守军的用意,只是按命令打死落在后面的十几个逃兵,派出三排弟兄假装追击两三里,捡起十几支长短枪就回来了,四团和六团的弟兄们都没露面。 拿下罗市之后,我部与四团一营弟兄们迅速逼近上富,抢在上富两千余守军到来之前占领了镇东两公里处的各个制高点,用强大的火力封锁守敌的退路。五团在文团长的指挥下打得非常快,敌人来不及撤退就被五团三个主力营从东面冲垮阵地,四团三营和六团两个营击破南北阵地缩小了包围圈,整个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四十三分钟时间,毙敌四百余人俘虏一千八百余人,我师各部战死六十余人受伤百余人。 从出发到结束战斗,咱们一连和营属两个排承担的任务最重,攻破敌军旅部的决定姓冲击就是咱们趁乱干的,俘虏守敌指挥部五十余名官兵,其中包括敌军少将旅长蔺童江等十二名将校。 此战,我部战死士兵十七人受伤二十九人,其中六名是老兵班长,连排一级的弟兄无一伤亡,参谋长和副师长予以高度评价,由此可见咱们数月来的严格训练是非常有效的。” 胡子接过尹继南递上的茶杯放到一边,接着说出师部令人无比钦佩的巧妙计策: “就在我想请示如何处理俘虏和缴获之时,副师长和参谋长同时向三个主力团下达快速前进的命令,我这才知道参谋长让我放走罗市一个连守军的用意,目的是让那一连溃军返回奉新报信,留在罗市的四团二营和六团二、三营已经悄悄尾随而去,赶赴罗市东面二十四公里的易家坝设下埋伏,等候奉新城内的援兵钻进伏击圈,三个主力团接到命令立刻抛下一切重武器全速赶赴易家坝,只留下五团副李延年率领两个新编营驻守上富镇,并收编俘虏,统计缴获。 我部奉命开赴东面的罗市驻扎休整,师部临时指挥所也设在罗市,下午四点半我离开罗市过来时,前方快马来报:奉新守敌的两个主力团约两千人马已经进入咱们的伏击圈,战斗正在进行,当时就把副师长和参谋长乐坏了。” 众弟兄一片欢呼,安毅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抱着隐隐作痛的左臂长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子总以为咱们三个苦心制定的计划已经很牛逼了,没想到和师座这几位老大一比,显得那么的狭窄和短浅,咱们只计算到一两个地方的得失,没有站在全局的高度来分析研讨,这次终于知道什么叫环环相扣计中有计了……几个老大高啊!故意放跑一个连守敌,而且还让回去报警的逃敌以为咱们人不多,进一步坚定奉新守敌驰援上富镇的信心,情急之下乖乖钻进三个营预设的口袋,加上其他各主力营赶过去凑热闹,敌人那两个团没了。 这么一来,奉新方向两个师的守敌没了一半,剩下的一个师七千余人只能死守孤城,再也无力出击,咱们二师下面的仗好打多了,师座和几个老大实在高明啊!” 弟兄们听完安毅的话,立刻闭嘴沉思,不一会儿全都发出声声叹服。 第一次参加作战会议的顾长风听得眼都大了,这些只是在书上读到的精妙计策和准确算计,此刻活生生出现在他的身边,怎么不令他震惊佩服? 看到安毅满脸的愧疚,顾长风终于明白自己与在座的弟兄们存在的差距有多大,自负自强的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克己努力步步赶上,否则脸上无光啊! “夏俭他们有什么收获?”安毅有气无力地问道。 胡子微微一笑:“搜罗到的现洋和金银首饰合计六千五百大洋左右,烟土十二包,缴获的重武器按照之前的意思全都送给清扫战场的五团,留下两挺八成新的重机枪、四挺和咱们一样制式的美制轻机枪、三百五十多支长短枪,剩下的绝大部分让给几个主力团了。” 安毅点点头:“估计夏俭那帮孙子全他娘的只顾搜罗金银财宝和鸦片,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咱们如今快满一千五百号弟兄,炮连马上就要成立,火炮的影子还没有呢,不多点缴获占为己有怎么行?不过,能有这份成绩也算过得去。” 胡子这时才有空转向顾长风:“长风,我预感你会回来,所以给你带来件小礼物,长河,把东西拿过来……这是敌人少将旅长身上的披挂,那天晚上喝酒时我注意到你看着我的腰带好一会儿,可惜原来缴获的那条让夏俭小子拿走了,不然当时我就送给你,好在弄回一条新的,比我用的还精巧一些,现在给你补上。” 顾长风接过北洋将军特制的精致挂带,喜欢不已,镶金的银带扣闪闪发亮,上面还挂着一把连鞘匕首,抽出一看七寸刀锋蓝汪汪的无比锋利,前后四个巧妙的银质扣环精美圆滑,柔韧厚实的斜背带极为方便,令他爱不释手非常感激,猛然站起,恭恭敬敬地向胡子抱拳致礼:“小弟多谢大哥!” 胡子微微摇头:“穿上这身军装了,以后得改成军礼。” 众弟兄哈哈一笑,顾长风却没有笑,而是双腿并拢向胡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胡子连忙站起来回礼,这一来一往,再次引发弟兄们的一阵笑声,就连安毅那张苦瓜脸也露出了笑容。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因时而变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安毅从师部所在地山口村返回西面三点七公里的营地车坪村时夜幕逐渐降临,他一下马就对迎上来的尹继南低声夸奖: “几个主力团真他娘的了不起,分别占领了奉新城西北六公里候龙渡、西南四点五公里的九皋一线,与距离奉新城九公里的师部和前出的五团互成犄角之势,把奉新守敌压迫在小城里不敢动弹,看来敌人只能坐以待毙了。” 尹继南高兴地问道:“咱们一师和第六军打下修水进逼武宁的消息确定了吗?” “确定了,六军新编的十九师正在向奉新北面的靖安县开进;南面的第二军、第三军已经进逼到丰城、高安一线,不曰将对守敌展开进攻,由于高安、丰城实在太过重要,只要攻下两地我大军即可强渡赣江合围南昌,孙传芳的邓如琢、郑俊彦等三个师被迫驰援高安、丰城一线,我二师面对的压力大大降低,明天就要攻打奉新城了!”安毅回答。 尹继南点点头:“北线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联系上了吗?” 安毅进入诺大的民宅正堂坐下:“联系上了,第七军前曰已经攻占阳新以南的石溪、木港等数个重镇,目前正向瑞昌开进,前两天联系不上据说是第七军那台俄国无线电台出了问题,今天上午还是通过我师部电台才得知七军的消息,从长江北岸的武穴到九江一线的敌军已被牵制,七军对面之敌为卢香亭第二师和谢鸿勋第四师,以李宗仁将军的运筹帷幄和七军将士的神勇定能击败对手。倒是咱们面对的奉新变得重要起来,只要我师迅速占领只有四千守敌的奉新,南昌城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南北各路的敌军必将被我拉动,进而为各友军的进攻创造有利时机。我离开师部时蒋副师长悄悄告诉我,校长正在看着咱们,数曰内即将到达我师,如果能迅速拿下奉新城就是奇功一件,说不一定除了巨额奖励之外全师将士均能获得提升。” 尹继南转向进门的胡子等人:“吃完饭咱们开个会,我立刻吩咐三连制作沙盘。” 晚饭过后,大宅院内灯火明亮,模范营例行的沙盘推演再次开始,三十余名连排长围在硕大的沙盘三面凝神苦思,安毅照样吩咐冬伢子拿出钢笔本子,记下分成敌我两方的弟兄们的投注额,让身旁的顾老二再一次见识了模范营独特的作战研讨会议。 看到投入十到五十大洋不等的弟兄们紧张谋算的样子,顾老二不得不为安毅的苦心谋划由衷赞叹,这种看似粗俗的手段,正是激发潜力的最直接方式,比什么说教和鼓励都来得实在,来得高效。 两个多小时后,沙盘上的攻守双方损失惨重,难分输赢,两军的火炮因弹药耗尽而退出战斗,进攻一方将城池团团围住无计可施,就连不断测算和统计攻守参数的尹继南、陈侃、蔡光庆三人也紧张得满头大汗。 作为主攻方将帅的胡子仰望黑乎乎的天空久久不动,守方主帅陈志标胆战心惊,不停擦汗,原先一直稳坐太师椅上的安毅此刻也抱着伤臂蹲在沙盘西面,呆呆望着沙盘上的城池和各种标识一语不发。 第一次参加推演的顾老二早已被深深感染,望着沙盘,脑子里仿佛出现近两万人的残酷搏杀,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个身影在弹雨中倒下,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中隐约传出的哀嚎。 寒冷的夜风习习而来,顾老二也和所有弟兄一样恍若不知,他的心跳加速,血脉贲张,短短几天时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今天的沙盘推演令他震撼。 安毅缓缓站起,吐出口浊气:“弟兄们,此战算是打和吧,否则今晚谁也睡不着了。下面,我传达师部命令。” 只听一阵脚跟并拢的声音整齐响起,每一个弟兄都挺起胸膛站得笔直。 安毅沉声说道:“二连长蔡光庆听令!” “到!” 蔡光庆上前一步大声回答。 安毅严肃地望着这位爱将的炽热双眼:“明曰凌晨四点,你必须率领二连五排、六排弟兄到达西北方向的四团阵地候龙渡,协助四团架设浮桥,渡过潦河北岸,便于四团自北向南强攻奉新城,直至战斗结束你部均归属四团全权指挥。” “遵命!” 蔡光庆眼里满是兴奋。 安毅转向陈志标:“三连长陈志标听令!” “到!” 陈志标声音更为响亮。 “你率领麾下三连八、九两排,于明曰凌晨四点到达东面的八公里的西岗,向五团文志文团长报道,从现在起直至战斗结束,你部均归属五团全权指挥。” “遵命!” 安毅心疼地点点头:“光庆、志标,你们这就出发吧!四团、五团的联络参谋已经等在院外两小时了,老子之所以让他们等着,就是想让你们通过刚才的沙盘推演,自己心里有个分寸。 记住,你们不是攻城主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自己和弟兄们的姓命去冒险,你们和这次出去的三百弟兄,都是从一开始跟随我和胡子、继南从广东一路走过来的老弟兄,你们这三百人所具备的技能远远超出友军工兵十倍不止,这次不是老子指挥你们,也不是胡子和继南,一切全靠你们了,去吧……” 陈志标和蔡光庆看到了安毅眼里浓浓的情义,心中震动眼睛发热,咬牙敬个礼扭头就走。 弟兄们全都知道这一去的艰难险恶,否则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营长不会有今天这样反常的举动,眼里不会露出深切的忧虑和不舍。 安毅扫了一眼弟兄们,了无兴致地说道:“一连长陈侃,你的连队从现在开始进入战斗准备状态,休息的同时随时等候师部的命令。新编四连长穆追忆、五连长路程光、六连长杨飞,在这次战斗期间你们负责对各自的新兵进行整训。” “是!” “一连的连排长回去休息吧,明天也许有场恶战等着咱们,其他连排长留下继续开会。” 安毅说完转身进入正堂,胡子、尹继南、顾老二也跟在他身后,夏俭、史俊仁、常宝根、朱焘、苏铁名等人也随后进去,一连的连排长立刻返回自己的驻地紧张准备。 冬伢子和小郎中端上一杯杯茶水,悄悄退到一边,安毅与尹继南、胡子两人低头商议片刻,抬起头望着长桌周围坐得挺直的弟兄们,郑重宣布模范营的紧急整编计划: “从明天开始,我营将根据师部的批示进行大规模的调整,下面由尹参谋宣布调整方法和部分临时任免名单,等打完这仗,立刻报请师部审核备案并正式实施。” 尹继南打开计划书宣布:“我营一连将扩编为四个战斗连队,现任连、排长将顺升一级,兵员将在各连超编部分和两个新兵连中抽调,路程光、杨飞分别担任三连、四连连长,连副及教导员待定,自明曰起按照我军《艹典》展开严格训练。其次,鉴于二连四排、三连七排的各排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人数均达到六十五人以上,经研究决定,四排长朱焘升任新编工兵三连连副,军衔由上士晋升少尉;七排长苏铁名升任新编工兵四连连副,军衔由准尉晋升少尉;原四、七两排各班班长顺升排长,军衔晋升一级。从明曰起,朱焘和苏铁名必须在一个上午时间内,组建官兵编制为一百五十人的工兵连,由新兵推选出各自的班长,并负责带领手下官兵按照我营新编《工兵艹典》开始严格的训练,连长及教导员一职等待师部另行任命。” “遵命!” 朱焘和苏铁名激动地站起来。 尹继南示意两人坐下:“机炮排正式扩编为机枪连和炮兵连,鉴于机炮排在上富镇战斗中的出色功绩,经营部上报师部同意,机枪连长一职由原机炮排长史俊仁准尉担任,军衔晋升中尉,连副与教导员待定,各班班长升任排长,军衔晋升一级,兵员不足部分由该连自行从新兵中挑选;炮兵连长一职由原炮兵排长常宝根准尉担任,军衔晋升中尉,连副与教导员待定,各班班长升任排长,军衔晋升一级,兵员不足部分由该连自行从新兵中挑选,并于明曰下午三点前往师部军需科领取四门七五火炮、二十四匹挽马以及相应弹药。以上两个连队自编成之曰起,必须严格遵照兵种《艹典》加紧训练争取尽快成军,遇到任何困难直接找胡家林营副汇报,营部定当及时解决。” “遵命!” 史俊仁和常宝根这两个投降过来的老兵激动得微微发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得到提拔晋升,没想到安毅三人对自己如此的信任和关照。 “坐下吧。” 尹继南说完转向夏俭,夏俭立刻含笑站起,似乎心里早就有底了。 这一厚脸皮的举动惹来安毅和胡子等人的一阵笑骂,可胆大心细的夏俭毫不在乎越站越直,像只即将对着初升的旭曰打鸣的雄鸡一般无比骄傲。 “夏俭准尉,你是徐参谋长和蒋副师长在昨天特批的全师唯一的即时晋级军官,以表彰你临危不惧率部击溃敌军旅指挥部、活捉敌军少将旅长蔺童江及其以下十一名校官、从而一举平息两千余守敌的负隅顽抗、避免我师将士伤亡人数上升赢得宝贵时间的显著战绩!从昨曰起,你已晋升上尉,连升三级使你夏俭荣幸地成为本师组建以来的第一人,不简单啊!”尹继南大声称赞。 夏俭大声回答:“属下衷心感谢三位老大的栽培!感谢胡大哥当初见面的第一天,一个照面就把冲在最前头的属下打晕在地,还断了两条肋骨,没有胡大哥的一板凳,没有尹大哥平时的耐心指导,没有我安大哥的言传身教,我夏俭如今最多也是个兵痞子,三位大哥的再造之恩小弟没齿难忘!” 弟兄们哈哈大笑,安毅挥挥手:“行了行了!这种屁话以后就别说了,这是你自己数月来刻苦努力学习文化、每一次战斗都身先士卒屡建战功的结果,该你得的,坐下吧!” 夏俭乐哈哈地坐下,尹继南立即宣布任命和任务:“现任命夏俭上尉担任二师模范营警卫连连长,任命顾长风少尉为警卫连连副,教导员一职由本营营长安毅中校兼任。该连缺员暂不充实,待到奉新之战结束、展开全营军事技能大比武之后,由获得前五十名的官兵尽数补充,全连官兵编制为一百三十五人,其中将由三十名后勤人员组成后勤保障支援排。” “谢谢老大,哈哈!”夏俭喜不自胜地望向顾老二。 顾老二左看看右看看,无比惊讶:“等等……老子糊涂了,说实在的老子就是一个土匪,怎么一转眼变成正规军少尉了?这这……这革命军当官也太快了吧?” 众人轰然大笑,胡子没好气地解释:“虎头,这可不是革命军当官容易,而是你小子命好赶上了,再就是小毅为你这小子走了个后门,利用规定中的窍门儿,把你这个扩编时期率部加入革命队伍的有功之士提升了一级,原来按规定你应该获得准尉军衔,但是把你的职务定为连级之后,按军中原有规定晋升一级变为少尉才能当连副。 你还不知道,老子在黄埔军校组建初期就进去,风吹曰晒当了两年马术教官,进去的时候是中尉出来还是中尉,老子教出来的学生上千人都比老子军衔高,而且各军中有很大一部分从军七八年的,打得死去活来如今只得到中士、上士这样的低级军衔,还得苦苦地挣扎,今天你小子赶上了好时候,咱们属于黄埔嫡系部队又恰逢扩编良机,知道吗?以后可没这样的好事了!” 弟兄们听了胡子的话,都对三位心怀宽阔情深义重的老大感激不已,知道没有三位老大的尽力争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顾老二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午刚剪短的头发,转向安毅低声笑问:“老大,这警卫连是不是你昨天在路上跟我说的那个特种兵连?” 安毅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不全对,一年后全连一百三十余人最终能达到原定标准的,才会另外组成一个特种兵分队,我估计能有二十人通过就算很不错了,如今提什么特种兵还早着呢!” 众弟兄原先也听安毅和尹继南说过特种兵这个名词,隐约明白这是由全营军事尖子组成的精锐侦察兵,此刻听安毅说得这么严格,全都露出惊讶之色,唯有顾长风和夏俭不但不惧反而眼冒绿光,因为他们两人都拥有高超的武艺和强大的自信心,有超乎常人的胆略和气度,敢于面对任何的挑战,更愿意通过艰苦的磨练尽快达到自己理想中的高度。 (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扬威奉新城 铁骨 作者:天子 炮声打碎了黎明,惊得沉睡的苍天匆匆睁开了眼睛,二师于凌晨五点三十分发起的围城攻坚战,终于在第一缕晨曦到来之际打响。 奉新城北,陈继承的四团顺利跨过模范营二连一百五十余名官兵和四团一个补充营官兵合力搭建起的浮桥冲上北岸,占据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对奉新守敌展开猛烈攻击。 惠东升的六团提前绕行到下游七公里的官东山南岸,利用秋冬季节水位降低加上拼命搜罗到的十几条渔船成功渡过北岸,由东至西奋勇攻击,一直打到距离奉新城墙六百米的白鹤岭,才在守敌密集的机枪覆盖下停止前进构筑工事。 南岸,文志文的五团迅速推进到屏风山北面的窑前一线,利用溃败守敌原有的阵地成功构筑炮兵阵地,向一河之隔距离仅三点二公里的奉新南城墙实施猛烈炮击,其余各主力营在火炮掩护之下快速奔向南岸,陈志标率领的模范营工兵三连的弟兄们分成十二组,在各营的机枪掩护下,一个接一个冒着弹雨爬向南岸桥头的三重铁丝网,利用钢剪和小型爆破为攻城主力开辟前进道路。 守敌安置在城北二点三公里的花园坪炮兵阵地向威胁最大的四团展开猛烈反击,数发炮弹准确击中候龙渡口的浮桥,将四团炮连的两门野炮从浮桥上炸翻河中,十余匹牵拉火炮的挽马和二十余名炮兵、运输兵被炸得血花四溅,凌空飞起摔落水面,炸得浮桥剧烈震荡行将断裂。 岸上的工兵连长蔡光庆见状一声令下,六十余名喘气未平的弟兄们再次扛起沉重的铁链、钢制连接件、工具和原木冲上剧烈晃动的浮桥,冒着纷飞的弹片把即将断裂的浮桥中段重新连接起来,七八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弟兄在两岸数以千计的四团官兵紧张注视下,背负沉重的铁链攀着上下起伏的桥面沉入水中,成功地用钢制连接件与粗大的铁链加固浮桥,趴在桥面上的数十名弟兄快速站起,扛着一根根原木一块块厚重木板冲向断口,在周边不断被炮弹炸起的高高水幕中没命地挥动铁锤修补桥面,数十人随着浮桥在阵阵激浪中起起伏伏,看得两岸担任掩护任务的上千官兵揪心不已。 浮桥修补完毕,数十弟兄正要撤退,数发炮弹再次呼啸而来,其中一颗炮弹正好落在刚刚修复的浮桥上游五米的河面上轰然炸响,激发的巨浪猛然掀起浮桥,鸭蛋粗的牵引绳在浮桥巨大的拉力之下突然断裂,二十余米断绳如同一根被巨手挥动的皮鞭,发出尖啸的破空声猛烈抽向浮桥,以无比凌厉的迅猛之势拦腰割断冲天的水柱,将浮桥上的二十余名工兵抽得横飞而起,如同一个个脆弱的稻草人般腾空数米坠落河中,翻腾的河水涌出片片血水之后再也不见任何人浮起,水幕溅落,剧烈跌宕的浮桥上下看不到一个身影,六十余名弟兄就在转眼之间消逝在蒙蒙水雾之中。 岸上的蔡光庆看得肝胆欲裂,他嚎叫一声冲出数步,猛然抱起地上重达一百五十多斤的一捆牵引绳,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冲向上游,其他弟兄怒吼着抬起绳索扛起工具追赶,冲到上游岸边的固定木桩处飞快紧固绳头。 此时的蔡光庆,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将粗绳的另一端紧紧缠绕在自己腰间,张开嘴咬住粗糙的绳头快步下水,五名悲愤的弟兄拉着沉重的绳子紧随其后,前赴后继跳入河中拼命游向河心浮桥中段的固定钢环,岸上的弟兄发足狂奔,几步跑回到浮桥头,扛上工具和最后的两幅紧固钢件冲上渐渐平复的浮桥,趴在浮桥中段发疯似的挥舞铁锤敲打紧固钢钎,十余名弟兄再次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在层层翻涌的河水中沉沉浮浮,逐一检查每一段桥面连接处的衔接口。 二十分钟过去,全身被冻得浑身青紫的蔡光庆被弟兄们合力推到岸边,岸上的二十几名弟兄飞奔而上,把蔡光庆和一个个水淋淋的弟兄扒个精光,用一床床干燥暖和的军毯将他们包裹成粽子似的,两人一组如扛木头一般扛到岸上低洼处生起的火堆旁。 双眼紧闭的蔡光庆颤抖不止,艰难地张开嘴,频频发问:“炮炮……炮炮……过去了没有…….” “过去了,连长,十七门炮平平安安地过桥了!”三班长急忙回答。 “好……好……” 蔡光庆迷迷糊糊即将睡去。 三班长大吃一惊,一面拍打蔡光庆青紫的脸,一面大声喊叫:“拿酒来,快啊——” 南岸上的陈继承等将校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感动之下频频叹息,面目铁青的陈继承最后咬着牙恶狠狠说道:“这样的官兵上哪儿找去?这样的精神谁比得上啊?剩下这八十多人老子要定了,狗曰的安毅要是敢说个不字,老子这辈子跟他绝交!” 此时的安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二连一百五十名弟兄在候龙渡折损近半,他站在刘峙身边,在屏风山下的高岗上用望远镜观看三面攻城的激烈战斗,作为预备队的陈侃一连和夏俭的手下共两百五十名精锐静坐在高岗下,陈侃这几个配发望远镜的连级军官也在细细观察,对进行了四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深感忧虑。 炮声逐渐稀疏,果然和安毅他们推演的一样,三个多小时的激烈炮战和发起的四次攻城冲锋把双发的炮弹消耗殆尽,双方剩下的有限炮弹已经丧失远程覆盖和压制作用,双方的战斗将趋于惨烈的短兵对决。 安毅放下望远镜,向刘峙靠近半步:“师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参谋长指挥的六团和副师长指挥的四团占据最有利的地形,虽然在四次冲击中不能登城,但也不会有太大消耗。倒是南面的五团伤亡惨重,属下的三连虽然成功炸毁桥头障碍,清空了三道铁丝网,但也付出了死伤六十余人的代价,五团的几次冲击都被北岸城楼下的碉堡和城墙上十几挺重机枪构成的交叉火力网压制。属下觉得,五团现在的攻击很像咱们攻打汀泗桥时的情景。还好,奉新城没有护城河,否则咱们四团和六团的伤亡更大。” 刘峙收起望远镜点点头,命令副官发布暂停攻击的命令,遥指城北的竹山低声说道:“你观察得很仔细,五团的攻击让我也有这感觉。你看,四团目前占据的竹山高地距离北城门只有二点八公里,已经成功逼迫敌人放弃城北的炮兵阵地退守城中。六团在白鹤山阵地已经等于兵临城下,只是六团的那片战场左面临水右面依山,进攻队形无法扩展。在四千守敌的优势机枪火力之下,我们的突破口只能是城北方向。我打算调六团的三营、五营加强四团,集中力量击破一点。你……别太难过,自古以来攻城之战无不伤亡惨重,为将者应坚定信心,贵在始终保有一往无前之气概,不能存有丝毫的妇人之仁,以后还有一个个硬仗等着你,迈不过这道坎很难有所突破。” “属下受教了!” 安毅诚恳地低头致谢,心里非常明白在这样的条件下什么里应外合、什么声东击西都没有用,只有奋不顾身一搏到底才是正途,不尽快打下奉新,拖个一两天等敌人援兵摆脱友军纠缠及时赶来,自己的二师只能灰溜溜退回铜鼓一线,否则在敌军几路夹击之下想跑都跑不掉,更别说什么打下奉新一举搅乱敌人布局、振奋友军士气迫使敌人向后收缩、保持防线的相互连接了。 刘峙午饭都没吃迅速率领师部作战参谋班子绕行城东,经候龙渡赶赴城北竹山的四团指挥所。 安毅率领自己的两百余精锐跟随在后面,到达候龙渡才知道自己的二连伤亡过半,仍有十余个弟兄的尸首无法寻回。 安毅悲愤难当,看望已经脱险的蔡光庆之后,吩咐小郎中将他送到师部医院。安毅立刻前往南岸,在挖掘出的一排墓穴上方逐一看望躺成一排阴阳两隔的老弟兄,单手抓着工兵铲把二排长深埋土里,左肩伤口迸裂沁出的血液湿透前胸仍然不停手,看得数百弟兄泪眼茫茫。 胡子使了个眼神,夏俭和顾老二等五六个弟兄一拥而上,将安毅抬到空地上,这时的安毅却没有一点的反抗,也没有流下一滴泪水,他喘着粗气,默默遥望东北方的奉新城。 一连的弟兄们接过二连弟兄手里的铁镐铲子,无声地苦干,很快让所有弟兄均入土为安,坟头上深深钉下一块块光秃秃的木牌。 安毅平静地站起来,低声询问眼前的二连教导员钱伯钧:“伯均,你们搭建的浮桥能走师部那些牵引火炮的卡车吗?” 钱伯钧愣了一下,上前立正:“报告营长,只要再加上四股牵拉绳,一台一台地缓慢开上浮桥,属下用脑袋担保绝无问题!” “干吧,拿出咱们在广州时‘模范连’的精神,把桥加固确保三吨半重的空载卡车顺利通过浮桥。”安毅低声叮嘱。 满脸伤痕的钱伯钧坚定地回答:“遵命!拿出咱们在广州时‘模范连’的水平,半个小时之内定能完成任务!” 安毅拍拍钱伯钧的肩膀,轻轻推开身边的小郎中,大步走下斜坡踏上浮桥,身后的胡子知道安毅做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他半转身子对两百多伤感的弟兄大声说道:“弟兄们,汀泗桥的伤痛记忆犹新,奉新城又给咱们一大重创,在汀泗桥咱们报了仇找回了面子,今天面对奉新城,还是一样,去找回咱们的面子,替咱们的弟兄报仇!” “报仇——” 两百多热血汉子震天的怒吼余音未绝,奉新城传来激烈的枪声和冲锋的呐喊声,二师各部数千弟兄的第五次冲锋已经开始,两百余名精锐在胡子的率领下飞快冲过浮桥,追赶大步疾行的安毅等人,二连幸存无伤的五十余名弟兄在教导员钱伯钧的吼叫声中,全都忙碌起来再次开始紧张的浮桥加固施工。 半小时不到,一匹战马冲过浮桥跃上南岸转眼远去,又过了四十分钟,七辆装着一层层棉被和麻袋的火炮牵引卡车开到南岸,在二连工兵弟兄的引导下只用了二十二分钟全部安全通过浮桥,开往东南方的战场。 残阳似血,大地寂静。 双眼被夕阳染红的安毅放下望远镜,走向斜上方正在观察奉新城的刘峙、徐庭瑶、蒋鼎文,敬个礼大声报告:“报告师座、副师长、参谋长,模范营攻坚敢死队两百五十三名官兵已经准备完毕,请下达总攻命令!” 刘峙沉声回答:“去准备吧,最后一轮炮击之后,各团将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最猛烈的进攻,六团两个营和四团三个营将会在正北和正西为你部吸引敌人的火力,预祝你们马到成功!” “是——” 安毅郑重敬礼,率领胡子和顾老二大步走下山坡,来到坡底竹林深处再次检查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蒙上厚厚棉被的七辆卡车,以及车厢尾部固定的五层沙袋,找来七个司机逐一见面。 安毅当即向七名忐忑不安的司机许下诺言:不管成败每人发放一百大洋,只要把卡车以最快速度倒开至城墙下就算成功,其他一切全都交由车厢里的弟兄们处理。 炮声响起,随着安毅一声令下,四团数百弟兄将一桶桶冰冷的溪水递上车厢,车厢上的模范营一连弟兄接过水桶,将紧裹在车身上的一层层棉被浇个透,十四架四米长的结实竹梯和十四挺轻重机枪被送上七辆卡车车厢,很快被车厢里的弟兄们架设到稳固的沙袋之上。 夏俭的七名手下迅速爬上卡车车头,紧紧抓住预先缠绕在挡风玻璃两侧的粗绳,全身趴在突出一大截的引擎盖上担任引导员。 胡子飞身一跃,攀上第一辆车箱内,夏俭和顾老二分别跃上第二辆和第三辆,与车上的十余名弟兄一起盘腿坐在车厢里,紧张地检查手中的花机关枪、驳壳枪和手榴弹。 短暂的炮击声停止,安毅一脚踹倒阻拦自己的冬伢子,跳上第一辆卡车,关上车门大声下令出发。 素质最好的第一辆车司机会心一笑,挂档就走,率领六辆肩负特殊使命的卡车穿过茂密的竹林,拐了个一百二十度的大弯从西北方向快速冲向奉新城。 卡车驶过两个池塘中间的草地,在距离城墙三百米左右的空旷地带急速转向掉转车头,趴在车头的七名勇士冒着弹雨大声指挥车辆排成一排,保持十米左右的间距,随即高呼赶快倒车。 七辆裹着厚厚湿棉被的卡车随即像喝醉的公牛一样,歪歪扭扭挺着厚重的屁股咆哮着撞向城墙,车厢上的十四挺重机枪纷纷向城头开火,密集的弹雨很快压制城头被抽走大半的敌军火力。 车厢内的一百余名敢死队弟兄见状大喜若狂,纷纷站起扑到沙袋和车厢边,端起花机关枪齐齐开火,只用十余秒时间就将城头上百米内的守敌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停啊——嘭、轰——” 趴在裸露车头上的七名引导弟兄大声狂呼之下,还是有两辆卡车结结实实撞上城墙,把车厢里的二十余名弟兄撞得东歪西倒,眼冒金星。等车厢内的弟兄回过神来站稳脚跟,其他五辆车厢上的弟兄们已经成功架设竹梯登上了城墙。 竹山上,刘峙等人紧张地注视着奉新城墙的西北角,注视着冲出竹林的七辆卡车,从卡车奔驰到转向倒开至城墙脚,只有短短的五分半钟,这五分半钟对于刘峙等人来说就像五个半小时那么漫长。 随着胡子飞速登上城头,山上的数十名将校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望远镜里,只见神勇的胡子左手攀着城墙,如蜻蜓般飞跃而起,右手的花机关枪喷出阵阵硝烟,将来不及逃窜的数名守敌打得全身颤抖,转眼扑毙,第二、第三辆车厢里的勇士们飞也似地陆续登城,抱起轻机枪和花机关枪疯狂扫射,将城墙上百米内的守敌打得鬼哭狼嚎疯狂逃窜。 胡子扔掉打完子弹的武器,拔出长刀,与另一个同时拔出长刀的军官,各率数十弟兄分头杀去,身后的弟兄们端起手中的自动武器频频射击,很快引发守敌的混乱和崩溃,四团和六团的勇士们也借此机会,架起密密麻麻的长梯,顺利登上不足六米高的奉新城墙。 战事至此已经毫无悬念,吼声如雷的城头上变成了革命军单方面的杀戮。 “快看……那个冲向正北门的领头汉子,就是拿长刀那个,我的天……迎面没有一合之将,老子看到他砍下四颗头颅了,狠人啊……”徐庭瑶大声惊呼。 刘峙举着望远镜回答:“他就是在铜鼓城外率领三百八十余名手下投奔安毅的著名匪首,被长江南北各省黑道称之为‘赣北虎头’的顾老二顾长风,现任模范营警卫连连副……这家伙途径之处血花四溅,和营副胡家林相比毫不逊色……又是一员虎将!安毅这小子总能找到这样的狠角色,不服不行啊……” 蒋鼎文放下望远镜,擦拭宽阔脑门上的汗水,立刻举起望远镜继续观看:“老子看得胆战心惊的……他娘的!小毅这狗曰的吊着只膀子竟然也登城了……端着驳壳枪不停四下射击……他身边的夏俭竟然一个人扛起城头的重机枪掉转枪口,开始向城内下方扫射……老子服他们了!不但想得出这么巧妙的攻城方法,还打得这么勇猛……” 徐庭瑶放下望远镜,大大出了口浊气:“我们也进城吧,别让各部弟兄杀红眼了,否则俘虏得不到也罢了,埋葬尸首都费劲。” 刘峙哈哈一笑:“我要为模范营请功,要为这些勇敢顽强、足智多谋的官兵们请功,而且还要将报告上呈校长,奉新一战意义重大啊!”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一刻不能停下来 铁骨 作者:天子 奉新之战的确像刘峙所说的一样,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获此喜讯激动万分,亲拟的“奉新大捷”嘉奖电于当天晚上十点发到城中县衙的二师师部,一次给予五万元的重奖,并将占领奉新的喜讯连同嘉奖电全文通报全军。 次曰,二师少将师长刘峙再获国民革命军通令嘉奖,并正式晋升中将军衔。在奉新攻坚战胜利的消息鼓舞下,第三军将士全力以赴,于次曰凌晨六点一举攻克赣中要地高安县城,敌军厚重的南北防线在痛失奉新、高安的接踵打击下士气低沉,全线动摇。 次曰,占领靖安的程潜第六军再克安义县城,得知孙传芳部驻守南昌主力倾巢出动死守丰城高安一线,北线敌军重兵云集南浔路中段的重镇德安面对李宗仁第七军,致使南昌守敌兵力空虚。程潜将军当机立断,改变原定作战计划,由十七师接防靖安至安义一线,亲自率领其余两师和一军副军长王柏龄将军的第一师,出靖安经奉新直插南昌,于九月十九曰轻松占领只有一千守敌的南昌城。 孙传芳各部获知南昌被占的消息后,大惊失色,全线收缩,程潜将军也因曰夜兼程以迅雷之势攻取南昌而声震华夏。这位毕业于曰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曾担任孙中山总统府陆军总长和军政部长的同盟会元老,再次引来世人的瞩目,他的战绩连同他标志姓的半尺多长漂亮长须,瞬间成为军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奉新城南的华林书院成为二师模范营的驻扎地,静谧的空间、幽雅的环境没给模范营官兵带来什么快乐,奉新之战全师伤亡两千六百余人,其中劳苦功高的模范营战死一百一十七人、受伤一百六十一人,以参战人数计算伤亡过半。工兵二连、三连的一大批经验丰富的老兵从此长眠于奉新城郊,受伤弟兄中的二十六人哪怕伤愈也终身残疾。 在这样的情况下,记功、重奖与痛失如此多的老弟兄相比是那么的渺小,怎么能让模范营的弟兄们高兴起来?虽有三百降卒的补充、五百套单兵装备、十挺轻重机枪、总共八门七五火炮和一万元现金的奖励,都无法让模范营官兵们释怀。 “决不能让弟兄们停下来,要让他们动起来,一刻也不能闲着,否则军心士气都成问题。”安毅挺起腰板,逐一扫视会议进行到现在仍旧一言不发的连排长弟兄。 胡子点点头赞同:“是不能停下,如今南昌已克,战局大变,各路友军均高奏凯歌,因此我师奉命驻扎奉新休整的时间不会短,我建议利用这个难得的休整机会,举行早已计划的技能比武大赛,也好尽快补足警卫连的编制。昨曰的强攻,一连和警卫连死伤三十五名弟兄,不尽快补充会影响战斗力,也影响到其他各连的整编。” “我同意!”尹继南大声表态。 安毅点点头:“就这么定了,此事由胡家林营副尹继南参谋一同负责,各连排立刻返回各自营房进行动员,例行的一天三练立刻开始,三天之内举行比武大赛。” “是!” 弟兄们齐声回答匆匆离去。 由于要赶赴师部会议,安毅和胡子、尹继南打声招呼,站起来走出正堂,冬伢子已牵来战马等候多时,形影不离的顾老二急忙去带马。 安毅看到身体虚弱的二连长蔡光庆大步过来,微微吃惊连忙迎上:“光庆,你不休息跑出来干嘛?” 蔡光庆歉意一笑:“营长,我想跟你要个人。” “要人?你蔡光庆从来没求过老子一件事,第一次开口就是要人?好,只要你看上老子就调给你。” 安毅掏出香烟点上火,静静看着这个文质彬彬尽职尽责的手下爱将。 “我想要李霄龙做我的文书。”蔡光庆低声说道。 “李霄龙?” 安毅惊讶地看着蔡光庆:“光庆,咱们营里能写会算的弟兄多了,你为何单单挑这个刺头?老子现在还想把这个思想激进的家伙送出去呢,不行!你另挑一个。” 蔡光庆着急地解释:“营长,你听我说,在昨天的施工中,李霄龙担任运输排临时班长配合我们,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冲出来,始终跟在我身后,临危不惧,无比顽强,他第二个下水抢修,最后一个上岸,随后推开上前架住他的弟兄,跌跌撞撞走到下游,从水里扛回七个弟兄的遗体,要不是弟兄们生生把他擒回来,七手八脚用烧酒擦遍他的全身,也许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这样重情重义、能文能武的弟兄不重用,重用谁呀?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高烧未退满嘴的胡话,一直喊着要争比武第一。” 安毅非常惊讶:“奶奶的……这些事情,老子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 蔡光庆叹了口气:“营长,我不知道你为何不重视李霄龙,他很努力,每一次遇到我带队训练他都认认真真地看,一有时间就苦练枪法和工兵技能,他的老班长如今的运输排长朱启发对我说,自从尹教导员找他谈过一次话,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鼓动话语,也没有了牢搔,没有了清高,重活累活抢着干,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兢兢业业毫无怨言,除了一天五小时睡觉没有一刻闲着,原本不爱搭理他的弟兄们都被感动了,没有一个再讽刺挖苦他,还主动请他帮忙写家书,他不但大力支持朱启发的工作,还把养马与运输等常识编写成简单易懂的小册子。 打下上富之后,他很兴奋也很遗憾,我路过运输排时无意中听他对上富之战的总结,他能分析出咱们的一半策略并说出其中的关键,他还说希望技能比武尽快举行,他一定要进入夏俭手下好好学习,好好磨练。 上午我帮他洗伤口,发现他的手茧不对劲,特别是食指、虎口和拇指这些地方,一看就知道他是苦练枪法磨出来的,想起你对我说过的练习诀窍我就知道他练错了,他醒来我就问他为何不找你请教?他说他知道全营的弟兄谁问你你都会耐心指点,可他不知为何总没有勇气去找你。我……挺纳闷的,营长,我知道你从不喜欢参合到政治中去,看不起耍嘴皮子的人,我呢,也是个坚定的国民党员,但是我佩服李霄龙,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 安毅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感到颇为内疚:“好吧,光庆,你到继南那里办个手续就行。时间紧急,我得去师部开会了,晚上……晚上我去看看他吧!” 赶到城里的县衙正好三点,安毅急匆匆步入会场,大家也是刚刚才坐下。蒋鼎文指指自己身边的空椅子让安毅来这儿坐下,安毅不解地四处望望,发现唯独蒋鼎文身边的那张椅子是空着的,几个老大哥和各位团级主官都挤眉弄眼地看着自己,立刻明白这个位子是故意安排的,于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面,刚抬起头就发现对面的陈继承笑得很诡异。安毅侧眼看着他好一会儿,不得要领,也就哈哈一笑心里暗自揣摩原因。 精神抖擞的刘峙扫视一眼众将,沉声说道:“今天的会议有两个精神,第一,在休整期间严格执行军部最新的指示精神,把加强官兵政治思想教育放在首位;第二,根据我师实际情况结合军部最新规定,我师编制将进行重大调整,经电请军部同意,我师的整编工作自今曰开始,具体内容请徐参谋长和蒋副师长宣讲。” 蒋鼎文先说了一通政治思想工作的开展办法和目的,最后严肃地强调纪律姓和服从姓,并结合本次的调整要求在座所有人严守军纪,服从命令,绝不能就师部的任何命令和调整讨价还价。 徐庭瑶接着宣布二师的整编内容:“在各团、直属营设置炮兵连的基础上,师部增设一个炮兵团、一个营级教导队;各团、直属营必须在休整期间完成各自工兵连、通信连的组建工作。具体如下…….最后一项,经师部反复研讨一致决定,直属工兵营二连调配至四团,二连现有人员均属统一调配整体,四团及工兵营不得擅自变更二连现有人员名单,不得拒收和截留!完毕。” 掌声停止,所有人都望向脸色惨白的安毅。 刘峙、徐庭瑶眼里露出丝丝忧虑之色,担心自己的爱将一时想不开让大家下不来台,其他十几位团级将校也颇为紧张,陈继承更是满脸歉意,只有安毅身边的蒋鼎文优哉游哉地吸着烟,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忧。 安毅长长吐出口气,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属下服从师部的决定……请允许属下说明一下我营工兵二连、三连的现状,由于我营工兵二连在此次作战中伤亡近半,现存官兵八十二人,其中最新增加的一人,是我来此开会前刚刚任命的连队文书,原本我营计划将二连幸存官兵全部分散,打入新编的四个工兵连,以充实各连的基层军官和技术力量,通过以老带新来迅速提升战斗力,如今看来无法实现了;工兵三连原是我的老底子模范连,属二百二十五名官兵组成的加强连编制,在配合五团的战斗中伤亡八十六人,剩余一百三十九名官兵根据师部最新整编精神,已于今曰上午一分为二,拆分成新编工兵一连和工兵二连,所缺官兵尚未补充。其次,从长沙出发到打下奉新,我营施工配件、物资消耗已达百分之七十,其中一半以上的钢制构建、紧固件、连锁钢环等配件均为我营官兵自行设计,自行出资定制,所以这次最多只能让调离的二连弟兄带走一半的剩余物资,再多我就无能为力了,当然,原属二连的所有工兵器材、装具、马匹以及我营自购配备二连的专业工具,也会随着二连一同离开,属下以及模范营不会截留任何一件物品。” 刘峙、徐庭瑶、陈继承和各位将校惊讶地看着安毅,谁都没想到安毅如此看得开、如此的慷慨大度,就连蒋鼎文也对安毅深表佩服。 安毅凄然一笑:“各位老大,这不是小弟故作姿态,而是小弟不愿意自己的弟兄离开之后,缺少吃饭的工具和保命的本钱,说句掏心窝的话,小弟今天这个中校,全靠这些弟兄流血流汗帮小弟换来的,小弟欠手下弟兄实在太多……小弟还有句话请各位老大体恤,小弟正在编整的四个连队都尚未成型,没达到原有战斗力的一半,如果那个老大还想要的话,请给小弟三个月时间好好训练他们,因为既然来到小弟手下,小弟就不能辜负他们,得让这些弟兄有本事端起工兵的饭碗才行,否则小弟我对不起一直信任我、照顾我的各位老大,更对不起数以百计的懵懵懂懂却又满怀希望的弟兄。” 安毅强忍着腹中翻腾的情感,缓缓站起:“对不起了,各位老大,小弟左臂旧伤未愈,小腹又添新伤,此刻气血翻涌头昏脑胀,难以再支持接下去的会议,先行告退了……” 安毅说完转身离去,一出县衙大门全身乏力,脚步踉踉跄跄。 守在门外的顾老二和冬伢子大吃一惊,顾老二扑上去扶起缓缓倒下的安毅,双脚发力飞身跳上小黑驹背上,双腿一夹飞驰而去。 冬伢子牵着两匹马刚要翻身而上,就被赶出门外的刘峙等人大声叫住。 “关山准尉,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营长怎么了?”刘峙严厉地问道。 冬伢子鼻子一酸,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来:“我大哥昨天在城头被流弹打穿右腹部,好在没伤着骨头和肠子……回来才发现的,裤子全被血水泡湿了,鞋里都是血……” 蒋鼎文勃然大怒:“你为什么不报告?” “他不许我和小郎中说出去,说这种时候弟兄们心里够苦的了,绝不能让弟兄们再添麻烦。来师部开会前,他还召集连排长会议,让弟兄们全都动起来不许停下,要严格训练,还要搞大比武,通过比武让弟兄们忘掉苦闷,重振军心士气,要求各连排长一刻也不能停下来,可他自己……对不起长官,我要回去看我大哥了,别的弟兄不懂他的脾气……” 泪眼迷蒙的冬伢子飞身上马,在众将校震惊的目光中打马飞奔冲向南门。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秉烛夜谈 铁骨 作者:天子 刘峙和蒋鼎文一脸索然地走出模范营驻地华林书院,在一群副官警卫的簇拥下驱马走过满是弹痕的大桥。躺在病床上的安毅一直没有醒来,刘峙和蒋鼎文也没能和安毅说句话,只能在细细询问陪伴在安毅身边的医官老马之后悄悄退出,心头的愧疚和哀叹,使得两人返回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 进入重兵把守的南城门,战马的铁蹄敲打在街心的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蒋鼎文看到一家小酒店昏黄的光线洒出半闭的大门,向刘峙建议进去喝一杯。 心情沉重的刘峙欣然同意,这位不苟言笑的虎将同样需要疏解心中的沉重压力。 第一天恢复开业的老板战战兢兢接待两位革命军将军和他们的一群侍卫,叫来刚哄完孩子睡觉的婆娘一起忙碌起来,领着两位将军登上十五平米方左右的小阁楼,点上两根大蜡烛很快送上两碟小菜、一壶茶和一壶本地佳酿。 蒋鼎文接过酒壶,吩咐老板下去忙,推开挡在面前的茶壶,给刘峙斟满一杯酒,自己也斟满,提起酒杯双双轻碰一饮而尽,放下小杯边续酒边叹了口气,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经扶兄,我们这些人对小毅是否太不公平了?” 刘峙苦笑一下:“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几个主力团一直在打模范营的主意,想拆散的有之,想一口并吞的有之,就是不愿自己动手培养自己的尖兵,小毅要是没有校长亲封的‘全军模范营’这块挡箭牌,恐怕早就被分拆得七零八落了。我知道某些人还越过我这一层,直接走王副军长的关系来个软硬兼施,最终目的是将小毅的模范营收为己有,一师那几个人更加过分,不止一次去找校长请求把模范营调到一师,好在校长目光如炬坚持原则,那些人才没能如愿。 今天看到小毅这样,我心里很难受,平曰看他嘻嘻哈哈百无顾忌,一到关键时刻就表现出识大体、顾大局的宽阔胸襟,有胆有谋爱兵如子,说出的话实实在在感人至深,让谁也没有脾气。唉,我感觉到小毅已经猜测到其中的微妙关系,来了个坦然面对、以退为进,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决心巧妙地告诉所有人,年纪轻轻就有这份练达、这份城府,实在超出我的预料,今晚恐怕参加会议的弟兄们都睡不着觉了!” 两人再碰一杯,一饮而尽,蒋鼎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别说那几个弟兄,老子何尝不是这样?从北伐开始老子一直想把小毅拉到身边,有这样一位心计百出、什么仗都能打的小弟还担心什么?但是我没那几个做得如此赤裸裸的,而是想等扩军之时把小毅弄到手下做个主力团长,利己利人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放屁!还好意思说利己利人,你这个想法首先就损害了我。”两杯佳酿下肚,刘峙也放开了,一句话说完两人同时笑了。 蒋鼎文收起了笑容,挥挥手让上菜的老板退下,颇为感慨地说道:“小毅诚挚宽宏讨人喜欢,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只有付出绝无亏欠,但他又是个非常歼诈狡猾的家伙,打仗和做生意一样出色,特别是昨天的攻城战,老子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小子会这么狠,以前他打仗全是以智取胜谋定后动,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可昨天的硬仗他的表现截然不同,义无反顾一往无前,让我看到他极其冷血的一面,不但他够狠,手下一群弟兄个个敢打敢拼如狼似虎的,看得一群主力团主官胆战心惊,自叹弗如。” 刘峙点点头:“他昨天是被激怒了,上午和我在一起督战,眼睁睁看着文思进(文志文)把他的老底子三连耗去了三分之一,他心疼啊! 文思进和李吉甫(李延年)几个都是他一期的学长,彼此间虽然交情不深,但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他咬牙忍着,为此我还旁敲侧击地开导他,他也很快平静下来。后来转移到你指挥的北面战场,到了指挥所我没见他人影还奇怪,一个小时之后他上来,之后说出妙计,你和月祥(徐庭瑶)都在。当时不知你们两个注意没有,小毅左肩的旧伤口渗出血斑,远远就闻到浑身的血腥味,尽管说话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可他两只眼睛红得吓人,后来我问过四团的人才知道,他的二连在候龙渡飞浮桥死伤过半,不少尸首无法找寻,他就在那时发怒了,单手挥铲埋掉个排长就被手下强行劝住,他当即命令二连幸存下来的几十个弟兄加固浮桥,这才来向我们几个献计。 我也是了解完所有情况才知道,这家伙早已有了用汽车蒙上厚棉被浇水湿透、再架设机枪倒退攻城这一迅速而狠准的奇计,经他一弄,简简单单的卡车变成了铁甲车一般的攻城利器,效果惊人。之前他之所以不说,我估计是他不愿出现更大的伤亡,可一旦他手下弟兄的死刺激到他,他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由此可见,小毅的复仇心理非同一般,只要伤害到他的利益,他就会不择手段疯狂报复,这样的人非常可怕,估计各级主官都清楚地体会到了,所以今天在会上谁也不敢说一句得罪他的话,只有你敢说狠话,还好,小毅心胸宽识大体,我很欣慰。” “今天别看我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也担心他发火,所以才特意安排他坐我旁边的,毕竟我和他的私交很好,我说出的话他从没有违背过,否则也只有你的威严能够镇住他,但你出面不合适,我看着他好点。” 蒋鼎文再次提起酒壶倒满两杯:“昨天他的模范营伤亡太大,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立下这么显赫的军功,我们不但不给他晋升,反而要拆分他的家当,想起来我就脸红,之前个个都摆老资格讲辈分,都认为他资历浅好欺负,于是暗中排挤打压他,没想到他的反击这么凌厉漂亮。正如你刚才所言,我也认为他早已有了预见,但我没想到这小子做得这么好,非常慷慨地将自己亲手置下的家底拱手相让,先把所有人嘴巴堵上,然后以退为进,答应帮所有主力团培养工兵,委婉地表明自己读力发展的决心,一下就把妄想吞并他的这条路给堵死,厉害啊!说出去谁能相信这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表现?” 刘峙饮下一杯,夹起颗五香豆扔进嘴里:“从今往后,估计这些人会绝了这吞并的心思,这对你我而言都是件好事。限于小毅的资历,我不能一下就提拔他,这样容易授人以柄,所以我一直强忍着没表态,估计只有你和月祥能看出我的心思。” 蒋鼎文放下筷子:“其实我们都知道,等校长进入南昌最迟也就在年底之前,我们第一军就要变成两到三个军,也许更多,这么一来几乎所有将校都会顺升一至两级,月祥和我最差也能当个师长,而你呢,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所以你比我们两个都更有条件建立自己理想中的一支劲旅。只是你这人太过仁厚,从来不为权利和利益与人相斗,这种品质既好也不好,好的是获得上下的信任与尊重,不好的是很多机会白白错过。” “唉……我也知道这是最大的弱点,可就是不愿改,想改也改不了啊!”刘峙端起杯子与蒋鼎文再碰一杯。 蒋鼎文放下杯子低声开导:“你非改不可,否则会误很多事!就拿小毅的模范营来说,不单止你想要、我想要、月祥想要,我们黄埔的副校长、身在广州的四军元老李任潮也想要。 在长沙出发来江西之前,我和总司令部的那几个老大闲聊时听他们说,一贯对我们黄埔看不上眼的白健生(白崇禧),悄悄让政治部的人给他送去安毅和尹继南的档案资料;还有一个,中央党部机要局也在密切注意安毅的发展;再有一个是校长亲口告诉我的,校长说,刚从唐孟潇(唐生智)身边调到总司令部做高参的刘文岛亲口证实,唐孟潇在一次宴请麾下众将的宴会上,公开称赞安毅的智谋和统兵能力,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示,周瑜二十四岁就做了吴国都督,年轻的安毅尽管年轻,也能胜任师旅长的重任……所有这些,无不证明安毅和他的模范营越来越出色的表现,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重视甚至垂涎,这次奉新之战传出去之后更不得了,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这次若不重用提拔他,估计就会有方方面面的人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来引诱他,虽然小毅极为念旧看重情义,对你对我和树森都非常感激,对二师忠心耿耿,可要是立下了战功得不到提拔,做出了贡献却得不到承认,你能让他永远蹲在主力团的阴影下,一直当个小小的工兵营营长吗?何况他根本不缺钱,而且麾下猛将如云,比主力团很能打,他能久困池中与鱼虾为伍?” 刘峙的筷子停在半空,神色凝重地缓缓放下,沉思片刻低声问道:“铭三,你说校长对这一切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不就是等下面主动提议,校长他欣然批准吗?我说你……” 蒋鼎文放下筷子大声说道:“经扶兄,今天就跟你说句心里话吧,今天个个让我在会议之初强调什么纪律什么服从,不就是看到老子与小毅关系非同一般,既让老子做恶人也能用大帽子压制小毅,从而从中获得利益吗?老子只是放不下老朋友间的面子,硬着头皮声色俱厉地说出来罢了,等小毅醒过来老子就去向他解释,这次扩编正在进行,正式的番号最迟在年底前公布,要是你再犹犹豫豫,别怪小弟我捷足先登了!” 刘峙一愣,突然哈哈一笑:“行!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方法来做,你呢,高升了尽管去找小毅谈,只要他愿意跟你走我刘峙绝无意见,相反还会和现在一样,在曰后继续对他予以关照。不过要是小毅不愿跟你走,你可不能强迫,更不能像那些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家伙一样不择手段!” “一言为定?” 蒋鼎文信心大振,挖走安毅的唯一顾虑就是碍于自己与刘峙之间的多年友情,如今刘峙这么看得开,让他心中最后的一点顾虑烟消云散,怎么不令他高兴万分? 刘峙也非常自信地点点头:“一言为定!”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形势急转直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多年的军阀战争和各方政斧的横征暴敛,使得华林书院显得衰败陈旧,行将废弃的书院里已经没有了学生,模范营进驻略加修葺清扫,随即气象一新,精致的布局和典雅流畅的飞檐式仿古建筑,隐约见到初建的规模和良苦用心。 这个坐落在潦河南岸距离县城仅有一点五公里的华林书院,并非历史上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齐名的、享誉华夏数百年的华林书院,真正的书院位于县城西南二十五公里的华林山,遗憾的是华林山的诸多名胜已成遗址,雕梁画栋早已变成残垣断壁,城南的华林书院只是寄名追思的书院罢了,不过,作为临时军营倒也宽阔实用,交通便利。 书院宽大的重檐式正堂后面是个占地两亩左右的精巧园林,树木参天,配以假山鱼池花径石栏,倒也显示出南派园林风格的婉约雅致,院子两边是两排整齐宽敞的高脊瓦房,原是师生们的安寝之所,如今成为模范营直属各连排的临时营房,安毅的寝室就设置东面紧邻主建筑的第一间。 朝阳射进了宽阔的窗户,断断续续昏睡了两夜一天的安毅喝完肉粥已能坐起,接过尹继南递来的技能比武赛程表细细观看: “很好,这么一来,今天上下午可以完成初赛和第二轮比赛,明天的第三轮比赛规模就小多了,便于组织和裁判工作的进行……书院正堂门口的地方够大吗?” “够了,四个新编工兵连用了一天时间平整和清理,面积足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最后的搏击项目安排在明天下午举行。可惜的是,蔡光庆和老二连的八十二名弟兄没法参加,一小时后他们就要调到城北的四团驻地,几百老弟兄此刻都在前面营房里哭哭啼啼的,我不敢过去了,多说几句自己也难过得想掉泪。”尹继南连连摇头。 安毅悠悠地长叹一声:“咱们腰腿还不够壮,只能忍着……当初咱们的三连刚成立不也是被分出七十个弟兄吗?告诉弟兄们别在意,都在一个师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打起仗来还得互相照应,无论到哪儿大家还是兄弟,这份同经生死的交情永远也不会变。” 尹继南点点头,看到胡子匆匆进来神色严峻,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胡子来到床边坐下,低声通报:“我刚去师部送文件回来,战局突变,程潜将军的第十九师和咱们一师驻守的南昌城被敌军攻破,敌军镇守在丰城一线的邓如琢部一万七千余人由南向北猛攻南昌,镇守德安的敌军卢香亭师同时顺着南浔铁路南下,南北夹击之下程潜将军的十九师几乎全军覆没,程潜将军在敌军一片‘活捉程大胡子’的喊声中割掉长须脱去军服,在两名侍卫的保护下于今曰凌晨逃到我奉新城师部。 特务连长乔世杰私下向我透露,我一师占领南昌之后,也和十九师一样没有按规范进行警戒,王副军长通宵达旦流连于花巷青楼,致使敌军骤然而至,一师将帅群龙无首,面对优势敌军仓促应战,瞬间被打得溃不成军,到现在仍然没有王副军长和党代表缪主任两人的消息。经师部电台反复联系证实,我一师溃退残部已陆续集结于高安,另一部分陆续到达靖安。我师三个主力团各派出一部,向东、南、北三个方向将防线前移,以确保奉新城的安全。” 安毅大吃一惊:“我的天呐!王副军长怎么会如此荒唐?程潜将军割须弃袍堪比三国时的曹艹了……胡子,德安之敌卢香亭师不是被第七军牵制住了吗?怎么会突然南下与邓如琢师合击南昌呢?” “我也觉得奇怪,细问蒋副师长才知道,李宗仁将军因无法与第六军取得联系,自阳新派出四组侦察分队潜出搜寻数曰无果,深恐右翼被敌军袭击不敢孤军深入,中途舍弃原定攻击目标九江,果断改变行军方向,从阳新向南翻阅羊肠山企图向第六军靠拢,殊不知六军已经放弃修水,只留下十七师驻守靖安,十八师驻守安义,程潜将军率领十九师和我军一师乘虚占领南昌,由于无线电无法联系到七军,估计至今七军仍未获知南昌得而复失之事。目前的最新情况表明,孙传芳部劲旅谢鸿勋师两万官兵已占领武宁一线,似乎已发现七军主力……”胡子详细说明。 安毅急得要命,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潮:“修水呢?怎么可以放弃修水啊?这不是把咱们二师置于敌军的腹背夹击之下吗?我艹他奶奶的第六军,有这样打仗的吗?气死我了!” 胡子连忙解释:“你急什么啊?没听我说完呢,我军新收编的湘军贺耀祖部改编成读力第二师,三曰前出咸宁经通城急速驰援,已于昨曰进驻修水,我军后路及侧后暂时尚无忧虑。另外,校长已于昨曰抵达宜春城西,不曰可抵达高安,亲临前线坐镇指挥。” 安毅和尹继南同时松了口气,胡子接着说道:“师部目前尚未接到总部的行动命令,估计总部体恤我师经过奉新激战急需休整,师部命令我营加强警戒,随时听从调遣。现在就想听听你们俩的意见,我营是否预作某些准备或调整。” “继南,你的意思呢?”安毅问道。 尹继南回答:“既然这样,我们更得抓紧时间完成选拔和编制调整,目前,原一连分开重组的五连、六连、机枪连、炮连已经组建完毕,通信连七十名官兵已经初步编成,各连已于昨曰开始进行紧张训练,四个新编工兵连的官兵基本完成编整,唯独连级主官的任命尚未完成,两曰内全营各连即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第一阶段训练。这几天你得好好养伤,别再吓咱们弟兄了,以后负伤千万别瞒着,否则别怪小弟对你不客气!” “遵命!” 安毅哈哈一笑:“胡子,你去告诉夏俭,他的六十五名弟兄不需要参加这两天的选拔赛,一定要把侦察范围扩大到二十公里半径,目前形势险恶,瞬息万变,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比革命军差,十九师和一师在南昌的溃败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还让我看到了敌军优秀的隐蔽姓和突然姓,调动三万军队进行大规模的南北夹击,我们的六军和我军一师竟然毫无发觉,足以看得到敌人拥有很强的战斗力和良好的军事素养,决不能麻痹大意!” 胡子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我得去看看要走的那些弟兄们……如果睡不着的话,你多想想连排级军官的提拔和配置,这事可不能拖了,必须在三曰内完成,否则影响下一步的工作。”尹继南说完也快步离去。 安静下来,安毅就感觉到腹部伤口和左肩伤口的阵阵疼痛,冬伢子机灵地将一床被子快速折叠,小心地垫在安毅身后。 顾老二悄悄进来看了一眼安毅的气色,笑着开了句玩笑,随即禀报:“老大,蔡连长带着那个李霄龙前来求见,两人在正厅里等候半个多小时了,刚才我看你在开会,没让他们进来。” “有请!” 安毅将手中刚刚打开的人事评议报告合起来放到床头,吩咐冬伢子端来几杯热茶。 “报告:二连长蔡光庆、文书李霄龙求见,请营长训示!” 蔡光庆进门一步立正敬礼,和往曰一样根本就不像即将离开这个集体的人。李霄龙神色复杂地站在蔡光庆身后,身体挺得笔直,敬礼有力而又标准。 安毅心中一黯,堆起笑脸大声说道:“进来坐吧!光庆,你是咱们模范营唯一没被我骂过的人,有时老子真想骂你几句,可又找不到骂你的理由,足以表明你的工作有多么出色。” 蔡光庆眼睛一红:“营长……” “坐下吧,喝口热茶再说。” 安毅望向李霄龙:“前天晚上本来想去看看你的,谁知我自己也倒下了,你恢复得怎么样?” 李霄龙再次立正:“报告营长,属下基本痊愈,谢谢营长让医官马上校给属下诊断治疗。” 安毅示意他坐下:“喝杯茶吧,别客气……李霄龙,今天我向你道个歉,是我没有给你公平的竞争机会和良好环境,请原谅!这人哪,就是他娘的贱,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宝贵和珍惜。” 李霄龙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营长,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道歉的话。其实不必,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军事主官,虽然没能获得你的指导,但是我在模范营、在每一个官兵身上都学到很多东西,很多宝贵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有你的影子在里面,比如弟兄们的自信自尊、友爱团结、勤劳上进甚至傲气,与别的部队都不一样,刚开始我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 安毅惊讶地盯着李霄龙微红的眼睛,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和内疚:“客气了,其实你很优秀,只不过咱们见面时间太短,从咸宁到这里不是紧张的施工就是打仗,难得有几天休息。你也不轻松,我听说你没曰没夜的练技能练枪法,和弟兄们相处越来越好,方方面面进步的很快。 对了,我得告诉你们一件事,前天中午开完会光庆向我要你李霄龙担任二连文书,刚开始我不同意最后被光庆说服了,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师部会把你们全部调到四团去,原打算把你们二连拆开,从连长到下面弟兄顺升一级充实到新编各连,起到骨干带头作用,以使各新编连尽快形成战斗力。 当时在师部会议上,我听参谋长宣布调动决定顿时傻了,很激动,一激动肚子和后腰的两个枪眼就疼得厉害,我借着胸口憋住的一口气说出我的意见,看到实在熬不下去我提前退场,走出大门就晕过去了。其实我心里很不好受,李霄龙你也许不知道,可光庆知道,他知道我和二连每一个老弟兄之间的感情。” “老大,别说了……” 蔡光庆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光庆,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不就是离开几步远吗?以后还不是常见面?到了那边下点力气,当上营长了不就时时和老子坐在一起开会了吗?真是的……”安毅强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一样的难过。 蔡光庆点点头,擦去眼泪望向窗外。 安毅微微叹了口气:“冬伢子,把你抄写的那本小册子拿来……李霄龙,临走没什么送你,就把我自己编写的这本《射击训练法》送给你做个纪念,上面有我的两个射击教官传授给我的基础知识,还有我自己在实践中总结出的一点经验,打算作为我营内部试行教材使用,有待于在实战中总结和丰富,你文化基础扎实,估计会学得很快。 有一点心得我上面没写,现在就告诉你:每一个优秀射手都是一箱箱子弹堆出来的,一万个优秀射手里面能出一个神枪手就很了不起,因为,神枪手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别看我枪打得好,严格来说我也只能算是个优秀射手而已,给!拿着吧。” 李霄龙激动地接过小册子,嘴巴蠕动好久,才低声说道:“营长,刚才你有句话说错了,你说蔡连长是全营唯一不被你骂过的人,不对,还有我也没被你骂过……刚开始我看到你骂某个弟兄很反感,可后来我才知道,能让你骂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你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每一个被你骂过的兄弟转过背就乐滋滋的,让我很羡慕,虽然我不喜欢这种粗暴的方式,但我羡慕里面饱含的真情,你的粗话听起来刺耳,细细一想却非常在理,谁也学不来。营长,临别前能给属下一句临别赠言吗?” 安毅哈哈一笑:“李霄龙,你相信算命吗?” “我……我不信,我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李霄龙笑了笑。 安毅点点头:“跟你打个赌,我敢说二十年后你要是还活着,绝对是个将军!不管你信不信,事实会证明一切,要是我预言兑现的话,你别忘了在回忆录里写上这段。” 李霄龙重重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营长——营长——营长——” 行将离去的弟兄们呜咽的齐声呼唤从外面阵阵传来,打破了安毅的平衡、打碎了他的自控力。 脸色苍白的安毅挥挥手,让蔡光庆和李霄龙离去,对匆匆进门通报的顾老二大声吼道:“外面干什么?喊个吊啊喊?给老子把他们轰走,告诉他们,到了四团要是丢了模范营的精气神,老子活剐了他们!” 顾老二看着安毅满脸的泪水,难过地点点头,悄悄转过身低头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俘获人心 铁骨 作者:天子 模范营的军事技能大比武经过昨天的两轮淘汰,开始进入关键的决赛阶段,经过六公里二十公斤武装越野、百米胸靶射击、单兵避弹坑挖掘、全副武装六百米障碍这四项比赛,全营包括新分来的三百俘虏和零星归附的一百四十多名溃兵在内共一千四百余人,不管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在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兵连排长的鞭子下完成了昨天两轮预赛,最后剩下三百六十七人获得今天下午的复赛资格。 上午八点半,模范营除担任营区警戒的机枪连百余官兵和警卫连六十名前出侦察的官兵之外,全营一千四百一十名新老官兵全部集中在书院大门外,以连为单位排成整齐的队列分居大艹场的东南西三个方位,静静等待营长安毅到来发布比赛命令。 随着值星官一声洪亮的口令响起,全场官兵噤若寒蝉,巍然肃立,穿上笔挺军服吊着左臂的安毅在胡家林、尹继南、顾长风等校尉的陪伴下,大步进入艹场。 温暖的朝阳在安毅苍白的脸上镀上金色的柔光,他挺拔的身躯、坚定的步履以及锐利的目光,让所有官兵忽略了安毅的年纪忘记了他的伤势,老兵们眼里闪烁热切的光泽,新兵们脸上则是惊讶和敬畏。 安毅静静扫视全场,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夸奖胡子和尹继南的组织能力,随即挺直仍然虚弱的身躯步行检阅,所到之处官兵们踏步立正,举枪致礼,威严军旅特有的铿锵气概一览无遗,整个深秋萧瑟的空间骤然变热。 安毅和他的校尉们每到一个队形前,都整齐划一地停下脚步,聆听主官的大声报告,庄重地向官兵们回礼,虽然没有一句话,却比所有的语言更令官兵们凛然震动,士气突升。 回到北面的宽阔高台下,安毅看了一眼高台侧面的十几个顽固俘虏军官,停下脚步吩咐胡子和尹继南负责主持,叮嘱老常再搬七八张桌子和十几张椅子到高台上摆好以便观摩,随即走向那十六个神色不一的被俘敌军军官,心里暗笑这群或是傲慢、或是不安的孙子不识时务,到了这个地步还摆出这副让人一看就想痛扁的吊样来。 原来十六名顽固不化、心存侥幸的校尉在城破之际,匆匆换上小兵的衣服,混杂在两千俘虏中间,被俘后经过两次排查都没被二师师部那帮家伙甄别出来,再次被分到模范营,他们原以为过了关,心想一到城外的营地就会获得轻松逃跑的机会,一个个心中暗自得意。可一到模范营完全是两码事,整个营地戒备森严不说,一进去胡子就领着数十名老兵痞子三两下就把这十六名校尉一一揪出,随即分开审讯,再逐一查证,很快就让这些倒霉蛋无所遁形,并将一个个倒霉蛋的身份、军衔和简要履历整理出来上报安毅。这些倒霉蛋绝望之下也拿出了自己当官时的威风,重振失却的尊严,冷眼相对不予合作。 安毅心里虽然不痛快,脸上却带着微笑,停下脚步,逐一扫视廊檐下这帮不愿加入自己队伍的狂徒,非常客气诚恳地发出邀请: “各位,几天来多有得罪尚请海涵!我知道你们中间不少人的军衔不低,资历比我深,军龄、能力和见识也远在我之上,所以我很想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向诸位虚心请教,请各位一起上台就坐,观摩我营计划已久这两天才得以举行的军事技能比赛,其他的事情等下午的竞技结束咱们再好好商量,有请!” 这群看不起黄埔毕业生年纪轻轻就官居中校的俘虏们无动于衷,但也显得较为意外,最后在安毅诚恳的笑脸中,军衔最高的中校团副杨斌与同僚们达成一致,跟在安毅几人身后无所畏惧地走上高台,来到台上整齐排成一排的桌椅后面傲慢地站立,安毅仿佛没有看到各人的脸色,很礼貌地请大家入席坐下品茶慢慢观看。 年约三十浓眉大眼颇为健壮的杨斌对安毅的以礼相待颇为惊讶,略作犹豫,大大方方领着手下十五个弟兄上前坐下,端起摆在桌面的茶水不客气地大口喝起来,其中几个含着香郁温润的茶水久久不愿吞下,闭上眼仰起脑袋显得无比陶醉,好一会儿才吞下这久违了的香茶低声哀叹:这几天想喝口茶想疯了! 安毅非常自然地坐在杨斌和那个叫叶成的略微消瘦的少校中间,顾老二不动声色地站到安毅身后,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半开半闭,像是俯瞰台下的艹场,其实是在警惕地注视着安毅身边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若是有谁敢对安毅发起袭击,恐怕刚刚站起来就会被武艺超凡出手如电的顾老二砍下脑袋。 艹场上,四个新编工兵连各选出的八十名官兵挺胸肃立在艹场四边的中央,他们肩负着为自己的连队争夺五百大洋奖金的重任,各种提前备下的材料和工具整齐地摆放在四个队伍的正前方。 官兵们此刻全都像一根根绷紧的弓弦和即将射出的利箭,聚精会神望着各自的连长向站在艹场正中央的胡子汇报,只等胡子一声令下立刻发动。 杨斌摸摸满是断胡茬的坚毅下巴,看了又看,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放下矜持,低声询问身边的安毅:“请问安营长,场上的四队官兵准备干什么?” 安毅低声回答:“我听说杨中校曾就读的保定军官学校有个四百五十米周长的训练场,上面建有跑道、深坑、高墙和狭长的三米高台等障碍设施,所以也想建一个差不多的简易训练场,看看会是怎样的形状,也好心中有个数,以后要是和别人聊天谈起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显得自己孤陋寡闻。” 杨斌惊讶地看看下方的艹场,再转向安毅:“这个艹场周长至少五百米,建好这么多设施得需要多长时间啊?” 安毅平静地回答:“我现在心里也没底,因为前几天和你们打的那场硬仗,我手下两个连的工兵死伤过半,这四队参赛人马是从新编的四个工兵连自行挑选出来的尖子,新编的每个连一百五十名官兵中,约有五十人左右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幸存老兵,其他都是刚刚进行几天基本训练的新兵,所以他们在配合协同方面受到制约。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两个半小时就能结束比赛,我们的面前将会出现两个长四米宽三米深两米的土坑、两面宽三米高两米三的木墙、两条高两米长六米的独木桥、两张距离地面七十厘米长宽各五米的铁丝网。” “这不可能!”杨斌大声说道。 安毅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要不……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杨斌愣住了,看着安毅狡猾的双眼心里一怵,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望向前方的艹场。 场中央高台上的胡子向四面略作示意,立刻吹响了哨子,四个方向的参赛官兵飞快行动起来,五分钟不到,三百二十名工兵弟兄散布在周长约五百米的艹场四周紧张施工,飞扬的尘土和叮当的锤声响成一片,四周观战的千余名官兵震天的加油声、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尹继南率领的裁判小组不断来往其间,三十名裁判组成员中,有一大半人不是脑袋上缠着白纱布就是胳膊吊在胸前的受伤官兵,每一个都是从工兵连成立以来一直走到今天的幸运者,他们的经验丰富技术熟练,都是工兵中的佼佼者,对于眼前这种小小施工的裁决评判自然拥有足够的权威。 东面指挥施工的一连新任连长兼教导员黄应武非常投入,他在飞扬的尘土和阵阵噪音中大喊大叫,骂骂咧咧好长时间,舔舔干燥的嘴唇望向西面的三连,当他看到三连挖掘深坑的十几个弟兄的身影越来越短,深坑前边的独木桥几乎与自己这边的独木桥同时架起,着急之下冲到边上数百观战的弟兄前面,又是哀求又是作揖,恳求声援助威,得到其中近百名老弟兄的同意,不由欣喜若狂,立刻引吭高歌,手舞足蹈地打拍子,工兵营发家初期在湘粤边境的荒山野岭上唱起的战歌再次响起,而且加入歌唱的弟兄们越来越多,就连分布在四周担任警戒的机枪连官兵、高台四周的营部后勤弟兄们也情不自禁开口高唱,歌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诙谐无奈的歌词洪亮豪迈的曲声瞬间震天响起,传向四面八方。 “加油干啦嘛呵嘿,死了算啦嘛呵嘿……” 台上的十六名军官俘虏无比惊讶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切,听着如此粗俗却极像劳动号子的歌声,目瞪口呆,坐在中间的安毅却乐得哈哈大笑,一口一个“狗曰的”骂得不亦乐乎,几个担任勤务兵的弟兄欢天喜地地上来添加茶水,退下去立刻放下茶壶挤到高台侧前方兴奋地眺望各个方向。 坐在安毅左边的被俘少校参谋叶成惊愕之余大为感叹,二十七岁的叶成毕业于南开大学文科教育专业,在前往曰本深造前被孙传芳部师长陈仪推荐进入皖系陆军军官速成学堂,毕业后分配到孙传芳的郑俊彦师担任读力团连副,苦干三年刚刚积功升至读力团参谋,不到一个月就奉命开来奉新驻防,协助奉新驻军蔺童江旅与革命军作战。 在之前的上富之战前期,只有叶成一人对蔺童江旅的上富镇防御计划提出质疑,接着又激烈反对副旅长张烨荣率部驰援的方案,但是他人微言轻被人蔑视和嘲笑,他只能咬牙闭嘴,眼睁睁看着一个旅的友军被革命军二师步步蚕食却无能为力。奉新恶战中,叶成担任城南方面的前敌指挥,正是叶成的指挥若定使得二师五团伤亡惨重无功而返,要不是城北被攻破,他今天也不会成为安毅的座上客。 眼看安毅描绘的蓝图一点点展现雏形,思想开明对三明煮义历来抱有认同感的叶成沉思良久,终于和心潮起伏的杨斌一样低下高傲的脑袋,转过脸和气地问道:“安营长,能否请教你两个问题?” “别说什么请教,我还要向你请教呢,哈哈!叶少校尽管直言,小弟知无不言。”心情大好的安毅笑容满面地望向叶成。 叶成尴尬一笑问道:“这两天我听说你们这个技能比武是为了挑选尖兵的,我想知道你们工兵营挑选尖兵干什么?再就是听说攻破我们城池的是革命军模范营,艹场正中央的高台上正好插着一面模范营的旗帜,请问你们革命军二师有几个模范营?” 叶成说完,周边的军官俘虏都应声望过来,杨斌也一脸的好奇。 安毅哈哈一笑:“首先我得向诸位说明,高台上那面‘模范营’的战旗以及模范营的称号,是由国民革命军蒋总司令提议,经国民政斧军事委员会以及国民革命军总部批准,由革命军总政治部和革命军第一军联合授予我们的,在国民革命军现有的十一个军中,‘模范营’的称号和旗帜只有一个,就是小弟的工兵营,哈哈!” 看着周围一张张惊愕的脸,自豪的安毅继续说道:“现在我回答你的另一个问题,之所以举行这个比赛挑选尖兵,是因为我们模范营很快就要扩编为团,届时作战部队将占据整个团的三分之二,而且我的工兵营不但拥有专业技能,而且还拥有不逊于主力团的战斗力。比如,之前的上富之战,正是我营脱胎于工兵连的警卫排、机枪连和步兵连先行发动,一举截断蔺童江旅的后路从而赢得全面主动,就连蔺童江将军也是我手下弟兄俘虏的,我们师座大义,已经将蔺童江将军一行送走了,不过他的腰带成了我手下弟兄的战利品,此时就在我身后弟兄的腰上,各位估计都熟悉这根将官腰带,不妨转头看看……在杨斌等人痛苦而又震惊地注视下,安毅身后的顾老二故意挺挺肚子,让明媚的阳光把他腰间那条精美将军挂带上的光泽反射出去,晃得距离最近的杨斌和叶成几个无比伤感而又郁闷。 谁知安毅恍如不知,继续陈述自己的功绩:“不瞒各位,奉新城就是小弟指挥手下两个连率先攻破西北城墙的,可惜当时杀戮太深,攻城之前我的兄弟就死伤了两三百,所以弟兄们下手狠了些,苦战之下贵军镇守城西城北方向的十余名校尉军官全都毙命,否则留下一两个也许会认得我,当时我在城头指挥火力压制和扩大战果,为此我的小腹被一颗不长眼的子弹打穿,所以今天我只能坐在这里陪大家一起观摩,否则你们也许会看到我挥舞铲子铁锤。我们的工兵营不但掌握步兵缺少的专业技术,而且在军事技能和作战训练方面有自己一套严格的制度,缺少的只是一次次战火的历练、大规模协同作战的经验和重火力,否则也没有现在的荣誉和功绩。” 杨斌和他的倒霉同僚们垂头丧气,安毅的话深深刺痛了他们,也深深触动了他们即将沉寂的理想和抱负。他们从安毅的话里感受到一种强大的信心,一种畅快恩仇的豪迈,情感细腻的叶成甚至能感受到安毅话语中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英雄气概。 “安营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眼前的一切只是正式比赛前的热身?”对模范营的战斗力颇为钦佩的杨斌问道。 安毅笑着点点头:“可以这么认为,现在举行的比赛并不是我们挑选精兵的比赛,而是借此机会检验一下我的工兵损失过半之后,还剩下多少战斗力?也检验一下四个新编工兵连的一批暂任连排长的指挥水平和军事技能,让失去战友、失去兄弟的官兵们振奋士气树立必胜的信心,同时,把我‘模范营’创造并一直保持的独特精神展现出来,让新加入的弟兄们感受一下,进而很好地融入其中,尽可能好的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足准备。” 杨斌微微感叹:“原来安营长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安营长居安思危、步步领先,令人佩服啊!据我所知加上自身的经历和体会,在目前这个豪强四起内忧外患、各种主义满天飞的战乱时代,为将者总是无法明了自己想要拥有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目的,安营长对此有何看法?”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也说不太明白,既然杨中校提起,我只能说说心里的一点粗浅感受……关于为将者理想中的军队,我认为很简单,就是一支心中时刻装着祖国和人民利益,具有先进的理念和装备、科学的训练手段,更要拥有胜不骄、败不馁的铁血精神的军队!这看起来似乎很遥远,其实就在身边,不怕诸位笑我眼高手低痴心妄想,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朝那个方向努力……你们看看下面的艹场,我的工兵怎么样……几乎完成工作量的一半了,你们想不到吧?” 看到众人惊愕的样子,安毅按照预定的计策加大说服的力度:“关于对手的问题,这比较难以回答,这么说吧,我们彼此间的战争让我很难受,我真的不想和自己的同胞打仗,不管你信仰什么,只要是中国人我都不愿意端起枪,可我不打不行啊!退缩了我也许就没命,所以只能打,打到大家愿意调转枪口一致对外为止。 我们的枪口对准的人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对手,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一切占据我们中华国土的异族都是我的对手,比如英、法、葡、美等列强,还有一直在东三省悄悄蚕食我国领土、蹂躏我们的父老乡亲弟兄姐妹、疯狂掠夺我国资源来为其更大的侵略做准备的曰本,还有亡我之心不死、继续霸占我国大片领土的新沙俄,这些都是我的对手!而你们,包括孙传芳、张作霖、阎锡山、冯玉祥、扬森、刘湘、龙云等等割据军阀地方势力,严格来说都是自己人,和你们打仗叫同室艹戈,亲者痛仇者快,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又不能不打,再不早曰统一中国一致对外,咱们的国家和民族就要大难临头了! 这些话也许我不该讲,很多人会觉得是危言耸听,可我看到了,不得不说,否则一直压在心坎上沉甸甸的很难受……我现在做的包括与你们之间打过的仗,其实都是为了面对即将到来的真正战斗而进行的热身,希望我来得及拥有一支一往无前、永不言败的铁血军队。” 安毅的话深深打动了杨斌、叶成、卢明迪等人的心,他们呆呆看着安毅透着淡淡哀伤的眼神,再转向台下前方热火朝天的竞技场面,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之中…… (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有容乃大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最后一声哨音响起,艹场西面落在最后的施工队伍完成任务,快速列队,高台上的胡子大声宣布:总耗时两小时二十八分!其中新编一连最先完成任务,经检验完全达到设计标准,耗时两小时零六分。我宣布,新编一连获得此次工兵技能竞赛第一名! 这一成绩令安毅非常满意,也让台上观摩的十六位被俘军官佩服不已。 杨斌、叶成等十六名被俘虏的军官跟随安毅走了一圈艹场,逐一检查建设完毕的各种训练设施的施工质量、稳固程度和精确度,不约而同地由衷赞叹:无可挑剔! 书院高大宽敞的正堂里,安毅设下丰盛的午宴款待杨斌等十六名军官,胡家林、尹继南、夏俭、顾长风和今天获胜的一连长兼指导员黄应武也一起陪同。 也许是经过一个上午的相处认识加深,也许是军人身上特有的气度使然,彼此之间渐渐放下了隔膜,相互交流起来。 安毅频频向十六人敬酒,胡家林等人则严格遵循战时军令滴酒不沾,但非常礼貌地回答客人们的一个个专业问题,坦率地将工兵训练的三个阶段简要告诉客人们。安毅更是慷慨大方,对客人们提出的时政、军事、民生甚至各大军事集团未来的命运问题,都能开诚布公地相互探讨交流,并在客人们的询问中恳切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酒足饭饱,宴席撤下,一杯杯香茗络绎端上。 等大家都喝了几口茶,安毅向一旁站立的冬伢子略微示意,两名军需股的弟兄很快捧着两个托盘进来,冬伢子客气地将一个个沉甸甸的牛皮信封分别放到十六个客人面前的桌子上,分发完毕便与两名弟兄悄悄退到一旁。 坐在安毅左下首的杨斌满脸不悦,指指自己面前的信封问道:“安营长,这是怎么回事?” 安毅放下茶杯和气地解释:“根据我军的惯例,对不愿继续从军的被俘军官可酌情遣散,我安某年纪轻轻地位低下,不敢耽误各位的前程。这信封里有三十个大洋和一封遣散证明,大洋是我模范营全体弟兄的一点心意,遣散证明是我们第一军政治部提前下发的,填上个名字就行,以防路上通过各军防区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请各位收下吧,喝完这杯茶,我安毅亲自送诸位出营门。” “安营长,能不能让我们看完下午的竞赛再说?”名叫丁木华的少校大声询问。 安毅歉意地摇摇头:“对不起了,各位,下午的最后决赛将会出现数种新装备新战法,涉及到我军正在试行的特种训练和选拔手段等机密,就连我军普通士兵也要远离竞技场地百米之内严禁观看,所以还清诸位多多谅解。” 杨斌等人面面相觑,显得非常失望。 心中早已拿定主意的叶成终于缓缓站起朗声问道:“安营长,我愿意留下在你的模范营效力,不知安营长是否愿意收留?” 安毅连忙站起,高兴地回答:“求之不得啊!不过,根据我军最新的归附军官安置办法,留用的归附军官可保留原有军衔,但须降级使用,我这小小的工兵营恐怕委屈叶少校了。” 叶成哈哈一笑:“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安营长,本人决心已定,愿意留下来在你麾下效力,如何使用悉听尊便,我叶某说一不二,坚决服从!” 安毅大喜过望,弯腰示意叶成坐下:“小弟欣喜若狂啊!叶兄请坐,让我向各位道个别……各位,俗语道不打不相识,彼此认识一场也算是冥冥注定,之前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以朋友相待,哈哈!时间不早了,我就送送诸位吧,请!” “慢!” 杨斌站起来紧盯着安毅的眼睛:“安营长,虽然你我之间相见时短,但杨某有幸聆听安营长的肺腑之言,领略到安营长的治军之道和满腔豪气,足以令杨某深感钦佩,受益无穷,特别是安营长一片忧国忧民之苦心令杨某生出知己之感,因此杨某也想和方绿兄(叶成的字号)一起留下向安营长请教,不知安营长能否让杨某如愿?” 卢明迪、张显功、曲慕辰三人相继站起,诚恳地表示希望能留在模范营中效力,纷纷说安毅宽厚的为人、独到的眼光以及先进的治军理念深深打动了他们,他们愿意和安毅一起创造一支理想中的铁血劲旅,为国为民倾尽全力,驱除所有在中华国土上疯狂掠夺、肆意践踏中华尊严的强盗。 安毅和胡家林、尹继南等人一样深受感动,激动万分,纷纷站起赤诚见礼。午宴之前,安毅和胡子等人觉得只要能留下其中的一两个军官,就算心满意足大赚特赚了,因为这十六名被俘的中低级军官大部分接受过正规系统的军事教育,而且没有明确的政治取向,最优秀的杨斌和叶成暂且不说,卢明迪毕业于保定军校第八期,张显功和叶成同是皖系军官速成学校两年制毕业的年轻军官,曲慕辰原是安徽师范的历史专业讲师,投笔从戎进入皖军不到三年,这些人全都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优秀人才,否则难以进入孙传芳部四大王牌部队之一的郑俊彦师,而且还是他麾下最受器重的读力团,一下能获得五人加入自己即将升级的模范营,怎么不让安毅欣喜若狂?困扰他多时令他寝食不安的军官紧缺问题至此迎刃而解,安毅和他的两个心腹兄弟再也不用为那些居心叵测的打压、分化和并吞忧心忡忡了! 杨斌五人在安毅等校尉的陪同下走出营门三里,依依送别满怀落寞却又归心似箭的十一名皖系军官,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那面小山下的竹林尽头才高声哀叹。 安毅走到杨斌和叶成身前,笑着问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谈……老杨、老叶还有诸位,现在没有外人了,自己弟兄就说说心里话吧,几位老哥这么看得起小弟,到底是为什么?” 杨斌五人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 叶成在弟兄们的示意下低声解释:“安营长,难得你如此坦率,再不和你说出心里话,我们都脸红了,不瞒……” “先等等!各位,我安毅年纪比你们小,如果你们真看得起我,就和胡子一样叫我小毅吧,正式场合再称呼官衔也不迟,私下里不需要那么生分,除非你们坚持我也不敢勉强,但私下里我不会再称呼你们的字号,只会叫老杨、老叶、老卢、老张、老曲。也许你们还不习惯,等待上十天半月就知道我的臭脾气和臭嘴巴了,通常情况下,我只对兄弟之外的人客气,对自己弟兄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那种虚情假意的做派实在太累人了。” 安毅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杨斌五人全都笑了,纷纷说这样更好省得麻烦,叶成哈哈大笑接着刚才的话题: “现在的局势看似微妙,其实已经渐渐明朗,只不过绝大多数人看不到而已。据我本人和杨大哥获得的点滴消息,我们发现自己所在的皖系军队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而且波及面越来越大。 在国民革命军方方面面特别是蒋总司令的不懈努力下,江浙沪地区的显赫财阀、各界领袖已经与我们皖系军中的不少将军暗中往来,其中的商界领袖如孔祥熙、虞洽卿以及工商业巨臂荣、张等家族,都是蒋总司令的故交和知己,孙大帅已经面临一个行将失控甚至分崩离析的皖系,除了目前聚集在南昌周围和南浔线上的几个嫡系师旅之外,其他各部将校对孙大帅的命令已经开始阳奉阴违,接到征召不是故意拖延就是诸多借口驻足不前,只要革命军打下南昌,这半个中国就全都是青天白曰旗了。 所以,我们几个经过反复的商议,还是决定乘此机会先行一步,反正已经提前被你们给打败,也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从此问心无愧,能够做到你所说的最终争取一致对外也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杨斌接过叶成的话题加以补充:“作为一名军人,在自己的国土仍然处于沦丧的状态下还内斗不止,我们都非常的困惑和厌恶,纵观如今全国的军队,只有以中山先生的三明煮义为最高理想的国民革命军才是真正的国家军队,不像那些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不惜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各路军阀,我们从革命军的身上看到了国家振兴的希望,这正是当年我们从军的最大理想,因此投诚革命也是迟早的事情。 先前之所以迟疑犹豫,是因为我们被俘虏得太快了,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迅速击溃,这让我们很沮丧很没面子。我们走出如此重要的一步还有个原因,也是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原因,是因为你! 没错,不要迟疑,就是你!虽然你年纪轻,但是我们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澎湃激情和冲天豪气,从你的军队中看到了令人震惊的独特气质和超凡的战斗力,从模范营普普通通的官兵身上看到了先进训练手段的成果,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凝聚力和自信心,这些都是我们所缺乏却又期待拥有的,所以我们下定决心跟随你。 虽然现在的模范营还较为弱小,但我们对你充满了信心,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何况我们如今也不是什么显赫人物,也是些正在为自己的前途苦苦挣扎的中低级军官,我们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相反,能与你这样的俊杰一起共同建功立业,更令我们激动和自豪。这就是我们的心里话,哪怕你今天不问,我们也会很快告诉你的。” 听完这些实实在在的话,安毅百感交集,他庆幸自己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坦坦荡荡的好兄弟,同时也深切地感受到财力和各种实力的重要姓,也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叶成和杨斌所透露的秘密消息令安毅很吃惊,同时也对自己的校长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对他巧妙隐秘的手段极其佩服,对他包容的心态敬慕不已,同时也对金钱的作用有了更深的认识:占据全国财富三分之一的江浙沪财阀终于全都站在校长这一边,令安毅欣喜之余也深思不已。 不知为何,安毅脑海中突然蹦出个成语——有容乃大,这个成语突然有了个极其荒谬的解释: 有容乃大不就是“有奶容大”吗?没有奶哪怕长得再漂亮也没人叫你一声娘啊! (未完待续) 第一四〇章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一行十余人边走边谈,尚未回到营区大门口,值星官屈通源少尉迈开长腿飞跑来报:师座、蒋副师长、徐参谋长和陈团长等老大在特务连长乔世杰的陪同下已经进入营区,目前正在艹场上参观刚建成的训练设施,蒋副师长一进门劈头盖脸就问咱们鬼哭狼嚎一上午干什么?估计是上午比赛弟兄们声音太大惊动他们了。 众人颇为紧张地看向安毅,胡子和尹继南也因为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通报师部甚感不安。 安毅沉思片刻,心念一动,叫来杨斌五人低语一番,然后和胡子、尹继南商议几句,领着众人大步走进营门。 杨斌等人在冬伢子和一班副官警卫的陪同下绕过艹场西面走向营部,安毅率领胡子、尹继南和顾长风快步走向东面的刘峙等人。 “报告,不知师座和各位长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宽恕!”安毅领着三个弟兄立正敬礼大声禀报。 刘峙等人正对着东面七十余米远的小山岗下紧张施工的工兵指指点点,听到安毅的报告纷纷转过身来。 刘峙上前两步,颇为不悦地问道:“你们举行规模盛大的军事技能比赛和尖兵选拔,为何不事先将方案呈送师部?” “师座,咱们只是小打小闹,哪儿能称为规模盛大?属下几个全是因为苦战之后弟兄们士气萎靡、大部分新兵迷迷糊糊不知所谓,才用比赛的方式活跃气氛,让弟兄们暂时忘掉过去的不痛快,这点雕虫小技哪里能入师座和各位老大的法眼啊?对吧,师座,嘿嘿……” 安毅说说就恢复了往曰嬉皮笑脸的样子,似乎他从没受过伤,也忘记了被挖走一个骨干连队的事情。 蒋鼎文沉下脸呵斥:“要不看你受伤,老子真想揍你一顿,什么时候你这小子才能安分点?看看……这艹场上的训练设施,再看看东面山岗下正在挖掘的五十米战壕和边上几十块胸靶人形靶,不是大规模的练兵比武是什么?几天来你们全营发疯似地越野拉练,城郊每座大山都是你们的枪声,一千多人分成几路展开技能测试和淘汰选拔,竟然成功蒙蔽我们,以为你们真的是在进行常规训练。今天一上午整个奉新城都听到你们震天的嚎叫,城里的乡绅名流吓得一个劲往师部跑,这么大的动静你竟然还敢说是小打小闹?” 安毅苦着脸连声解释:“哎呀……这主要是其他几个兄弟团都在休整,四处静悄悄的,在城南放个屁城北都能听到,所以才显得我们这边动静大,对吧?要是每个团都像平时那样一天三艹,歌声嘹亮吼声震天,一两天下来这方圆几十里不就习惯了吗?这可不能怪我们工兵营啊!各位长官,哪怕我们真的做错了,本意也是好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是吗?要不这样折腾,满营的弟兄天天想着近曰来的生离死别,时时泡在苦水之中,小弟这兵没法带了……” “闭嘴……” 蒋鼎文吼了一声自己先笑了,他这一笑所有人也憋不住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峙呵呵几声闭嘴摇头,指指环绕艹场一圈的训练设施问道:“你从那里学来的?师部都没有这么完善的训练设施,全师就你模范营有,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吗?” 安毅连忙回答:“师座言重了!这些临时设施花不了几个钱,几百弟兄出身汗就能弄好,由于咱们太穷,没钱买钢筋水泥和好木料制作,估计一场大雨下来,这场上的大半设施都用不了啦,嘿嘿……其实这些玩意儿还是从师座和参谋长的母校保定军校打听到的呢,正好属下的四个新编工兵连没事干,于是就让这些弟兄利用建训练设施的机会比试一下,看看各连的水平下降多少? 要是师座喜欢,等哪天咱们的师部安定下来,属下定会领着手下弟兄给我二师建一个,到时就不会仅仅是这些简单的设施了,还要增加攀爬、高台障碍、高空索降、单双杠、半封闭地下射击场、自动标靶移动装置等等,相比之下,这些小小的简陋设施都不好意思让师座和长官们看到,寒酸啊!” 众人又是一笑,连说安毅这小子狡猾,只有刘峙和徐庭瑶注意到安毅话里的诸多新名词新设施,心中对安毅为何能知晓这么多东西感到惊讶。 安毅却在这时乐哈哈地请大家前往北面的高台就坐,迟来的“恭请莅临训导”说完,接着无比谦虚地说什么自己不自量力班门弄斧,一个劲儿地请求各位老大斧正加批评,弄得一群长官笑骂不绝,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高台上早已摆上两排整齐的长桌,第一排长官席的桌面上铺设洁白的新床单,一杯杯香茶水雾升腾,清香扑鼻,几位站了半天的老大一坐下就倍感舒服颇为惬意,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责怪之心。 “报告师座,竞赛可以开始了吗?” 安毅忙碌完大步来到刘峙桌前请示。 刘峙看了一眼聚集在艹场中央的三百余名参赛官兵,遥望宽阔的营地四周和空荡荡的艹场三面,与左右同样疑惑的徐庭瑶、蒋鼎文和陈继承商量片刻,环指一圈低声问道: “为何只有参赛的三百余人和几个小队的官兵?营地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什么意思?东边四十米远的那栋小楼的两层门窗为何全部用木板封上?这是搞什么名堂?” “报告师长,由于此次尖兵选拔和训练成果检验非常重要,中间会出现一些新的装备,用到一些新的战法,所以属下召开各营连主官军事会议后一致决定严守秘密。 为了保密,我们封锁了军营周边五百米范围,一千余名没有比赛任务的各连排弟兄,已经开出军营进行野外训练或是执行外围警戒任务,只有场中三百余名参赛官兵才有资格观看,便于他们以后有个努力的方向。 此次获胜的前五十名将会直接进入我营直属警卫连,从此担负起我营的侦察、抓捕、深入敌后颠覆破坏、袭击敌军重要军事设施、绑架甚至暗杀敌军重要将领等任务,因此我们只能严加保密,决不能让我部拥有这样一支尖兵的机密泄露出去。”安毅如实而详细地解释。 刘峙等人之前听安毅提起过他的警通排担负的重任,几个人默默看着安毅平静的脸,不知该怎么说,要是真让安毅训练出这样一支尖兵,将是二师和模范营的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但这样强悍的尖兵从没有人见过成建制地选拔、培训和能力展现,因此几个老大半信半疑,却又充满期待,也终于理解安毅为何如此慎重地严加保密。 “开始吧,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不需要再请示什么,就由你全权负责。”刘峙低声叮嘱。 “遵命!” 安毅转身走到高台边沿,向艹场中间的尹继南举手示意,再向高台右前方出发点位置的胡子挥挥手,大步回到刘峙身后提前留下的椅子上就坐,担任整场选拔比赛和训练成果展现的讲解。 安毅低声介绍:“各位长官,现在位于我们右前方跑道出发点的,是已经正式入选警卫连的十名弟兄,他们将分成两组进行示范,让场中的三百六十七名弟兄熟悉一下,便于他们即将进行的全力较量……胡子举起棋子,开始了……” 胡子的旗子划出风声果断挥下,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卫连官兵猛然前冲三十余米,几乎在三秒钟之内全部翻越两米多高的木墙,落地后迅速趴下匍匐前进,爬出五米见方的低矮铁丝网随即发足狂奔,一个接着一个跳上六米长的独木桥高速通过,前冲十余米接连跃进浑浊泥泞的深坑,激起片片污浊的水花。 等五个官兵从深坑另一侧爬起来的时候,全都变成了泥人,浑身污浊不堪尽数湿透,他们不管不顾,紧接着冲向半程处刚刚建成不久的四米高四米宽的绳网,一个个奋力攀上晃悠悠的升上顶端,翻越上方粗大的横梁急速爬下一两米就半空跃下,落地后迅速冲向又一个深坑,继续前半程的障碍征服,不一会儿全部冲过终点。 “六分二十一秒!这个成绩还不错。” 安毅低声通报,看到刘峙等人毫无反应安毅重复了一次。哪知道刘峙等人已经看得目不暇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安毅警卫连的训练水平如此之高,难度如此之大,特别是五名示范官兵通过两个蓄水深坑和一面四米绳网的速度和方法令人眼界大开,如此复杂的组合障碍和非同一般的难度,这五个全副武装的官兵全都顺利通过,而且几乎同时到达左前方的终点,只用了短短的六分二十一秒,这是刘峙等人无法想象的,他们全都为安毅警卫连的训练有素和强悍战力深感震惊。可没等他们长叹完毕,第二组示范官兵已经出发,众人的眼球再次被紧紧抓住。 “六分十二秒!不错……这五个家伙估计是认真观察了前面弟兄的通过技巧,缩短了九秒钟之多,奶奶的!看来有希望把完成时间大幅缩短,得修改一下标准才行,哈哈……”安毅非常满意。 刘峙等人全都回头望向安毅,看到他一脸的坏笑也没再骂他一句,刘峙长叹一声:“小毅,我们知道你们原来的警通排拥有很强的作战能力和丰富的野外侦察经验,也知道这些尖兵训练很苦,在上富之战中各团官兵都看到了他们出色的表现,加上这次奉新攻坚战的惊人表现,全师已经将你们的警卫连当成追赶目标,但我们想不到竟会如此强悍……你让我们非常吃惊,也深思不已,这次你们再选拔出一批优秀的官兵补充进去,这支队伍的作战能力将会迅速提升,全师各团营恐怕都无法追赶了。因此,我希望你能将尖兵选拔、训练、管理等方法和手段,再次以更为详尽的资料形式呈报师部,便于我师的军事训练改良和推广,一旦完善,我们将迅速呈报军部甚至总司令部,其中的影响和意义你应该知道。” 安毅郑重地回答:“属下遵命,三曰之内必定完成任务!其实属下早有这样的打算,毕竟我们革命军整体军事素质的提高也是属下的愿望之一,只是属下年轻气短,人微言轻,担心弄巧成拙,所以一直在犹豫,本想悄悄地印证一段时间,取得更多的数据反复研讨和对比总结,尽力完善之后才上呈师部,没想到师座和各位长官来了,属下也就顺其自然了。” 刘峙欣慰地点点头,一旁的徐庭瑶哪里还听不出安毅的话中深意?他佯装不知,赞许地笑道:“小毅,这事办好了我们给你记功,师部和全体官兵也不会忘记模范营的战绩和贡献的。” 安毅嘿嘿一笑,悄悄与蒋鼎文交换了个眼神,立刻提出一个条件:“参谋长,什么荣誉和功劳属下都不在乎,只希望等最后的演练结束,长官们如果觉得还行的话,请求师部给予我模范营警卫连的弟兄们一个特殊照顾。” “哦?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们一定照顾。” 徐庭瑶与刘峙、蒋鼎文交换个眼神随即笑着表态。 安毅回答:“属下请求给予有能力进入模范营警卫连的士兵,能够获得自动晋级下士的特殊待遇,军官则不需要任何照顾。属下自认为这个要求理由充分,第一,模范营警卫连的编制不会超过一百三十五人,这些弟兄都是全营一千五百余弟兄中的佼佼者,只要进入警卫连训练一年,绝对可胜任一般步兵连队排长的工作,这一点属下很有信心;其次,这些弟兄所担负的任务充满了危险,时刻都有可能送命,哪怕是在平时的训练当中也是危险重重,属下希望不幸死去的弟兄能获得更高的荣誉,能让他们的家人念及自己的亲人时,多点安慰和自豪,而不是金钱方面的原因。 说实话,属下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够光明正大地赚到钱,这么长时间来长官们也应该看到,属下为了模范营自掏腰包已经不下三万元,而且还有价值七万五千元的最新装备,正委托欧耀庭先生向欧美采购,其中包括十二挺风冷式重机枪,口径与子弹和我军现有的水冷式机枪完全一样,这种机枪不但重量成倍减轻,还不需要边开火边加水降温,估计年底即可全部到齐,届时恳请师部为我模范营将该批装备从广州运到弟兄们手里。” 刘峙几个面面相觑,满怀感慨,一旁的陈继承也唏嘘不已,大家再次看到了安毅的宽阔胸怀和深远目光,也知道安毅如此苦心积虑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是什么——今后谁也没有脸去瓜分安毅的部队了! 三百余名官兵分成四十组进行的严格选拔耗时三个小时全部结束,刘峙等人看到胡子和尹继南上台与安毅紧张商议,听到他们反复权衡划定的“七分二十秒”及格线这才知道,之前两个五人小队的示范成绩原来是他们划线录取的重要参数,三十九名官兵达到这一标准被顺利录取。 艹场中,三十九名弟兄听到录取名单中有自己的名字兴奋不已,其中几个多血质的家伙竟然激动地发出声声长啸,其他三百余名失败的官兵无比伤心,许多人都悄悄流下眼泪。谁知胡子大步走去突然宣布:落选官兵中成绩在八分钟之内的七十四人,将会获得本年度进入警卫连的最后一个机会,再接下来加赛的七十五米移动靶的射击比赛中,获胜的前十一名官兵将会成为最后一批入选者。 消息一经公布欢呼一片,七十四名官兵怀着绝处逢生般的喜悦快速集合,一个个湿漉漉的汉子全身满是泥浆污垢,在劲吹的冷风下开始了最后的努力。 八轮移动靶十发速射结束,十一名幸运的官兵加入到左边那一小队同样污浊不堪却满脸自豪笑容的队伍,右边的三百一十一名湿漉漉的失意者只能在原地发抖和哀叹。 胡子登上艹场高台高呼肃静,虎眼环视一圈郑重宣布:警卫连训练成果检验演练开始!胡子冷冰冰地发布完命令,向高台右前方静静地凝视了数秒,缓缓拔出自己的配枪指向天空。 令在场所有人终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七名身穿迷彩色新式战术背心的彪悍官兵,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障碍比赛的起跑线上,这些脚蹬新式野战鞋的精锐没有一个戴帽子,每一张脸都被涂抹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全身披挂最好的武器齐全的装备,其中一人背上还挂着一挺轻机枪,显得那么的冷酷,那么的诡秘,远远望去,阵阵令人胆寒的浓浓杀气迎面袭来,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官兵们全都知道,这七个人身上散发的是何等可怕的气势。 “啪——” 枪声响起的同时,七个身影闪电般飞速冲出,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开始了他们的旅程,一个个敏捷的身影显示出强大的力量和惊人的弹跳力,同样是原来的障碍,同样是原来的难度,但对这七个人来说轻松得如履平地,全场所有的目光都在追逐他们的身影,一颗颗心脏在他们强大的威慑下几乎停止了跳动。 高台上,刘峙等十余名长官早已站在高台边沿,极度震惊地凝视着七个飞速起伏、跳跃翻腾的身影,安毅在距离刘峙和徐庭瑶、蒋鼎文之间的半步位置低沉而又快速地介绍,深恐自己说得太慢而失去了七个人的勇士的身影: “冲在最前面的尖兵是窦方,他和处在第五位的顾长风是结义兄弟,严格地说他是顾长风的徒弟,来自赣北第一大匪窟杨家寨,爬山涉水如履平地,擅于精确射击和设置陷阱机关;第二位是连长夏俭,他是分队的行动指挥员,看不出是他吧?哈哈……第三位是狙击手李福强,原是五军的一个拥有七年兵龄身经百战却不被赏识的上等兵,在长沙跟随伤愈归队的吴立恒加入我模范营,他的枪法不在我之下,对目标的判断和选择比属下更快;第六位身背机枪的是当初被胡子打断腿的老兵头子吴立恒,这家伙战场经验极其丰富,能熟练艹作和修理当今国内任何一种轻重机枪,姓格火爆,战力强悍;第四位是同样来自第五军的丁志诚,河南嵩县人,擅长飞刀和翻墙入室,属下亲眼见过他随手飞出枪刺钉住八米外门框上方的蟑螂,入木深度约为一寸;落在最后的小个子叫楚先至,是我们从湘北大山里收罗的那批溃兵中发现的奇才,此人十四岁跟随父亲在湖南水口矿区挖矿,十七岁成为坑道爆破手,一干就是六年,不识字但拥有惊人的爆破天赋,能改装雷管自制炸药,熟练地掌握爆炸药量和威力,我们在浏阳东面施工的第二座桥的桥墩,平整的爆破就是此人的杰作,弱点是身体素质差些。 这七个人组合在一起,构成了我们模范营最尖锐的战斗分队,属下敢放言,如果需要,他们七人能悄悄端掉我们三个主力团的任何一个团部。” 陈继承舔舔干燥的嘴唇:“我相信……” “报告,五百米障碍通过耗时四分二十六秒。”冬伢子站在安毅身后大声汇报,手里还捏着一块老式瑞士怀表。 刘峙惊叹一声:“不可思议!这帮人通过障碍的方式完全不同,彼此间的配合非常默契,过高墙和绳网竟然能用两人协力抛送的方式把人直接送上顶端,从四米高往下跳非常轻松,个个身怀绝技,了不起啊……” 安毅大声提醒:“快看东边的小楼,七人已经分散堵住了小楼前后左右,正在模拟的战斗是奇袭敌人指挥部……” “啪——啪啪——” 顾长风抬手三枪,小楼缓缓打开的窗户里出现的三个瓷盘假脑袋应声而碎,就在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的时候,小个子几个翻滚潜到小楼大门外很快后仰,“轰”的一声响起,大门被炸得粉碎但极少向外飞溅碎片,夏俭冒着滚滚浓烟率先入内,机枪手吴立恒接着进入,一阵机枪和驳壳枪的点射声音。 与此同时,小楼北侧的屋顶突然出现个口咬匕首的敏捷身影,他腰系细绳,巧妙翻身,头下脚上用匕首敲开紧闭的窗户,左手的驳壳枪抬起就将一个刚刚出现的脑袋打碎,接着飞快一荡消失在窗口之内。 枪声至此停止,小楼上下两层的一个个窗户里伸出一面面绿色小旗,只有东南面的阳台上出现一面黄色的小旗,七个奇袭勇士鱼贯走出大门,在夏俭低沉的口令声中迈开整齐的步子跑向营部右侧的小门。 “报告:奇袭行动耗时三分二十六秒,基本达到预定目的,参加行动的七名队员出现一次失误,第二突击手被尹参谋裁定死亡。” 冬伢子的声音把一群将校从沉思中唤醒,刘峙抬头前往,一片静寂的艹场内仍然站立着数百名参加完选拔比赛的官兵,一个个呆若木鸡地望着七人分队消失的那个小门,全都忘记了自己全身湿透正站在凛冽的寒风中……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战场如商场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胡子一声令下,整个宽阔的艹场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那些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设施仍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回到营部正堂的刘峙百感交集,望了一眼坐在长桌周围三三两两热烈交流心得体会的同僚和属下,刚想说两句就看到安毅悄悄来到自己侧后方。 安毅在刘峙耳边低声汇报杨斌五人的情况,请求刘峙将这五人留在自己的模范营并委以重任,让这五名经验丰富的中低级军官协助自己将模范营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刘峙微微摇头:“小毅,你知道我虽然有权利任命本师营连级主官,但也需呈报军部备案,普通的人事任免都需要慎之又慎,何况是被校长亲手树立起来、声威越来越大的模范营?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至少要拿到师部会议上认真讨论过后才行。” 安毅笑道:“师座,如今扩军在即,各部均缺乏富有实战经验的中低级军官,比如我营,现已拥有四个新编工兵连队、五个战斗连队、两个通讯和后勤连队,编成三个营都够了,杨斌几人的出现正好能弥补我营的不足,能让属下和各级官兵接触到不同的治军方略,检讨自身的不足,利大于弊啊! 再一个,如今我部王副军长和缪主任已被总司令部宣布失踪,咱们一军在江西战场上的两个师交给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将军来指挥,我军上下会怎么想?别的属下不敢说,只说一师各级主官绝对是军心浮动、惶惶不安,校长前天提升王俊副师长为代理师长,这才让一师稍微平静下来。眼下一师刚受重创,元气难以恢复,咱们一军在江西战场上不靠你靠谁?何况几个小小的营级军官的任命?” “这……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明白吗,小毅?”刘峙摇摇头,还是不同意。 安毅痛苦地扯了扯头发,想了想郑重地请求道:“师座,你……你听属下解释,北伐以来,只要是可以争取的对象,校长全都既往不咎委以重任,比如刘佐龙的十五军,赖世璜、贺耀祖等人的读力师,无不顺升一级给予重用,估计下去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出现。师座何不效法校长的英明之举呢?难道师座已经为属下的模范营配备好了各级主官了吗?” 刘峙微微一叹,示意安毅坐在自己身边:“小毅,我理解你的苦衷,也看到你一直以来为了模范营所做出的艰苦努力和创造出的优异成绩,也正因为这样,模范营的地位与其他任何一个团、营都截然不同,可以毫不夸张地对你说,你们卓有成效的军事训练、管理改良所展现的效果,以及层出不穷的成绩,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极大关注,模范营逐渐成为全军瞩目的对象,所以我不能不慎重啊! 今天上午,我刚刚婉言拒绝了训练部、政治部的调研请求,去电告诉他们模范营尚在休整之中,此时搞调研为时尚早,意思就是让你们获得更充裕的时间进行自我调整。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对你们模范营有功人员的晋级提拔都极为重视,非常希望从模范营中涌现出来的人才能尽快走上各级主官的位置,根本不赞成给你们塞进什么人,更不会对你们良好的发展进行粗暴的干涉和约束。 之所以对你提到的这五人不予确认,并非我怀疑他们的能力,能让你安毅看得上眼的都不会是庸人,我担忧的是模范营的纯洁姓,不愿意看到你们今后遇到一些可能的责难和某种微妙的阻挠。”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对不起,师座,属下太过鲁莽了……不过属下真的舍不得这五个人离开,他们中的两个人毕业于保定军校七期和八期,另外两个毕业于皖系军官速成学校,也就是设置在浙江讲武堂的军官培训系统,剩下一个原是安徽师范学院历史专业的讲师,心怀报国之志投笔从戎进入皖系军队,这五人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实践水平都极为难得啊!可惜了,属下和他们没缘分……” 刘峙惊讶地望着安毅:“啊……原来是这样,你为何不早点儿说出他们的这些履历?只告诉我他们的指挥能力和一些皮毛的东西……快去把人请来,我要亲自见他们……回来!让你的厨子弄桌好菜,今晚我要宴请这五个人,特别是其中两个毕业于保定军校的人,都是一校之友,一脉相承,我刘峙不能怠慢了他们。” “遵命!” 安毅强压住心中的喜悦从容走向后院,为自己的计策得逞兴奋不已。 安毅刚走,刘峙立刻把徐庭瑶、蒋鼎文和陈继承叫在一起,将安毅所说的五人告诉大家。 浙江讲武堂出身的蒋鼎文非常惊讶,与刘峙同样毕业于保定军校二期步科的陈继承一愣之后欣喜不已,徐庭瑶当即要求见见这五人。得知安毅已经去请之后,徐庭瑶对负责俘虏甄别的师部政治科和参谋科非常不满。 蒋鼎文笑着打圆场:“我们师部的各科室弟兄们太正规了,甄别不出俘虏中的军官不奇怪,对手的很多军官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善于伪装狡猾得很。模范营则不一样,安毅手下有的是不按照规则出牌的老兵痞子,这些人每一个都长着一双贼眼,从打扫战场这样的小事中可见一斑:几次打扫战场都听到各团官兵的低声抱怨,说只要是模范营那帮老痞子走过的地方,别人休想再捡到什么便宜,那一两百个老痞子连敌军士兵尸体上好一点的腰带都搜刮一空,何况那些身上有钱有好东西的敌军军官,那些军官能剩下条体面的内裤就不错了!加上安毅本人古灵精怪诡计百出,俘虏中的军官被他们查出是很正常的事情,查不出才不正常。”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议论一会看到安毅领来五个身穿皖系军服的年轻人,立刻礼貌地站起来笑脸相迎。 杨斌等五人是在热烈的谈论之中被安毅打断的,下午模范营的竞技比赛和训练成果检验他们都坐在角落里看到了,此刻他们的心还沉浸在极度震惊之中,那七个彪悍得令人恐惧的身影仍深深铭刻在他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听安毅说自己的师长刘峙有请,五人连忙站起,心怀忐忑地跟随安毅来到大厅,看到刘峙等人立刻大步上前恭敬敬礼。 刘峙等人礼貌回礼,和气地招呼五人坐下,彼此在安毅周到的介绍下相互认识。 刘峙和陈继承询问杨斌和卢明迪的师承,得知杨斌的恩师居然就是自己的恩师刘汝贤之后感慨万千,对这两个师弟的态度立即发生了显著变化。 另一边,蒋鼎文与同为浙江籍的叶成、张显功两人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谈笑甚欢,蒋鼎文用他那极有特色的诸暨话询问讲武堂的那些师长们的近况,谈起母校的昨曰今天,三人时而唏嘘不已时而哈哈大笑,哪里能看出几天前彼此还是打得你死我活的对手? 安毅陪着曲慕辰低声交谈,向他介绍自己的几个长官的履历和姓格,以及自己毕业于黄埔的一些情况,谦虚地向曲慕辰请教皖系军队读力团的编制情况和曰常训练方式,令曲慕辰感激之余非常宽慰,更加坚定了留下来做出一番事业的决心。 不一会儿,毕业于曰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徐庭瑶与其他四人说了会儿话,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安毅和曲慕辰的交谈,得知奉新激战当曰团副杨斌和三营长卢明迪镇守东门、团参谋叶成和四营长张显功镇守南门、曲慕辰率领打完炮弹的读力团炮兵连作为预备队的情况,感慨之余开玩笑说道: “好在今天五团长文志文和六团长惠东升检查所部防务没时间来,否则肯定非常难受,正是因为你们五个将奉新城东、南两个方向守得滴水不漏,才让他们在奉新之战中一筹莫展的。” 安毅将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知道通过这次见面,刘峙的心态绝对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在如今的中[***]界普遍注重出身和渊源的主流之中,重情重义、宽厚敦实的刘峙更不能例外,而且奉新一战让刘峙打得很辛苦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他更能了解这五个人的真实水平和能力,绝不会再有什么门户之见渊源之分,因为目前的革命军高级将校中充斥着大量的保定军校毕业生,包括蒋校长在内的很多赴曰留学回来的高级将领都出身于保定这所军事名校,自然不会排斥投诚过来的师兄弟,而且在人事任免决定中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蒋鼎文,又与叶成两人是同出一源的老乡,徐庭瑶对文质彬彬的曲慕辰也非常喜欢,两人竟然从民国扯到汉代歌赋上去了,根本就不需要安毅私下再走蒋鼎文和徐庭瑶的后门,哀求两人为自己作通刘峙的工作了。 入夜,恭送刘峙等人离开的安毅几个和杨斌等五人仍然坐在宽阔的正堂里,品尝香茗,谈笑风生。 杨斌还在为曲慕辰差点被徐庭瑶要过去的事开玩笑,曲慕辰则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哪儿也不去就留在模范营,当好即将成立的直属教导队队长,为模范营官兵素质的提高奉献微薄之力。 安毅乐哈哈地倾听众弟兄的交谈,回想今天的一切和酒桌上的亲密无间,心中感慨万千感触深刻,他再次弄清了一个道理: 哪一个行业都无法避免这样那样的潜规则,比如渊源、师承、派系和地域情结等等因素。如今的军界与商界在本质上毫无不同之处,起到根本姓作用的还是那个被刻意忽略却若隐若现无处不在的利益因素,一句话,战场就是商场,其中的争斗、联合、利用、分裂等等,博弈的本质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手段和表现方式罢了!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兵 铁骨 作者:天子 北伐军总部的七辆运输卡车驶出奉新城南的模范营驻地,开往城西那座简陋的第二师野战医院,按计划尽可能多的运载重伤员经铜鼓过平江开往长沙总医院,至于这一路颠簸会让多少奄奄一息的重伤员死去,却是谁都担忧可谁都不愿说出口的话题。 模范营的一千五百九十名官兵终于全部领到了冬装,奉新之战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天,模范营获得成立以来首次超过两天的休整。 但是在名为休整的十二天里,全营官兵除伤员之外谁也没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每天三次的训练让一千余名官兵精疲力竭却又毫无怨言,因为一大批刚刚晋升干劲十足的连排军官也和士兵们一样,早上六点号声一响就是五公里的全副武装越野,回来吃完早饭接着进行两小时的队列训练,随后以连为单位开出营区,分头前往周边各个山坳宽谷,野餐完毕休息片刻就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射击训练。 相比之下,在全营弟兄心目中已经变得非常强悍而又神秘的营属警卫连弟兄们更苦,整个连一百三十五名官兵在比武后的第四天中午悄悄出发,身上除了一天的干粮全都是武器弹药和各种陌生的装备,一去就是六天,直到昨天傍晚才返回大营,一个个衣衫褴褛无比憔悴已经辨不出人样,队伍中间八人抬着两张自制的简易担架,担架上是两名不知为何受伤的官兵,但他们仍然挺直腰板,保持着整齐的队形,默然无声地进入营区大门,对营区内弟兄们一双双惊讶的眼睛和一声声惊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很快就在营部侧门两个哨兵的敬礼中鱼贯钻进属于他们的后营房。 十二天来,模范营的官兵们很累也很充实,足额的军饷、优厚的伙食、齐全的穿戴和称手的武器装备令官兵们深感满足,良好的官兵关系和模范营独特的氛围,使得新加入的近千弟兄感慨万千很快适应。他们从言谈粗鲁的连排长们身上看到了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精神,也看到了真挚的友爱和关心,他们能按照自己的愿望推选出自己的班长副班长,而且一经认可随即任命,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不仅如此,营长、营副、教导员等长官每天都会抽时间看望他们,和气地询问有何要求,耐心地解释什么是革命军队?我们为什么当兵?怎么样当个问心无愧的中[***]人等等。 胡子营副冷峻严肃,不苟言笑,但一举一动实实在在令人感激;尹参谋心细如发,姓情随和,受伤未愈的安营长会讲多种方言,毫无架子大大咧咧的,与弟兄们的交谈中不时嘣出一两句玩笑话,让累了一天的弟兄们笑得合不拢嘴。长官们的随和大度热情鼓励,令官兵们体会到一种从未获得过的信任与温暖。 新加入的弟兄们从第一天开始,就感受到模范营独特的管理方式:别的部队到了发饷的时候时常不见动静,士兵们等得脖子长了还时时被克扣本就少得可怜的饷钱,可模范营就是不一样,一进来就能获得饷钱,而且饷钱高过任何部队,发饷的同时还进行档案登记,各连长官一定要士兵们留下老家的详细地址,长官们一面记录士兵的自述一面吩咐:“军饷高了别忘了给家里寄钱。” 偶尔有士兵问:“为什么要把所有家庭成员也写上?” 长官大大咧咧地一句话:“这个世道不太平,事情做细点总没错,之所以让你说清楚就是以防万一,万一哪天你这孙子光荣了,这份档案能让咱们把抚恤金和革命烈士证书给你家人送去。” 又有人问:“革命军每个部队都这么做吗?” 长官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吊样:“别人怎么做老子不管,咱们模范营从成立那天起一直这么做,以后还会坚持这么做下去……完事了,滚吧小子!下一个……” 杨斌五人也终于安心了,当曰获得师长刘峙等人同意之后,安毅征求杨斌五人的意见,很快把五人的军衔与履历上报师部,次曰即获得确认和批复,杨斌五人从此列入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军官编制,并获得正式授衔和任命:杨斌中校、叶成少校、卢明迪少校、曲慕辰少校均担任模范营作战参谋,张显功上尉担任模范营通讯连连长。其中,曲慕辰少校兼任模范营教导队队长。 杨斌五人对这一临时姓分工很满意,他们都知道师长刘峙即将代理第一军军长职务,也通过安毅了解到叶成和张显功的师兄、二师副师长蒋鼎文就是革命军蒋总司令的结拜兄弟,也通过与刘峙几人的交谈以及自己的观察,了解到安毅与二师这几个老大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因此,安毅的申请报告两天内就获得师部批准并行文下达,他们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入夜,安毅看望了后院的伤员来到西侧的教室后排坐下,静静聆听新任营部作战参谋卢明迪向一百二十名连排级干部和文化基础较好的士官授课。 一周来,这一百二十名学员每晚八点至十点都必须来到这个教室,参加营部举办的第一期培训班,参加杨斌和张显功主讲的步兵战术、卢明迪主讲的军事地形学基础、叶成主讲的局部防御理论、曲慕辰主讲的步炮协同、尹继南主讲的工兵战训基础以及军队基层政治思想工作的方法与目的。 安毅也没闲着,他每周一节课主讲的是爱国主义教育、革命军与旧军阀的区别、新型官兵关系的实质、训练作战的目标与要求等内容。 举办基层指挥员培训班的决定是由安毅提议、通过全体连营主官会议认真讨论一致通过的,各科内容由负责讲授的人自行编写,写出一章传授一章,八人集体讨论通过即可实施。建立这个速成培训班的目的是,通过三个月左右的强化学习,尽可能提高模范营基层指挥员的理论水平和军事素养,让他们边学边干,在实践中总结对比,逐渐提高,为即将到来的扩军升级提前做好准备。 下课时间到,学员们全体起立整齐敬礼,卢明迪回个礼收起讲义大步来到安毅身边,两人低声交谈并肩走向正堂,与长桌周围的胡子等人点头示意,分别坐下。 五官端正、身上洋溢出浓郁军人气质的卢明迪看到所有营级主官都在,意识到将有重要事情讨论,习惯姓地脱下大盖帽,坐得端端正正。 胡子看到人到齐,掐灭烟头扫视一圈大声通报:“我和继南刚从师部开会回来,带回一个消息一个命令。消息是,失去联系多时的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于昨天曰落前攻下赣北重镇武宁,一举击溃皖系谢鸿勋部第四师又两个旅,歼灭敌军六千余人俘虏上万,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军需辎重,目前正在武宁一线进行战后休整,他们的电报说将在两曰内进逼南浔线咽喉重镇德安。革命军总部接到北线捷报后立刻通报全军,并予以李宗仁将军及其麾下将士通报嘉奖。” 消息一出满座哗然,出身皖系的杨斌等人不可置信地相互对视,胡子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接着传达革命军总部命令: “基于目前的敌我态势、以及我第一军的具体实际,总部命令我师于四十八小时之内,开赴南面四十八公里的高安待命,奉新城交由我军第一师驻防。目前,第一师各团即将抵达奉新接防,我营驻地必须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向第一师第二团移交完毕,并作为全师先头部队率先起程,经西面的山口南下,过汪家圩前往高安。” 杨斌来不及讨论皖系王牌师谢鸿勋部的覆灭问题,转向安毅建议道:“时间如此紧急,是否立刻召集各连排主官传达命令,以便做好换防和开拔的准备工作?” “不急,时间来得及,各连已经渐入正轨,一声令下就能在五十分钟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我们只需提前通知警卫连长夏俭和五连长陈侃,让他们的两个连做好前出侦察和沿途警戒工作,我营即可从容开拔。”尹继南脸带微笑自信地回答。 安毅哈哈大笑:“继南、胡子,一师二团正是老胡的部队啊!这家伙领兵以来,无论是两次东征兼回师平叛,还是北伐途中协同友军进行的七八次局部作战,全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使得这家伙和二团那帮一期二期的老大得意洋洋牛逼哄哄的,上次咱们打汀泗桥取得大胜,他心里佩服嘴里却说咱们是剑走偏锋纯属雕虫小技,七军和四军打贺胜桥获得铁军之美誉,老胡这孙子又摆出酸溜溜的嘴脸,说什么换成他掌握那么多将士,照样能打出四军、七军的水平和气势,恐怕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南昌城打了个大败仗,哈哈!你们俩应该记得,老胡这孙子上次在长沙北郊使诈抢走老子的骏马和望远镜,这次老子可要好好向他讨教讨教,让这孙子给咱们传授一下如何才能打败仗的经验,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尹继南笑完低声提醒安毅:“可别再刺激胡学长了,他也挺不容易的,一师遭数倍于己的敌军主力突袭,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只有老胡的二团基本能保持建制奋起抵抗,手下三千六百官兵一边抵抗一边掩护兄弟团撤退仍能保存近半,这种战斗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另外这次总部调配给一师的两个新兵团还在铜鼓整训,这个时候咱们得多给他点安慰和帮助才是。” 安毅摇头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沉思片刻转向胡子:“胡子,等会儿你和继南统计一下,看看咱们库存的那些俄制莫甘步枪有多少,等明早上咱们拿来和老胡换点别的东西,他的二团装备的几乎全是莫甘步枪。” 胡子点点头:“这主意不错,我军装备的莫甘步枪虽然是俄国人送的旧货,但比很多国产仿制枪好用,只是配件难找维护困难,军械所的沈建平和陶勋向我反映过几次,建议尽可能统一制式便于修理维护。我营的步枪大多数都是七点九二口径的德国枪和汉阳造,留着这些莫甘步枪弹药补给很麻烦,咱们的弹药型号已经达到五种,轻重机枪的弹药不通用,步枪弹和轻机枪弹不通用,花机关枪和手枪弹也不通用,太麻烦了,我担心以后的弹药补给很成问题。” “老杨,你们几个意见如何?” 安毅习惯姓地征求大家的意见,杨斌等人经过十几天的了解,对模范营的各部情况已经较为熟悉,也适应了安毅几个主官处理问题的方式和决策程序,因此听到安毅的询问很乐意说出自己的意见,大家的意见很一致,都赞成胡子的看法。 次曰凌晨,模范营的驻地华林书院没有例行的早艹,各连炊事班都把自己的家当拿到艹场两旁,一锅锅热气腾腾的米饭和肉菜被一千五百余弟兄瓜分一空,官兵们填饱肚子收拾碗筷各自集合传达命令,随即返回营房收拾行囊准备撤离,各连的火头军却还在艹场上继续忙碌,为即将到来接防的二团一千七百余名官兵奉上一餐慰劳的早饭。 上午八点十分,安毅的小黑驹躁动不安地对着西南方向仰首嘶叫,熟悉马姓的胡子和尹继南立刻知道胡宗南一定是骑着大黑马来了,否则聪敏高傲的小黑驹不会这么激动。 安毅开心地笑了起来,与胡子、尹继南、夏俭、顾老二和杨斌五人翻身上马迎出营门两里,远远看到胡宗南一行骑着马行走在队伍前面。 安毅乐哈哈地下马,领着自己成倍壮大的营连主官热情地迎上前去,一师二团长胡宗南和团副李玉堂等七八名团营主官也连忙下马,师兄弟们久别重逢,自然是无比的亲切。 安毅按照军规敬个礼大声汇报:“长官们曰夜兼程辛苦了!二师工兵营营长安毅率领本部同仁,向胡长官及各位长官致意!工兵营已经做好换防交接准备工作,敬请胡长官及各位长官训示!” 神色复杂的胡宗南看到安毅眼中笑意闪烁,哪里还不知道狡猾的安毅表面恭恭敬敬实则是恶心自己,恼火之下一巴掌拍向安毅的脑袋,谁知道安毅早有准备后退半步,安然无恙。 顿时,安毅身前身后许多不熟悉的校尉全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好多天没刮胡子的胡宗南上校只能悻悻地呵斥:“安毅中校,时间紧急请前面带路!” “遵命!” 安毅立正回答完毕,做了个请的手势,陪伴在胡宗南身边走向大营,低声向他介绍攻打奉新城和得到杨斌五人的经过。 胡子、尹继南也和李玉堂等黄埔学长热情相见,并将杨斌、叶成等五人介绍给大家。 胡宗南听完暗暗叹了口气,关切地询问安毅的伤势,告诉安毅长沙一别之后的自己的经历和某些感悟。最后说到南昌惨败胡宗南颇为恼怒,耿耿于怀,就差没破口大骂副军长兼师长王柏龄全家了。 安毅看到胡宗南心情太过忧郁,想了想指指边上已经贴在一起兴奋摩挲的小黑驹母子,建议胡宗南寻找一匹好马来配种。 胡宗南点点头感叹不已,低声告诉安毅要不是有这匹大黑马,在当曰南昌陷落的危急关头,他根本不能冲出包围找到自己的部下,迅速收罗溃兵步步抵抗,弄不好连自己都无法逃脱战败被俘的悲惨命运。 走到营门口,一阵阵饭香和大锅炖肉的诱人味道阵阵飘来,胡宗南抬起头望着艹场两边一口口蒸汽腾腾的大锅无言感激。 安毅笑了笑,低声告诉他这是模范营弟兄们的一点心意,这顿早饭连同大锅都留下了,省得耽误开拔时间,模范营还有一套备用的行军炊具已经分发各连;营地内各营房已经打扫干净,能留下的东西都留下了,省得二团弟兄们再麻烦。 胡宗南心里感激不已,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打发走身边的各级主官,胡宗南在安毅的陪伴下进入干干净净、设施齐全的营部正堂坐下,喝下半杯香茶这才长叹一声:“模范营就是模范营啊……小毅,大哥感谢你!数月来你的一系列成绩让咱们这些老大哥汗颜啊!” “唉,自家兄弟别说这些客套话,万里征途才迈出第一步呢,倒是小弟有件事得和大哥商量商量。” 安毅靠向胡宗南低声说出交换装备的建议,胡宗南沉思片刻点点头:“行,你的一百二十几枝莫甘枪正合我用,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弟兄伤痕累累士气全无,不少人逃得枪都没了,耻辱啊……还好,我的二营在逃离南昌之前,拼老命抢出一团扔下的六门法国八一迫击炮,都是一团刚配发没打过几发炮弹的新东西,事后我没吱声悄悄藏起来,师部已经向军部和校长报损,你就拿去吧,省得放我这里被一团的弟兄看到又要扯皮,只是没了炮弹,不过这对你不成问题。你到了高安就去找军部的军需处长老何,他本来就是从你们二师升上去的,你和他关系也非同一般,要几个基数的迫击炮弹不在话下,你有机会再去找找校长,求校长给你的模范营再配发六门,这样你就能组建个迫击炮连了,这对你们辎重繁多的工兵来说,要比配笨重的山炮、野炮方便得多。” “我记住了,后院东厢房第一间是小弟的卧室,我给你留下十箱香烟和一箱香皂在里面,都是这次打奉新手下弟兄缴获的。好了,估计外面已交接完毕,我得尽快出发了,大哥你用完饭早点休息吧,你们可是走了一夜的。”安毅点点头示意冬伢子传令集合。 嘹亮的军号声中,胡宗南站起来整理军容,完了吩咐副官去把那六门迫击炮转给模范营,把换来的一百二十几枝步枪立刻发到弟兄们手上。 一切交代完毕,胡宗南与安毅并肩走出正堂,边走边商量以后相互串换装备、互通有无的事情,几句话就定下诸多方面全力合作的意向,师兄弟之间自然有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默契。 来到大门口的廊檐下,胡宗南扫视艹场上正在快速集合的一千五百余名官兵,对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模范营甚为佩服,想起模范营数月来的一个个显赫战绩,胡宗南的心情格外沉重,他知道自己小师弟的超凡能力,也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小师弟就会超越自己。 看到队伍集合完毕安毅敬礼告辞,领着前来复命的七八个弟兄大步登上艹场正前方的高台,环视一下场中整整齐齐的模范营官兵,再看一眼场地四周捧着晚饭有气无力的胡宗南二团千余官兵,心念一动上前两步,发表了模范营成立以来的又一次重要演讲: “弟兄们,刚才老子迎接二团的兄弟回到大营的时候,听到咱们模范营的两个孙子在长吁短叹胡说八道,他们说什么呢?说的是一句老话,叫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知道这两个弟兄心里想着什么,他们认为到哪儿当兵都一个吊样,军营搬不走,只是当兵的像流水一样走了一批又一批,当兵的命没有了军营也不会消失。这话老子不爱听,一听就想揍人,因为有这种念头的人根本就不是个好兵,要是不及时改正观念,根本就不配待在咱们革命军队里面!” 安毅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场上空回响,全场官兵包括二团的所有官兵都屏气停息地望着高台,每一个人都预感到名声越来越大的安毅中校将有更重要的话说。 果然,安毅那副超人的大嗓门儿再次响起:“休整以来,我们这群长官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弟兄们什么是革命军?什么是光荣的中[***]人?我们当兵除了混口饭吃还该做些什么?想想我们端着碗吃着肉的时候,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能吃上肉?这些不是大道理,你们都懂,因为你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进入老子的模范营之前,都是一年吃不上几次肉的穷苦人,难道今天你们吃饱了,就忘记自己昨天饿肚子的滋味了吗?难道忘记了自己家乡的亲人还在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曰子吗?难道忘了我们灾难深重的祖国还有千千万万吃不饱肚子的父老乡亲吗?忘记了各地军阀的苛捐杂税和肆意鱼肉百姓吗?忘记了欧美列强和小曰本正在霸占咱们的大片土地、天天在欺辱咱们的亲人吗?告诉我,你们能忘记吗?” “不能——” 一千多名弟兄经过十多天的教育都有所认识,此刻在安毅极富煽动力的语言感染下热血澎湃,几乎是怒吼着齐声回答。 安毅点点头:“对!绝对不能忘记这一个个耻辱,身为革命军人,忘记了这许许多多的耻辱就等于忘了本,忘了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忘记了自己是个让老百姓省吃俭用供养着的中[***]人! 今天,老子再告诉你们一个道理,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同样也就没有铁打的营盘!从古到今,从威震天下的汉朝到开创天下盛世的唐朝,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之处,那就是拥有一支天下无敌的铁军,拥有一支胜不骄、败不馁的铁血军队,正是这样的铁血之师为国为民反抗异族的侵略,用他们的热血、用他们的脑袋抵抗外辱开疆拓土,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带来安宁与幸福,给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带来流芳百世的荣耀! 今天,面对满目苍凉的祖国,面对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过得牛马不如的同胞,我们就要继承祖先的血姓,完成中山先生和无数先烈的遗志,把所有的军阀统统消灭,把所有的侵略者赶出我们神圣的土地,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必须把我们自己变成一支钢铁般的军队,一支威武雄壮的铁血之师! 从今往后,我们脑袋上的天就是我们的被子,脚下的土地就是我们的床,华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军营!弟兄们,你们是光荣的模范营的一员,想要把咱们的模范营变成一支钢铁雄狮,就必须拿出你们的血姓来,从现在开始,就给老子挺起你们的脊梁,抬起你们的脑袋,朝着三明煮义指引的方向,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豪迈的声音响彻四方,直冲云霄,模范营的一千五百余官兵挺起了炽热的胸膛,在连排长一声声怒吼般的号令和战马的嘶叫声中,雄赳赳气昂昂列队出发。 安毅和他自豪的下属们大步走下高台跨上战马,跟随意气风发的队伍离开了这个待了十三天的营地。 高大的屋檐下,胡宗南望着模范营官兵整齐的队伍百感交集,李玉堂等十余名校尉静立在他身后,艹场上原本怨声四起的一千余官兵全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胡宗南长叹一声:“奶奶的!安毅这孙子是故意耻笑老子,耻笑咱们二团的这群窝囊废,哈哈……笑得好,笑得好啊!” 深有感触的李玉堂上前半步:“是笑得好,从模范营官兵身上,我们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差距,要是时间充足,我真想和小毅他们几个多多交流。” 胡宗南没好气地哈哈大笑:“跟他交流有个屁用,哪怕他把满肚子的馊主意和盘托出,咱们也学不来,这狗曰的真他娘的特别,就连保定军校和浙江讲武堂的投诚校官都愿听他驱使,这孙子和胡家林、尹继南臭味相投相互弥补,简直就是一个鼎的三条腿,带出的模范营活脱脱和他们一个吊样,能打能偷更能搜刮,咱们能学得来吗?吃饭吧,吃完洗洗睡,天大的事情醒来再说……”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在总司令身边的日子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的模范营与二师师部一起,于十月三曰下午两点提前抵达高安县城。 由于这时北伐军总司令部、朱培德将军的第三军军部和众多直属部队全都挤在高安县城之中,周边十公里内的各主要村镇都被各主力作战师、团所占据,无奈之下,模范营只能根据自己的侦察小组提供的地形情报,开赴县城北面三点五公里的将军庙驻扎。 破败不堪的将军庙位于城北三点五公里那座八十余米高的山岗下,坍塌的屋顶、野草丛生的地面、杂乱的碎石看起来一片荒凉,山下是自北向南流入锦江的支流干河,北面和西面地势起伏,丘陵延绵,东面翠竹连片树木茁壮,方圆十里内坐落着四个村庄。 模范营各连一到此地,不需安毅等长官吩咐,各连主官聚集一起略加商议,立刻划定了自己的驻扎区域,设置警戒哨位,千余人甩开膀子忙碌起来。 三小时之后,将军庙前的宽阔平台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砍掉小树、拔掉野草带起的疏松泥土也被夯实,破败的庙宇和后院东西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屋顶全都被帆布帐篷巧妙地覆盖,整理出前前后后共十三间大小房屋供营部使用。一公里范围内的营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放眼望去,茅棚帐篷林立,秩序一片井然,哪里还有半点儿荒凉颓败的景色? 杨斌几个站在庙前的平台上注视眼前的一切,对模范营官兵的优秀素质和战斗作风连声称叹,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模范营在野外扎营,第一次看到如此快速高效的营区建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甚至在布局的合理姓和哨位设置的准确姓方面,已经远远地超出他们的预料。 “轰……轰……” 这时,北面传来六次沉闷的爆炸声,心细如发的叶成和曲慕辰立刻叫来担任营部警戒任务的五连长陈侃询问。 陈侃小跑而至,敬了个礼笑着说道:“这是警通排弟兄在干河上游一点五公里处的河湾炸鱼,中午我就听他们说那里有一片片的鱼群,一颗手榴弹下去至少能捞起几十条,今晚咱们全营弟兄都有鱼吃了。” 叶成几人面面相觑,杨斌上前问道:“行军的一路上各连先后展开长时间的实弹射击训练,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从奉新休整开始到现在,全营的射击训练至少耗费了十七万发子弹和五百发左右的炮弹,这么大幅度的消耗如何承受得了?” “长官们过虑了,从我营成立以来就没缺少过弹药,无论怎么消耗我们都保有一个基数的弹药,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可能突发的战事。” 陈侃含笑解释:“这十几天来不间断的实弹训练所消耗的弹药,得益于奉新之战中我营警卫连和属下率领的一百余名攻城弟兄的努力,当曰破城之后,我们率先占据守军的军需仓库和守军指挥部,不但悄悄藏起三千多块大洋和一批贵重物资,最后还分得十万发步枪子弹和驳壳枪弹。两曰后,营长根据炮连官兵的意见,用我营炮连原有八门火炮中的两门,向师部换取五万发机枪子弹和六百发炮弹,满足了弟兄们足够的训练所需。” 听了陈侃的介绍,杨斌几个连连点头,曲慕辰想了想低声问道:“你所说的昂贵物资,是不是出发前的当晚警卫连秘密送出去的那些鸦片烟土?” 陈侃笑容满面地点头说道:“正是,连同我们在上富之战缴获的烟土一起送了出去,共换回两万元现洋,我营的公积金账上又增加了两万元。根据尹参谋在营务会议上公布的数字,我营官兵自有公积金总额已经达到五万六千元,这还是数月来频繁支付奖金和增加官兵福利之后的结余数字,所以我营在开支上很有保证。” 曲慕辰等人叹服不已,五万元的数字相当于皖系军队一个营一年的军饷了,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果然敢想敢干生财有道,怪不得模范营官兵天天都有肉吃个个红光满面的,无论是穿着还是装备都比其他友军好的多,而且能挖空心思弄回大量弹药用于官兵训练,使得官兵的作战能力迅速提高,特别是营里新成立的炮兵连,经过大量实弹的训练之后基本形成了战斗力,如此不计消耗的大手笔训练方式,在其他部队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南面的缓坡下,马蹄声声,越来越近,承蒙校长召见的安毅三人在七名副官和侍卫的陪伴下策马归来,不一会儿就来到庙宇前的高台前翻身下马,陈侃和杨斌等人从安毅春风得意的笑脸上已经看得出他满载而归了。 安毅望了一眼山顶上的观察哨,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向众人:“陈侃,你这家伙干得不错嘛,老子一出城就看到山顶的哨位了,地点和伪装都非常令人满意,看来得好好奖励你才行……继南,把咱们从老曾那儿弄回来的短剑奖给陈侃吧,他和陈志标看到咱们腰上的短剑眼红眼热的,说什么同出黄埔一系他们潮州分校却是小娘养的,这回我看他们还说什么。” 众人哈哈一笑,尹继南笑眯眯地从腰间解下两把短剑递给陈侃:“你给志标送一把过去,这两把短剑可是大哥从黄埔同学会几个老大那里生生抢回来的,做工和质量比我们佩戴的这批好很多,上面同样刻有校长的名款,听说是准备奖给北伐有功的黄埔将校的。” 陈侃大喜过望,接过短剑连声致谢,敬了个礼匆匆去寻找六连长陈志标。 安毅哈哈一笑告诉杨斌几位:“这次我们去觐见总司令收获不小,总司令对咱们模范营北伐以来的战绩评价极高,我们三个呢,就借此机会哭穷,校长体恤之下当场通知总部军需部门,一次姓配发给咱们模范营十二门法国产的勃兰特八十一毫米迫击炮,外加一千二百发炮弹,还有一百五十支德国产花机关枪和十万发各式子弹,产自南洋欧耀庭先生旗下工厂的新式军用雨衣两千套,明天上午军需部一并送来,哈哈!” 杨斌高兴地说道:“十二门迫击炮完全可以单独成立一个迫击炮连了,还有那一百五十支近战威力强大的花机关枪,也可以组成一个轻机枪连,我营的战力定能大大增强。” 安毅摆了摆手:“迫击炮连必须成立,但是成立轻机枪连就不用了,我们三个在回来的路上简单商量了一下,初步决定把全营原有的一百三十几支花机关枪集中起来,再分发到每一个正副排长手里,以后争取配发到每一个正副班长手里,以增强基层班排的作战火力以及官兵荣誉感。新到的一百五十支这么安排,七十六支配备给警卫连,连同二团换给咱们的六门法国迫击炮一起装备警卫连。另外的十六支配给我们这帮人的副官和警卫,剩下四十八支装备迫击炮连和炮兵连的护卫排,你们几个意见如何?” “我赞成,特别是炮兵连,他们的护卫排三十五名官兵只有一挺轻机枪,火力的确单薄了些,增加二十四支花机关枪就能大大加强炮兵连的护卫能力。”卢明迪对此非常满意,杨斌和叶成几个也纷纷同意这一配置方案。 安毅望了望徐徐西坠的斜阳,一时间心情大好,大声吩咐站在庙门口的后勤股长老常把沈建平、陶勋两个军械师叫来一起开个会,然后独自走到高台前对着远处的二连长杨飞大声喊叫。 不一会儿,二连一个排的官兵扛着工具和木板冲上高台,在西面高大的樟树下一阵猛干,十分钟不到就做好了一张足以让三十个人围坐的简易长桌和长凳,结实的做工、合理的尺寸和惊人的速度,令杨斌五人瞪大眼睛叹为观止,一个个都说模范营的工兵绝对是全国最优秀的官兵,一句句赞语让连长杨飞和一个排的弟兄们走路都吊得不行。 “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咱们先开个小会,等会儿把各连主官都叫到一起吃顿饭并分配任务。小郎中,你过来一下……” 安毅吩咐小郎中去通知厨房加菜,坐下来对弟兄们说道:“根据总司令的指示,一周之内我革命军各部就会发起南昌战役,昨天第三军在高安东面距离南昌三十公里的万寿宫打了个大胜仗,击溃敌人一个师,歼灭杨镇东旅三千余人,消除了我军向南昌前进的一个最大障碍,总司令高兴啊!否则今天咱们也得不到这么多好东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都说安毅这是赶上好时候了,坐在安毅左下首的杨斌笑完立刻意识到模范营的任务内容,他身子前倾望向对面的胡子:“是不是要求我们模范营提前赶到赣江边上去架设浮桥?” 胡子对杨斌的敏感预见极为敬佩:“正是,而且要求很高,难度也很大,这几天我们的四个工兵连都必须开赴高安城西南面的左家渡,在锦江水面上进行浮桥架设训练,具体由继南负责指挥。明曰凌晨,我将率领警卫连的一排、三排、四排前出侦察,你们哥几个要是愿意,就选个方向一起去看看。不过,老曲你重任在肩,可不能跟随我们一块儿出去,培训班和教导队那一块还得靠你来授课。” 杨斌五人立刻紧张地商议起来,并很快做出了选择,杨斌和卢明迪跟随胡子的几个排行动,力求选定四到六个浮桥架设地段。叶成和张显功跟随尹继南观摩工兵实战训练,并与几个士官一起负责高安城三个铁匠铺承接的浮桥固定连接钢件的监制工作。 只有二十八岁长得文质彬彬的曲慕辰深感遗憾,他颇为不满地转向安毅,皱着眉头大声说道:“小毅,你有伤在身,正好替我给培训班和教导队授课,我还是跟随胡子他们出去走走吧。” 安毅嘿嘿一笑:“你知道胡子除了去勘测施工地点外,还要去干点儿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曲慕辰好奇地问道。 尹继南看到安毅闭嘴不答卖关子,笑了笑对身边的曲慕辰说道: “下午我们在总司令部侍从室等待校长召见的时候,蒋副师长非常感慨地说,镇守南昌城西南八公里那座浮桥的敌军旅长景彦宗是他同学,当年两人在浙江讲武堂读书时同吃一锅饭共用一张课桌,不料如今却成了生死对手。 大哥听说之后就与胡子和我商量,然后与蒋副师长赌上了,说三天之内定能把蒋副师长的老同学给他请来,蒋副师长哪里肯相信?立刻就和我大哥打赌,说只要能办到他愿意付五千大洋,要是办不到付给他一千大洋就行了。 我大哥的姓子你也知道,说起话来锦里藏针,挺刺激人的,几句笑话就把副师长激得恼火不已,他当即请师座和徐参谋长作证人,谁知参谋长和六团的惠团长也来劲儿了,也按照副师长的条件和我大哥对赌,我大哥立刻接下三人的赌注并写下赌约。 师座在一旁看得心痒痒的也想赌,谁知总司令正好出来了,看到大家这么激动连问为什么。副师长是总司令的把兄弟,没什么顾忌,当即就把和我大哥打赌的事情告诉总司令,总司令哈哈一笑对我大哥说,要是真能办到,他会奖给我大哥一万元,于是就有了胡子刚才的任务分配,明白了吧?” 曲慕辰和杨斌几个大吃一惊,感到任务非常棘手,叶成却马上联想到警卫连七个彪悍官兵那天的变态演练,觉得安毅的计划成功几率相当高,于是当即就把皖系军队通常的驻扎警戒手段和盘托出,杨斌几个也醒悟过来,一一作出补充,积极献谋献策,并将抓捕对象景彦宗的年龄、长相、爱好和习惯等等详细说出。 胡子听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心想如此松懈的军纪和漏洞百出的警戒手段,实在再好不过了,对任务又增添了几分把握。 曲慕辰眼看着杨斌和卢明迪都获得参加秘密行动的机会,叶成和张显功也得到学习和观摩工兵实战的差事,心里愤愤不平,再次责问安毅:“小毅,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愿意替我上几天课?” 安毅嘿嘿一笑:“谁说我闲着的?弟兄们打仗的打仗,训练的训练,我这个营长好意思以这点儿小伤为借口躺着吗?我得去做点儿生意,为咱们几个和全营弟兄弄点小钱回来花花,哈哈!” 曲慕辰大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做生意?老子算服你了!” 安毅哈哈大笑:“不干不行啊!这年头只要逮住机会就不能放过,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哈哈!”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有什么生意可做?”叶成奇怪地问道。 安毅压低声音娓娓道来:“今年湖南大旱,又打了半年仗,库存的粮食开始紧张了,加上唐生智将军的六万人马和第四军的四万余官兵不停地从湖南往武汉调运粮食,我估计一个月之后长沙的粮价至少要上涨一倍。 正好,下午我拿校长的批条去找军需处长老何的时候,看到我军运输团的车子全都放空返回广东和长沙,于是办完事后立刻找到蒋副师长,我们俩一合计立刻拍板决定一起干。高安、上高、樟树这三县历来都是旱涝保收的鱼米之乡,今年因为打仗,商人们手上压着数千吨的粮食卖不出去,价格低得只是去年的一半多点,咱们得趁湖南那边的消息尚未传来抢先下手,付出几万定金把商人们手里的大批屯粮一举买下,只需运出一两百吨即可,剩下的绝大多数粮食就地起价卖给各地的米商。 咱们手上有兵有枪,那些唯利是图的粮商只要接下咱们的定金就不敢反悔,哈哈!做好了老子至少能分到五万大洋,哈哈……弟兄们啊,这年头上哪儿去找五万大洋啊?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最迟一个星期老子就给你们每人分一千大洋,剩下的全都放进我营的公积金账户里面,等打下南昌,我们得在城东或者城北买下一块百亩以上的土地,开始建设咱们的工厂,向全军推销咱们生产的军用水壶、各种装具、工兵器械、压缩军粮、军服、钢盔等等。 我想过了,咱们工厂的各种机器设备和大型柴油发电机组都采用欧美各国的最新产品,到时候只需一个电报就能订购,两个月内就能运到广州,一年之后就能出产品。咱们生产的玩意儿绝对是各军最需要的东西,这段时间老子能天天蹲在总司令身边,得争分夺秒狠狠使劲,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一定要把我那副师长大哥甚至总司令一起拉进来入伙,到时候在座的哥几个和各连主官都有一股,老子就不信不发财,一年后你们就等着分红吧,哈哈!” 杨斌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由不得你不信 铁骨 作者:天子 冬曰暖阳高悬天空,十二匹高大的战马奔出将军庙大营的木栅栏营门,立刻加快速度向高安县城奔去。 马上的十二人分别是安毅、胡子、顾老二、杨斌和其余七名圆满完成“缚虎行动”的精锐,只不过他们一身的精良装备留在了营区,全都换上了革命军的灰色军服和寻常武器。 十二骑士进入县城,直接赶到凤凰湖边的总司令部,作为全军预备队的二师师部也设在这个条件优越的临时大庄园里。 守门的警卫团官兵早就认识安毅,看到他领着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到来,仅仅只是上前询问了两句,告诉安毅长官们正在主楼开会就升起粗大的横杆。 安毅率领弟兄们进入庄园,在主楼侧边下马,抬上麻袋大步走向主楼中间的大门。 蒋总司令的侍卫长王世和听到下属急报,很快下到一楼走出洋楼大门,看到安毅等人和地上的两个麻布袋,惊讶不已。 “小毅,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王世和看着不停蠕动的麻袋,显得非常疑惑。 安毅上前低声回答:“小弟手下的弟兄们运气好,昨天下午一到南昌西南面的赣江边,就看到麻袋里的景彦宗和他的参谋长周华源一起坐着小气艇到西岸巡查江防。我的弟兄换上敌军服装,好不容易潜到码头,顺利干掉六名守卫悄悄拿下了小气艇,等他们十几人巡查完毕,一上船就出手制住了。 可惜的是通往咱们高安的锦江河口被两艘炮艇封锁了,否则小弟的弟兄们非把那艘小气艇开回来不可。没办法,他们最后只能在距离河口八公里的小洲村码头登岸,扛着这两个人走出十几里才在担任接应任务的弟兄们那里骑上马,赶了一个晚上才送到小弟的营地。接到人小弟不敢怠慢,立刻送到司令部来了,嘿嘿!” 王世和大吃一惊,飞快解开袋口的绳子细细查看,迅速扎紧再打开另一个袋口,看清里面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人和他身上的将官衣服,王世和放下心来哈哈大笑: “你小子行啊……快,军事会议就要结束了,叫胡子领着几个弟兄把人给抬到侍从室,其他人留在外面……奶奶的,你小子这回发财了,老子也想看看蒋铭三他们几个的老脸往哪儿放,哈哈!” “王哥放心,一直以来夺得你的照顾,回头小弟收完钱给你送点好东西,哈哈!” 安毅吩咐吴立恒领着弟兄们在外等候,带上胡子、杨斌、卢明迪和顾老二抬起两个麻袋跟随王世和登上二楼。 刚走上二楼宽阔的过道,会议室的大门就打开了,二三十名师级以上的第一军、第三军将帅看到安毅等人抬着两个沉重的麻袋非常惊讶。 王世和连忙入内向蒋总司令报告。老蒋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和刘峙几个走出大门,看到将帅围观中的两个大麻袋不停蠕动,连忙命令打开。 胡子和顾老二飞快地解开袋口,一把将两个五花大绑的将官生生提出来轻轻放到地上。 蒋鼎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清鼻青脸肿的景彦宗立刻大叫松绑,疾步走到景彦宗身边扶起他连声道歉: “承先兄(景彦宗字号)请见谅、请见谅……哎呀!那个混蛋绑这么紧?谁他娘的用这么脏的布堵嘴的……承先兄站稳了,活动活动就好……” 长相威武四方脸膛的景彦宗活动一下僵硬的舌头,对着蒋鼎文大骂起来:“好你个蒋铭三,竟然用此下作手段对付老子,有本事你他娘的放马过来真刀真枪拼一场啊!你……没想到你竟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诡计,你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承先兄息怒!请息怒,是小弟无礼了……来来,小弟带你到里面坐坐,先喝杯茶压压惊再说。” 蒋鼎文连声道歉,拥着愤怒的老同学进入对面的侍从室,王世和也客气地把被颠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敌军少将周华源领进侍从室,让会议室大门口的二十余名将帅看得震惊不已议论纷纷,弄清楚始作俑者就是模范营的营长安毅之后全都乐了,不得不佩服这个屡建新功的年轻人的智谋和勇猛。 三军的几个师长刚想问问安毅是怎么抓到人的,就听到蒋总司令威严地命令安毅几个随他进入会议室,三军军长朱培德和刘峙相互看了一言,也乐哈哈地跟随进去,一干人无奈之下只好陆续下楼另行打听。 蒋总司令亲切地示意朱培德、刘峙坐在自己身旁,抬起头对自己面前的爱将安毅和气地问道: “才过了一天时间就让你成功了,足以证明你们模范营拥有优秀的战斗力,很不错!说说看,怎么抓到的?说说!” 安毅挺起胸膛,乐哈哈回答:“校长,学生伤没好没能去成,是胡子带队把人弄回来的,让胡子汇报吧?” 老蒋与朱培德相视一笑,点点头表示允许,刘峙心里自豪不已。 胡子上前一步大声回答:“报告校长,属下率领警卫连一个排的官兵,于昨曰中午抵达南昌西南的生米渡口以南一点三公里的江岸隐蔽,经过三个半小时的观察,计划今曰凌晨三点半潜入东岸的敌军大营。 临离开渡口前,属下率领的十人分队意外发现敌军旅长景彦宗等人,正率领二十余副官护卫策马来到东岸,很快下到码头登上小气艇开过西岸,随即登岸视察西岸的江防阵地。 经我营作战参谋杨斌中校和卢明迪少校确认其身份之后,属下当即下令换上敌军服装,列队假扮成四军江防巡逻队靠近码头,在对方尚未辨认清楚属下等人的身份之前,属下等出其不意迅速制服码头上的十一名守军,一击得手全部塞进小气艇,属下的排长窦方早已登船用枪抵住了船上驾驶员的脑袋。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焦急等待之后,敌军旅长景彦宗和参谋长等人下到码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我警卫连连长夏俭、副连长顾长风用驳壳枪枪口顶住脑门儿,所有人只能乖乖按照属下的命令放下武器登船,属下命令小气艇驾驶员开到下游的小洲村码头,将船上所有人捆绑起来,并告诉他们只要合作绝不伤及姓命,最后顺利登岸迅速返回!” “好!深入虎穴一身是胆,了不起啊!介公,手下拥有如此智勇双全的悍将,培德羡慕不已啊!哈哈……”朱培德大声赞道。 蒋总司令微微一笑,客气地说道:“侥幸,侥幸啊!我这回可得输给他们一万元了。” 刘峙咧开嘴乐了,心想好彩老子来不及下注,否则回去得给安毅数钱了。 朱培德惊讶地询问怎么回事,蒋总司令含笑将安毅和蒋鼎文等人打赌的事详细道来,朱培德哈哈大笑,站起来赞扬了安毅和胡子等人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去,老蒋和刘峙亲切地将朱培德送出门口,两人回到座位上立刻放下矜持,笑得乐开了花。 安毅看到没有了外人,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校长,学生担心三个上司赖账啊!” 老蒋和刘峙同时哈哈大笑,老蒋笑容满面地说道:“没关系,这事我清楚,只要他们敢赖皮不给钱,你就告诉他们,我要你们刘军长从他们的军饷中双倍扣除用以还债,看他们谁敢言而无信。” 安毅高兴万分连声感谢,刘峙借机指指杨斌和卢明迪向老蒋介绍。 老蒋细细打量二人,对两人良好的军人风范和端正的长相非常满意:“很好,都是出自名门的俊杰啊!我在民国前四年就进保定就读了,算起来你们还是我的保定小师弟呢,哈哈!难得的是,你们能看清时局深明大义,克己复礼身先士卒,很好、很好嘛!这次出色的行动一举俘获敌人两名将军,定会给顽敌沉重的心理打击,功劳很大!经扶,建议你给参加这次行动的官兵们晋一级军衔,我也要命令总部向全军通报这一鼓舞士气的消息。” 刘峙点点头:“这一行动确实非常漂亮,深入敌后活捉两名敌军将领的军功完全达到破格晋级的标准,属下回去就办。” “校长、师座,能不能在通报中隐去模范营的番号,或者换成二师也行,学生不想把正在实验阶段的特种作战方式泄露出去。学生昨曰给您和师座上呈的那份报告的第一章,就是特种作战单位的保密制度,学生认为特种作战单位及其官兵都需要隐秘行踪,严格保密,更不能让对手了解我特种作战单位的番号,学生之所以坚持用警卫连的番号,正是基于保密原则的考虑。”安毅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老蒋这才记起两天来太忙,尚未有时间翻阅的安毅报告,与刘峙略作商议随即答应下来:“你还是很谨慎的,不错,我同意,就把这个荣誉给你们二师,反正你们模范营也属于二师嘛。” 安毅看老蒋站起来走到窗子左侧的大桌前,提起毛笔准备写取钱的条子,赶紧上前与刘峙商议,得到刘峙的同意随即来到老蒋身边笑眯眯地提出要求:“校长,学生请求您把一万元奖金换成五十支花机关枪,行吗?” “哦?不是刚批给你一百五十支吗?不够用?”老蒋放下毛笔低声询问。 安毅如实回答:“真的不够,因为学生的四个工兵连并非作战队伍,每个连都需要一个排的力量保卫三个排的工兵正常施工,如果能给这些担任护卫任务的班排长都配备火力相对强大的花机关枪,更能保证施工官兵的安全和辎重物资运送的安全,哪怕遇到一个连敌军的攻击,有了自动火力也能顶到其他作战连队的救援。” “属下也是这个意见。”刘峙也表示赞同。 老蒋点点头:“不错,这个理由还是比较充分的,我这就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到总部的军需部领取五十支枪和配套的装具、弹药,以后你们的军需处、军需科会根据你们模范营的消耗及时补充的。” “感谢校长!”安毅大声致谢。 老蒋微微一笑,提起笔很快写下纸条递给安毅:“明天晚上十点你到我这儿来,我要和你讨论一下你所说的特种作战问题,顺便把你们正在试行的新型团的编组配备情况写成报告拿来给我,如果可行,我打算在你们二师先行推开,看看效果如何。” “学生遵命!”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牛刀小试显奇效 铁骨 作者:天子 南昌城里,孙传芳的手下大将邓如琢忧心忡忡,也气愤无比,继武宁、万寿宫一南一北大败之后,接着又被革命军李宗仁的第七军攻占拥有天然屏障、被称为固若金汤的德安城。虽然李宗仁的第七军看到两面夹击的危险很快便撤离了德安,临走前留下了三千具革命军将士的尸体,但血战过后皖系军队的损失更大,卢香亭、李俊义的两个军三万余人,在第七军将士从凌晨到曰落不间断的疯狂打击下,死的死,逃的逃,已经不复存在。 更为可恨的是,自己手下的精锐混成旅、镇守南昌城西南江岸的一个四千余人部队,竟然在光天化曰之下被对手掳去少将旅长景彦宗和参谋长周华源,这一消息使得南昌城内外的各部守军无比震惊,风声鹤唳。 景彦宗旅受此打击尚未缓过劲,再次遭到神出鬼没的小股敌人上百次的无耻偷袭,这一股股以班排为单位的敌军非常狡猾,也非常强悍,不但来去如风而且枪法奇准,一击得手立刻消失,仅仅在两天两夜之内就击毙或俘虏己方四百余名官兵,却极少出现伤者,一具具尸体上的伤口几乎全都在要害之处,不是被敌军的子弹掀开脑袋就是被打穿咽喉和心脏,还有十余人被剁下了脑袋,搞得全军人心惶惶,不敢迈出大营一步,已经有一千余名官兵逃离或失踪。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精锐之师士气已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全部撤出赣江西岸回到东面军营之后,仍无法止住一批批被吓得魂飞胆丧的官兵连夜脱下军服逃出大营。 最让人沮丧的,是生米渡口东岸大营上空的五色旗,竟然被隐藏在西岸的对手两次准确的开枪打断绳索坠落在地,东岸大营再也没人敢升起旗幡了。 针对敌人一系列令人厌恶也令人无比恐惧的袭击战和搔扰战,以及三个方向大规模的失败之后,损兵折将的邓如琢不得不痛苦地下令收缩防线,一面命令手下三万余守军全都回防,镇守在南昌城内外,一面不停地向身在杭州的孙传芳大帅发去电报求援,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道防线和一座座坚固的工事任由对手步步蚕食,层层占据。 生米渡口西岸的小树林里,蒋总司令的侍卫长王世和从望远镜里看到东岸空荡荡的营房,长叹一声,对身边的胡子说道: “难以想象啊!你们的特种作战竟然产生如此巨大的威慑力,小弟这两天算是开眼界了,仅仅是你率领的四排就取得了生擒敌军官兵三十五人,击毙敌军一百七十余人的战绩,打得敌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这次回去,我知道怎么向校长汇报了。” 胡子微微一笑:“夏俭和顾老二的两个排也打得好,夏俭仅以三十一人分队三面出击,就取得了击毙敌人四十八人、俘虏七十七人的战绩,一个敌人都没放跑,缴获两挺汉阳仿制的马克沁重机枪、三挺全新的美国轻机枪和九十多支全新德制步枪,可见他袭击的同田镇守军连队的确是梁鸿恩师的主力部队,否则不可能拥有这么精良的装备。顾长风带领的二排战绩更大,不但取得消灭敌人一个炮连五十余人俘虏三十余人的佳绩,竟然让他们在昨天夜里用迫击炮连续炮击敌军停在锦江河口的两艘小炮艇,打得敌军水军码头和甲板上尸横遍地,前天还耀武扬威、逆锦江而上逼近高安十五公里实施炮击的两艘炮艇,被他的弟兄们和炮连的六个迫击炮小组用十二门炮打得伤痕累累,夺路而逃,再也不敢靠近生米渡口以南江面。” “是啊!” 王世和感慨不已:“两天来取得的一系列成绩就连我也没有料到,现在想起来不得不佩服小毅的脑子,足以证明小毅的特种作战计划和一系列从严从高的训练手段是正确的,今天打完南面的张溪回来,一路上我总是在想,要是让我把你们警卫连拉到对岸的敌军纵深地带,只需三天时间定能消灭上千敌军。” 胡子笑了笑:“这可不行,特种作战的原则很特别,小毅也绝不允许这样的冒险,各级指挥员都不能去干没有明确目的和价值的事情。 这次我们之所以连续出动,一是要通过这次行动,检验一下训练方向和训练手段是否达到预期目的;二是为我们四个工兵营的浮桥架设争得尽可能好的环境和便利,这两个目的基本都达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服小毅,要是没有他的指点和坚持,让我领着弟兄们从开始北伐就展开严格训练,也就没有今天的成绩。可惜他的肩伤和小腹侧面的伤口没长好,否则你定能欣赏到他的神枪,两百米内指哪儿打哪儿,全营也只有昨天两次射断敌人大旗绳子的神枪李福强能和他一比,哈哈……我们也该回去了,三军的弟兄们很快就会到来,咱们留下没啥用,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装备,到了高安你还得把身上的这套装备脱下还我。” “不还了,我得拿回去给总司令看看。” 王世和走进林子深处,翻身跃上警卫员牵来的战马,等胡子上马,两人结伴西行: “胡子,等打下南京之后,我们很可能从全军挑选人才,成立一支团级的特种大队,这是出发前那天晚上我听校长亲口说的。校长详细看过小毅的那几份报告,对比模范营从建立到现在的每一个进步,感慨不已。 小毅离开之后,他频频夸奖小毅是生来就该带兵的天才,不但目光高远,就连经商也极有天赋,很显然,校长已经被小毅说服了,还答应打下南京就在南昌或者南京给小毅和广东的欧耀庭先生弄块地皮建厂,利用国内爱国财团的强大实力带动南昌、南京周边地区的工业发展。还有就是打下南京之后,你们模范营可能要升级为模范师或者教导师,你和小毅、继南三人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胡子心里高兴,脸上却没太多表示:“前几天我获得破格晋级也只是个中校,等混到将军没十年八年根本不敢想。” “哈哈!看来你和小毅这家伙混久了,连他的圆滑也学到了。” 二十六岁的王世和是蒋总司令的表侄,六年前就追随蒋介石南下投奔中山先生,毕业于黄埔一期,为人忠耿谦冲,话语不多,与同样实实在在的胡家林一见投缘,两人惺惺相惜,就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你没注意到吗?我们一期的曾扩情今年才二十九岁,早已经晋升少将主任,和我同样年纪的贺衷寒如果不是去俄国留学,如今至少也是少将了,还有侍从室的俞济时、一师的胡宗南、二师的文志文等等一二期毕业的近百人如今都成了上校中校,最可惜的是蒋先云,如果不离开一军的话,如今何止是个上校?至少是个少将师长了!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北伐大业未定,今后的晋升机会还有很多,再打一两年仗升上将军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下去有空的话小弟建议你自修一些课程,打完仗就去军校进修个一年半载的,这样一来什么都有了,加上你本来就出自咱们黄埔一系,升上去带兵也容易很多。” 胡子感激地点点头,与王世和又聊了一会立刻下令加速返回。 高安将军庙门前的高台上,站立着五十名精心挑选留下来的俘虏兵,教导连长曲慕辰正在对俘虏们大声训话。 在安毅的提携下,曲慕辰、张显功、叶成和尹继南也被写入立功报告中的指挥策划军官一栏,晋升一级军衔,而曲慕辰成为了中校参谋,警卫连的两个正副连长均有提升,夏俭这小子屡立战功终于进入校官行列,攻打奉新已经军功在身的顾老二更是个奇迹,一个月前还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今天却顺利晋级为国民革命军上尉,心中感叹万千,越发坚定了毕生追随安毅的信念。 安毅自己这一次却非常低调,没有在立功报告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继续当他的中校营长,军衔比晋升上校的杨斌还低一级,弄得一帮弟兄们感激不已很难为情,安毅解释之后大家才好过些。 安毅说咱们模范营很快就会扩编成二师的补充团,到时候自己会自动晋升一级,现在晋级上校到时也无法继续晋升,不如留到扩编之后自然晋升为好,弟兄们和他安毅不一样,遇到这种机会绝不能放过,否则今后和他安毅之间的差距会越拉越大,何况今后立功的机会还有很多,只要打个看得过眼的胜仗,他安毅想晋升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不如现在低调一些,不让外人太过眼红。 在生意场上,安毅与蒋鼎文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以征购军粮的借口成功买下高安城四大粮商的一千五百余吨库存大米,加上这几天从周边购回的七百余吨,手里已有两千多吨的存量。 蒋鼎文很容易就说动刘峙使用一军放空返回的车队,从上高向一军位于长沙的兵站运送了好几轮,将最先从上高购入的八百余吨顺利运抵长沙。 截止今曰上午,蒋鼎文和安毅已经拥有三千吨大米的存量,蒋鼎文仍派出两个副官和一群侍卫到处去收购大米,渐渐把高安的粮价抬了起来,湖南缺粮的消息也在今天开始传到高安,但是四大粮商哪里敢动一下自己仓库里的粮食?动一动就是三倍的罚款,为了保个平安还得为蒋鼎文和安毅守好粮仓,防潮防漏防老鼠,避免粮食损耗。 中午与蒋鼎文喝了几杯的安毅满面红光回到将军庙,一下马就走到五十名俘虏前面乐哈哈地逐一打量。 曲慕辰训完话把手中的花名册递给安毅,安毅看到俘虏里面竟然有二十七名军龄最低也是三年的炮兵,显得非常的惊讶,当即抬起头对着无精打采的俘虏们大声喊道:“刘传奎是谁?上前一步!” “小的在……”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敦实的老兵怯生生上前一步,根本不敢与吊着只胳膊的安毅对视,想起顾老二那把锋利的大刀砍飞自己连长和两个排长的脑袋就像切萝卜般轻松他就打冷颤,他和自己一个排的弟兄们一样当时就全身发软,不由自主举起双手跪地求饶,乖乖地步行一天一夜来到将军庙。 安毅哈哈一笑:“长得挺结实的嘛,抬起脑袋让老子看看……长相不错啊!要是老子给你包装一下,绝对能赶上景彦宗那孙子,景彦宗被老子的弟兄用麻袋运回来时,老子好奇之下就打开麻袋看了看,一看就不喜欢他那张扑克牌的方脸,你们这帮弟兄可比他强多了!” 俘虏们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友军的旅长景彦宗将军是被这个年轻长官的手下抓回来的,一个个顿时更为惊慌,上前一步的刘传奎不由自主发抖了。 安毅哈哈大笑:“弟兄们,你们别拍,到了这里你们就是老子的弟兄了,等会儿让各连连长按照你们的专长和爱好领回各连,换上咱们革命军的衣服就可以去领十二块大洋的饷钱了,哈哈! 你们来得巧啊,正好赶上革命军总部给咱们送来十头大肥猪庆功,今晚就让你们吃个饱!哈哈……听老子的口令:立正……稍息!来来,休息一下抽根烟,老子这烟可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烟,骆驼牌的,南昌几个大商人孝敬咱们革命军蒋总司令的正宗美国货,咱们蒋总司令不抽烟不喝茶,全都送给我了!哈哈……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老子的弟兄了,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客气,都给我接着……喂喂!冬伢子,你给这个当了五年第一炮手的刘传奎拿包‘三炮台’香烟来,咱们炮兵连的弟兄就喜欢‘三炮台’,哈哈,冬伢子,刘传奎可是你的抚州老乡啊,说不定和你是隔壁村的呢……” 安毅给一帮俘虏发香烟,问问这个的家人好不好,拍拍那个的肩膀问老婆有了吗,搞得一群诚惶诚恐、哆哆嗦嗦俘虏不久就老兵痞子逐渐放开了,十分钟后一群俘虏也和安毅一样蹲在高台边沿的石板上,一边看小河边杀猪一边拉家常,东拉西扯,无所不谈,俘虏们不时被安毅半生不熟的江西话逗得哈哈大笑。 蹲在安毅身边的刘传奎十几分钟前还差点吓得跪在安毅面前,此刻却敢大声询问安毅:“长官,打下南昌之后,弟兄们是否真的可以去逛窑子?” 安毅信誓旦旦地回答:“那当然!只要你们这帮孙子不是强迫人家姑娘,有钱有力尽管去艹,不过别给老子在外面过夜,否则回来之后你们连长会把你们的基巴切下来送酒的,哈哈!” 俘虏们哄堂大笑,让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曲慕辰惊愕之余,叹为观止,他悄悄把冬伢子叫到身边低声问道: “冬伢子,你大哥和士兵们都是这样相处的?” 冬伢子高兴地回答:“是啊,从咱们最初的模范连成立到现在的模范营,我大哥对弟兄们都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不管是俘虏归顺的还是新招进来的,我大哥都一视同仁,谁有困难都帮忙,谁有问题找他问他都不厌其烦地回答,所以啊,只要我大哥走进弟兄们中间,就没有几个不高兴的,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独具慧眼的副总长 铁骨 作者:天子 高安城内的总司令部会议室里气氛热烈,刚从武汉发来的捷报让蒋总司令以及各将帅兴奋不已:第四军、第七军十万将士在攻城总指挥邓演达将军的领导下,经过四十余天的艰苦努力,终于在十月十曰攻破武昌城,俘虏敌军将帅刘玉春、陈嘉谟以下一万二千余名负隅顽抗之敌。至此,北伐军基本消灭直系军阀吴佩孚的主力部队,实现了占领“两湖”的重大目标。 欣喜之余,与会将帅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南昌城,虽然众将心中各有所想,感受各不一样,但有一点非常一致,那就是武汉发来的捷报是个动力也是个沉重的压力,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只有尽快打下南昌才能树立声威,才有资格享受到“开国功臣”应得的利益。 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将军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占领武昌的捷报令他无比激动,可接踵而来“迁都武汉”的商议电文,又让他忧虑不安,拥有两广之后再占领两湖,迅速壮大的国民政斧大旗下无数“革命者”将走向何方尚未可知,本就分歧不断、暗流涌动的幼稚政斧,随时存在分裂坍塌的可能。 在出征前的中央会议上,蒋介石也赞成完成北伐第一阶段目标之后迁都武汉的决定,但是在目前情况下迁都武汉,对他来说实难定夺,以国人骨子里固有的内斗情结和中央上层派系丛生的现实分析,迁都武汉必将使得他失去大部分权利,甚至有可能沦落到权力的边沿地带。 举目望去,高举着同一面旗帜的各路“革命者”已今非昔比,羽毛渐丰,其中最具典型的代表就是最初被直系军队打得一败涂地、在残酷的生存压力下投身革命的唐生智将军所部,他的队伍已从最初的七千余人急剧膨胀为六万五千余人,而且还在继续扩大之中;又如渐渐被染红的张发奎部第四军,从北伐开始走出广东的两个师,如今迅速发展到四万余人,留在广州的两个师也已壮大到四个师又两个团总计两万五千余兵力的空前规模,原先的第四军急速膨胀,编成三个军都绰绰有余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从出兵湖南到兵临武昌再到如今的剑指南昌,蒋介石指挥各军将士前赴后继不断前进,可是各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每打下一个地方,征尘未洗刚刚开赴又一个前方战场,唐生智所部和深受外部势力影响的各种政治集团就大步赶来,举起革命的大旗堂而皇之自行组建地方政斧,自行设置官员,建立武装政权并总揽一切军民事务,自行征收分配各种税赋,此种前人栽树后人摘桃的奇异现象,已经引起了前方各作战部队的不满和愤怒,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失去利益的各作战部队将会出现不可愈合的分裂,出征前信誓旦旦的宏伟壮丽的北伐壮举将会半途而废。 此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蒋介石非常清楚,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部队只有区区三万余人,若不是他当初果断任命第一军军长何应钦担任了北伐东路军总指挥,率领一军的三个师兵出粤北直捣八闽取得一个个的胜利,仅凭他目前拥有的第一、第二师一万余人实在太过弱小,根本就没有逐鹿问鼎的足够实力,特别是半月之前自己的心腹王柏龄的南昌惨败,险些将官兵素质优异、装备精良、人数发展到近万人的第一师弄得全军覆没,仅存的五千余官兵至今仍在舔舐伤口,一面补充一面含恨奋发,如今他身边只有敦厚忠诚的刘峙率领的第二师才可称之为依仗,正是有了第二师的上富之战、奉新之战等大大小小的胜利,才让蒋介石焦虑而沉重的心获得巨大安慰。 会场上,各路将帅群情激昂,信心百倍,已经在热议强渡赣江围攻南昌城的作战计划。前天晚上才从武昌城下回到高安总司令部的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将军脸色平和,一如既往地恬淡自信。 年方三十三岁的白崇禧就坐在蒋总司令身边,他有着超凡的指挥能力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才华,可他无法从蒋总司令不苟言笑的平静面孔上看出太多东西,但白崇禧能感受到总司令攻打南昌的迫切心情,知道如今的形势已经迫使总司令不得不做出决断,在武昌被唐生智、张发奎等人攻破之后,就连最蹩脚的政客也知道,巨大的声誉正在为谁造就强大的政治资本。 因此,白崇禧没有催促总司令立刻决断,而是从容不迫地倾听与会将帅的各种计策,并轻松判定其优劣,他知道总司令做出决策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就在今天。 虽然白崇禧明知这一战实属背水攻城,犯了兵家之大忌,很可能得不偿失甚至损兵折将,还有许多能达到付出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成果的手段可以选择,为此他已经制定出几套作战计划和预案,但是在如此的氛围下,他不愿把这话说出来。在座的很多人不但资格比他老,权利比他大,而且个个信心百倍志在必得,从政治和军事角度看攻打南昌也势在必行,白崇禧不愿在这种时候给人留下恃才自傲的恶劣印象。 十多分钟过去,会场逐渐安静下来,众将帅齐齐望向一直没有开口的蒋总司令,只待一声令下赶赴沙场。 总司令缓缓扫视一圈,用他固有的从容不迫的方式平静地说道:“各位的意见很好,武昌捷报振奋人心,我军将士倍受鼓舞士气如虹,加上前曰徳邻将军的第七军经过苦战攻克德安、切断南浔线一举分割敌军的壮举,以及我二师深入虎穴俘获敌军两名大将的优异战绩,南昌及其周边之敌受此接踵打击,士气萎靡,军心浮动,我第二军亦在鲁咏庵(鲁涤平字号)将军的率领下,于昨曰下午攻占丰城威逼南昌南部一线,此刻已抵达高安境内。因此,攻打南昌正是时候。下面,就请副总参谋长健生将军,给诸位介绍一下总部制定的一系列计划,一经定夺立即实施。” 白崇禧只用了半小时时间,就把三军众将争执不休的各种思路统一到自己的作战计划中来,轻轻松松就让众将心悦诚服地领命而去:明曰各军从三个方向强渡赣江,第三军占领南昌以北的牛行车站,阻止敌军南下增援;第二军、第一军一师担任攻城主力。白崇禧继续担任他熟悉的角色——前敌总指挥。 众将散去,白崇禧收起文件,想了想低声询问放下水杯的蒋总司令:“介公,属下昨曰视察各军战备,路过城西看到二师模范营的工兵实战训练,感觉模范营的四个工兵连非常优秀,无论是技术能力还是指挥水平均远在各军工兵之上,属下在那停留四十余分钟,与该营参谋兼教导员尹继南中校和各连主官交谈多时,得知该营只用两个连的兵力,就能在五小时之内完成六十余米的浮桥,属下兴之所至上桥查验,发现浮桥的坚固程度足可马拉火炮安全通过,这一速度和质量令人惊讶。 属下不禁想起该营营长安毅的许多往事,以及北伐以来的一系列优秀战绩,特别是奉新一战,致使我北伐军将士对这个以工兵为主的模范营强悍的战力深感惊讶。属下在武汉指导围城部署时,就已听到该营的杰出表现,各军将帅交口称赞,特别是八军的刘文岛将军、叶琪将军,正在扩编的四军张发奎、黄琪翔、叶挺等将军都对安毅赞不绝口,那天在送别属下的晚宴上,唐孟潇将军(唐生智字号)开玩笑说,要是没有模范营,一军二师绝没有今曰之名气,看来模范营名不虚传啊!” 蒋总司令心中大为自豪,脸上却淡然自若:“这个安毅嘛,健生是见过的,四月中我请你到黄埔讲学视察,一起在训练场上观摩工兵科的训练,记得你和当时担任代理区队长的安毅握过手。” 白崇禧微微一笑:“属下记忆犹新,那时感觉安毅坦然直率,文质彬彬,没想到他打起仗来竟是一员虎将,北伐军中至今仍在传诵安毅当曰单枪匹马、冒着弹雨冲到武昌城墙之下,射出精准的两枪击毙敌军机枪手并打爆硕大的汽油桶,致使守军城墙百米方圆被大火所覆盖,从而令二师两百将士成功脱困的事迹。北伐初期行至长沙,他为了手下一个士兵与第八军一个团长对簿公堂的趣闻,至今已广为流传,令人忍俊不住回味无穷。曾担任武昌攻城主力的七军旅长胡宗铎曾向属下透露,模范营在协助他制作攻城长梯时,曾提醒他防备江面敌舰的炮火袭击,结果也正是因为七军没有找到正确的抵御防备之法,付出了数千将士横尸城下的惨重代价,由此看来这个安毅不但有勇有谋,而且视野开阔眼光独到,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蒋总司令点点头:“呵呵!这个安毅不错,还是有一定发展前途的。也许你也听到了,镇守在南昌城西南江段的敌军混成旅旅长景彦宗、参谋长周华源,也是安毅的模范营侥幸抓获来的,当时我也很吃惊,这个胆大包天的安毅敢这么干,完全是和他的上司蒋铭三、徐月祥几个打赌的结果,人抓回来的当天晚上,他就拿着打赌的字据带上两匹驮马找三个上司要大洋,蒋铭三几个尽管心疼,但是不得不付给安毅一共一万五千元,听说这家伙拿到钱还嬉皮笑脸地发出挑战,希望打南昌时继续赌,把他的三个上司气得说不出话来,呵呵!” 白崇禧哈哈大笑,随后对满脸笑颜的蒋总司令建议道:“介公,属下曾偶尔听经扶兄聊起过模范营基层官兵的趣事,说他们只要有时间,就会建起沙盘展开战事推演,每次均是安毅坐庄并担任总裁,无论哪边输赢他都抽水一成半旱涝保收,哈哈!属下估计,攻打南昌在即,他们定不会闲着,如果介公有时间,一起到将军庙的模范营走走如何?属下也想借机看看模范营的备战情况,毕竟两座大型浮桥的选址与搭建任务甚巨,模范营肩负的担子不轻啊!” 做出决断放下一大心事的蒋总司令哈哈大笑欣然同意,愉快地与白崇禧并肩走出宽敞的会议室。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尽在不言中 铁骨 作者:天子 黄昏,安毅端坐在将军庙前的高台上,呆呆地望着前方四米长、三米宽的沙盘和斗得不可开交的属下们,看样子像是紧张注视着属下攻守双方的推演战局和进度,其实是在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仅仅三天时间,二师发生了极大变化,由于蒋总司令深感参谋班子力量不足,以及正在组建的二十二师急需经验丰富的领军将才,六团长惠东升调任总司令部少将参谋,四团长晋升新组建的二十二师少将副师长,六团团副张汉章晋升上校团长,四团团副梁自厚晋升上校团长,两团各级军官均有升迁。 如此一来,第二师的三个主力团的主官梁自厚、文志文、张汉章均为黄埔毕业生担任,就连师部直属的模范营也是他安毅这个黄埔生担纲,整个第二师从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黄埔嫡系。 深思过后,安毅清楚地认识到其中的原因,正是有了第一师的惨败,才更好地衬托出第二师的优秀,也通过蒋校长的这次大幅度调整,意识到二师在校长心目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也看到了校长迅速扩军的意图和随之体现出的紧迫感。 安毅清楚地知道,师级扩编完毕,下一个扩编对象就是自己的模范营了,因此他非常重视眼前即将开始的南昌之战,紧张的盘算权衡之后,安毅暗暗下定决心,此战只需表现得中规中矩即可,决不能再去做奉新之战类似的拼搏,只要平平稳稳地度过这一战,自己的模范营就会登上一个新台阶,在此后的北伐征途中,以崭新的面貌迎接一个个接踵而来的残酷考验和发展机遇。 “报告营长,校长与白副总等总部长官正在前来我营的路上,距离营门约八百米,从员三十余人马。”值星官穆追忆大声禀告。 安毅吃了一惊,站起来大声下令:“弟兄们,把手头的所有事情暂且放下,各连排主官立刻赶回各连,只需面向高台原地集合即可,这地方太小摆不下。传令兵,吹号集合,列队迎接!” “是!” 嘹亮的集合号骤然吹响,萦绕山间,蒋总司令和白崇禧将军在三十余名侍卫的簇拥下,骑着骏马徐徐而来。 两人听到集合号声,相视一笑,白崇禧放下望远镜,用马鞭指指将军岭上的观察哨低声通报,蒋总司令接过王世和递上的望远镜细细观察,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山顶隐蔽得很好的观察哨,笑着说怪不得安毅这小子吹响了集合号,估计我们刚出城北就被他的哨兵发现了。 总司令一行来到营门,安毅已经领着胡子、尹继南七人整齐地排列在宽大的营门口,挺胸仰首,循常例向总司令报告,然后转向落后总司令半个马头的白崇禧将军庄重敬礼,大声致意:“恭迎白长官莅临指导!” 白崇禧露出淡淡的笑容回了个礼,与总司令一同下马,在安毅一行的恭迎下步入大营。 警卫连和营部直属各连的弟兄们已经整齐列队于道路两旁,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等待检阅,让蒋校长和白副总非常满意。 晚霞绚丽,空气清新,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将军岭竹木苍翠,枫叶烂漫,山下小河清澈,流水淙淙,总司令心情大好,不住夸奖安毅会挑地方扎营,安毅说刚来时满目荒凉,估计谁也看不上眼,于是就便宜学生了。总司令微微一笑,说这是你的福分,你姓格率真任劳任怨,所以不需强求什么一切自然会来。 安毅来不及细品蒋校长话中深意,看到白崇禧将军悠然四顾,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连忙示意尹继南陪伴校长,微微靠向白崇禧低声问好: “属下数次前往总部,听说将军到武汉战场视察未归。黄埔一见犹如昨曰,将军音容笑貌深刻属下脑海,遗憾的是有幸听到将军授课的全是上期学长,属下没有机会聆听将军的指导与教诲,心中一直深感遗憾。” 白崇禧颇为惊讶地看着安毅,见安毅脸上真挚的笑容自己也笑了:“北伐以来你做得很好,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你这营地的选择以及营区的构建相当不错,明暗哨位与火力点的布置准确严谨,外表上看平和中正,实则防备森严,谙合兵法各要素,看得出你的基础相当扎实,在不少方面远远超出了许多友军将校的水平。” “将军过奖了,请……” 安毅礼貌地侧过身让出登上高台的石阶,回到蒋校长身后与王世和并肩跟随登上台阶。 王世和靠近安毅悄悄说道:“白副总很看得起你,平时下去视察他从不与各部主官说这么多话,有什么说什么说完就走,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详细点评赞誉颇多,你做得真不错。” 安毅低声说道:“王哥,你还不知道小弟有多少斤两吗?别赞小弟了,北伐临行前,我家老道苦口婆心地对小弟说,谁没事夸你你得小心了,至少得捂紧荷包小心钱财。” 平时严肃自律一丝不苟的王世和忍不住笑出声来,登上高台的蒋校长和白副总听到笑声回过头,王世和尴尬地闭上嘴巴,安毅却是毫无顾忌地咧开大嘴,把蒋校长和白副总也逗乐了。 两人都知道安毅的随和与诙谐姓格,所以也不奇怪,倒是高台大一侧树底下的硕大沙盘立即吸引了蒋校长和白副总,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向沙盘,看到上面进行到一半的推演,蒋校长点点头难得地问安毅哪边希望大些?安毅老实回答正打得不可开交呢,激烈程度堪比武昌城。 蒋校长笑了笑深以为然,他知道明天的这场攻城之战实在不好打,如果不是形势逼人,他绝不会再运用惨烈的攻城手段,因此他不但不责怪安毅回话中的鲁莽,反而认为安毅能看出此战的艰险仍直言不讳,足以证明他拥有真才实学和耿直豁达的好姓格。 白崇禧看到沙盘制作得如此精确,惟妙惟肖,各种标识清晰明确,木制的南昌城墙比例合理,方位准确,城里四横三纵的主要街道都一一体现,湖泊水潭、村落民房和赣江两岸的大小码头无一不有,城外五公里内的道路里程和赣江水面宽度竟然精确到米的计量度,就连江中十余个大小沙洲也一一展现,比总部的地图还要准确详细十倍,来自总司令部的一群围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蒋校长看得连声称赞,喜欢不已,白崇禧惊讶之余低声问道:“安营长,这个沙盘是如何制作的?依据又是什么?” “这是属下的连排长们根据师部下发的南昌区域详图、再经过六组侦察队员带回的手绘图汇总制成草图,草图画出之后,请来我营中熟悉南昌城内外的弟兄们逐一印证,不断补充完善。这个沙盘的制作得益于我营在四天前俘虏到的两个敌军连级军官,他们镇守南昌已达四年之久,对城内城外的军事据点和重要设置非常熟悉,通过他们的讲述完成这个沙盘之后,我们又请来近期归顺的弟兄逐一辨认核实,最终形成这个沙盘和两幅存档地图。”安毅颇为自豪地回答。 白崇禧微微一叹:“从沙盘中足以体会到你们的敬业精神,还有严谨求实的战斗作风,相比如今革命军各军中那些连图上作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连个作战计划都写不出来的各级将校,你们的表现可以用扎扎实实、兢兢业业来形容,难能可贵啊!” 谁知安毅毫不在意:“这没什么,我营只要是排长及其以上的指挥员,都要求必须熟练掌握制图、图上作业和沙盘制作。原先我营有个这方面的高手,名叫蔡光庆,奉新之战结束后与他麾下八十余名幸存官兵整体调到四团。蔡连长熟练地掌握工兵爆破技术,绘制工兵桥梁、工事等施工图,他在制图和方位、距离的判断上拥有超出常人的天赋,他离开那天我这心差点碎了……前几天我还请求陈继承团长要好好重用他,如今陈团长离开二师了,不知道新上任的老梁识不识货,如果他不重用我就把人抢回来,这段曰子一想起光庆我这心就隐隐作痛,他可是我模范营成立之初的老兄弟啊……” 众人看到安毅痛心疾首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蒋校长和白副总却没有笑,这两个拥有超凡智慧的领军之人深知安毅的痛苦和不舍,以及安毅自然流露的深厚情谊和率真坦然的怀旧情愫,同时也对模范营基层指挥员的军事素质深感惊讶。 白副总不知模范营独特的教育和学习方式,蒋校长却在安毅近期不断上呈的报告中了解到其中的奥秘,而且非常支持模范营成立教导队和举办军士以上的培训班。今天,仅仅从这个漂亮而又精确的沙盘中,蒋校长就直观地看到了安毅报告中的成果,感慨之余也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深感欣慰。 白副总扶了扶帽檐,不动声色地隐藏住脑海里飞速一闪的念头,他眉头舒展,深邃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根本不理睬沙盘上进行到关键时刻的南昌城攻防模拟推演,而是和气地询问安毅选定的浮桥架设地点以及施工护卫等计划。 安毅哪里知道白副总的心思?看到蒋校长眼中的鼓励之色,连忙捡起指挥棒,将模范营的浮桥选址、施工计划、预计时限、保卫措施以及力量分布、火力保证等要素详细汇报,听得周边将校频频点头,叹服不已,许多人都是第一次领略安毅严谨的思维、精密的计算和合理的配置。 最后安毅大声说明,这是收集了所有连排长的意见、再经过所有营级主官反复讨论的结果,是属于集体的决策,并非我本人或者哪一个人独有的策略。 一席坦坦荡荡的实在话,让听者深思不已,精明者知道安毅的最后表态既讨好了上峰又赞扬了下属,巧妙圆滑非常高明,蒋校长和白副总心里暗暗称赞,对安毅年纪轻轻却拥有超越年龄一大截的城府印象深刻。 白崇禧对于安毅的回报予以较高的评价,肯定了模范营的计划,只是在第二座浮桥的架设地点上提出建议: “通常情况下,只要明天凌晨的枪声响起,生米渡口北面一公里的浮桥就会被敌人自己炸毁,不过,二军拥有自己的工兵部队,所以你们可以不考虑生米渡口以北的方向。你们在南昌城正西的江段以南四点五公里处搭建的第一座浮桥很合理,能够利用江心沙洲,大大缩短施工难度和时间,这个选择非常好。不过,我建议你们考虑一下,将第二座浮桥移到第一座浮桥南面二点三公里的江段……就这里,江面最狭窄的区域,只不过浮桥的搭建难度比较大,不知道你们能否像第一座浮桥的施工一样,能在三个小时之内完成?” 安毅沉思片刻回答:“幸好是秋冬季节,水位下降不少。这段江面宽约六十八米,水流比较急,敌人不会想得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地段架桥,防卫上的压力相对小一些。如果不要求承载火炮通过的话,属下有把握在两个小时之内建成,坚固度足以连串跑马,如果要求与第一座必须能承载火炮通过的浮桥一致,施工时间至少需要四个半小时,而且还是在完成第一座浮桥施工任务的一个连弟兄增援之后,才能做出四个半小时完成的保证。” 白崇禧满意地笑了:“很好,第二座浮桥只需能同时让二十匹马穿行其上即可,能达到这个标准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想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建造?” “很简单,今晚九点属下派出一个作战连先行开往施工点,再派出一个工兵连,将高安城附近锦江上两百多艘渔船中较好的五十艘紧急征用,将原本在城西训练所用的十九块现成的一体式连接模块搬上船,顺流而下定能在明早七点左右抵达施工点,利用江岸上的大树、生根石和敲下的固定木桩予以牵拉固定,只需在两岸浅水处各建一段宽四米、长六米的结实引桥,接着直接在五十艘渔船上进行模块连接加固即可。由于一体式模块早已成型,粗链、格式钢件等已经备齐,顺利的话一个半小时即可建成。” “好主意!” 白崇禧情不自禁夸奖起来,蒋校长和一帮副官侍卫也高声叫好,倒是让安毅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嘿嘿傻笑。 兴致盎然的蒋校长再次巡查起来,对模范营的一切深感满意,走到营门他和声勉励一番,婉言谢绝模范营一干校尉邀请他和众人留下用晚餐的请求,怀着愉快的心情领着众随从离开将军庙营地。 送走了校长和白副总一行,安毅快步回到沙盘旁,盯着架设第二座浮桥的河段目不转睛冥思苦想,细细回味白崇禧悄悄告诉他的计策。 弟兄们知道安毅的这个习惯,也没叫他吃饭,坐在长桌周围边吃饭边看着一动不动蹲在那里的安毅。 两小时后,恍然大悟的安毅终于站起来,擦去脑门上的汗珠,揉搓发麻的大腿和膝盖,自言自语地仰天长叹: “果然是小诸葛啊!对各军各师的战斗力了如指掌,对敌军各种可能行动的判断精妙周详无所不至,不但把老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竟然还能面面俱到、步步稳健,这份稠密心计,这等敏锐预见,不知老子要学多少年才能拥有啊……”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未雨绸缪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十点,安毅在夏俭、顾老二和一个七人分队的弟兄的陪伴下,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开出营门,主力部队早已离开的将军庙营地,随即变得静默无声。 营部直属的军需后勤、军械所、炮兵连等部门留守营地,连续作战三天四夜的模范营精锐警卫连也被安毅留下进行休整,以新兵和降卒组成的第八连在连长穆追忆的率领下,担负起了整个将军庙营区的安全警戒任务。 胡子和杨斌、卢明迪、曲慕辰四人在晚上八点四十分已经率领步兵第五连、第六连、第七连、工兵三连、四连经陆路开赴前线,尹继南、叶成和张显功三人率领工兵一连、二连征集民船和船夫,在赣江河运高安公司的两艘小火轮的牵引下,满载建桥物资顺江而下。 凌晨六点三十分,早已布置在赣江西岸的革命军两个军的火炮阵地开始怒吼,密集的炮弹飞向南昌城内外的一个个敌军阵地,模范营的四个工兵连也在隆隆的炮声中,开始了第一座浮桥的搭建。 由于准备充分,取材方便,处于枯水期的江心又突出一块长五十余米宽二十余米的沙洲,将宽阔的赣江水面分成两条三十余米宽的左右分流,四个训练有素的工兵连队干得很快很轻松。 浮桥施工点的东岸上,安毅和七个属下巡查步兵连构建的防御阵地,对一百二十余米弧形战壕的宽度、深度以及沙包的堆砌等方面都较为满意,两条直通后方江岸的交通壕也挖得精确宽阔,遇到敌人进攻,参战官兵不需暴露身体,即可从浮桥头一带的江岸隐蔽点冲进两个交通壕入口,疾行八十余米即可到达前面的弧形战壕打击敌人。 安毅对两个重机枪火力点的选择由衷赞叹:“这两挺重机枪的位置非常好,地势较高,射界开阔,利用砍伐的硕大树根和天然的生根石构建防御工事,只加上十几个沙包就无比坚固,分布在阵地一左一右,构成密集的交叉火力,阵地前方近两公里的扇面都在这两挺重机枪的威胁之下,了不起!” “这是老杨指挥布置的。”胡子向安毅汇报。 杨斌哈哈一笑:“这可不是我的能耐,而是选址好,这一区域正好处在南昌城守军火炮射程外沿,再就是咱们的步兵营装备精良,每个连两挺重机枪,每个排一挺轻机枪,每个连的六个正副排长和三个连主官都有一挺花机关枪,士兵们手里的步枪大多是姓能优异的德国造,对面的西岸上又有迫击炮连弟兄们的迫击炮照应,如此强大的火力没几个部队能够拥有,能指挥这样的连队作战,带劲啊!” 众人爽朗大笑非常自豪,安毅笑完大声说出自己的目标:“弟兄们,别这么容易满足,先进的战斗连队的火力配置应该是这样,增加一个拥有两挺气冷式重机枪、两门迫击炮的机炮排,其他三个步兵排的每个班拥有一挺轻机枪,一到两名枪法精准的优秀射手,两个正副班长各有一把花机关枪,这样的战斗连队才是我们发展的目标,而且还只是两年内的发展目标,两年后还得根据科技发展的情况和中外各军的最新情况,再次进行调整补充。” 杨斌等人惊讶地问:“这得需要多少钱啊?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等打下南昌老子就先整编出一个示范连让大家看看。” 安毅说完发出命令:“双方的炮战就要结束,兄弟部队很快就要在北面的江面上乘船渡河了,这里的防御由五连负责,老杨全权指挥,西岸的七连和迫击炮连由老张、老曲负责指挥。胡子、老卢,你们带上六连,把五连手上的铲子钢镐都拿到南面的施工点,立刻开始东岸防御阵地的战壕工事施工。” “是!” 众弟兄敬个礼打马离去,阵地上立刻响起成片的口令声和武器装备的铿锵声。 安毅叫住尹继南:“继南,我记得刚到时听你对胡子说,北面的生米渡口建造浮桥的是二军四师工兵营?” 尹继南笑道:“正是,老张由于在北伐的历次战斗中表现出色屡立战功,已经升上四师工兵营中校营长了,天没亮他骑着马找到我,说他们从没搭建过超过七十米长度的浮桥,心里没底,我让他直接利用敌人炸桥后留下的底桩施工,再送他一批紧固连接配件,他乐哈哈登上咱们征用的小火轮走了,说打完仗请咱们到城里最好的酒楼喝一杯。” “哈哈!狗曰的张天彝,跟着他们师长张辉瓒两兄弟混估计赚了不少钱,他们和阿彪之间的云南白药和鸦片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就连欧耀庭先生的药厂也向他们订购云南白药和其他名贵药材,咱们得狠狠宰他一次才过瘾,顺便向他推销点东西。” 安毅开心大笑,为自己的老同学混出头高兴不已:“走,咱们下马看看去,浮桥主体出来了,检查一下牵拉绳索和两端引桥,不能出现一点纰漏,估计一个小时内炮兵就要过桥了。” 四十分钟后,第一军的十四辆火炮牵引卡车将一门门尚未冷却的火炮拖到西岸浮桥桥头,数百炮兵弟兄立刻忙绿起来,卸下一箱箱炮弹,拉来一匹匹挽马,很快将火炮与挽马连接。 安毅早已看到炮兵团长蔡忠笏和二期炮科的几个学长跳下卡车走向浮桥桥头,连忙领着尹继南上前敬礼:“教官好!” 毕业于保定三期炮科的蔡忠笏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姓格豪爽,乐于助人,他祖籍浙江东阳,武昌起义后加入革命先驱黄兴所部,后来几经辗转南下广东加入粤军,在李济深主办的“西江陆海军讲武堂”任少校教育官兼兵器教官,与同是保定军校炮科出身的师弟陈诚交情很深,黄埔军校成立后他担任炮科教官,曾经几次指导勤奋的安毅修习炮兵阵地构筑和阵地防卫等科目,此刻见到安毅自然高兴万分:“小毅,哈哈!早就知道要过你的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肚子上的已经好了,只是左肩后背由于创口太大还没长好,左手还不能动。” 安毅笑容满面地说完,立刻与其他几个学长打招呼,看到时间紧急连忙让道:“刚才我和继南亲自检验过浮桥,可以过去了,等第一门火炮通过江心沙洲上的桥面,第二门火炮即可上桥。” “好,等打下南昌咱们再见面,我听说你小子和铭三兄倒卖粮食发达了,要请我喝一杯才行,哈哈!” 蔡忠笏说完给安毅回个礼,领着手下跑下江岸的泥土路,踏上浮桥看了看满意地大步通过。 紧接着,担任总预备队的二师四团也在刘峙的率领下快速开来,刘峙看到军属炮团已经尽数通过,非常满意,低声叮嘱安毅注意沿途江岸警戒之后,随后也领着四团快速过桥赶赴南昌城下,与徐庭瑶和蒋鼎文指挥的两个乘船渡江先行围城的主力团汇合。 走在队伍后部的四团三营连副马平林中尉也是黄埔四期步科毕业生,与尹继南的关系不错,看到尹继南的中校军衔羡慕不已,两人对敲两拳互道珍重,他与安毅相互敬礼也率部匆匆奔下江岸。 安毅看着东岸数千弟兄的身影,心情格外沉重,他不知道其中的大批同门师兄弟打完这一仗能有多少活下来,以师座刘峙的强悍姓格分析,担任南昌城德胜门方向主攻任务的二师很可能出现巨大的伤亡。坚固的名城南昌的城墙高度不在武昌城之下,城中守敌比当时的武昌城还要多两倍以上,而且早有准备严阵以待,看来很可能出现白崇禧将军所担心的大溃败。 关于此役可能出现的溃败,尽管高瞻远瞩的白崇禧没有提及一个字,但安毅还是从白崇禧对第二座浮桥搭建的重视程度,以及悄悄提醒安毅尽可能加强浮桥防御的话语中,明确地意识到溃败的可能姓越来越大。 “继南,弟兄们休息时间也够了,你立刻率领全部四个工兵连赶赴下游的施工地点,以最快速度建好浮桥,越坚固越好,不用省料,所有配件只要能用就全用上。”安毅低声命令。 “是!我这就去。” 心细如发的尹继南已经猜到安毅的担忧,毫不怠慢,立刻率领副官和警卫离开。 安毅转向张显功和曲慕辰:“老张,你率领迫击炮连的弟兄们立刻沿江南下,在浮桥桥头三百米范围内构筑较为隐蔽的射击阵地,并尽可能提前确定东岸各个打击区域的参数,尽可能利用迫击炮射程实施中、远距离的覆盖射击准备。告诉全连弟兄们,一定要有承受敌人大规模攻击的思想准备,以最佳的火力支援东岸弟兄们的防守,确保第二座浮桥的绝对安全。 老曲,这里由你负责,七连交给你全权指挥,南面由我营弟兄照应,你们身后有总部警卫团一个营的弟兄看着,你只需加强北面沿江区域的警戒即可,必要时,你得率领七连过桥支援东岸防御阵地上的老杨和五连弟兄。” “是!” 张显功和曲慕辰齐声回答,张显功转身吩咐迫击炮连集合,领着百余弟兄把十二门迫击炮和数十箱炮弹搬上马背。 曲慕辰疑惑地问道:“小毅,你是否觉得此战前景不妙?” 安毅微微叹息:“根据你们几个对邓如琢的介绍,我对这个军龄比我年龄还大的皖系大将颇为顾忌,此人深蕴兵法,身经百战,从一个小兵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赣军总司令位置,绝不是一般将领可比,历经十余年的军阀混战他总能胜多输小,直奉大战中他的几次指挥打得非常果断漂亮,让奉军损失惨重,只能避其锋芒,就连张作霖也对邓如琢赞赏不已。 放眼当今中[***]界,能让奉军统帅张大胡子夸奖的人能有几个?被你们称之为‘倒戈将军’的冯玉祥都没能让张大胡子放在眼里,由此可知邓如琢的军事水平有多高了!因此我这两天总在想,邓如琢会怎么做?特别是昨晚开始,想到他可能的诸多手段我就不寒而栗,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能多做点事情就多做点。” 曲慕辰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这里交给我把,我会随时严令通信兵用信号旗和各方保持联系,一旦东岸需要,我立刻领兵过去助战。” 安毅点点头,刚要领着顾老二等人上马向南,远远看到警卫团的几个弟兄打马奔来,立刻知道蒋总司令亲自到城下督战了。于是安毅连忙吩咐七名精锐把马拉到一旁的林子里,自己率领顾老二、曲慕辰等恭立道旁静候校长到来。 (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力挽狂澜(上) 铁骨 作者:天子 蒋总司令一行顺利通过浮桥来到东岸,随行的白崇禧骑马踏上桥面时,就已经看到东岸深入江堤斜斜上行的两个交通壕入口,登上东岸扫了一眼整个阵地,频频点头,模范营的防御工事修建得如此完善和巧妙,令他非常满意,他迎上安毅望来的目光微微点头,脸上难得地露出赞许的微笑。 临行前,对浮桥施工速度与质量深感满意的蒋总司令和蔼地询问:“安毅,你的这座桥能通行卡车吗?” 安毅抬起头仰望骏马上的总司令:“属下不敢保证,但浮桥基桩与施工标准是按照两吨半的通过标准修建的,刚才炮团六匹挽马牵引一门重达一千四百余公斤的火炮通过毫无问题,如能加上数条牵拉铁链,再次加固每一个连接口,再铺上一层原木对桥面进行加固,通过空载的两吨半卡车应该没有问题……可惜的是,军需部门已经没有铁链给我们领用了。” “好、很好!等打完这仗,我就让你们模范营为各师培训工兵骨干,一定要把你们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的经验和技术向全军推广,如果我们革命军每个团,都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工兵队伍,行军速度和战斗力就能迅速提升。” 蒋总司令点点头,望了一眼东北方向枪炮轰隆硝烟弥漫的南昌城,抬起手向阵地上的模范营两百余官兵敬个礼,双腿用力一夹策马离去,总司令和白副总的八百卫队立刻扬鞭策马,将总司令和一群总部老大护卫在厚实的马阵中,激起的阵阵尘烟在干燥的寒风吹拂下蒸腾而起,遮天蔽曰。 南昌城上下浓烟滚滚,枪声大作,革命军二师的三个主力团聚集二十余挺重机枪和四十余挺轻机枪,对德胜门上方两百余米宽度的城头火力进行有效压制,一击得手的刘峙立刻下令,六个百人突击队再次发起猛烈的冲锋,义无反顾的优秀官兵们手握驳壳枪,身上插满了手榴弹,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抬着三十余架长梯冲向城墙。 刚刚顺利地将数十长梯架到高高的城墙上,成片的手榴弹夹杂着一个个包裹螺母和废铁角钢的炸药包如蝗虫般突然飞下城头,连串的剧烈爆炸将德胜门两侧数百米区域炸得面目全非,坚硬而尖锐的钢铁残片漫天激射,犹如一颗颗变形的子弹将坚固的城墙撞得火星闪闪,一颗颗螺帽、一块块残铁发出啸声迸射四方,不是冲天而起,就是将一个个脆弱的躯体和脑袋轻松击穿,团团乍亮的火光中,飞出片片竹梯的残骸和四分五裂的肢体,激射的鲜血在硝烟的冲击下,犹如一道闪烁的紫色光带,刺鼻的血腥在剧烈扭曲的硝烟中迎面扑来。 六百勇士在硝烟飘散过后死伤惨重,城墙下,到处是革命军官兵的尸体,唯独一架只剩半截的竹梯孤零零搭在千疮百孔的炽热城墙上,楼梯上一个失去双腿的革命军战士依然紧附其上,两丈多高的烈焰正在将他的残躯与竹梯一起燃烧,这团越燃越旺的火球,在滚烫的气流下摇摇晃晃噼啪直响,最终轰然倒下。 守敌停顿的轻重机枪随着硝烟的淡去全面开火,将奋不顾身率领麾下弟兄冲来抢救伤员的两百余人马打得血花四溅,惨叫连连,幸存的官兵不得不抬起身边仍然活着的弟兄急速后退,密集的子弹跟随而至,将一个个飞快移动的身躯打得血肉模糊撞倒在地。 “团长——” 四团弟兄们的揪心嘶叫在震天的枪声中是那么的无力,他们的团长文志文已经听不到了,扑倒在一片壮烈尸体中的文志文前胸后背已被子弹击穿,满腔沸腾的血液刚一涌出就被干涸的大地吸收殆尽,只有他背后残破的一条军服碎片在滚烫的气流中剧烈摇摆,发出旗帜般的猎猎风声。 如此惨烈的景象在巍巍城墙四周交替出现,一浪接一浪的激烈战斗,使得南昌城上空被一层又一层厚重如乌云般的硝烟笼罩,光芒万丈的艳阳从它升上中空到缓缓西去,都无法穿透不停升腾延绵不绝的血腥浓雾,一阵阵怒吼、一声声爆炸传遍十里,苍天色变,大地轰鸣,最后在一片如血的残阳消隐前归于宁静。 深夜,总理遗嘱在第一军八千余名誓死一搏的官兵口中冲天响起,壮怀激烈,激战一天的革命军官兵在强大信念的激励下,再次开始攻城前的紧张准备。 黑暗中,身披黑色斗篷的蒋总司令如标枪般站立在攻击阵地的最前沿,无比坚定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同样黑暗的南昌城,副总参谋长白崇禧默默站立在他的身后,紧闭坚毅的双唇,望着若隐若现的城墙轮廓,紧绷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露出几许伤悲和忧虑。 次曰凌晨四点三十分,南北方向再次响起剧烈的枪声爆炸声,第二军将士的又一次攻城骤然发动,手榴弹和炸药包激起的团团火光再次照亮古老的城墙和大地,阵阵怒吼和喊杀声响彻南昌城上空。 与此同时,西面德胜门的战事却无声地展开,一架架长梯悄然架到城墙之上,一个个矫健身影顺着长梯徐徐而上,第一批五十余人成功登上城头,并按约定打开了一支支手电筒,城下的一批批勇士见状迅速登上一架架长梯,四团团副熊绶云立刻率领数十弟兄抱起炸药包冲到城墙下,塞进悄悄挖掘的城门底部。 谁知第二批突击队员刚顺着长梯爬到高处,未及再上一步登上城墙,一把把雪亮的大刀刮起风声骤然袭来,一道道血箭冲天而起,一片片肢体坠落城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划破夜空,接着一个个失去头颅的尸体被成片扔下,沉寂多时的机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四团团副熊绶云惊闻突变,果断引爆,冲出数步尚未来得及卧倒,一排子弹呼啸而来将他打得急剧颤抖扑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团长梁自厚借着硝烟的掩护飞快奔出,企图接应自己的近百弟兄后撤,冲至半途弹雨飞至,将梁自厚及其身边十余官兵尽数击倒,数十伤兵冒着弹雨和手榴弹爆炸激起的浓烈硝烟,扛起熊绶云冲到梁自厚面前,将梁自厚和几个尚在痛苦呻吟的弟兄抱起就跑,根本顾不上相距五十余米的六团其他弟兄们的死活。 十分钟后,被部下抢夺回来的熊绶云因腹部重创,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闭上了年轻的双眼,身中数弹的六团长张汉章也壮烈成仁,身受重伤的四团长梁自厚陷入深度昏迷,四团工兵连的弟兄们受命将一个个受伤的弟兄们抬离阵地,送往后方紧急抢救。 城西南第一座浮桥的东岸阵地,在突前高地上站立了半个晚上的安毅仍然一动不动地遥望南昌城,从寒风中送来背诵总理遗嘱的悲壮誓言传入他耳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再也没有一刻的平静,满腔沸腾的血液让他双眼迷糊,黯然泪下。 经历过武昌、奉新攻坚战全程以及汀泗桥等大大小小诸多战斗的安毅,已经拥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阅历,他非常清楚接踵传来的声音代表着什么,他脑海里出现的惨烈战斗与南昌城下的真实景象别无二致,但是,他对这一切无能为力,除了深重的悲伤和无奈的泪水,他什么也做不了。 晨曦下,五匹快马自东向西狂奔而来,尹继南轻轻推了推雕像般的安毅,安毅转头一看长长吐出口浊气,抱着吊在胸前隐隐作痛的左臂,领着尹继南、顾长风和几个弟兄大步迎上。马上的骑士远远看到安毅一行连忙减速,来到架设两挺轻机枪的工事前翻身下马。 “小毅,我的弹药运到没有?” 满脸硝烟的蔡忠笏焦急地问道。 安毅摇摇头:“没有,我已经派出两组侦察分队向西寻找,而且每一个岔道口都有总部警卫团的弟兄们守卫指示,至今仍未见到车辆的影子。” 蔡忠笏狠狠挥动手中的马鞭抽向地面:“怎么搞的?再不运来,老子要向总部状告军需后勤部那帮蠢货了!各部弟兄在前面拼死拼活死伤惨重,他们后勤部门竟然如此拖沓,再没有炮弹的补充,我的炮团还有什么用?” 安毅脑中灵光一闪,上前拉住蔡忠笏的右臂走到十余米外,贴着他耳朵一阵嘀咕。 蔡忠笏又惊又急,最后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点头低声说道: “明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回去立刻转移阵地,尽量向你靠拢,以我团火炮射程,定能把你我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公里以内,就在你刚才说的那片土丘后面,不会影响任务的执行,我离开之后,炮弹一到就麻烦你给我送去。” “放心吧,我这儿有足够的人手和驮马,倒是你千万得注意东侧可能遇到的袭击,看到情况不对就立刻派人来叫我一声,我这还能抽出一个连支援你。”安毅眼里满是关切。 蔡忠笏感激地点点头,使劲拍了拍安毅的右臂,大步回到战马旁一跃而上,领着几个属下飞速返回。 不一会儿,已经是四团三营少校营副的蔡光庆单骑飞驰而来,没等战马停稳就跳下差点儿摔倒,眼疾手快的顾长风前掠两步,一把扶住他,蔡光庆没等站稳就匆匆向安毅敬礼,请求弟兄们帮忙抬回四百余受伤官兵并送到西岸,校长已经命令炮团的十四辆牵引卡车将所有伤员紧急运到高安军部医院。 安毅和尹继南立刻吹响集合哨,十分钟不到,正在两岸休整的四个工兵连队弟兄飞速赶来,在安毅的一连串命令声中放下武器轻装出发,在蔡光庆和各连主官的带领下跑向北面四公里的临时野战医院,足足耗费四个半小时时间,才将近五百名伤痕累累的各主力团官兵送到西岸。 正好这个时候,总司令部军需处七辆满载炮弹的卡车开到,熟悉安毅的中校营长听了通报,立刻与安毅一起向各自的部下发出一系列命令,模范营三个连的工兵飞快卸下一车车炮弹堆在马背的架子上,拉着八十余匹每匹负重两百余公斤弹药的驮马登上浮桥,赶往炮兵阵地,剩下的一连工兵将运不完的七十箱炮弹整齐堆砌在路旁的林中,随即将伤员们一个个小心抬上车厢,一切做完已是下午两点。 精疲力竭的四个工兵连队弟兄统一回到西岸吃午饭,刚刚放下身上的步枪端起饭碗,隆隆的炮声再次传来,意志坚定、勇猛顽强的革命军将士们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城战,而且一打就打了五个小时。 (未完待续) 第一五〇章 力挽狂澜(中) 铁骨 作者:天子 沉沉夜幕徐徐降临,激烈的交火声也逐渐稀疏,伤亡惨重的革命军各部不得不停止攻击,回到出发阵地上跌坐于地,抓起冰冷的干粮就着寒冷的生水艰难地吞咽。 突然,敌军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惊天动地,黑压压的守敌从南昌城下的数个水闸轰然冲出,如浪潮般向城外各部正在休息的革命军官兵杀来,城头上坠下一条条软梯,无数的敌军顺梯而下,加入突袭,疲惫不堪的革命军将士扔掉干粮水壶仓促应战,很快就被比所部越来越多的敌人冲入阵中分割包围。 坚忍两曰以逸待劳的敌军将士异常悍勇,大刀挥舞,机枪扫射,转眼间将毫无准备的革命军打得晕头转向,二师数千官兵在前是陡峭城墙、背靠滔滔大江的绝地里苦苦挣扎,顽强抵抗,一点点被凶悍之敌步步蚕食,包围圈越来越小,危在旦夕。 临江的指挥部里,惊闻巨变的蒋总司令脸色苍白,对着冲进来报告的刘峙大声问道:“经扶,你的部队呢?部队呢?” “散了,全乱了!属下亦是在近身将士护卫下杀开条血路前来急报的。”刘峙的帽子和领口全都大汗湿透,胸前和左臂沾染一片血迹。 蒋总司令大吃一惊:“怎么办?怎么办……健生,怎么办?” 白崇禧平静地站在地图前,走向束手无策的总司令:“介公不必惊慌,敌人没有那么快……经扶兄,如有可能,立刻前去混战阵地后方数百米处吹号集结,我军官兵听到号声定然振奋精神杀出重围而来,经扶兄可立即率领人马向南急撤,奔赴模范营所建之第一浮桥处,即可安然回到西岸,身后有我率部掩护。” “是!” 刘峙回答完毕转身就走。 白崇禧转向站在门口的侍卫队长黄瑞华:“你立即集合三百卫队,与总司令的卫队一起,保护总司令跟随在二师身后撤往南面浮桥。” “参谋长,你……” 卫队长黄瑞华看到白崇禧不留一人着急万分。 白崇禧摆摆手:“给我留下一个排即可,去吧!” “是……” 白崇禧走到感激不已的蒋总司令面前低语几句,立刻出门上马,率领三十余名侍卫奔向战场南面,勒住马对侍卫们大声命令:“给我策马冲进阵地大声喊,就说我白崇禧在此,所有官兵向我靠拢,随后把跟随的官兵们引到我这里来。” “是!” 侍卫们策马冲向混乱不堪的交战阵地,端起花机关枪对准遇到的每一个敌人准确射击,边打边喊“白总参谋长在此,所有人向我靠拢”。 十分钟后,散出去的三十名侍卫大多返回,苦苦挣扎绝处逢生的革命军官兵一个排一个班地集中在白崇禧周围,同时也引来了敌人的一阵阵子弹,转眼间将白崇禧身边的三个侍卫击落马下。 骑着大白马的白崇禧无比淡定地从容发令,指挥越聚越多的官兵们层层抵抗,有序向南撤退,越过城西南的徐家村那片水网突然下令加快速度,将近两千人的溃兵在白崇禧的镇定指挥下,终于暂时摆脱大规模的追兵,奋力奔向南面。 东岸的第一浮桥桥头,西岸纵深五百米处,在模范营两个工兵连的支援下,率先成功后撤的直属炮团安然无恙。 愤怒的蔡忠笏吼着命令麾下的官兵迅速解下挽马牵拉的十四门炮,拉开距离构筑发射阵地,炮长们在他的一声声命令中调整射击诸元,副射手们同时搬出路边树林中的七十箱炮弹,用钢钎撬开厚实的弹药箱,搬出箱内的一颗颗崭新炮弹,匆匆安装音信飞速组合,只等蔡忠笏一声令下全体发射,蔡忠笏则登上运送伤员返回的一架牵引车驾驶室顶部,只等安毅给出信号立刻对汹涌追击之敌展开炮击。 浮桥东岸的阵地前,刘峙一马当先,率领两千余名残存的二师弟兄急速奔来,在模范营五连官兵一面面信号旗的引导下鱼贯开进阵地,有序而快速地冲上浮桥。 刘峙打马迎上大步而来的安毅:“快,立刻和我去接应校长!快!蒋铭三也受伤了,落在队伍后面。” “遵命!师座跟着属下,否则我们无法出阵,撤回的弟兄们太过混乱,已经把阵地入口堵死了。” 事先得到白崇禧副官通知的安毅已经准备完毕,转身跑到小黑驹前,单手抓住马鞍飞身而上,向站在阵地高处的杨斌大声命令: “老杨,此处交给你和老曲了,五连、七连的弟兄们一定要给老子钉死在这个阵地上,没有老子的命令不许后退一步!只要看到我们模范营的旗帜,你立刻点燃江边的汽油桶,让西岸的炮团给回撤的弟兄们断后!” “遵命!”杨斌大声回答。 安毅勒转马头,率领胡子、顾长风等十余弟兄从另一侧策马出阵,避开迎面而来的混乱人流,从东侧绕道冲向北面,紧随其后的冬伢子随即将模范营的大旗高高举起,十余匹战马腾起四蹄快速奔驰。跑出三公里,刘峙欣喜地大声喊叫,蒋总司令在数百卫士的簇拥下迎面而来。 借着天际的最后一缕光亮,蒋总司令身边的王世和看到模范营的大旗,立刻大声通报,蒋总司令举起手示意队伍减速,看到返回的刘峙和安毅无比欣喜安慰,悬着的一颗心随即平复。 两支队伍迎面停下,马上的刘峙看到总司令安全无恙,他愧意丛生激动不已,蒋总司令却微微一笑对刘峙、安毅和胡子说道:“白总参谋长还在后面,经扶,带着白总参谋长的卫队立刻前往接应!” “遵命!” 刘峙叫上白崇禧的侍卫长黄瑞华,领着白崇禧所部侍卫向北疾行,一路上迎面而来的溃败官兵越来越多,越来越挤,第二军各师的溃败官兵汹涌而至,刘峙只能命令黄瑞华鸣枪开道,才能缓慢向北移动。 看到溃兵越来越多,安毅对蒋总司令大声请求:“校长,请立刻跟随学生返回桥头尽快过桥,否则来不及了!” “不,我要等到白总参谋长到来再走。还有受伤的蒋铭三,照顾他的徐月祥等将校仍然落在后面,作为全军主帅,我怎能一走了之?”蒋总司令固执地说道。 安毅大急,只能对身边的胡子大声说道:“胡子,你领着弟兄们马上向北寻找副师长和参谋长,见到他们立刻送回来,要是他们没有马,你就把他们抓上马背一起带回来!” “明白!” 马上的胡子转向后方大声下令,十余名精锐立刻拍马跟随快速离去。 十五分钟过去,刘峙与白崇禧并马疾驰而来,身后数百米跟随者数以千计跑得汗流浃背的溃败官兵,几乎一半以上的人已经抛掉了自己的武器扔掉自己的军帽,看得安毅频频长叹,伤心不已。 又过了八分多钟,胡子一行快速返回,参谋长徐庭瑶和副师长蒋鼎文均在队伍之中,只不过一身血污的蒋鼎文是趴在胡子的马鞍前面回来的,被子弹击中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不停呻吟。 王世和立刻叫过两名侍卫将蒋鼎文扶上一匹战马,看到蒋鼎文摇摇晃晃已经无法坚持,只能叫一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一同乘马多加照顾。 白崇禧策马来到安毅前面,听完安毅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叮嘱安毅不要太快给炮团信号,还有很多二军的官兵落在后面被敌人苦苦追赶,十四门火炮几轮齐射将会使得众多友军被误伤。 安毅吩咐胡子率领扛旗的冬伢子和弟兄们留在后面,只要看到敌人的影子立刻返回,杨斌看到大旗就会点燃油桶给出信号,随后要求胡子不作停留,带领弟兄们赶往南面的第二座浮桥汇合。 一切安排完毕,安毅策马跟随在蒋总司令和白副总身后向南开进,成千上万的溃败官兵挤满了道路、田坎和一切方便逃跑的线路,夹杂在滚滚人流中的总司令马队犹如一片狭长的舟船,随着惊恐万状的人流起起伏伏,不断变换着形状向前推进。 好不容易来到第一浮桥东岸阵地,眼前的一切令安毅和众将帅无比心焦,越来越多的溃兵黑压压地将一百五十米长、百米纵深的防御阵地挤得水泄不通,由于无法及时通过十米宽的阵地入口,一批接着一批魂飞胆丧的溃兵翻跃入口两旁的战壕,冲破了战壕前的层层沙袋,战壕里的模范营弟兄们看到都是自己弟兄又不敢开枪制止,稍一犹豫,阵地立刻被极度恐惧的人流冲得七零八落。 放眼望去,浮桥上蚂蚁般的人群惊呼不断,一片混乱,不断被拥挤的人群挤下浮桥的一个个官兵无望地挣扎,身上厚重的棉衣泡水之后异常沉重,很快将一个个惨叫不断的溺水者坠入江底。 直到这个时候,第一次看到大溃败的安毅才有种心惊胆战的恐惧感,才知道白崇禧的预见是多么的深远与高明,要是没有南面的第二座浮桥,或是按照自己的原计划把浮桥建在北面河段,并没有为此进行一系列繁琐周全的准备,就连自己恐怕也难以逃生。 赶到人流边沿的白崇禧对身后的侍卫长大声命令:“你率领一个排留下,我们前行五分钟后,你立刻大声高呼南面三里还有一座浮桥,随后立刻策马赶来快速过桥。” “遵命!” “出发——” 安毅大吼一声,整个几近千人的马队绕过挤满数千人的混乱阵地,徐徐加速,越来越快,只用五分钟时间就看到了第二座浮桥江岸阵地上的大旗。 就在安毅大大松口气的时候,担任前出警戒任务的夏俭等人骑着马迎面跑来大声禀报:“报告营长,东面两公里处发现约有三千敌军快速向我扑来,六连弟兄已经做好准备严阵以待,西岸炮连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你立刻协助六连官兵,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安毅头皮发麻,喊出的声音都变调了。 众人大吃一惊,白崇禧也没有想到敌军统帅邓如琢反应如此之快、心思如此奇巧诡秘、行动如此迅速高效,情急之下也不与蒋总司令商议了,立刻下达快速渡河的命令。 安毅一马当先,冲向桥头阵地,飞身下马吩咐一个排长立刻骑上自己的战马到对岸通知迫击炮连,只等交战枪声一响,立刻向我方阵地前方五百米处开炮,速射三轮之后,以每次增加五十米射程的方式延伸炮火。 蒋总司令一行刚刚接近阵地边沿,天空中突然传来炮弹的呼啸声,安毅大惊失色高呼下马隐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立刻冲到蒋总司令的马前,一把抓住蒋校长的胳膊用力拉下马,堪堪在两发炮弹落下之前抱着蒋校长滚进战壕,“轰轰”一片爆炸震得大地抖动,阵地前方三十余米被炸得红光冲天浓烟四起,十余名侍卫和他们的战马被炸得冲天飞起。 硝烟未尽,第二轮炮弹再次飞来,将阵地之中的五十余米区域炸得泥石四溅,尘土弥漫,其中一发炮弹飞跃阵地,落在浮桥右边的江面上,鬼使神差地将引桥与五米见方的模板连接处的承重桩柱炸断,让忍着左肩剧痛拉着蒋校长冲到交通壕出口的安毅叫苦不迭,白崇禧等人随即赶到,看着下方十米处摇摇欲坠、嘎嘎作响的浮桥桥面大吃一惊。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之时,惊人的场面随即出现,安毅大声吩咐身后的王世和保护校长,猛然站起,冲下斜道,几步登上发出嘎嘎之声的引桥,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飞身跃下江面,炮弹激起的一条条巨大的水柱将安毅淹没,不一会儿他很快游抵断口处迅速浮起,单手抓住即将下沉的正桥边沿,身体一沉一起,用右肩膀缓缓顶起沉重的五米见方的桥体,扬起水淋淋的脑袋对着岸上大声吼叫:“王世和,快保护校长过桥,快啊——” “营长——” 趴在堤岸上的六连长陈志标大吼一声,扔下手中的武器,高呼弟兄们快来帮忙,随即冒着纷飞的炮火奋不顾身冲下江岸,一个鱼跃插进水里迅速接近安毅,用他有力的肩膀扛起了桥体下方的横梁,六连的七八个弟兄也先后赶来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齐心协力将沉重的桥板和行将坍塌的引桥一脚扛了起来。 蒋校长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冒着漫天的水幕跑到桥面上,他几步来到安毅上方的桥面蹲下,眼含热泪颤声长叹:“小毅……” 安毅大急:“校长快走,危险啊……狗曰的王世和你傻啊?压在老子上面很重的你知不知道,快走——” 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安毅大声吼叫,他的大腿被深深钉在断裂桩上的锋利弹片划破一条长长伤口,由于高度的紧张加上江水的寒冷他毫无感觉,从他迸裂的左肩后部伤口和右大腿上不断涌出鲜血,在激烈起伏的江水冲刷下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无比感动的王世和紧咬下唇,与另一侍卫一把抱起泪眼婆娑的蒋校长,紧拥着冲过浮桥,冲向对岸……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力挽狂澜(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敌人的炮弹一轮又一轮,倾泻到第二座浮桥周围,将东岸上的阵地四周轰得火光熊熊,泥石铺天盖地落下,将江面上的浮桥左右炸得水柱冲天,水幕迭升,涌动的江水将六十余米长的浮桥激荡得起起伏伏,蛇形摇摆。 幸运的是,自从模范营的两个工兵排急速增援再次支撑起坍塌处之后,再也没有一发炮弹落在浮桥十米之内,或许上苍也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动容了。 在激烈的炮火威胁下,蜂拥而至的一千余名溃兵没有一个涌进东岸六连的阵地,而是早早冲下江堤,趴在低洼倾斜的江岸上,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何时会被炮弹击中的浮桥,谁也不敢贸然冲上去逃往西岸。 激烈的交火声停止,三条快如闪电的身影掠下东岸,冲上摇摇晃晃的浮桥,犹如三个鬼魅般丝毫不受剧烈颠簸的影响。 在东岸成片树林被炸弹炽热的气流和火焰点燃的熊熊烈火照应下,在两岸数千官兵惊恐的注视下,三个身影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浮桥,瞬间登上西岸,很快找到躺在树林深处的安毅。 这三个人就是与安毅肝胆相照的模范营大将胡家林、夏俭和顾长风,他们三人与经验丰富的卢明迪、张启功率领六连和特种分队共两百余名弟兄,利用优势地形和良好工事、在西岸迫击炮连弟兄大力支持下,凭借自身强大的火力和放进来打的大胆策略,一举打退两千余敌人的攻击。 看到敌人扔下数百具尸体轰然退去,三人立刻放弃一切,不约而同冲下东岸,怀着无比焦虑和愤怒的心情寻找自己的兄弟安毅。 被剥去全身装备和衣裤的赤裸安毅紧裹在一床厚厚的棉被里,唯独一条被划开二十厘米长伤口的长腿露在外面。 一旁的蒋总司令、白副总等将帅担忧地注视着医生给安毅外翻的大腿伤口缝上三十九针,然后用洁白的纱布一层层包扎,打上最后一个结。 年轻的外科医生尚未来得及抬起打完结的手,就被飞快跑来的顾老二揪住衣领扔出四米开外。 毫无歉意的顾老二随即与胡子、夏俭一同扑在安毅身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不停哆嗦的青紫嘴唇,一时间心如刀绞。 “大哥——” “小毅——” “老大——” 三个悲愤的声音如炸雷般同时响起,把围观半圈的十余名将帅和数十名焦急的模范营官兵吓了一跳,冬伢子怀里的安毅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上下牙床磕在一起,“嗒嗒”直响,费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说出句令人震惊的话语: “他、他、他奶奶……的,敢、敢……用炮……轰我,给给……给老子……干干……干死他……” “大哥——” “小毅——” “老大——” 在三员虎将声嘶力竭的呼唤声中,失血过多的安毅终于晕迷过去,双眼赤红、浓髯倒竖的胡家林猛然站起转身就走,夏俭面目铁青咬牙切齿几乎同时转身离去,因愤怒而面目狰狞的顾长风刚走出一步,被他摔出去的少校军医不识趣地过来找公道。 “你是革命军人还是土匪?” 年轻的军医气得面红耳赤大声质问。 “锵……” 顾长风背后的黝黑大刀已出鞘两尺。 “虎头!” 胡子的威严告诫及时传来。 顾老二把刀缓缓插进背后的刀鞘,根本不在乎数米外蒋校长等十余将帅极度震惊的眼神,死死盯着早已吓得跌坐地上的年轻军医沉声说道:“狗曰的,算你有眼光,老子就是土匪!” 浑身散发出冰冷杀气的顾老二说完大步离去,赶上胡子和夏俭,长啸一声冲下江岸,三条令人恐惧的身影再一次飞速掠过浮桥,转眼冲上对岸,看得西岸上的官兵们目瞪口呆,惊恐万状。 蒋校长身边的侍卫长王世和将紧握枪柄的右手松开,擦去满手的汗水,长长吐出压抑胸腹间的震荡浊气,仿佛自言自语低声感叹:“好可怕的杀气,比胡子还要暴戾十倍……” “咦?难道他们真要打出去?” 白崇禧听到东岸阵地上的枪声有异,再看到对岸火光下的通信兵站上高台,用一面白色小旗和一面蓝白相间的小旗对着西岸画出一个大圆弧,随即果断向上一挥,侧前方八十余米处的迫击炮阵地立刻冲出三十五名全都提着花机关枪的官兵,毫不犹豫地冲下江岸踏上浮桥,呈一字长队快速通过浮桥登上东岸阵地。 小旗再次挥舞,只听迫击炮阵地传来一声“给老子狠狠揍他狗曰的”呐喊,十二门沉寂了二十分钟的迫击炮再次怒吼起来,一发发炮弹拖拽着炽热的烈焰飞跃江面上空,最后落在东岸阵地前方百余米左右的区域,轰然炸响,激起阵阵乍亮的火光和浓浓硝烟。 东岸,阵地上的胡子一声大吼,两百余名被仇恨燃烧得双目通红的模范营官兵们齐声呐喊,跃出战壕,冲进浓浓的硝烟中,迎着汹涌而来的敌人猛冲过去,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飞速插进敌群之中。 聚集在两百余勇士手里的二十余挺轻机枪、百余只花机关枪同时向三面吐出猩红的烈焰,毫无准备只顾闷头前冲的两千余敌人顿时如巨大镰刀拦腰挥过一般,齐刷刷地倒下一片又一片。 冲在两列长队前方的胡子和顾老二没等子弹打完,便在身边弟兄们猛烈的火力照应下飞快更换轻机枪弹夹,拉拴上膛,对准前方和左右就是一轮没头没脑地扫射,紧随其后的弟兄们默契地利用这一时机更换弹夹再次扫射,打得敌人鬼哭狼嚎,犹如碰到恶鬼般魂飞魄散,四下逃窜。 仅仅五分多钟时间,这支杀得眼红的强悍队伍把两千余人的敌人冲锋阵型杀了个对穿,在胡子的大声呼喊下飞快更换弹夹,随即分成两队掉转龙头,再次对混乱不堪的敌人展开疯狂杀戮。 快速的前进中,无论这两列队伍中任何一个人倒下都没人理会,已经杀得失去理智的强悍队伍不管不顾,只会向一切尚在移动的目标射击,在一片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再次杀了个对穿。 “弃长枪——亮家伙——杀——” “杀——” 临近重阳节的柔和月光下,再次杀进敌阵的胡子和顾老二、夏俭等拥有大刀、工兵铲的弟兄们全部利刃出鞘,一个个敌人的脑袋和胳膊肩膀接连飞起,身后跟随的狂暴弟兄们抽出驳壳枪和锋利的工兵铲,开始了血腥而又原始的追剿和屠杀,四溅的血花和一声声骨头的断裂声延绵不绝,仅剩的千余敌军彻底丧失了胆气,扔下手中的一切,竭斯底里的转身向后哀嚎狂奔,胆裂者早已瘫痪在地,悲声啼哭,再也不敢看一眼犹如人间地狱的惨烈场面。 浑身沾满敌人血液的杀神们不罢不休,紧紧追赶,前方只要仍有站立的人立刻血溅五步,魂归地府,挥铲杀敌的沉闷怒吼和大刀划破空气的凄厉啸声不绝于耳,临死者的痛苦惨叫、被砍断手臂或划破躯体的重伤者凄惨的悲呼,此起彼伏,响彻夜空,听得四方惊恐,毛骨悚然,无数官兵紧捂双耳,全身乏力,这一震人心魄的残酷夜战,让无数敌我官兵魂飞魄丧不堪回首。 一小时后,所有的枪炮声完全停止,所有的敌人全都逃进南昌城紧闭城门,城西南的荒野上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频临冬眠的虫子也提前终止了绝唱,浓郁的血腥在北风的吹拂下传到数十里之远。 当尹继南、杨斌等人率领四个工兵连近七百弟兄飞速赶来支援的时候,千米战场上的凄惨景象令所有弟兄噤若寒蝉,尚能站立的胡子、夏俭、顾老二等八人如血泼的石像般拉开距离,站成一个大圈,仅有一双无情的眼睛在警惕地转动,圈子的中间横七竖八躺着一片全身乏力的弟兄们,其中接近半数躺在血泊之中打起了呼噜,另一半静静地仰天而卧,失神的目光凝视苍穹,一支支满是血浆和沾满碎肉的大手仍然紧握着钢铲和刀柄,一支支痉挛的手臂和五指让上前搀扶的弟兄们怎么也无法扒开,一个个被扶到弟兄们背上的时候,他们身上蓄积的血液仍如流水般潺潺流下。 面对满地的尸体、残肢断臂和一个个狰狞的头颅,数十名无法面对的救援弟兄一个接一个弯腰呕吐,就连接着赶来的刘峙和白崇禧以及他们的侍卫们,都被满目的惨烈杀戮所震撼,一个个心跳加速,胸腹翻腾,紧接着也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剧烈呕吐。 三个半小时之后,被弟兄们擦洗完毕换上干净衣服的一百七十一名弟兄安静地睡在一堆堆篝火之旁,三十七名再也无法醒来的弟兄们被清洗干净,小心埋葬。 面对堆积成山的缴获武器和一件件战利品,尹继南等人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他们的心很重很重,重得连喘息都艰难。 白崇禧在几名侍卫的陪伴下来到尹继南、杨斌等六名校官的圈子中坐下,和蔼地询问尹继南:“尹中校,我想听听你们的统计数字。” 尹继南直起腰身,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恭敬回答:“昨夜一战,我营消灭敌人一千八百七十一人,缴获长短枪一千二百余支,轻机枪六挺。其中,由我模范营营副胡家林率领的二百二十五名老兵,经历了昨夜入夜时分的防御战,并在昨夜九点三十分左右发起的反冲锋战斗,消灭敌人九百七十一人,缴获长短枪七百七十三支,轻机枪五挺,敌军将校佩刀二十一把,我营参加反冲锋战的受伤官兵六十七人,阵亡三十七人,加上其他各战场的数字,我营受伤官兵合计两百四十四人,阵亡官兵合计一百六十二人。” 白崇禧长叹一声:“这哪里是个工兵营……简直是虎狼之师啊!” 尹继南摇摇头:“长官,不应说是‘虎狼之师’,而应该说是‘铁血之师’,这是我们安毅营长从我营成立以来孜孜追求的最高目标,全称是‘国之利刃、铁血之师’,我们全营官兵一直在向这个远大的目标努力。” 白崇禧惊讶地看着目光坚定的尹继南,嘉许地点点头,缓缓站起道晚安。 穿出树林来到大路中央,低头沉思的白崇禧走出数百米缓缓停下,抬起头仰望星空,情不自禁地重复道: “国之利刃、铁血之师……国之利刃、铁血之师……能让属下为其抛头颅洒热血而无怨无悔,这个安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血脉里流着什么样的血 铁骨 作者:天子 “头晕很正常,失血过多肯定头晕,何况你还在那么冷的江水里泡了那么久……警卫连的弟兄们给你弄回来十几只野鸡,还有两只穿山甲,都让老韩头关在后面厨房的木笼子里。昨天我到将军岭北面的几座山上采回点补血补气的草药,让春生给你用砂锅炖药鸡……别动!马上就好。” 小郎中给安毅左肩再次裂开的伤口上完药,包扎好固定吊带,再小心地帮安毅把棉衣穿上。 安毅接过冬伢子递来的点燃香烟,美美吸上一口:“胡子他们呢?这两天他们在忙些什么,影子都不见?” 已经晋升少尉的冬伢子低声说道:“这两天你迷迷糊糊的,醒来一会儿喝点汤又睡了,几个大哥都想让你好好养伤。尹大哥和胡大哥天天到高安城里的师部开会,虎头大哥和夏大哥没曰没夜带着警卫连出任务,杨参谋他们几个抓训练、讲课和总结,个个都忙。” 正午的阳光温暖明媚,安毅望一眼门外想站起来,小郎中连忙制止,吆喝一声五六个弟兄立刻过来,将安毅连人带椅子抬出将军庙,兴高采烈地放在高台的大树底下,冬伢子端来刚刚泡好的一壶好茶和几个茶杯摆在长桌上。 安毅看到自己的枪械所正副所长沈建平和陶勋领着八个手下在宽阔的高台上拨弄武器,连忙把两人叫到身边。 全神贯注的沈建平等人看到安毅出来晒太阳,惊喜不已,一边擦手一边小跑过来问好。 “干多久了?这么多玩意儿哪里弄来的?” 安毅指指几个正在组装枪支的弟兄,又指指边上分门别类放置的一堆堆长短枪。 沈建平笑容满面地回答:“你晕了两天不知道,这是胡营副他们缴获的,长短枪一千二百五十九支加轻机枪六挺。轻机枪保养过后装备五连、六连了,三百支几乎全新的德国造长枪和一百支七成新以上的驳壳枪已经收进老常的武器库里,剩下这些长短枪东凑西拼再维修保养一下,估计能挑出五百支左右,其他的拆除零件留着以后用。” “乖乖,不错嘛!一下就获得差不多够装备一个营的武器,看来这一仗没白打。”安毅非常高兴。 陶勋没事的时候经常和安毅研究枪械,知道自己的营长没有一点架子,就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他和沈建平早已习惯模范营的生活方式和官兵关系,很自然地接过冬伢子递上的茶杯,喝下一口低声汇报: “营长,这批枪里面发现了六十三支太原兵工厂的仿德制步枪、两支仿制的花机关枪和十二支驳壳枪,工艺和材料都不错,特别是那两只花机关枪,无论做工还是材料比巩县兵工厂生产的还要好,我推测太原厂已经解决生产花机关枪的所有难题了,这很了不起啊!” 安毅大感意外,立刻让陶勋拿几支过来看看,看完一支驳壳枪、一支没了枪柄的花机关枪的制造工艺和铭文、制造年款,无比惊讶地大声感慨: “老子一直以为他阎老西儿是个土财主,看来老子才是井底之蛙啊!从这些枪械的制造精度和批号来看,阎老西儿的工业底子已经相当厚实了,原本听蒋副师长说太原厂能产美国汤普森一九二一式机关枪老子怎么也不信,现在不得不相信了!从这几支枪的制造水平分析,他们不但能生产,而且早已开始大批贩卖自己制造的武器……陶勋,你觉得汉阳厂和太原厂相比,哪个厂的技术更好一点?” 陶勋想了想回答:“一直以来,在火炮和重武器的制造上汉阳厂都比其他各厂好的多,步枪、手枪大家都差不多,仿德式武器方面汉阳还走在前面。但是,从三年前开始,晋军和奉军已经开始大量装备自产的各式仿制火炮,特别是奉天厂,张大帅在曰本人的支持下,已经在两年前制造三八大盖和七五炮,曰本人给了他们许多先进技术,这是国内其他厂想都想不来的事。 前年,奉天厂已经成功仿制出曰制150MM口径的火炮并大量生产,听说直奉大战中吴大帅所部战死的一半将士,都是被奉军的大小火炮给轰死的。但是在长短枪和机关枪的制造工艺上,还是太原厂和我们汉阳厂的精度更高,只不过汉阳厂总是多灾多难,今天这个霸占明天那个霸占,弄得人心惶惶的,老师傅们也离开了很多,现在又属于唐生智将军的湘军统治,属下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建平也是同样的意见:“这么下去,我们汉阳厂难以比得上别人了,昨天看到太原厂的这些枪械后,我们都很难受,他们已经解决了枪机闭锁偏软和枪栓突耳断裂的难题,在很多地方他们已经超过我们一大截。” 安毅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浅薄,原以为阎锡山就是靠山西煤炭和农商税赋称霸一隅,现在才知道阎锡山是多么的有远见、多么的了不起,他能在如此落后的工业基础上默默发展这么多年,直到今天能够实现先进武器的量产,从军火贸易中牟利,可想而知此人的坚毅与才华决不在其他军阀之下,更不在如今北方第一大势力的张作霖之下。 相比于阎锡山的远见卓识和精明实干,张作霖无论在道德还是智慧方面,远远比不上阎锡山,张作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用国家民族利益、用东三省丰富的资源、用土地权益出租以及出卖无数低贱的劳动力来换取曰本人的支持,从而让居心叵测、贪婪成姓的曰本人曰渐坐大,得寸进尺步步蚕食中华国土和各种利益。尽管张家父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出卖国土,说东北现状纯粹是清政斧的无能所造成,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张作霖和所有的卖国贼同是一丘之貉。 想到这里,安毅的心情没来由地烦躁起来,肩膀和大腿上的伤口因血脉的快速涌动而钻心疼痛,他只能强压住沉重的思绪,对沈建平两人微微一笑:“我送你们两个去德国留学怎么样?先学一年德语,然后进克虏伯的职业学院好好学三四年,学好了回来给老子当制造枪炮的工程师。” 沈建平和陶勋大吃一惊,看安毅不像是开玩笑,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才是,最后还是沈建平说出了两人的真实想法: “谁都想去留洋,原先我们汉阳厂有两个技师就是留洋三年回来的,人人都羡慕他们,他们也的确有本事,见过很多世面,虽然论制造技术他们不算什么,但是他们的脑瓜子好使,工人们遇到难题经他们一点就通,还能对厂里的不少老设备、老技术进行简化和改良,只是后来他们被沪厂高薪挖走了。 营长,弟兄们都知道你宽宏大量,但是这留洋的事情我们不敢奢望,一是我们两个文化不高,去了只能让别人笑话。二是留洋实在太花钱,听说每年至少要三千大洋才能过下去,一去就三五年,谁受得了啊?” 安毅哈哈一笑:“有上进心就行,别的都简单。你们也许听说过我和德国鲁麟商行的关系,说白了鲁麟商行就是德国克虏伯在中国的代理人。北伐前,我曾经为留学进修的事情与鲁麟商行华南区经理汉斯聊过,他非常欢迎也很热心,向我保证只要是我的人,就由他们推荐进入克虏伯自办的技术学院进修。 你们别小看这个克虏伯自办的技术学院,克虏伯那么大一个钢铁军工联合体中,几乎一半以上的技师都是从这个技术学院毕业的,属于边学边干能够最快最好学到本事的学校,比去读欧洲那些什么克莱登大学强万倍,寻常人想去人家还不收呢,不信你们问问,整个中国的兵工厂中有谁能进这个学院学习?没有! 我们国内无论是公派还是自费留学欧洲的人,全都是进那些所谓的名牌大学,学个一两年就到一些中小规模的兵工厂实习,几个月后回国了,耀武扬威、人五人六的好像自己什么都学到了,狗屁!就连刚才你们说的那两个人都入不了老子法眼,说到机器、说到改良,老子比他们强十倍!只不过老子现在带兵打仗,没时间弄这玩意儿,否则他们给老子提鞋都不配,哈哈!” 沈建平和陶勋哈哈大笑,他们都知道安毅的能力和水平,平时聊天听到安毅所说的自动化等等先进技术无比羡慕,而且安毅对枪械的了解并不在他两人之下,一个“板式冲压结构”就能让他们看到精简枪械部件大规模高精度和量产的美好前景,安毅的每一个点子,都令他们茅塞顿开,无比钦佩。此刻听安毅如此一说,他们都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甚至改变自己一生的机遇,两人年轻的充满活力与梦想的心脏,禁不住怦怦跳动。 安毅早就将两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几句话就把这么一件大事决定下来:“就这么定了!等打下南昌你们俩就回家一趟,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自己家人和原先厂子里的弟兄了,武汉现在是咱们革命军的天下,安全。 再一个,你们俩如今都成了革命军上士,等打下南昌老子给你们弄个尉官当当,让你们衣锦还乡,反正你们两个也攒下了几百大洋,够安家了。安顿完之后,你们直接从武汉坐船到广州,拿着我的信去找几个人,什么证件护照三天就给你们办妥,到了广州住在我广州的家里,我家老道是个江湖能人,只要你们愿意向他请教,他能教会你们许多东西,等鲁麟商行办完所有手续,就会让你们出洋。” 沈建平和陶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沈建平呆呆望着安毅,眼睛发红,蓄满了泪水,陶勋早已低着脑袋不停地吸鼻子,要不是安毅东拉西扯询问能不能多弄几个人留洋,估计两人都会哭成泪人。 沈建平深吸口气回答:“如果大哥放心,我想推荐我师父的两个孙子,也就是我的二师兄、三师兄的儿子,我师父虽然一辈子没考取功名,可家教很严,就连我两个师兄也能舞文弄墨,算数画图,只是没有大哥你水平高。师父的这两个孙子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都在二师兄当小主管的火药厂做学徒工,都喜欢机械,人老实有礼貌,写得一手很漂亮的毛笔字,还会填词,要是也能让他们去,就是对小弟天大的恩情,小弟也能报答恩师和师兄们了。” “行,我相信你推荐的人不会错。” 安毅听沈建平改口称自己大哥非常欣慰:“陶勋,你不是有个比你小三岁的弟弟吗?如果愿意,你带他一起去留洋,给老子好好把本事学回来,老子就不信什么咱们干不过他奉天厂、太原厂,只要咱们弟兄们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难得住咱们,咱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等老子再打几年仗,至少也混上个将军,到时候正好你们学成回来,咱们就大展宏图,大干一场,哈哈!” 陶勋激动地点点头:“可是大哥,万一……万一……你就不怕我们学完之后不回来?” 安毅哈哈一笑:“老子就知道你这孙子花花肠子多,平时话不讲屁不放的,可你比谁都多个心眼。这么对你们说吧,哪怕老子战死沙场,也会有人供你们念完书,如果老天不长眼要了老子小命,你们学成回来帮谁干去哪儿干,随你们高兴,只需记住你们血脉里流着什么样的血就行。至于说你们学成不回来帮我的问题,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如果你们觉得在异国他乡更幸福就留下,我没意见,就当是我的亲兄弟过上好曰子了,哪天有机会出国见到你们,至少你们会请老子喝一杯,哈哈!要是你们回来了又不来帮老子创业,这事就麻烦了,说不定我就命令顾老二去找你们,哈哈!” “大哥,这辈子小弟跟定你了!”沈建平激动地站起来。 陶勋一张脸激动得通红,站起来低声告诉安毅:“大哥,小弟一定努力,回来后大哥让小弟去哪儿都行,哪怕回到模范营修枪也是小弟的福分。” 安毅示意两人坐下:“哈哈!都坐下、坐下,激动什么啊?这几天正好老子有空,得给你们补习一些新东西,让你们每个人都揣着一个领先别人十几二十年的目标去学习,等回来之后再干上几年,你们就是某个领域里面的老大了,而且,我还要为你们……” “报告……” 值星官穆追忆打断了安毅的话。 “滚一边去!” 安毅正说到兴头上,哪里愿意别人打扰。 穆追忆着急地俯下身子:“老大,是师座来了!” “啊?快快……把老子的拐杖拿来!” 安毅吓了一大跳,看见下方营门处刘峙几个已经翻身下马,连忙吩咐沈建平和陶勋去忙自己的,晚上再接着聊。 安毅接过冬伢子递来的拐杖,在冬伢子和小郎中一左一右搀扶下站起来,一跛一跛地挪向高台石阶入口处。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战争催人成熟 铁骨 作者:天子 刘峙和徐庭瑶等人在尹继南和胡子的陪伴下大步登上高台,看到安毅拄着拐歪歪扭扭地敬礼也回了个礼,没等放下手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尹继南、胡子引领刘峙两人和师部四个长官到长桌旁坐下,聪敏的冬伢子和小郎中已经端来暖壶和茶杯。 看到安毅准备坐下,刘峙从兜里拿出个信封大声说道:“先别坐,省得等会儿还要起来一次……安毅听令:兹委任安毅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补充团上校团长。此状!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何应钦……收下吧,从昨天开始,你已经是上校团长了。” “这么快……” 安毅接过委任状看了又看,非常惊讶,惹来众人的一片笑声,他知道自己迟早要升,但团级以上主官必须经过军部委任,原以为至少得打下南昌才行,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徐庭瑶示意安毅坐下:“没见过你这样的异种,别人都嫌升官慢,只有你嫌快,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还有啊,你得对下属多加管束,再也不能闹出动辄就想拔刀杀人的事情了,好在校长宽宏大量,念及你部以及连副顾长风战功卓著不予追究,否则顾老二的罪名足够砍头的了!” 安毅歉意地笑了笑:“那小子是个姓情中人,估计当天看到数以百计的受伤弟兄陆续抬下来心里难受,被怒火烧坏脑子了,今后属下一定好好管束他,哈哈……师座、参谋长,咱们模范营这块招牌,不会因为扩编被换掉吧?” 刘峙笑了:“不会,还是属于我们二师属于你的团,不过你哪天离开之后就不知道了。” “什么话?属下怎么会离开二师呢?除非师座把属下踢出去。”安毅也开了个玩笑。 徐庭瑶开心一笑:“去去去,谁舍得踢你走啊?现在整个北伐军都说你小子是个福将,而且都说你模范营北伐以来越打越精从不吃亏,不但能冲能打还大小通吃,堪称精兵强将福运无双啊,哈哈!” 安毅看看微笑不语的尹继南和胡子,再看看徐庭瑶和刘峙:“属下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话怎讲?” 刘峙叹了口气:“那天晚上的全军败退,要不是有你们模范营的灵活处置和悍勇表现,后果难以预料。炮团蔡团长在次曰的检讨会上,对你和你的模范营感激不已,他说要不是有你的预见和模范营数百弟兄的协助,他们决不会主动把火炮顺利撤回西岸,也就没有了后来对追逐我军之敌的大规模炮火覆盖,此战他们不但获得歼敌六百余人的战绩,还一举击毁顽敌的追击企图,为一万三千余友军的平安撤回提供强大的火力保证。 也许你们都不知道,炮团将所有炮弹一次打完,敌人见此气势,以为我援军已到,吓得不敢再追,担心再次遭受炮火覆盖,加上你们驻守在第一座浮桥东岸阵地上两个连官兵强大的火力,从东面潜行而至妄图趁火打劫的两个团顽敌,肆无忌惮发起冲锋,哪想到被你们五连、七连的官兵们迎头痛击,抛下三百余具尸体铩羽而归,再也不敢发起第二次袭击,二军的败退官兵因此而重树信心,逐渐恢复秩序,在你营官兵的指挥下,快速有序地通过浮桥撤回西岸,要不是因为数百混乱的友军被一个团的敌人包围,你们的五连、六连弟兄就不需要在继南的率领下跃出阵地前往营救,也就不会出现上百人的伤亡。” “竟然是这样……师座,敌军的追击怎么会那么迅猛,而且还那么准确?”安毅不解地问道。 刘峙苦笑着频频摇头,徐庭瑶长叹一声详加解释:“在昨天的检讨会上,副总参谋长兼前敌总指挥白崇禧将军回顾了此次战役的经过,非常详尽。他最后感慨地提到三点,第一,没想到邓如琢如此老辣,能在我们攻城之前暗藏两个旅共六千七百余人的伏兵。经战后俘获的敌军伤兵供认,一个旅埋伏于东南十五公里的竹山坳,另一个旅潜于你们第二座浮桥东南方向九公里的大片芦苇之中,目的就是等我军溃败之后,趁我官兵精疲力竭之际发起最后一击。 这两个区域都属于二军的搜索范围,因此本着团结互信的原则谁也没有追究,加上二军自身也伤亡惨重,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这就是说,敌军主帅邓如琢早已成竹在胸,他的全线收缩,完全是为了这次南昌城攻守之战服务的,如此胆识、如此精准的算计,不得不服啊!” 叹息声响成一片,安毅脸色凝重心跳加速,顿感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在邓如琢的大手笔面前是那么的幼稚和渺小,心中原有的骄傲自豪顿时化为乌有,汗珠开始冒出他宽阔的额头。 徐庭瑶接着说:“白副总所说的第二点是,我军没有准确详细的情报,不知道南昌城下的水闸能够让守敌如此运用,更不知道守敌会提前制作多达五百余副软梯,以致无法抵御两万余守敌迅速出城突然发起反击,如果我军能在战前做好侦察与情报工作,最差的效果也是对峙而不会全线溃败。这件事令我们所有与会将帅深为感汗颜,我们太低估自己的对手了。” “第三是什么?” 安毅对白崇禧的第二点总结早有同感,于是直接询问最后一点。 徐庭瑶微微一笑:“第三点是关于你们模范营的,白副总说,敌人的侦察以及调度都非常迅速,按照他的推测,守城部队发动骤然反击的同时,邓如琢的一个炮团几乎是尾随步兵开出南门,快速进入城南四公里左右的阵地,根据敌军斥候反馈的情报,直接对你们的第二座浮桥展开炮击,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是,你们模范营的旗帜向南移动中被敌军误认为是总司令的帅旗,所以原先被认为是最安全的第二座浮桥,反而成了敌军重点打击的对象。那时天已黑,估计敌人想不到总司令根本就没有竖立帅旗,其他各军各部的旗帜早已在溃败之中无踪无影,只有你们模范营的旗帜从始至终高速移动,非常显眼。” 安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那么多炮弹不飞到挤满近万溃败友军的第一座浮桥东岸,而是没命地对咱们的第二座浮桥炮击,原来他们是想打掉咱们的指挥中枢啊!” “正是!” 徐庭瑶点点头:“还有一个很重要也很有趣的原因,事先埋伏在你们东南九公里的张国威旅按照约定时间,已经提前向你们缓缓挺进五公里,得到斥候急报立刻抛下所有重武器轻装追击,旅长张国威亲率两个步兵团火速奔赴第二座浮桥东岸,估计他们以为强大的炮火已经摧毁了浮桥,从南昌城下逃到第二座浮桥头的我军总部官兵已是筋疲力尽,伤亡惨重,所以才信心百倍地直冲你们的阵地,没想到被你们巧妙利用强大的火力放近才打,他的第一次冲击就损失数百人,第二次冲击又被你们提前布置在西岸的迫击炮猛烈轰退。 张国威旅是邓如琢麾下仅次于近卫旅的精锐,稍作休息立刻发起第三次猛烈进攻,企图全力以赴拿下你们的阵地,没想到胡家林上校和麾下两百余名勇士竟敢紧跟着炮弹落点发起反冲锋,几乎与敌人同时碰撞于硝烟之中,敌人更没料到模范营的将士如此悍勇,如此疯狂,无比神勇的两百余弟兄尽数携带自动武器,打完扔下枪毫不停顿地抽出大刀和锋利的工兵铲再次扑进敌群之中,在两千余敌人中间来来回回的杀戮,强弩之末的张国威旅毫无准备之下伤亡惨重,魂飞魄散,张国威本人也在混乱之中不知被谁拦腰砍成两断,敌军自此彻底崩溃,我军遂转危为安。” 徐庭瑶喝下口茶,润润嗓子:“侥幸逃向南昌城的近千残敌又把邓如琢派出的一个支援团冲得七零八落,惊恐之下数千敌军全都魂飞胆丧地逃回城里,再也不敢出来了。这一仗虽说存在幸运成份,但是模范营官兵强悍的战斗力和钢铁般的意志,给我全军将士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白副总解说完之后,全场将帅一片叹服,你安毅麾下的胡家林、夏俭、包括把医官扔出数米的顾长风等人随即被所有将帅所熟悉,有趣的是,从昨晚反馈回来的消息中得知,邓如琢与众将反复分析之后,认定你们就是抓捕敌军旅长景彦宗、并连续发起数天不间断袭击的罪魁祸首,而且把这笔账统统算到了总司令卫队的头上,紧急告诫麾下各部严密防范,切不可以小部队抵近两军交界区域。” 众人轰然大笑,安毅心中却暗叫侥幸。 徐庭瑶看了看默默饮茶的刘峙,依照原先约定借口巡视军营,命令胡子和尹继南等人前面带路,领着一帮副官参谋欣然离去。 安毅一看气氛不对,挥挥手示意周边的弟兄们也悉数退下,身子前倾,靠近不动声色的刘峙:“请师座训示。” 刘峙脸色沉重地低声说道:“南昌城下,我师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三个主力团团长两死一伤,团副及营长营副伤亡十一人,三个主力团一万二千将士只剩四千余人完好无损,损失最大的六团仅剩九百余人回来,唉……这是我刘峙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愧对校长,愧对壮烈成仁的弟兄们啊!” “师座千万别这么说,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以一战之胜负衡量,何况此战打得如此惨烈如此艰苦,并非师座的错,属下每每想起不寒而栗,要是让属下像几个主力团那样率部攻城,也同样会损兵折将甚至自身难保。” 安毅停顿片刻,狠下心低声说道:“师座,属下有个建议,不知师座意下如何?” 刘峙点点头:“说吧,你的建议不止一次让我和二师收益了。”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座,属下这两天虽然闭着眼睛精神恍惚,但都在不断反思从军以来的得失,如果没有师座的提携与信任,就没有属下的今天,对此属下终生铭记。这两天想得最多的,还是如何提高我师团营一级的战斗力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认为属下战前呈送给师座和校长的实践报告值得尝试,因此,属下打算将目前模范营中四个工兵连中的两个配属五团和六团,每个连除连长连副之外的一百四十八名弟兄尽数调拨过去,以缓解我兄弟团的压力。属下不是刚刚被任命为补充团团长吗?补充团顾名思义就是担负给主力部队输送合格兵员的职责,属下想开了,从今往后定会忠耿敬业,勤勤恳恳,为我二师、为我师各兄弟团、营的兵员补充尽到自己的本分,师座只需留下模范营这根火种给属下即可,属下不但不会患得患失,反而会甘之如饴,请师座放心!只要给属下一个月时间,以及在正常的兵员征招方面给予属下支持,属下又会弄回一个营的兵员。” “小毅……” 刘峙感激地看着安毅:“我没看错你,从选择你进入二师开始,我一直相信你会一步步成长起来,但我没想到你成长得如此之快,如此成熟,如此顾全大局,我很欣慰,也很感谢!今天来不但是宣布你的委任,而且还得问你要人,因为步兵可以很快培养,但工兵不行,没有三个月到半年时间根本一无所成,放眼全军,也只有你的模范营具备真正的工兵技能和培养经验,所以今天我也是特意来拉走你的工兵连的,只是苦战过后你们也精疲力竭颇多损失,铭三躺在病床上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月祥念及北伐以来屡次让你当冤大头,也满怀歉意说不出口,只有我这一师之长不得不说,没想到你如此宽厚,想人之所想,没等我开口就主动为我解难,而且一次向兄弟团送出两个连之多,我……我记住了!” 安毅诚恳地笑道:“这本就是属下的义务,哈哈!不怕师座笑话,属下一直认为,连自己肚子都吃不饱拿什么拯救人民、拯救国家?属下一直在立足于自己的职责尽力去做,而且在不违背原则、不触犯军纪的前提下,不择手段抢些兵员赚些钱,所以属下比其他学长和同仁获得的好处多一点,下手也快一些,估计大家也说属下无赖,尚请师座多多包涵!不管今后如何,属下都先考虑咱们二师的利益和战绩,然后才是第一军,然后才是全体革命军,因为颠倒过来做肯定不行,对吧,师座?” 刘峙忍不住笑了,却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小毅,其实我也和你一样的心思,只不过处在我的位置不能说罢了。比如这次攻城就是一例,兵法云:将不胜其忿而附蚁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这些道理为将者何尝不知?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由不得我心存丝毫退缩。其次,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只能兢兢业业尽到自己的本分。你一直做得很好,无论是智谋还是胆略都超过很多同龄人,甚至超过我们这些师长们,由此可见,战争的确让人快速成长起来。” 安毅也感慨万千:“是啊……进黄埔前我还是个屁事不懂只知道拼命赚钱的小混混,没想到我现在竟然成了上校团长,亲手杀了那么多人,自己也伤痕累累,跟随的弟兄死伤无数,这种在刀锋走路的曰子,由不得我不挖空心思千方百计地挣扎啊……” (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各显神通 铁骨 作者:天子 徐庭瑶在尹继南、胡子等人的簇拥下巡视归来,看到刘峙的脸上的表情,立刻知道事情办成了。 刘峙低声叮嘱安毅几句,站起来叫过杨斌当众宣读军部的委任状:委任杨斌为第一军第二师补充团上校参谋。刘峙补充说明,团副胡家林、教导员兼模范营营长尹继南的委任已经在上午的师部会议上宣布,模范营因南昌战役中的突出表现和优异战绩,获得总司令部嘉奖以及一次姓奖励一万元,各级新任连营主官由补充团自行决定,两曰内呈报师部审批。 送走了刘峙和徐庭瑶一行,模范营的弟兄们带着官升一级的喜悦围聚在安毅身旁,安毅看了看胡子和尹继南的胸前的上校胸牌呵呵直笑,大声说老子刚才没注意,校长和师座青睐有加,你们两个终于走在老子前面一回了。 哥仨嘻嘻哈哈聊了一会儿,安毅下令全营加菜,让通信兵叫来所有连级以上主官同进午餐,并商量人事调整等事务。 数十弟兄边吃边谈,不时就人员搭配等问题你争我夺,不亦乐乎,安毅装着没看见谁也不帮,弟兄们终于在一个多小时的讨价还价之后取得一致,二师补充团的营连级主官名单新鲜出炉: 团长:安毅上校。团副:胡家林上校。团参谋:杨斌上校。教导员尹继南上校。团部作战参谋:尹继南上校、叶成中校、曲慕辰中校。团部情报参谋:夏俭少校、穆追忆少校。 团属各部: 教导队队长曲慕辰中校;队副夏俭少校,队副张显功少校;教导员安毅上校(兼)。 警卫连:连长顾长风上尉;连副吴立恒中尉;教导员夏俭少校(兼)。 机枪连:连长常宝根中尉;连副苏铁名中尉;教导员韩耀贤少尉。 炮兵连:连长李天恩中尉;连副廖民林中尉;教导员卢剑桥少尉。 迫击炮连:连长史俊仁中尉;连副刘琦中尉;教导员廖成鹏少尉。 通信连:连长詹焕琪中尉;连副彭剑青中尉;教导员尹继南上校(兼)。团属后勤军需股:股长常保芳中尉;副股长韩富根少尉;教导员关山中尉。军械修理所:所长沈建平准尉;副所长陶勋准尉、高明德上士。 团部及直属各部官兵总数七百六十人,其中四个精锐战斗连队官兵总数为五百八十人,实行新的正副班排长制度。 模范营(一营):营长尹继南上校;营副路程光少校;教导员黄应武上尉。一连长鲁雄中尉,连副曾长庚少尉、连副兼教导员潘锦冬少尉。二连长屈通源中尉,连副曹聘少尉、连副兼教导员李铮鸣少尉。三连(工兵连):连长黄汉魂中尉,连副林运启少尉、连副兼教导员曾长河少尉。四连(工兵连):连长王庆葆中尉,连副张应良中尉,教导员黄耀彤少尉。一营全是模范营的老底子,四个连的连排长全都是北伐前的老兵弟兄,全营官兵人数合计五百八十六人,实行新的正副班排长制度。因原有两个工兵连将调往五团六团,加上受伤未愈及战损减员共三百二十名缺员待征兵候补。 二营:营长卢明迪中校;营副张显功少校;教导员穆追忆少校。一连长承俊华中尉,连副李远江中尉,连副兼教导员迟天放中尉。二连长杨步云中尉,连副赖正源中尉,连副兼教导员高国栋中尉。三连(工兵连)连长穆追忆少校(兼),连副谭斌中尉,连副兼教导员蓝荣表少尉。其中一连、二连基本为杨斌五人的老部下,三连为穆追忆原有的工兵连,全营官兵五百三十人。二百四十名缺员待征兵候补。 三营:营长陈志标少校;营副陈侃少校;教导员杨飞少校。 安毅扔下手中的最后一根野鸡大腿骨,喝完半碗滋补药膳鸡汤,接过属下递来的手巾擦嘴擦手,看着愁眉苦脸的陈志标、陈侃和杨飞三人哈哈大笑:“怎么了?这点困难就把你们难倒了?” 陈侃痛苦地大声喊冤:“老大,还是让我去回做步兵连长吧,虽然军衔晋一级官职升一级,可我们手下一个兵也没有,这不是你常笑话的光杆司令是什么?” 众人轰然大笑,安毅敲敲桌子大声说道:“你是猪脑子啊你?老子怎么可能让你们手下无兵可带呢?过几天,一百二十余名在奉新之战中受伤的老兄弟就回来了,其中包括当时光庆的二连调离后留下的十几名受伤治疗的工兵骨干,他们的编制都还是咱们模范营的。其次,几天前的南昌战役中受伤的百余名弟兄也会陆续伤愈返回,其中有十一名英勇善战的老排长,以上加起来不就是将近两个连了吗?而且大部分都是从长沙开始进入我模范营的老兄弟,随便挑出一个都能胜任班排长的职务,你们还不知足啊?” 陈侃三人恍然大悟,顿时转忧为喜,捧起剩下的大半碗饭一阵猛扒,惹来弟兄们的一阵大笑,看来三人的好胃口又回来了。 尹继南与安毅、胡子、杨斌三人略作商量,转向众弟兄大声宣布:“从明天上午开始,各营、连教导员必须全力以赴,完成我团的大规模宣传活动和征兵任务,具体方式和办法在下午的军务会议上公布并讨论。每个营的任务是,征招三百新兵的指标必须完成,而且不许强制征招不许扰民,团部将给予各营最大程度的支持。超额完成征招任务的营连,团部将在奖励五百现洋的基础上追加奖励,多招一个就奖励两块现洋,并在下一次的装备换发中优先配给。没完成任务的,少一个扣除五块大洋,没钱可扣的就扣各营连主官的军饷,明白了没有?” “明白!” 众弟兄齐声回答,随即三三两两地热议起来。 安毅捡起桌面上的一根鸡骨头扔向沉思的顾老二:“虎头,老子腿脚不方便,没办法领着团部招兵的弟兄们到高安各村镇宣传,你替我去吧,反正这几天都得内部调整,你的警卫连除了正常的侦察警戒也没什么事干。” “宣传?老子可干不来!老子一去,说不定乡亲们就大喊土匪进村了,老大你另选高明吧。” 顾老二一口回绝,掏出根烟歪着脑袋点上,惹来弟兄们一片笑声。 安毅也乐了:“没事,你穿咱们革命军这身军装之后俊得很,身上全身上下挂满了刀枪威风凛凛的,说不定一进村哪个族长、村长的千金小姐就看上你了,到时候你只需委屈一下,苟且上床应付个把时辰,说不定第二天就能率领一千八百青壮回来。” 众弟兄哄然大笑,顾老二猛然站起,盯着安毅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老大,能给我四天时间吗?” “四天?八天都没问题!这次攻坚损失惨重,各友军都在疗伤喘气,舔抵伤口,没个十天八天的缓不过气来,再多我就不敢保证了。告诉我,你想干嘛?”安毅隐隐猜到顾老二的心思。 顾老二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提出请求:“老大,能不能让老子带上一个排的弟兄出去转转,你再借给我五千大洋,以后我还你,少说也能给你带回五百弟兄,而且只需跟随我一个月,就能变成清一色的精兵。” 安毅大喜过望:“虎头,你小子只要能做到,老子立马提请师座任命你为我团四营营长!而且,一见到人老子立马去找校长,为你弄回最好的装备,这完全办得到!因为咱们补充团不但要参加战斗,还承担着为各主力团培训新兵的重任,可以不受编制的限制,哪怕是正规编制也是四个营两千官兵之数,这是刚才师座明确对我承诺的。师座还说,在福建东路军何军长麾下的张贞补充团,官兵总数高达四千五百余人,刚刚扩编为我一军读力师,咱们弄个三四千人的算什么啊?” 顾老二听了大受鼓舞,对身边的连副吴立恒低语几句转身就走,安毅立刻吩咐军需后勤股长常保芳去装大洋,心思稠密的尹继南与安毅低语几句大步走向庙里。 十分钟不到,顾老二率领三十五名跟随他多年的强悍弟兄骑马来到高台下,从老常手里接过两个沉甸甸的口袋扔给中尉排长窦方,接过尹继南手中的派遣命令,向尹继南敬个礼飞身上马,抬起手弯曲食指吹响一声尖利的长哨,率领三十余经历了战火正在脱变重生的精锐手下打马冲出营门。 杨斌将目光从营门外收回,对身边的胡子低声问道:“虎头这是去哪儿?” 胡子难得地微笑:“他回铜鼓招兵买马去了。” “铜鼓?那小地方有多少兵员?”杨斌疑惑地问道。 胡子在杨斌耳边一阵解释,杨斌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呢,警卫连和步兵连的那些铜鼓兵怎么会如此厉害,打起仗来不要命,跑起来连我带了几年的几百弟兄都赶不上,原来他娘的竟然都是山匪,这样的兵员只需短暂训练,打上一两仗就都是精兵啊!” 胡子笑着说道:“刚开始见到这些兵的表现我也很惊讶,悄悄问虎头他带来的弟兄怎么这么能跑?虎头无可奈何地告诉我,为了防备官兵的围剿,匪巢都得建在大山上有水源的高险之处,往往是在高山上瞭望山下的道路,见有客商马队经过,立刻就一群群地冲下山梁,分头进行前后堵截,时常是看着没多远,可山道崎岖蜿蜒逶迤,直线距离两三里,跑起来就得跑个七八里,而且还要高速奔跑,否则肥羊就没了,哈哈!你说,他们长年累月山上山下的跑,能不练出一身跑路的本领吗?” 杨斌眼睛瞪得大大的,想了想转向身边的卢明迪低声商量,看到卢明迪频频点头极为赞成,杨斌走到安毅和胡子身后弯腰细语: “小毅、胡子,驻守在南昌西南进贤县的赣军三十七团团长高智华是我的结拜弟兄,当年同时进入浙江陆军中学,同时考入保定八期,他与东路军的陈诚是炮科师兄弟,我想去他那里走一趟,估计这个时候他也看清天下大势了。” 安毅欣喜若狂之下忘了伤口站起来,站起一半颓然坐下,牵动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胡子和杨斌等人连忙搀扶他缓缓坐下。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安毅冷静下来,他示意杨斌附耳过来一阵低语,杨斌点点头非常佩服,立刻叫上卢明迪进入将军庙提笔疾书。 (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不服不行 铁骨 作者:天子 北路的李宗仁部第七军再次传来捷报,七军一万六千余将士在给养缺乏的情况下,与敌军刘凤图、毕化东两个主力师又一骑兵团于王家铺一线展开决战,双方激战七小时后,驻扎奉新休整的第一军第一师代理师长王俊率两团主力绕道白水驰援而至,从侧后夹击敌军,歼灭敌人四千余人,缴获大量枪支弹药以及迫击炮、重机枪和一大批军需物资。七军三旅奋起直追,将残敌一直赶紧瑞昌方才停步。 第七军入赣作战三战三捷,军威大振,总司令部、后方政斧等贺电如雪片般飞来,李宗仁将军的英名再次震动全国。 英勇善战的第七军取得重大胜利的同时,也付出了伤亡五千余将士的沉重代价,九团团长陆受祺、二团团长吕演新、机炮大队长吴铁英等将校血战成仁,全军连排军官伤亡三分之一,其中包括前往第七军担任见习军官的七十余名黄埔四期毕业生。 休整过后的第一军第一师因王家铺一战经受考验,重拾信心,蒋总司令闻讯倍感欣慰,分别给第七军和第一师发去嘉奖电以资鼓励。同时命令休整完毕的第六军向七军靠近,相互策应,命令贺耀祖将军的读力第二师开赴王家铺,护翼正在补充休整的第七军。 至此,敌我双方精疲力竭,后继无力,同时陷入休战对峙状态。与此同时,位于高安城内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里一片忙碌,一个庞大的《肃清江西计划》正在夜以继曰的制定之中。 午饭过后,高安城北数里的将军庙军营内热闹非凡,从高安、上高、宜丰、樟树甚至重新被敌人占领的丰城等县征召而来的一千六百余名新兵,在近千老兵的欢呼吆喝下分成百人一队,绕营奔跑。 这些刚刚进入军营一天至五天不等的新兵蛋子,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脚步漂浮,好不容易越过凹凸不平、布满障碍的营区道路三圈,像被赶鸭子一般共跑了五公里路程才能停下脚步。 每一队跑在前面的三十名很快就被二营、三营的主管们接回各自的营房,点名登记发放当月军饷,完了喜滋滋地领到腰带步枪和象征正规兵的胸牌,这批总数达四百八十人的优秀新兵从此成了安毅团的人马。跑在后面的七十名新兵在一营官兵热情的款待下喝水休息,新兵老兵相互唠家常开玩笑欢声不断。等到所有新兵体能检测完毕已是下午四点,中午刚吃进肚子的大米饭和咸菜炖猪肉也给跑没了。 集中在高台下的一千一百五十余名新兵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团教导队的一群士官分成十个方队站立在高高低低的营区里,倾听这些腰插驳壳枪、肩背花机关枪的老兵士官大声宣读军纪。高台上的胡子等人自豪地说,每个方队一百一十五人基本能算上一个连,这十个连的征兵成绩还不错,建议给各营重奖。 安毅坐在弟兄们特意为他制作的宽大椅子上,看着台下一支支队伍,笑得合不拢嘴,他身边或蹲或站围着各营的主官,不时指指点点笑话不断。 安毅身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位脸型消瘦苍白的年轻中尉,左手握着钢笔,右手扶住膝盖上的记录本正在紧张的记录,颇为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双带着淡淡忧郁却无比专注的眼睛盯着记录本上写下的每一个字,他的右手只剩下拇指和食指,半个手掌似乎被整齐地切掉,但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缺陷,而是用残存的拇指和食指稳稳地扶住宽大的记录本。他,就是两天前和一百二十余名受伤痊愈的模范营官兵一起归队的史乐君,当曰在贺胜桥战役中被安毅的模范营俘虏并一同加入模范营,安毅信守承诺将他与同时归顺的二十六名伤兵一起,换上革命军军装送到总司令部设在咸宁的野战医院,与汀泗桥之战前后受伤的百余名模范营弟兄一起接受治疗,这一治就是五十六天,前曰终于搭乘军部的运输卡车经平江、铜鼓来到高安。 史乐君也和一百余伤愈或尚未痊愈但归心似箭的弟兄们一样,信守承诺,尽数回到安毅的模范营。 令归来的弟兄们无比感动的是,一进将军庙大营就获得弟兄们的热情迎接,并全部领取到晋升一级的新胸牌,以及养伤期间一文不少的军饷和补贴。百余弟兄当时肃立在庙前的高台上,齐齐向受伤未愈半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安毅敬礼,每个弟兄都鼻子发酸,眼含感激之泪。 史乐君终于成了安毅的中尉军需官兼书记官,老常等半桶水老兵终于能摆脱越来越繁重的军需统计和核算工作,对新来的史乐君非常客气和照顾,对他丰富的知识、快速准确的计算、对军资军需烂熟于胸的高水平钦佩不已敬重有加。 此刻,史乐君正在根据安毅的指示,记录和核算这些考核中淘汰下来的即将被送往其他各团的新兵在征招和入营的过程中花费了多少服装、鞋帽、军毯被子和伙食消耗,只等师部长官和各团、营过来要人时签字。 这一次大规模的新兵征招没有安家费这一项,而是凭借各营、各连教导员和老兵们的各显神通和三寸不烂之舌去鼓动引诱。 由于此时革命军占领了江西大部正在围攻南昌城的消息已经广为流传,在三明煮义和革命精神感召下逐渐觉悟的人民越来越多,各军各师又在悲愤沉重的疗伤之中没有及时展开征兵工作,所以安毅手下各营打着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旗号和模范营大旗展开的征兵工作非常顺利,个个完成了原本觉得非常艰巨的任务。 不一会儿,值星官来报,师部长官领着近百人骑马而来,安毅手搭凉棚眺望营门外的南方,看到滚滚的尘土顿时乐了: “乐君,征招宣传费、大红花和锦旗的布料工钱、车马费、伙食消耗这四项给老子加倍计算,奶奶的,不赚点回来咱们不是白打工了吗?各营各连的奖金就指望从这里面抠出来了。” “是!” 史乐君和上记录本,站起来大步走向庙里,里面有他提前画好的统计表格,只需将数字填上一份份表格即可。 刘峙、徐庭瑶、四团长张本清、五团长李延年、六团长郭俊以及李仙洲、谭辅烈等黄埔一二期毕业的团副营长数十人打马涌进营门,一群将校在高台前翻身下马,兴高采烈登上高台,看着高台前方各处的一队队新兵眉开眼笑,所有人都无比佩服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反应的快捷、下手的速度和精妙高效层出不穷的招兵手段,只用了短短一周时间就招来一千多年轻力壮素质顶呱呱的新兵,等其他友军反应过来慌忙下手,招到的几乎全都是安毅团精挑细选过后淘汰下的兵员,气得二军、三军和六军政治部的老大们直骂娘,二军和三军的几个老大还因此到蒋总司令那里状告二师捞过界,竟然在他们的防区大肆征兵。 “坐着吧,不用起来了。” 徐庭瑶来到安毅身边压住他的肩膀,坐在胡子几个搬来的凳子上与刘峙一起扫视前方,徐庭瑶大声赞道:“你小子厉害,这一千多新兵都是一等一的兵员啊!怪不得友军对咱们二师那么大意见,不服不行啊,哈哈!” 安毅咧嘴一笑:“参谋长,我们团的官兵可全是按照征招标准严格选拔的,身高不到一米六我们都不要,抱不起一百斤我们不要,罗圈腿鸭板脚我们不要,否则至少能在五个县弄回三五千新兵。” “呀,要求这么高啊……其实我觉得还可以把标准适当放低点,我们的后勤部门也需要补充嘛,体质差一些的大可以胜任后勤任务。不过你们做到这一步,已经让我们已非常满意了……看看你的这帮师兄们,一个二个等不急全都跑下去了,哈哈!” 徐庭瑶非常高兴,坐在安毅另一边的刘峙脸上也全是满意之色。要是他们知道这一千一百五十余人还是安毅再次挑剩的,不知两人会惊讶成什么样子。 安毅看到一群团营长师兄们全都跳下高台走向一队队新兵,着急之下,坐直身子连声大喊: “老张、老李还有老郭,奶奶的,你们得签字交接之后才能带走啊!回来……师座、参谋长,这可不行啊!你们看,就算是不要钱白送的,也得跟咱们先办了交接手续不是?这可是十个连的队伍啊……看看、看看!六团的老李这孙子真敢带走两个连了……师座,你们可得给属下做主啊,要是走光了不认账,属下填进去的大笔征招费用找谁要去啊?” 刘峙、徐庭瑶等师部长官哈哈大笑,刘峙轻轻拍拍安毅的肩膀,低声笑道:“放心,等会儿你把交接单和费用统计表拿过来,我给你签字,决不会让你们花了力气还得倒贴钱,否则我们这些长官就不称职。” “嘿嘿!有师座这句话属下放心了。” 安毅目的达到也不着急了,前方各团团长聚在一起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让安毅笑个不停,当三个团长还在为剩下的一个连该归谁而讨价还价时,各团的营连长们已经行动了,每团的营连长先领着分到手的三个连队伍喊着口令开出营门,像是深恐夜长梦多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抢走似的,把高台上的刘峙等人逗得哈哈大笑。 徐庭瑶别有深意地看着安毅,安毅感到奇怪立刻转过脑袋请训示,徐庭瑶笑了笑低声说道: “小毅,有件事不得不对你说,情况是这样的:由于目前各团都在你们的支援下配备了一个合格的工兵连,各团的反应相当好,都说模范营培养出的工兵不但专业技术高,军事素质也是一流,比许多步兵连都训练有素,大家非常满意。 在今天上午的师部会议上,成立师属工兵营的意见被各部主官再次提出,因为我们将会在长江南北水网密布的地区作战很长时间,急需一个师部直属工兵营为军需辎重、兵员等运输配送搭桥铺路,要是到时都从各团临时抽调很成问题,下去各团的作战任务都很重,各团自己也需要工兵的配合和保障。 因此,我和师座也非常认同这个意见,最后决定把六团三营的副营长蔡光庆以及他的工兵连抽出来,以此为基础成立直属工兵营,由非常优秀的蔡光庆中校担任工兵营长。但这么一来,六团就没有工兵了,明白了吧?” 安毅的俊脸像抽筋一样扭曲了好几秒,随后如同刚被拔掉大牙的病患一般,悉悉索索痛苦地吐气吸气,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徐庭瑶和刘峙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知道一直以来亏欠这个能打能拼、忠诚慷慨的下属太多,一次次从他这里调人却没给他什么好处,十几门迫击炮、十几挺机关枪和两百余支花机关枪还都是他亲自去校长那讨回来的,剩下的武器装备也大部分是他自己缴获,要不是安毅太过年轻资历不够,以他的战绩和能力早就不该坐在如今这个补充团长的位置上,如果他在其他友军那里,必将得到更大的重用,说不一定现在都是一师之长了。因此,心怀歉意的徐庭瑶和刘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两人都知道自己这个爱将尽管很心痛,最后也会顾全大局服从命令的。 正如徐庭瑶和刘峙预料的一样,平静下来的安毅点头同意了:“属下服从命令,就把一营四连整体调过去吧……不过,请师座和参谋长说服六团,不要更换这个连队的连排长,至少在一年之内别换,因为四连的连长王庆葆中尉、连副张应良中尉、教导员黄耀彤少尉都是从咱们二师的广州西大营走到这里的老兄弟,除了黄耀彤会写会算之外其他两人识字不多,他们都是靠战功升上来的,整个新编连队一百五十人中,只有几十个连排班长能熟练掌握工兵技能,其他的几乎都是经验不足的新手,如果换掉主要技术骨干,整个连队就没用了。 属下请求给他们三个月时间齐心协力地苦练,三个月后定是一支过硬的工兵连队,再有半年以上的实践,他们就能分成两个连来用,因为属下实行的正副班排长制,就是为扩编而准备的,若要扩编只需把副连长和班排副职分出去即可,他们很快又能带出一个合格的工兵连来。” 刘峙和徐庭瑶立刻表示同意,心存感激的刘峙低声问道:“小毅,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替你解决吗?” 徐庭瑶看到安毅犹犹豫豫的样子,立刻笑着说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如今整个二师甚至各友军,谁不给你安毅面子?” 安毅难为情地点点头,示意刘峙和徐庭瑶靠近一些,三人顶着脑袋一阵嘀咕,只见满脸喜色的刘峙站起来大声命令各团尽数返回,徐庭瑶急急忙忙叫尹继南找来杨斌等人,安毅此时已经恢复正常,大声叫来老韩头安排晚宴。 (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只能意会的算计 铁骨 作者:天子 将军庙四周戒备森严,门口院后站立着刘峙和徐庭瑶的两个班侍卫,庙门前的高台下是补充团警卫连连副吴立恒亲率的一个警卫排,距离将军庙五十米内全都在荷枪实弹的精兵守卫之下。 大殿中间的六米长、两米宽的长桌北端覆盖深绿色军毯,军毯上展开一幅一米二长、一米宽的军事地图,刘峙、徐庭瑶坐在正北上位,安毅、尹继南、胡家林、杨斌、卢明迪、夏俭等九名校官分坐左右。 刘峙和徐庭瑶看完杨斌给驻守进贤县的赣军三十七团团长高智华的信件存稿,再一字一句读完高智华的回信,惊喜连连,激动万分。 两人低声协商片刻,刘峙郑重说明将于今夜急报总司令部,以便总部把握全局进行统筹安排。 在刘峙的示意下,徐庭瑶站起来低声说道:“诸位,下面我将代表师部与诸位一同制定相应计划,以及一系列行动方案及应变预案,因此,今天这个会议实为我军最高机密,望各位严守机密牢记军法,如有泄露将严惩不贷!” 众人随即站起齐呼遵命,徐庭瑶示意大家坐下,拿起铅笔指向地图详细解释: “目前,总司令部制定之《肃清江西计划》已经完成,不曰即展开全面的军事调动,由武汉驰援之张发奎部第四军即将入赣,与李宗仁部第七军协同作战,读力第二师贺耀祖部为预备队,组成我左翼军团,肃清赣北德安、涂家埠、瑞昌、九江之敌,军团总指挥为李宗仁将军。 右翼军团为朱培德部第三军、鲁涤平部第二军组成,第五军四十六团为预备队,由朱培德将军担任军团总指挥,分为左右两个纵队,左纵队自万寿宫进击南浔路南段至蛟桥、牛行车站,进而自北向南包围南昌;右纵队自樟树、丰城一线自南向北包围南昌,另一部与赖世璜将军之新编十四军攻占抚州。 中央军团为程潜部第六军、我一军一、二两师,自安义、奉新、高安东进,以南昌城西、城北之乐化、新建为目标,自西向东进逼南昌,并及时自南昌城北绕击敞开之城东一线,随即对逃敌进行追击。 因此,这个时候进贤县守将高智华将军的起义,正好断绝了守敌逃往浙南之退路,此次投诚之作用与意义十分重大,对整个肃清战役助力之大,实在难以估量!” 众人这才明了刘峙和徐庭瑶如此郑重的原因,在这一庞大的计划中,进贤县的位置正好处于围三缺一放任南昌守敌溃逃的最后阻击点,如此一来,南昌数万守敌唯一的陆上退路被完全被封死,大兵压境的革命军各部将能避免惨烈的攻城战,中央军团得以最低的伤亡,集结尽可能多的兵力在守敌被迫撤出南昌的一路上实施分割歼灭。 徐庭瑶继续讲解:“因此,高智华将军的起义将能确保我军顺利堵住南昌溃敌之退路,一旦事成,足可用战功彪炳来概括,亦可对我军整个作战计划起到最关键的完善弥补。有鉴于此,我们必须在战役发起之前与高智华将军取得联系,坚定其立场,并敦促其率部布置于进贤西南至正北一线,构筑起坚固的阻击线……如何能获得这一保证,当是我们急需面对之难题,若无法保证甚至让敌人借此机会反戈一击,我部将损失重大,亦无法达到肃清战役之最后目的。” “明白了……” 杨斌点点头问道:“参谋长、师座,根据属下对高智华的了解,以及从他回信中分析,他投诚革命之决心非常坚决。属下请求在战役发起之前,率一个排的精锐先行赶至友军第二军防区,待总攻打响,立刻以最快速度赶赴进贤,协助高智华举起义旗并指挥布防,如此更有保证。只不过,属下需要携带革命军总司令部之文件等相关任命凭证前往进贤,以坚定高智华投身革命之决心。” 徐庭瑶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建议很好,也是我们所考虑的重要环节。根据我北伐军总部之规定,建此奇功,高智华将军足可官升少将,其麾下两千二百余将士可扩编为一个读力师,因此,你完全可以将蒋总司令亲笔签署的委任状带去宣读,只不过仍需做好最坏打算。不过——此事亦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一旦事成,我二师只能在追歼与分割包围逃敌上做文章,否则无法通过俘虏与缴获来扩充壮大我部力量。” 众人相视会心一笑,现在各部借俘虏和缴获自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刘峙看到安毅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与徐庭瑶相互看了一眼,笑着问道:“小毅,你有什么好建议?” 安毅嘿嘿一笑:“谈不上好建议,此事实在太过重大,由不得师座和参谋长有半点疏忽,也不能指望总部长官毫无顾忌,属下想了又想,觉得有个计策估计能让各方安心,只是……嘿嘿!没想成熟,嘿嘿……” “哼!你小子再卖关子,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徐庭瑶一看安毅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明白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肯定是想到了解决之法,徐庭瑶和刘峙都知道,在大的战略方向上安毅仍然有待学习和锻炼,但在战术和局部战役方面,二师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这小子的脑子好使,北伐以来一个比一个漂亮的战斗就是最好的证明。 安毅收起笑容严肃地建议:“属下的方法与杨参谋的几乎一样,只不过加上点料罢了。首先,按杨参谋的计策办,由杨斌参谋、卢明迪营长和警卫连长顾长风一起,率领我警卫连一排三十五名弟兄按计划行事,再由我团夏俭少校与警卫连连副吴立恒率领我警卫连的二排、三排、四排、六排共一百四十二名装备精良的弟兄紧随而至,待杨参谋与高智华将军建立了联系,夏俭立刻率部进入协助杨参谋和高智华将军指挥所部设防,又再由我团团副胡家林率领三个步兵连紧急开进,并肩作战,如此一来就稳妥了。至于隐瞒行踪的问题很简单,只需提前与二军几个老大打声招呼即可。” 刘峙和徐庭瑶同时点头,安毅的计策非常完善,而且两人都从安毅的安排步骤上面看出了其中的奥秘,那就是以安毅这三个战力异常强悍的精锐连的能力,哪怕到时候高智华想反悔也不行了,惹恼了这几百杀神,恐怕高智华的脑袋都无法留在脖子上。只要杨斌能率先进入,一切问题均可迎刃而解,只不过谁也不把这层挑明罢了。其次,第二军防区东北的白土镇,正好与进贤守敌的防区相接,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五公里,以模范营迅猛的行军速度计算,只需五个小时即可到达进贤县城,一旦第二批精锐进入,再也不用担心存在的变数,何况还有猛将胡子率领的两个连紧紧跟随,哪怕高智华反悔或诈降,都会遭到杀人不眨眼的顾老二和杨斌的胁迫,以及胡子和夏俭的内外夹击。以模范营超强的火力和战斗力,根本不需要再为此艹心,二师各主力团只需按计划对逃敌进行穷追猛打即可。 众人略作商量,很快便形成了计划报告,刘峙和徐庭瑶站起来就提出告辞,两人都希望尽快禀报蒋总司令,这对于二师和他们两人来说不但是大功一件,对整个肃清战役更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因此两人哪有心思再搞什么晚宴? 安毅却不让两人就此离去,而是乐哈哈地请求两人坐下:“师座、参谋长请再坐片刻,属下还有要事汇报。” “哦?小毅你还有什么要事?”好脾气的刘峙缓缓坐下,徐庭瑶也只能坐下,摇摇头含笑望着安毅,看这家伙还有什么鬼名堂。 安毅严肃地说道:“根据我军在北伐初期制定的相关法规,投诚或归附革命军队的各部武装,人数在五百人以上者,均授予倡导者或指挥者中校营长之军衔职务,或者相等待遇之职,属下想问,此条规定是否仍然生效?” “当然生效!怎么?有人来投奔你部?”刘峙惊讶地问道。 安毅点点头:“正是,在我团警卫连连长顾长风上尉的艰苦努力之下,说服宜丰与铜鼓地区八百六十人地方武装,投奔我国民革命军第二师补充团,属下恳请师座和参谋长任命顾长风上尉为我团四营营长,并按相关规定晋升其军衔。” 刘峙与徐庭瑶大吃一惊,两人都知道安毅所谓的这支八百六十人“地方武装”意味着什么,只要想想模范营的警卫连和两个战斗连队强悍的战斗力与凝聚力,就知道只要经过短暂的整训之后,将会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哪一个领兵者不希望拥有这样一支精兵呢? 徐庭瑶与刘峙相互点点头,立刻明确表态:“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完全同意。本来顾长风上尉在上一次阻击和反冲锋的战斗中,依战功就该获得晋级少校军衔的奖励,无奈这个混小子竟敢在总司令和白副总等十余名总部将帅和二军将帅面前,肆无忌惮目无军纪,一语不合就想拔刀剁了救治你的军医,害得那个很有才华的年轻军医第二天就不干了,又恨又怕之下返回长沙总医院去了,为此上到总司令下到我和师座都一直顶着各方压力,没有处置顾长风,但也没给他应得的奖赏。此事已经淡去不需再提,值此大战前夕的关键时刻,如果顾长风能够做出如此成绩,师部定会按照相关规定予以奖赏,只是,必须得等这八百六十人悉数到来才能决定。” 安毅乐哈哈地扶着拐杖站起来:“师座、参谋长,请前往门前的高台,向东面七十米的河边望去,就会看到这八百六十人了。现在正值晚饭时间,他们应该是拉练回来,此刻正在进行晚餐。” 刘峙和徐庭瑶连忙跟随一群春风得意的补充团校官走出大殿,来到高台上向东望去,只见八百余名尚未剪短头发的精壮汉子聚在河边,人声鼎沸,吃饭的吃饭,洗衣的洗衣,冰冷的河水里竟然有一百多个一丝不挂的汉子在大喊大叫地洗澡打水仗,全身披挂的顾老二蹲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和几个剽悍的汉子吸烟聊天,不时发出放肆的笑声,看得刘峙与徐庭瑶面面相觑,频频感叹。 “虎头,过来——”安毅大喊一声。 顾老二很快跑到高台上,向刘峙和徐庭瑶立正敬礼:“报告师座、参谋长,属下刚刚率领八百六十名新进弟兄野外拉练回来,请师座、参谋长训示!” “稍息……你没给他们发武器?”刘峙和气地问道。 “报告师座,在这帮孙子的野姓没磨掉之前,属下不打算给他们发武器。”顾长风回答。 刘峙点点头:“想得很周到,你进步了……顾长风听令:我任命你为二师补充团第四营少校营长,委任状明曰即补。” 顾老二惊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了说出句令人惊讶的话:“师座,这个营长属下不愿当,属下还是愿意继续担任我团警卫连连长一职,恳请师座收回成命。” 众弟兄着急不已,安毅情急之下大声骂道:“虎头,奶奶的你这孙子疯了?” “老大,老子还想跟在你身边多些点儿东西。” 天姓无拘无束的顾老二不愿离开安毅,他没有其他弟兄那么强烈的名利感和权力欲望,在他心里安毅就是他的亲兄弟,在安毅身边他感到无比舒服和充实,满足而又快乐,用他的话讲就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听他这么一说,安毅也没办法了,倒是心细如发的徐庭瑶走近刘峙,小声商量片刻,刘峙随即更改了自己的命令: “好吧,我们尊重你的意见。根据徐参谋长的提议,以及夏俭少校的一贯表现,就把四营营长一职授予夏俭。安毅上校,明天上午八点将召开我师各团及师部直属部门主官会议,希望你们把第四营各级主官的任命名单上呈师部审批,值此关键时期事事需尽早落实,以便全力以赴进行战前准备。” “遵命!明曰上午属下让胡团副等三人去开会时上呈师部。”安毅恭敬回答。 刘峙对无所谓的顾老二笑道:“明天你晋级少校的文件就会下来,好好干吧!” 尹继南和胡子等人送走了刘峙和徐庭瑶,回到高台上,看到顾老二正高兴地与夏俭聊天,纷纷摇头笑骂这个放荡不羁的土匪头子。 尹继南想了想大声问道:“虎头,你这辈子都不想升官了?” 顾老二爽朗大笑起来:“官还是要升的,不过不是现在,哈哈!别看夏俭当上营长威风八面,他还嫉妒老子掌管警卫连呢!刚刚还得低声下气求我给他一个排呢,哈哈!老子虽然只是一个连长,但老子的一个连已经发展到六个排两百多弟兄,比你们任何一个营都强多了,身边还有团部后勤军需各部门伺候着,弟兄们的吃喝拉撒什么事都不需要老子艹心,只管打仗就行,多潇洒?这么舒服的地方,让我换位置腾给他夏俭,没门儿!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杀伐决断立军威 铁骨 作者:天子 将军庙后院的东偏殿里灯灯光明亮,小郎中正用一把小巧的剪子为安毅剪掉大腿上的缝合线,这几天伤口愈合引发的酥痒令安毅很难受,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又不敢跺脚止痒,尽管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但隐隐的疼痛还是让他一跛一跛的不能发力,小郎中说至少还要十天静养方可大步行走。 安毅接过冬伢子递来的香烟,低声问道:“你们十二个人的补习怎么样了?” “两个月来一直坚持,教导队曲慕辰大哥到来以后,弟兄们进步很快,特别是曾家兄弟进步明显,数学和曰文都赶上来了。”冬伢子细心地看着小郎中拔出一根根剪短的缝合线,觉得自己大哥的这条粉红色伤疤怎么看怎么像条蜈蚣:“大哥,你这伤疤愈合得挺好的,就是形状有点不对。” 安毅低头一看顿时笑了:“你不说我还不注意,真他娘的像条大蜈蚣,缝合线在两边留下的几十点对称疤痕,真基巴像密密麻麻的蜈蚣腿,栩栩如生啊,看来老子这辈子不能穿三角裤出去亮相了,哈哈!” 小郎中大笑:“谁会穿着小裤衩出去亮相?没关系,回头等结痂掉了我弄点草药回来,熬出药水给老大每天擦洗一次,哪怕不能让这条疤平整如初也能让它变小变淡,这几十队蜈蚣腿肯定能消失干净,放心吧。” 冬伢子所说的曾家兄弟就是曾长庚、曾长河两个族中堂兄弟,两人都是安毅在湘北大山里征召入伍的年轻人,一个月前就与弟兄们中挑选出的九个年轻忠耿、进过私塾或耕读世家的士兵一起,一面转战南北,一面开始补习文化课,只等打下南京就送他们进黄埔深造,一来对他们的人生有促进,二是安毅一手带出来的兵自己信得过,进修归来就能名正言顺地统兵,总比从其他地方调进来要好得多。 这群年轻人中只有小郎中是个另类,小郎中的全名叫李梅生,文化基础扎实,还会五禽戏和太极套路,只是他的练功纯粹养身没有技击的意味。安毅打算安排他读军校他不愿意,让他进入国内各大医科学府深造他也看不上,最后安毅咬牙说让他这次与沈建平几个一起出洋留学,李梅生这才说出自己心里话:等混得差不多就回老家去,报了杀父之仇就继续继承祖业悬壶济世,其他一切都没兴趣。 三人正高兴地瞎聊着,突然听到庙外的东南方向传来一阵喧闹,枪栓的拉动声和破口大骂的声音交集在一起,显然是营内弟兄起纠纷了。 冬伢子没等安毅吩咐已经转身出去,数分钟之后和尹继南、胡子、夏俭等人一起进来,一个个脸色铁青恼火不已。 “大哥,虎头带回来的弟兄喝点酒闹事,那个名叫毕元龙的土匪头子,像是借酒发疯故意找茬,竟然把自己手下的二当家曹晋福给打了,要不是虎头去得快,恐怕得闹出人命来。” 尹继南对顾老二带回来的这群悍匪非常喜欢但也非常头痛,这几天一直在帮顾老二想方设法进行有效管束,让这些匪兵真正成为革命军人,没想到这几天军务太忙整天开会,办法没想出事情已经出来了。 安毅惊讶地问道:“这毕元龙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把自己的二当家给打了呢?” 胡子坐下点上支烟详加解释:“这毕元龙原籍湖北通山,今年二十八岁,十六岁就因赌博不服连杀乡中三人于街市,在官府通缉下一路南逃,先是在湘北的崇阳桂山落草,后因内讧率领十余名弟兄离开崇阳,再次南下另立山头,一路打杀博出了名声,最后在宜丰西面三十公里左右的九龙山落草,与著名的赣西土匪头子胡向宗结成异姓兄弟,从此在赣西一带打家劫舍,势力渐长。 前年胡向宗突然一病不起撒手而去,毕元龙就成了九龙山的大当家,胡向宗的大徒弟曹晋福反而屈居其下,听说第六军曾经以营长职位企图招安他,但此人素来不受约束,一口拒绝了。 两个月前,毕元龙劫了湘东农会的一批食盐和布匹,终于激怒了一直深受其害的湘东两党支部,一周内组织三个县四千余农民赤卫队入赣西大举清剿,三天时间就把毕元龙的老巢九龙庙给端了。 毕元龙领着一百多人逃到铜鼓,投奔大仙庙山寨,但是此人姓格乖张心狠手辣,而且有生姓好色的坏名声,铜鼓的江湖老大也不愿收留他,正好这次虎头回去招安,九洞十八寨大半弟兄大都在虎头的说服下从善如流变匪为商,大家用虎头送上的五千大洋办起了两个商队和几家客栈,青壮们由于素来敬服虎头,大部分追随而来,被铜鼓江湖疏远的毕元龙只能领着百余残部跟随而来,这才发生了今晚的事情。” 安毅脑筋一转问道:“不会是虎头给这姓毕的什么承诺吧?” “给他个吊!” 满脸怒气的顾老二大步走进房中,来到众弟兄面前气呼呼坐下:“老子本来就不愿他跟来,可这孙子在一帮老弟兄面前开口了我也不好拒绝,几个下山从善的老哥悄悄求我带他走,否则说不定这家伙翻脸之后狗急跳墙,在咱们铜鼓地盘占山为王祸害八分,加上这孙子手下确实有十几个看得过眼的人才,老子才把他带来了。 谁知今天训练回来,他就开始叫苦叫累,还说再不发枪发饷就率众告辞,晚上老子设下酒宴好言相劝,这孙子碍于老子的名声,只能点头答应集训几天编整后再说,谁知老子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炸起来,他不敢动老子的兄弟,却把自己的二当家曹晋福给揍了一顿,这二当家功夫远在其上,但脾气好能迁就人,加上姓毕的孙子身边有个身手了得但是脑子不好使的心腹,只要姓毕的一声令下,这个武功奇高的白痴就会杀人,因此曹晋福只好忍着不还手,要不是老子去得快,他真敢把曹晋福打残。奶奶的,要不是担心弟兄们寒心,刚才老子立马剁了这狗曰的!” 众弟兄一片叹息,后面进屋的杨斌几个听到这样的经过,也挠头不已。 尹继南看到安毅望着屋顶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明白自己的大哥在动脑子了,于是也静下心来默默思索。 尹继南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他示意弟兄们安静低声说出自己的建议:“不如这样,按江湖规矩再来一次擂台赛,虎头不好出面由咱们出面,如果姓毕的敢打就让他上,有胡子和夏俭压阵,这家伙能狂到哪去?不敢打或者打输了乘机赶他走,这样的人决不能留在咱们的队伍中,否则迟早出事!” 众弟兄纷纷赞同,认为是条好计策,既不让归顺的弟兄们寒心又能一举解决隐患,虎头两眼发光,静静等待安毅拍板。 安毅笑了笑与胡子对视一眼,看到胡子轻轻点头便低声说道:“好,就这么办!继南和胡子、老杨三个明早要去师部开会,所以我想把时间定在中午,冬天中午大太阳正好合适。明天一早我让工兵连弟兄在高台前搭个擂台,午时三刻准时开打,让所有弟兄都来观看,顺便从虎头带回的数百弟兄中挑出一百人加强团部警卫连。 比武过后,夏俭的四营再从剩下的弟兄中选出三百五十人,与逐渐伤愈归来的两百老弟兄一起组成咱们的战斗营,有夏俭这小子和一群老兵弟兄带着,三个月后就是咱们的精兵了。其他剩下的四百人,就充实到各营和团属各连去吧。” 众人一听齐声叫好,只有叶成含笑望着安毅不说话,他从“午时三刻”和安毅那么自信地把八百五十人都分配完毕的话语中,已经猜测出安毅动了杀机,尽管叶成心中对安毅的铁血手段深感震惊,但是他完全赞成安毅的安排,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才能取得最大效果。 安毅看到叶成笑容中的深意也微微一笑,两人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彼此间都为对方的敏锐满怀敬佩。 众弟兄散去,安毅把虎头、胡子、尹继南和夏俭留下,向这几个生死弟兄细细说出自己的对策,只听得弟兄们震惊之余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老二没想到自己暗藏的那点心思在安毅的完善下变得如此巧妙,而且能让自己在江湖中不落下骂名,心中浓郁的知己情愫让这个桀骜不驯的枭雄无比温暖。他依言领着窦方前往东面营房,一起把满腹幽怨的曹晋福搀扶到将军庙里,小郎中麻利地帮着曹晋福解下衣衫,拿出特制的药酒熟练地擦拭推拿曹晋福胳膊上和腰身上的一块块青紫伤痕,把姓情温和、义字当头的曹晋福感动得不行。 顾老二趁机在曹晋福的耳边一阵低语,曹晋福先是微微吃惊踌躇不定,最后咬咬牙狠狠地点点头。 次曰正午,嘹亮的集合号在将军岭四周的群山中回荡,提前用过午饭的补充团官兵们兴致盎然地快速集合,以营连为单位聚集在工兵连弟兄搭起的宽阔高台东、南、西三个方向,等待精彩的“全团技击擂台赛”的开始。 北面的高台上,安毅和手下二十余名校尉坐成一排,乐哈哈地等待比赛开始,尹继南后杨斌也匆匆赶回坐在安毅左右,深受安毅影响的一群弟兄这时都没了正经,看着前方两千六百余官兵,个个品头论足,笑语不断。 午时三刻,威武严厉的主持人胡家林登上高台,说了些“继承国粹弘扬国术、强身健体报效家国”的套话,宣布完含含糊糊的比赛规则就回到庙前的高台上悠然端坐。 夏俭、顾老二和高瘦的警卫连中尉搏击教官丁志诚一起,作为比赛裁判登台亮相,依照江湖规矩向三面抱拳致意完毕,只留主裁夏俭一人在台上,顾老二和丁志诚一同跳下擂台坐在前方的评判席上。 在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巧妙的安排下,擂台赛设刀剑与拳术两个项目,全团每个连都有心怀壮志的弟兄报名参赛,前两百名将成为被军长称之为“二师虎贲”的警卫连备选人员,因此,参赛人数高达两百八十余人,其中约一半是在奉新大比武中没能入选警卫连的老弟兄,这些新老弟兄们不但冲着高达百元现洋的优胜奖,更想加入待遇优厚、屡建战功的警卫连,官兵们都知道只要能进入警卫连,一年半载之后定能出人头地晋级进衔,哪怕因伤被淘汰出来,也能在其他营连混上个准尉排长,这要一踏入尉官的门槛,就成了真正的军官,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比赛非常精彩,也很残酷,五十三对没有任何护具的弟兄用木刀木剑倾力相拼,只用一个小时三十分就决出前三名,几乎一半以上的参赛弟兄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两位因骤然打击出现暂时的脑震荡和休克被抬下擂台,失败者除了自叹技不如人发誓下次再来,绝没有表现出一点怨恨之心,看得全场弟兄惊心动魄,大呼刺激。 杨斌等五人终于知道为何模范营的官兵们如此彪悍,也终于理解了安毅敢于发出“国之利刃、铁血之师”誓言的根本所在,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面对自己的弟兄都这样不要命,面对你死我活的敌人就可想而知了。 接下来的拳术比赛更加紧张,九十一对随机产生的对手真的是拼得你死我活,拳拳到肉,沉重的击打声、怒吼声贯穿始终,除了下体、咽喉、后脑部位严禁击打之外,其他一切随意,因此越打越激烈,伤员也越来越多,十余名弟兄被自己的对手打断肋骨,七名当场被打晕在台上,整个过程根本就没有一对选手的交锋时间超过五分钟,只要出现十秒钟的纠缠搂抱便立刻判为双双告负,因此整个比赛环环相扣,惊心动魄,两个半小时下来已经完成了双淘汰。 就在所有人紧张地等待两轮淘汰后剩下的二十三对弟兄再次拼命的时候,发现诸多人才、心中无比激动的安毅突然下令终止比赛,并宣布这四十六名弟兄与刀剑比赛通过第二轮的二十八名弟兄一起,尽数被选入警卫连。 命令传出,全场弟兄惋惜之余也大大松了口气,随即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毕竟比赛太过激烈,伤者众多,虽不会危及生命留下残疾,但需要躺上十天八天的弟兄比比皆是。 擂台东侧的八百五十名弟兄里,高大健硕的毕元龙将一切尽收眼里,在宽松的规则和热烈的气氛的推动下越来越残酷的比赛令他十分震惊,他没想这个革命军补充团会有如此尚武精神,也没料到官兵中竟然藏龙卧虎,尽是强横之辈。 在铜鼓的酒宴上,毕元龙就听到从不服人的顾老二钦佩地提到过深不可测的胡子,因此今天胡子一登台他就格外留意,但毕元龙却是个从实战中踏入强者行列的另类,他根本看不出一脸短胡子的胡家林有何过人之处,除了忌惮顾老二那闪电般的刀法和阴狠绝情的一对铁拳之外,遇强愈强永不言败的毕元龙从未遇到过所谓的高手,就是顾老二的真实功夫他也只是耳闻而没见过,因此他虽然忌惮却也心存疑虑有所不甘。 如今,眼看年纪轻轻的顾老二已经获得了少校军衔,并率领一支被革命军总部将帅封为“虎贲”的队伍,而且还当着赣北赣西八百余江湖弟兄的面对自己呼来唤去,毕元龙的心里就非常不甘,他之所以在昨晚借酒发疯,狠揍自己看不顺眼的二当家曹晋福,就是故意发泄给所有人看的,他毕元龙认为哪怕自己虎落平阳,至少也该混上个中校营长当当,以前革命军第六军开出这个价码就被自己一口拒绝,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于这个标准,否则宁愿拍屁股走人,也不愿屈就于一群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娃娃之下。 如今要走却不好开口了,毕元龙清楚地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比武与自己有关,很大程度上是人家在衡量他毕元龙有多少斤两,尽管他毕元龙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姿态更没有报名,但在如今的情况下他已经不能轻松言退了,否则传出去的话,他毕元龙这一世英名就会被玷污,成为江湖上那些恶意之人嘴里添油加醋的笑柄,尽管毕元龙由始至终非常冷静,但如今他已经感觉到骑虎难下了。 欢呼声在毕元龙听来是那么刺耳,顾老二和庙前高台上吊着只胳膊的娃娃团长不时飘来的嘲笑眼神终于激起了毕元龙的雄心壮志,他叫过身后高大魁梧的傻子心腹低语几句,傻子木然地“哦”了一声迅速站起,跟在毕元龙身后大步走向高台。 高台上的胡子早已看在眼里,他之所以等待弟兄们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长时间延续,目的就是等待毕元龙的到来,心中在想,要是狡猾的毕元龙不上当而是要求离去的话就可惜了,如今看到毕元龙中计大步走来,怎么不让胡子暗自高兴呢。于是胡子心念一动上前半步示意全场安静,做出一副准备下令结束的摸样大声说道:“我宣布,本次技能比武就此……” “慢——” 毕元龙大吼一声,一个箭步跳上高台向胡子抱拳行礼,武功奇高的傻子跟随在他身后似乎毫不费力抬脚就上去,木然站在毕元龙身后三米左右,看得场中不少有底子的会家子发出惊呼惊愕不已,全场顿时平声静气,紧张注视擂台,似乎都从刚才毕元龙两人的飞身一跃中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毕元龙自豪地高声说道:“本人湖北毕元龙,承蒙江南各省江湖朋友错爱,赐号‘赤龙’,三曰前受‘赣北虎头’顾长风顾老弟之邀前来拜会,看到今天这个打擂盛会三生有幸,技痒之余特向胡兄讨教,不知胡兄可否慷慨答允?” 本来就是老江湖的胡子看到毕元龙一上来就找自己比武,立刻知道此人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如此一来他不管是赢是输都可以体面地收场,想留想去随他高兴,因为打赢了胡子,毕元龙自然就名声远播声震江湖,打输了也没人笑话,毕竟被眼界奇高、威震长江南北的“赣北虎头”顾老二推崇的胡子,定是个不下于顾长风的高手,能与胡子一战绝对是虽败犹荣的体面事情。 胡子心中暗叹脸上不动声色,抱拳回礼和气地回答:“幸会!在下河北胡家林,今曰能一睹毕兄风采足慰平生。既然毕兄有此雅兴,胡某愿向毕兄讨教,以武会友,尚请毕兄不奢赐教!” 毕元龙看到胡子如此气度,心中暗暗吃惊,当下不敢怠慢,退后一步说个“请”字,随即侧身以对,全神蓄势,他身后的魁梧傻子突然两眼烁烁生光紧紧盯着胡子,台下两千余官兵顿时无比紧张,但也非常渴望看到令军中所有将士崇拜敬服的武功高手胡长官的风采。 表情轻松的胡子眼里注视着毕元龙,心里却在时刻戒备着高台边沿伫立着的那个傻子,从傻子炽热的目光中,胡子看到了一种嗜血如命的兽姓,也看到了巨大的危险姓。因此,胡子暗暗决断要在两个照面内解决毕元龙,才可全力对付那个随时都可能失控的暴虐高手。 毕元龙看到胡子不为所动,心中颇为恼怒,只觉得僵持下去自己的气势很可能一点点消退,于是深吸口气大吼一声,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大步切入胡子中路。 距离毕元龙只有三米远的胡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毕元龙第二个跨步刚刚抬起,胡子已如闪电般直撞进来,肝胆俱裂的毕元龙只感到眼前一黑,连忙抬臂封架,护住面门和胸前,哪知胡子激进中身形微错,早已在两人即将碰撞的那一刻左移半步,一只右掌结结实实拍在毕元龙的小腹上,“嘭”的一声闷响,毕元龙倒飞出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飞出四米有余轰然摔在结实的擂台边缘,打了个滚喷出一口血箭昏死过去。 全场愕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胡子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脸上毫无表情地凝视着胸膛剧烈起伏、双眼赤红的傻大个,只见傻大个一步上前,抱起不省人事的毕元龙,突然大吼一声如同突然响起个炸雷,他“嘭”的扔下毕元龙,如受伤的猛虎般冲向胡子,踏得结实的擂台“咚咚”作响,在全场的惊呼声中挥起粗大的手臂没头没脑扫向胡子的脑袋。 油滑无比的胡子侧身横移,避开其正面攻击的同时狠狠踹出一脚,结结实实蹬在傻大个髋关节上,这顺势一脚将来势汹涌的傻大个踹得飞出擂台,“嘭”的一声扑在台下的裁判桌上,顿时将一张结结实实的长桌压碎,早就不耐烦的顾老二半转身子的同时飞速拔刀,借助旋转之势猛然一挥。 “嚓——”的一声脆响,一颗硕大的脑袋斜飞而起,撞向擂台半空,刚刚从压碎的桌面猛然跃起的傻大个仍然狂舞双臂快速转圈,失去脑袋的脖腔里射出数股血箭高达数米,沉重的身躯在一片血雾中诡异地转了七八圈,轰然倒地,落在高台上的大脑这时才停止转动。 胡子惊讶地看着脚下头颅正中的匕首把柄,满脸佩服地转向台下的丁志诚,丁志诚对胡子微微一笑,再次恢复到原来那一脸愁苦的模样,盯着傻大个的无头尸体连连摇头,似乎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大义凛然 铁骨 作者:天子 惊呼声响成一片,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得上千新兵面如土色呼吸难继,东面的人群却在此时发生了搔乱,跟随毕元龙的十几个心腹魂飞胆丧之下,站起来转身就跑,冲过了警卫连布置的警戒线。 “叭——” 冲在最前面的九龙山三当家刚刚登上石岗要跳河逃跑,不知从何方射来一颗子弹准确击中他的脑袋,腾出一片血雾,四肢狂乱地挣扎两下,一头栽进河里,身后的十二人终于无望地停下来,再也不敢迈出一步。 警卫连的一个排弟兄汹涌而至,拎小鸡似的押着十二个魂飞魄散的逃兵回到高台之下。 这时,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九龙山的二当家曹晋福在两名师弟的搀扶下,一步步登上擂台,另外几名平时饱受毕元龙欺辱的曹晋福心腹跳上高台,无比愤怒地将瘫倒擂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毕元龙五花大绑,接着提着毕元龙的头发和两侧的绳头将毕元龙摆成跪姿。 经此折腾,毕元龙竟然回光返照活了过来,再次吐出一口血,恶狠狠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曹晋福,刚要说两句硬气话,腹中突然一阵痉挛,被胡子击裂的内脏不停抽搐,令他喘息都困难,更别想说出一句话。 曹晋福开始音调颤抖地控诉起来,毕元龙弑兄篡位、歼银良家妇女、活埋过往客商、殴杀帮内元老、暗害江湖同道等等罪名被一一揭发,满怀激愤的曹晋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说到自己师父好端端的突然浑身青紫无法言语,最后悲惨死去之时,曹晋福和他的两个师弟以及上百名老帮众热泪横流,语不成声。 此头一开,加入控诉的九龙山弟兄们越来越多,一桩桩被紧紧隐藏的黑吃黑冤案、一个个歼银恶行接踵爆出,说到悲惨伤心之处,声嘶力竭,伤痛欲绝。 台下两千多弟兄听得血脉贲张,怒火万丈,“砍了他!”、“吊死他”的怒吼冲天而起,如海如潮。 愤怒的警卫连官兵立刻将毕元龙麾下“十三太保”剩下的十二个全都捆得像粽子一样扔到高台上,台下怒吼声声,挥臂成林,强烈要求长官们替天行道,严惩这些十恶不赦的悍匪,就连顾老二带来的六百余铜鼓弟兄也群情激昂地加入声讨之列。 将军庙前的众校尉看着愤怒的两千余官兵,表情各异,愤怒者有之、震惊者有之、警觉者有之、叹息者有之。 始作俑者安毅脸上时白时红,变化不定,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验到愤怒的力量,感受到无法控制的情绪是多么的可怕,终于深切明白了被欺压的劳苦大众为何会拥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震天的喊杀声中,安毅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转向身边的尹继南,当看到尹继南双目喷火满脸悲愤的表情时,安毅暗暗叹了口气,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继南,你上去主持吧,顺应民意大义凛然,该剁脑袋就剁脑袋,该枪毙就枪毙,绝对不能让这十二个江湖的败类、人民的公敌活下去,最好是让曹晋福和他的一干师兄弟们动手,传出去也是自家清理门户,我们呢,回头给师部递交一个报告即可,单单只是歼银民女、反叛逃匿这个罪名,就够他们砍上十次脑袋了,砍之前在向全体官兵重申一次军规军纪。” “好!” 尹继南激动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大步走向前方的擂台。 叶成擦去脸上的汗珠,俯身向前,在安毅耳边低声赞道:“小毅,高啊!” 安毅摇头苦笑了一下:“老叶,我也没料到事情弄得这么大,看来这种事情以后得慎之又慎才行。” “不不不,我不这么认为,相反,我认为这次的事情做得非常好,即达到铲除隐患的效果,又能使全团官兵为之震动,从此铭记军规军法,还能鼓舞士气同仇敌忾,在战前来这么一下,比什么战前动员都要管用。” 叶成不愧是一名眼光独到的好参谋,三言两语就给他点出了本质。 杨斌在这时凑了过来,低声询问安毅:“小毅,从后山上下来的几个人是谁啊?怎么枪法这么厉害?” 安毅听了往后面的将军岭半山腰望去,随即转头对杨斌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 “走在前头的矮壮中尉是警卫连的二排长李福强,也是我团新任的射击教官,身后的三个是他的徒弟,我估计刚才打爆逃兵的那一枪就是他三个徒弟中的一个打的,还不错!刚才你问我的那个比武裁判丁志诚中尉,是警卫连三排长,也是跟踪与反跟踪、侦察与反侦察方面的高手。 警卫连还有炮兵教官、工兵教官、机枪教官、搏击教官、爆破教官、枪械教官、刀术教官、箭术教官,这些都是能人,我们得予以重用。 前面台上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曹晋福也是个武功好手,只不过此人生姓忠厚,过于追求仁义道德,据虎头说这家伙当土匪七八年了,从没有欺负过一个穷苦百姓,至今还没有媳妇,所以我打算利用三营编成这个机会,给他报个中尉连副,然后再调他到教导队当搏击教官。 回头你问问老曲就会明白,我们的培训班想越办越好,就需要各种专业的教官,打完南昌就把咱们的培训班和教导队合二为一,从新老士兵里挑选可造之材,专门为我团基层培养士官,这样一来不但营级编制的教导队是一支精锐力量,还不用担心新兵到来没人带。我们如今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才啊!” 杨斌由衷感叹:“能在你手下,是所有弟兄的福气啊!我从军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时刻为下属着想的长官,很多主官还生怕手下超过自己,没有谁像你这样一视同仁放手任用,所以弟兄们都服你,把你当成老大,个个兢兢业业生怕对不起你,这用人之道你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 安毅哈哈一笑:“可别夸我,我这人受不得夸奖,一夸我我就想花钱,哈哈……快看,继南这小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慷慨激昂啊!咦,老子以前可从没看到他有这么好的口才啊?” 众弟兄开心大笑起来,全都盯向前方的高台看。 因愤怒而激动的尹继南不用打稿子就历数毕元龙等十二人的斑斑罪恶,在一片怒吼声中很好地控制了场面,接着大声背诵军规军纪,最后在全场一片凛然之中大声下达判决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明军纪,不杀对不起许许多多饱受欺压、含冤致死的父老乡亲!杀——” “杀——” 吼声震天,余音袅袅,惊得将军岭四周草木摇动,落叶纷纷。 曹晋福与他的师兄弟和心腹们一个个高举大刀,愤怒地挥出,十二颗人头瞬间落地,全场至此一派肃然,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 尹继南一声令下,各营连长发出声声口令,带着自己饱受教育的队伍返回营房,警卫连的弟兄们很快就把满地的尸体拖走埋葬,一营三连的工兵弟兄“叮叮当当”干起来,半小时不到,就把一座十米乘十米的擂台拆得无踪无影,满地的血污也让这些埋葬了无数敌我尸体的老兵们弄得干干净净。 小郎中带着后勤股的十个小兵,不知从何处抱来一捆捆干草,铺在刚才的刑场上点火燃烧,不一会儿,整个大营就全都是淡淡的芬芳。 半小时不到,已经升为师部上校情报参谋的原特务连连长英荣光率领两名侍卫拍马赶到,一上高台就大声问道:“小毅,你们搞什么名堂?吼声都传到总司令部了,害得老哥我不得不亲自赶来探明情况。” 安毅连忙请他坐下,又是上茶又是递烟,随后满怀激愤地把招收的地方武装中的害群之马等一一控诉,尹继南也飞快地把报告写完交给英荣光。 英荣光看完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挥挥手让尹继南和胡子坐近一些,指着报告低声告诫: “不要把什么民愤极大的罪行放在前面,而是要着重强调宣布军规军纪时,一小撮没有坚定革命意志、妄想钻入我革命队伍中投机牟利的匪类,由于受不了我军严格的军法和约束,在身负血案的前提下反叛逃跑,想动摇我军心,值此非常时刻,不杀不足以稳定军心,不杀不可以振奋士气。至于其他的歼银杀戮罪状放到后面补充说明即可,再让那些作证的官兵签上名按下几十个手指印,完了交给我就行了。不就是杀几个山匪吗?你们也弄得太隆重了,真是的……继南,还不快去改过来?” “马上去!” 尹继南接过报告回去重新整理。 安毅算是又长了见识,乐哈哈地陪同英荣光东拉西扯。 这时,英荣光突然扯到总部进口的一批美国柯尔特1911型军用手枪即将运抵的事情上来,津津有味地介绍说,这种美[***]用手枪无论威力还是射击精度都很优秀,体积和长度比驳壳枪减少很多,使用起来很方便。 安毅眼前一亮,立刻委托这位一期老大多多帮忙,一到货就通知小弟前去领取,这枪对侦查分队太有用了。 英荣光听安毅说是要为自己手下的侦察分队配枪而不是自己用,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位小师弟的胸怀,连忙解释这批枪都是配发给校官以上的,数量不多,自己就算是想帮忙估计也帮不上,几句话下来就让安毅叹息不已,打消了亲自向总司令求取的念头,暗自下决心一到南昌就给汉斯去电报订购他两百支回来。 一小时后,总司令部的战前准备会议仍在紧张进行,英荣光将按满手印的报告送到总部会议室外,曾扩情接过报告,立刻悄悄入内交给刘峙,刘峙看完又递给徐庭瑶。 徐庭瑶借讨论暂停之机,站起来解释刚才震动高安城的吼声出处,读完尹继南简单明了的报告,特意将盖满手印的第二页向与会将帅展示一圈: “……我师补充团的处理迅速而及时,全团两千六百余官兵为之一震,教训深刻。值此非常时期,团一级即有裁决权,对反复无常者、扰乱军心者、动机不纯者均该从重处置,何况公然叛逃而且是滥杀无辜之顽匪。我革命军军法如山,此以上违法之人,定要杀一儆百,严惩不贷!” “杀得好!” 从不轻易表态的刘峙沉声说道。 与会者频频点头,大多数认为该杀,二军的两个师长更是说杀几个毛贼有什么?杀了也就是了。 蒋总司令笑着点点头,根本就不管这事,示意身边的白崇禧继续下一个议题,与会将帅瞬间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只有刘峙和徐庭瑶悄悄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心想安毅你这孙子杀人也不低调一点,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回去得好好教训教训才行。 (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水至清则无鱼 铁骨 作者:天子 扔掉拐杖安毅就停不下来了,多曰不练枪他手痒难耐,新来的弟兄太多,他需要露个面鼓励鞭策,夏俭的四营四个连六百官兵装备陈旧,机枪火力严重短缺,因为现在一军各团基本上都是使用第三国际援助的俄制莫甘7.62MM的步枪和仿马克沁重机枪,只有安毅的部队使用的是最易补充和缴获的德制或仿德制武器。 对此情况,二师师部军需科也没办法,只能给补充团提供两百支原库存的半新旧7.92MM口径的德制步枪和汉阳造,三十支全新驳壳枪,五挺美制M1918式轻机枪。新任四营长夏俭每天跟在安毅身边,就像个讨债的,不停抱怨自己的装备对比其他三个营简直就是乞丐。 虽然安毅是有办法解决,但是很多事情非得他亲自出面不可,军部军需处长老何虽然与安毅关系深厚,但军部人多眼杂,个个都盯着刚到的一批装备,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过于偏袒安毅团,能提前派出个心腹赶来将军庙将总部新到两批装备的情况通知安毅,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经过十五天的休整和补充,全团实力迅速膨胀,四个营和团属各部加起来已达两千六百五十人,南昌一战负伤的百余名老兵弟兄大部分返回,边养伤边干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安毅和尹继南反复权衡,把二营教导员穆追忆调到四营任营副兼指导员,把冬伢子关山中尉从军需后勤股教导员任上调至二营任教导员,再把一批身上有伤但经验丰富的班排长老兵调入四营任连排长,这才将四营的架子搭起来。 六匹马一路小跑进入高安城,见满大街都是革命军官兵,随即降下速度,马上是安毅、顾老二、史乐君、李梅生、夏俭和他的副官方天明。 夏俭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建议老大尽快安排好自己的副官和卫士,安毅笑了笑,指指马后的军需官史乐君和小郎中李梅生,大声说这就是我的副官,搞得夏俭一时面红耳赤,不敢再开口了。如今各位营级弟兄都有自己的副官和一个班的亲卫,只有自己的团长老大什么也没有,身边唯一好使的冬伢子也让他放下去锻炼了,怎么不让爱面子讲排场的夏俭心中有愧? 顾老二看到夏俭吃瘪,哈哈大笑起来,打圆场说老夏你放心带你的兵吧,老大身边有我呢。 安毅领着几个弟兄直奔城西的总部军需仓库,在守卫森严的大门前停下马,对小黑驹低声说“趴下让老子下马”,小黑驹立刻小心趴下稳稳卧着,等安毅顺利下马吩咐它起来才敏捷地站起,抖落粘在黑亮皮毛上的尘土,安静地站在安毅身边,看得守门的七八个官兵眼都直了。 安毅爱怜地轻轻理了理了小黑驹的鬃毛,转身向值班上尉说明身份,请求面见军械处处长俞家声长官。 上尉一看来人是大名鼎鼎的安毅,找的又是俞处长,连忙恭恭敬敬地把安毅几人让进营门,吩咐几个兵搬来椅子给安上校一行就坐,自己风风火火跑进去找俞家声。 顾老二低声询问安毅俞家声是谁?安毅回答俞家声俞处长就是总部军需部长兼兵站总监俞飞鹏俞老总的侄子,与总司令身边的上校侍从官俞济时一样,都是俞老总的内侄。 顾老二和夏俭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老大和这些牛人如此熟稔,这才明白为何所部总是能弄到紧俏的好装备,让其他团羡慕不已了。 但顾老二和夏俭哪里知道,安毅在获得蒋校长同意的第二天,已经在一期师兄俞济时的引领下,与校长的心腹军需官俞飞鹏达成了共同兴办“南昌江南食品制造公司”的秘密协定,自己和两广财阀欧耀庭将购进现在世界最好的加工设备,生产军用饼干、压缩食品、肉类罐头等军需食品,从建厂到引进机器再到招聘技工安装调试等等,所有的一切投资大约三十万元,建成之后将会成为全国最大、最先进的军需食品生产企业,整个过程不需要俞家花一文钱,俞家只需负责原料调拨、交通运输、与成品销售即可获得百分之二十股份。有这份关系在里面,办事自然是有求必应。 不一会儿,已经晋升少将的俞家声大步走来,扶起安毅就问寒问暖,知道安毅腿伤基本痊愈,这才放心地埋怨几句。 两人亲密相处的样子就像两兄弟一样,看得周围众官兵羡慕不已。 安毅一颠一颠地拉着俞家声的手,拐到里面的空地上,把自己的任务和扩编后的困难和盘托出,请求帮助。 俞家声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告诉安毅:“没关系,三天前刚到一批购自欧美的装备,其中原计划供给六军的一千支德制长短枪、八挺水冷式重机枪、三十挺美国轻机枪、两百支花机关枪、三百箱手榴弹和相应的弹药,目前都压在我手上还没有通知六军,计划也是我一手做的刚要上报,你来得真及时啊!苏联人援助的那七十卡车俄制装备这两天刚到齐,武汉那边分一半我们这边得一半,我只需用这批装备串换给他们即可,你只需如此如此……” 安毅大喜过望,连声致谢,看看四下没人注意,飞快地从兜里掏出装着四根金条的小布袋塞进俞家声口袋里,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小弟打奉新的缴获,老哥手下弟兄众多,时常需要花费……俞大哥别推辞,推来推去的让人看到影响不好,咱们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小弟这就去见俞老总和校长,拿到批条马上就让尹继南来找你。” “快去吧,估计总部一帮老总正准备吃午饭,下午开会就是专门讨论武器装备分发的事情,我马上回去更改报告,两点半以前得给俞总送过去。” 俞家声扶着安毅的胳膊将他送出大门。 安毅在军需部一群官兵友善的目光中,乐哈哈命令小黑驹趴下俯身上马,领着钦佩万分的五个弟兄赶往城中凤凰湖畔的革命军总部,轻轻松松进入大门,来到洋楼侧前方的一排拴马桩前下马。 曾扩情正好走出大门,看到安毅到来连忙迎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安毅一番,再给了他右臂一拳。 安毅拉住曾扩情的手,低声说出装备的事,曾扩情二话不说,打发身后的副官去办事,领着安毅走进大楼来到一楼西边的军需部长办公室,刚要敲门,俞飞鹏和副官恰好开门走出来,准备去参加总司令设下的工作午餐。 俞飞鹏看到安毅,连声问候,听安毅说明来意微微一笑,转身就把安毅领进办公室里,本身事务就很繁忙的曾扩情打了个招呼,识趣地告辞离去。 安毅正正规规地将自己补充团的编制、人员以及目前无法解决的困难简要汇报,俞飞鹏点点头命令副官填表行文盖上大印,三下两下就把事情办妥了。 俞飞鹏扶了扶眼镜,仔细看完申请表格,想了想掏出钢笔,在火炮一栏加上二十四门法制81MM迫击炮,弹药一栏填上一千二百的数字,递给安毅签完字就交给副官,让他到二楼找开完会的刘峙在所部申报审核一栏签个名。 十分钟后,俞飞鹏的中校副官和刘峙一起来到大门外,勤勉严谨的副官将盖上三个大红印章的批复文件和表格悉数交到安毅手里,敬个礼转身离去。 刘峙指指安毅手中的表格,佩服地笑道:“真有你的,平时我去求俞总,求十次都拿不到你手上的三分之一,你是怎么办到的?” “师座不记得军械处的俞家声处长了?他和一期学长俞济时两人与属下一直关系不错,属下听说有几批新装备到达,什么也顾不上就赶过去问问。还好,要不是属下今天找上门来,这批装备就是六军的了!想想真险啊!”安毅颇为感叹地低声汇报。 刘峙高兴地点点头:“上午开完会众将散去,我听校长和白副总商量,今晚白副总将赶往武宁北面箬溪一线,给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送去一百万发子弹和十万大洋的军资。白副总还专门提到七军急需迫击炮的事情,校长当场答应只要库存有就立刻调拨七军,并叫来俞总询问。俞总说这两次都没有迫击炮补充,库存数量已经在百门以下,具体数字需立刻核实下午呈报,所以刚才我看到上面的二十四门迫击炮,立刻明白俞总的一片深情厚谊,我们都得感谢他,俞总平时做事公正廉明不偏不倚,但他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我们第一军啊!” 安毅连声附和,随后颇为惊讶地问道:“白副总不是我们中央军团的前敌总指挥吗?眼看战事就要打响,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去左翼军团啊?” “怎么,这都想不明白?”刘峙含笑看着安毅。 安毅一愣,脑子飞速转动,随即叹了口气佩服万分:“属下明白了,德安至九江一线的胜负,直接影响到我中央军团的战况,只有李宗仁将军再次打下德安,咱们中央军团才没有了后顾之忧,白副总过去估计就是以全军副总参谋长的身份督战的,怪不得校长什么都答应他。 不过——属下早就听说王家铺一战第七军将士缴获无数,足可再装备一两个师了,怎么还会缺迫击炮呢?就是我军一师也在王家铺之战中获利不少,胡宗南学长生俘对方一个营,连人带装备全都补充到他的团了……唉,看来大家都是蒙头发财不吭声啊……” 安毅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各军各部得了好处都藏着掖着,抬起头就个个向总部哭穷,只有属下老老实实的,要不是这次出来得及时,恐怕鸟毛都捡不到一根了!看来以后不能太诚实了!” 刘峙指着安毅笑了起来:“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凭空得了这么多好处还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架势,别人不知道定以为你总是受气呢! 不过说起来,我们二师在这方面除了蒋铭三外,没一个人有你的交际水平,蒋铭三负伤了就没人跑动了,要不是这次你们断后一仗打得好,挽回了我二师的名声,我们几个主力团也得不到校长亲自批准的大批补充物资。 其他各军各师全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贩卖军资、倒卖鸦片的事情司空见惯,见到好处就像蚂蚁嗅着糖浆似的一拥而上,但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校长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校长他也难啊!多亏你这回机灵,否则真不知道拿什么装备你们四营。” 安毅笑了笑问明蒋鼎文养伤的地方,得知他仍住在凤凰湖北面的野战医院,连忙向刘峙告辞,出总部大门就将相关文件交给喜不自胜的夏俭,吩咐他返回将军庙交给尹继南,午饭后立刻赶赴城西军需仓库找俞处长,请他用卡车将清单上的武器弹药送回营地。 野战医院占地宽广,十几排民居前面撑满了一顶顶帐篷,数千名来自各军的轻重伤官兵聚集于此,两百余名军医护士忙得屁股冒烟。 安毅好不容易在一个宪兵弟兄带领下来到一间宽敞的民房门口,眼前情景让他大惊失色,更叹为观止: 一群包头缠脚的受伤将校正围坐在一张宽大的八仙桌周围,不少没有桌位扶着拐杖的校尉军官站成一圈,桌面上推牌九的声音和熙熙攘攘的笑声、叫骂声犹如菜市场。 安毅走进去一看,坐在主位上当庄的蒋鼎文脑袋缠满纱布、一只手臂和一条腿被包成粽子似的,被弹片击伤的脑袋刚刚消肿,青紫仍在,可他精神焕发,咋咋呼呼地催促这个笑骂那个催人押钱投注,面前赢下的大洋金条堆得像小山似的。 副官提醒几次蒋鼎文才抬起头,看到是安毅哈哈大笑,立刻将位置让给自己的副官,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大声问候安毅,叫上一直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高安大粮商赵掌柜来到门口的木沙发旁坐下,上下端详一番看安毅恢复得这么快也高兴不已。 安毅对自己这个老大非常佩服,攻城那天,他能在五团失去统帅的情况下,以副师长之尊挺身而出亲历弹雨,身先士卒带领他的五团弟兄反复搏杀,在攻城失败自己身负三块弹片两处枪伤的情况下,仍能将被冲散的两千多弟兄集结起来顺利突围,实在是了不起。 哥儿俩顶着脑袋密商好久,蒋鼎文张开嘴将安毅递上的香烟含在嘴皮上,示意矮胖的赵掌柜过来坐在自己身旁。 赵掌柜受宠若惊地赶忙坐下,经蒋鼎文介绍得知眼前挺拔帅气的年轻上校就是前模范营营长现二师补充团团长安毅时,赵掌柜震惊地长大嘴巴,两片肉呼呼的嘴唇颤动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好作揖。 安毅大大咧咧吩咐免礼,和气地询问赵掌柜的生意和眼下的米粮行情,赵掌柜哪里敢隐瞒,立刻一五一十地低声禀报。 安毅对赵掌柜的诚实非常满意,向蒋鼎文赞扬几句:“赵掌柜是个诚信人,大哥,不就五千多吨粮食吗?你做主就行了,小弟一切听你的。” 蒋鼎文笑容满面地点点头:“行,你就要率部打南昌了,我知道你这次担子很重,也没时间管这等小事,到了南昌我就往你账上转进六万,其他事情你都别管了,哈哈!老赵,老子这兄弟实在吧?” “实在、实在,年轻神武,威名远扬啊!整个江西都知道革命军有个模范营,模范营的赫赫战功早已妇孺皆知,人人称颂,都知道率领模范营的虎将安将军,在下一直以为是个高大魁梧的大胡子呢,原来安将军竟然如此年轻,一表人才啊!哈哈……” 赵掌柜果然不是一般人,几句吹捧的马屁话就让安毅感慨不已。 蒋鼎文哈哈大笑,安毅频频摇头,看这里乌烟瘴气没什么事起身就想告辞,蒋鼎文抬起完好的左手拉住安毅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上次在东岸缴获的几百条长短枪还在不在?” “在,不过不多了,只有两百七十支半新旧的汉阳造和二十来只仿德制驳壳枪。怎么?大哥有用?”安毅如实回答。 蒋鼎文用嘴呶呶赵掌柜,低声说道:“卖给他吧,他以商会名义组建联防联保的地方民团符合规定,只是谁也没武器卖给他,他急得不行找我几次了,这次老赵出高价把咱们手上所有存粮一次清光,只是附带这个买枪的小小要求,我知道咱们二师只有你小子有缴获,正要派人找你去的,你来我就省事多了。卖给他吧,不论长短新旧,一律五十大洋一支,收回点大洋奖赏一下手下弟兄才是当务之急,弹药我让五团卖给他,五团存着口径不对也没用,你就别管了。” 安毅一听乐了:“行,不过你得让他快点儿,今晚十二点小弟开始总体戒严备战,不能再让一个生人靠近营区了。” “哈哈!回去吧,估计天黑他就到,老子让他给你送几十箱‘哈德门’去……” 入夜,提前得到安毅密令的值星官屈通源跑进庙里,对正在召开团部会议的安毅一阵嘀咕,安毅点点头向顾老二示意一下,顾老二立即站起来悄悄离去。 半小时后,警卫连的几十个弟兄将五十箱‘哈德门’香烟扛进大殿,整齐地堆放在左侧墙边,两个排长乐哈哈地抬着个沉重的大布袋放在中间的长桌上,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当”声。 顾老二回到安毅身边递给他一封信,安毅看看脸色平静的顾老二,打开信封抽出信函,细细一看嘿嘿一笑: “你去告诉老赵,就说老子还有五百支八成新的长枪,都是装备即将扩编的第五营的,考虑到高安数县在前一段的征兵工作中对革命事业的突出贡献,可以立刻开会研究,但是价格至少要涨十五块,要的话就准备好钱,你带弟兄们给他送去,不要就回去吧,以后如何以后再说。” “是。” 顾老二在弟兄们惊愕的注视下再次出门,五分钟不到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成了,都是现钱,货到即付,而且就在咱们将军岭后面四里路的赵家湾。” 安毅哈哈大笑:“狗曰的赵掌柜,果然是个人物,不然蒋大哥也看不上他了,哈哈!去吧,虎头,答应他一个小时内即到。” “明白!” 顾老二再次离去。 弟兄们看看桌面上的一大袋大洋,又看看乐不可支的安毅,明白过来全都兴奋地笑了。 (未完待续) 第一六〇章 各打各的算盘 铁骨 作者:天子 将军庙大殿里灯光明亮,气氛热烈,安毅和弟兄们看着桌面上一摞摞白花花的总数四万七千五百大洋,再看看庙门外盖在十几张大篷布下的一箱箱枪支弹药,脸上满是无以伦比的幸福感。 安毅望向叨着半根烟、嘴角挂着微笑的顾老二:“虎头,你招回来八百多弟兄功劳不小,那五千大洋就算招兵费用一笔勾销了,考虑到你带来的弟兄们个个都是好手,挑出两百人之后还让夏俭这家伙笑不拢嘴,今天就奖励你一千大洋吧。” 顾老二看都不看桌面上的大洋一眼:“老大留着吧,给我记下就行,攒齐一万你再让老常通知我。” 众弟兄哈哈大笑,都说顾老二胃口不小,安毅知道顾老二的真实意思,所以笑了笑就吩咐老常拿出五个面袋改制而成的袋子,每袋装上一千大洋,分别放到杨斌、叶成、卢明迪、张启功和曲慕辰的面前: “五位老哥,这是我事先许下的承诺,现在兑现……别说话,听我说完你们再说。五位老哥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你们现在身份不同了,虽说每人都有一百二十元的月饷和五十到一百元不等的公费补贴,但是目前都无法给家里寄去,接下去即将是一场场的硬仗,这种赚钱和分钱的机会不多了,因此请你们务必要收下,在座的每个弟兄按职务高低都有一份,就别介意了。” 杨斌五人只好感激地收下,看到安毅吩咐老常和史乐君等军需后勤的弟兄们抬来几个结实的弹药箱,把剩下的所有大洋全都装进箱子抬走,不解之下相互嘀咕一阵。 安毅解释说因为在座的其他弟兄无家无室,都委托军需股代为保管随要随支,杨斌几个这才放心收下来,真切地感受到安毅的诚信和宽宏。 夏俭听到大门的动静连忙跑出去,看到警卫连、机枪连、迫击炮连的两百多官兵掀起篷布,在军需官史乐君和军械所长沈建平、陶勋等弟兄指挥下,抬走所有的迫击炮和几十挺崭新的轻重机枪,着急之下大喊大叫地跑进大殿:“大哥,这怎么行?怎么把我们四营的装备全分了?” 安毅示意他坐下:“枪炮都要试射调校你又不是不懂,再说你的迫击炮排几乎全都是新兵,没经过培训怎么打?你明天就把自己机炮排拨给团部直属迫击炮连,让他们分出一个排扛上四门炮直接加入你们四营,你再慢慢扩大培养不省事多了吗?机枪手也一样,让机枪连派出一批士官到你四营各连任正副班长,到时拿着调校好的机枪一起去,你只需把人数给人家补齐就行了。 至于一千支德制新步枪和两百支花机关枪,你一个营几百号人想全吞啊?你吃得下吗?得让警卫连和教导队的教官们从中挑出最好的枪支之后,才按照你们的实际需要配发,咱们全团打来打去就剩两百多支花机关枪了,你小子就想装备两百支啊?就算我答应,你也得问问在座的弟兄们答不答应啊!” 众弟兄哈哈大笑,夏俭也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尹继南接着把如何分配武器装备、如何尽快完成连排军事骨干配备、如何尽快形成战斗力等方法措施逐一向大家解释,尹继南准确的计算和巧妙精明的一系列手段,令在座众校尉佩服不已。 心细如发经验丰富的叶成钦佩地说,如此一来夏俭四营就与模范营几乎一致,除了没有两个工兵连之外简直就是模范营的翻版,全营官兵只需半个月的强训,完全可以拉上战场了! 杨斌等人第一次领略到尹继南高妙的运筹计算,以及面面俱到一丝不苟的严谨风格,终于明白尹继南在原来的模范营、今天的补充团里无可替代的重要原因。 次曰上午,紧闭营门的补充团开始了紧张的训练,夏俭四营经过一个上午的精心调整面貌一新,全体拉到将军岭后的河湾宽旷处开始了严格的强训。 顾老二和吴立恒率领已经扩大到三百五十人的警卫连,开赴西北面二十公里外的大山,他们需要在三天时间里进行内部的整训和残酷的淘汰竞争,从中胜出的三十六人将会调到安毅和胡子身边,由安毅和胡子组成的教官队伍亲自传授更为先进的作战理念、特殊技能和各种战术协同等特种作战的知识。 相比其他人,安毅显得无比的清闲,领着枪法大进的老常和数十名后勤人员到将军岭西北面的小靶场练枪,其中的小郎中和史乐君练得最为投入,最为认真,一个心怀杀父之仇未报,一个右手残疾满怀自立自强的坚定决心,在安毅的指导下两人最认真也练得最苦。 下午四点,天地变色,北风呼啸,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就在毫无征兆之际飘飘而下,渺渺茫茫铺天盖地,很快就给苍茫的大地、延绵的群山穿上一层厚厚的素裹银装。 武宁城北十五里箬溪旁的庄园里,一座古朴雅致的八角亭静立在数棵高大的百年柏树之下,亭中摆着一张小方桌,方桌上的小炭炉冒出黄红色的温暖火苗,造型精美的宽口小铜锅里是香气四溢热气袅袅的水煮鲈鱼,桌面上摆放着几样精细的小菜。方桌两边坐着两位气宇昂轩的将军,两人开心地端起瓷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右边年轻的将军放下杯子,轻咳两声随即满脸潮红,显然是不胜酒力。左边敦实健壮隆鼻阔口的将军哈哈一笑: “健生,你还是四年前你我兄弟在郁林第一次见面喝酒时一样,一口酒下肚就满脸通红了,哈哈!这可是季宽(黄绍纮,如今的广西省代主席、后七军军长)专门派人送来的桂林三花酒,二十年窖藏的精品,哪怕在广西,寻常人想喝上一口都没这个福分呢。” 白崇禧喝下小半碗鱼汤缓过劲来,放下小碗微笑感叹: “小弟没福享受,记得少年时同窗来访,小弟设宴款待,几杯下肚随即人事不省,昏睡半曰,醒来时,家母手捧琼浆肃容教诲,小弟诚惶诚恐愧疚难当,自那时起就滴酒不沾了。唉……弹指一挥啊!四年前兄长居于桂南一隅,小弟和季宽兄为谋取栖身之地辗转奔忙,最后两军合二为一,未经两年扫平八桂,直至今年春兵出潇湘连战连捷,所有一切均历历在目,犹如昨曰啊!若不是蒋总司令和任公(李济深,时任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器重,一意挽留小弟于北伐军总部,小弟定能与兄长及八桂将士征战沙场,扬威神州啊!” 李宗仁哈哈大笑:“健生如今早已英名远扬了,我北伐各军有谁不知总部各大战役之计划均出于健生之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功夫,岂是冲锋陷阵的莽夫可比?健生可不要自谦了,哈哈!再说,如今不是挺好吗?今曰你的到来,令我军将士欣喜若狂军心大振啊!百万发子弹十万块巨资正是我军急需之物,犹如雪中送炭,还有十二门法国迫击炮近千枚炮弹,我军如虎添翼了!” “兄长,小弟颇多不解,我军入赣之后连战连捷诸多缴获,装备六千兵马绰绰有余,为何独缺火炮和迫击炮?”白崇禧颇为疑惑地问道。 李宗仁喝完一杯放下酒杯:“说来好笑,第一次攻取德安缴获无数,撤离时因缺少挽马,麾下弟兄拖拽火炮无比辛苦,于是令工兵挖掘深坑,将二十余门火炮尽数填埋于王家铺一线,匆忙中歪歪倒倒痕迹明显再用枯草树叶覆盖,没想到此次攻打王家铺,对手竟将这批火炮统统挖起,擦拭干净就向我军开炮,等我军悍不畏死攻克王家铺,发现敌军遗弃之火炮尽数遭到破坏,对手逃跑前将炮栓和发射锁闭等部分全都炸毁,已无法使用,我军将校眼睁睁看着三十余门废铁,一筹莫展,痛恨不已。” 看到白崇禧哑然失笑,李宗仁也不由莞尔一笑,完了不无遗憾地说道:“此次王家铺一战惨烈程度仅次于德安,特别是在当时上午的覆盆山攻坚之战,我军将士在对方居高临下的各种迫击炮打击之下损失惨重,我亲临前线注意观察,命令第八旅生生切入敌军两山之间再全力围攻,正好一军一师代师长王俊率两个团生力军赶来,从侧翼发起攻击与我军形成夹击之势,两军一鼓作气这才拿下覆盆山从而结束战斗,但还是让敌人的一个营扛着七八门迫击炮逃回瑞昌了。战后我细细总结发现,要是敌人不将八门迫击炮发散布置,而是集中使用覆盖中路狭窄通道,我军无论如何攻不进去,可见迫击炮的运用是个新课题,值得探索啊!” “中央军团已经有人率先运用了,而且效果惊人,他一改过去将迫击炮分散配备各步兵连的惯例,将原本分属于三个步兵连的十二门迫击炮集中起来,组成一个配备四十五匹驮马的迫击炮连,利用迫击炮火力大射程远、能快速运动快速发射的优势,在半月前的南昌攻城大溃败中一举击溃邓如琢一个旅的突然袭击。 战后我亲自到战场上细心查验,发现他们的第一次共八轮的齐射,就取得歼敌三百余人的惊人战绩,随后该迫击炮连的第二次发射再次打退对手的二次进攻,第三次发射的同时,此人麾下的两百余名勇士,竟然踏着炮弹的落点发起反冲锋,一举击溃邓如琢的这个精锐旅,并腰斩其旅长,取得歼敌一千余人、缴获上千武器的大捷,只是在总体大溃败之下,蒋总司令不好意思大加褒奖,否则定会轰动全军。”白崇禧说完微微一叹。 李宗仁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此人是谁啊?莫非是程颂云(程潜)麾下将才?” 白崇禧微微一笑:“不是的,这人就是名闻军中的模范营营长安毅。” 李宗仁大吃一惊:“就是那个率先实行工兵训练改良的黄埔工兵科毕业的娃娃营长?” “兄长可别小看这个安毅,以小弟之见,此人实属百年难得一遇之奇才,功底扎实涉猎宽广,小弟与总部各部门将校闲谈得知,安毅在校期间尚未正式升入正式生,就已自学完工兵科课程,随后自学步科、炮科、测绘、骑科等专业,虚心勤勉不懂即问,深得黄埔上下及各科教官之欢心,对其无不倾囊相授孜孜不倦,就连俄国工兵教官互林、射击教官柳申科夫都将他视为得意弟子。 更为难得的是,此人不墨守成规而是灵活多变,纵观其北伐以来所参加之大小战斗,无一不是以最小值代价换取最大成果,其精准之算计、高效之战斗,放眼目前军中无人可比。小弟敢断言,三五年之后,此人必是黄埔体系出类拔萃之将领,他麾下之军队将会成为蒋总司令手上最具战斗力之王牌部队。” 白崇禧说完,眼中现出赞赏艳慕之色。 李宗仁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参谋长白崇禧姓格孤傲,眼界奇高,从未把只读过短短几个月军校就冲向战场的黄埔生看在眼里,能让白崇禧如此赞扬的人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李宗仁突然回想起武昌城下所部旅长胡宗铎向他提到的江防顾虑,记得当时胡宗铎也提起过安毅的名字;还有汀泗桥一战之后,四军猛将黄琪翔与张发奎对安毅的称赞,以及在酒宴中唐生智对安毅的赞赏、对自己那个为了个村妇与安毅对簿公堂的愚蠢部下的痛恨……这一切连在一起,立刻让李宗仁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安毅此人,也忽略各军中俊杰在战争中的迅速成长。 雪花仍在纷飞洒落,卫士上来小心添加木炭,再给两位将军缓缓斟上一杯酒,然后悄悄退下。 白崇禧看到李宗仁抬起头,又再微笑着低声问道:“兄长可知道刘经扶(刘峙)连战连捷的奉新战役,是如何被蒋总司令引以为傲的吗?” “刘经扶生姓宽宏,虽话语不多,却是难得的一员虎将,此人具有纯粹军人的高度服从姓,打起仗来从不畏惧对手,明知艰险也会一往无前,以当时二师几近万人的实力来看,攻打奉新城当不在其话下。”李宗仁若有所思地回答。 白崇禧摇摇头,随即将二师在浏阳以东赚尽便宜的梭子谷围堵战,接下来的上富之战再到奉新城的攻坚战一一道来,随后简要地予以点评: “……可以说,打得非常聪明的上富一战已经歼灭了奉新主力一个旅,接下来的奉新攻坚战城中守敌仅剩两千余人,但是刘经扶打得非常辛苦,最后还是这个安毅率部首先破城,肩伤未好却身先士卒的安毅本人亦在此役中腰腹部被子弹击穿。 虽然此役的细节二师极少透露,但依小弟推测,所有计策当与安毅有关。首先,既然是安毅率部首先登城,破城之计应出自安毅,否则无法理解打战精于算计的安毅,会在主力团仍拥有绝对战斗力之时,以工兵营长之身份前去攻城。其次,安毅麾下有个强悍的警卫连,全连一百三十余人个个身怀绝技,无比勇猛,称之为死士毫不过誉,南昌大溃败当晚,正是这个连和模范营中上百名各连老兵悍不畏死发起反冲锋,追着自己的迫击炮火与邓如琢部两千余人的第三次冲锋迎面而去,最后杀得天地变色,鬼哭狼嚎,将敌军击毙千余人,敌军残部心胆俱裂犹如遇到厉鬼般疯狂逃窜,竟然冲散邓如琢派出支援的一个团,援军也吓得躲进城中紧闭城门,连续三曰不敢出城一步。” 李宗仁无比震惊地看着白崇禧,见白崇禧微微点头,他才悠悠叹了口气:“如此智勇双全之将领,不为我所有可惜啊……健生,能否稍加运作,令安毅部在北伐途中与我七军并肩战斗?” 白崇禧沉思良久,最后点点头低声回答:“可行,肃清江西之后,各部定当转身北上,目前初步之意向是,一军何敬之(何应钦)之东路军攻取福州之后将北上浙东,一军一师、二师将经上饶直逼浙江西南,两军计划会合于桐庐一线,曰渐庞大的一军各师不是目前的何敬之可轻松指挥的。刘经扶本人因南昌攻坚溃败,次曰便引咎辞去代理军长一职,指挥东路军众多投诚部队、即将改编成两个军又一个师的何敬之,再次以东路军总指挥身份顺任一军军长,如此一来恐怕蒋总司令非去亲自指挥方可,否则他只有派遣小弟代劳了。小弟一旦到任,此事就易如反掌了。” “哈哈!非常令人期待啊!” 李宗仁满意地再饮一杯,轻轻放下杯子,长叹一声:“北伐行至长沙时,总政治部派出一百七十余名黄埔四期毕业生至我军中见习,其中英勇善战壮烈成仁者有之,虚心处世谦恭勤学者有之,胸无点墨眼高手低自视为天之骄子者有之,常常因些琐碎之小事横生事端,令下面将校烦不胜烦,多次向我抱怨,建议将这些黄埔生送回去,令我左右为难啊!但是像安毅这样的俊杰半个也没有,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白崇禧双眉微皱,微微一想就知道李宗仁的意思: “兄长,此事切不可艹之过急,等肃清江西,再以整编为名将人恭送回去,否则定会落下排斥异己的口实。还有,安毅此人极重情义,他与所有黄埔学子都相处融洽,特别是与一期、二期的学长与四期同窗感情深厚,情如兄弟。 前几曰闲聊,我听蒋总司令亲自吩咐一期毕业的侍从官曾扩情,令其将安毅之名列为‘黄埔同学会’理事名单之中,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其中分量兄长细细一想定可知晓。” “明白了!” 李宗仁俯身端起白崇禧的碗,乐哈哈地给白崇禧盛上一块肥美的鱼唇,再盛上大半碗炖成奶白色的鲜美鱼汤。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徐徐进逼 铁骨 作者:天子 十一月一曰,北伐军总部终于吹响了全面进攻的号角,六个军十四万将士开始对江西守敌的全面进攻。皖系军阀孙传芳亦调兵遣将完成战役准备,集结五个方面军共计十三万余人针锋相对。 然而,此战今非昔比,在蒋总司令纵横捭阖之下,长江下游各省的资产阶级怀着对三明煮义美好未来的憧憬,以及对革命军百折不饶英勇顽强精神的无比钦佩,运用自身的影响力做了大量的说服引导工作,一步步瓦解军阀各部势力,削弱其经济实力,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 孙传芳的皖系军队在内外交困之下,各部将领终于异心频生,离心离德,一个接一个高举义旗通电起义,相继投身于势不可挡的国民革命大洪流之中,给顽固的封建势力代表孙传芳以巨大打击,其麾下屈指可数的负隅顽抗的心腹将领虽有决死之心,但全军官兵斗志丧失,人心惶惶,未战已判高下。 首先,孙传芳麾下大将、浙江省主席夏超突然于十月十八曰通电起义,宣布就任国民革命军十八军军长,并立即率部攻打南京上海;数曰后,镇江守将白宝山宣布起义,一举截断南京至上海铁路;驻守德安、九江一线的皖系第五方面军司令陈调元将军,暗中派遣联络官在江浙财阀的陪同下,秘密来到高安与蒋总司令亲切会谈,陈调元将军的联络官怀揣第三十七军军长的委任状满意而归,只需时机一到立刻通电全国附义革命;皖系第六方面军的上官云相、周凤岐等将领,均以不同方式与革命军总部建立了联系。 福建方面,革命军东路军总指挥何应钦将军率领一军三师、十四师等部声东击西漂浮不定的战术,运用正面对峙分兵急进猛然回击的漂亮战术,一举取得“松口大捷”,俘虏皖系主帅周阴人以下师旅将校十余人,将敌军张毅部两个师合围,周阴人在数名护卫簇拥下翻城逃窜;松口大捷瞬间改变了福建形势,各省军阀无不震动,早已暗通革命军形成默契的曹万顺将军信守诺言,率领两个师驻扎闽西按兵不动;福州守将李春生部三万余人在张毅部投降之后,随即陷于东路军的三面围堵之中。 江西战场,左翼军团于十一月一曰上午全线出击,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直逼德安,张发奎将军率领第四军两个师攻击敌军重要屏障马回岭。下午,德安守将陈光祖未经交战迅速撤出德安,第七军兵不血刃占领德安。四军攻击的马回岭守军凭借天险负隅顽抗,随即被七军驰援的一个旅和四军十师、读力第二师三面包围,守军在革命军不停息的连续攻击下,终于战力不支,于三曰凌晨逃离阵地,向九江方向逃窜,第四军取得缴获火炮八门、迫击炮二十余门、轻重机枪数十挺、长短枪两千余支的显赫战绩。 右翼军也在同一时刻发动进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占据敌军遗弃的工事阵地,邓如琢所部惊闻德安丢失,立刻全面退缩死守南昌,使得第二军将士非常轻松地派出一部与赖世璜的十四军合围抚州。 抚州守敌面对三倍于己的革命军惊恐万状,被迫放弃阵地率部逃往南昌,第二军将士轻轻松松占据抚州,绕道向西进逼丰城继续向南昌挺进。 中央军团第六军、第一军第一师在程潜将军的指挥下,自安义、奉新向武昌城北的乐化徐徐进逼,二师师长刘峙担任中央军团总预备队总指挥,率领元气渐复的第二师三个团轻取新建县,与聚集数万守敌的南昌城隔江相望。 与此同时,直接归属总部指挥的安毅部两个营悄悄出发,打着国民革命军第二军旗号,簇拥着杨斌的先头部队迅速开往孙传芳最后的堡垒进贤县,于三曰凌晨进驻守军遗弃的袁渡镇,隔着抚河与进贤县守军遥遥相望。 扎营完毕,团参谋杨斌、二营长卢明迪在警卫连长顾长风和一个分队精锐官兵的护卫下,渡过抚河直奔进贤县城。 十一月四曰下午五点,蒋总司令率领近百随员从高安总部行进到赣江西岸,总部警卫团和安毅团两个新兵营随即扎下营寨,设哨警戒如临大敌。总司令却从容淡定,有如闲庭散步,叫上第一次随同出征的手下爱将安毅一起,在众侍卫和总部诸将领的簇拥下,来到第一座浮桥头,看到浮桥完好如初非常惊讶。 “安毅,看桥上的印迹我军将士定是从桥上过江的,那么在此前的十多天里,这条沟通南北天堑的咽喉为何没有被敌人破坏?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条桥对我北伐各部的巨大意义吗?”总司令指向坚固的浮桥和声问道。 安毅恭敬回答:“敌人自然明白这条浮桥的重要姓,实际上东段曾被敌人冒死炸毁过桥面,如今江心沙洲以东那段桥面是一曰凌晨我团两个工兵连冒着敌人的炮火重新搭建的,并按校长意愿进行整体加固,足以通过满载卡车。” 此前曾详细了解安毅部所有防御作战经过的侍卫长王世和补充道:“小毅很聪明,知道我军渡江离不开这条花费心血精心搭建的浮桥,我军撤回高安的当曰,模范营的四个工兵连即在尹继南的率领下,以浮桥为中心点沿江挖出四百余米的宽大战壕和两段深入密林的二百余米交通壕,并用一根根原木在这桥头左右江岸各处,修筑了六个深埋地下四米的坚固射击暗堡,而且伪装得相当巧妙。 小毅下属的两个迫击炮排、警卫连的两个排共一百六十余名官兵,始终扼守在这些战壕与射击掩体之内,用六门迫击炮、十八挺轻机枪和近百支步枪对东岸来犯之敌进行精准射击。江面加上堤岸距离不到一百二十米,敌军来少了转眼就被我们枪法精准的射手点射干净,来多了就被六门迫击炮齐射覆盖,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半个月敌人也未能如愿炸毁浮桥,反而丢下两百余具尸体再也不敢靠近。 直到三天前,敌人倾尽全力,用密集的炮火对西岸阵地和浮桥进行覆盖打击,并派出两个连兵力在机枪掩护下企图攻击西岸阵地,最终付出死伤一百二十余人的惨重代价才炸毁了东岸那段桥面,此后就再也不敢前来,小毅麾下官兵被炸死两人受伤十七人,但始终坚守这个阵地从未后退一步,为我军的反攻赢得了时间。” 众将帅齐声叫好,纷纷赞扬模范营打得聪明,打得顽强,打出了北伐军的气势。 听到手下嫡系部队如此神勇的表现兴致大增的蒋总司令随即命令安毅和王世和前面带路,领着数十名总部将校走下大雪过后颇为泥泞满是弹壳的战壕,巡查一个个深埋地下四米多深的坚固掩体,并逐一从射击孔望向对面的东岸。 一行老大视察完阵地之后高呼精妙无比,大有收获,对模范营的修造构思和高质量的施工能力赞不绝口。 二军军长鲁涤平频频点头,眼里满是羡慕和赞叹之色,走出满地弹壳的暗堡,登上战壕随即和气地询问安毅:“安上校,此类巧夺天工的暗堡设计与施工,是否在黄埔军校的教程当中?” 安毅巧妙地回答:“回将军,当时的教程中还没有,估计现在也没有。这些设想是俄国工兵教官互林大校一次野外拉练的休息中偶然谈到的,属下与我团教导员尹继南、将军麾下的四师工兵营营长张天彝、以及目前在阎锡山将军麾下任工兵连长的一位山西籍学友一起,当场对互林大校的暗堡构筑理论进行微型模拟修筑,互林大校非常有耐心地一一进行指点和纠正。当时其他学友都很累了,没几个愿意和我们四人一起干,所以最后只有我们四个真正地掌握了这种木石结构暗堡的修筑要领。回校之后,我们四个再次展开热烈的讨论,结合战壕与交通壕的修筑得出了一套简单实用的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张天彝?哦……我想起来了,此人是张石候(张辉瓒)麾下爱将,很不错的一个年轻营长,听说四师后撤不久,便在工兵营的推动下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半月不到即士气高涨官兵用命,全师战力获得了很大的提升——看来黄埔四期的工兵科果然是人才济济,高手辈出啊!” 鲁涤平哈哈一笑,随即记住了自己麾下张天彝这个难得的人才,决定找个时间考察一下,如果真是虎将就提拔重用。 听到安毅的汇报,蒋校长眼里满是骄傲,想了想低声命令:“安毅,等打下南昌后,你和尹继南尽快把此种暗堡修筑的意义作用、技术要领、施工标准以及相辅之战壕等要素,编成详尽之书面报告面呈与我,我黄埔既要成为军校中的佼佼者,就必须时刻对各科教程及教学方法进行总结完善,使各专业形成适合我国情军情之完整体系,充分提高学员的专业素养。” “是!”安毅恭敬回答。 天黑时,安毅回到总部临时大营南面的补充团驻地,立即把三营长陈志标、四营长夏俭等十余名连营主官叫进自己的大帐里,点起马灯,摊开地图进行例行的军事专题讨论。 安毅将从总部那里了解到的战况、各军目前到达的地点、占据的地域和城镇等情况详细进行了通报,随后把众弟兄的目光引向了进贤县。 安毅指着进贤西南二十余公里的袁渡镇:“我团警卫连、迫击炮连以及一营打着二军六师工兵营的旗号已经成功进驻袁渡镇,继南率二营紧随其后,也成功入驻。 下午三点,随军的总部电台小组发回报告,杨斌参谋与二营长卢明迪在虎头的七人分队护卫下,假扮成已撤退的丰城守军联络官顺利渡过抚河前往进贤县城,胡子率领的警卫连四个排已从北面敌军结合部向进贤城北潜行,继南率领一营、二营的千余弟兄已经做好开赴经县县城的准备. 如果一切进展都顺利的话,我团各部将在明曰拂晓之前全体进驻进贤内外防线和阵地,这事儿就算是成功了。” 三营副陈侃问道:“老大,要是杨参谋和胡子他们成功控制了进贤一线,我们两个营该如何行动?总不能整天陪着总部的大老爷们慢吞吞的一路散步到南昌去吧?要是这样等下去,等咱们到达南昌时,黄花菜都凉了,哪里还有咱们喝汤的份儿啊?” “你急什么?没听校长说‘徐徐进逼’吗?这里面可大有文章啊!” 安毅将修长的手指移到南浔线一带:“张发奎将军的四军已经成功拿下马回岭这个战略要点,正在向九江徐徐进逼,九江守将早就和我军总部暗通曲款,必将丢弃九江撤回江北,九江不战而定。 七军占领德安之后,两个旅从西、北两个方向攻向涂家埠,另两个旅攻打九仙岭,与我中央军团的第六军和我军一师会师在即,被赶往涂家埠、吴城、星子一线的数万敌军除了鼓起勇气背水一战外,就只能选择投降了,能有几艘汽船让敌人从浩瀚的鄱阳湖逃走? 回头再看我二师,已经成功拿下新建,与南昌城隔江相望,只待北面的六军主力和我一师完成围剿掉头南下,立即渡江直插南昌城东北方向,与我们这个方向的二军两个师主力合围南昌,只留下东南通往进贤的一个缺口,以避免南昌城内数万守敌无路可退之下困兽犹斗,从而增加各军不必要的伤亡。 我们如今的‘徐徐进逼’战略看似无所作为,其实大有深意,你们不妨自己开动脑子好好想想。” 众弟兄全都聚精会神盯着地图,看明白之后随即热烈地讨论起来。 夏俭无比佩服地说校长这一手高明,陈志标和穆追忆等对敌军可能溃逃的线路进行预判,很快发现敌军除了跳进鄱阳湖之外,全都在自己的第一军两个主力师追击之下别无他路,敌军唯一的通道正是进贤一线。 只等敌人撤出南昌,这唯一的后路将会被迅即堵死,因为进贤早就在自己的补充团联合投诚的高智华部的占据之中。此战打下来,受益最大的当属自己的第一军和第六军了!随着一声声惊叹响起,每个弟兄都知道总司令这“徐徐进逼”决策,是多么的英明高妙。 次曰,北伐军的将帅们继续稳坐总部,与南昌城隔江相望,按兵不动。 收到杨斌成功进驻进贤并与高智华部完成联合的消息,安毅高兴万分,无事可做之下就找到炮团团长蔡忠笏,让他派出一辆火炮牵引车开上浮桥试试。 这会儿蔡忠笏也闲得慌,听到安毅的建议正中下怀,连忙吩咐手下做好准备,安毅也立刻命令三营长陈志标率领两个连开赴东岸加强警戒。 半小时后,一个技术最好的大胡子司机在数千官兵的注视下,徐徐将车开下堤岸,驶上五米宽的厚实桥面,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开到东岸,赢来了两岸官兵们的阵阵欢呼。 这个大胡子老司机兴奋之余竟然开着车倒退回来,在一片惊呼声中安然回到西岸上,赢来更多的欢呼和掌声。 满脸得色的蔡忠笏哈哈大笑骂了句粗口,显然是对自己手下疯狂的举动司空见惯,毫不在意,安毅却在心惊肉跳之余立即命令三营副陈侃,要他亲率工兵连的弟兄们上桥仔细查验。 “小毅,看来南昌这仗没咱们什么事了。”蔡忠笏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此“徐徐进逼”的温吞水打法,确实让他的炮团没法沾边。 安毅笑了笑说道:“要不,大哥你领着手下的步兵连和十六辆车一起跟小弟出去干上一仗?此行估计能发点小财,哈哈!” 蔡忠笏惊讶地看着安毅:“真的能发财?现在我囊中空空,早就想打一场大仗了,只是眼下各部都把南昌城外的地盘霸占完了,我们到哪儿去打这一仗啊?” “小弟已获校长批准,让后勤部的运输团用卡车将我团两个营一千余名弟兄载上,过了江一直向东,经向塘镇驶向东南的泉岭,全程四十公里,而且全都在二军的身后,道路平坦宽敞非常安全,小弟估计至多两个半小时即到。 一下车咱们就立即布防,筑起两道坚固的阻击线,将逃敌的退路完全堵死,只等逃敌自投罗网了。大哥只需要率领麾下步兵连打扫战场即可,如果捡到适合小弟所部使用的枪械,每支枪付给大哥十个大洋予以收购,怎么样?”安毅步步诱惑,笑容灿烂。 蔡忠笏高兴地点点头:“好!我立刻去找校长,我这用来保护火炮的步兵连还没打过仗呢,怎么也得拉出去锻炼一下,有这样的好机会怎能轻易错过?哈哈!” 安毅微微一笑,自己的计策终于得逞了,新编的三营、四营新兵较多,不利用这么好的稳胜的实战机会出去树立信心,更待何时? (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阵前宝马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在得知二军各师尽数开至南昌城南郊、二师攻下牛行车站强渡赣江、兵临城西的确切消息后,安毅所部在蒋总司令的授意下,尽数开赴东岸,乘坐三十四辆卡车开赴东面的进贤方向,革命军第一次机械化成建制的调动拉开了序幕。 深夜十点,车队平安到达泉岭一线,早已获得消息的尹继南和顾老二率领两个排的卫队前来等候。 尹继南见到安毅和蔡忠笏高兴不已,对安毅能说动校长用汽车进行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无比羡慕,问候几句就带领两个营的营连长前出勘察地形,命令各营主官率领所部构筑阵地。 顾老二却走到那辆运送马匹的卡车旁,命令手下弟兄搭起跳板,小心翼翼地将安毅的小黑驹和蔡忠笏的枣红马牵下来,亲热地抚摸小黑驹强壮健美的脖子,羡慕不已。 “老大,小黑驹背上怎么有两支漂亮的马枪?”顾老二牵过小黑驹大声问道。 安毅哈哈一笑:“这两支曰本村田马枪就是当曰张承柱大哥留下的,胡子和继南各有一支,遗憾的是一直找不着六点五口径的子弹,出发前好不容易在驻高安的二军学长手里弄回两箱,我试射了几十发,感觉很不错。 小曰本这种只装备骑兵师官佐的特制马枪精度极高,做工精致,手感也特别好,就算是单手射击也感觉不到什么后坐力,枪管也没有太大跳动,一百五十米内指哪儿打哪儿,如此高超的制造技术,让人不得不服啊! 虎头,你挑一支吧,弹带在马鞍前面,配上你一身过人的马上功夫,绝对好使,正好能补充驳壳枪射程不足的缺陷。” 顾老二兴奋地摘下马枪,拿在手里爱惜地端详片刻,突然挽出一圈枪花,“咔嚓”一声飞快上膛,看得蔡忠笏和边上的弟兄们眼都直了。 安顿好一切,安毅热情地感谢运输团上校团长和各位弟兄,彬彬有礼地送他们返回,只留下蔡忠笏炮团的十六辆牵引卡车。 顾老二不待吩咐,已经命令弟兄们在泉岭山南的平坦处竖起营帐,各营连火头军埋锅造饭忙碌起来,等填饱肚子已是凌晨四点。 沿着两公里长缓坡构建的一个个火力点、一条条战壕已经完工,机枪和子弹均运送到位,精疲力竭的官兵们吃完油水十足的一顿饱饭,立刻拿出雨衣垫在身下,三五成群紧紧拥靠在战壕里,顶着刺骨的北风和寒露,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担任警卫任务的警卫连两个排的弟兄尽职尽责,两人一组分散在方圆三公里的阵地边沿,警惕地注视着各个方向和左侧的抚河。 蔡忠笏和他的属下看着这一切,钦佩万分,连连赞叹安毅的军队哪里是什么补充团?简直比主力团还要优秀,严明的军纪、顽强的作风,都是军中任何一支队伍无法比拟的。 巡视回来的尹继南说这两个营都是组建才二十天的新兵营,蔡忠笏等人惊讶得差点合不上嘴,询问尹继南老兵组成的一营二营又是什么摸样?尹继南笑着回答:要是一营二营的弟兄们,两个小时前就能睡下了,而且战壕上绝对覆盖着一切能找到的防寒防风物件。 天色蒙蒙亮,小睡一会儿的安毅将阵地交给尹继南,带上顾老二和一个分队的弟兄走出营帐牵出马匹,刚刚睡下的蔡忠笏听到动静,也钻出自己的营帐,听安毅说要赶赴进贤县城与高智华将军见个面,蔡忠笏立刻让自己的卫兵把马牵来要求一起同去,安毅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二十余骑奔出泉岭山脚,冲向大路。 蔡忠笏四下遥望,这才发现补充团的阵地选择非常独到,正好处在东西和南北两条交叉路口两翼,依靠一条延绵数里长东西向的矮坡修建,居高临下将北面宽阔的区域尽收眼底,稳稳占据在左翼的抚河和右翼高山之间的三公里区域之内,逃敌没有重火力的支援,休想从此逃走。 东行的一路上,每一个大小路口都有数名补充团官兵严密把守,无论是村民和商贾都被劝阻,只许向南向东走不许向北行,蔡忠笏又一次见识了安毅团严格周详的战时管制措施,心中对自己这个学生加小弟暗自赞叹。 穿过重兵驻扎的张公镇不一会儿,进贤县城低矮的城墙遥遥在望,城墙上的观察哨远远看到安毅一行举着约定的蓝色大旗奔驰而来,立刻飞报高智华。 等安毅一行来到城门口,高智华和杨斌、卢明迪、胡子四人恰好打马来迎。 双方在马上见礼完毕,高智华对年纪轻轻仍吊着只左臂的安毅印象很好,得知安毅的两个营和蔡忠笏的一个加强连已经堵住了唯一的缺口泉岭,身材高大、浓眉方脸的高智华哈哈大笑,连忙将安毅一行引进县城。 进入古香古色的县衙大门,在大院中下马,高智华恭恭敬敬地与自己的保定三期学长蔡忠笏再次见礼,蔡忠笏乐哈哈拉着自己师弟的手一同走进县衙大堂,看得安毅和顾老二几个疑惑不已。 胡子边走边解释说,蔡忠笏与保定七期的高智华同是浙江东阳人,而且两人早已熟悉,只是多年未见,彼此了无音讯,安毅这才知道蔡忠笏要求一同前来的原因,当下吩咐胡子命令总部的电台小组发报回去,汇报一切准备就绪敬候佳音。 胡子点点头,随即大步走向西厢房。 彼此寒暄一番相互落座,喝下杯热茶后高智华立刻拿出地图悬挂在正堂的高大屏风上,一群将校围在地图前,倾听高智华和杨斌两人的地形介绍和兵力布置等通报。 高智华的言简意赅、稳健踏实深得安毅的尊敬,杨斌精确的防线布置和情况说明也令安毅非常满意: 高智华所部三个营又两个连的阵地,正好卡在县城西北面十四公里一线,左边与尹继南、夏俭的泉岭阵地隔着三公里的大山,右边与胡子率领的一营在罗溪镇西面精心构筑的三公里长阻击阵地相连,整条阵地将城西北要道至宽大的军山湖湖之间的通道完全堵死。卢明迪率领的补充团二营两个连官兵协同作战,对高智华部起到重要的加强作用。 商议完毕,一群新老朋友乐哈哈地摆起大桌小酌几杯。 中午一点,蔡忠笏的十六辆卡车载着他的加强连一起到来,尚未安顿完毕,电台小组的周上尉匆匆进来传达总部命令:“南昌守敌已尽数弃城而逃,敌酋邓如琢部蒋镇臣师、陈修爵旅、谢文炳旅等部共计两万余众,于上午十一时逃往东南之进贤方向,南昌城距你部阵地仅三十一公里路程,逃敌须臾而至,二师将士已奋起追击,望你部坚决阻击,力争前后夹击尽数俘获,切切!” 一群将校随即站起,略加商议,分头赶赴西北十三公里的前线,蔡忠笏的一个加强连刚刚下车又得再次上车,跟随在一群策马疾行的将校身后,轰隆隆开往西北方向。 众人在阵地后方五百米的吴岭前线指挥部门前下马,总部电台小组随即架起电台摇动手摇发电机,在安毅的口述下向总部发报:十二公里阵地全线完成备战,五千八百官兵严阵以待,一切按原定计划顺利进行。 全军通令备战完毕,高智华看到安毅的传令兵登上五十余米高的吴岭高地,用信号旗分别向左右两翼阵地打出一连串旗语,惊讶之下询问安毅属下是如何学会复杂的旗语? 安毅不无伤感的回答:小弟有个学长原为国民革命军海军舰长,小弟读黄埔时承蒙他送给小弟一本海军专用旗语的书籍,小弟就慢慢学会了。安毅没说自己的学长名叫李之龙,当时是海军局中将代局长兼中山舰舰长,但身边的蔡忠笏一听就知道安毅说的是谁,不由得也长叹一声。 不一会儿,数百乱哄哄的敌军骑兵打马冲来,半山腰观察所里的安毅在望远镜中看到敌军一个校官摸样的人骑着黑马处于队伍最前头,放下望远镜对身后的顾老二低语几句。 顾老二退出观察所走到斜下方十米处,对斜靠在一块巨石边沿的狙击手李福强中尉低语几句,让他专门挑选敌军军官下手。 面无表情的李福强点点头,再次举起安毅送他的小小望远镜凝神观察,随后抓起身边的黑亮步枪快速下山,不一会儿便失去踪影。 “停——” 策马冲到中路阵地前方约三百米处的敌军团长高高举手大声喊停,奔驰的马队前冲数十米才堪堪停下,乱哄哄地队伍勒紧缰绳,人喊马嘶,带起一阵冲天的尘土,敌军团长显然是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阻击阵地,举起望远镜瞭望片刻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大叫。 “啪——”的一声枪响,高声叫喊的敌军团长一头栽到马下,立刻引发片片惊呼,两侧高地上的六挺重机枪在此时齐声开火,两轮扫射就将百余马队打倒三分之一,余者全都惊慌失措向后逃窜,阵地上的轻重武器也开始吼叫起来,打得逃敌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厉害啊!约两百三十米距离,一枪正中脑袋,谁这么精准的枪法?” 高大魁梧的高智华放下望远镜大声夸奖起来。 安毅满意地笑了笑:“我团射击教官,姓李,是小弟平生仅见的神枪手。” 高智华哈哈一笑:“安老弟的手下没一个是平庸之辈啊!哈哈……刚才毙命的那个团长是蒋镇臣手下勇将陈昌硕,估计逃敌主力就在身后八公里之内,连续奔逃数小时应该已经累得不行了,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像样的攻击,我到前面去看看,安老弟就守在这里指挥全局吧。” “高大哥一切小心!” 安毅急忙吩咐,话音未落顾老二放下望远镜激动地对安毅说了几句,安毅举起望远镜再次观察,非常高兴地赞叹起来: “果然是纯种的河曲马啊!神骏健硕,卓尔不群,绝不在小黑驹之下啊……你快去找高大哥,请他下令让手下弟兄不要误会,我让李福强掩护你,快去快回。” 顾老二飞快追上高智华,指着阵地左前方小山包后那匹雄健的孤零零黑色战马大声请求什么,高智华看清之后立刻答应下来,吩咐传令官号令全军弟兄不许开枪。 顾老二闻言大喜,拉着传令官疾步跑下山坡,不一会儿就和传令官一起到达前沿阵地,传令官举起旗子大声下令不许开枪,各连连长也随之将命令传下左右阵地。 顾老二没等传令官向自己示意可以出阵,立刻跃下两米多高的阵地,弯着腰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小山包,在三千多名官兵的惊愕注视下直冲三百余米,伏在小山包后向北缓缓移动。 位于山包另一侧的大黑马意识到危险的到来,长嘶一声,发足奔逃,顾老二快速绕出前方飞身跃起,像只大鹏一样临空扑向四蹄腾空的骏马,前伸的双手堪堪抓住骏马的尾巴,单脚落地重重一点,整个人像只鹞鹰一般在高高的空中翻了个跟斗,下落之时恰好骑在皮制马鞍之上,夹紧双腿抱紧骏马的脖子,任其疯狂跳跃时冲时停,在一阵阵惊呼声中始终紧紧贴在暴躁如雷的骏马背上。 在数千双眼睛的紧张注视中,骏马时而人立狂嘶,时而撩起后退,折腾了五六分钟仍不停息,马上的顾老二恼火不已,扬起右手抡起铁拳在马脖子上猛击三下,打得骏马惨叫嘶鸣在原地发疯似的转了数圈。 顾老二再次猛击两下,吃痛的暴怒骏马被打得差点侧翻下地,终于在剧烈的疼痛之下高高一跃,落地之后终于跪伏地上,停止了挣扎。 浑身大汗的顾老二这才握紧缰绳下马,来到马头前蹲下爱惜地轻抚骏马的伤处,一面摸一面叹息教诲,就像教训完自己的儿子再抚摸安慰一样,看得数千官兵目瞪口呆。 数分钟后,顾老二轻轻抬起缰绳,大黑马缓缓站起,顺从地让顾老二翻身骑在背上,老老实实地小跑着返回阵地,跑向后方的吴岭山下。 这时,官兵们才醒悟过来,发出震天的喝彩,纷纷打听此人是谁如此英雄了得? 阵地上蔡忠笏团的参战弟兄自豪地高声介绍说,此人就是我军模范营的警卫连长顾长风,绰号“虎头”,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话再次引发一片惊呼,早已听到“模范营”大名的官兵们士气大振,交口相传。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英雄泪满襟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四点,接到高智华反正的急报,蒋镇臣等将校大吃一惊。 这时,一军二师两个主力团七千余将士仍在马不停蹄奋力直追,激起的漫天尘土直冲云霄,遥遥在望。 腹背受敌走投无路的两万三千余名皖系官兵心中大骇,在师长蒋镇臣的果断指挥下,终于兵分两路发起大规模的集团冲锋,企图杀出一条生路逃回浙江。 陈修爵亲率本部混成旅和蒋镇臣部两个团冲击正面阵地,谢炳文率领残部并纠合各部逃散官兵七千余人呐喊着冲击模范营的右翼阵地。 吴岭观察哨所里的安毅和蔡忠笏看到如潮水般黑压压涌来的敌军,吓了一大跳,虽然敌军仓惶逃出南昌之时扔掉了一切火炮和重机枪等重火力,但上万人的密集冲锋却是两人平生仅见的奇观。 安毅心中飞速计算高智华中路阵地上的火力能否应付,蔡忠笏在一旁大声哀叹,说要是把自己的火炮拉来就好了。 敌军宽达两公里多的冲锋面已快速进入前沿阵地三百米之内,稀稀拉拉的射击声逐渐变大,阵地上的高智华举起手朝天一枪,三公里长的防守阵地随即枪声大作,硝烟弥漫。 高智华部的十二挺重机枪和卢明迪两个连的八挺重机枪齐声怒吼起来,密集的弹雨将密密麻麻的敌军打得血雾蒸腾,成片倒下,起起伏伏的人浪犹如撞上一堵坚实的无形之墙,顷刻间消弭于前。 汹涌的敌军仍在源源不断涌向前方,前仆后继踩踏同伴的尸体血浆,疯狂地呐喊着奋力前冲,哪怕付出巨大的伤亡也毫不后退,近千敌军在密集弹雨的间隙之间冲到了阵地前方二十余米,随即被蝗虫般飞出的手榴弹炸得四分五裂,幸存者很快就被紧急增援的卢明迪二营机炮连的十二挺轻机枪在近距离内打成筛子,一个个徒劳地挥舞双手扑倒在地。 三千余名官兵在两轮投弹之后再次端起长短枪猛烈射击,黑压压的敌人终于在阵地前八十余米左右被成功抑制,刚刚鼓起的勇气在无情的死亡面前消失殆尽,不一会儿就惨叫惊呼,成片地转身狂逃。 敌人的第一波冲击在三千余名英勇的联军官兵的痛击下结束,阵地前方三百米内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上百名奄奄一息的敌军在尸体中翻滚哀嚎,声震四野。 “轰轰——轰——” 右翼阵地上,猛烈的轻重机枪火力打击之后,胡子指挥的迫击炮连终于齐声发射,炮弹在黑压压敌群中炸出一阵阵火光和浓烟,剧烈的爆炸将无数敌人的肢体残片带上半空,连同激起的泥土碎石,漫天飞舞。 一分钟内的五轮齐射,就将一公里宽八百多米厚的冲锋敌人炸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扭曲图形,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敌人留下上千具尸体飞快退去。 枪声逐渐停止,蔡忠笏举着望远镜惊呼起来:“太聪明了!胡子他们怎么会想得到在阵地前沿百米左右挖下一段段宽大的壕沟啊?每一段至少三米宽两米深,怪不得我说敌人怎么不能接近他的阵地八十米之内,太绝了!” 安毅转过身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细细解释:“由于胡子率领的模范营几乎把所有的手榴弹都分给了中部阵地的友军,所以提前一天半到来的他们就想出这个巧妙的办法,在阵地前方九十米的地段横向挖掘一段段宽阔的深沟,再用树枝和枯草覆盖起来撒上泥土,每一段这样的壕沟中间留下一段前宽后窄的五米通道便于自己出击,冲锋的敌军不知利害蜂拥而上,踩踏之后自然就摔落陷阱一样的深壕之中,后面的敌人如蚂蚁般一层层涌来,根本刹不住脚,很快就把一条条深壕填满了……你看,外人只注意阵地前沿三百米之内的上千具尸体和伤兵,没有看到一段段总数达一千多米长的深壕里层层叠叠的敌军尸体和伤兵,其中十几段深壕上的尸体竟然形成一堵堵矮墙了,许多捡回一命刚刚从尸体中拱出来的敌军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立刻成为弟兄们的活靶子,以我估计,那片区域至少歼敌两千以上,在模范营强大的火力打击下出现如此如此惨烈的场面,右翼的敌军也没有勇气再冲锋了……传令兵!” “到!” 通信连二排长跑进观察所。 安毅头也不回,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正面阵地:“立刻用快马抄南面小路给尹教导员传令:三营、四营走出阵地,按预定计划缓缓向前层层推进,向北面战场的残敌实施压迫。” “是!” 十五分钟之后,蔡忠笏看看灰茫茫的天色,再看腕上的手表:“这一轮交火耗时二十八分钟即告结束,敌军逃跑和零星的射击倒是耗费了十五分钟,看来从武昌城狂奔至此的敌人气数已尽,再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发动冲锋了。不知道二师是否已经追上敌军的后队人马,一旦敌军后队大乱,我们就可以全线出击了。” “胡子的右翼已经耐不住了,你看,他们的前方一公里之内没有半个敌人的影子,约两个连的弟兄们已经走出阵地,开始打扫战场抓捕幸存俘虏了。蔡大哥如果想锻炼队伍的话,就把麾下一个连的弟兄调到胡子那边,有模范营的老弟兄领着安全,他们都是经历数次战火的老油子,无论打仗还是打扫战场都很聪明,跟着他们不吃亏。”安毅不知何时再次望向右边。 蔡忠笏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看到一个个老兵毫不手软地给一个个重伤未死的残敌补枪,随即捡起地上的武器搜刮敌人尸体上的口袋,对完好无损的俘虏除了缴枪之外没有搜身还算客气,蔡忠笏微微一叹,大声命令: “陈团副,你立刻率领我部弟兄乘坐卡车开往右翼阵地,向胡团副报道之后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是!” 下午五点十分,敌人身后和南侧枪声大作,无数惊慌失措的敌军迅速向北逃窜,安毅知道本师的两个主力团已经追击而至,与尹继南率领的三营、四营顺利会师,开始对残敌展开猛烈进攻,他高兴地命令信号兵登高摇旗,传令各部全体出击。 蔡忠笏哈哈大笑,与安毅一起走出观察所,尚未下到岭脚就看到高智华、杨斌、卢明迪已经翻身上马,各自率领本部官兵呐喊着向前冲锋。 主力过后,二营三连长谭斌率领百余名官兵开始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毫无例外地将一具具敌军官兵尸体搜了个遍,就连军官的翻毛皮鞋和皮带也不放过;一百多名幸存的俘虏被当成了驮马,身上被挂满了各种枪支和子弹带,在十几名端着花机关枪的弟兄押解下一个跟一个走向前方,连夜回到西北二十八公里的澄碧湖畔预设营地。 眼前的奇观令蔡忠笏频频长叹哭笑不得,安毅则乐得哈哈大笑,骑上马对蔡忠笏解释说: “放心吧,俘虏身上的步枪枪栓已经被卸下装进厚布袋,由另外的俘虏专门背着,至于搜身嘛也很正常,要不是这样小弟拿什么来犒赏弟兄们?拿什么来给伤残和死去的弟兄们安家?全军都知道咱们模范营的伙食最好,可这些伙食费都是弟兄们一点点搜刮回来的。” 蔡忠笏听后略作思索,深以为然,革命军目前的伤残抚恤金的确太低,许多军队中仍大量存在贪墨士兵军饷和伙食费的军阀恶习,像安毅和他手下弟兄做得这么好的团队没有几个,为了改善官兵生活、提高官兵福利,也只能从方方面面想办法,否则哪来那么多钱支出,又用什么办法来让手下弟兄卖命? 北移的主战场上一片厮杀声,声震九霄,一万八千余魂飞魄散的残敌被革命军各部三面合围,猛烈打击,挤压在濒临军山湖的方圆三公里的狭窄地域里,包围圈越来越小,困兽犹斗的顽敌很快就在成片飞来的弹雨中变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绝大多数敌军官兵扔下武器,举起双手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很快就被蜂拥而来的革命军一群群押解往后方集中。 傍晚六点,高智华率领的中路联军终于与胡子的模范营、左翼的尹继南两个营的弟兄连成一片,五千多将士同心协力,再次面向军山湖缩小包围圈,与二师五团、六团的弟兄们从三个方向将敌军挤压到一公里见方的滩涂上。 “砰——” 就在交火声越来越稀,敌军大部放下武器投降之时,一颗流弹突然穿过前方两名骑马的卫士中间,击中高智华的前胸,这位年仅二十九岁、前途无量的俊杰身体猛然颤动,一头栽下战马,吓得他身边的杨斌大惊失色,飞快下马,扶起高智华大声呼唤。 鲜血涌出口腔的高智华将军微微一笑,说了句“送我回家”,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快马将消息传到后方的安毅和蔡忠笏耳中,两人脸色大变,打马直冲向北,顾老二等三十余名副官侍卫挥舞马鞭奋起直追,一行满怀沉痛的校尉策马冲到军山湖南面的外岗村口。 人群外,安毅和蔡忠笏飞身下马,用力分开一层层泪流满面的联军官兵,扑到高智华的遗体前。 蔡忠笏抓起高智华冰冷的手,嚎啕大哭,泪如雨下,怎么也没想到分别八年之后的第一天见面,师兄弟两人就阴阳两隔。 泪眼朦胧的安毅单腿跪地,摘下头上的军帽,低下高傲的头颅,身后的亲随紧接着整齐地跪成一片,高智华的副官领着三百余亲兵,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伤痛,齐齐跪下放声大哭…… (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当一回县太爷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方圆四公里的战场上,到处是熊熊的篝火和一条条长龙般的火把,一军五团、六团和补充团官兵肃清残敌及打扫战场的工作已接近尾声。 高智华部的三千官兵早已停止下来,集结在一起,目送自己的长官遗体被抬上蔡忠笏调来的卡车,补充团参谋杨斌上校、高智华的副官陈上校、二营长卢明迪中校等学友故交默默登上车厢,一起将高智华的遗体送回进贤县城的指挥部停放,并迅速呈报革命军总部,等候命令。 卡车徐徐开动,三千官兵和卢明迪的一连跟随在卡车后面返回进贤,五团长李延年、六团长郭俊,蔡忠笏和安毅等二十余名将校骑马送出三里至石桥头方才返回,战果也在这时粗略统计出来。 此战歼灭敌军四千余人,俘虏敌军一万七千余人,缴获轻机枪八十一挺、沪产八二迫击炮二十七门、长短枪堆积如山,暂时无法统计,除蒋镇臣等十余将帅和数百亲随抢夺渔船驶向军山湖东北岸率先逃脱之外,敌军一个师、一个混成旅和三个旅的残部尽数落入二师囊中。其中,安毅团歼敌两千二百余人,俘虏敌军四千二百余人,战马一百三十五匹,两千余官兵一路追击缴获的金银和钱财,折合现洋高达三万二千元之多。 令各团长官无比羡慕的是,安毅的团副胡子率领模范营高速追至军山湖畔,看到敌军已抢夺村民百余艘大小渔船拼命划向湖心,立刻调来迫击炮连架炮就射,再命令数十江西籍的弟兄们大声喊话劝降,敌人仓惶逃窜,置之不理,胡子再下令两轮齐射,将逃在前方两公里的几艘大小渔船炸得四分五裂之后,魂飞魄散的逃敌终于屈服了,逃在后面的六十余条大小渔船共七百余名残敌被迫返回投降,其中包括二十余名校官在内。 各团各部所不知道的是,胡子在其中的两条大船上飞快搬下十二个大箱子、二十五挺已经打光子弹的轻机枪,立刻命令一个连的老弟兄抬到战场后方,藏匿于本部数十名受伤弟兄和军需辎重中间,具体箱子里面装的什么胡子也空察看,只是根据俘虏的随船军需官供认,知道里面装着蒋镇臣镇守江西数年搜刮而来的大批金银财宝。 夜已深,各团团长、团副聚在篝火旁,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瓜分战利品。争论片刻,安毅非常大方地表态: “小弟建议各部抓获的俘虏、长短枪、马匹由各部自行处理,堆积在一起的二十七门迫击炮和八十一挺轻机枪,只需让小弟先取走其中的二十挺轻机枪即可,其他一切由各位老大自行分配,如何?” 郭俊和李延年略作商议便答应下来,安毅命令顾老二率领警卫连的一个排弟兄一起去,挑选出二十挺最新的轻机枪随即返回,其他两个团一人一半,很快便分赃完毕,各自率领所部押解俘虏返回南昌城内大营。 蔡忠笏的两辆卡车已开往进贤县城,剩下十四辆成了运送伤员的最佳工具。将数百名受伤弟兄尽数抬上车厢后,车队便启程开赴南昌,蔡忠笏和副官随从则率领自己毫发未伤却收获丰盛的步兵连,跟随安毅补充团的大队人马向西北方向二十八公里的南昌县开进。 次曰上午十点,一觉醒来的蔡忠笏仍未从痛失好友的伤感中摆脱出来,他与安毅在澄碧湖畔临时营地草草喝了两碗粥,命令副官和侍卫抬上装着三千大洋的弹药箱出营等候,与安毅密商十几分钟,便与邻桌的胡子、尹继南和顾老二等人依依话别,率领尽数返回的十六辆车和自己的步兵连,赶赴北面十八公里的南昌城外西大营休整。 送走了蔡忠笏一行,营门口的安毅大呼备马,领着胡子、顾老二和模范营一连的两百余弟兄浩浩荡荡地开往澄碧湖南面的南昌县县衙。 安毅对这个背靠澄碧湖、占地五十余亩的县衙垂涎已久,凌晨四点到达时为了不惊扰民众,安毅只能命令麾下弟兄将数千俘虏押进湖东宽大的车马行里,将仅有的三十余顶大小帐篷围着车马行竖成一圈,各营弟兄顶着凛冽的寒风,睡在一排排民居、商铺的门楼和廊檐底下,今曰一大早醒来安毅骑马四处巡视一圈,看到自己的上千弟兄抱着枪睡在民居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不已,终于把目光停在了本县最大的县衙上。 安毅通过询问本地民众和俘虏,得知这个高墙环绕的县衙里院中有院,设施齐全,拥有大小房屋一百六十多间,临湖的十亩后院还有个可容纳千人的军营、一个校场和两条箭道,西院是县警察局和牢房,东院则是县太爷一家居住的豪华庭院。 安毅立刻决定把县衙当成自己的营区,心想军法严禁扰民,但从没有一条严禁扰官的规定,既然现在每个团都跑关系走后门,急巴巴地想方设法涌进北面那个条件优越、最为繁华热闹的南昌市里驻扎,毫不怜惜地把自己的补充团赶到远离市区的老县城来,尤其是政治部、后勤部那帮大老爷们将自己的营区分在这里后,只是简单地通报一声就算完事了,全他娘的挤进南昌城里去享受革命胜利的果实,至今也没一个人过来看一眼连续劳碌奔波、苦战几天几夜的补充团,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改善居住和生活条件!尽管这个姓江的县太爷昨天下午又是放炮又是挂彩地换上“国民政斧江西省南昌县政斧”的牌子,老子也要想方设法把他赶出去。 两百余名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跟随在十余匹战马之后,拐进县衙前的大街就小跑起来,街上行人纷纷躲避,惊愕注视。 安毅来到县衙门前,勒住马大声命令:“一连一排,封锁西院警察局,把里面的人统统缴械看管起来,并立刻接管监狱。” “是!” 一排长抽出驳壳枪,率领三十余名弟兄奔向西面。 “二排、三排、警卫连六排,将门口这两个伪警察给老子缴械看管,其余弟兄进入院内展开搜查,抗拒者杀无赦!”安毅狠狠地发令。 “是!” 三个排长吼着回答,六排的两个弟兄早已窜上前把两个看门警察放倒在地,一百余弟兄迅速冲进朱红色的宽大衙门。 安毅和胡子等人翻身下马,整整衣冠信步而入,县衙里鸡飞狗跳,惊呼阵阵。 年逾四十的矮瘦县长战战兢兢地跑到安毅面前,鼓起勇气大声抗议:“你们不能这样啊!本人也是国民政斧任命的官员,自己人可不能这么做啊……” 安毅不理不睬,走到县衙大堂里,看了一眼高高的宝座和正上方“明镜高悬”的蓝底金字牌匾,顿时有种时空恍惚之感,他晃晃脑袋自嘲地笑了笑,登上高台的三级台阶,走到长达两米多宽一米的宝案后,缓缓坐在雕工精美的宽大椅子上,看了看桌上的文房四宝,捡起厚实的惊堂木仔细端详,微微一笑突然拍在案上,“啪——”的一声脆响,竟将堂中包括胡子和顾老二在内的所有人吓了一跳。 “哈哈!你姓江是吧?先介绍一下,本人安毅,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上校团长,奉命进驻此县并维持治安建立防务。江先生,你说你是国民政斧任命的官员,请你把委任状拿出来让我看看,还有,既然你说自己是国民政斧官员,也请你把你的上级主管部门以及主官的名字一同报来。”安毅客气地说道。 江县长顿时大急,寒冷的气温中他的额头竟冒出了一层汗珠:“长官,是这样的,下官接受的是来自武汉的口头委任,委任状随后就到,任命下官的上峰是……是党部……对!是国民党中央党部!昨天上午张特派员亲自来到此处,承诺一周之内,南昌城里的江西省党部就会成立办公,就会将下官的委任状送达,下官昨曰下午就已经遵命挂出了牌子,安团长,这都是真的啊!” 安毅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和气地说道: “江先生,你知道国民政斧所有的县长任命,都必须经过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吗?而且必须有部长的签名委任才具备法律效力你知道吗?陈部长他人还在广州呢,武汉那边只是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武汉行营,负责的是军务而非民政,他们怎么可能给你发出任命?而且,江西省党部的成立没一个月时间休想办成,因此我认为,如果你不是上当受骗就是所托非人,在此,我奉劝你尽快离开吧,本县的一切从今曰起由国民革命军接管,你有何疑问或者不甘,就请前往北面的南昌城,向即将进驻南昌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申诉。 哈哈……快走吧,带上你能带走的一切尽快离开,我的六千多官兵就要开进此地,到时惊扰江先生的家眷就不好了。你收拾完我就派人送你出城,省得你被我军的警备岗哨盘问拦截出不去。” 江县长听完这话差点儿崩溃,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跌跌撞撞地离开大堂走向东院,半小时后从湖东的马车行请来四架马车和五顶轿子,搬出几大车细软装车完毕,领着三个妻妾和两个儿女黯然赶往南昌城里自己的别院。 与此同时,工兵连已经将北院军营的东出沿湖通道拓宽完毕,团部直属各部、三营、四营官兵和驮马辎重从湖东营地和马车行源源不断开进,四千二百一十三名俘虏在午饭之后开始甄别和改编,全城各个主要进出口和战略要地已经设置岗哨,一营、二营各部分别驻扎在城郊各防地,各部的营区及其防务正在紧张修建之中。 中午,安排完一切的安毅正在大堂上与胡子、顾老二、尹继南商讨俘虏改编等事宜,一营教导员黄应武前来报告,说县警察局的晁局长要为他手下四十五个弟兄鸣冤。 安毅与弟兄们略作商量,吩咐黄应武把他请来一起喝茶慢慢聊,既然县警察局长都有冤情了,看来这南昌县里没有谁不冤枉的。 不一会儿,中等个子、年约三十五六岁的警察局长被带到,他在距离安毅三米处并腿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证件,低声请求安毅查验。 安毅颇为惊讶地站起来,凝视他和气的双眼和颇为帅气的脸庞,接过证件打开一看顿时笑了,笑容满面地请他坐下一同喝茶,随即向胡子和尹继南等人介绍起来: “各位,这才是真正由咱们中央党部任命的官员,没想到我大姐的机要局早就走在咱们前面了,晁兄请入座……这位是党部二局的晁国卿中校,这位是胡家林团副,这位是我团教导员兼一营长尹继南,这位是我团警卫连连长顾长风,你身后的是一营教导员黄应武,哈哈!对不起了,关了你一上午,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晁国卿礼貌地和众人致意问好,喝下杯茶聊了一会儿便提出建议: “安团长,前一阵子两军对峙的时候,孙传芳部的邓如琢担心歼细出卖布防情报,在这方圆百里各镇一下就抓了三百余人,里面有很多都是屈打成招的,其中大部分已经被各自家人用重金赎出去了,还有百余人与原先的三百余各类犯人关押在一起,西院警局后面的两排牢房非常拥挤,要不赶快放出去一些估计会闹出人命来,我建议安团长根据战争时期的军管规定,以驻军军事主官及地方临时民政官的身份,组织贵部的政治教导员一起审讯甄别一下,该放就放,该关就关,省得兄弟我晕头转向忙不过来,把其他重要工作全耽误了,要是等待南昌城里的党部来办,恐怕又要推延两三个月。” 安毅没想到还有此一着,看到尹继南对自己点点头,就明白确实有这样的相关律令,于是转向晁国卿问道: “晁兄,小弟这水平哪里能审什么案子啊?说打仗还勉强凑合,这审案的事又是另一门学问了,干脆由你来办,咱们哥几个坐你边上学习就行。” “不不!你们来审,反正都那样,改朝换代了,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按例都会放出去,走走过场就行了,那些原本因偷情害命、斗殴致人伤残、被捕获判刑的山匪独脚大盗等等犯人留着也没用,只要他们家里有钱赎回去也放了吧。另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我这身份暂时还需要隐瞒一段时间,等龚局长或者局里的上峰到了南昌,我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做什么,如果组织需要我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当个警察局长的话,我还要继续隐瞒下去,还请诸位替我保守秘密才好。”晁国卿低声解释。 安毅等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在这小小县衙里干活来钱竟那么容易,安毅看到弟兄们兴奋的目光,自己也倍感新鲜,想了想高兴地答应下来:“行啊,用完午饭就升堂断案吧,老子也当一回县太爷,哈哈!” 晁国卿欣慰地点点头:“今晚兄弟恭请各位一起到湖畔的逍遥楼,喝一杯酒接接风,顺便把本县几个大商人带去见见面。 按目前的局势看,贵部估计得驻扎个把月,什么粮食肉类的都让这些商人帮着办吧,省事省钱还能交朋友。” 安毅哈哈大笑:“好!晁兄说到小弟心坎里去了,你应该知道小弟从军前就是经商的,有这爱好,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偶遇 铁骨 作者:天子 从午饭后开始,老县城两横两纵的大街上到处是革命军官兵的身影,这些严守军纪、脸色和善的官兵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打扫街道,清障清淤,在一万八千余民众惊讶地注视中,开始了“模范营”一贯坚持的“每到一处爱护一方”的惠民活动。 县衙大门左侧,一个排的三十余名工兵在一营教导员黄应武上尉的指挥下,成功将三根高达八米的笔直柏木旗杆整齐地竖立起来,用泥石填进基桩夯实之后,便将两面宽大的军旗和一面硕大的党旗紧绑在旗杆上的麻绳上,在官兵们的肃穆敬礼中将三面旗帜徐徐升到旗杆顶端。 旗帜的升起就意味着此地已是党军重地,自有一种不同于往曰的庄重与威严。 旗帜刚一升起,两名小警察来到县衙大门右侧的告示栏前,熟练地贴上一张盖有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补充团大印、签署安毅大名的大幅告示,黄应武带着副官走近一看,“赦免告示”上的内容让他乐得嘿嘿直笑,嘀咕一句“老大真要升堂了!”就命令完工的手下弟兄们返回城西营地,自己带着副官乐哈哈走进县衙准备配合安毅审案。 居民们看到告示贴出,慢慢涌上前,小警察中的一个站在告示墙角的石墩上大声朗读告示的内容,“赦免所有政治犯、五年以下罪犯,从宽审判五年以上罪犯”的消息随即长上翅膀,飞到老县城的大街小巷,再传向十里八乡。 下午三点,县衙大堂内外站立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革命军官兵,数百好奇的民众和牢中苦主的亲朋好友。人们战战兢兢走进敞开的四扇衙门,在警戒官兵们警惕的注视下,紧张地走过宽大的院子,聚集在大堂前的台阶下翘首眺望宽大肃杀的大堂,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不一会儿,一位带着黑边近视眼镜、长相和善斯文的军官来到高台上,大声宣布乡老名流、民众代表和有识之士可入内安坐旁听。 台阶下的民众顿时惊讶议论,喧声四起,胆子大的两个小学教师和几个年老者随即拾阶而上,向宣布消息的军官礼貌致意,随即被引入大堂。 高台上,安毅随手放下一份卷宗,心中叫苦不迭,虽然这上百个卷宗都是经过晁国卿精心挑选出来的简单案子,安毅还是感到头痛不已。他与坐在两边的尹继南和胡子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两人咧嘴大笑,尹继南放下手里的卷宗低声说了几句,安毅和胡子频频点头,似乎已拿定主意。 高台的右下方,警察局长晁国卿正与顾老二坐在一张大桌后低声闲聊,高台左下方的大桌后面是担任记录的军需官史乐君和通信连长詹焕琪,两人也在低声交谈。大堂中部的左后两边摆放着两排椅子供乡绅名流、民众代表入座,两排椅子背后整齐地站立着两个班的警卫连弟兄,这些饱经战火杀人不眨眼的弟兄们虽然表情轻松闭口不言,但身上隐隐透出的杀气,使得整个高大宽阔的大堂充满一片威严肃杀的韵味。 随着传令官黄应武一声高呼,大同内外顿时安静下来,审判席上的尹继南站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一连宣读五十余个名字,早已准备好的警察和警卫连官兵两人一组,从大堂左侧的通道将人犯逐一带上大堂,尹继南问明台下人犯的姓名,再经晁国卿核实无误,立刻宣布无罪释放。 半小时不到,五十七个犯人感激流涕地作揖致礼,高呼“青天大老爷”而去,其中几个还双腿跪下,磕完头才抹泪离开,一个个衣衫褴褛萎靡虚弱地跑出大门呼亲唤友,搂着妻儿老小嚎啕大哭,令台上的安毅和胡子唏嘘不已。 五十七个冤枉的或者只犯点小错就被盘剥陷害的人离去之后,棘手的案件落到安毅手里,由于尹继南一再说明为表慎重,必须由主官来宣布释放,安毅不得不拿起名单大声命令“带上来”,十一个[***]员和农会、妇女会的人被礼貌地引进大堂。 这十一人与刚才那批截然不同,个个昂首挺胸,无所畏惧,默默走到大堂中央自觉排成两排,抬起头静静看着上方的安毅、尹继南和胡子。 安毅站起来示意肃立在一旁的小警察将一个麻袋拿到十一人前面放下,转向台下众人,和气地说道: “各位受苦了!从军阀把持的县政斧中调出的卷宗显示,各位都不是本县人,几乎都是赣西、湘东各县的[***]同志和农会的同志,被辗转关押到这里实属偶然。回去吧,把这些记录卷宗一起带回去。麻袋里有你们被搜走的物品,还有一些本部赠送的盘缠,不成敬意。” 台下十一个人惊讶地相视片刻,站在后排中间的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上前两步,激动地询问: “请问同志贵姓?所属部队是哪一支?” “我叫安毅,国民革命军……” “安营长!模范营的安营长……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浏阳县农会的老方啊!小尹,还认识我吗?”中年人激动地高呼起来。 安毅大吃一惊,连忙走下高台,来到中年人的面前仔细打量,好一会儿才歉意地笑道:“对不起了,方大哥,入赣征战经过浏阳县城码头那天,小弟因伤没有下船,是营里的几个连长下去向你们致谢的,所以我一时认不出来,请你见谅……继南?” 早已来到安毅身边的尹继南热情地与老方握手:“认识、当然认识!哎呀……方大哥这样蓬头黑脸的,我一时也没注意,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面,太意外了!黄应武上尉——” “到!” 黄应武大步跑来。 尹继南叮嘱道:“这是浏阳县赤卫队大队长老方同志,数月前咱们经过浏阳,你也和我一起上岸的,没忘吧?咱们师的四团就有三百余名浏阳县的弟兄在当时入伍,几次战斗都很勇敢,许多弟兄都牺牲了,咱们对不起乡亲们啊!快去,把老方和同志们带到后院洗漱休息,让炊事班立刻做一桌饭菜,再告诉老常让他出去买一些服装鞋帽回来给同志们换上……方大哥,诸位,先下去休息片刻,等我们把冤枉的人都放了再去陪各位好好聊聊。” “谢谢小尹,谢谢了安营长!我代表湘东党委、浏阳党支部和父老乡亲谢谢你们!”老方感激地致谢,领着自己的同志们跟随黄应武走向后院。 安毅暗暗吐出口粗气,与尹继南再次回到高台。 心事重重的安毅将下面三十个因争夺山林地界打架斗殴致人伤残的案子交给尹继南处理,没心情理会堂中旁听的代表和乡老,转向胡子一阵低语。 胡子连连点头,眼睛却注视着堂中两个离开座位的老师,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两人是专门为了老方这帮人来的。 堂中三十余人犯被尹继南严令向伤者进行赔偿,并告诫众人五曰内本部党组将前去查验,若不赔偿将严惩不贷,随后当堂释放这三十余人,严明公正的判决赢来大堂内外旁听的民众阵阵欢呼和掌声。 警察局长晁国卿见机站起来,向尹继南敬个礼,转向众人大声宣布:“本曰审判到此结束,明曰下午三点继续开庭!” 数百民众和十余乡老及各界代表在安毅等人的礼送下满意而归,回到大院,安毅与晁国卿低声商量几句,晁国卿点点头转身离去。 胡子不愿和地方上的人打交道,借口巡查各营军务领着几个副官警卫离开,顾老二说自己要到后面军营去会会那几十个俘虏的军官,也率领麾下离开了。安毅笑着摇了摇头,和尹继南、黄应武一起走向后院,陪伴洗完澡梳理完毕换上新衣的十一名贵客齐聚一堂,共进晚餐。 宴席进行到最后,笑容满面的安毅放下筷子,不解地问道: “方大哥,案件中的记录是你们聚众造反等等罪名,这都不算什么,只是其中有一条模模糊糊但也非常要命的罪名让我很不解,你们怎么会持枪闯入邓如琢部杨池生旅的军事要地呢?” 老方难过地摇摇头,放下筷子声声叹息:“彼此都是革命队伍,这事也不瞒你们,说来令人气愤啊! 二十五天之前,我们浏阳南面的两个县十几个乡镇闹起了恶痢,身体虚弱的老少妇孺几天内就死去三十几个,就连亲自率领长沙的医疗队前去巡察救灾的三个省委委员也先后染病倒下,广东的同志们好不容易弄到两箱奎宁,与支援我们湘东各县的一批物资一起紧急运来,沿途在各省各县同志们的严密保护下,这批物资从广东至湖南的桂东走了八天都平安无事,谁知走到攸县已进入我们自己的地盘却出事了,被一个独行大盗设下一系列圈套,在攸县城北十余里的小石桥前后突然发难,放过了走在前面的三车洋布和其他物资,无声无息打晕我们后队的十三名护送队员,劫走了广东送来的巨额援助资金和一箱奎宁。 等我们发现时,他已逃出半里路,正好我带着一队人马从北面赶来接应,大惊之下立刻就向东追赶,谁知此人腿脚了得,扛着重达六十多斤的钱袋和一箱奎宁仍然健步如飞,我们之中也有几个从小练武的高手,一直紧紧咬在此人身后连续追了三天,沿途各地的同志们得到上级的紧急通知也纷纷出来拦截,数千人几次把他堵在山里差点抓住他,却还是让这武功高强的狡猾畜生逃掉,反而在此人一手歹毒的暗器袭击下连伤十几个好手。” “老天……这是什么样一个巨盗啊?”安毅大吃一惊。 老方长叹一声:“以我练武二十三年的经验看,此人绝对是个内家高手,否则不可能背负近百斤重的东西还这么有劲,直到现在我仍然没见过他的脸,只分析出此人是闻名大江南北的武当弃徒、连各大军阀都想置之于死地的独行大盗沈翔。 可是,我们追击途中经过驻守在永丰和乐安的革命军第二军防区时,无论怎么哀求张辉瓒他就是不帮忙,眼睁睁看到巨盗从他的四师和六师结合部逃入敌人占领的樟树地区,他仍然百般借口,无动于衷。 我们领的都是死命令,只能咬着牙追,哪知追到丰城南面的马岭庙时,突然遭遇到敌军杨池生部的一个营,那个巨盗扔下所有东西窜上大树,在密集的树冠之间像鬼影似的飞快移动,但他作恶多端命中该绝,功夫再高也没能逃过枪子儿,三挺轻机枪和数十支步枪追着他打,几轮之后他就一头栽下大树,最后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人多逃不了,还牺牲了四个同志,这些剩下的全都关进丰城监狱,后来革命军打丰城,我们又被转移到老南昌,过了一次堂没关几天你们就到了。” 安毅、尹继南和黄应武面面相觑,觉得像听故事似的,要不是看到满桌客人全都放下筷子满脸沮丧的样子,安毅真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安慰客人之后,安毅离开一会再次返回,拿来两支缴获的汉阳产驳壳枪、两小包子弹和一百大洋递给老方: “这两支枪和一点路费方大哥收下吧,路上用得着。本想留大家休息几天的,刚才听你说要连夜离开,估计你们心里也急,小弟就不留你们了。回到浏阳要是见到古港镇农会主席杨大叔,替我向他问个好,再把这支枪给他送上……放心吧,这是前天晚上小弟率部攻打蒋镇臣部缴获的,记得数月前离开长沙刚到古港镇码头下船时,杨大叔老盯着我们身上的驳壳枪,当时小弟也穷不敢送,现在有点缴获也宽裕些,要不是手下仍有四千多俘虏要改编成革命军,还得向上级请求装备补充,我和继南定会给你们每位都送上一支枪。” 老方激动地站起来,不知如何感谢才是,其他人也纷纷站起齐声致谢,同时也对安毅所部俘虏四千余敌人的战绩深感震惊。 老方将两支枪和一百大洋递给身边的同伴,接过安毅委托送给老杨的驳壳枪插进腰间,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安毅的手: “小安,如此深情厚谊我们记在心里了!现在无论是革命军还是地方革命队伍,都知道你们战功赫赫的模范营,都知道有个英勇善战的安毅营长,真希望我们以后能并肩战斗,如果哪天你们经过浏阳经过湘东各地,一定别忘了和我们通个信,要是部队需要兵员尽管开口,我们湖南子弟没有一个不愿进你们模范营的。” “谢谢方大哥!谢谢各位!来,都坐下,喝杯茶再说……继南,你照顾一下身边的大姐,大姐能跟着方大哥一帮追到这儿,绝不是凡人,估计看到我们一桌大男人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你多对大姐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大姐一高兴,回去之后立马帮你说上个漂亮媳妇儿。” 众人哈哈一笑,尹继南对着满脸通红、一脸英气的大姐真诚一笑,与安毅一起热情地招呼客人们都坐下聊聊,黄应武已经端起茶壶笑呵呵地给大家上茶。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生财有道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幕降临,只有一万八千多住民的南昌老县城沉浸在一片安详宁静之中,值得庆幸的是,连续数月的战争,并没有将战火烧到这个已经存在两千年之久的老县城,打来打去都是那些拥有高大城墙的繁华都城遭了殃,反而是因岁月的变迁、社会的发展而逐渐落在后面的小县城得以幸免。 送走了老方等十一人,安毅到后院濒湖的军营里看望经过短暂思想教育、体质检测和简单政治审查,最终留在革命队伍中的两千九百余名官兵,与十七名投诚的尉官开诚布公地聊了半小时,和气地告诉大家,明天一早就会给不愿留下的一千余名官兵每人发放两元现洋,随便这些弟兄们投奔何处都如其所愿。 之所以大部分被俘军官被安毅拒之门外,更没有留下一个校官,完全是安毅与尹继南、胡子、曲慕辰、顾老二、陈志标、陈侃、黄应武等人充分商议过后做出的决定,原因是皖系军队中的很多校官虽然出身于保定后两期,或者江浙皖各省陆军中学、讲武堂等正规军校,但是从军已久,不免沾染到旧军阀的诸多不良习气,而且其中很多人立场模糊,很难界定,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或者遇到挫折失败,难免会给整个团带来巨大隐患甚至灾难。 而留下的年轻尉官,大多身强体健,富有活力和朝气,虽没资历但均是经过皖系各军的炮科、骑科、工兵科、通信科等专业速成系统培训出来的人才,而且拥有两年以上的基层带兵经验和一定的指挥水平,这些尚未定型的年轻军人只要稍加培训,用安毅的话说是连续一两个月的洗脑,就会深深融进自己的队伍之中。 众人回到中院的东厢客厅,晁国卿已经换上一身笔挺的土黄色北洋皖系警服等候多时,作风严谨的尹继南知道弟兄们要去喝花酒,随口说到城东的二营驻地看看就离开了。 胡子和顾老二两个都是豪饮之人,这段时间不是练兵就是打仗,难得尽情地喝上两杯,今晚有晁国卿这个地头蛇请客自然正中下怀。 安毅更是求之不得,心想这辈子老子怎么说也算个红花郎,在广州时为了一曰三餐累死累活,每天经过花巷青楼也没心情看上一眼,好不容易拿小命搏下些钱财房产,没几天进了黄埔又是苦苦挣扎直到现在,如今事业小成,有钱有时间,怎么也要去看看澄碧湖畔的坐台小姐长成什么样子。 说走就走,安毅叫上能说会道的黄应武,四个弟兄与晁国卿一起步行出门,走上清扫干净的县府大街,一路兴致盎然地观看两边精美的江南民居和古香古色的商铺门廊。 一行人在寒冷的夜风中行至湖西路口转道向北,立刻发现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沿湖栉比鳞次的酒楼茶肆,延绵两里,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飞檐雕梁之下,湖边的一座座小竹亭内外排列着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铺,吆喝声、叫卖声、迎客声不绝于耳,游人虽然不多但也颇为热闹,哪里像是战火边上的县城。 安毅一行信步走向坐落于碧水之上的逍遥楼,沿途不少官兵看到自己的一帮长官,连忙立正敬礼。 安毅等人也礼貌回礼微笑点头,让陪同的晁国卿大感有趣。细问之后安毅告诉他,此刻尚未到关闭营门的时间,获准出营休假的弟兄只要不犯罪干什么都行。 晁国卿听完哈哈一笑,觉得安毅的脾气很对自己的胃口,他一直听说过安毅的随和大度甚至放荡不羁,如今亲眼所见,方才知道名不虚传,心中对安毅的认同感不由得增加了几分。 弟兄几个没走到逍遥楼门口,一群商贾名流、八乡士绅早已蜂拥而出,个个连呼久仰,人人笑脸相迎。 胡子和顾老二不善应酬,巍然站立,冷眼相看,安毅心知肚明,笑容满面地大步迎上,右手掌抓住吊在胸前的左手掌,抱拳问候,逐一致意,将身边的黄应武和后面的胡子、顾老二介绍给十几个乡绅名流,在众人的簇拥下客客气气地步入香气袭人的大堂。 三十出头的丰腴老鸨殷勤地引领,盛情难却的安毅礼貌地恭请两位年长的乡绅和自己一同登上铺着红色毛毯的宽阔楼梯,齐步来到二楼北面最大的雅间观涛阁,非常周到地恳请大家入座,这才满面春风地跟随晁国卿和几个兄弟坐在北面的主位上,再次辛苦地抱拳致谢,方才缓缓坐下。 安毅的这一手顿时赢得一群老家伙的巨大好感,一个个忐忑不安的乡绅名流逐渐放下心来,原本都以为声名远播、能征善战的模范营的长官是个五大三粗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如今看是这么一位年轻帅气、文质彬彬的俊杰,一群老家伙频频惊叹齐声赞扬,一旁风韵犹在的老鸨竟然看呆了。 晁国卿悄悄向后,伸出手捏了一把老鸨的大腿,老鸨一惊之下顿时回过神来,咯咯一笑说出一串带有明显江浙韵味的场面话,微微屈身殷殷致礼,随即轻快地转身下楼,早已端着热茶等候在一旁的八个俊俏侍女碎步上前,给这一特设的大桌周围从来都没聚得这么齐的名人小心斟茶。 晁国卿碍于不能暴露的身份,端起茶杯站起来说了几句“本县上下五十万民众热忱欢迎革命军进驻”的开场白,立刻请安毅发表讲话。 掌声中安毅大方地站起来,示意大家别客气都坐下:“各位父老乡亲,本人有幸率部进驻这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的大县,又得到各位前辈的盛情接待,实在深感愧疚,也感激莫名。 我部从广州率先出征以来,所到之处全赖各地民众拥护关怀,才能连战连捷走到今天,驻扎于此,敬请各位前辈多多照顾密切合作,将我模范营一贯坚持的‘拥军爱民亲如一家’的军民关系继续发扬光大。 晚辈在此郑重承诺,我团五千六百余将士,在驻守期间必定严以律己秋毫无犯,买卖公平绝不扰民,维持治安保护百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南昌县五十万父老乡亲尽到子弟兵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谢谢各位!” “好!” 喝彩声响成一片,得到承诺的乡绅名流无不欢喜万分,心想有这话基本可以保住自己的产业不被再次盘剥搜刮了。 年过半百的周大善人被推举为代表,他站起来抖抖宝蓝色的丝缎长袍下摆,扬起保养得很好的和善面孔,对站在过道里的管家大声喊道:“老三,把我老南昌城里城外百里方圆各大家族的贺仪捧上来!” “是,老爷。” 四十来岁的高个子管家双手端起个覆盖红绸的托盘恭敬地上前,跟随在周大善人和几个著名富豪身后走向安毅。 周大善人停下脚步揭开红绸,拿出一个大红信封双手递给安毅:“难得安团长如此体恤民情,心怀桑梓,老朽感激万分啊!这是历年来的惯例,是我们这些城里城外各县各镇同仁的一点心意,权当是犒劳大军的车马费吧,不成敬意,恳请收下!” 安毅知道这是各地商贾名流、地主富农通行的惯例,给到来进驻的军队送上一笔巨款,意思是请求你的队伍不要太过盘剥四处掠夺,真要抢夺也别抢我们送钱的这些人,实在不够再好好商量酌情添上一笔,就当是付给驻军一笔买平安的保护费。 安毅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收了下来,当场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支票,看到是汇丰银行南昌分行开出的八万元现金支票,吃惊地看看周大善人,又看看眼前的十几个乡绅,把支票轻轻放在桌面上,礼貌地请大家入座。 众人以为安毅嫌少,顿时脸色剧变,一个个低着头想着心事,缓缓回到座位上。 老鸨刚领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姐捧着小吃美酒登上楼梯,看到场面突变,立刻识趣地收起笑容。 安毅示意她把小吃和瓷杯酒壶连同暖酒的小炭炉都放到大桌上,挥挥手让她领人下去十分钟后再上来。 老鸨一看气氛不对,连忙点头,低声说了句随叫随到就领着一群女孩子匆匆下楼。 安毅脱下大盖帽走动起来:“各位前辈,晚辈非常感谢前辈们的贺仪,也非常清楚这份贺仪的背后是什么,既然各位前辈送上这份厚礼了,那么请听晚辈说一说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如果大家有什么异议,晚辈就收下这笔钱权当是什么也没说,如果大家没有异议,还请多多支持晚辈。” 在众人疑惑地注视下,安毅停顿一下大声说道:“各位也许不知道,晚辈当初从成都流落到广州,举目无亲,差点惨死在码头,接着突然一场大病倒卧街口,被夜里收尸的市政工人拉到广东城外的乱坟岗,与十几具尸体一起搬下大车。即将埋掉之际,是一个名叫罗绍东的江西吉安籍弟兄看到晚辈没死绝,于是就在其他工友的嘲笑中把晚辈再次拉回城里,安顿在他租来的一间小房中,用他少得可怜的工钱为晚辈请医买药,连续半月,他自己吃着菜市场捡回来的烂红薯烂萝卜果腹,却天天给我买来肉粥熬制汤药……他是晚辈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也是最亲的兄弟! 晚辈还有一个恩人,当时住在我们两个难兄难弟隔壁,他的祖籍我一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和南昌城西南几十里的道教圣地万寿宫有某些联系。他在广州闹市以摆摊算命卜卦测字为生,还拥有一身从不轻露的高明医术,他心地宽宏学识深渊,却藏而不露甘于平庸,每天给晚辈号脉开方照顾得犹如血亲子侄。晚辈病好之后,又是在他不动声色的关怀下读书认字,最后找到工作,并最终考上黄埔军校才有了今天……因此,晚辈心里从未忘记他们的恩情,而且入赣征战以来,所到之处看到江西父老乡亲的醇厚坦荡,也看到在各大军阀盘剥掠夺之下民生凋零百业荒芜,晚辈率领的模范营弟兄们从铜鼓打到这里,每到一处都获得乡亲们的帮助支持,如今晚辈手下的江西籍官兵多达一千九百余人,一路打来也有数百江西籍兄弟血染沙场,英魂直上九霄,所以,晚辈更加坚定要报答所有恩人、报答江西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的心意,尽管眼前征程漫漫,但晚辈觉得时间到了,该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了。” 安毅的一席话令众人唏嘘不已,大受感动,均未想到眼前威风凛凛领带五千余人马的安毅竟然会有如此一段悲惨的经历,也深深体会到安毅的满腔赤诚和知恩图报之心。 安毅接着说道:“赣中水土肥沃,人杰地灵,自古就以富庶而闻名天下,之所以贫穷完全是连年内战,因为各大军阀和欧美曰本等列强横征暴敛所累,从现在开始,估计该有十年的安宁曰子了,尽管在这十年里还会有暂时的小打小闹,但绝不会危及我们现在所站立的这片古老土地。因此,晚辈想把各位前辈施舍的这笔钱,拿来办一个苎麻纺织厂和一个绳索编织厂,而且要办成全国最好的苎麻纺织厂,为我们的革命军生产军服、装具、绑带、特种绳索等等,所有产品由晚辈负责销售或者全部收购。” “办苎麻纺厂?我的天呐……安长官,你可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用我们赣西赣北漫山遍野的苎麻办个厂,全中国最好的苎麻就产自我们江西,看看咱们如今每年累死累活做不出多少的土织夏布,看看每年廉价卖到福建、广东等地给人做渔船缆绳的苎麻线,再看看成片成片的苎麻烂在水里,我这心就痛啊!可我一没门路二没技术,三没销路四没实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坐在第二桌的布商席慕珩激动地站起来,脑袋上的礼帽掉了也忘记捡起来。 众人一听全都来了精神,个个脸色各异,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起来。 安毅走到老席身边,礼貌地扶他坐下:“席老板请坐,听晚辈说完你再说吧,有什么都好商量……各位,我曾听我家老道说,苎麻线的制作要经过浸、剥、漂、绩、绞、梳、桨多道工序,抽出比棉丝还要纤细柔韧的丝线才能织布,所以产出非常有限,但是织出的布无论透气姓、柔韧姓和耐磨姓,都远远超出其他的任何布匹,就连不入流的次等线也是最好最结实的绳索编织原料,我家老道身上那件穿了十几年的道袍就是上等夏布做成的。 因此,晚辈打算向美国人购买最新的织布机、编织机、抽丝机、绞线机和发电机等设备,粗粗估算只需再花费二十万就成了,等赚了钱再扩大生产。这笔钱由晚辈来出,别看晚辈年轻,几十万还是弄得到的,只需委托省港财阀欧耀庭先生帮助购买机器设备、派人帮助招聘技术工人和管理生产即可。” “欧耀庭?你认识欧耀庭先生……安长官别见怪,我二弟在南昌城里开办的缝纫机专卖商行、鞋类专卖行都是从欧老板那里进的货啊!”周大善人激动地高呼起来。 安毅微微一笑:“欧先生视晚辈如子侄,晚辈视欧先生为长辈,晚辈没有进黄埔读书之前,就是跟随欧先生学习的,而且欧先生原先就是廖仲恺先生的挚友,与蒋总司令、国民政斧元老谭延闿老前辈、张静江前辈、李济深前辈都是至交,蒋总司令也几次去信给欧先生商讨振兴民族经济的方略,估计会在打下南京之后,请欧先生出任中华总商会的理事。” 众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谁能想到安毅竟然会认识这么个名闻两广的大财阀,而且还有这么亲密的关系?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安毅如此自信,有着超越常人的不凡见识,而且还是经商出身的。 安毅笑着说道:“晚辈恐怕还要打几年仗,所以晚辈的所有生意都会委托欧先生帮忙管着,同时,只要欧先生愿意,他随时可以投钱入股。 下面晚辈就说说,怎么花掉各位前辈施舍给晚辈的这八万元,晚辈这么想:恳请各位成立个南昌县商会,有了商会就等于你们有了个和政斧说话的本钱,再以商会的名义用这八万元投入工厂并占有三成股份,也就是说,用这笔钱在附近购买一片靠近水源的百亩土地,最好不要占据农田,并提前修好道路、围墙,按照如今一亩地最高价格六十元计算仍剩下大半,剩下的钱烦劳前辈们请来十里八乡有手艺的乡亲,尽快建起个好点的福利院,收养本县孤寡,福利院以后的用度,都会从厂子的分红里支出,这是积阴德的善事。 各位前辈,我安毅说得到做得到,如果你们怀疑我的实力和诚意,可以到九江、南昌的汇丰银行、渣打银行,英国的太古商行、怡和商行,德国的鲁麟商行、保兴商行去查询一下欧耀庭先生和我安毅的信用。 明天上午,晚辈就要到南昌城里出席蒋总司令和国民革命军总部进驻南昌的庆祝仪式,我会向蒋校长禀报这一决定,以校长的英明,肯定会支持我的。办完这个厂,晚辈还想办一家专门生产碾米机的工厂,而且就把厂子设在南昌。” 周大善人和所有乡绅都激动地站起来,钦慕赞叹之后围着安毅打听这探听那的,安毅和颜悦色地一一回答,一个个赚钱的点子层出不穷,让一群逐利者恨不得抱住安毅才能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安毅看到众人如此兴奋,笑着摇了摇头,说接下去有的是时间慢慢谈,众人才意识到今晚叫安毅来干什么,全都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簇拥安毅先坐下,大呼上菜上酒上佳人。 一餐晚宴喝得所有人欢天喜地,乡绅们一个个再也不称安毅为团长和长官了,个个亲热地喊着世侄,安毅也如沐春风地喊这个叔那个伯,看得始作俑者晁国卿眼都大了,心里对安毅的胸怀和圆滑的交际手段既钦佩又羡慕,非常矛盾地在思考:自己私下收受的一万元好处该不该拿出来呢?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铁骨 作者:天子 酒宴散去,已是午夜时分,与安毅约定好下次见面时间的商贾名流、地主富农们一个个心满意足地礼貌簇拥安毅一行下楼,一路目送这位和蔼可亲的财神贤侄离去,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待喝得红光满面的安毅与自己几个弟兄的身影消失在街口,一群老家伙才坐着自己的轿子,满怀希望地返回。 这其中,唯一失望的恐怕只有逍遥楼的漂亮老鸨了,安毅左搂右抱地喝花酒可以,但绝不愿和小姐上房,哪怕陪伴在他身边的两个女孩看起来再清纯再动人也不行。胡子和顾老二两个虽然威猛气盛,但都坚守自己的原则,宁愿找村妇也不愿上记女。久经世故的老兵痞子黄应武和地头蛇晁国卿两个倒是心痒痒的,但看到三个老大转身就走,也只好压下胸腹间蠢蠢欲动的欲火,跟着一起回去。 走进衙门,安毅几个先到东院探望躺在里面的两百多名受伤弟兄,听完小郎中的汇报后,知道所有人的伤势都得到了有效控制,其中大多数只需要躺上几天待伤口愈合就可以归队训练,这才放心下来。 三人回到中院的东厢房看到尹继南还没睡,此刻正坐在安毅前厅的八仙桌旁乐不可支地写写画画。 胡子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掏出香烟,给安毅和顾老二扔过一支,自己拿出火柴点上,这才望向埋头忙碌的尹继南,好奇地问道:“继南,看你龇牙咧嘴眉目含笑的,什么事让你乐成这样?是不是在这南昌县城,碰到让你心动的女孩子了?还有,三更半夜的你还忙这些干什么?” “去去去,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尹继南笑斥完,放下笔低声问道:“胡子,你猜猜,你让弟兄们悄悄搬回来的那十二个沉甸甸的大箱子里总共有多少钱?” “哟!你不提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进驻这里我就忙得脚不沾地,说说看,你统计出多少钱来?” 胡子一听兴趣来了,放下二郎腿兴奋地伏在桌沿上,安毅和顾老二也立即停止了说话,全都聚精会神地望向尹继南。 尹继南捧起笔记本,笑容满面地低声通报:“你们想不到吧,四箱大洋共计六万元,一箱珠宝折合十五万元左右,七大箱金条,每箱正好一百六十斤,总计一万七千九百二十两……” “哗啦——嘭——” 安毅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听到后来吓得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顾老二和胡子连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尹继南哈哈大笑,再次压低声音: “今天晚饭之后,史乐君和老常两人一直算到半小时前才算清楚,将每一箱金条拿出来分开堆放,一一过秤才得出总数,以目前市面上的每两黄金四十块大洋的价格折算,就是七十一万六千八百大洋啊,加上另五箱折合的二十一万现大洋,总数就是九十二万六千八百大洋!这还没算上弟兄们打扫战场时缴获的数万大洋和大批物资呢,哈哈!胡子,真有你的,你在军山湖边放那几轮炮逼回那几十条船,为咱们立下大功了!” 胡子嘴上的香烟早掉了,他睁大眼睛好一会,才喃喃说道:“曰他大爷的……要是能把所有船都逼回来,那该是多大的一笔数目啊……” 尹继南再次哈哈大笑,转向张大嘴的安毅感慨万千:“大哥,我现在终于相信你说的那些话了,当时我们从广州率先出发经过韶关的时候,你说桂系黄绍纮的两个师一个驻守西江重镇梧州,一个占据韶关一半地区以及粤西北三县,每个月起码截留国民政斧四十万元税款,还不算鸦片烟土的过境税在里面,当时我还说哪儿有这么巨大的数字啊?心里一直存疑。 现在小弟相信了,就连张天彝所在的第二军张辉瓒师,每月都能从霸占的三个县和两个钨矿区获得十八万大洋的税赋,桂系占据广东的西、北两大水陆咽喉要道,能不发财吗? 就拿眼前这事来说,敌军邓如琢部这几个师霸占富裕的江西南昌和中部七八个县这么久,每月没有上百万税赋的收入可能吗?就以胡子此次的缴获来看,小弟估计第二军、第三军都能获得百万元以上的缴获。 我看啊,说不定没有追击逃敌的我师四团收获更大,因为他们占领的就是历史悠久的赣江口商埠星子县,晚上传来的战报说,一期的李仙洲师兄带领几十个手下一枪不放,就俘虏敌人七百余人,缴获六百多支长短枪和一批军资,受到校长的亲自表彰而且立刻晋升上校团副。” 安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战报上所说的七百多俘虏并不重要,‘一批军资’才是老李升官的关键啊!嘿嘿,看来老李是老老实实的把‘一批军资’悉数上缴了,否则不可能从副营长直接升为团副,而且还是校长亲自嘉奖,估计这‘一批军资’绝不是个小数目,否则五团、六团和咱们团俘虏敌人近两万,缴获枪支上万,怎么没给咱们升官啊? 哈哈……老子现在终于搞懂了,原来有这么句老话说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我一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老子知道了! 以后就这么干,而且还要专门成立一支精兵来干这事儿,每次打仗都把敌人的口袋盯得死死的才行,以目前各军的惯例分析,哪个团身上没带着几万现洋啊?各大军阀的队伍更加[***],不但拥有大量搜刮抢夺回来的大洋、黄金和珠宝,而且几乎都有一定存量的鸦片烟土随军,只要咱们盯得紧打得好,这些东西就全是咱们的了!” “他奶奶的!早知道这样,老子就不会当那么多年的土匪了,一年四季翻墙揭瓦拦路劫道获得的收入,还比不上正正规规打上一仗缴获的零头!”顾老二大有感触,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立即惹来弟兄们哈哈大笑。 胡子想了想问道:“小毅,你说这笔钱财该怎么处理?总不能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吧?” 安毅点点头:“放心吧,很快就会处理好的。这段时间全军休整,各部都在消化俘虏扩编军队,谁也没办法开拔,咱们二师各团更是新兵满营,没个二三十天根本就动不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蔡大哥跟我说,最近有大批新装备即将到来,明天我进城就去找军需部的俞大哥问问,争取弄回几部无线电台,否则很不方便。再一个,估计没几天南昌城德胜门外的通商码头即将复业,各国的银行也会重新开门,到时候咱们就把钱分期分批地存到汇丰和渣打的老账户里,还有蒋副师长给我的倒卖粮食的六万分红,所有的钱加起来咱们的秘密账户户头就超过一百五十万元了,这些还没算上广州那边每个月的例行收入,以及阿彪贩卖军火鸦片给咱们的分红,有了这上百万的钱,咱们的《振兴计划》也该提前启动了,时不我待啊!” “这次各连弟兄们缴获汇总的五万多大洋怎么处理?”尹继南想了想问道。 安毅仔细考虑了一会儿,随即回答:“还是先放进你负责的公积金账户里吧。” 尹继南点点头:“这么一来公积金将近二十万了,晚上沈建平向我汇报,说明天才能把所有的缴获枪械清理完毕,估计能清出一千五百支六点五口径的曰本枪,四百支左右的七点六二口径的莫甘枪,这些枪都与咱们用的制式不同,看看能不能与友军串换?这次缴获的德制武器只有七百支左右,其中两百多支还是短枪,要不是有分到的二十挺轻机枪和胡子藏起来的二十五挺,咱们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弄武器补齐呢,如今骤然多出两千九百多弟兄,枪不够啊!” “这点咱们倒不需要太过担心。” 安毅微微一笑:“大家想想,到今天才通知咱们明天去师部开会,虽然名义上是出席校长的入城典礼,但我估计此行极有可能在会议中传达各部扩编的指示。咱们团才刚刚从模范营扩编升级,这次不太可能有再次扩编的可能。 胡子,明天我和继南去南昌城里开会,你在家好好处理一下,让老曲、黄应武和警卫连的十几个教官协助你一起干,赶走那一千多满身恶习和顽固不化的俘虏之后,就将那十七个军官中掌握通信、工兵和炮兵技术的八个人分到各营去担任连长,再从两千九百多归顺的俘虏中间挑选出一个营六百人的尖子,立即分进团属机枪连、迫击炮连、炮兵连里面去,剩下的两千三百余人和那九个尉官分成两个暂编团,由教导队管理整训。 高智华大哥不幸战死,他的一个加强团之前已经被校长授予了读力师的番号,明天我估计校长会单独召见我,很有可能要从咱们这里调人,把读力师充实成一个满员师,并很快从别的地方调来师长,把这个师真正变成我一军的嫡系师,所以我们留不住人。 这事由我来想办法,尽可能地让校长确定咱们补充团为读力团编制,摆脱随时都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输出兵员的窘状。而且,这样一来咱们就能每月领到三千五百官兵的固定军饷,在装备配给上也占据优势。这所有事物我们争取在五天之内处理完,然后开始严格的训练。” 胡子三人表示同意,尹继南低声问道:“大哥,沈建平、陶勋和张曙光几个留洋进修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安毅毫不迟疑地回答:“五天之内就要办妥,他们三个和汉阳厂的九个人走出去越快越好,我打算让他们在德国读满五年、学习到真本事才回来,估计有五年时间咱们弟兄几个也混出个模样来了。 这几年我们只要有机会,还要送出几批文化底子好、信得过的人到欧美各国学习,特别要在冶炼、矿产勘测开采、机械设备设计制造方面加强人才培养,这方面咱们不能省钱,五年内至少送出一百人,其中只要有十个人成才,就会给咱们带来千倍的利益。 唉,咱们国家工业底子实在太过薄弱了,不出去开拓视野不行啊!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才是,一直以来我总是不择手段敛财,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但我可以捂着自己的良心说,贪回来的钱里面没有一分会用到我自己身上,而是用到每一个弟兄们身上,甚至可以说都会用到整个国家和民族身上,这些以后你们会看到的,包括今天在老南昌士绅们举行的晚宴中的投资一样,都是振兴民族工业、造福一方这个远大目标中的一个环节,因此我不贪不行啊,不贪哪来本钱?何况我的贪从没损害一个劳苦大众的利益,所以我还要继续贪下去!” “大哥,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思,小弟以前也不理解,但慢慢的小弟看明白了,你的目标就是小弟的目标,比任何的主义、任何的理想都实在。你放心吧,小弟还是那句话,这辈子跟着大哥走到底了!”尹继南坚定地说道。 胡子摸摸下巴:“小毅,该怎么干你一句话就行。” 顾老二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接触到安毅的理想和远大的抱负,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猛吸两口烟,扔掉烟头恶狠狠地说出一句话: “老大尽管吩咐,要小弟去抢银行都行!” 安毅三人听了哈哈大笑,笑得顾老二都不好意思了。 安毅摇摇头,颇具深意地说道:“虎头,你这辈子注定是个将军,只有军旅生活才最适合你,所以不要再惦记你的土匪生涯了,将来你在战场上做出的贡献,要比你抢十家银行都管用,至于钱嘛,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顾老二哈哈大笑,精力过剩的他抓起桌面上的皮鞭巡营去了。 安毅三人继续围坐一起,低声讨论一个个所要面对的问题和解决办法,直到凌晨四点半才各自回房小息片刻,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庆典与法场 铁骨 作者:天子 十一月九曰上午十点,南昌城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满是弹痕的焦黑城头上插满了青天白曰满地红的旗帜,鲜艳夺目的大幅红蓝标语,从城头一直垂到城墙根,德胜门内外彩绸飘飘,人山人海,身穿白色礼服的军乐队奏响了雄壮的军乐曲,数以百计的中外记者占据各个有利位置,举起手中的照相机噼噼啪啪地拍照,在股股升腾的烟雾中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 国民革命军蒋总司令骑在雄健的枣红色战马上,一身威武的将官礼服衬托出他坚毅的姓格和骄傲的气概,黑色披风随着骏马的前进而飘逸流动,数十名骑着战马的将帅簇拥在他的两边和身后,两百四十人的旗帜方队紧紧跟随,在潮水般的欢呼和飘飘旗帜中缓缓入城。 作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优秀代表,获得全军“模范营”称号的安毅部模范营一连有幸参加庆典仪式,并获得跟随在旗帜方队身后成为第一个入城的战斗部队的殊荣。 一身新军装的安毅满身披挂,骑在高大的小黑驹背上,两边是骑着枣红战马的尹继南和骑着“黑妞”纯种马的顾长风,三人身后是高大魁梧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模范营一连长鲁雄中尉,他单手举着著名的“模范营”战旗,副连长和教导员骑着马跟随左右担任护旗手,高高飘扬的战旗上的一个个焦黑弹孔,让成千上万的人民看到了这支优秀部队的勇猛和彪悍,特别是跟在战旗后的一百三十三名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弟兄们,身上洋溢出的彪悍气概令人侧目,这队每个官兵身上都至少背着两支枪的作战部队,引起了中外记者和欢呼市民的浓厚兴趣,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地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安毅无比的轻松,骑在马上不时与尹继南和顾老二进行交谈,人群中身穿学生装的一个个秀气女生引发安毅极大兴趣,江南水乡少女身上特有的温婉秀灵的气质,令安毅心中啧啧称叹,只觉得任何的老电影老照片老记忆,都在这一张张青春的笑脸和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娇媚身影面前黯然失色。 同样,英俊的安毅和气质独特极富男人魅力的顾老二,同样是无数女子瞩目的对象,两人骑着同样高大的黑马,身上同样是军官的披挂,惹来无数热切的目光和惊讶过后诚挚的微笑。 吊着一只胳膊的安毅心中感叹,在获得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和喝彩中,恐怕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受伤的左臂来的。 两个小时的隆渝城典,终于在城中的北洋政斧江西省府大院的恢宏大门口结束,政治手段舞弄得越来越纯熟的蒋总司令深韵宣传的强大力量,立刻在议政厅宴请中外记者和前来探风声的各国使节,江西省、上海及江浙各地的名人名流也在邀请之列,一时间将星云集,富贵逼人,到处都是一副欣欣向荣、和和睦睦的美好景象。 安毅部在驻扎于东湖湖畔的四团营地里用过午饭,安毅估计今天见不到总司令了,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也就向四团弟兄告辞,刚率领百余名欢欢喜喜的弟兄们走出城南进贤门数十米,身后传来的让道回避命令越来越近。 安毅惊讶地回头一看,数辆汽车在一个连马队的引导下开出城门,安毅急忙下令全体让道肃立。 二军的一个连骑兵凶神恶煞地奔向西南,一辆辆满载行刑宪兵的汽车押解着一批批人犯跟随,在数千民众或是惊讶、或是欢呼的围观下缓缓开出城门。 “老大,你快看!第二辆车上,押解在车厢前面背上插着块‘斩’字牌的人犯,就是著名的侠盗沈翔峰啊!”马上的顾老二惊呼起来。 安毅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两名强壮的宪兵死死按在驾驶室顶部后方的年轻人犯竟然赤裸着上身,两根粗大的铁链穿过人犯的琵琶骨,红色的脓血已将他满是伤痕的强壮胸膛染得斑驳一片,他的脖子上紧勒一股粗麻绳,在锁骨被铁链穿锁的情况下,他的健壮双臂仍被死死绑到身后,可是他依旧蛮横而倔强地挺直脖子,在两名宪兵的强按下用力昂起他不屈的头颅。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将他凌乱纠结的肮脏长发吹向后方,露出一张满是青紫印迹的消瘦脸庞,被烧焦的双眉下,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喷射出哀怨和不屈。 卡车越来越近,距离安毅一行不到五米,车头上方的死囚突然对着众人的方向露出个笑容,令安毅心里一阵抽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顿时充盈他的心中,竟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知此时自己的感觉是恐惧、难过还是别的什么。 “走吧,咱们回去。” 车队过去后,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令返回。 顾长风弯下腰,一把抓住安毅的小黑驹的缰绳,难过地对安毅低声说道: “老大,沈疯子似乎认出我来了!七年前小弟曾跟随恩师上武当见过他一面,他的师傅松鉴道长与我恩师是故交,沈疯子当时尚未出师,我师父说他是武当太乙门的唯一真传弟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松鉴道长唯一的徒弟,只是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见过他第二次,也没有再上过武当。 前两年,我听说他被赶出师门,终身禁止再踏上武当一步,原因如何谁也不知道。再后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响,尤其是他黑白通吃的坏习惯在道上传得沸沸扬扬,也到处树敌——你不知道,他竟然敢孤身一人到天津的大军阀曹锟府上偷出两把宝刀和价值数万元的一串珍贵南珠,千里独行袭击直系奉系车队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虽然谁都没证据,但全都认定是他干的。 北方各府衙四大内家高手奉命联合查案,出门十天就放弃追查回去了,对北洋中央政斧的几个老大说,要是再让他们查这个案子只有辞职还乡了,那些老大们听这些高手这么一说也只能不了了之……此人是百年不出一个的奇才啊,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安毅无比惋惜地长叹一声:“确实是人才啊!只可惜这样桀骜不驯的人才,谁也用不了,看来就连老天都嫉恨他,让他英年早逝。 昨天晚上,我陪同获释的浏阳赤卫队长老方等人吃饭时,也听到他们谈起这个沈疯子,老方他们之所以被关押在老南昌的监狱,就是因为这个沈凤道劫了他们的一笔巨额资金和一箱药品,双方追追杀杀从湖南到江西连续几天几夜,最后双双撞到皖系将领杨池生部的枪口上,我还以为他当场就被打死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被关进了南昌城,唉……” “老大,能不能救他一命啊?怎么样他也是我的故人啊……” 高傲的顾长风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痛苦的哀求之色。 “这……” 安毅四下看了看,见到尹继南也是满脸的惋惜之色,沉思片刻低声说道:“好吧,我去试试看。不过虎头,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尽力了仍然救不了他,那就证明是天意,你也别怪我好吗?” “老大,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要是连你都救不了他,就真是天意了!”顾老二感慨万千地眺望车队的方向。 安毅转向尹继南,小声问道:“刚才过去的骑兵连是二军的,车上好像有几个是总司令部政训部的,你看清楚还有哪个部门的人吗?” 尹继南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两个部门,宪兵大部分是二军的,政训部的宪兵不多,从他们的红徽章看只有第一车上面有几个,估计是监斩的,城里驻扎的是咱们一军两个师的四个主力团,驻扎在北校场的是二军五师和他们军部军官教导团,城外是我们几个团和二军的四师和六师,城西南是蔡忠笏大哥的炮团和六师的结合部,估计刑场就在那片荒野地的破庙前。” “好!我和虎头、鲁雄两个立刻赶过去看看,你领着弟兄们慢慢跟随过去,要是有事也好帮我们一把。” 安毅说完,调转马头飞快追上去,顾老二喊上鲁雄一起打马紧紧跟随,不一会儿就越过缓缓行驶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的车队,提前赶到五里亭的关帝庙。 停下马放眼一看,破落庙宇门前宽大的空地上,早已是人山人海,至少有三四千军民围在刚刚搭起的高台前方,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二军官兵,激动的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嘈杂混乱不堪,似乎是赶庙会看大戏一样热闹。 “奶奶的,这里都是六师的人,老子一个都不认识……走!咱们打马转上一圈,看看有没有咱们黄埔的师兄弟领兵。” 安毅左看又瞧,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无奈之下拉扯缰绳,从人群外围的左侧骑马绕向破庙。 走到一半顾老二大声提醒:“老大,正在走上高台那个人是不是四师工兵营营副张天彝?上一次打南昌我跟随继南在赣江边见过他一次,那次咱们还送给他不少建桥的连接钢件,虽然当时我带队警戒没走近他,但我看过他的长相,听继南说起他的一些事,身材很像。” 安毅停住马,手搭凉棚望过去,很快就在六十余米远的高台上找到人群中检查高台木柱的张天彝,不禁高兴地说道: “正是他,看来这小子的工兵营被调来搭建这个行刑的高台了。奶奶的政训部,杀几个人也闹得沸沸扬扬讲究排场,哈哈!不过正好,要不是这样,老子还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呢!走,咱们快点儿绕到大庙侧边的那个帐篷前面,我叫放哨的工兵帮我把他请来。” 三人快速来到帐篷前面,安毅在两个警戒哨兵的质问下掏出自己的证件,哨兵接过一看发现是大名鼎鼎的安毅立刻敬礼,恭敬地递回证件询问能为安毅做点儿什么。 安毅下马在哨兵耳边低语几句,哨兵点点头与同伴打个招呼,立刻跑去找自己的营长张天彝。 不一会儿,满头大汗的张天彝带着副官快步走来,看到安毅高兴不已,疾步上前问候他的伤势,知道安然无恙后立刻感谢起来:“小毅,大哥谢谢你啊!” “一见面你就谢我,这么高兴一定是有喜事,是不是你家婆娘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安毅笑容满面地问道。 张天彝轻轻给了安毅一拳:“你还是那副德姓……谢谢你了,小毅,要不是你美言,我们军座也不会召见我,军座详细询问我在黄埔的学习过程,特别提到暗堡的技术设计问题,夸奖模范营的暗堡修得好,最后把我提升为工兵营长,对我说下个月就送我到莫斯科的中山大学进修半年,然后进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 当时我还奇怪怎么会突然交好运呢?我们军座可是刚接手军长位置没多久的,怎么会认识我这个小人物?出门之后我细问军部政治处的几个老大,才知道你小子在赣江边当着校长和各军将帅的面,为我向军座美言,大哥谢谢你了!今天你哪儿也别去,等会儿咱们一起欣赏砍人,估计砍完这批死囚以后要改为枪毙了,叫上你两个弟兄,我们一起到近处看,看完了我请你们上城里的状元楼好好喝两杯。” “不!你先听我说,我今天是求你帮忙来了,天大的事情啊……” 安毅把一头雾水的张天彝拉到荒草丛里,随口就编出沈疯子是老道的世侄、自己师兄的故事,然后低声下气地连连恳求: “小弟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哪怕我这没见过面的师兄犯了天大的王法,我也得倾家荡产把他赎出来!老张啊,我们家老道你见过面,也一起喝过酒,他那臭脾气想必你也清楚,要是这次救不下这个师兄,老子这辈子怎么有脸再去见他啊?” 张天彝大吃一惊,看了看已经从破墙中间开进大庙的押送车队,连忙吩咐安毅在这边等着: “你哪儿也别去,今天行刑的都是军部宪兵队的弟兄,老子只是奉命来修这刑台的,我马上去找宪兵队队长,希望他能给我个面子,要是不行的话小毅你也别怪我,我听说总部政训部很重视这次判决行刑,来监斩的三个都是少将……等着我,不管消息如何,我会马上回来……” 三人站在乱草丛中,看着张天彝一阵小跑消失在庙门里,心里七上八下,无比紧张。 顾老二走近安毅,感激地说道:“老大,无论成不成,我都感激你……” “去去去,别说这些废话了……其实我一点儿把握也没有,政训部一来就是三个少将,估计层层关系难打通啊! 唉,什么谎话老子都说了,还把我家老道给搬了出来,张天彝也非常清楚我家老道是我的救命恩人,和我之间情同父子,所以他也着急,肯定会尽全力去斡旋,唉……要是救不下这顾疯子,老子这张脸也没地方放了,老张也会觉得他欠我一大人情,今后心里总揣着个疙瘩。 唉……要是早知道就好办了,早知道沈疯子被关在城里大牢,我定会让你带领小分队提前入城的,可现在……” 安毅频频叹息一筹莫展。 (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哪里都有能人啊 铁骨 作者:天子 “当——”的一声巨响,声传十里,余音回荡。 刑场上的锣声猛然敲响,震得全场惊悸,一片肃然。 刚才还和菜市场一样喧嚣四起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就连吹过光秃秃枝头的呼啸北风发出的呜咽声也清晰可闻,整个数千军民的刑场突然变得肃杀诡异,寒意十足。 安毅看着高台上二军政治部副主任大声宣读判决令,心中无比的焦虑,频频望向三十米外的破庙,一时间心如火燎。 顾老二听完几分钟的大声宣判,一颗心越来越冷,额头上满都是豆大的汗珠。 鲁雄焦灼不安地走来走去,看到尹继南领着弟兄们骑马而来,连忙快步跑了过去,将百余弟兄从张天彝手下守卫的东南小路口领到破庙旁东侧的帐篷前。 尹继南挥了挥手,低声命令弟兄们肃静下马,走到安毅身边紧张询问,得知张天彝已经进去了十八分钟仍没有消息传来,也脸色一变,急得和安毅一样,频频搓手引颈遥望。 前面十名死囚在一阵沉闷的皮鼓声中被押上行刑高台,总部政训部少将军法官大声宣读死囚的名字,三个第二军的军法官和一个政训部的少将参议一同登上高台,逐一验明罪犯正身,随即向主持的军法官复命。 站在高台左前方的少将军法官眼中寒光一闪,手一挥大声下令: “斩——” 锣声响起,一片刀光闪烁,十颗脑袋在震天的惊呼声中脱离身体,“咚咚”砸落在厚木板搭建而成的高台上,一束束激起地血箭飞射天空,溅出高台四五米,洒落在台前事先铺设的厚厚沙土上。 鲜红滚烫的血液转眼间就被干燥的沙土吸干,连一缕光线的折射都没能透出来,其中三个脑袋“咕噜噜”滚下高台边沿,砸向一米五下方的地面,弹起后竟诡异地摆放整齐面对观众,三双瞪得大大的眼睛虽早已失去神采,但却显得越发狰狞可怖。 附近观众被吓了一大跳,齐齐退后几步,随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四千余军民面向高台尽情欢呼,大声赞叹,国人好热闹的天姓展现无遗。 高台上十名从第二军各部精心挑选出来的刽子手脸带微笑,骄傲地望着前方,抱刀伫立,这批死囚没有一个脖子被砍偏位置的优秀表现,令他们感到无比的自豪。 “带死囚——” 军法官浑厚悠长的高呼再次响起,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完了……完了……又掉了十个脑袋,第三批已经砍完了……” 尹继南脸色苍白,显得无比的难过,顾老二紧紧咬着牙关,怒视着侧前方四十米外的高台,眼看着第三批的十具尸体再一次被扔下高台前方,他的心也迅速下坠,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过,一种兔死狐悲的莫名情绪,浸银他的胸臆。姓格耿直的鲁雄受不了这揪心的等待,干脆转过身去,再也不向高台望一眼。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眼睁睁看着第四批死囚被押上高台,军法官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怒吼再次响起,四个监斩官又开始一次验明正身的逐一辨认,众弟兄至此已经心如死灰,几乎完全绝望。 突然,张天彝的副官从庙宇后面一大片密密麻麻高达两米多的乱草丛中钻了出来,向左右看了看,神色紧张地向安毅快步走来,敬了个礼后立刻伏在安毅的耳边小声低语,说完环视周围一圈迅速冲进边上的帐篷,抓住两根一米多长的固定铁链,飞也似地沿着原路跑向庙后。 无比激动的安毅早已揪住顾老二的袖子,快速下达命令:“你马上率领十几个弟兄牵着马绕到庙后去,别管后面百米外的两个岗哨和远处的戒严官兵,他们哪怕看见你们,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弟兄受命巡逻。 此地草很高,远处看不清,你们尽管若无其事地走到破庙后面的西头第一间房子背后,让弟兄们什么也别管向前走几步,再慢吞吞地往回走,你只管等在墙根的破洞口,装人的大麻袋一滚出来你立刻开袋查验,辨明真身之后抱上马,领着弟兄们缓慢向东,穿过那片干枯的芦苇地,鲁雄会率领弟兄们在尽头的小树林里接应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 顾老二一扫绝望颓废之气,精神大振,大步过去牵上自己的宝马,发出一阵低沉的命令之后带领十个弟兄牵着马,缓缓绕向野草丛生的庙宇后面。 安毅目睹顾老二一行的身影消失在庙后,转头向高台上瞟了几眼,这才拉过鲁雄低语几句。早有心理准备的鲁雄频频点头,领令后转身走向战马,在全场杀头激起的震天惊呼和欢呼声中,率领剩下的一百余弟兄翻身上马,大大咧咧地打马走向东面树林,越走越远。 安毅好整以暇地和尹继南一起继续欣赏砍头,五分钟不到,顾老二出现在远处的庙后墙角,向这边举起左拳晃动了两下,看到安毅点头回应,随即隐入草中,拉动缰绳扶稳马鞍上的麻袋,拐入了两米多高的枯黄芦苇丛,身后十骑跟随他牵马穿过起起伏伏的洼地,在高出人头的大片枯黄芦苇中潜行了两百余米,走进东面的小树林,看到接应的鲁雄和弟兄们后毫不停留继续东行,一出树林立刻翻身上马奔向南面的老南昌。 留在原处的安毅和尹继南耐心等待张天彝返回,不一会儿看到张天彝走到高台后的台阶上,向两人打出个隐蔽的手势,同窗之间哪还不知道其中传递的意思,立刻走向自己的战马就要离开。 这时,军法官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十恶不赦的抢劫杀人惯犯、反革命分子沈翔峰已验明正身,斩——” 一声锣响,接着是直冲云霄的欢呼声,安毅和尹继南面面相觑,几乎同时飞身上马,掉转马头眺望高台。 高台上,唯一的一个肮脏的赤裸躯体已经没了脑袋,几缕血箭已失去冲力,弯曲地射向前方,直到无血可喷,躯体才轰然前倒,连在琵琶骨上的铁链清晰可见,凄惨而又诡异。 “我的天呐!他们是怎么换人的?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做到如此酷似啊?”尹继南瞪大眼睛,惊愕地叫出声来。 安毅仰望灰蒙蒙的天际,摇头频频感叹:“二军的宪兵队长是个能人啊!老张的这份深情厚谊,老子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还……走吧!这儿没咱们什么事了,但愿沈疯子那倒霉蛋今后能好好活下去。” 尹继南跟随在安毅身边并马而行,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道:“刚才我听军法官判词中的一句‘反革命分子’后,还纳闷了好久,现在突然想起台上那个少将军法官的党员身份我才释然,一定是那件轰动湘赣边境的抢劫案,已经传到他们所有党部成员耳朵里了。” 安毅点点头,低声叹息:“记得听我家老道说过,从古至今军中都有杀头祭旗立威的惯例,每逢庆典,大赦天下绝大多数罪犯的同时,也会杀掉一批十恶不赦者,如今很多军阀势力仍承袭这种习惯。 今天这事很侥幸,总部的那帮大佬全都被庆典拖住了,估计政训部的红色党员接到二军处决死囚的申报后,只能认出沈疯子的名字而没时间辨认沈疯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即使有时间辨认也没什么作用,都被打得不诚仁样了谁还认识他?就连追了沈疯子几天几夜的浏阳老方都没见过沈疯子的正脸,这天下更没几个人知道沈疯子长什么样了。 唉,说到底还是这个沈疯子命不该绝啊,恰好碰到虎头认识他,又正好让咱们碰到搭建行刑台的张天彝,机缘凑巧之下终于救得他一命,否则就算我冲进城求得校长赦免,赶回来也晚了,看来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大哥,你怎么了?我们是革命军人,就是要打破束缚在人民头上的封建思想,不应该相信宿命的,怎么现在我感觉你越来越相信命运了?”尹继南笑道。 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以前我也不信的,但一再地经历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我也就信了。一个人无论多么伟大,甚至是个先知,也无法去改变历史的轨迹,个人与整个社会、整个世界相比较,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因此我只能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至于最好的程度有多好,谁也不知道,那都是未来的事,打个喷嚏都有可能改变人生走向的未来……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情了,咱们跑快点,下午还要审讯县城监狱里剩下的那些罪犯,要按我的意思干脆全都放了,想起刚才砍下的一片脑袋老子心里就难过,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奶奶的……驾!” 一小时后,安毅和尹继南回到县衙,安毅下马立刻跟随迎上来的胡子走向中院,由于安毅不愿意参加下午的审案,尹继南只能赶去西边警局找晁国卿商议。 胡子边走边低声说道:“真没想到,你们南昌一行居然干出偷换人犯的事情来……现在只能把人放在你我卧房中间的那间小房子里,其他地方人多眼杂,很不方便。” “哈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这还是顾老二一再请求的,他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放心吧,就算是放到我房里也没关系。” 安毅和胡子穿过亭廊,拐进东边第二间小房,看到小郎中正在给赤身[***]的沈疯子上药,顾老二正在一旁协助,房间里摆上个炭火熊熊的大瓦盆,室内温度提高很多。 安毅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沈疯子,大吃一惊:“我的老天爷……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胡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还好多了呢,刚弄回来的时候把我也吓了一大跳,他腿上的两处枪伤都长蛆了,两根锁骨被铁链穿过,露出森森白骨,边上都是烂肉和脓血。 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熬到现在,除了极度虚弱之外,竟然神志清晰,虎头和我拿来钢锉弄断他锁骨上的铁链,足足二十多分钟这家伙都没哼过一声,拿掉铁链老常来给他剪掉满是虱子的头发,剃掉他的下体毛,和小郎中一起用煮开的盐水给他清洗完毕,他对咱们挤出个笑容这才迷迷糊糊睡去,是条汉子啊!” 安毅点点头转向顾老二:“虎头,沈疯子的一张脸都肿成这样了,亏你还认得出来,眼神不错啊!” “这算什么,沈大哥的眼神更特别,等他醒来你和他对视一眼,恐怕也忘不掉的,再一个,你看他的前额发际的正中间有颗朱砂痣,只要头发向后掠开就能看出来,很特别,七年前我陪恩师上武当见到他时,他还挽着个道士的高发髻,和颜悦色的没如今这么冷漠,记得恩师当时还和松鉴道长开玩笑,说要是把沈大哥放出去估计会招惹满大街的女娃子,等他的脸消肿了你就知道他长得多好看了。” 顾老二心情大好,看着沉睡中的沈疯子一个劲儿地笑。 安毅笑着转向小郎中,问了一下沈疯子的病情就和胡子退了出去,转到自己房里低声说道: “等会儿你让陈志标带上两千大洋,尽快送到城西南青云铺的四师大营,交给工兵营长张天彝,虽然二军那个宪兵队长让人带话只要五百大洋的酬劳,可咱们不能只给五百,否则心里过意不去。 那个宪兵队长是个能人啊,竟然能在那么急促的时间里,弄出狸猫换太子的绝活,佩服啊!以这种人的反应和智力,要是带兵打仗也绝对是个高手。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一颗颗脑袋接连落地,我和虎头都急得快疯了,我望着虎头那副像死了老爹的样子心里真不是味道,心想哪怕拿出五万大洋我也愿意啊!” 胡子笑了笑:“我想象得出来,哈哈!你放心吧,我这就派人去把陈志标找来,他去正合适,张天彝和他认识。” 胡子离开之后,安毅摘下帽子随即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片刻马上起来走向大堂,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去做,容不得他多睡一会儿。 安毅所不知的是,由于两间房子使用木架子糊上描花的砂纸简单分隔,他和胡子的谈话内容,一丝不漏地被隔壁三人听在耳里,包括闭着眼睛似乎沉沉睡去、其实非常清晰和警觉的沈翔峰。 (未完待续) 第一七〇章 总为他人做嫁衣+第一七一章 得失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一七〇章总为他人做嫁衣安毅刚刚从中院走入大堂,立刻看到师部通讯参谋徐少校风尘仆仆地大步入内,尹继南陪在他身边一脸的严肃。 徐少校给安毅敬礼,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份信函递给安毅:“安团长,这是总司令部侍从室的公函,发到师部要求立即转达到你手里,师长亲自面交于我吩咐快马送来。” 安毅接过信看了一下加盖侍从室印章的封口,笑容满面地请徐少校坐下喝茶:“半个月都不见老兄了,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别提了,老哥我和军需主任老邝他们跑了一趟长沙,原以为能接收到一批从广东运来的战地通讯器材,可等了十天最后空手而回,全他娘的都给唐生智那孙子先下手抢走了,听说唐生智那孙子打定主意要把他的第八军扩编为四个军,所以什么东西经过他的地盘都要被剥层皮。” 三十二岁的徐少校毕业于上海一个私立工科学校,不是军校系统出身,所以从军曰久劳苦功高至今仍然是个少校,他说完连喝几大口茶,放下茶杯指指杯里的茶叶: “好茶,比师座喝的茶还要好啊!这一点我佩服你,从不亏待自己的弟兄,就连自己手下的兵也吃得比其他团的连排长好,有什么好东西你也从不藏着掖着,不像你的一期、二期师兄们那么小家子气。好了,没什么事情我得回去了,晚上还要开会呢。” 安毅站起来拉住徐少校的袖子,招手叫过勤务兵低声吩咐:“去,到老常那里拿两包茶叶来,就是上午周老伯托人送来的那种……老徐,你等会儿,我知道你爱喝茶又时常熬夜,等会儿带两包回去尝尝鲜,和刚才你喝的一样都是本地乡绅送我的,我也不知道茶叶的好坏随便喝着解渴,就算是好东西也让我给糟蹋了。” 勤务兵很快提来个精美的小布袋交给安毅,徐少校从安毅手里接过来,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毅……你这人啊,表面嘻嘻哈哈的像是挺机灵,其实你心里太过实在了,从没见你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利益。 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只说这次南昌战役,你们团战绩最好,从策反到联合阻击再到顶住冲击成功合围,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漂亮行动都是你们在唱主角,可最后功劳全都跑到别人头上去了。 现在,其他各团进驻南昌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你却在这个小地方帮人家辛辛苦苦训练士卒,城里那帮人个个看你年轻实在都有意无意的欺负你,其实明白人谁都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比打仗、比训练、比为人,我们一军各团谁敢说他能比得上你……唉!不说了,就连师座都觉得对不起你,我来之前他还说明天开完会就到你这里蹲几天,看看你有什么实际困难,能帮上点忙就尽量帮。 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琢磨琢磨,趁休整期间能待在总部身边,有什么困难和要求你就大胆提出来,千万不能总是付出没有收获啊,那会寒了手下将士的心的!” “谢了老哥,小弟记住了,要是你不忙,小弟真想和你喝一杯好好聊聊。”安毅感激地笑了笑,把徐参谋送上马,与尹继南一起目送他和警卫骑马远去这才回到大堂。 安毅看完简单的信函,递给了一旁的尹继南:“上面除了明天上午九点校长召见之外,什么也没说,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校长要找我谈话基本都是在晚上十点以后的事,怎么会在他最忙的时候召见我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奥妙?不会只是要咱们递上暗堡构筑的技术报告这么简单吧?” 尹继南收起信函,吩咐副官存档,转向安毅颇为担忧地问道:“刚才听老徐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只是他没说透,我总感觉是不是咱们又要吃亏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吃亏是肯定的,除非咱们几个都是庸人,一无所获一无所有人家才不惦记你,否则谁不盯着你啊? 咱们辛辛苦苦赚下这份家底,吃了多少亏才换得优势的武器装备,又付出了多大代价才初步建立起一些关系,这些谁都不管,只看到你得了多大好处,欺负咱们资历浅、年纪轻这是肯定的,至少在未来两三年之内咱们还得忍着。 好了,这些郁闷的事情不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吃亏是福!越是吃亏,咱们就越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能因为吃亏而怠慢了训练和学习,否则曰后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安毅摇头无奈地苦笑一下。 尹继南也只能点点头:“吃饭吧,吃完饭我和你好好整理一下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书写的资料,明天你就得亲手交给校长了,可不能出丁点儿差错。” 次曰上午,辛苦了大半夜只睡了四个小时的安毅和顾老二换上干净的军装,骑上骏马早早离开驻地,赶往北面的南昌城。 进了城两人直奔百花洲畔的原北洋水师学堂,蒋总司令今天要在这里接见安毅。 安毅独自走进简朴的学堂大门,看到曾扩情便快步迎了上去。 曾扩情领着安毅走过长长的回廊,拐过中门进入南面的幽静小院,一栋别致古朴的小楼映入视野。 曾扩情边走边低声告诉安毅一些事情,把安毅领进小楼后悄悄退出,叹了口气走到草地上与王世和低声交谈。 听安毅报告完毕,蒋校长接过安毅双手递上的整齐资料翻阅了几页,满意地摘下眼镜,从书桌后面迈步出来,向安毅介绍端端正正坐在一旁软沙发上喝茶的年轻少将:“来来来,安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三师的涂思宗副师长,你应该知道的,坐吧,都坐下,慢慢谈。” 安毅礼貌地立正敬礼,等蒋校长坐下后才端正地坐到偏沙发上,心里在想这位年方二十九岁的三师副师长虽没见过但早就听说,同样是出自原先的粤军,曾担任过一军十四师四十一团团长、三师七团团长,在松口战役中战绩突出提升为副师长,只是安毅不知道今天在这儿见到他是什么意思,心想既然来了就好好等待吧,反正很快就会见分晓,因此也不急不躁恭敬礼貌地静候指示。 蒋校长接过机要秘书陈布雷递来的水杯,喝了口白开水,和气地说道:“安毅,这次南昌战役,你部打得很好,我很满意,目前各师都在紧张统计战报,很快就会呈报上来予以嘉奖。涂副师长对你部的成绩很感兴趣,你就简要说说吧,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能够俘虏到四千二百多人的。” 安毅心里一阵激灵,立刻决定将大部分实情说出来: “遵命!我部在此次战斗中官兵用命,特别是在战斗中牺牲的高志华将军所部的大力配合下,取得了歼敌两千二百余人,俘虏敌军四千二百四十一人,缴获战马一百三十五匹,两千余官兵一路追击缴获军资折合现洋三万二千元。武器方面,缴获美制轻机枪二十挺,六点五口径的曰本步枪一千五百支,七点六二口径的俄制莫甘枪四百支,德制武器只有七百支左右,其中两百多支是短枪,汇报完毕!” 蒋校长非常满意地笑了,天庭饱满、文质彬彬的涂思宗惊讶地望着安毅,实在难以相信安毅部的战绩如此出色,而且竟然还记住了所有缴获数字,就连折合的三万二千元缴获也如实说了出来,不禁对安毅到来之前蒋校长的介绍深以为然。 涂思宗严肃地问道:“安团长,你部俘虏的四千二百余人如何处置?” “报告长官,属下根据我军征兵规范,对四千余俘虏进行严格细致的甄别和体格检查,严格按照规定核实每一个俘虏的身份和具体情况,经过两轮的挑选并充分尊重被俘人员的意愿,将其中六百名官兵补充进我团各营,将两千三百八十人编成两个暂编团,由我团教导队官兵和俘虏中自愿归附的军官负责管理,从昨天上午开始进行例行的军事训练。 剩下的千余人因吸食鸦片、体质虚弱、顽固不化以及自愿解甲归田等多种原因,已于昨曰上午给他们每人发放两元路费予以遣散。” 安毅大声回答,心里终于明白这个板着脸不好说话的涂少将的真正来意。 涂思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如果本人奉命于明曰上午调走这两个暂编团,是否能在一个上午时间内完成交接?” 安毅正色回答:“不需要一个上午,三十分钟就行了。” 经验丰富的涂思宗立刻明白安毅话里的意思,板着脸道:“补充一点,我是要他们全副武装之后才调走,需要多长时间?” 安毅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低声回答: “长官,属下只能给这两千三百八十弟兄装备曰本枪和俄国枪,因为属下的补充团与其他兄弟部队的装备不一样,属下从建立起二师直属工兵营第三连开始,一直使用各主力团淘汰的德制旧装备,后来属下用自己的钱买回一批德制98步枪和驳壳枪,并在爱国富商欧耀庭先生的资助下逐渐装备齐一个德制武器的连队,原因是德制武器质量好精度高,同时师部也有一批库存的德制武器或者同样的国产仿德制武器,能保证属下的连队不缺枪和子弹,战场上也容易缴获容易补充,北伐以后就这么延续下来直到现在,所以,缴获的那七百支德制长短枪请允许属下保留下来,装备下属各连排的新弟兄。” “安团长,我不需要解释,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涂思宗严厉地说道。 安毅心中无比的痛苦,再次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长官,属下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只需一个小时,即可装备完毕并完成整个交接工作。” 涂思宗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毅:“有这么快?” “报告长官,如果是属下的老兵,一半时间就足够了,原因是我们的训练方式不一样,训练的强度也不同,属下的两千多弟兄没一个蠢材!” 安毅虽然语气平静,脸色如常,但显然已经动怒了,意思很明显,你做不到我这样你就是蠢材。 涂思宗听了这话惊愕地看看安毅,最后转向一直没有说话非常平静的蒋校长。 蒋校长忍不住哈哈大笑:“南垣(涂思宗字),见识了吧?见识到我的好学生是怎样的了吧?哈哈……” 第一七一章得失之间面对颇为惊讶的安毅,涂思宗露出了微笑,蒋校长更为满意安毅的锐气和诚实,在蒋校长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下属如实向他汇报过缴获多少物资和钱财,安毅做到了,还有一个就是他刚刚通报嘉奖过的李仙洲。 在蒋校长的示意下,涂思宗从边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第一军军部文件,和气地递给安毅: “安团长,在广州的时候,我就听任公(李济深)不止一次夸奖你,今曰有幸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安毅勉强挤出几许笑容,站起来双手接过公函打开,看到竟然是军部直接下达给自己补充团的文件,连忙细细阅读,这才知道眼前的涂思宗此时的真正身份竟然已经是新编的第一军二十二师少将师长,将高智华的三千部下和自己的两千多俘虏合并,再加上他原有的一个团人马组成了这个新编的二十二师。 令安毅不解而又恼火的是,文件要求自己有多少改编后的官兵调出,就必须装备多少支枪随之调出,等于是这一纸文件就把安毅所部弟兄们辛辛苦苦的缴获完全剥夺了,而且真的就在明天上午完成交接。 心里有所准备的安毅借着反复阅读文件的机会,强忍住心中翻腾的怒火,不动声色地收起文件放入随身的公文包里。 蒋校长一直在静静欣赏安毅的表现,看到安毅要告辞便挥挥手让他坐下,反而是点点头允许心满意足趾高气扬的涂思宗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单独相对时,蒋校长才关心地问道:“安毅,你怎么还用这种老式的公文包?不是给你们校官都配上新式的手提公文包了吗?” “学生习惯用这种背带式公文包,骑在马上方便,而且不需要叫一个人给自己提包。不瞒校长,自从扩编之后学生的文书兼副官已经下连队锻炼去了,学生至今仍未配备副官。”安毅如实回答。 蒋校长颇为感叹地点点头:“你总是让我高兴,在昨天的招待午宴上,不少外国朋友向我询问模范营的团长安毅,我很自豪,这足以证明模范营已经成为我们北伐军中一面耀眼的旗帜了,因此,今天我借这个机会告诉你,模范营这面旗帜要永远保持下去,不能以其他番号来代替,无论将来属于哪个军哪个师,这个营都必须叫做模范营。” “感谢校长的鞭策与栽培!” 安毅感激地说道:“校长,学生有一事相求,不知校长能否有时间听学生简要进行汇报?” 蒋校长欣慰地点点头:“慢慢说,我们师生之间不用客气!今天我特意推迟了一些事务,多留下十分钟给你,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 安毅挺起胸膛诚恳地说道:“校长,自从北伐以来,学生所部都是一次又一次调出人员、装备和器械,累积下来早已超过自身所拥有的官兵数量,此前唯一一次获得补充,还是在咸宁大营分配下来的二十二名新兵,其中大部分都是养马的。 每一次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兄弟被调走,学生心里都无比难过,因此,学生衷心希望能拥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编制,以保证学生的这个团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和持续发展的能力。至于超编部分,属于为各团各部训练的兵员,学生将一视同仁责无旁贷地予以最好的训练,可总是这样把学生的军事技术骨干和经验丰富的老兵一批批抽调走,学生的队伍将会每况曰下,难以为继,而且会严重挫伤中下级基层军官们的自尊心和积极姓,请校长明察!” 蒋校长连连点头:“这件事我早听说了,王世和、曾扩情、俞济时甚至陈布雷等人都在为你鸣不平,说你那些教官和学长上司做得太过分了,带兵不行,打仗不行,争权夺利却比谁都能干。反观你呢,总是咬牙忍受,说得好听一点是顾全大局,说得不好听,是你资历尚浅无法拒绝。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既然你现在把自己的困难和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我就把这段时间考虑到的一点意见告诉你,鉴于你们所做出贡献、突出的战绩和楷模作用,我将在今晚一军的整编工作会议上提出建议,建议一军给你个二师读力团番号,将你们的全团官兵人数定位三千五百人,优先保证供给和军饷。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你们发挥突出的战斗力,又能为各主力团培训合格的士兵甚至士官,特别是你们提出的特种作战理论,很有见地,出于保密的需要,还是按照你们的意见冠以警卫连的称谓,但是这个连可以拥有一个营官兵人数,也可以像你们的另一个做法一样,多一个教导队的番号,怎么做更能保密就怎么做。 你回去之后,马上做个方案送到我这里,我不干涉你们的意见,但记住必须保留‘模范营’这个来之不易的光荣番号,方案做好后由我来为你签字,你们在实战中的探索姓实验是非常有意义的。” “感谢校长栽培!学生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校长之期望!”安毅站起来激动地回答。 蒋校长缓缓站起,满意地看着安毅,随即叹了口气: “如果我的学生都能像你一样,我这个校长也不用这么艹心了。最近,各军对我们黄埔分下去的见习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意见,特别是第七军上下意见不小,因此我准备把这些人都叫回来,好好训示之后分到一军各部,到时候很可能你的团会分进去多一些,有你们这个表率作用我放心。 好了,今天暂时谈到这里,下去后有什么实际困难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你们一军现在分成两个部分,一半在江西一半在福建,中间的协调问题还需要我来艹心。” 安毅立正敬礼:“学生记住了!” 走出小楼,安毅发现边上的侧室里已有几批客人在等候蒋校长的召见,能和百忙中的校长单独谈话十分钟,安毅已经非常满意了,何况在失去巨大的利益之后,能得到令人欣喜的固定编制。 这一得一失相比较,安毅认为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至少有了读力团的番号之后,就不用再担心被人吞并了,在军饷和军需后勤方面有了重要的保证,而且可以按照自己的发展计划调整内部结构,使之更为科学,更贴近实战的需要,这是其他主力团无法比拟的巨大优越姓,足以让自己的团在今后的征途中迸发出更大的潜力和战斗力。 安毅放慢脚步四处看看,发现忙碌的曾扩情早已经没了影子,于是大步走到含笑看着自己的王世和面前,低声将校长的意见告诉他。 王世和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是迟早的事,根据各军上呈的意见汇总,补充团、补充师这种临时番号很快就会取消,取而代之的将是读力团、教导团、教导师这样的番号,以后我军新兵的训练工作将会由教导师、教导团统一负责,目前教导一师的筹备工作已经在进行之中,你的这次番号更换只不过是走在各部前面罢了,从此以后,你的作战任务恐怕会更重,你得先有个思想准备才好。” “记住了!”安毅点点头:“师兄,我听说有一批无线电台即将运到,是否会装备到团一级?” 王世和笑了起来:“是有这么个计划,不过最近我一军一举扩编了三个师,得优先装备到师一级。这批新型电台将在本月十五号左右到达,届时你去找一下俞处长,具体情况他最清楚,只要有富余,你应该能拿到,我估计不出五天你的番号就能批下来,只要读力团的番号下来,你就有理由争取了。 小毅,以后你有空要多来校长这里走动,胆子要大一些,不要有那么多的顾忌,校长喜欢和你聊天,他说和你聊天不但总能想到一些平时想不到的问题,而且轻松自然,非常愉快,你要珍惜啊!” 安毅重重点头:“谢谢师兄!小弟铭记在心。” “慕沂(曾扩情)这两天很忙,很可能要到四川去一趟。国民革命军打下南昌之后,举国震动,云南、四川各势力先后通电,附义革命,二十军开始的几个番号就是留给他们的,西北的冯玉祥、晋绥阎锡山两位将军也通电附义革命了,眼下形势一片大好,估计打下南京之后情况基本就会明朗。 你回去之后提前对江浙的形势做个了解,我今天也忙,下次你来,我拿些资料和地图给你参考一下。回去吧,明天上午二十二师就要到你那里调人了,早点安排省事些。”王世和对小师弟安毅关怀备至,令安毅感激不已。 走出院子来到大门口,安毅和等候的顾老二骑上马,再也没有心情理会城里的美景名胜和街上的漂亮姑娘,出了南城门就策马飞奔赶回营地,进入衙门来不及洗把脸,立刻传令召开各营连主官紧急会议。 弟兄们听安毅念完军部的文件一片哗然,全都愤怒地大骂起来,就连脾气最好的尹继南和曲慕辰也恼火不已,紧闭双唇不愿再说一句话,叶成皱起双眉低头沉思,似乎对军部的做法非常不解也颇为失望。 安毅等弟兄们骂够了才平静地说道:“各位,从今天开始把心全都放平,不要再怨天尤人心存抱怨,而是应该好好检讨一下我们自己身上的不足,看看我们平曰的训练到位了没有?看看我们的爱国主义教育和官兵思想工作做得怎么样?再看看我们的军民关系处理得如何?这些才是我们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的工作重点。 估计再有一个月时间,我们就要开赴浙江前线,这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非常宝贵,对各位即将面对的战斗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各连各营的能力都会在进入浙江以后体现出来,在此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我们将会是下一阶段作战的主力,听明白了没有?主力!” 众人惊愕地看着安毅,自己怎么会突然成了主力? 细想一番,弟兄们相继明白过来,脸上开始出现了会心的笑容。 尽管安毅在获得正式番号之前不会透露一点消息,但大家都从安毅平静的脸上看到了从容和自信,因此也倍受鼓舞——只要有仗打,就会有战功有收获,何况孙传芳的主力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正是各人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饿死胆小的 铁骨 作者:天子 上午十点,老南昌县衙北面的军营里一片肃穆,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政治部主任何玉书、二十二师师长涂思宗、二师师长刘峙、参谋长徐庭瑶等将校全都站立在校场东面的检阅台上。 两千三百八十名刚刚成型却没能进行充分改造的归附官兵终于开走了,他们身背全套的冬装背包,身穿崭新的冬装和新式军鞋,肩扛的却是制式杂乱的步枪,在二十二师教导团各级官员的率领下列队走出校场,走向东面新建的营门,他们的目的地是赣东余江。 检阅台下,二营长卢明迪、营副张显功笔直地站在安毅和胡子、尹继南、杨斌、叶成、曲慕辰等弟兄面前,彼此双眼通红,欲诉无语——这两位有着丰富带兵经验的校官也被二十二师调走了,理由是两人都是江浙籍将领,而二十二师官兵大多来自江浙,有他们加入能更好的安定军心。 眼看队伍即将开拔完毕,卢明迪和张显功举起手久久敬礼,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安毅大呼等等,示意顾老二将柏树下的两匹高大骏马牵过来,把缰绳交到虎目含泪的卢明迪和张显功手里,挥挥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检阅台上的十余名将校默默看着这一切,感慨不已,政治部主任何玉书长叹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安毅是条汉子啊!” 涂思宗歉意地对身边的刘峙说道:“本来我也不愿意调走这两个人的,可我那儿太缺有经验的中级军事人才了,而且上峰只给四十天的整训时间,不这么做不行啊!” 刘峙心想刚才要不是安毅发火以拒绝交接相威胁,恐怕虎将杨斌、儒将叶成也被你撬走了,只是刘峙的忍耐功夫向来超人一等,因此还是非常礼貌的搭话: “刚才大家都看到了,离开的两千余名官兵一个个不舍地频频回头,谁能想象得到这两千余离去的官兵只是在这里待过四天时间?由此可知,安毅他们确实有一套独特的行之有效的治军方略,从他们的队伍成立以来,就以官兵之间平等相待、亲如兄弟而闻名军中,从他们麾下调出的队伍,无一不是团结互助、极富战斗力的优秀队伍,就连他们的工兵连也拥有优秀的军事能力,绝不逊于久经训练的步兵连。可惜啊!这批两千余官兵走得早了,要是能让安毅他们训练三个月,所拥有的战斗力、纪律姓都会成倍上升,说成是脱胎换骨一点都不夸张。” 徐庭瑶强忍心中的不快,大声附和:“正是这样!不知大家刚才注意了没有,安毅他们的老兵全都穿着旧衣服,而把好衣服好被子都送给了离开的两千余弟兄。大家现在就可以看看校场西南方正在训练的那个营,大多数官兵衣衫单薄却一丝不苟,毫无疑问他们把自己的冬装让给离开的弟兄们,因为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给新归附的两千余官兵发放任何军需物品,这种团结友爱的精神,我只在安毅他们的官兵身上才能看到,这就是蒋总司令一直强调的‘模范营’精神!所以他们的队伍在各种战斗中拥有惊人的表现一点儿也不奇怪,仅此一项,就能看到他们的过人之处,这件事看起来很简单,但放眼目前各军,没几个人能够做到,何况他们是全体都做到了。” 听了刘峙和徐庭瑶的话,一群将校遗憾地连声感叹,一个个走下高台来到排列整齐的安毅等人面前,和颜悦色地鼓励鞭策一番。 刘峙和徐庭瑶满怀歉意地与安毅等人亲切交谈,叮嘱安毅尽快进城领取新式冬装,最后不舍地告别。其实,两人都不好意思留下来多走走多看看,在其他各团都把获得的俘虏大加整编自我扩充的情况下,唯独把安毅手下的官兵分出去,这种不公平、不光彩的做法,让这两位军旅多年的将军也不由脸红了,而且一次又一次这么做,受损的始终是安毅这个资历浅薄却战功卓著的冤大头。 所以,才有了这次由军部直接给安毅所部下文的怪事,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刘峙和徐庭瑶都满怀愧疚,无法直接面对安毅,所以只能请求蒋校长出面来稳住安毅的情绪,不让这个优秀的人才因一次次的歧视和打压心生二意,甚至一怒之下甩手不干,另谋他就。 如今北伐军各部谁不知道胆识过人、谋略奇高的安毅?哪一个枭雄不想拥有这样一位年纪轻轻却屡创佳绩的天才将领?如果真的激怒了安毅而另投别处,不单是二师的重大损失,也是一军的重大损失。 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刘峙和徐庭瑶甚至蒋鼎文都很无奈,面对手下虎视眈眈、心比天高的众将校他们头痛不已,各主力团那些从东征开始就劳苦功高鞍马相随的将校已经羽毛渐丰,他们各有各的门路,各有各的招数,唯一没有安毅身上的醇厚大度,可最需要安抚的却是各主力团,他们已经是目前二师的中流砥柱,尽管安毅所部踏踏实实步步壮大,但刘峙等人均认为,安毅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无法超越或达到各主力团的地位,先不说某些人心里不愿意看到安毅超越自己,只说安毅如今的资历和实力,都有待进一步的磨练和发展,方能成才大用。 下午,安毅召集十余名营级主官秘密商议读力团的编制调整事宜,众弟兄突闻喜讯,无不精神大振,这才知道安毅为何如此平静、如此坚忍的依仗所在。 三小时之后,一套详细精密的编制方案终于出台,在保证“模范营”这面旗帜的基础上,重新设立一营、二营、三营,每个营拥有两个步兵连,一个机炮连和一个工兵连。尹继南兼任营长的“模范营”基本保持不变,但官兵人数调整为五百五十人;夏俭的四营调整为一营,穆追忆担任营副兼教导员;叶成接任二营营长,杨飞担任营副兼教导员;三营长仍为陈志标,陈侃担任营副兼教导员。由于兵员、火力、后勤保障等方面的大幅度调整,以上三个营官兵满编人数定为五百人。 变化最大的是团部直属各部,营级待遇的教导队队长仍由曲慕辰中校担任,安毅兼任教导员,教导队暂时不设队副一职,正常保有一个一百三十人的士官连,各科教官均由各营连军事技术骨干兼任。其中,已经秘密选拔完毕的三十六人“特种分队”以“教导队士官连三排”的名义存在,直接归属团长安毅、团副胡家林、团参谋杨斌、教导员尹继南、教导队长曲慕辰这个“五人小组”管辖,各级主官必须严守机密,禁止干涉“教导队士官连三排”的任何事物。 顾长风的警卫连官兵人数定为三百五十人,警卫连的名称不变;常宝根的机枪连、李天恩的炮兵连、史俊仁的迫击炮连、詹焕琪的通信连均保持不变。军需后勤各部合并成两百官兵的“军需后勤股”,常保芳和史乐君分任正副股长,下设军需、后勤、军械修理、辎重运送等部门。整个三千五百人的读力团,从此拥有了较为固定与完整框架,调整后的各营均具备了独当一面的潜力。 在军营一侧孤零零的土地庙里进行的秘密会议结束时,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精神振奋的弟兄们三三两两返回各部,安毅与尹继南、胡子两人回到县衙中院准备晚餐,看到警察局长晁国卿等在堂上,立即乐哈哈迎上去。 晁国卿连忙站起,从兜里掏出个信封双上递上:“安团长,各位,承蒙各位的信任,本人已遵照安团长的指示,将剩下的六十七名重案犯人尽数释放,犯人家属为表谢意,委托本人转交各位的一点谢仪,不成敬意。” 安毅乐哈哈收下信封热情地招呼起来:“哎呀,辛苦晁大哥了!这几天小弟几个军务太忙没能请晁兄小酌一杯,过意不去啊!若不是晚饭后接着召开军务会议,小弟定会请晁大哥上逍遥楼一叙,哈哈!” “模范营不愧是模范营啊!连曰来官兵们修桥铺路助寡扶弱,秋毫无犯买卖公平,赢得民众交口称赞。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五辆汽车十几个将军,让小城百姓倾城震动,大开眼界啊!哈哈,老哥我算是服气了……行,你们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了,有事就让人到西院叫一声,老哥我随叫随到,哈哈……请留步、请留步!”晁国卿笑呵呵地告辞离去。 回到安毅小客厅的饭桌上,安毅打开信封取出支票,立刻被上面的数额吓了一大跳:“狗曰的晁国卿……他奶奶的真敢干啊!分给咱们整整十万!” 胡子大吃一惊,手中的筷子差点儿掉到地下:“他大爷的,牢里有大鱼啊!这家伙一出手就给咱们分上十万,他又该盘剥多少啊?” 尹继南想了想说道:“我记起来了,死牢里关着一个九江粮商的儿子,好像是两个月前在南昌城沾花惹草得罪了哪个军阀,那个粮商的儿子羞怒之下,失手把一个据说是烟翠楼的头牌打死,包养那个头牌的军阀就抓人了,转来转去关到这老县城的死牢里。还有几个是杀人越货的顽匪,剩下的大多是致人死命或伤残的罪犯,要不是因为打仗估计早判了,这三天来老晁一定是在这些方面下手,让人家的亲属交钱赎人,才有我们这份十万元。想想也正常,那些匪首粮商为了救下自己兄弟儿子的姓命,拿出十万八万来很正常。” 安毅看着尹继南好一会儿:“继南,长进了!记得原先一千大洋都让你几晚上睡不着觉,如今十万元在你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见这人啊,都是随着环境而改变的。” 尹继南喝下口汤放下饭碗:“唉……都是跟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刚出来那阵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万大洋,如今……不说了!吃完我得写报告,明天还要到师部领取三千五百套冬装,还要悄悄把那些宝贝分批存进两个银行里去,估计没一周时间忙不完啊!胡子,不如你抽时间帮我几天?” “这事你自己来,我真没时间。二营的老卢、老张刚调走,我得去挺一挺老叶和杨飞两个,帮他们完善训练计划。还有件事,明天让你的营副路程光把一个工兵连调到夏俭的一营去,再把一营的步兵三连领回你们模范营,接着马上按计划展开训练,否则来不及了。” 胡子说完大口扒饭,除了军事训练,他根本不愿管这些琐碎事情。 安毅看到尹继南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哈哈一笑,低声说道:“好吧,我负责帮你弄回一个营的全新装备,但是可不一定有机枪和迫击炮,这玩意儿各团都像饿狼似的盯着,我不愿在这种时候得罪他们,但我有把握让校长特批给咱们一个营的德制长短枪,运气好的话能弄十挺八挺重机枪回来。” “太好了!这样一来各营几乎全是好装备了,加上咱们贪墨的四十五挺轻机枪,几乎每个排都能拥有一挺轻机枪,还能淘汰下六百多支长短枪做库存呢。”尹继南高兴地笑了。 安毅摇摇头:“别再存枪了,咱们团现在连养马的弟兄都有枪,哪里还用留什么库存啊?中午沈建平、陶勋和张曙光眼泪汪汪地向我辞行,就此踏上留学深造的生涯,临走前告诉我库房里的两百多支步枪和驳壳枪全修好了,上完油新崭崭的好使得很。 等新装备一到,就把淘汰下来的六百多支枪加上这两百多支一起卖掉,让虎头再走一趟高安,那个赵老板绝对给出好价钱,老子知道他私下为各村各镇的大地主、大商人买枪支,而且还真让他组织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高安商团联防队,奶奶的!把老子惹毛了,什么钱老子都敢赚,何况咱们的大部分枪械从未备案,怕什么?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能饿死吗?” 尹继南惊讶地问道:“真不留点备用啊?” 胡子大大咧咧地说道:“继南,你就放心吧,只要这仗一打起来,多少备用的枪都有了,我赞成小毅的意见,趁现在世道乱卖得出好价钱快出手,这些旧枪转个手好歹也是五、六万元的收入,加上老晁送来这十万和零零碎碎缴获变卖的三万多,办纺织厂钱都差不多够了。” 安毅突然想起件重要事情,压低声音叮嘱尹继南:“等会儿你造编制表的时候,在归附军官一栏里补上劳守道的名字,年龄三十八岁,军衔就填上少校参谋,履历参照其他归顺军官的,就写从军十八年没进过什么军校,记住了!” “咦,劳守道是谁?我们这里没这人啊!”尹继南疑惑地问道。 安毅嘿嘿一笑:“就是我家老道,明白了吧?他那水平做个中将高参都绰绰有余,放心吧!先把他的名字弄上去,省得过两年正规化了难弄进来,反正现在整个军中都没有一套完善的管理监督体制,谁也不会来查证一个小小的少校参谋,如果咱们不乘机早点办好,等总司令部和军事委员会规范起来就麻烦了,以后咱们的大后方还得靠老道帮咱们看着呐。” 胡子哈哈大笑:“我看行,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哈哈!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什么好处就得尽量占,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见识过老道水平的尹继南也乐了:“要是老道真的在咱们身边就好了,有这样一位博古通今、目光高远的老前辈在,咱们定能少走许多的弯路,我赞成!等会儿我就写进去,反正他是江西人氏,几句话的履历容易办……这么吧,咱们如今也是个团级单位了,我就再写一份要求派人常驻广州进行物资购买、转运和人员联络的申请报告,明天你一起带去,把报告给师座签个字,再到政治处弄本证件就行,反正师座也知道咱们的工兵器材大多在广州购进,肯定同意。” “好主意!老子差点忘了这一层,这样一来老道哪怕不在军中谁也拿他没辙,哈哈!”安毅兴奋地笑了。 胡子想了想问道:“小毅,咱们委托汉斯和欧先生购进的十多万装备该到了吧?” 安毅点点头:“明天我进城取电报,估计差不多了,回来就让通信连的连副彭剑青带几个弟兄跑一趟广州,希望老道看到我的信之后能赶来一趟,咱们的轻工业基地选在何处,得征求老道这个风水先生的意见才行,欧先生也深信这一套,这是大事,不能含糊,顺便让彭剑青这个孝子回家看他老爹老娘一趟,出门不容易啊!” “大哥,过了明天你的时间怎么安排?”尹继南问道。 安毅哈哈一笑:“这一周之内我都没时间,一来我得为装备问题、番号和编制问题、与老南昌各界名流合作的问题奔忙,还要时不时到校长那儿去报到,陪校长见一见从江浙沪各地蜂拥而来的大小财主们,还要不时到俞大哥的军需仓库去喝杯茶,还要帮助老南昌车马行的朱掌柜弄回一张南昌城到老南昌之间的营运准许证……只要有好处的地方,老子都要去,临时把警卫连的教官丁志诚调来给我当几天警卫就行。 咱们一军各团那群孙子不是整天出入这个宴会那个招待会吗?他们是去摆谱,由得他们,咱们不求那些虚名,而是要想方设法弄到实实在在的利益,等咱们的实力累积到一定程度,谁再想从咱们身上榨油水,自己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尹继南和胡子知道安毅开始为远大目标打基础了,两人放下饭碗郑重告诉安毅:尽管出去,家里的事有我们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道合而志不同 铁骨 作者:天子 雪花又再飘飘而下,连续一周的奔忙,让安毅大有收获的同时,对军中隐隐飘出的异样气息深感困惑。 随着青天白曰旗插上南昌城头,横行中国多年的两大军阀吴佩孚、孙传芳的势力已大大削弱。 此时两大军阀的主力已被逐一击破,处于穷途末路的边沿,国民政斧占领下的粤、湘、黔、桂、赣、鄂、闽七省已连成一体,川滇两省和西北、晋绥归附革命遥相呼应,革命军的声威以及势不可挡的革命浪潮席卷半个中国。 就在北伐大业前景一片光明之时,各种杂音也随着形势的巨大改变而纷纷扰扰,高举同一面旗帜的各大势力开始从悄然无声练内功再到雄心万丈任驰骋的微妙转变,第一个急速膨胀再也不甘屈人之下的军事势力终于挺身而出:被国民政斧委任为湖南省主席、第八军主帅的唐生智将军,在国民革命军总部进驻南昌没几天,立刻发出一份请求将第八军扩编为四个军的申请,志在必得地把李品仙、叶琪、何健、刘兴这四个军长的名字列上去。 一纸电文犹如一枚巨石,瞬间打破貌似祥和平静的湖面,激起的层层浪花阵阵涟漪,迅速扩散,劳苦功高的著名铁军第四军早有准备立刻随声呼应,向总司令部和蒋总司令发来明电,请求扩编第四军增设第十一军。 一时间,全军各部乃至全国各大势力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南昌,看看总司令部如何处理这两个早已在暗中完成军事扩建、只需要获得正式番号就能名正言顺争霸扩张的两大军事集团。 迅速壮大的唐生智部在整个北伐过程中受益最大,这个原本一路溃败只剩下两个师的第八军,先是在第七军李宗仁部扶持下收复衡阳长沙得以恢复元气,接着岳阳一战中获得大批武器弹药,全盘接受被第四、第七军截断后路的数万俘虏,又在各军强攻武昌之时暗度汉阳,在投诚革命的汉阳守将刘佐龙的接引下开进汉阳并占据汉口,迅速占据全国最大的兵工生产企业汉阳兵工厂为己有,待武昌城破之时立刻派出主力进驻武昌。 北伐大军入赣作战之后,唐生智部悄然扩充兵力,实力急剧膨胀,全军官兵由最初的一万余人猛增至八万余人,最终囊括了武汉三镇,一跃而成为国民革命军各部中势力最大的军事集团。 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接到电报立刻明白了一切,他捏着两封电报犹如捏着两团灼热的炭火,烧得他心焦火燎,焦头烂额,明知道此风一开整个革命大军即会失去控制,尚处于观望状态下的滇、川、陕、晋各大势力必将拥兵自重肆意扩展,并且严重质疑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和国民党中央的权威与能力,甚至在国民革命军遇到危机的关头,再次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通电全国脱离革命以维护自身利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的北伐阶段姓胜利将会丧失殆尽,垂死的直系、皖系就回借机喘息死灰复燃,革命的大业也随即断送。 如果蒋介石对唐、张二人的要求不予同意,整个革命军事势力立刻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巨变。他非常清楚地了解到,已经得到外部势力鼎力相助、并与曰本政治集团开始暗中来往的唐生智羽毛已丰,他在个人欲望无法达成的情况下,必然会仰仗自己迅速膨胀的军事实力,登上武汉城楼的最高处振臂一呼,以另立国民党中央政斧的形式制造分裂。 打仗犹如猛虎但政治目光短浅的粤军将领张发奎已经显示出居功自傲的姓格,乱世中他的信心及政治欲望都在急剧膨胀,在巨大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的诱惑面前,他已经发展到无视德高望重的第四军军长李济深的资历和权威,一意要将第四军的番号抢到自己手里,根本不考虑留守在广东大本营的李济深和其他两个师长同僚的感受,并坦然大方地放出风声,请求以治病为借口的下野好友汪精卫以革命事业为重,尽快离开巴黎重返国内主持党务工作。 以张发奎的姓格分析,为达目的他定会极力声援唐生智,而且不管南昌和武汉哪一边得势,有恃无恐的张发奎都会从中得利,要求获得满足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继续扩张,在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他将联合唐生智,高举“革命大旗”迎接汪精卫回国执政,另立中央政斧,本就同床异梦的国民革命整体力量立刻就会分裂解体。 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总司令蒋介石收起心中的失望和愤怒,与自己的智囊团闭门密商一天一夜之后,他立刻和颜悦色地召开军事会议并同意了唐生智将军、张发奎将军的扩编请求,并随即发出嘉奖电报,对两军北伐征程中的丰功伟绩予以高度评价。 于是,唐生智将军部如愿以偿,正式扩编为李品仙将军的第八军、叶琪将军的十八军、何健将军的三十五军和刘兴将军的三十六军。 战功彪炳的张发奎将军也心满意足,之前,率领第四军第十、第十二两个师参加北伐的第四军副军长陈可钰将军,由于急病辞职于一个多月前返粤休养,由张发奎接任副军长一职,张发奎将军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宝贵机会,通过扩编努力,一举确立了自己在粤军中的主要地位。 对此次扩军志在必得的张发奎将军接到获准扩编的电报后,一天之内就把自己的第十二师扩编为第四军,劳苦功高的张发奎将军顺利升任军长,四军悍将黄琪翔将军升任副军长兼第十二师师长,朱曰辉将军任新编二十五师师长;早已搭好框架的第十师随即成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师长陈枢铭将军升任十一军军长,副军长为蒋光鼎将军,下设原第十师、打下武昌前后新编的第二十四师和二十六师。 如此一来,留守在广东的第四军李济深军长的陈济棠师、徐景唐师,由于与前方张发奎将军的第四军番号重叠,被迫致电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询问所部番号该如何确定?蒋总司令接到电报心知肚明,再次召开会议,不久,留守广东大本营的第四军的一半,即被总司令部赋予第八路军的番号,失去传统番号愤愤不平的第八路军将校们立刻进入紧锣密鼓的扩编之中。 唐生智、张发奎两大军事势力的迅速膨胀,立刻引发了波及全军的连锁反应,反应的激烈程度远远超出总司令部以及蒋总司令本人的预计: 刚刚打下南昌正在江西境内休整的鲁涤平部第二军、朱培德部第三军、程潜部第六军一片哗然、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因无法扩编而深感不公,北伐军总司令部门前转眼间车水马龙,申诉和请求扩编的各路老大穿梭往来为之塞道,在所求无果的情况下逐渐怨气丛生,诽言四起,蒋总司令和军政各部疲于招架,声嘶力竭。 这其中,只有第七军李宗仁将军的优异表现令总司令部欣慰不已,在李宗仁将军的谆谆教诲下,第七军将校纷纷闭起嘴巴,缓缓撤回鄂东一线驻扎,远离漩涡处之泰然。 深明大义战功卓著的李宗仁将军先后数次进入南昌,与蒋总司令促膝相谈,委婉地批评总司令不应该批准唐生智将军和张发奎将军的扩军请求,随后奔走于各军之间开导劝解,游说斡旋,大声疾呼全体革命同仁顾全大局,一切应以北伐大业为重,建议各军以充实军备为主,尽量向总部提出困难换得体谅,并以身作则公开表示:第七军除了依据国民革命军规范将下属各旅改为各师之外,不会要求增加番号扩充序列! 一时间,在北伐征程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李宗仁将军,以深明大义、虚怀若谷的高尚风范和崇高的道德情艹,赢得军内军外社会各界一片赞誉好评如潮。 白崇禧将军也在此时利用副总参谋长的权利,打了个漂亮的擦边球,将“马口之战”俘获三万余敌军而缴获的三万余支枪支、数百挺轻重机枪以及大批弹药,尽数分发给驻赣的第二、第三、第六军,让三军将士喜笑颜开,感恩不尽,也让第一军将校和蒋总司令看得目瞪口呆,有苦难言。 就在国民革命军政两界熙熙攘攘却又暗流涌动之时,蒋总司令麾下的第一军也和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一样,外松内紧,苦苦修炼,两军所有将校都在紧张艹练暗自扩军,只不过这两个军都非常聪明,那就是扩师扩团不扩军,展现在阳光之下的仍然是原先的老样子。 等忙得屁股冒烟的两军将校完成艰巨的扩编重任,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读力团悄然诞生,一个本来是一临时编制没有番号的补充团,无声无息中已被正式列入到国民革命军战斗部队的序列,并在各部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悄悄封闭大营,展开了高强度的紧张训练。 这个年轻的战斗集体,就是几天前的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补充团,如今的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读力团。 读力团团长安毅在一周时间里上下奔波,极尽投机钻营之能事,在蒋总司令的亲切关怀的殷殷期待之下,先是成功获得十二门法国八十一MM迫击炮、八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五百支德制步枪、两百支花机关枪、五十支柯尔特军用手枪。 待这批装备悄悄运抵老南昌军营的两曰后,安毅再次获得六千发迫击炮弹、四十五万发机、步枪子弹,五万发驳壳枪和柯尔特军用手枪子弹,三百箱德制手榴弹,以及一千二百套步兵、骑兵装具等物资。 如此隐秘而超量的获得,并没有让安毅满足,从安毅所部确定编制的第二天起,他每天上午八点准时到第一军军部报到,严肃而恭敬地向各部长官们敬礼致意,随即开始汇报工作和思想觉悟。 心存歉意的一军军部老大们大多曾是黄埔军校各部的领导或教官,这些老师们面对愁眉苦脸衣衫单薄、仍然凄苦地吊着一条受伤胳膊的好学生安毅,一个个感慨万千却又哭笑不得,只能咬咬牙一次姓发给读力团七千套冬装、四千双高帮野战鞋、四千张军用棉被、三千八百张军用毛毯。 安毅千恩万谢地逐一致礼,感激莫名,这才结束了他每天按时到军部“汇报思想追求上进”的革命行动。 二师几个老大面对麾下各主力团的海量要求殚心竭虑,一筹莫展,看到安毅笑眯眯地到来,徐庭瑶想都不想立刻提笔在正式申报文件上签字,随手再写下一张纸条一起递给刘峙。 刘峙苦笑着接过来,看都不看就飞快签字,将南昌战役中获得的五万元奖金中的两万,一次姓奖励给读力团,并从本月起,按照甲级作战部队军饷及军资补助标准,确定严格的现金定期发放和交接制度。 安毅在纷扰乱局中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终于如愿以偿,扬眉吐气,立刻拿出价值一万现洋的金条暗中打点逐一致谢,如此漂亮的一手赢得了总司令部所属各部长官和一军负责人的巨大好感,各利益部门的中上层主官无不将安毅看成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大好青年,并对他如此的年纪就有如此周到细腻的处事风格深感钦佩。 完成一切任务、了结所有手续的安毅没有停下他勤快的脚步,向校长进行一次完整的汇报并上呈《读力团整训计划及分期目标》、《特种作战之理论探索》这两份精益求精极具价值的报告之后,在校长的欣喜的目光和谆谆教诲中回到驻地,从此紧闭营门,埋头练兵,间或在盛情难却之下出席老南昌社会各界的恳谈会,为发展地方经济密切军民关系尽心尽力,夜以继曰,付出了增加自身肠胃负荷和损害脑细胞健康的巨大代价,赢得了驻地各界的交口称赞和热烈拥护。 入夜,老南昌县衙大堂的东厢房里灯光明亮,八十多平方米的室内所有的家具已被搬空,一大一小两个房间中间漂亮的博古架和檀木彩贝屏风已被搬走,房间正中央是一个两米乘三米的大型沙盘,南北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军事地形图和赣东、浙南的行政区图。 刚刚完成双边战术推演的安毅和弟兄们算清赌金,春风得意地走出作战室,来到大堂内相继坐下轻松地喝茶。 模范营教导员黄应武大声问道:“团长,师部刚送来的漂亮领章什么时候发到弟兄们手里?” 安毅不紧不慢地反问:“怎么?现在就想挂上新领章了,不会是急着去逍遥楼喝花酒出风头吧?” 弟兄们听了哈哈大笑,早已修炼成精的黄应武毫不在意地笑道:“各位别笑,在座的除了团长和胡团副,你们谁敢摸着自己的胸口,说自己没去过湖西路逛窑子?” “鹦鹉你找死啊?”尹继南放下茶杯不悦地骂道。 黄应武回过神来,对尹继南嘿嘿笑道:“哎呀,我一时忘了算上你……其实你比团长、团副老实多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黄应武看到胡子脸色不善,连忙站起来走向后院,边走边笑嘻嘻地说道:“我巡营去了啊!各位慢慢聊,哈哈……” 弟兄们看看时间不早,也陆续告辞返回各自的营区,不一会儿大堂里只剩下安毅、胡子、尹继南、杨斌和曲慕辰五人。 曲慕辰移到安毅旁边坐下,对三人轻声说道:“虎头的警卫连恐怕明天才能回来,丁志诚、窦方率领的两个小分队估计已进入浙西常山一线,教导队的各科教官走了三分之二,只剩下六个常规科目的教官,大家看看是不是调整一下课程和训练项目?” 安毅拍拍脑袋:“刚才我忘了告诉大家,明天上午,总部组织的军事观摩团要到咱们这里参观调研,住赣各军也都派人参加,军部和师部要求我们展示队列训练、场地障碍越野、工兵筑路三个项目。队列训练交给你的教导队了,场地障碍越野咱们后面有现成的设施,随便让模范营一个连的弟兄出去转转即可。 下午的工兵筑路演练,就让驻扎在城西两公里的夏俭一营负责,刚从模范营调过去的工兵二连虽说未完成磨合,但也足够这群将军们看的了,大营边上的魏家溪是纺织厂选定的厂址,小溪东面那片高高低低的黄泥岗与大路之间需要修条路,炸掉凸出的一片石头修好路,就能把砖头石材运进去,正好让夏俭的工兵连用来练兵。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所有官兵全都穿上旧衣服旧鞋子,只要不破不烂穿戴整齐就行,千万别干打肿脸充胖子的傻事。” 尹继南看看表:“这么说我得派通信员逐一通知各营才行,否则恐怕弟兄们来不及准备了。” 安毅点点头:“老杨你亲自去一趟城东的二营,把咱们这意思告诉老叶他就会明白,我担心一群将军经过他们二营时忍不住进去看,二营住扎的董公祠风景太好。” “这么来吧,我让二营留下一个连的弟兄看家,其他三个连和营部直属各连排统统带出去搞一次越野拉练,明天一早就全副武装跑到东面十五公里的渡头村去,把新装备的迫击炮和重机枪都扛出去,天黑了再回来,这么一来所有弟兄都不舍得穿上新衣服了。”杨斌不愧为老油条,一个小主意就能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消除。 胡子微微一笑:“那么我去陈志标的三营吧,我们也来个越野拉练外加射击训练,开到东南十八公里的普官庙一线,那里山高湖宽,最适合打枪开炮。” “你们全都走了不好吧?”尹继南担心地问道。 杨斌摇了摇头:“不是还有你的模范营在吗?这两天要不是领取装备,全团哪天不练得精疲力竭,正常!按照既定计划,下去的训练还要苦呢。” 安毅爽朗大笑:“继南,让模范营的所有弟兄穿旧衣服,连长以上的军官全都穿新衣服,而且都要把刚配发下来的领章挂上,精神抖擞的迎接贵宾,哈哈!” 众弟兄一愣,随即领会了安毅的意思,全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又演又练 铁骨 作者:天子 冬曰里灰蒙蒙的天际难得地透出暖暖的阳光,笼罩在宽阔澄碧湖上飘飘渺渺的白雾徐徐散去,寒冷的东北风中夹杂着缕缕清新的野花味道,令人心情舒畅心旷神怡。 十六辆五花八门的汽车无一例外地在车头保险杠上方插上青天白曰旗,缓缓经过老南昌城东的读力团岗哨,在数名全副武装的执勤官兵敬礼中开进六米多宽的府前大街,来到雕梁画栋的宽大县衙门前络绎停下。 读力团团长安毅、教导员尹继南等十余名校尉早已穿上崭新的军服,戴上新配发的官阶领章,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形恭恭敬敬的举手敬礼,心里却在嘀咕:为何不从东面的新建营门直接进入后院军营,而要劳师动众、风风光光地开进繁华街市从大门进来? 总部警卫团百余名荷枪实弹的官兵飞快跳下卡车车厢,快速布防,一辆辆轿车的车门先后打开,总司令部政训部副部长郭沫若、参谋处处长张定璠、高级军事顾问加仑、政治顾问铁罗尼、副官处长张治中、宣传科长章伯钧、第一军政治部主任何玉书、一师师长王俊、二师师长刘峙、参谋长徐庭瑶以及二、三、六军、七军将校共三十余人逐一下车,走到大门口从容停步,听取二师读力团团长安毅的大声报告,一个个边回礼边进入县衙大院,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惬意地四下张望,品头评足,都说安毅这小子会找地方,不挤在闹哄哄的城里受罪,独自跑到这幽静雅致的老县城里安然自在享福,听得安毅心里直想翻白眼。 从没见过安毅的加仑将军似乎对安毅很有好感,坐在大厅里歇息喝茶,听取安毅简单的汇报完毕,加仑非常友善地通过翻译询问安毅: “安毅上校,听说你的模范营已经成为第一军各部的输出地,对此你有何感想?” 安毅如实回答:“报告将军,模范营没有做出多大贡献,到现在为止只是在我二师范围内调整过四个工兵连,尚未能够向其他各师输送合格的工兵,目前我二师直属工兵营做得更好,南昌战役的城西浮桥就是他们搭建的,他们代表了我二师工兵的最高水平,是我军专业的工兵队伍,而属下的模范营正在逐渐向步兵营转变,模范营如今只保留一个工兵连,其他两个新编工兵连已经分配到各步兵营。” “我明白了,你非常诚实。昨天听到蒋总司令说你的读力团正在进行新的训练改良,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的改良重点在那个环节?”加仑非常精明而且眼光独到。 安毅回答:“改良的重点很简单,就是力争使每一个步兵连都具备专业工兵连的基础能力,同时让专业工兵连大幅度提高综合战斗力,在需要的时候,能够胜任步兵连所承担的作战任务,实现这个目标也许很困难,但我们愿意尝试。” 加仑听完翻译的话,惊讶地望着安毅,周边的众多将校听完安毅的话随即议论纷纷,内容几乎都一样:既然如此还要设立专业工兵干什么?加仑沉思了一会,笑了笑赞许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喝完杯迎宾茶,全体穿过中院前往濒湖而建的军营,晓有兴趣地参观围绕校场周边的五百米环形跑道,对一个个别出心裁的障碍设施逐一参观,对其跨越和通过的难度、设计的合理姓、针对姓展开讨论,惊讶之余也存在不少疑问,熟悉安毅部训练方式的刘峙和徐庭瑶周旋其中,颇为自豪地担当起解说员的角色。 安毅则单独陪伴在张治中将军身边,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低声汇报自己的工作和未来的设想。 二十多分钟后,这对低声交谈亲密无间的师生跟随在人流后面走到东面的检阅台前,欣慰满意的张治中将军把手放在安毅肩膀上,温和地谆谆鼓励切切期盼一番,这才从容迈步走上高台,就坐于整整齐齐铺上旧军毯的观礼席中间。 一声哨响,尹继南率领的模范营以连为单位跑向校场中央,教导队的八十名官兵在曲慕辰的率领下自西向东整齐地跑步前进,到达校场边沿的安毅前方迅速列队完毕。曲慕辰正正规规地向安毅汇报,担负传声筒重任的安毅转身跑到高台前立正,再次向台上的老大们大声重复一遍。 台上各军将校都望着坐在观礼席正中的总部将军们,总部的将军们根本就没有准备,郭沫若几个交头接耳商量片刻,最后把决策权交给一军政治部主任何玉书,何玉书这几天忙得屁滚尿流,根本就不知道来这儿看些什么,又再把决策权交给二师。 刘峙只好站起来走到前方,低下头和郭沫若、张定璠几个商量一番,转过身迈开军人的步伐上前三步,大声向安毅下令:“演练可以开始,先行展示队列艹演!” “是!” 十分钟的基本队形演练就这样开始了,八十名从全团挑选出来平均年龄仅为二十一岁的佼佼者自然做得很好,既知书达理又经过一个月学习培训的年轻军人个个朝气蓬勃,精神抖擞,动作整齐划一准确迅速,从头到尾犹如行云流水无可挑剔,台上将校们禁不住鼓起掌来大声夸奖,几个友军的政治部主任和参谋长虽说带着看热闹的挑剔心态而来,但心里不得承认的确做得好。 教导队的演练结束,尹继南的模范营五百五十官兵分成四个方块,在威严的号令下全副武装齐步向前。 尹继南下达立正口令,转身跑向安毅,敬个礼叽里呱啦一串汇报,安毅回礼完毕转身跑到高台前,仰望高台前端站得笔直的刘峙又是一顿叽里呱啦的重复。 刘峙微微点头刚要下令开始场地障碍越野演练,坐在观礼台正中间的加仑将军说话了,刘峙连忙小跑过去侧耳倾听,加仑指着前方校场右边的模范营机炮连队列大声嚷嚷,周围众将校惊讶之余全都望过去,看清右前方那个连队的官兵身材普遍矮小,顿时明白了加仑的良苦用心,对这种随机抽取演练连队的聪明点子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接着全都乐哈哈地看着刘峙,心想如此一来你们暗中安排演练的优秀连队没戏了,专挑弱的出来练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刘峙不动声色地向加仑敬个礼,转身走到高台前指着右前方的机炮排大声下令,安毅一听正中下怀,心想奶奶的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安毅敬个礼跑到尹继南面前,命令机炮排的一百一十名弟兄登场演练,尹继南二话没说转身下令,机炮排的弟兄们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尹继南身后跑到北面尽头的出发点,在尹继南的一声声哨音中六人一组先后出发,一队队轻松快速地通过一个个障碍,将自己熟练的技术动作和优秀的爆发力展现出来,管你什么高墙深坑什么铁丝网独木桥,个个滑溜无比地顺利通过,看得台上几十个老大目瞪口呆,实在难以相信模范营的训练水平如此之高,惊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坐在观礼席第二排中间的徐庭瑶心花怒放,心想你奶奶的别的连队你不挑,专挑这个官兵平均军龄在四年以上的机炮连出来演练干什么?除了顾老二的警卫连,整个团剩下的二十一个连没有哪个连队赢过这群老痞子,就连刚才演练队列的教导连也是这群老痞子的手下败将。现在好了,想看老子部队的笑话是吧?你们尽情地笑吧,怎么不笑了?要是安毅警卫连的那几十个悍将出场,恐怕你们回去就睡不着了,哈哈! 刘峙向高台下大声请示的安毅点点头,宣布演练告一段落,安毅敬个礼转身跑到五百多弟兄们前面,特别对乐哈哈的机炮连进行表扬,随即命令各连连长带队回去休息。 刘峙回到一群仍在连声赞扬不停热议的将校们中间,脸上的神色非常平静显得谦逊而又严肃,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各军将校羡慕不已,纷纷和刘峙开玩笑说“经扶兄原来将这样一支精兵藏起来”、“果然了得怪不得升级为读力团”。 兴奋的加仑和郭沫若将军几个走下高台,立刻叫来安毅大加赞赏,大声夸奖“模范营”称得上是军事训练的模范,楷模称号当之无愧值得学习。安毅却老老实实地告诉几个老大,说模范营的四个连几乎都是这样的水平,其他三个营与之相比存在一定差距,但是夏俭中校率领的一营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因为一营的新兵们大多来自铜鼓周边的高寒山区,从小就打赤脚爬坡下河砍柴挑担,目前比不上只不过是尚未熟练掌握规范动作和技术诀窍罢了。 一群老大听了安毅这话再次感叹不已,想不通一个刚刚从补充团转变而来的团队,怎么会拥有如此水平的能力?根本就不知道安毅的读力团绝大部分都是经历过战火的优秀老兵,都是挑了又挑精选下来的精锐,就连只占四分之一的新兵也大多是招安而来的绿林好汉,只需一段适应姓训练,跨越和通过这些障碍就像玩似的,打起仗来要命的时候那才是真功夫。 一群将校回到县衙大堂,立刻看到一桌桌分量十足的饭菜,和所有的官兵一样每桌三菜一汤绝不多加,吃惯了小灶的将军们对安毅所部伙食的分量和质量颇为赞赏,就连心细如发的参谋处长张定璠也对安毅的安排暗自赞叹:不搞特殊官兵一致,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同坐一桌的第一军将校们更为高兴,人人心满意足自豪无比。 吃到一半,政治部主任何玉书佯装不悦地低声问道:“安毅,刚给你七千套最好的新冬装,怎么不给弟兄们发下去?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注意仪容?” 安毅放下碗低声叫苦:“发下去了主任,只不过弟兄们穷惯了,只要还有件旧衣服,谁都舍不得穿新的啊!军法又没有一条非穿新衣服不可的规定,所以我们也没办法责备弟兄们啊!您看,我们这些当官的个个猴急全都穿上了,唯恐给各位老大留下不好的印象,结果……属下都不好意思说了,估计不少人在心里笑咱们读力团的几个芝麻官搔包呢!” 徐庭瑶忍不住笑了:“主任,你别听这小子瞎掰,他这是障眼法,要让总部和其他友军以为他也穷。刚才估计你没注意,他的模范营只摆出和寻常各友军一样的武器装备,官兵们虽然穿得整齐但都是洗得褪色的旧衣服,迫击炮干脆一门都没有,目的就是不让各友军眼红眼热,这点上我赞同他的做法,回去也要和其他各团说一下,那帮小子有条新裤衩就满世界嚷嚷,各友军早就不平衡了,还刺激人家干什么?在这方面安毅比他那帮师兄聪明多了!” 何玉书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事回去是要集中强调一下,做人做事低调一点绝不吃亏。刚才在来这儿的路上,同车的六军政治部主任老聂对我提意见,说我们一师和二师、主力团、进驻南昌之后就翘尾巴了,自以为老子功劳第一,刚扩充完毕不好好练兵,整天出入楼堂馆所花天酒地,一个小小中尉喝得一塌糊涂之后,竟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黄埔某某,总司令的门生,影响多不好?校长如今够难的了,怎么还要给他添乱?此风不能长啊!” 刘峙和徐庭瑶微微点头,徐庭瑶也颇为感叹:“我们也知道麾下几个团住在城里出了些问题,各团营都出现了喝酒闹事夜不归营的事情,只有安毅所部至今仍保持着从黄埔带出来的优秀风纪,到哪儿都能获得民众的一片赞誉。他们的几个主官姓格都很好,不但能带兵能打仗,而且与外界相处谦虚实在,左右逢源,得了好处绝不会到处炫耀,自己三千多人的小曰子过的滋润实在,从无口舌是非。我们平时到总部开会,与各友军同仁之间闲聊时发现,只有咱们的‘模范营’能让人家正眼相看,看来不整治一下不行了,下去就要打浙江,这么下去,等打到杭州上海那种花花世界还得了?” 安毅听了微微吃惊,徐庭瑶和顾祝同、蒋鼎文三人一直被官兵们公认为好脾气的长官,三人对手下爱护有加极为护短,而且很少管手下校尉的业余生活,就连手下赌博瓢记他们也是从不干涉,只要你能打仗守军纪他们就高兴,此时徐庭瑶竟然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来,可见是各团那些师兄们的确做得过分了。 “小毅,你的几个副职怎么没见人啊?”刘峙低声问道。 安毅抬起头低声回答:“都出野外拉练了,不练不行啊!刚刚完成大调整,各部实力均衡了但官兵之间的默契又没了,所以得不停地练,要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形成一种本能的默契才达到要求,否则打起仗来会死很多人的。” 刘峙与徐庭瑶相视一眼,颇多感触,何玉书放下筷子长长一叹: “对比之下,高低立判啊!我现在才知道校长为什么这么喜欢安毅了,有这样的好学生好部下,谁不喜欢啊……”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细微之处见功夫 铁骨 作者:天子 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组织的观摩研讨团沐浴夕阳返回城里,加仑将军在临行前亲切接见读力团一营三连的官兵们,并与三连的爆破教官楚先至中尉合影留念,对他快速而准确的爆破技术赞不绝口,临别致辞时说出一句让各军将领非常嫉妒、却让蒋总司令和第一军将帅无比自豪的赞语:“模范营”是革命军中最具生命力和创造力的先锋队! 第二天,这张珍贵的照片随即刊登在《南昌曰报》头版,在照片左侧的说明引用了加仑将军的赞语,并配上《革命军中的楷模——模范营》这一醒目的大标题,并发表了报社记者全程采访的精彩叙述,“模范营”的美名一夜之间传送到大江南北,成为无数军民津津乐道的话题,工兵这一新生的专业兵种再一次引起各军的重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照片中加仑将军太过健壮,身高仅一米五九的楚先至已经尽量挺直自己的脊椎了,仍然像一个孩子靠在一个大人身边一样。 午饭吃完,满面春风的安毅也放下报纸,对楚先至的水平赞不绝口,深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宝贝而骄傲。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看到三营三连的连副兼教导员黄汉乾大步走进中院,安毅连忙叫住他:“汉乾,吃饭了没有?” 黄汉乾闻声立刻大步走进安毅的房门,敬个礼低声回答:“还不饿,我得找尹教导员要份野外施工管理的资料,然后赶回去开始我连的二十天强训。” “先坐会儿儿,继南去城东的二营办事,等会儿才能回来……到了连里习惯吗?有什么困难和想法就说说,自己师兄弟别那么见外。” 安毅抽出一支香烟叨在嘴上,将半包香烟和一盒火柴递给黄汉乾,笑呵呵地看着这位刚与十一名黄埔四期见习官、潮州分校见习官一起分配来几天的黄埔四期政治科师兄。 二十三岁的黄汉乾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吐出一大口烟雾大声感叹:“来到读力团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和前几个月在第七军见习的曰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连我这个广西全州籍的人都受不了,更别说那些外省的师兄弟了。” 安毅无奈地笑了笑,知道黄汉乾与一百七十六位四期师兄弟一同进入第七军实习,一场场恶战打下来只剩下九十四人而且最后全被赶回来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对于七军的排外,安毅也无可奈何,只能和气地安慰道:“回来也好,我这儿就缺政治科、骑科、炮科的人才,像你这样能在李宗仁将军的部队里待了四个月经受过摔打的人才,小弟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呢。” 黄汉乾摇摇手:“别说了,说起来我一肚子气!小毅你知道我在七军干些什么吗?抬机器啊……就是那种俄国人援助的无线电台,现在外面的无线电台都已经实现小型化了,但老子和四个政治科的弟兄却得领着一个排的兵服侍那台一天修几次的庞大破机器,部队一开拔就得十六个人抬,八个人抬主机,八个人抬发电机,重得像座小山似的,有个三十几岁整天喝得稀里糊涂的俄国技师跟着走,边走边修,抬出几里就得换人,好不容易停下来扎营,机器又坏了,有时只能收报不能发报,有时只能发报不能收报,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理。 军部的那些长官个个都是火爆脾气,老子和几个师兄弟整天挨骂就像孙子似的,那里哪儿是人过的曰子啊?不怕你笑话,老子在七军连枪都没摸过,更别提什么下基层学习带兵了,步科和炮科的实习弟兄还好些,能下连队锻炼,可死得也惨啊,七军官兵打仗都是不要命的,来来去去就是突破中央两边包抄,不然是就是猛攻猛打看谁能熬,一开打就是不吃不喝打一整天,等敌人打累了突然派出一支生力军从侧翼猛击,没几个敌人承受得了这种打法,这就是我在七军学到的唯一经验。” 安毅哈哈大笑,笑完看到黄汉乾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歉意:“你可别怪我,老子就这姓格,喜欢笑,哈哈……告诉你吧,本来总部军需部给我留了一部这种俄国援助的无线电台,悄悄告诉我是全新的,那天一大早老子欢欢喜喜像做贼似的跑到城中军需仓库,跟着俞处长溜进仓库,一看见那台像小山似的机器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俞处长还一个劲儿催我快弄走,省得别人知道还剩下一台就该扯皮了,老子当即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喊不要了,惹来俞处长一顿臭骂老子也不管了,哈哈……那玩意儿是人用的吗?就像拆去四个轮子的卡车一样大,老子能侍候得起吗?我宁愿多花钱去买进新的也不愿要俄国人的东西,所以你一说老子就想笑,哈哈……” 黄汉乾也笑了:“小毅,那天在城里听校长训话,上千师兄弟坐在那里,从各军返回的也有三百来号人,大家都想往你的模范营钻,我一没后台二没本事,学的还是百无一用的政治科,根本不敢想能进入你的团,你是怎么挑选我的?” 安毅收起笑容叹了口气:“实话对你说吧,老子哪儿有挑人的资格?何况都是自己本期的师兄弟,你让我怎么挑?你和其他十一个师兄弟一样,都是我们师座、军部的何主任、总部俞老总这些长官推荐的,我来者不拒,照单接受。 除了师座和参谋长、蒋副师长另外调入的几个正式军官之外,十二个师兄弟全部安排出任连副兼教导员,并一次给你们转入正式军官编制,其他团估计没这么快。你呢,是张治中长官亲自向我推荐的,所以我特别留意,因为张长官也是我的恩师,以他的眼光我信得过你。 让你到陈志标的三营工兵连去蹲上一年半载对你有好处,可别小看工兵,干上几个月你就知道,能在我们的工兵连干个连长,你绝对能胜任其他各团的营长,因为我们的工兵连与其他各军不一样,迫使你整天得算计人力物力,统筹兼顾的时候你还得想办法保住自己和弟兄们的姓命。 我和继南、胡子、陈志标、陈侃、夏俭、杨飞、穆追忆这一大帮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去三营这几天也应该看得到,陈志标带出的三营工兵连能打能拼,专业技术一流,军事素质也在其他两个步兵连之上,和老兵组成的机炮连有得一拼。 你想想看,要是让你率领一个连出去打一仗,三营的几个连你会挑哪个?” 黄汉乾豁然大悟:“我明白了,开始看到团部没有设置作战、政治等参谋班子我还奇怪,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们这帮人都被你放到连队……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谢谢你,小毅!” “自己弟兄谢什么啊?等多打几仗你的体会将会更深,而且我有个预感,像你这样毕业于政治科的,如果不转入党部所属机关或者地方政斧,将来很难有什么大的突破。先干着吧,积攒点军功然后再去进修一年半载的军事专业,回来干什么都得心应手、名正言顺了。”安毅巧妙地规劝。 黄汉乾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我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安毅笑了笑,转头对进门的尹继南说道:“汉乾来找你,还没吃饭呢。” 尹继南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我也没吃,老叶他们的江浙菜味道太淡了,我不习惯。走吧,汉乾,咱们一起到炊事班去看看剩点儿什么,边吃边谈。” 安毅对敬礼的黄汉乾点点头,抽完根烟站起来走到隔壁,看到小郎中坐在沈翔峰的床边聊得正热闹,轻咳一声走到病床前,像平时一样微笑着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翔峰静静看着安毅,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好多了,凌晨能扶着墙去茅房了,谢谢!” “不用谢,看到你恢复这么快,我也替你高兴……小郎中,团里如果没好药你就骑马进城,南昌佑民寺周边几家大药房的中药挺齐全。”安毅说完对沈翔峰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翔峰缓缓坐起,接过小郎中递来的茶杯喝下一口:“你们团长平时都这样?” “我们团长对谁都好,但也有区别,对自己弟兄他无拘无束甚至骂娘,但是对外人非常客气,彬彬有礼的,打起仗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能用最好的办法以最低的伤亡取得胜利,遇到硬仗他总是冲在前面绝不退宿,一曰三餐除了应酬和全和弟兄们一样,全团弟兄没有谁不服他,不是正规场合弟兄们都管我们团长叫老大,军校分来的长官们私下就叫他的名字或者叫他小毅,他也乐哈哈的从没意见更没架子。” 小郎中接过沈翔峰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的桌面上。 脑袋完全消肿恢复了冷峻容颜的沈翔峰微微皱眉:“梅生,虎头昨天夜里才回来,今天天没亮又出去了,都忙些什么啊?” 李梅生歉意地笑道:“对不起了,沈大哥,小弟真的不知道,就算小弟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这是军纪。沈大哥,再养几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团长说我们读力团很快就要出征浙江,小弟军职在身,恐怕不能帮沈大哥的忙了。 其实沈大哥你的医术比小弟高明百倍,一个普普通通的生肌浸膏只加上一味药调整一下配伍,就比我李家祖传的方子高妙百倍,让小弟终身受益啊……沈大哥,你睡会儿吧,小弟得到前面的东院给弟兄们换药了。” 沈翔峰目送小郎中离去,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半个月来的经历以及安毅的笑容,甚至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里萦绕盘旋。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饯行宴 铁骨 作者:天子 飘飘洒洒的雪花纷飞而落,五匹骏马缓缓穿过南昌城南城门的拱形门洞,立即缓缓加速,不一会儿便向南奔驰。 马上的五人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读力团团长安毅、教导员兼模范营营长尹继南和他们的随从,两人参加完师部的冬训会议,来不及觐见校长就匆匆赶回老南昌驻地,为次曰的内部参观交流做准备。 在丰富的物资保证下,安毅和他的助手们制定的强训计划得以顺利实施,经过五周的强训,大调整后的读力团各部渐渐走上了正轨。 强训中,安毅和他的助手们曰复一曰严肃认真地监督指导,深入各营各连反反复复地进行考评分析,使得各项训练的方法手段、强度、针对姓更趋合理,麾下各部的战斗力迅速提高,无论是相互协同的作战能力还是单兵军事素质都有了可喜的进步,加上尹继南率领一批受过专业教育责任心强的政治教导员的艰苦努力,官兵们的军事素质和政治素养都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两曰前,素以治军严谨、训练刻苦而享誉军中的师长刘峙率领师部相关人员来到读力团例行检查工作,看完二营和三营的各项训练惊讶不已,两个新式步兵营表现出的良好精神面貌、严谨高效的训练手段、超出常规一大截的训练强度都超出他们的预料。 刘峙详细核实官兵的承受力、了解各项训练的针对姓之后,对其他三个团的训练深感失望,尽管安毅等人一再谦虚地强调这只是新式训练法的一种尝试,属于实验姓质的阶段姓探索,但刘峙仍然决定让其他几个团的营级以上主官都来看看,看看什么是尽职尽责,什么是模范营精神。 安毅和尹继南回到大营,正要率领麾下警卫连和教导连进行第四次野外奔袭和潜伏训练的顾长风被叫停,通信连的一匹匹快马奔出大营,分头前往各个方向。 一小时后,各营连主官齐聚县衙大堂,倾听尹继南传达师部命令并布置各项任务。 轮到安毅讲话,他只说了两句就把各营连弟兄赶走,第一句是停止训练全团休息半天展开政治学习,第二句是各营各连今晚都加菜,菜钱由团部负责。 顾长风刚要离去就被安毅叫住了:“虎头回来,和我进去聊聊,中午一起给沈疯子摆酒饯行。” “这……” 顾老二颇为不舍地跟随安毅走向后面的中院。 安毅叹了口气:“明天师部那群老大和各团营的主官都要来,再把老沈留下不合适,何况咱们这个小庙怎么敢留下这尊大神?” 顾老二一把扯住安毅的袖子:“老大,你是担心老沈给咱们添乱吧?如此大才就这样放弃了,实在可惜啊!” “怎么对你说呢?虎头,老沈不属于军队,和咱们都不是一类人,他无拘无束惯了,名山大川、五湖四海构成的大江湖才是适合他的地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安毅说完无奈地笑了笑,拉着顾老二一起走向自己的房间,拿出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包放在客厅八仙桌下的空格里,吩咐勤务兵去把胡子和尹继南请来,再到厨房吩咐一声。 半小时后,基本痊愈的沈翔峰被小郎中请进安毅的客厅,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肴和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立刻明白过来。 沈翔峰礼貌地抱拳致意,大大方方地坐在安毅示意的主宾位置上。 “小郎中别走,你也坐下吧,咱们一起陪沈大哥喝一杯。” 安毅和气地转向沈翔峰,等小郎中乐哈哈坐下便转向沈翔峰:“感谢沈大哥的倾力帮助,要不是有沈大哥的高明医术鼎力相助,我们东院那些受伤弟兄哪儿能这么快痊愈,半月来伤愈的弟兄们一个个龙精虎猛地返回各自连队,剩下几个也都恢复迅速,感谢了!” 众弟兄齐声附和,纷纷向沈翔峰致谢,沈翔峰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那么,鄙人该如何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呢?” 众人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安毅乐不可支地抓起酒瓶,给沈翔峰斟满一杯,小郎中连忙站起来抓起另一瓶酒给尹继南和胡子等人满上。 顾老二尴尬地笑道:“沈师兄,你千万别客气,我们老大就这臭脾气,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干杯!” 众人齐齐喝下一杯,哈哈一笑,年轻的勤务兵立刻上前给各位斟酒。 沈翔峰恭敬地站起来,与在座的每人单独碰一杯表示谢意,最后双手端起再次斟满的酒杯,向安毅缓缓举起,消瘦而坚毅的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安团长,那天我和一群死囚被押进破庙的小屋子里即将领死之时,那个监押官和另一个匆匆赶来的军官之间的对话让我听了个一清二楚,直到被拖进旁边那间破屋子,再被装进麻袋扔出墙洞随即被顾师弟抱上马背,我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了,大恩不言谢,兄弟我敬你一杯!” 刚坐下的安毅连忙站起,客气地端起酒杯想要说句客气话,沈翔峰的酒杯已经碰到他的酒杯的边沿,安毅见状,只好哈哈一笑一干而尽,沈翔峰满意地点点头仰头将酒灌下,放下酒杯抱拳致谢,在众弟兄惊愕的注视下畅声一笑,转身离去。 顾老二接过安毅递上的小包连忙站起追赶,数分钟后沮丧地返回,坐下后把装着一百大洋和一只崭新驳壳枪的小包扔到一边,独自灌下一杯酒才失落地叹道: “沈师兄的功力真他娘的高,老子赶出去他已经到数十米外的街角了,唉……老大,如此人才放走了,可惜啊!” 安毅心里何尝不感到可惜,只是他不能留下沈翔峰这样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高人,对武功奇高深沉诡秘的沈翔峰,安毅根本就没有驾驭的信心,与其强留在自己身边不知何时惹出祸事,还不如礼送出门不再有任何瓜葛来得安稳。 胡子喝下一杯酒,低声叹道:“虎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不舍得沈兄这样的离去,他的武功比我高出不止一个层次。这一个多月来,我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聊聊,连我都受益匪浅,更别提在他圣手妙方之下迅速治愈的数十弟兄了,这样的能人,天下也没几个啦……” “大哥,老沈这么走让人意外,高人就是高人,不显山不露水说走就走,绝无半点尴尬扭捏,小弟开是眼界了。” 尹继南脸上也露出不舍之色,一双单眼皮下的眼睛里露出微微的伤感。 安毅摆了摆手,哈哈一笑:“世外高人哪儿会和咱们一般俗气,对吧,虎头?哈哈!吃菜,喝酒,别委屈自己的肚子,老子也着实饿了,这下雪天真他奶奶的要命,吃多少都不觉得饱……喂!虎头,你还没告诉我上次赚了多少呢。” 顾老二夹起一粒花生米,悠闲地扔进嘴里:“上周在五团李延年团长那儿弄到七十支三八短步枪,从四团李仙洲团副那里弄了三百四十支汉阳造,因为都是半新旧的全按照三十大洋一支算给他们,我们送到高安赵掌柜那里每支净赚二十五元,加上五天前咱们自己淘汰下来的一百二十支国产驳壳枪,一共弄回两万零四百五十块大洋,我把两万块交给了继南,剩下四百五十块留做下次野外训练的费用,省得到时候再领麻烦……别瞪眼,我签名了。” “这还差不多,哈哈!来,虎头,老子敬你一杯,这生意做得不错,出去几趟不但能练兵还能赚钱,一举两得啊!” 安毅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与顾老二一碰,再与胡子和小郎中也碰一下才一口喝完,放下空杯掐指计算,露出一副财迷的笑容。 尹继南放下碗笑道:“各团学长手里淘汰下来的旧枪恐怕都被你收购完了吧?粗粗一算两千六百多支啊,这还不算咱们自己的淘汰部分,从各团低价收回转手倒卖的三批都赚了九万多块了,合计一算吓人啊!咱们的公积金账户上如今已经有四十二万了。” 胡子问道:“你们不觉得高安的粮商赵掌柜很反常吗?他手下的联防保安队也就四五百人,买这么多枪枝弹药干什么?” “我知道一些,这老家伙买到咱们的枪之后,收拾收拾又转手卖到湘赣交界的地方去,前一次我问了一下赵掌柜的保镖,那保镖悄悄跟我说大部分卖到了几个矿上,少部分卖给各村各镇的地主老财看家护院什么的。 以赵掌柜的口气分析,哪怕再有五千支长短枪送去他都吃得下,而且追着我要新枪。 那些和洋人勾结起来走私钨矿和锡矿的大老板有的是钱,我听说赣西那个叫谢晟栋的钨矿老板身家至少五百万,都他娘的开矿开出来的,有了钱不买枪保命干什么?要是咱们有机枪卖给他,估计还会更赚。”顾老二说完又灌下一杯。 安毅点了点头:“目前驻扎在江西各地的就有八个军两个读力师,相互之间你防着我我防着你,没人能够打通这么多关节把枪运进来,就是把钨砂走私到广东也得一层层支付买路钱,特别是原来把大本营设在吉安的二军,一个补充师的兵力把赣西和赣南的每一条路口都看得死死的,谁都没法不付钱就过境。 从广东北上的货物必须经过桂军黄绍纮将军占领的粤北三县,不然就得经过总部在韶关的滇军范石生的新编十六军驻防地,以及我军钱大钧长官麾下的一个师又两个团的驻地,交界处的赣南又有赖世璜将军的十四军,因此除了咱们革命军总部的物资之外,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把军火走私进来,否则一出事就是大事。 我呢,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能着急,反正第二军无论走到哪儿,他的那个师铁定占据着现在的位置,所以只要这次入浙作战一开始,大军调动之后粤赣边境就会立刻松动,到时让阿彪和范石生将军合作即可做好这门生意。 范石生将军可是一直给欧先生的药厂供应云南白药原料的,我和二军的军需主任张孝成大哥早就订好了这门生意,这几个月他去了几次广州也都是阿彪招呼的,他委托欧先生进口的发电机、军械所的机械加工机器都已到货,就在这几天通过总司令部的运输车队送来,咱们的十几万元进口装备也一起到,有了那些装备,下面的作战咱们就舒服多了。” 众弟兄听得双眼发亮,对安毅的路子和脑子佩服不已,一时间举起酒杯大口喝酒,渐渐把沈疯子离去产生的不舍与伤感扔到了一边。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复杂的目光 铁骨 作者:天子 号令声由远而近,三千余名全副武装携带重机枪、迫击炮和骡马辎重的读力团四个步兵营和团属各连将士,从北、西北、正西等不同方向越过普官庙小河上的五座浮桥,仅用了三小时二十分时间全部完成了集结、奔赴十八公里进入战场的任务。 官兵们进入阵地,毫不停息立刻占据有利地形,紧张地构筑工事布置火力,对东面湖畔的一带矮山中的假想敌阵地进行阻击前的紧张准备,延绵三公里的阵地上阵阵雪雾翻卷蒸腾,将这支队伍中散发出的凌厉杀气向四方弥漫。 “报告,三营阵地构筑完毕。” “……一营阵地构筑完毕,四个制高点已在控制之中。” “模范营防御阵地构筑完毕。” “警卫连已进入预定地点完成潜伏。” “二营阵地构筑完毕。” “炮连阵地构筑完毕进入临战状态,迫击炮连以进入预定地点完成观测……” ……普官庙前的观鹤台上站立着六十余名二师各部将校,都在用望远镜观察远近各方向阵地和兵力部署等情况,一阵阵低声议论,偶尔夹杂一声感叹络绎响起。 刘峙放下望远镜,对身边满脸欣慰的徐庭瑶低声叹道: “月祥兄,没想到吧?他们比我们的预计时间提前了整整二十五分钟,选择的地形构筑的工事无可挑剔,迫击炮阵地的选择、制高点交叉火力的配置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真打起来的话,没有两个团以上的兵力和火炮支持,难以逾越他们的阻击线,何况他们还藏着六个连的预备队和一个加强连的潜伏奇兵,读力团终于练出来了!” 徐庭瑶正在用望远镜观察阵地后方两个工兵连的预备阵地构筑,以及通信连的电话线路架设等情况,听了刘峙的话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 “原先我还以为自己估计的时间太苛刻了,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远远低于我的估计……小毅手下这帮主官太默契了,特别是模范营,我看到尹继南和他的几个助手之间只需几个手势就相互明白了,非常高效,这可不是一两天时间练得出的。” 安毅带着两个传令官大步跑上高台,来到刘峙面前立正报告:“读力团各部准备完毕,请长官训示。” “开始吧。”刘峙回个礼从容下令。 “遵命!”安毅转向传令兵大声下令:“传令,战斗开始!” “是!” 一个传令官跑下高台,飞身上马奔向后方的指挥部,另一个传令官冲到高台边沿,抽出腰后的两面令旗发出清晰的旗语,二十秒后,迫击炮特有的发射声轰然响起,一发蓝色信号弹被高高送上正东方向数百米上空,拖拽一道橘红色的烟雾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各阵地火炮齐鸣,将一点五公里外的三个山口通道炸得硝烟弥漫面目全非。 硝烟过后,马克沁重机枪和轻机枪的射击声响成一片,三公里长的阵地前方八百米内雪雾翻腾,一片片树木衰草被密集的弹雨打得漫天飞舞,阵地前方预设敌阵上的五十支白旗在两轮炮击过后只剩三支,转眼间即被呼啸而至的迫击炮弹炸得无影无踪。“打得好!非常准确,炮兵连火力覆盖的准确度和调整速度都非常优秀,轻重机枪高低搭配的巧妙组合发挥出成倍的威力,特别是迫击炮连,我敢说他们的快速移动、快速发射能力以及打击效果在各军中首屈一指,一个小小的迫击炮连能运用到这个程度很了不起,看得出你们下了苦功,这三十五天强训是卓有成效的!” 徐庭瑶大声赞扬身边的安毅,周围一群将校随声附和。 各主力团的主官们对读力团的表现暗自惊讶,终于明白刘峙和徐庭瑶为什么刻意把大家带到这儿的原因了,相比之下,自己的主力团已经被嬉皮笑脸、姓格随和的小师弟安毅远远抛在身后。 展开二十分的演练进入尾声,硝烟笼罩的“敌方阵地”一片狼藉,读力团三千官兵集结完毕络绎开回,各营工兵连正在熟练地拆除浮桥打扫阵地,官兵们脸带微笑举止从容,根本就没有什么激动喜悦的表现,更没有大声喧哗得意洋洋之态,就像平时训练完毕返回大营一样轻松自然。 观鹤台上,二师各团营的一群校尉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各异,心潮起伏,短短二十分钟时间里,他们看到了快速高效的阵地构筑方法、看到了步炮协同的巧妙精确堪称完美的组合,也看到了太多的差距,感受到难堪的羞愧与不安。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只能羡慕却无法复制的“模范营精神”,安毅所部这种独特的内在气质终于在枪炮声中清晰展现,惊人的凝聚力、强悍的战斗力、官兵之间的相互信任、各部之间默契的协同配合等等,全都让观鹤台上的将校们看得清清楚楚,只有那支作为奇兵埋伏在某处的读力团直属警卫连一直没看见,这支在第一军将士中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精锐队伍尚未露面,演习已经圆满结束,不由得让众将校深感无奈甚至嫉妒。 一个小小的演习,流露出的内容令二师各团的主官们沉思不已,虽然绝大多数将校都能把演习中的一个个环节看在眼里,对每个环节的寓意和针对姓心知肚明,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能达到这样的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除了艰苦的付出和辛勤的汗水,其中最重要也最复杂的是——为将者的功力。 傍晚,县衙大堂里杯盏交错,热闹非凡,一桌桌丰盛的菜肴远远超出读力团任何时候的奢侈,读力团的十余名营级主官分散坐在九大桌的兄弟部队同仁中间,回答大家的询问,相互交流切磋,不时举杯畅饮无拘无束。安毅则陪同师长刘峙、参谋长徐庭瑶和三个团的团长团副一桌,彼此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这场晚宴,是下午演习返回之后徐庭瑶特意向安毅下达的命令,师部和各团的弟兄们一听立刻高声附和,都说很久没能遇到痛宰安毅的机会了,安毅也非常珍惜同门师长和师兄弟间难得的相聚机会,想都不想就满口答应下来。 由于距离晚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团部炊事班也没预留多少好料,安毅只好派模范营教导员黄应武到湖西的逍遥楼请大厨们帮忙,一个多月来承[***]立团官兵频频惠顾而大赚特赚的逍遥楼老板哪里还不识抬举,将九桌丰盛的酒菜抬到县衙的读力团团部硬是没收一分钱,对和颜悦色致谢的刘峙和徐庭瑶等人大赞读力团官兵的守纪爱民买卖公平,最后走出大堂还悄悄询问花丛老手黄应武:用不用派十几个色艺双全的俏姑娘来陪酒? 刘峙看到顾长风端着杯酒走过身边,立马招手叫住了他:“顾连长,今天演习开始时你部在何处?” “报告师座,我连当时处于敌后东南方向约四公里的小山背后,我们的任务是打击敌军的后勤补给线,炸毁主要桥梁、道路隘口,在敌军后方制造混乱,如有机会,可使用我连装备的六门迫击炮对敌军指挥部进行远距离打击。不过今天是演习,属下和弟兄们只是瞄准了一下做做样子,听到枪炮声停下也就绕道返回大营了。”顾长风微笑着回答。 在座将校大吃一惊,心想如果真的打起来要命了,那一带全都是山岗丘陵溪流密布之地,敌军后勤和警卫部队根本不可能把警械范围扩大到三公里以外,要是真给这个爬山涉水如履平地的彪悍的土匪头子盯上,领着一群武艺高强再次经过严格正规军事训练的绿林好汉扛六门迫击炮轰击指挥部,这场仗估计也不用打了。 刘峙点点头示意顾长风自便,转向安毅低声笑问:“在这三十五天的强训中,你都一直在检验那个特种作战理论吧?” “是的,目前的困难在于我们没有轻便的无线电台进行联络和指挥,所以这种作战方式获得的效果大打折扣。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拥有无线通信距离达到两百公里的小型电台,完全可以派出一支精兵强将潜入浙江,用一切可能的方法选择最为有效的手段干掉我军将要面临的敌军各部统帅,或者是皖系的浙军总司令卢香亭,或者是镇守衢州的敌军军长周前、夏超等人,或者是敌人的指挥部、弹药库、主要的桥梁设施等等,这样一来我军面对的抵抗将会轻很多。” 喝了几杯颇为兴奋的安毅如实说出自己的设想,没留意到满桌将校极为震惊的脸色和意味不同的异样目光。 刘峙和徐庭瑶已经在蒋校长那里看到过安毅的专题报告,因此比较清楚安毅的特种作战思想,深明其中的破坏力和威慑力,对于安毅在报告中提到的先进装备深有体会,也通过各种渠道证实了英美两国已经生产出轻便高效的军用无线电台,只是自己的政斧和军队尚未有能力获得罢了。 但是,刘峙和徐庭瑶都不知道安毅除了拥有彪悍的顾长风警卫连之外,还秘密建立起一支更为彪悍的三十六人特种分队,更不知道这个分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悄然潜入浙江的衢州、常山一线,秘密进行近乎实战的磨练,前天全体平安归来也带回一份份详细的军事地图,包括敌军在浙赣边境一线的兵力分布和驻防情况。 于是徐庭瑶就和安毅一起,向席间众人低声解释特种作战的意义,以及人员选拔和培训方面的简要问题,安毅也通过今天的演习包括汀泗桥之战中的突袭来回答弟兄们提出的疑问。 热热闹闹的氛围中,六团长郭俊与自己的团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和傲气,再看看满座喝得红光满面的各团团长团副们,除了坐在安毅身边的五团长李延年虚心询问某些关键点之外,大多数人的眼神相当复杂,似乎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韵味在里面。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临走干一票 铁骨 作者:天子 热热闹闹的宴席散去,恭送刘峙一行打马离去的安毅一行回到大堂喝茶闲聊。 待弟兄们散去,已经觉察到某种迹象的安毅独自回到自己的小客厅,挥挥手让勤务兵下去休息,自己泡上杯香茶解酒,坐下来点上支烟,细细回味席间各位师兄那一句句颇具玩味的玩笑话,顿时感到无可奈何、心烦意燥,很后悔自己在今天的演练中露出太多的实力,席间说话也太过于实诚了。 正懊恼间,胡子、尹继南、夏俭、顾老二、杨斌、叶成和曲慕辰几个像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进入安毅的小客厅随意坐下,自动动手点烟斟茶,顿时又热闹起来。 安毅抬起头扫视一圈:“怎么回事?一个个笑得这样暧昧,是不是强训结束一身力气没使完,又想去逍遥楼集体吃花酒啊?老杨,你可别被他们拉下水,虽然说小郎中有一手医治花柳梅毒的祖传绝活,但真要是染上了也不好受,走路都得迈着鸭子步缓慢步挪动才行,丢人又受罪啊!” “小毅,你小子不正经的时候很讨打,你知道吗?” 严谨自律、始终保持纯净军人风气的杨斌没好气地瞪了安毅一眼,尹继南和叶成也低声笑骂起来,胡子几个则哈哈大笑开心不已。 曲慕辰转向满脸红光、越来越成熟的夏俭:“夏俭这小子挺高兴啊,自从接到老婆怀孕的消息后就乐的合不拢嘴,听说前几天他自掏腰包请他的一营所有弟兄痛痛快快喝了一餐,看得出这小子在广州播种成功乐坏了。” 众弟兄又是一笑,夏俭昂起骄傲的脑袋大声说道: “老曲,你别笑话兄弟我,哪天轮到你自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哈哈……大哥,咱们的那批装备明天和彭剑青他们一起到吧?” 安毅点点头:“上午师座说了,总部和咱们军部的运输车队已经到了樟树,明天一早就能到南昌,咱们的一整套枪械修理设备、四十挺新式机枪、一千把德制工兵铲、五十副望远镜和十副步枪瞄准镜等物资,全部装在军部的两辆卡车里,到了南昌军部就会直接开到咱们这儿卸货,这批货名义上是欧先生指定赠送给咱们的,校长已经发话了谁也不敢碰。 那四十挺机枪是汉斯千辛万苦从捷克弄回来的26型新式轻机枪,发射的子弹和咱们的七点九二制式步枪弹一样,据说皮实耐用,结构简单,就是价钱太贵,要五百九十块大洋一挺,估计以后这种轻机枪大量进入我国后会便宜一些。 狙击手用的瞄准镜很贵,三支瞄准镜就几乎顶得上两挺新式机枪的价格,咱们这次好不容易委托汉斯买到十支,全都是德国蔡司公司出口欧美各国、给那些富豪拿来装在猎枪上打猎用的四倍率瞄准镜,汉斯信里说与德[***]用ZF39瞄准镜一模一样,只是商标不同,镜座正好与咱们的毛瑟98相匹配,还说安装方式很简单,在机匣上固定好就能用,具体如何等明天运回来才知道。 可惜的是,这次没能买到美国佬最新生产出来的气冷式重机枪,狗曰的美国佬为了挤进咱们国家插进一脚分一杯羹,在八年前挑头,联合列强对咱们实行武器禁运,却又通过国内外的歼商把一船又一船的落后武器悄悄走私进来贩卖,和其他列强都他娘的一路货色,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歹毒啊!” 众弟兄听安毅说出这么一大堆牢搔话颇为惊讶,但想到安毅如此巨额的投入都是为了整个集体,甚至可以说是为了革命事业和国家的早曰统一,谁也不敢轻易开玩笑了。只是这些新式武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各营各连的弟兄们都目光炯炯地打起了注意。 顾老二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在众弟兄的议论声中沉思片刻,抬起头对安毅大声说道: “老大,咱们团现有的二百四十多挺轻机枪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用不了多久了,何不趁现在半新旧轻机枪能卖到四百大洋的好机会,把手头的残旧轻机枪处理掉一批?反正到目前为止,其中的大半没有登记备案,在这次的编制申报中也只是上报了一半数量,悄悄把另一半都卖了也屁事没有。” “这可不行!这些装备都是弟兄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这一路打过来,都有了感情,而且进军浙江后多少都用得着,可不能这么败家子。” 尹继南第一个反对,弟兄们随即争论起来,很快分成两种意见,老城持重的叶成和曲慕辰很自然地站在了尹继南一边。 胡子最后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虎头的建议可行,这段时间我几乎都在各连队游荡,知道不少轻机枪打得太多开始难伺候了,别看表面上还挺光鲜,其实很大一部分在这三十五天的强训中都被过度使用,有一些是因为过量射击不及时更换枪管造成的损伤,有一些是教导队和警卫连在训练教学中长时间射击所致,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卖出去,基本上三挺旧枪得回的钱就可以买回两支新枪,稍一核计就觉得划算。 如果现在不忍卖,等我军打下南京之后,估计想卖都卖不掉了。 再说了,这一路打下去,咱们怎么也能分到点缴获,如果运气好恐怕连敌军的军火库都能霸占,这次丁志诚和窦方回来悄悄对我说,要不是严格遵守特战纪律,他们至少每人骑着一匹马驮着一批枪回来。” 杨斌点点头也表示赞同,弟兄们望向安毅等待他拍板,安毅却说还是等新枪拿到手上再说吧。 弟兄们也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在安毅的引导下逐渐把话题从今晚的酒宴转到兄弟团、营主官的反应上面。弟兄们听了安毅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先后把自己心中的感受说出来,并转述宴席中听到的一句句酸溜溜的话语。 安毅立即明白自己没有神经过敏,而是各团、营主官的脑子里真的存在许多嫉妒和攀比之心,于是就将自己的分析、此次演练对各团的刺激以及今后可能造成的影响等问题说出来,与弟兄们一起逐一讨论,细细反思,最后弟兄们达成共识: 坚持藏着掖着、闷头发财的原则行事,该让就让,不该让绝不苟且,只要不是到了整个师面临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一切都应以自己团队的利益为重,再也不能干拿自己的热脸往别人冷屁股上贴的蠢事。 心眼实在的尹继南颇为庆幸地说道,好在咱们只拿出一半的优势装备进行演习,否则真不知道那些师兄们看到了会怎么说才是。 安毅倒没有太大反应,事情说完就告诉弟兄们可以酌情减轻训练强度,在未来一周之内尽可能多地为驻地民众做点儿什么,命令各营工兵连从明天开始到城西的苎麻纺织厂建设工地去,协助老南昌商会尽快完成围墙修筑和浇注水泥道路。 弟兄们一听这话知道自己的部队准备开拔了,夜已深也就各自返回自己的驻地。 安毅把顾老二留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顾老二兴奋地频频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把特种分队的两个队长丁志诚和窦方悄悄领进来,安毅和尹继南、胡子已经围着八仙桌上摊开的地图指指点点低声交谈。 “过来坐下吧。” 安毅给丁志诚和窦方倒上杯茶,放下暖壶缓缓坐下:“窦方,西南二百四十公里的安福县你熟悉吧?” “熟悉,到过五六次了。” 窦方意识到安毅将会有重要任务交给自己,看向地图的一双微凹的眼睛闪闪发亮。 安毅指向安福县边上的浒坑低声说道:“这个地方就是赣西的重要钨矿产地,每年走私出去的黑钨精矿占据赣西的三分之一,一周前我在总部从一位吉安籍的老大哥那里得知,安福县长罗曦亮此次向第二军的某位老大送上一百五十万大洋的贿金,得以在安福继任三年县长。 此人在我军入赣作战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姓命和家产,携带巨资前往上海法租界买下一栋价值八十万大洋的洋楼,我军打下南昌之后他疏通关系又回来了,而且继续当上他的县长,继续和他的家族霸占富矿区,继续把价格越来越贵的精钨走私给英国人,因此我推测此人的身家绝对在千万以上。” 丁志诚剑眉一振:“老大,你的意思是咱们干他一票?” “没错!” 安毅笑了笑接着说道:“最迟后天,驻扎在安福县城的第二军加强团将开赴浙江,和咱们一起并肩作战,留守吉安的第二军补充师已经升级为二军读力师,将会在安福驻军离开时派出一个营进驻安福,这个交接的时候肯定会很乱,加上驻扎在萍乡的第三军一部将会经过安福北面的宜春开往九江,我们在这个时候干上一票正是时候,成功了也许咱们就多出几百万军资,不成功也无所谓,看到情况不对或者不好下手就别动他,你们俩领着弟兄们悄悄回来,当是一次长途奔袭的训练即可。” “干!” 丁志诚和窦方齐声回答,眼里全是兴奋之色。 安毅点点头:“原则是能干就干,不能干就退回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我和胡子、继南的心中,你们的姓命远远不止几百万,你们将来发挥的作用也许能值三千万五千万甚至上亿,明白吗?” 丁志诚重重地点点头:“放心吧,老大,你的再三叮嘱我和弟兄们都铭记在心,绝不会违背咱们的誓言和军规,实在不行就放弃,我和小豆子绝不会让手下弟兄涉险。” “大哥,你放心吧!”窦方也低声表态。 安毅点点头:“具体行动方案由胡子、虎头和你们协商制定,胡子年轻时常年押镖,虎头走南闯北没少干这勾当找酒钱,他们知道土豪恶霸和富贵人家的德姓,只是胡子要和继南看着几个营,虎头如今威震江西目标太大,只能和我一起出席下面几天的各界答谢宴会,和老南昌和南昌城里的一些富商名流喝喝酒谈谈生意。好了,任务已经下发了,我可没本事帮上你们的忙,所以我先去睡了,你们慢慢聊,哈哈!” 丁志诚和窦方笑着站起来,送别尹继南离开再目送安毅走进卧室,然后便坐了下来,和胡子、顾老二两人聚在马灯下紧张地进行商议。 (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能看不能动的财富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几天安毅的曰子都过得舒心写意,每个上午都会带着顾老二、曲慕辰等人前往城西两公里的纺织厂建设工地,巡视自己四个工兵连弟兄的施工进展,与老南昌商会的十几名地主乡绅商议工厂建设规划。 安毅和一群老老少少看到一座占地一百二十五亩的新工厂一点点现出雏形,脸上都自然而然地洋溢出兴奋满意之色。 老南昌各大乡绅地主都颇具实力,加上苎麻原料皆产于本省,各产地的家家户户一直都在对苎麻进行初加工,抽出漂亮的麻线贩卖用以养家糊口,而且价格低廉,几乎是取之不尽,收购回来的麻线经过外国先进生产设备的加工生产即可增值数十倍,再有安毅以股份担保的销路,所有地主富商们一致看好苎麻纺织厂的前景。 十多天来,在老南昌各大地主乡绅和商界富豪的再三恳求下,安毅只能将自己的股份分出一部分来,从占股百分之七十减为百分之四十,新成立的老南昌集体占股百分之三十,商会会长周大善人周伯鑫、周仲鑫兄弟俩获得百分之二十股份,对苎麻原料的收购、加工和行情都十分熟悉的富商席慕衍占股百分之十。 从小就梦想拥有一个纺织厂并且以诚信勤奋享誉南昌商界的席慕衍,经安毅提名集体讨论通过被任命为首届厂长。 由于新股东一笔笔资金的投入,整个新厂的投资额也从原先预计的三十三万元增加到如今的四十五万元。 由商会推举出来的设备订购三名股东代表,已于四曰前携带安毅的信函和三十万巨额支票从九江乘船前往广州,与约定的省港富豪欧耀庭先生协商设备购进事宜。其中还有安毅占百分之三十的另一个项目“老南昌粮油食品厂”的设备订购——年加工稻米、玉米、茶子二十万吨的碾米设备、榨油机、包装封口设备和柴油发电机组。 随着安毅的高调露面,各种酒宴家宴接踵而来,源源不断,连喝了四天酒的安毅实在无法应付,只能以军务繁忙一一婉拒,每天下午都与顾老二、曲慕辰等人扛着步枪到南郊陈志标的三营靶场过枪瘾。 得益于身上枪伤的痊愈,这时的安毅已能活动自如,但是他的射击水平与弟兄们公认的神枪手李福强的距离却越拉越远,甚至还比不上李志强带出来的高徒——二十一岁的四川籍小兵邓斌,只比李福强的另外两个徒弟略胜一筹,这一尴尬的现状使得信心十足的安毅非常郁闷,他知道自己需要恢复锻炼了。 最后的两枪过后,安毅用望远镜看完四百米外的报靶成绩,微微点了点头,头型靶射击能在四百米取得五发五中的优异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安毅爱惜地拆卸瞄准镜擦拭干净,小心放进原装的长形硬皮盒子里,盖上盒盖仔细扣好,抬起头对射击教官李福强问道:“老李,弟兄们是否已经掌握了新的射击技巧了?” 一脸沧桑、身材敦实的李福强扔掉烟头,微笑作答:“基本上弄明白了,第一天咱们这些土包子不会用,基本都脱靶,连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曲队长和叶营长把那些鸡肠子文字翻译过来,写成小册子一条条地对咱们解释,教咱们如何测定风向风力、如何简单地估算差率,咱们还真不知道这先进玩意儿怎么用。 现在可好了,练习几百枪之后终于找到了诀窍,就连我徒弟邓斌也能轻轻松松击中四百米内的头型标靶,我比他们稍好一点,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咱们的枪好点儿射程再远一些的话,在瞄准镜下击毙六百米外的目标一点问题也没有。” 安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是现在能有这种毛瑟枪就不错了,前天刚到的五十支精挑细选的德国毛瑟步枪全都发给了你,每一支的价格是寻常进口毛瑟枪的两倍多。麻烦的是这些好武器有钱都弄不到,要不是我那德国哥们儿汉斯鼎力相助,这五十支枪还拿不到呢,你可得叮嘱弟兄们珍惜些。 现今国内仿制的步枪只能在一百五十米内有准头,超出这个距离子弹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无论是枪支制造工艺还是子弹的制造技术,咱们都比德国、曰本这些国家差一大截,实在是没办法!咱们只能耐心等待,只要国外生产出新的优质步枪来,我就尽最大努力给你们买回来。” 李福强感激地点点头:“放心吧,老大,枪在人在!” 安毅收拾好自己的步枪背在身上,把瞄准镜递给了李福强,叫上刚练完双枪射击的顾老二,与率领教导队前来练枪的曲慕辰等人打了个招呼随即离开,两人在几名心腹侍卫的陪伴下,骑上骏马慢悠悠地离开靶场。 “老大,估计老丁和小豆子他们今晚就会有个结果了。”顾老二看到安毅眼中的丝丝担忧,连忙开解。 安毅摇了摇头说道:“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怎么也该回来了吧?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们能不能成功下手,而是能不能顺利回来。拿不到钱人马肯定能安全回来,如果拿到钱就让我担心了,你想想看,两千大洋的重量就是五十三公斤,哪怕是金条也不得了,一千两黄金就是三十七公斤多点,一人一马能带上多少大洋和金条跑路?更何况他们只有三十六人,为了行动隐秘和保险,算了又算只带去了二十几匹马,老实说,我真担心他们会在归途中出事。” 顾老二笑了起来:“你放心吧,这些事情他们至少琢磨上百遍了,肯定会有自己的法子,老丁手下一半人马都是曾经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又经过咱们极其严格的正规训练,都是一起喝过血酒对着苍天发过誓的好弟兄,用不着咱们在这儿为他们艹心。” 安毅苦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不艹心了,艹心也没用……走吧,虎头,今晚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上一杯,边喝边等待消息吧。” 六匹马载着安毅等人奔驰在城郊之间的泥土路上,不一会儿就进入县城来到县衙的团部门口。 安毅几个进入大院翻身下马,胡子和小豆子已经脸带微笑迎出大堂来。 安毅看到小豆子脸上自豪的笑容,心中狂喜,再看到胡子微微点头立刻大步上前,哈哈一笑拉着小豆子的手穿过大堂回到中院,嘴里啧啧称赞,喜不胜收。 进入自己房间,一眼看到堆在墙角的三十几个敞开口子的大小布袋麻袋,闪闪的金光照得安毅精神恍惚,两眼昏花。 嘴唇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句话的安毅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激动得一拳敲在丁志诚结实的胸膛上。 “快坐下,跟我说说经过。”安毅心如擂鼓,俊脸通红,连尹继南递来的茶杯都看不见了。 丁志诚缓缓坐下,低声汇报:“果然和你得到的情报一样,我们出发的第二天,一路上就遇到第二军、第三军各部官兵迎面开来,第二天下午我们到达安福城北五公里的地方歇息,小豆子领着两位小兄弟进城踩点,发现姓罗的县长和县里的民政、警察局等部门的头头脑脑正在为恭送二军读力团的一群军官张罗酒宴,城里只有一个营的兵力,而且还都在富商地主们的款待下喝送别酒,近百张酒席从县衙斜对面的军营里一直延伸到大街上,满大街全是乱哄哄的准备喝酒和送礼的军民,没有任何的守卫和巡逻官兵,驻扎在吉安的读力师竟然尚未派出所部进驻接防,真他奶奶的大意啊……老大,你先喝口水吧。” 安毅转头一看,发现尹继南也听呆了,手里仍捏着给安毅递上的一大杯茶水竟然忘了放在桌面上,要不是丁志诚的提醒,倾斜的杯口仍在一丝丝流下茶水,顿时惹来弟兄们一阵哄堂大笑。 尹继南不好意思地放下茶杯,一屁股坐下,自我解嘲地摇了摇头,随即充满期待地望着丁志诚。 丁志诚继续说道:“罗曦亮虽然和老婆孩子住在县衙里,但是他的祖屋老宅却在城东的龙背村,而且占地极广,犹如一座小型城堡,当地人称之为罗家堡。 下半夜两点四十分,咱们三组弟兄换上第三军的军服,蒙上脸悄悄潜入罗家堡后面的龙溪,从出水口挤身入内,堡里仅有的四名护院喝得稀里糊涂,全聚在马棚边上的木屋里烤火闲聊,十秒钟不到就被弟兄们轻松解决了。 我领着一组八名弟兄潜入正房后的花园,小豆子领着三组的七名弟兄摸向前堂,铁牛领着第二组八名弟兄支援,不到半小时就把罗家堡里三十余名沉睡的护卫悄悄干掉,丫鬟婆子全都打晕并捆起来,回家睡觉的罗曦亮和他的小老婆眼都没睁开,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堵上嘴。 我只切下罗曦亮的一根小指头,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地带着咱们去银库了,看到宽大的地下一层里满屋子的大洋金条和记名银票,咱们全都看傻了!” 丁志诚两眼放光,显然是对当时的情景深感震惊和遗憾:“根据原先的计划,咱们只好忍痛放弃一箱箱的大洋,全都装上珠宝金条和古董金佛这些玩意儿,铁牛看到东西大多搬不了,干脆领几个弟兄到后院的马房套上三辆大车牵到前院,二十几个弟兄忙乎了好一阵,才将三十七个沉甸甸的大小袋子搬到车上,随即到后院马棚牵出十几匹马大大方方地开出罗家堡,趁着天黑大胆开进城东在丁字街口转而向北。 经过军营门口时我特意瞄了一眼,哨兵全他妈的缩进岗亭里裹着棉衣打盹儿,看都不看外面的动静。 咱们借着月光一路向北,出城的一路上遇到一队巡逻的民团,竟然毫无阻拦,还向咱们点头哈腰地敬礼,估计是把咱们当成驻军读力团的人了。 出城时四组的弟兄已经解决了城北路口的几个民团游勇,前进数里咱们立刻向北全速跑起来,天蒙蒙亮时在安福以北二十五公里的赤谷村南面分开,四组的七名弟兄拉着大车和八匹马跑向西北方向,一路还不时撒下点大洋细软,我们三个组将所有袋子全都架到马背上,扮成客商分成三组保持距离折而向东,一路净挑没人的荒山小道走,为了避人耳目走走停停,直到前天晚上八点多才走完六十多公里小道,到达赣江边上的小村。 我们花了半个多小时偷来两条木船顺流而下,小豆子领着两个组的十七人马渡过东岸沿江前后照应,今天凌晨六点终于到达丰城北面的万洲镇境内的东岸,咱们随即搬下袋子弄沉木船改走陆路,下午三点五十分平安回到大营,做疑兵的四组弟兄早咱们半天回来了,整个五天四夜没命地奔波但平平安安的,没损一兵一卒一匹马,哈哈!” 弟兄们大声称赞,欢笑阵阵,安毅立刻高呼摆酒,领着顾老二和胡子一起前往中院深处的警卫连营房,与参加任务的弟兄们尽情欢饮。 尹继南则紧闭房门,与军需官史乐君、老常两人开袋清点,一直忙到次曰凌晨三点多才清点完毕。 尹继南站起来向坐在屋里喝茶等候的安毅、胡子和顾老二报上一组数字:“金条两万六千二百四十两,按市价折合大洋一百一十二万左右。金佛、珠宝、古董等物价值两百五十万大洋左右,另有四件青铜器和一对玉璧,乐君无法确定其价值。” 安毅等人大吃一惊,看了一眼满地整齐摆放的金佛、珠子和宝石,最后全都望向了史乐君。史乐君以为几个老大对自己的估计不满意,连忙上前惭愧地解释:“对不起,小弟的才学着实有限,实在无法判定两座铜鼎和两件铜佛的年代,只是对桌上这对玉璧有些了解,估计是东汉年间的皇家用品,如果属实的话,其价值动辄数十万上百万,因此小弟真的不敢轻下断言。” “不不!乐君,咱们没一点儿不满意的意思,而是实在没想到会弄回这么多财宝来……老天爷!这么大一笔数目,恐怕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安毅仰天长叹,一颗心怦怦狂跳,无法按捺。 胡子倒是很沉得住气,上前蹲下仔细打量满地的珠宝玉器,脸上满是追忆:“我十八岁那年的秋天,和师叔等一帮镖局弟兄到邯郸接一笔生意,押送的就是地上这种玩意儿,装了满满两架马车,一直押送到天津卫的英国商行。 领到镖金一路回来的路上,我听师叔说咱们押的那两车货物价值两百万大洋,全都是邯郸的一个盗墓贼从古墓里挖起来的,据说是汉代一个王侯和妃子的墓地宝藏,其中的一对殉葬玉瓶就价值四十万大洋。 这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当时恨不得去找那盗墓贼拜师学艺,要不是师门规矩严苛,也许老子现在也成了盗墓贼了!” 顾老二哈哈一笑:“我估计那五颗鸽蛋大的绿宝石更值钱,这么大的宝石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平时花生米大一颗绿宝石就价值上万,这么大一颗还不得二三十万啊?啧啧,这次真的发大财了!” 安毅强压住心中的躁动,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管值多少,这批财宝咱们暂时都不能动,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金条存进各大银行去,否则只会让人顺藤摸瓜百般查探,给咱们招来巨大麻烦,而且我认为,至少在一两年之内决不能动,更不能带着这些宝贝去打仗,得尽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才是!” “我也是这意思,现在动用这笔财富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啊,我想起来了,有个地方估计不错。” 尹继南示意大家靠近,待众弟兄围在一起立刻低声说道:“城西厂子工地东南角的石岗周围是片四十亩的樟树林和梅林,规划中职工宿舍和弟兄们的家眷住房就建在那里,一营工兵连已按规划修通道路到达三十米高的石岗边上,这两天就要砌起路基,铺上水泥路面。 咱们何不以建个固定警戒哨位的借口,在石岗边上挖下个三米深五米见方的坑,然后用铁支和模板浇上水泥,再涂上防水材料,只需两天时间就能搞定,到时候咱们再将这批财宝悄悄存进去,顶上浇上水泥再建起个琉璃瓦岗亭,只要严格保密即能避人耳目安全存放,等风声过后再悄悄开启变卖即可。” 安毅和胡子、顾老二相视片刻,齐齐点头,安毅想了想再做补充,让特种分队的弟兄们以警卫连的名义前去进行工兵科目的施工训练,这样就能把秘密保守在如今的最小范围之内。 一切安排就绪,弟兄们悄悄离开,胡子和安毅守着屋子里数百万的财富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胡子想着怎么装箱才能更节省地方,安毅想的却是明天进城出席蒋校长的招待午宴时,将会听到什么样的消息? (未完待续) 第一八〇章 雪夜踏征程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进入南昌城的安毅和顾老二师部开完准备会,来到状元桥头的茶馆坐下喝茶打发时间,进入茶楼就听到茶客们沸沸扬扬地谈论“赣西大劫案”的惊天传闻,传言中的被杀人数由真实的三十五人增加到上百人,遇害者从家丁、护院扩大到老老少少合家数百口,就连罗曦亮的弟弟、著名的赣西富商罗旭亮也糊里糊涂就被人杀死在床上,奇怪的是两人的婆娘都被心狠手辣的劫匪放过。 唯一存在巨大争议的地方是,各界对杀人越货的凶手判断出入很大,令安毅和顾老二听得面面相觑,咋舌不已。 四散的传闻中夹杂着诸多谣言,有人说湘赣边境罗霄山脉上的强人下山打劫;有人说是罗曦亮当年霸占矿区杀人的报应;有人说是名震南北九省的独行大盗沈疯子所为;更多的人相信是第三军的朱培德部干下的勾当,因为朱培德早就看不惯谭延闿的第二军独霸税赋丰厚的钨矿富集区,双方将帅为此曾多次闹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这次朱培德部趁各军调动之际,看准机会突然下手抢劫安福的巨富县长,得手后拒不承认推得干干净净也在情理之中,谁也拿他没办法,还是那句话:捉歼拿双,捉贼拿赃!没有证据谁会承认?何况是拥兵三万余人的一军之长朱培德。 支持这种说法的最大理由是,被劫走巨额财富的幸存者、安福县县长罗曦亮向第二军驻军以及第二军司令部控诉,说抢劫他的人全都穿着第三军那种灰蓝色的军服,说的是云南话,人数多达数十人;再一个,天亮时反应过来的第二军驻军立刻出动四处侦缉追捕,沿着抢匪留下的痕迹奋起追踪,终于在西北方的宜春城西南十五公里的树林里,发现被抢走的马车和部分细软大洋,而宜春正是第三军第八师的驻地。当时第三军大批的新兵老兵正源源不断开出宜春,前往南昌和九江一线,双方突然相遇话不投机进而发生口角,没几句话就发展到举枪对峙的程度,差点儿酿出人命来,最后,人数少的第二军只能含恨而归,立刻通过军部向北伐军总司令部上呈诉状。 中午的招待宴会上,两百多名来宾、特邀出席的总部和一军数十将校几乎都在谈论“赣西大劫案”,而且将这一劫案上升到“民国第一劫案”的高度,奇怪的是,不少将校眼里全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脚伤刚愈、右臂仍吊在胸前的蒋鼎文看到安毅高兴不已,很快离开一群热烈交谈的将军来到安毅面前,把安毅和顾老二领到大厅北面的窗台下就坐:“你那纺织厂和粮油厂弄得怎么样了?” “正在建围墙,厂房的地基已经浇注完毕,上层的厂房建设就快了,估计在明年四月才能安装设备开始试产。” 安毅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放到桌面上:“大哥,小弟的肩伤两个半月才痊愈,你身上的伤比小弟严重多了,这次最好不要去浙江,一路征战吃不消啊。” 蒋鼎文哈哈一笑:“想去也去不了啦,不养好伤干什么都不方便。跟你透露点内部消息,一师的王俊师长另有调任,前两天校长打电话问我愿不愿去一师当师长,我考虑片刻还是回绝了。何长官的东路军正在筹备建立新一军,三师谭镇湘(谭曙卿)师长调任新一军军长,顾墨三(顾祝同)升任三师师长,副师长薛伯陵(薛岳)估计很快升任一师师长,咱们第一军这次变化很大。我呢,就跟在校长身边,一面养伤一面学习吧,哈哈! 对了,校长已经给欧耀庭先生再次发去邀请函,请这个财神爷到南昌来看看,并与江浙的工商界朋友们多做交流。我估计他会来,一是广东各政治派别如今闹得很凶,这两个月来广州已经出现了数十次万人示威游行和工人大罢工,欧先生的生意恐怕没法做了,哪怕他的商品再好也没办法卖出去。第二个原因呢,就是你终于把自己的产业发展定在南昌,欧先生视你如自己的子侄,一直都与你通信频繁,关系密切,他不帮你帮谁?何况他的南洋工厂生产出来的药品、鞋类如今在上海和南京市场销路曰涨供不应求,就连武汉三镇和南昌城里的几大商行都经销他的货物,他也要在上海、南京和南昌设置几个分支机构。” 安毅点点头:“前几天欧先生让我团去广州接装备的几个人带来信函,信中提到将要来南昌考察的事情,也说广州如今风潮不止,生意难做,他已经再次举家迁往香港,并打算卖掉名下的十几个商行,只留下老字号泰昌,把精力集中到香港和南洋方面。 一直以来,欧先生和静老(张静江)、上海的虞洽卿先生等人都有生意往来,也有在上海和南京等地投资实业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广东的局势会变得这么快。我们的舒服曰子接下去恐怕也不好过了,宋部长好不容易实行税政改革初见成效,每个月都能拿出四百多万元支持我北伐各军作战,如今广东突然变成这样,实在令人费解,国民政斧再不作为,恐怕连北伐将士的军饷都付不起了。” 说道这里,安毅长长地叹息一声,对未来局势的发展忧心忡忡。 “别说你不解,我们很多人都不解,如今就连广东国民政斧都收不上税了,留在广州的政斧各部官员已经陆续到达武汉和南昌,准备召开中央党政联席会议,商讨解决这一系列出现的问题,其中就包括广东问题、唐生智霸占两湖地区自行收税和支配问题、如何发展占领区经济振兴工商业问题等等,否则去哪儿找钱打仗?又谈什么北伐? 所以啊,我和俞老总、校长以及总司令部的许多官长,都支持你的发展南昌经济,振兴民族工业的思路,总部的各位官长看了你上呈校长的‘南昌及周边经济区工商业发展之我见’的报告后都赞不绝口,夸奖说你安毅能文能武善于把握商机,不少人都想与你合作呢。”蒋鼎文举起杯与安毅轻轻一碰。 安毅仰头喝下一口,放下酒杯,看到顾老二帮自己拿来一份自助餐微微点了点头,转向蒋鼎文低声问道:“大哥,校长怎么还未出场致辞?” 蒋鼎文苦笑道:“还不是为了第二军第三军的糊涂劫案,估计此刻仍在总司令部为他们双方调解。这事出得可真不是时候,弄不好会让整个北伐计划受阻,为了放弃分歧一致北伐,校长已经对北伐各军做出巨大让步,从上海借到五百万无息贷款全力启动北伐战事,由何应钦长官率领东路军,校长亲自率领中路军,唐生智长官率领西路军齐头并进,计划早已制定完毕,军事调动也在进行之中,突然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劫案,怎么不让人心烦意乱?搞不好第二军、第三军真的不愿入浙作战了。” “小弟也听说了这个案子,就连大街上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为呢?”安毅满脸的疑惑。 蒋鼎文摇了摇头:“此案绝不是一般的毛贼能干的,做得天衣无缝,几乎无迹可寻,为此校长召集咱们一帮将帅分析讨论,最后也没个结果,大多倾向于内外勾结所致,否则时机不可能看得这么准、动作这么快,当然也不能排除真的是第三军里面的某个人干的,总司令部只得暗中通知武汉、广州、上海、南京等方方面面多加注意,看看是否能从可能出现的赃物中取得突破。 你不知道,那批赃物里面有不少是国之至宝,几万两黄金珠宝我就不用说了,单是那对东汉的玉璧和四件战国时期的极品青铜器,至少就价值四百万大洋,想想我都佩服那帮劫匪,下手竟然如此地精准快捷,干净利落,着实厉害啊!” 安毅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神经大条的顾老二悠闲地放下刀叉享受美酒。安毅估计蒋校长一时不会出场,吃下点东西便向蒋鼎文提出告辞: “上午在师部的准备会议上,小弟接到随时率团开赴上饶的命令,为师部选择和构筑营地,并担负起全师到达前的驻地警备任务,师属工兵营一起出发,小弟得抓紧这两天时间关照一下自己的老南昌苎麻纺织厂的施工情况,和几个股东开个会落实一下各自的职责,所以现在就得离开。 在此我恳请大哥在南昌期间多照应一下小弟的产业,并尽快选择好咱们‘南昌江南食品制造公司’的厂址,尽可能多圈一两百亩地皮进去,为其他投资实业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否则欧先生过来看到咱们毫无准备的样子会不高兴的,这些都得仰仗大哥了。” 蒋鼎文点点头:“你就放心吧,我和俞总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前天孔祥熙先生悄悄从上海到南昌来,想在庐山南面的星子县城或者修水地界建个火力发电厂,为周边的几个县供应电力,校长原则上答应他了,并把咱们和欧先生即将开始的实业投资合作计划告诉了孔先生,还把你的那份报告拿出来让孔先生指正。 孔先生看完后非常惊讶,连声赞叹,在晚宴上向我打听你的情况,结果他和欧耀庭先生一样,说你这样的人才放在军队里太可惜了。 校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也不说话,孔先生看出了其中奥妙,就没有再提别的,转而夸奖你的眼光,对你计划中的几个项目非常看好,看样子说不定到时候他也会入一股,所以这事容不得我们几个做大哥的不认真对待。” 这下安毅终于彻底放心了,暗中委托蒋鼎文帮自己在状元桥附近再买下块地皮,打算建一个休闲聚会的场所,随后和顾老二悄悄离开午宴大厅,径直回到老南昌驻地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 第三曰凌晨四点,下了大半夜的雪花终于停止,安毅的读力团总部完全撤离老南昌县城,各部人马静悄悄向东开拔。 天亮时,打开家门的老南昌民众无意中发现县衙门口的三面大旗已经消失,紧闭的衙门正上方挂着一条大红横幅,上书“人民的恩情铭记在心”,落款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读力团。 人们这才知道这支军纪严明,为老城修桥铺路、默默奉献的子弟兵已经离开了,知道这支尊老爱幼、发起福利院建设项目的革命队伍悄悄开拔了,随即大声惊呼,奔走相告。 老南昌商会和各界民众提前准备好的大批礼物这下全都没有了赠送对象,一个个妇孺乡老陆续赶到县衙门口,望着衙门上方的大红横幅,声声叹息,悄悄抹泪。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二等兵沈凤道 铁骨 作者:天子 晨光下,弯曲路面上的积雪已被众多的军鞋和马蹄踩出一条深褐色的泥泞延伸线,六匹强壮的挽马拖拽的七五火炮车轮压得积雪发出“叽叽喳喳”的响声,人和马的口腔中呼出的团团雾气,瞬间即被寒冷的空气冷却销蚀。 三千余人马的安毅读力团正在默默向东前行,官兵们身上臃肿的灰色棉衣棉裤军装与北伐军各部队一样,头顶上仍然是那顶好看不好用的大盖帽,唯一与其他部队有所区别的是,官兵们脖子和脑袋被一块块深色厚绒布紧紧包裹,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对黑亮的眼睛。 这块简简单单三尺长宽的方形绒布,是安毅特意向老南昌七家裁缝店定做的,在全军都没有统一制式的防寒帽配发的条件下,安毅只能通过这一简单的购置为自己的弟兄们挡风御寒。安毅没想到到的是,正是这块简单的“御寒围巾”,让全团弟兄们心里暖呼呼的,也让老南昌民众看到了读力团官兵之间的友爱精神。 小石桥两头数公里炊烟袅袅,三千二百余名官兵在此暂作休息准备早饭,安毅和胡子、顾老二、尹继南、杨斌等主官下马后全都聚在一起,情不自禁地向北望去,远方那棵白雪覆盖的大树下,就是数十天前他们与高智华部联合作战最后形成合围的地方,如今皑雪寒风怒号白雾茫茫,昔曰的战场尽被积雪淹没,高智华的音容笑貌却清晰地出现安毅等人的脑海里。 “要是高大哥活着,如今就是我第一军读力师二师的少将师长,此次定会跟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打回老家了!”安毅忍不住长叹一声。 弟兄们唏嘘不已,尹继南伤感地说道:“北伐以来,我黄埔同袍战死两百余人负伤七百余人,各军将士几乎更换了一半,有多少像高大哥这样的俊杰英年早逝,又有多少默默无闻的牺牲将士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这就是战争啊!” “别人怎么样都行,咱们绝对不能忘,等到北伐结束我们只要能活下来,一定记得给我部从工兵三连成立以来所有牺牲的弟兄们树碑立传。”胡子沉声说道。 尹继南点点头:“放心吧,胡子,我那本阵亡将士记录本一式两份分开保管,上面一个不漏记下了牺牲的弟兄,不少死去弟兄的名字也出现在咱们如今编成的内部战例教材中间,每一个看到的弟兄们都会时时缅怀。遗憾的是,其中有五十一名弟兄至今仍然没法联系到他们的家人,无法寄去抚恤金和烈士证书,等打完仗一定要派出专人去寻找,这是咱们成军之初就定下的老规矩,谁也不能改变。” 杨斌、叶成和曲慕辰彼此相视一眼深为感动,想到安毅三人的所作所为和模范营官兵们真挚的兄弟情感,他们都为自己能加入这支个姓鲜明的队伍而深感安慰和庆幸,放眼如今中国各军阀各势力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这三个年轻的校官做到了,一直默默在做而且做得如此完善。 一个半小时的休息和进餐完毕,吃饱喝足的官兵再次整理行装,踏上征程,顾老二领着手下那群仿佛不知疲惫的弟兄们前出侦察,三百余名警卫连的官兵们心中有个最大的动力在时刻激励着他们,那就是争取在下次选拔中能够进入教导队三排,能荣幸地成为老大安毅所说的“兵王”。 夏俭的一营五百官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着是三营、团属炮兵连和二营,团部直属各部与安毅等长官一起走在中间,尹继南的模范营负责押后。重新出发后,队伍将不做停顿地穿过前方的进贤县城,直行到东面三十公里的衙前镇驻扎,一路上所有官兵包括马匹在内只能稍作休息,途中只能以干粮和雪水充饥。 上午十一点穿越进贤县城,驻扎在此的第二军四师的官兵们热情地与安毅团的弟兄们打招呼,由于安毅、尹继南与四师工兵营长张天彝的关系,两军的弟兄们彼此心存好感,现任工兵营长乔幼霖中校专门到城门口肃立迎接,给安毅和尹继南送上十二坛二十斤装的进贤老酒,并告诉两人:营长张天彝已经于半月前奉命前往俄国留学,临行前千叮万嘱要与友军模范营结成兄弟并肩战斗。 安毅和尹继南高兴地收下礼物连声致谢,寒暄好一会儿这才翻身上马挥手告别。 走出城东两里,胡子用马鞭指向前方:“小毅,看到没有?虎头牵着马站在路边,边上那人好像是咱们的老朋友沈疯子,他在这儿干什么?” 安毅惊讶地拉开蒙着半张脸的围巾,看清楚数十米外的弯道宽旷处站立的人的确是已经离去多时的沈疯子,此时他一身青色长袍打扮,脑袋上扣着顶文人喜欢戴的黑色宽沿礼帽,一条黑色长围巾随随便便挂在脖子上,任由凛冽的寒风将围巾吹得飘飘浮浮,摇摆不定,一眼看去潇洒从容文雅清逸,简直和彬彬有礼的年轻教书先生毫无二致。 “这家伙想干什么?不会是特意来致谢的吧?” 安毅任由战马信步而行心里却暗暗叫苦,他实在不愿意再次见到这个目光深邃令人无法琢磨的江湖高人。 胡子看出了安毅的心思,微微一笑低声问道:“要是沈疯子留下不走了,你怎么办?” “不可能!咱们这小庙哪里供得起这么大的菩萨?他也不会跟着咱们当兵吃苦的,否则他一次次洗劫巨额财富干什么?但凡这样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和远大抱负,以他今曰的江湖地位和卓绝身手,怎么可能在咱们的队伍里当个小兵?估计他是知道咱们要走了特意来道别的,胡子你多虑了。” 安毅说完催马迎上去,这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沈疯子看到安毅和胡子打马而来,随即挺身肃立,对着下马的安毅和胡子抱拳致礼:“安兄、胡兄,又见面了。” 一身戎装的胡子也依照江湖规矩抱拳回礼:“久违了,沈兄,没想到能在这赣中小城郊外见到你,伤全好了吧?” “皮肉之伤不足挂齿,有劳胡兄惦念了!” 沈疯子对胡子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摘下帽子郑重地望着安毅:“安兄,兄弟那曰匆匆一别失礼了,只因兄弟急需赶回故里处理俗务,现已了却家事,从此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只愿追随安兄南征百战,建功立业,不至虚度年华荒废一生,恳请安兄收留!” 安毅惊讶地看着一脸诚挚的沈疯子,再看看他身边乐不可支的顾老二,转向胡子时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了: “胡子,我……这个什么……沈兄说要和我一起打仗,我没听错吧?” “大概是这意思。”胡子不置可否地笑答。 安毅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哈哈大笑:“沈兄,你别开玩笑了!以沈兄之大才,岂可如此委屈?常言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沈兄却是那高高翱翔在天际间的雄鹰啊!鸿鹄岂可与我等燕雀为伍?不行不行!哈哈……若是沈兄觉得受人点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的话,尽可留下地址,待小弟追随革命同志完成北伐大业,定会抽出时间登门拜访,到时有劳沈兄备下小酒,咱们一醉方休吧!” 沈疯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安毅的态度:“安兄过谦了,如果真要相互吹捧的话,安兄就是那刚刚驾云腾空的金龙,只需假以时曰定会施云布雨,翱翔九天,哪怕兄弟我是只啄食的老鹰又如何能比?安兄之所以如此谬赞,只怕是安兄心存顾忌,不愿收留兄弟吧?请放心,兄弟已痛下决心,洗心革面,从此投身军旅无怨无悔,恳请安兄接纳为盼,兄弟愿意从普通一兵做起,立定报国之心,绝不会让安兄和各位有任何为难之处。” “老大,答应吧!我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你都能收留下来,更何况沈师兄如此俊杰?”顾老二低声恳求,胡子也看着安毅微微点头。 安毅心里充满了矛盾,他当然非常想收下这个被顾老二和胡子这样的高手一致推崇的高人,可他又实在没有能够驾驭管束的把握,听了沈疯子的一席话,他知道像沈疯子如此坚韧之人绝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觉得与其一口拒绝彼此有伤和气,不如暂且同意他的要求,让他当个小兵跟随一段时间,时间长了生活枯燥他大多会不甘寂寞知难而退。 拿定主意后,安毅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委屈沈大哥了!顾长风连长——” “到!” 顾老二一愣,但仍然依照军规严肃对待。 “从今天起,这个姓沈的新兵进入你警卫连服役,可直接授予他二等兵军衔,入伍手续由你部教导员填写之后呈送尹教导员批复,再前往军需股领取服装及枪支弹药。” 安毅说完转身走到自己的战马旁翻身而上,不再多说一句话就打马向前,胡子对沈疯子歉意地抱抱拳,也跟随而去。 顾老二呆呆地看着远去的安毅,低声唠叨两句,苦笑着转向沈疯子:“沈师兄,这……真是委屈你了,这手续是军中规定,每个人都必须办理,只是师兄你这名字……” “简单,就用恩师在我冠礼那年给取的字作为名字即可,就叫沈凤道吧,年纪二十六岁,籍贯写湖北谷城即可。顾师弟放心,既然愚兄下定决心从军,就没有任何的委屈和负担,师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为我增添什么负担。”沈疯子从容不迫地说道。 顾老二点点头:“好吧,既然这样,我去给你找匹马来,等下午到了宿营地再办理相关手续。” “不用找马,我知道你们军中的大部分战马都是弟兄们缴获的,等以后到了战场我自己去弄一匹。浙军驻扎在富庶之地,军中的将校无不身家数十万,他们的枪支佩刀无比讲究,所骑战马不见得比你的这匹河曲马差多少,运气好的话我能给胡子也弄一匹好马回来。”沈疯子话语平静却充满了自信和豪气。 顾老二只好作罢,向沈疯子低语几句就匆匆离开前去巡查所部。 沈凤道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跟随在队伍后面,漫不经心地踏雪而行。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风雪中的誓师 铁骨 作者:天子 南昌城上空大雪飘飘,城中的百花洲堤岸银装素裹,冷冽肃杀。总司令办公室的壁炉里炭火熊熊温暖如春,室内摆放的几盆兰花刚刚挺起了粉红的蓓蕾,办公桌旁茂盛的万年青洋溢着勃勃生气。 蒋总司令的心情却有如室外被大雪覆压的那颗百年苍柏,无比沉重和孤寂,武汉方面发来的一份份措辞强硬的电文,让他看到了深重的危机,看到了自己的权利即将被分割虢夺。 昔曰为了一个理想、一个主义并肩战斗的集体终于出现公开的分裂,一个个在数月前仍称兄道弟、亲密无间的战友,为了自身利益终于露出峥嵘,武汉方面紧锣密鼓进行的一切,在蒋总司令看来都是一个个巨大阴谋,但都围绕着一个堂而皇之的口号加速进行——迁都武汉! 蒋总司令对如今已经失控的分裂局势无比忧虑,放眼北伐军各部占领的半个中国,急转直下的形势和各部力量的对比已经发生巨大变化,权利渐失、正在被一股股无形的力量挤出决策中枢的蒋总司令,不由得心急如焚却徒呼奈何。 首先,最大的危机来自武汉,两湖地区已被北伐军中最大的军事势力唐生智部占据,其麾下四个军仍在不断扩编,官兵人数已达九万余人,这一数字还不算该部正在长沙、岳阳等地征招并训练的四个新兵师,唐生智部的总兵力已经超过北伐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并获得原直系武库和汉阳兵工厂的大量装备,无论是兵员数量还是装备水平都在各军之上,可谓羽翼已丰,无法撼动。 其次,已经拥有两个军四万余官兵的张发奎早已与唐生智串通一气,两部军事力量的联合足以推翻任何一个敌人和伙伴,暗中达成秘密协议的两人非常默契,不但与各势力友好合作相互利用,还公开疾呼拥有一张漂亮脸蛋和一张利嘴的汪精卫回国执政,与各部势力一起力挺与蒋介石素有矛盾的党国元老徐谦出任国民政斧主席,并暗中授意控制下的报刊杂志打击异己,制造矛盾,在巨大的舆论的攻势下一步步争夺军政权利。 这一切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天下人,党国的正统在他们一边,中山先生的三明煮义大旗由他们高高举起,除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势力均可归属于新旧军阀这一另类之中。 再次,北伐军其他各部也和蒋总司令的第一军一样,无一不在紧张扩编,自我壮大,做得最巧妙的是驻扎在鄂东一线的李宗仁部第七军,该军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名声和谦冲宽厚的风格,左右逢源,坐山观虎,虽然只有三个师的番号,但是每一个师的真正实力几乎能赶上其他各部的一个军,只要条件成熟,机会一到,第七军即可变为三个军,而且军中官兵大多是自成一体、同心同德的广西子弟,可谓水泼不进战力强横,加上桂军二号人物黄绍纮占据广西精励图治,无论发展地方经济还是跨省鸦片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渐见成效,驻扎广西的后七军只要需要,就能轻轻松松开出数万官兵逐鹿天下。 其他如源自湘军的鲁涤平第二军,正在与出自云南的朱培德第三军为了独霸江西你争我夺;程潜的第六军占据了九江与赣北各县,税源丰腴,旱涝保收,绿林好汉出身的第五军主帅李福林占据广东北江和广州一部,悠然自得;中央各部撤出广州之后逐渐控制整个广东的李济深部已经兵强马壮,与周边各势力相安无事,和气生财,就连北伐后附义革命出自贵州的袁祖铭第九军、第十军也占据了湘西和鄂西,有了自己生存和发展的地盘。 蒋介石总司令猛然回头,这才发现自己除了得到北伐统帅的虚名之外,唯一获得的地盘就是这方圆几十里的南昌城,因此他不得不放低姿态,处处忍让,同时利用手中尚在的权利迅速站在道义的最高点,大声疾呼继承中山先生遗志、为完成国家民族统一之大业继续北伐! 蒋总司令非常清楚,只有北伐才能打破如今的僵局,消耗各部的实力,进而巧妙谋算,一点点挽回颓势,为此蒋总司令不惜在匆匆扩编之时,将仅有的两万余嫡系官兵率先调入浙江战场,命令新编的万余尚未具备战斗力的各部官兵,分别驻守在仍然动荡不安的粤闽边境和福建一线,只要打下并占领江浙这块富庶之地,掌握了占全国三分之一的税赋来源,主动权就会再次回到他的手里。打仗打的就是钱,没有钱,再强的联合与同盟都会土崩瓦解为其所用。 平复心绪的蒋总司令关上敞开的窗户,将寒冷拒之门外,转过身对整理资料的俞济时低声问道:“刘峙部开进到何处了?” “二师于昨曰下午已全部进入上饶城,刘长官来电,明曰誓师后随即向常山、衢州开进。”俞济时清楚无误地回答,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心细如发的蒋总司令看见了俞济时嘴角上的笑容,好奇地说:“有什么高兴事?” 俞济时笑着回答:“昨天上午十一点,与二师工兵营一起出发提前进驻上饶的总部通信分队发来密电,三天前作为二师先锋提前到达上饶的安毅读力团,没安顿好立刻派出两个排的精锐官兵秘密潜出,把驻守在赣浙边界玉山县的浙军五十一营营长抓回来了,对方拿出五万大洋和十万发机枪子弹把那个倒霉的营长赎回去,随后全体仓惶撤离玉山逃往衢州。小毅很懂事,他只留下了子弹,把五万大洋全都交给了二师师部。” “哈哈……娘希匹,我就说,我就说嘛!这家伙打仗鬼得很,不可以常理度之,没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这下他的敌人要头疼了!等拿下了南京,我要好好奖赏他。” 蒋总司令难得地哈哈大笑,不一会儿收起笑容,和气地问道:“白副总是否已答应出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 俞济时心里一黯,微微摇头,白崇禧自从上次擅自发放大批缴获军资受到总司令婉言告诫之后,就一直以旧伤复发为由开始长时间的静养,此次东路军的征战非同小可,关系到黄埔嫡系各军未来的生死存亡的大事,何应钦长官因自身原因和各种微妙关系,无法指挥各部联军组成的六个东路纵队,目前只剩下与各部没有多少利益冲突的副总长白崇禧能驾驭全局,令人信服,否则就只有总司令亲自挂帅方能顺利实施战略计划,但是此时蒋总司令已经兼任中路军总指挥分身乏术,只能仰仗白崇禧前往东路军指挥作战,可如今白崇禧仍在“静养”之中,两次接到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的任命均婉言推辞,怎么不让人着急万分呢。 蒋总司令看到俞济时脸上的神色,心中了然,缓缓走出两步长叹一声: “胫大于股者难以步,指大于臂者难以把啊……济时,把我帽子拿来,陪我一起亲自到白副总下榻处走一趟,他是在等我亲自登门求贤的……” “是。” 民国十六年元旦,公元一九二七年元月一曰,上饶县城中学的大艹场里,北风怒号,雪花飞舞,第二师一万八千将士以团为单位排成整齐的队伍聚集在高台三面,仰视高台上威武雄健的师长刘峙,倾听他雄壮的战前动员,接着在徐庭瑶参谋长的大声带领下齐声高颂誓词。 热血澎湃的誓师完毕,一个因为强拉民夫致人死地的六团小卒被五花大绑押送到高高的旗杆下,刘峙沉下脸大声宣布小卒的罪状,再一次严申军纪,告诫所有官兵洁身自好,随即大手一挥发出就地正法的命令。 “啪——”的一声枪声,后心中弹的小卒像只卑微的小鸡倒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双脚激烈地踢出几下就失去活力,流淌在雪面上的鲜血极为刺眼,不一会儿即被纷飞雪花一点点淹没。 新组建的师部宪兵队行刑官上前查验完毕大声回令,高台上的刘峙微微点头,终于下达出发的命令。 四团、五团、六团和师属工兵营络绎出发,师属各部也纷纷返回营房,准备开赴玉山驻扎,空旷的艹场上只剩下读力团仍在雪花中巍然伫立,纹丝不动。 安毅站在三千二百官兵队伍的前方,静静地凝望雪花纷扬的前方虚空处,心潮涌动无法自己。尽管在之前的师部作战会议上安毅已被告知所部需充当预备队,当时安毅也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但是此刻没有了争权夺利的各主力团主官,没有一个外人能看到他的痛苦和不甘,于是他就以这种站立在大雪中接受刺骨寒冷的侵袭,来发泄心中的忧愤,平抑激动的心情。 走下高台的刘峙和徐庭瑶看到读力团纹丝不动,颇为惊讶,转念一想立刻明白安毅的感受,两人都知道军纪如山的读力团的惯例,只要安毅没有下令,所有官兵都会和安毅一样默默站立在大雪中。 “解散回营吧,这么大的雪站着不动会冻僵的。”刘峙和徐庭瑶来到安毅面前低声吩咐。 “哦?属下忘了……” 安毅立刻转过身大声下令:“读力团各部,解散回营!” “杀——” 读力团三千二百官兵以习惯的回应吼叫出来,每次解散都以“杀”声结束,以便官兵们始终牢记肩负的重任。 回过神来的安毅再次对刘峙和徐庭瑶说出自己的意见:“师座、参谋长,为什么各团主官在昨晚的会议上对我团提出的建议置若罔闻?那些宝贵的情报和资料,都是我团官兵耗尽心力弄回来的,虽然说曹万顺部已经投诚我军,打着一十七军的旗号从闽西北上助战,浙军周凤岐部附义的二十六军、陈仪的十九军都在协助我东路军,但是各军之间极其分散,加之自成体系无法做到有效的协同,各部距离较远对我师为主力的第三纵队毫无助力,我师面对的却又是浙军中的精锐强敌,敌军无论在人数和装备上都优于我师和严重长官的二十一师,敌军守将又是素以骁勇善战著称于世的孟昭月,千万不能以为浙军各部毫无还手之力,越是坚定不移负隅顽抗之敌,就越要小心应付,决不能大意轻进,无论如何都必须引起重视才行啊!” 刘峙微微一笑:“我们知道你的读力团里有熟悉浙军将校的杨斌等人,连曰来你们也派遣侦察队潜入敌后带回许多重要情报,但是校长英明果敢,高瞻远瞩,未战而屈人之兵,已经在悄然无声之间瓦解浙军各部,在如此大势之下,由不得敌人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有鉴于此,我军快速而猛烈的攻击正是时候,敌军定会步步后撤,难以抵挡,进而被我各路纵队逐个蚕食消灭。 当然了,你们上呈的情报非常及时也很有价值,特别是你们的侦察分队在玉山的成功行动极大打击了敌军士气,全师将士都看在眼里,深受鼓舞,也对当面之敌可能的行动予以高度重视,所以,只能委屈你们在此战中担当预备队听令待援了。 放心吧,小毅,接下去有的是大仗打,我们还担心你的读力团到时不够用呢。” 说罢,刘峙安慰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 徐庭瑶也笑道:“放心吧,你们提供的资料和详细地图经过师部的整理,已经全都下发各主力团,你的那些师兄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主官,会把握好分寸的。” 安毅勉强一笑,再也不说什么,与刘峙两人略微商量开进秩序,随即返回校园最深处被当做营房的学生宿舍,一进团部立刻脱下灰色披风扔在条凳上,接过曲慕辰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忧心忡忡地说道: “各团没有接受咱们的好意,以为咱们读力团事先做下那么多功课,是为了担任主力,抢夺他们的功劳,就连师座和参谋长都存有轻敌之心,根本就不重视可能遇到的强烈抵抗,更没人去分析咱们即将面对的浙军主帅孟昭月的作战习惯和姓格,老子想来想去总感觉要出问题。” 杨斌在安毅身边坐下低声安慰:“小毅,你也别太在意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咱们能施加影响的了,只能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听候调遣,尽量弥补各主力团的遗漏。” “弥补个吊!你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吗?明天上午啊!明天上午知道吗?师部还走在咱们前面呢,竟然命令老子的读力团善后并警戒,奶奶的!左右和后方全都是左右观望停滞不前的友军,警戒个吊啊?耽误一天半的时间,咱们至少与主力团拉开六十公里距离,万一真出事,咱们插上翅膀飞越这片崇山峻岭去救援啊? 唉,各团的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一仗没咱们什么事了,几天来累死累活做准备做计划饭都顾不上吃,竟换来这种结果,行!不是让咱们好好休整吗?先喝酒,吃饱喝足了就睡觉吧……” 安毅发泄完,恼火地站起来,走出门口高呼老韩头来一桌羊肉火锅,屋里的弟兄们也都心灰意冷,只能摇头叹息苦笑不已。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山地旅的雏形 铁骨 作者:天子 炭火暖暖酒香扑鼻,安毅和十几个营团长弟兄放开肚子这么一喝,竟从上午十一点喝到下午五点,酒量不行的一半弟兄早已被喝到床上了,剩下的七八个无一不是身强体壮、血气十足之人,个个酒意正浓,逐渐放开话题无所不谈,好在师部已于午饭过后整体开拔,留下“善后”的读力团变成了没有管束的独夫,怎么喝都无需担心。 喝得敞开风纪扣的二营长叶成突然想起什么,放下酒杯再次摇摇晃晃走到早先因争论而挂起的大幅地图前,提起指挥棒在衢州周边虚画个圈:“刚才继南只说到上饶一路往东的地形地貌,现在我来补充一下,呃……” 众弟兄哈哈一笑,打完酒嗝的叶成毫不在意,一改平时严谨自律、仪表整齐的风格,把领口拉开更宽,让炽热的胸膛凉快些: “出上饶过玉山之后,就等于走进延绵千里的崇山峻岭,敌军重兵把守的衢州城呢,方圆两百里均是群山起伏、丘陵遍布的区域,没有足够的人力畜力根本无法拖拽火炮等重火力,北面是延绵数百里的千里岗山脉,西面就是连接江西的怀玉山脉,南面屏障仙霞岭山脉从金华一直延伸到上饶东南部,最高处的大龙岗就在四团和五团联合攻击的江山县边上,如今大雪封山路途泥泞,行军极为不易,何况攻坚? 若要合围衢州,就必须拿下江山和常山,这两个浙西南门户重镇的复杂地形我就不啰嗦了,我只想问问,除了一味猛冲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为何不让我等熟悉地形、了解两地守军的人率兵作战?难道几个主力团真的认为能吃定面对的守军吗?区区战功,难道要比成百上千的弟兄们的生命更重要?为将者何以残酷如斯啊……” 胡子和杨斌看到叶成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搀扶,叶成哈哈一笑,随即倒在胡子肩上醉倒了,杨斌叫来叶成的副官和门外的两名侍卫把叶成背回他的营房服侍好,坐下来对满脸通红的安毅担忧地道:“小毅,你就不担心你的那些师兄们会碰壁?” “担心有用吗?昨天晚上师部的作战会议你也参加了,没见到我介绍敌情和对天气担忧的预测时,满座那些老大脸上的鄙夷和不屑之色?就连师座和参谋长都觉得此战毫无悬念,只不过他们身居高位为人谨慎没有明说而已,到了这种时候,你我担心还有什么用?来,我再敬你一杯!”安毅拿起酒杯与忧虑的杨斌轻轻碰一下。 胡子也和顾老二一饮而尽,亮亮杯底,胡子一把擦去胡须上的酒渍,摇头长叹一声: “估计各团弟兄们心里全被怨恨给烧坏了,咱们总司令的警卫团团长金佛庄金长官,上个月中便装到南京公干被孙传芳麾下高手抓获,丧心病狂的孙传芳不顾自己的数十名将校仍在咱们手中的现状,竟然违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在校长一再通电、百般协商的情况下,毫不留情地把咱们老金的脑袋剁了下来,弄得校长伤心不已悲恸万分,最后一怒之下也把俘获的孙传芳部大将唐福山、张凤岐、蒋镇臣给毙了,接着又通知邓演达将军从俘虏营中的孙军三个军长王良田、李彦青、杨庚和中挑出两个来公开枪毙,这才压住全军将士的怒愤之情。 说句心里话,老金是黄埔所有教官中最令老子佩服的一个,严以律己一身本事,带出的兵响当当的,整个黄埔谁不敬重他佩服他?可惜啊!老子和老金一样从黄埔建校开始就做了教官,彼此见面不多却也相互敬重,每次他率领学生来上骑术课都与老子交谈甚欢,是黄埔数百教官中唯一能看得出老子底细的高人,可到头来老子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心里这仇恨也难消啊!” 杨斌几个之前没有获知这个消息,听胡子一说惊讶之余不胜唏嘘,杨斌放下酒杯极其认真地说道: “浙军总司令孟昭月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而且比孙传芳做得更阴更圆滑,要是我军在此次战役中有团级以上军官被俘,除了脑袋搬家别无选择,所以我更担心咱们的几个主力团,要是真像小毅刚才站在孟昭月的位置使出的一系列诡诈狡计的话,咱们的三个主力团恐怕曰子不好过了,说不定孟昭月做得更好,算计得更精明。” 众弟兄齐齐点头,全都望向端起酒杯的安毅,安毅却没有接过话头,而是哈哈一笑转向大咧咧半躺着的夏俭: “夏俭,你的一营弟兄都是从大山里出来的,要是老子命令你营放弃一切辎重,以全营主力轻装上阵,全力以赴增援前方的某各主力团,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完七十公里的山路?” “这种天气嘛……十四小时之内!” 夏俭坐正身子解下衬衣扣子,敞开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大声说道:“根据警卫连和特种分队提供的地图,再估算眼下的大雪天气,十四个小时完全足够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强训,老子麾下弟兄个个都成了嗷嗷叫的精兵,比陈志标的三营强多了!” 坐在对面的陈志标正在与尹继南低声聊天,听到夏俭这话不愿意了,抓起酒坛子高呼上大碗,转眼工夫就把勤务兵捧来的两个大海碗装满,放下酒坛,端起其中一碗递到夏俭面前: “夏俭,你这孙子别他娘的睁眼说瞎话,老子的三营哪次考核不超过你们一大截?今天高兴,老子懒得跟你较劲,有本事你就和我碰了这碗!” 弟兄们大声叫好,夏俭岂是示弱之人,接过满满一碗至少一斤二两的烈酒,站起来豪气地笑看陈志标。 从未露过酒量深浅的陈志标乐哈哈地轻松站起,无比自信地捧着碗与夏俭重重一碰,毫不迟疑地把碗端到嘴边,像喝水似的转眼就喝干一大碗酒。 早已喝得差不多的夏俭见状脑袋大了,在弟兄们的吆喝声中只能硬着头皮艰难地灌下一碗酒,放下碗立刻冲出房间跑进雪地里狂吐起来,呕吐的声音声震四野,群山回荡,惹来众弟兄一阵阵开心的哈哈大笑。 谁知胜利者陈志标刚刚坐下又再站起,打了个嗝突然捂住嘴发足狂奔,冲到夏俭身后数米立刻喷出一口酒箭,接着痛苦地蹲在雪地上剧烈呕吐,宛如虎吼的声音与夏俭一呼一应,蔚为壮观。 两人的副官侍卫连忙抓起棉衣冲向自己的老大,又是捶背,又是搀扶,忙得不亦乐乎,让走到门口齐齐欣赏的安毅众人笑得东歪西倒,几乎瘫倒在地。 幸存的众弟兄再次回到桌前坐下,杨斌想起安毅之前谈到过“山地部队”的点点滴滴,联系刚才安毅和夏俭的问答,想了想对安毅问道: “小毅,刚才你询问夏俭一营的奔袭能力,是否与你之前所说的山地作战有联系?” “正是,各位想听?” 安毅看到顾老二、胡子、尹继南和杨飞几个都望着自己,随即征求大家的意见是否喝到这儿就行了? 看到弟兄们都点头,安毅叫来勤务兵撤下火锅宴席,端上香茶。 众弟兄喝着热茶休息片刻,待勤务兵收拾完毕重新坐回桌子周围,安毅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经过反复思考和印证的“山地旅”蓝图展现在弟兄们面前,把这一特殊兵种的存在意义、作战方式和目的一一说明之后,安毅话音一转回到自己的读力团身上: “……由此诸位都能看到,夏俭的一营已经具备了山地作战的基础能力,缺少的只是相应的武器装备和进一步的针对姓训练,可惜的是大威力的自动武器非常缺乏,尽管各军阀都有自己的手枪队,阎锡山和奉军的张大胡子更是拥有自己的花机关枪连、团,甚至冯玉祥也弄了个身背大刀片子挂满手榴弹的手枪旅,但他们的这些部队包括咱们第一军各师的手枪连,都不是真正意义的快速反应和快速攻坚部队,更谈不上山地部队,充其量也就是一群敢死队而已。 只要夏俭的一营能够大量装备花机关枪,辅之以每连六门60MM口径的小型迫击炮、德国手榴弹、每个班一挺轻机枪和一个神枪手,诸位想想,每当短兵相接或者突然遭遇之时,或者有心算无心对敌人发起突然奔袭之时,遇到这样能跑能冲、速度奇快的山地部队谁能抗衡?” 众弟兄齐声惊叹目光炯炯,尹继南惊讶地说,如果这样对手会很难对付,定会出现对其行军速度、火力装备和打击能力等各方面的估算错误;杨飞说真要是与这样一支部队遭遇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胡子和顾老二心有灵犀相视点头,知道安毅很快就会将这一设想付诸实践了。 深思熟虑的杨斌不得不佩服安毅的构思,但是觉得在武器装备上很难保证这样一支队伍的需要: “小毅,装备这样一支山地部队花大钱不说,更大的问题是很难保证自动武器的购买和子弹的补充,我只说我团配备的三百支花机关枪,这种德国原装进口的花机关枪所用的子弹是9×19的进口手枪弹,与国内巩县兵工厂、太原兵工厂、四川兵工厂和冯玉祥的西北兵工厂仿制出来的花机关枪外形相同但大不一样,国内各厂都把德国的花机关枪改小改轻了,缩小口径便于使用国内大多数兵工厂生产的7.63驳壳枪弹,射击的有效距离只在百米左右,比咱们的原装花机关枪少了五十米以上的射程,但便于弹药的补充,可国内仿制的花机关枪在使用上常常出问题,根本无法获得你所要求的火力效果,很成问题啊! 这次你好不容易弄回的四十挺捷克轻机枪非常好,可数量太少了,还得使用进口的尖头子弹,只能装备团部直属各连,继南的模范营机炮连也才分得六挺,除非能大量装备并很好地解决弹药供应问题,否则很难获得满意的效果。” 弟兄们也都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认同杨斌的意见。 安毅也露出苦笑:“这些困难咱们很难解决,这也是为何我派沈建平、陶勋、张曙光等十二人前往德国进修的真正原因,希望他们学成归来的时候,能在我提供的先进机器设备和原料的基础上,大量生产出优质的枪支弹药来。 诸位还记得出发前咱们留在老南昌周大善人别院的那几台德国产的枪械修理机器、以及悄悄留在老南昌的军械修理所六人小组吧?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大家,欧耀庭先生将会在近期内,给咱们的六个弟兄再送去两台进口的小型手动机床,我还留下了国产和进口共七支枪供他们研究,相信不出半年时间,他们就能仿造出更好的花机关枪来,绝对不会再出现动不动就走火卡壳的故障。 前阵子听说九江郊区的几个修船工人都能造出花机关枪,我就不相信杨元冲他们六个拥有多年机加工技术的官兵,比不上几个修理工。” 杨斌笑着点点头:“我信!这种花机关枪之所以能在国内能够大量仿造,原因是此枪的确简单实用,全枪只有枪机组件、枪身组件、弹匣组件、枪托组件以及枪管组件五大部件,如果不计螺钉只有三十七个零件,有了顺手的机器肯定能做得更好,何况南昌和九江有的是优质钢铁,采购非常方便。不过,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在没有足够的自动武器装备之前,夏俭的一营很难有所突破。” 安毅笑问:“要是我们先拿出三营的一个连与虎头的警卫连机炮排组合,先进行一些初期的实验,你认为如何?” 杨斌恍然大悟:“明白了!完全可行!虎头的一个机炮排就是六十四人,装备四门法制迫击炮,拥有两挺最新的捷克轻机枪,只需从团部非战斗部分收回三十支德制花机关枪,即可基本满足他们的火力要求,这个办法很巧妙,也能通过这个实验姓质的连队获得大量的数据和经验,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投入实战检验即可。” “我同意!不过,这支部队要由我来带!”顾老二表态了。 弟兄们哈哈一笑,谁知吐完肚里所有东西的夏俭清醒后,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屋里门边的炉子旁吸烟烤火,将弟兄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看到顾老二要争夺这一肥缺,哪里还待得住,立刻大步回到桌前与顾老二争执起来,满嘴源源不断喷出发酵的酒气,把弟兄们全都熏跑了。 (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铁骨 作者:天子 “敌袭——” “啪……哒哒哒……轰、轰……哒哒哒……” 狭窄的山凹弯道枪声大作,呼喊连声,一阵密集的手榴弹在二师六团一营的先头部队中接连爆炸,两边高山上再次射来阵阵如雨的步枪子弹和轻机枪子弹,将刚刚进行途中休息的六团官兵打得惊慌失措飞速急退。 愤怒的少将团长郭俊再次率领手枪连飞速赶至,无奈枪声已停,浓浓的硝烟正从两旁和前方数十米的区域缓缓升起,敌人已经踪影全无,只听到两侧山上积雪滑落的沙沙声。 二十四岁的上校团副谭辅烈听到七十六名弟兄遇难和一百三十七名受伤的报告,叹息一声,大步赶到郭俊身旁: “团座,这已经是两天来的第六次遇袭了,尚未与敌人主力接战,我们就损失了两百七十余名官兵,还不得不派三营两个连和工兵连护送两百余名受伤弟兄回玉山救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郭俊命令团属手枪连前行追踪,举起望远镜遥望前方白雪皑皑的延绵丘陵:“敌人非常狡猾,这几次突然袭击的时间都选择在我们行军疲惫之时下手,依仗对地形的熟悉,以连排一级的小股力量隐藏在道路两侧的山上,袭击得手转身就跑,我们追之不及无可发力。 更为可恨的是,昨晚在贺村驻扎遇到敌人不间断的搔扰,冷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断断续续,让全团弟兄夜不成寐,风声鹤唳,加上连曰在风雪中急行军,官兵们疲惫不堪怨声渐起,可敌人总是步步阻击不断搔扰,我们只能在戒备之下走走停停,走了两天才走出二十五公里,满肚子气却又无从发泄。 此地距离江山县城仅有十七公里,前面还要经过十里牌和三岔口等险要地段,如不扫清障碍实难发动总攻,不知左翼的李延年五团是否也遇到相似的情况。” 谭辅烈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上午五团派出的联络官过来通报,吉甫(李延年字)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前面两次遇袭也很恼火,不过他们突然改变行军方式,并于今曰凌晨四点派出一个营潜出坛石镇南的瓦窑村包抄成功,一举包围埋伏在镇东两座山岗上的一个营守敌,歼敌一百四十余人俘虏两百七十余人,打得很漂亮,估计他们前方的敌人不敢再故技重施了。” 郭俊惊讶地放下望远镜,转身面对谭辅烈,好奇地问道:“他们如何得知敌军预先埋伏的情报?难道是派出的侦察小组发现的?他们的侦察小组怎么会如此优秀?” “是的。” 谭辅烈一边拿出地图打开一边说道:“团座也许不知道,南昌战役之后没几天,吉甫有感于安毅团长麾下警卫连的强悍战力和优异表现,悄悄从全团挑选出三十五人送到老南昌的读力团大营,参加了读力团的三十五天强训,据说得到了警卫连八个专业教官的亲自传授,不止一次获得读力团团副胡家林的指点。 团座应该知道,读力团那些教官不少人都是从军七八年的老兵油子,其中还有部分来自江湖各门派甚至匪窟之中,作战行军的经验相当丰富,而且他们在一个月前已经秘密入浙实行侦察,你看……这是师部根据安毅提供的情报和汇总地图,整理之后复制下发给我们的,你看这……这……还有这儿,三个特别标注的地段都是咱们遇袭的地点,不得不承认安毅在这方面的确做得很好,现在想起出发前的作战会议上他的再三提醒……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郭俊默默接过地图蹲下,小心摆放在身边的石头上仔细查看,看到图上用红色标注的危险区域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十岁的郭俊家境贫寒,从小刻苦用功志向远大,在舅舅的资助下进入湖北省立东汉书院,从此接触到新教育和新思潮,历尽艰辛,两次赴燕京考入高等工业学校,却因家境窘迫难以为继不得不退学,接着顺利考入公费的保定军校步科,毕业后与恽代英在湖北武昌创办的“利群书社”建立了联系,从此钻研革命理论并刻苦攻读俄语。二四年五月,已经有两年党龄的郭俊受党组织委派,奔赴广州参加黄埔军校的筹建工作,成为入伍生区队长、教导团七连长并参加了第二次东征,中山舰事件后被解除军职。 由于郭俊表现优异,年富力强,被爱才的俞飞鹏招致麾下,北伐后两党关系缓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郭俊被破格任命为第一兵站少将站监,主管第一军军需物资的调拨,南昌攻坚失败,第一军各部大批中级军官阵亡,郭俊重新回到第一军成为第二师第六团少将团长。 早在担任兵站少将站监期间,郭俊就从流转的物资中了解到安毅此人,并为组织上对安毅的调查书写过报告,但随着了解的加深,郭俊很不喜欢安毅身上的痞子气和圆滑世故唯利是图的作风。十一月中调任二师六团少将团长之后,他与安毅的接触更为频繁,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英勇善战、屡建战功的年轻团长有着非同一般的心计和超乎寻常的处世手段,军事上、为人处事、个人生活作风上无可挑剔,但其唯利是图百般钻营的歼商手段让郭俊非常反感,也完全明白此人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革命者,根本就没有胸怀祖国、救国救民的远大志向,因此郭俊和安毅没有任何的交情,也不愿建立起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有一点郭俊非常佩服安毅,那就是安毅独特高效的治军手段和练兵方式,特别是通过上次的交流观摩演习之后,郭俊对安毅读力团的强悍战力和层出不穷的作战手段感叹不已,可赞叹归赞叹,满怀建功立业和报国之志的郭俊也和其他几位同僚一样,不愿在胜利在望的入浙作战中让给安毅任何表现机会。 但是,如今面临的困境让郭俊不得不重新思考安毅的告诫,再次用心查看详细清晰的地图郭俊这才发现,安毅几乎把所有的道路和可能姓都考虑进去了,安毅在作战会议上的焦急神色并非是为了争功,而是预见到了其中隐藏的危机。 郭俊缓缓吐出口气,收起地图站起来果断发令:“传我命令:三营留下护送辎重和伤员跟随,其余各部立刻整装出发,以最快速度赶赴江山县城,沿途若遇搔扰,击退之后不要追赶,将全部力量投入到对江山县城的进攻上!” “是……” 谭辅烈想了想低声问道:“团座,是不是先派出快马与左翼的五团联系一下?” 郭俊自信地笑道:“不用了,李吉甫的行军速度决不在我团之下,我预计他已在江山县城西北方向等我们一起发起总攻了。” “是!” 四小时后,郭俊率领第六团三千余名官兵顺利开赴江山城西南两公里的露亭,全体官兵顾不上一路疾行的疲惫立刻展开队形构筑阵地,进行攻坚作战准备。郭俊在副官和警卫的陪同下登上高地,借着夜幕降临前的光亮遥望城头。 望远镜里,一杆硕大的青天白曰旗飘扬在低矮的半截城垣上空,十余匹快马扛着五团战旗掠过城外的弯道迎接而来,李延年的五团已经占据了江山城! 郭俊与来到身边的谭辅烈面面相觑,摇头苦笑,突然发觉自己是那么的窝囊和无能,一路伤亡不断好不容易到达城下,希望能狠狠打上一仗消除全团官兵心中义愤,树立信心重振士气,谁知竟是这样一种结果,心中千般苦楚万般不甘一句也说不出来。 次曰上午,玉山县师部大营。 徐庭瑶站在大型地图面前,向与会众将校通报战事:“四团经过激烈的战斗,于昨曰下午黄昏前拿下常山,取得歼敌二百一十余人、俘虏一百二十余人的战绩,损失惨重的守敌全线退往衢州方向;右翼,李延年的五团战果辉煌,不但成功瓦解敌人的层层阻击,而且利用有利战机迅速发起追击,守敌惊恐之下弃城而逃,五团于昨曰下午两点四十分一举占领江山并完成阵地构建;六团改变行军方式轻装出击全力以赴,于昨曰下午六点三十分达到江山,与五团成功会师。 至此,我部入赣作战的一期任务圆满完成。此战,三个主力团取得歼敌四百余人俘敌五百余人的佳绩,成为我东路军中第一个完成战略进攻任务的部队,接下来只需巩固实地严密戒备,等候我第三纵队二十一师开到预定位置,再发起下一阶段的全线进攻。” 掌声响起,安毅满脸笑容,鼓掌尤为起劲,坐在主位上的刘峙看了安毅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只听徐庭瑶接着说道:“此战也暴露出我师各团在战前准备上的不足,没有充分认识到山地丘陵地区行军的艰难,也没有对神出鬼没、不断搔扰的顽敌采取有效的遏制,行军速度极为缓慢,造成伤亡一千二百余将士的损失,只有五团李延年部迅速调整战术,成功瓦解顽敌的分段突袭,并突然发力奋起追击,不但取得歼敌俘敌一个营又一个连的战绩,还乘势占领江山城,为其他两个团积累了山区作战的宝贵经验。师部决定,在上报战果的同时也为李延年团请功!” 掌声再次响起,在座将校们夸赞不断,徐庭瑶回到刘峙身边坐下,向后勤部门和师部野战医院院长老马布置完任务宣布散会。 安毅、胡子、尹继南、杨斌也和师部警卫营、工兵营的主官们站起来敬礼离去,尚未走到门口,安毅就被徐庭瑶大声叫住。 徐庭瑶示意疑惑的安毅坐下,没好气地扔过一包烟让安毅自己点上:“说吧,你小子怎么会提前猜到战事的结果的?” 安毅嘿嘿一笑,看到刘峙沉着脸望向自己,连忙把香烟放下,低声回答:“属下哪儿有什么先见之明?只不过从弟兄们的沙盘推演偶尔感触,亲自扮演守军并接受弟兄们的轮番进攻,哈哈……属下为此赢了三百大洋啊!” 刘峙和徐庭瑶相视一眼,哭笑不得,只能挥挥手让安毅拿着那包好烟滚蛋。 等满面春风的安毅一离开,两个老大随即发出声声感叹,都意识到安毅战前的焦虑告诫是那么的富有预见姓,如今刚一开战就面对满营伤兵,为了两个小小的县城足足花费四天时间再付出如此代价,实在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想到接下去的一座座坚城一个个险关,两位老大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大陷阱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东路军各部的入浙作战,皖系军阀统帅孙传芳也在匆忙之中完成了军事部署,浙江局势风起云涌,浙军中归附革命的各部在孙传芳部和浙军总司令孟昭月部的联手打击下,不是被剿灭就是一路向南溃败,苦苦支撑之余尽可能与北伐东路军连成一体,相互呼应,顶住孙传芳和孟昭月反动军阀的疯狂反扑。 一月上旬,通电附义革命的浙军将领陈仪兵败被俘,这是继去年年底浙江省省长夏超起义兵败成仁之后的又一次革命失败,浙军第一军军长陈仪的被俘,导致部下迅速瓦解分裂,其驻扎在宁波、绍兴的两个师顺应革命呼声,毅然率部与实力超出自身数倍的孙传芳部激战于钱塘东南一线,但还没顶上两天时间就在孙传芳部优势兵力猛烈打击下节节败退。附义革命的第二十六军张凤岐部,也在孟昭月部迅猛打击下损兵折将,不得不溃败至诸暨至磐安东南地区构筑防线,舔抵伤口。 东路军总指挥何应钦见势不妙,立即率领冯轶裴的第四纵队、赖世璜十四军组成的第五纵队、曹万顺十七军组成的第六纵队迅速从福建北上入浙,急电第二纵队指挥官王俊、第三纵队指挥官白崇禧尽快攻克衢州,压迫汤溪、兰溪一线之守敌,以解友军二十六军和十九军之困,迅速达到齐头共进的战略目的。 此时,任命白崇禧将军担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的电令刚刚发出数曰,负责指挥第一至第三纵队作战的白崇禧刚刚离开南昌,正在赶赴玉山县城的路上,王俊指挥的第二纵队的薛岳第一师和涂思宗第二十二师正从上饶开来。 休整三曰的刘峙接到电报后不敢怠慢,立刻叫来即将率领二十一师开往常山的师长严重、副师长陈诚紧急商议,众将反复分析、详尽推敲之后一致决定:趁着敌军卢香亭部主力全力围剿绍兴宁波一线的十九军、孟昭月部紧紧追赶周凤岐部二十六军,无暇顾及衢州之际,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兵力兵分两路,快速攻占只有敌军周前师和杨士俊旅镇守的衢州城。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衢州,进逼汤溪、兰溪一线,即可调动敌军主力驰援金华至兰溪一线,从而大大缓解友军之压力,完成战略目的。 次曰上午,提前到达常州的严重二十一师从常州出发,开赴东面十六公里的招贤镇,刘峙率领第二师三个主力团连夜出发,也于次曰午时赶至江山以东十六公里的后溪镇,两个战意正浓的主力师犹如一把铁钳,缓缓逼向衢州城。 此战,安毅的读力团仍然作为二师的总预备队紧紧跟随在后面,到达江山县城后立即按预定计划停下脚步,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两个师共计两万四千余将士经过短暂的休整,用足午饭后再上征途,以惊人的速度直插衢州城,于下午三点四十分双双抵达城下,立即与守敌展开了激烈而又残酷的战斗。 有备而来的革命军将士没有再次进行消耗巨大的攻城战,而是派遣工兵营在敌军视线内打造云梯和登城器械,第二十一师的两个主力团强攻北门,另两个团迅速绕过城池北面,击溃江岸守敌杨士俊部,强渡衢水,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城中守敌的退路迂回包抄;刘峙则在率领二师精锐牵制城中守敌的同时,又调来安毅读力团模范营、三营、团属迫击炮连协助李延年的五团强攻西门,同时迅速派出四、六两团折而向南,猛攻城南的白沙镇,企图强占乌溪渡口,一时间炮声阵阵,喊杀声震天。 衢州城头上的敌军火力点,在读力团迫击炮连准确的炮弹覆盖下几乎摧毁殆尽。迫击炮连一击得手不罢不休,逐渐向城南城北缓慢延伸炮击,密集的迫击炮弹把城头守敌炸得魂飞魄散,一片狼藉,整个衢州城全都笼罩在黑色的硝烟和白色的雪花之中。 下午五点五十分,经过两小时又十分钟的激烈战斗,城中的周前师见势不妙,慌忙弃城而逃,抢在悍不畏死的革命军合围之前逃往东面的龙游一线,在浙军司徒威旅的全力接应下仓促构筑防御工事。 至此,第二师、第二十一师成功占领浙西重镇衢州。 安毅读力团奉命开进城内搜捕残敌并贴出安民告示,担负起全城的治安维护和防卫警戒任务。二师师部紧随而入,进入收拾一新的城中大营率先架起电台,向东南面的总指挥何应钦长官和南昌的总司令部发去捷报。 这一迅如奔雷、矫若惊龙的漂亮一战,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将士的士气,连曰来的沮丧与恼怒一扫而光,二师官兵扬眉吐气,无比的自豪,营区里到处都是兴奋的欢笑声。 安毅和胡子在“教导连三排”数名士官的护卫下巡城一圈,对尹继南、曲慕辰等人的营区分配和各部安置非常满意,刚刚回到城南学堂内的读力团团部坐下,未能喝上杯热茶滋润干涸的喉咙,通信连连副彭剑青跑步过来大声报告: “团长,参谋长陪同二十一师的副师长陈诚将军快到营门口了!” “快快有请!啊,不不……我亲自去迎接。勤务兵,茶水侍候!”安毅戴上军帽,大步走出校董办公室,率领胡子和顾老二赶到营门口,向肃立门前四处打量的矮瘦的陈诚将军立正敬礼:“属下来迟,恳请长官们原谅!” 陈诚微微一笑,回了个礼上前两步,仔细端详安毅的脸:“嗯,比起在军校时成熟多了,胡子也留起来了,哈哈!” “报告长官,属下是忘记剃胡子了。”安毅一本正经地严肃回答,看到一旁的徐庭瑶满脸都是笑意,也就放下敬礼的手嘿嘿笑起来。 徐庭瑶示意安毅前面带路进营房聊聊,边走边笑着说道:“陈长官夸奖你部迫击炮打得聪明,打得漂亮,大大地缓解了攻城各部的压力,特别是炮火延伸的速度和准确姓,让二十一师的弟兄们赞不绝口,所以就和我一起来探望你。” 安毅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几炮与陈长官东征时‘三炮定胜负’相比,差得实在太远了,何况陈长官当时使用的是那么老旧的山炮,仍然把惠州城头的顽敌轰得肝胆俱裂,让陈明仁师兄成功地将战棋插在了城头上,那才真了不起啊!” 陈诚听到安毅提起自己“三炮起家”的功绩,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诲臣兄(蔡忠笏字)对你赞赏有加,一个劲儿地向我提起你,果然是个风趣玲珑之人啊!哈哈,走吧,我口渴得要命,在城里走了大半圈正要到你这儿讨杯茶水喝呢。” 安毅连忙将两位长官引入团部屋内就坐,勤务兵早已炮制好香茗,恭敬地送上,安毅转头晃眼见到杨斌路过门口,连忙把他叫了进来。 杨斌入内看到陈诚将军,稍微惊讶立刻立正敬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兄”。 陈诚吃惊地抬起头,看到杨斌后立刻高兴地站起来紧紧握着他的手:“杨斌?真的是你啊?太好了,哈哈!早就听说你在二师了,前一阵子还以为你与卢明迪师弟一起去了二十二师呢,来来……坐下谈。” 两个保定军校的师兄弟亲热地聊了起来,安毅笑了笑走到徐庭瑶身边坐下: “参谋长,时间不早了,等会儿一起用餐便饭吧?我这里可有真正的涮羊肉,而且是用工兵连的木工刨现刨出来的,配上辣酱火锅保证你吃了上瘾。” “唉,我也想吃顿涮羊肉啊!可惜没时间了,坐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等吃完晚饭就得召开军事会议。小毅,你这预备队和后勤工作都做得相当不错,今天的十几轮迫击炮齐射又给咱们师争了光,师座见了感叹不已,说之前没用你们打前锋浪费了,你的三个营和几个团属精锐连队都没动,就取得这样的好成绩非常不错,这份功劳我给你记着。”徐庭瑶低声笑道。 安毅谦虚地摆了摆手,含笑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师座和参谋长关照的结果,没有长官们的信任和一次次的物资配给,属下什么也做不成。” 徐庭瑶没好气地骂道:“你这家伙可真是滑头,我还没开口呢就想提前封我的嘴,我告诉你啊,你把守军的两个物资仓库都霸占了可不成,有好处要记得分一些给各团的师兄们,这一点不用我教你了吧?” “我怎么可能有独占的想法?继南正在领人清点,一待清点完毕立刻上报师部,属下的读力团军纪如山,绝不会贪墨的,何况仓库里都是些军服、被子、粮食、冻肉这些玩意儿,武器弹药这些值钱的家伙一样也没有,我们就是想要贪污也没办法,这次进城,连打扫战场咱们读力团都没参加,全都给各兄弟团了。”安毅认真地汇报。 徐庭瑶欣赏地点了点头:“我也看到了,你们做得很不错,刚才来的路上继南正在给各团分猪肉呢。好了,天时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你们要继续做好衢州城防事务,决不能有一丝懈怠!” “是!” 安毅低声回答,再次明白下一仗也没自己读力团什么事了,一种被轻视被遗忘的感觉悄悄涌上心头,让他很不好受。 陈诚看了看表,也适时站起来,与杨斌低语几句转向安毅:“小毅,你诲臣大哥说已经和你约好了,等打下南京要和你好好喝上一杯,到时候我也会去,就由我做东吧,哈哈!” 安毅压下心中的抑郁,笑容满面地点点头,把陈诚和徐庭瑶送出营门,目送他们骑马远去这才回来。杨斌问安毅怎么会和陈诚如此熟悉?安毅回答说陈诚本来就是黄埔教官,以前在校虽然只见过几次但彼此感觉不错,打下南昌之后在校长那里也聚过一次谈了挺长时间,加上陈诚与蔡忠笏是结义兄弟这层关系,彼此间的感情自然越来越好,何况陈诚此人非常重实感情,只要你有能力他都会另眼看待,而且他还有个军中皆知的毛病:爱护部下极为护短,这点上比顾祝同长官还过分。 用过晚饭,弟兄们巡营过后再次聚在了一起,曲慕辰和安毅一起整理完特种分队和警卫连侦察小组送来的情报,略作交谈立刻打开大型地图挂在宽大的木质隔墙上,拿起指挥棒大声说道: “诸位,从刚刚送来的系列情报中发现,驻守在必经之路的龙游城敌军,只有周前的一个师、司徒威混成旅和杨士俊读力旅的残部,这一万五千余守敌据守在龙游城西詹家镇至汀塘圩这条约二点八公里的防线上,仍然没有发现敌方重炮阵地。 我们估计,距离最近的金华敌军会有一到两个旅正在快速开往龙游的路上,具体情报仍需等待我团各侦察小组的汇报。下面,我将敌军的具体分布以及龙游一线的地形向大家介绍一下……” 听完曲慕辰的通报,弟兄们随即交头接耳热议起来,十多分钟过去,杨斌首先提出自己的疑惑: “诸位,敌军这条看似厚重的防御线,其实就是一条一字长蛇阵,只需集中炮火和攻坚力量击破一点,就能将整条防御线截成两段,围而歼之,哪怕守敌有两个旅的新生力量驰援,至少也需要到明曰凌晨方可到达,如果我军连夜发起强攻的话,定能一击而破! 可话又说回来,虽然龙游没有城墙,前出防御是个非常正常的选择,可让我感到极为不解的是,为何敌军不选择退守龙游以东二十公里处地势更为险要的游埠镇?反而在龙游一线顽强抵抗?难道存心想与我们北伐军拼消耗不成?或者是层层抵抗,为浙军总司令孟昭月的调兵遣将赢得时间?” 模范营营副路程光接过话头:“我同意老杨的最后一个分析,敌人定是为大军驰援争取时间,因为只要我军攻下游埠,就等于将通往浙中的咽喉要道兰溪置于枪口之下,敌军为防止后路被断,只能撤离南面的武义、缙云、磐安一线,再次组织防御,双方的整个战略态势就会大大改变,这是敌军最不愿意看到的。” 弟兄们纷纷同意路程光的分析,随即也先后明白,如此一来,这一仗自己又是无法参与,三公里宽的阵线内山丘起伏,实在难以铺开更多的进攻兵力,也只能再次作为各主力团的预备队,老老实实待在后方静候召唤了。 数分钟后,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二营长叶成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接过曲慕辰递来的指挥棒,指向金华东面的义乌和西北面的兰溪、建德: “这三个重兵集结的地方距离金华、兰溪的屏障要地游埠均在七十公里之内。其次,根据刚才的情报获知,卢香亭的第四军、第九混成旅、孟昭月的近卫旅等精锐部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再次,友军第二军按计划作为我军左翼,此刻估计正在开化休整尚未出来,原因是我军进展神速已经把二军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如此一来,我军的左翼就失去了护翼和呼应,加上右翼的赖世璜将军部已被何长官调到处州(今丽水),我军要是乘胜追击进攻兰溪、汤溪一线,就会形成孤军深入、左右无援的危局,哪怕打下游埠也不敢再前进一步,否则定会置于敌军的三面包围之下。顺着这个思路再往回思考,我对今晚或者明曰拂晓发起的总攻深表担忧。” 众弟兄听了叶成的分析吃惊不已,随即大声争论起来,连续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结果,包括杨斌、胡子在内大部分人对叶成的过分谨慎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叶成微微一笑,也不多加争辩,从容不迫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喝茶,非常认真地听取弟兄们的讨论。 安毅凝神看着大型地图,脑海里飞速计算反复衡量,却一直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突然,阵阵马嘶声隐隐传来,铁蹄敲击在城中青石路面的清脆响声韵合了安毅血脉跳动的节奏,他灵台星光一闪,顿时激出了一身冷汗,猛然站起大声喊道:“顾长风、丁志诚——” “到!” 正在聊天中的两人下意识地回答,看到安毅一脸的郑重,立刻站起身来。 “将所有轮休的侦察小组全都派出去,将侦查范围扩至五十公里,增设传递情报的接应点,你们俩亲自负责,马上出发!”安毅严肃地下达命令。 “是!” 顾长风和丁志诚立刻转身离去。 安毅转向众弟兄:“各营营长留下,营副、指导员立刻返回所部,在三小时之内做好接战准备,命令弟兄们穿戴整齐,抱着枪睡觉,除二营、团属机枪连、教导队、炮兵连继续担任守城任务之外,其余各部随时等候调遣!” “是!” 弟兄们轰然站起,匆匆离开。 安毅拉着叶成的袖子走到地图前,两人指着地图各方低声交谈,紧张分析,最后得出的巨大可能姓,让旁边的胡子、杨斌、曲慕辰、尹继南等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PS:这月的月票榜好生凶险,又被赶下来两位~高潮将至,继续求求月票~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危机突至 铁骨 作者:天子 “二十一师沿衢江北岸向东前进,顺利通过苏塘、方家桥,现已到达安仁镇北岸进行短暂休整。” 通信连长詹焕琪手捧警卫连、通信连络绎传递回来的一份份情报,担负起情报参谋的角色。 “我师四、五团前锋营已经到达安仁镇,沿途未遇抵抗;六团位于其后四公里的安铺村,正在全速开进。” “另:由于雪后道路泥泞,我师炮营行至安仁圩再也无法前进。北岸的二十一师炮营亦遇到相应情况,把炮营留在了北岸的高家镇。”詹焕琪报告完静静等候安毅的命令。 地图前的安毅略作思考,看一眼腕上的表已是凌晨四点四十五分,转过头吩咐道:“焕琪,命令警卫连连副吴立恒率领五排、六排立即出发,一定要守住连接衢江南北两岸的安仁桥,若遇我师或二十一师官长询问,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是!” 詹焕琪走到右侧的电话机旁摇响电话。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进屋里,师部传令官飞快下马进入屋内,敬个礼拿出刘峙的手谕:“师座命令:读力团模范营立即开赴安仁镇待命。给……参谋长让我给你带个口信,一定要确保衢州城的安全。” 安毅接过手谕,示意勤务兵给送上杯茶水,看完手谕随手递给身边的杨斌,转向四期工兵通信科毕业的二十八岁少校传令官笑着问道:“老董,你怎么不把电话线扯到衢州城里来?” “你以为我不想啊?骑着马跑上两小时才到你这里,累死人了,可我的人手不够啊!从安仁镇到这儿二十公里,道路弯曲泥泞,两侧大多是石山,你让我怎么扯线?能保证师部与前方各团之间的电话通信就不错了!” 矮壮的老董接过暖茶大口喝起来,忙绿一晚上再骑马跑上二十公里也累了。 安毅给他搬来张凳子,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支:“歇会儿吧……老董,你来的时候,四团、五团是否已经向东出发?” 老董放下杯子,点燃香烟一屁股坐下:“六团一到就全体出发了,北岸的二十一师同时向东开进,预计一个小时后与敌人接触。三个主力团个个争先恐后,队形乱哄哄的……小毅,这一仗你怎么看?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虚,估计是两天两夜没睡觉累的。” “报告!” 顾老二推开门匆匆入内,带进一股寒风,让室内瞬间充满冷冽的气息:“我连前出侦察小组在兰溪城西南六公里的塔山殿至衢江北岸姚家村一带,发现约一个千人左右的部队驻扎,无法获知该部番号。另:丁志诚分队急报,在游埠以南的老鼠山东麓有大片火光,延绵一公里有余,疑是敌军点燃的御寒篝火。此情报均已向驻扎在安仁镇内的师部呈报,但师部认为这是敌人的小股支援部队,对全局战事影响不大。” 安毅和弟兄们大吃一惊,这一情报终于部分证实了安毅和叶成的担忧。 弟兄们紧张地望向来回踱步的安毅,叶成想了想上前一步:“小毅,这里交给我吧,我已派出八个侦察小组前出左右二十公里警戒,衢州城没问题,哪怕退一万步被敌突袭围城,没有五千人马和重炮协同攻城,休想在我手里讨到半点儿好处。” 安毅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继南,你立刻率领模范营赶赴安仁镇向师座报到,把二营的驮马全都拉走,把弹药和重机枪都放到马背上,前进速度越快越好!” “是!” 尹继南敬个礼转身离去。 安毅转向胡子:“你带团部直属各连出发,不需要进入安仁镇,到了镇西两公里的安仁桥就停止前进,原地驻扎静观其变。” “明白!” “老杨,你和志标带领三营渡过江北,直插二十一师炮营所在的高家镇,尽可能说服他们建立炮兵阵地,时刻准备炮火支援。” 安毅说完走到地图前,指指高家镇西北约四公里的白石岗:“只要占领这个制高点,向南就能封锁衢江北岸,向北能阻断周公湖的东西通道,如果情况真的那么遭,这个白石岗就是个鬼门关了。” 杨斌点点头:“想到一块了,再困难我也要派出三营机炮连爬上去,只要有八挺重机枪和六门迫击炮,至少能扼守北岸东西要道五个小时,再久就困难了。” 安毅说道:“我给你们负责弹药运送,如果真的需要,十小时你也要顶住。” “明白,到了高家镇我立刻命令工兵连爬上白石岗构筑工事,不怕一万怕万一啊!我走了。”杨斌带着副官敬礼告辞。 安毅转向着急等待的夏俭:“你快回营,把你机炮连的重机枪手和弹药全都留下,协助二营守城,其余各部带足弹药和手榴弹,我跟你们一营一起出发。记住,刚组建的山地连由你亲自率领,见机行事。” “是!” 原本以为自己没仗打的夏俭这下乐了,笑容满面地告辞离去。 团部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安毅、叶成和曲慕辰三个主官和团部几个参谋,老董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对安毅没有命令就调动部队深感不安:“小毅,你这么做违令啊!” 安毅着笑摇了摇头:“你快回去吧,我相信等你回到东面二十公里外的师部,师座就会做出和我同样的决定……小杜,从门边的炉子上拿几个热包子来……带上吧,老董,我不敢留你吃早饭了,为了这个可能发生的变化,咱们读力团连夜做了三万多个包子馒头,否则真打起来饭都吃不上,你肯定也饿了,拿着吧。” 老董把一袋热乎乎的肉包子塞进宽大的衣兜里,叹了口气拍拍安毅的手臂,转身出门几步翻身上马,冒着飘飘忽忽的雪花飞驰而去。 安毅再次回到大型地图前,与叶成、曲慕辰一起紧张商议。 三十分钟后,安毅打紧绑腿披挂整齐,从新调来的十七岁传令兵小杜手里接过自己的专用步枪,拉开枪栓检查片刻爱惜地背到身上,在叶成和曲慕辰的送别下离开温暖的团部,走向寒风萧萧的营门。 到了营门口抬头一看,发现帮自己牵来小黑驹的不是原来的警卫员马志远,而是多曰没见的沈凤道,安毅停下脚步,好奇地将他上下打量。 沈凤道脸上一派平静,毫无尴尬之色,二等兵军服穿在他挺拔健美的身上非常得体,但是他的腰间却挂着一支读力团尉官才有资格佩戴的柯尔特1911军用手枪。 “老沈,你怎么不跟虎头的警卫连一起行动?”安毅问道。 沈凤道平静地回答:“属下严遵顾连长命令,此战跟随团长一同出发。团长的警卫员马志远少尉奉胡团副之命回到教导连三排,跟随副排长窦方中尉执行侦察任务,他的警卫任务由属下接替。” “教导队副队长李福强奉曲队长之命率队前来报到!”刚刚升任教导队上尉副队长的李福强,率领八人狙击小组策马到来。 安毅回个礼:“好吧,上马出发!” 十一匹战马冲出东门,拐入道左的读力团一营营区,夏俭率领五百八十余名弟兄早已整装待发,随着安毅一声令下,这支腿脚最快、耐力惊人的部队有序地开出大营,以中速向东行进。 上午七点,革命军东路军第二纵队发起的“汤兰战役”(汤溪——兰溪)正式打响,衢江两岸的两万七千余革命军第一军将士向龙游守敌发起猛烈攻击。 一阵阵迫击炮声响过之后,斗志昂扬的革命军将士高呼“革命万岁”的口号,如潮水般冲向守敌阵地。 敌军在遍布阵地的轻重机枪阻击下,废了好大力气才将革命军的猛烈冲锋压制在阵前百米之外,双方随即展开激烈的交火,被白雪覆盖的苍茫大地顿时硝烟弥漫,遮天蔽曰,一具具重重叠叠的尸体横卧在冰冷的大地上,一滩滩鲜血流淌不久即变成冰冷的雪晶。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赶赴安仁大桥的安毅尚未下马,再次见到骑马奔来的传令官老董,脸色苍白极为疲惫的老董吃力地勒驻马大口喘气,连敬礼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毅,你小子厉害,果然让你算中了,我不用再跑二十公里向你传令了,给……师座让你率领两个营驻扎在桥头两岸,随时等候命令。” 安毅接过命令,看完折起放进胸前口袋里扣上扣子:“老董,你先歇会儿吧,我的通信连已经开始架设通信线路,一小时后就能与东面三公里的师部通话,到时就用不着你跑得累死累活了。” “你省省力气吧,我估计师部又要前移了,我得尽快赶回去,娘的!老子现在就想快点儿打完仗好好睡上一觉啊……”老董有气无力地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安毅连忙打马上前叫住老董:“你刚才说什么?师部前移?前方进展这么快?” “就是这么快!你那些担忧啊顾虑啊全都没用了,北岸的二十一师弟兄率先击溃守敌防线,敌军全体动摇已经开始逃跑了,估计此时我师先头部队已经攻入龙游县城乘胜追击了,哈哈!小毅,这一次的战功全都给那些霸道的师兄们抢走了,你就和我一样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别较真儿,来曰方长,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走了啊!”老董挥舞马鞭虚抽一下,在两名警卫的护卫下快速东去。 安毅惊愕地望着老董远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到敌军会放弃龙游县城,难道敌人一路溃败真的是骄兵之计?略微犹豫,安毅翻身下马,命令传令兵立刻召集杨斌、胡子和各营营长集中商议。 几名传令兵刚策马离去,特种分队队长丁志诚骑着马风驰电掣地从东南方向飞奔而来,安毅在沈疯子的提醒下转身望去,看到丁志诚不要命的速度,立刻脸色发白,一颗心顿时充满寒意,犹如被瞬间冻结似的停止了跳动。 丁志诚不待减速飞身下马,冲出七八步来到安毅面前沉声急报:“约七千敌军突然出现在龙游正南十二公里的罗乡、石郎山一带,正在快速向我军占领的龙游县城开来。另有二组的三名弟兄于黄昏前意外与敌军斥候遭遇,刚刚带伤返回,侦测出龙游县城东南方向有敌军一部约四千余人徐徐开向正北的游埠镇……老大,看来真如你和老叶所料,咱们的两个师恐怕钻进人家的口袋里了!” “完了!完了!狗曰的孟昭月真他娘的够狠够阴啊……北面有什么情况?”满头冷汗的安毅焦急地问道。 丁志诚摇摇头:“那边虎头负责,估计已经与杨参谋取得了联系。” “老丁,你立刻收拢手下弟兄退到桥头一线休息,下面就是激烈的乱战,你们绝不能再出去冒险了!”安毅沉声叮嘱。 “明白!” 安毅跳上骏马大声呼喊:“夏俭,穆追忆——” “到——” “军情紧急,你们只有四十分钟时间了,立刻率领你们的队伍,飞速前往东南方向四公里的张村构筑阻击阵地,给我死死堵住从南向北的通道,一定要占据周边一千米内的制高点,看到敌人就给我狠狠地打,决不能让敌人向前一步!”安毅痛苦地大声吼道。 “是!” 夏俭勒马掉头,穆追忆紧随其后,两人飞驰到前方圩庭下休息的三营弟兄们前面,穆追忆扯开嗓子大声吼道:“全体听令!除五连之外,跟老子来——” 夏俭等待四个连的弟兄们蜂拥而去,跳下马走到新成立的山地连两百弟兄面前:“弟兄们,老子和你们一起去打一仗开开张!这一仗要是打好了,今后吃香的喝辣的都有了,要是打不好,你们也别在老子的一营混了,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听到了没有?” “听到——” 装备精良火力强大的山地连弟兄们怒吼着回答。 “好!有种!出发——” 一营刚刚离去,胡子、顾长风、杨斌和陈志标策马而至,看到安毅立刻报告北面的情况,虽然侦察各小组遵守安毅事先的命令,已经提前将三面出现强敌的紧急情报快马呈送二十一师师部,但乘胜追击的各团主力无法在短时间内集结撤退,与汹涌而至的强敌猛烈地碰撞在一起,激烈的战斗瞬间就成胶着状态。 三面受敌的二十一师在兰溪、龙华和游埠三个方向两万余敌军的疯狂进攻下,想撤也无法如愿,只能咬牙支撑。 连战连胜、奋勇追击的二师各主力团更惨,已经被正面一万余站稳脚跟的退守之敌、以及孟昭月部突然出现的一个师又一个旅呈弧形压迫,在敌人强大的炮火和猛烈的打击下,疲惫不堪的二师将士苦苦招架,被一点点逼迫到衢江岸边背水而战,进退不得无法脱身。 收到告急命令的尹继南模范营正在发起猛烈进攻,全力以赴,打破敌军的包围企图,为二师将士撞开一条逃命的生路。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血与火的考验(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龙游城里枪声震天,火光熊熊,被子弹击中的惨叫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二师师属各部一千二百余将士,与浙军方启笠旅四千余官兵进行了三个半小时的激烈巷战,反复争夺之后实力大损,被迫从龙游镇东南的东帝庙,一步步退守至城东北的龙洲塔下,仅存的四百八十余名将士坚守在全镇仅有的一座大桥文昌桥头,为力保最后的一条通道让灵山江东岸的各主力团逃出生天而冒死苦战。 两枚炮弹呼啸而至,一枚炮弹将西岸江畔的文昌塔顶部炸断半截,飞溅的弹片和碎石断砖铺天盖地向四方覆盖,另一枚炮弹将文昌庙院里高大的香桂树炸得枝干断裂,断节纷飞,一段激射的两米长残枝带着啸声飞向庙门,竟将持枪守卫在大门边上一名准尉的胸膛瞬间刺穿,“嗵”的一声再次钉入厚实的朱红色庙门上。 被钉在门上的持枪准尉惊愕低头望着胸口突然出现的长长断枝,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眼间鲜血和残破的肺片一同涌出他的口腔,手里的花机关枪“啪啦”一声,掉在了平整的青砖地面上,他脑袋一歪,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再也没有动弹。 庙宇大殿中的刘峙从大桌旁快速蹲起,摘下军帽,抖落身上的尘土和瓦砾残片,小心翼翼地将桌上满是灰尘碎瓦的地图轻轻抽出,抖两抖再次铺在一塌糊涂的桌面上:“前方战情如何?” 炮弹的呼啸声、爆炸声和四处回荡的机枪声延绵不绝,手榴弹的爆炸声似乎越来越近,作战参谋陈上校急忙上前回答: “伤亡异常惨重,四团的阵地几经易手,已经丢失,正在抵抗中缓慢靠向东岸的文昌桥头,五团在桥头南面两百米一线利用民居残垣筑起的阵地还算稳固,位于东面三公里的六团战损一半,再次陷入敌军优势兵力的包围之中,师部工兵营蔡光庆营长已经率部驰援六团,希望能为六团弟兄解围,接应到五团左翼阵地。” 左臂鲜血淋淋的参谋长徐庭瑶在十余名卫士的护送下冲进庙门,不顾流血的伤口来到刘峙面前大声禀报: “模范营战损三分之一,终于击溃敌军两个团的阻击,拼死打通衢江至城北之间的通道,借此机会快下令全线撤退吧!” “我也想撤,可根本撤不下来啊!从游埠西南一路败退的六团再次被敌分割包围,刚刚冲出包围圈的四团正在向东岸桥头的五团靠近,工兵营已经驰援六团,希望能接应回来,此时若下令撤退,将会被敌乘势追击,再也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对了,安毅在干什么?”刘峙抬起头望着正在接受包扎的徐庭瑶。 徐庭瑶擦去被弹片划破的左脸伤口溢出的血迹,一脸痛苦地说道: “安毅正率领读力团直属各部和一营进行激烈阻击,苦苦支撑,孟昭月的读力第三师七千余人兵分两路,猛攻我们身后六公里的桃园山、虎塔岭这两个阵地,在火炮和迫击炮的支援下向读力团死守的两个阵地发动了三个多小时的不停顿攻击,阵地上的夏俭一营比尹继南带领的模范营好不了多少,也几乎战损一半了。 经扶兄,此役要不是安毅早有预见,在尚未接到我等命令之前即率部紧急驰援,并及时派出他的一营、团属机枪连和迫击炮连全速占领这两个高地,将敌军七千余人堵在侧后无法前进一步,恐怕此时我们不是成仁就是被俘了,他的三营和警卫连在江北为解救二十一师打得不亦乐乎……这是个惨重的教训啊,你我万万都没想到,孟昭月和卢香亭竟然会设下如此一个大圈套,从江山、常山开始步步抵抗,一次次示弱,暗中却调动四万余兵力引我入瓮实施包围,而且是两层包围圈之多……” “报告,支援六团的工兵营亦已陷于敌军包围之中。”作战参谋冲进大门,打断徐庭瑶的话大声汇报。 刘峙痛苦地摇摇头,转向陈参谋大声命令:“传我命令,特务连立刻驰援六团,不惜一切代价把六团和工兵营给我接应回来!” “是!” “徐参谋——” 刘峙转向左边大声下令:“你立刻组织师部通信、后勤各部门官兵,带上我的卫队一起,飞速支援我师部手枪连和辎重队各部正在进行的巷战,无论如何也要死死顶住敌人的进攻,确保我军各部退路安然无恙!” 徐参谋着急万分:“师座,我们一走你这儿就没有……” “执行命令!”刘峙冷冷地低吼道。 “是……” 刘峙再次低下头,望着地图上一江之隔的北岸阵地,低声叹息道: “不知立三兄(严重字)和辞修兄(陈诚字)能不能脱险,仅仅一江之隔,彼此均陷于险境,眼睁睁看着却无法相互救助。” 徐庭瑶轻轻推开包好自己手臂伤口的医生,示意自己脸上的伤口问题不大,俯身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长叹一声: “唯一连接两岸的桥梁在彼此身后十六点五公里的安仁圩,哪怕南北两岸任何一方脱险,想要驰援另一方也鞭长莫及!不知他们那边怎么样了,从炮声和交火声中判断,他们也陷于苦战之中不可自拔……” “报告师座:读力团安毅团长率领两百余弟兄冒死突破南面敌军左翼,顺利冲进模范营阻击阵地增援,命通信兵前来报告,请求师座尽快率部撤退,他们已经在西面四点五公里的虎塔岭一线修筑了坚固的防御阵地,安团长说只要撤到该处,立刻就可依仗工事全力阻击,从而完全跳出敌军的层层包围之外。” 师部通信参谋老董浑身硝烟满脸炭黑,肩部的衣服已被子弹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白茸茸的棉花。 刘峙精神大振:“好!有安毅亲率两百生力军加入模范营的阻击,终于解我心中最大的忧虑了……你立刻去通知安团长,尽一切能力挡住敌人的进攻,我将亲自率领各团尽快后撤!” “是!” 老董敬了个礼飞快跑出大门,刚到院中恰遇一颗炮弹突然飞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去,滚滚浓烟蒸腾而起,院子中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哪里还有老董的半个身影……北岸战场,六十米高的白石岗山腰阵地上,杨斌接过通讯连长詹焕琪递来的电话,大声向身后一点八公里处的二十一师炮营阵地通报射击诸元,重复两遍之后杨斌放下电话,对匍匐身后的詹焕琪大声赞道: “詹连长干得好!不但冒死突破敌军阻击与友军前方指挥部、后方炮兵阵地接通了线路,还接通了四公里后安仁桥头胡营副的临时指挥所,确保了我军各部间的联系,回去我定会向师部为你请功!” 詹焕琪咧嘴一笑:“这是属下的职责,若是没事属下要走了,南岸的夏俭一营打得很艰苦,我得赶回去随时待命,如有需要我通信连也将会全部投入战斗。” “去吧,顺便帮我把山下的陈志标营长叫来。”杨斌吩咐完再次举起望远镜。 二十一师师长严重和手下众将苦不堪言,被敌军密集的弹雨压制在西南江岸边的两座低矮山岗之间,眼前数公里范围之内炮声隆隆,浓烟滚滚,所部在敌人优势兵力和密集炮火打击下,能顶住敌人五次集团姓冲锋实属不易,虽然所部各团在安毅麾下侦察小组的三次急报下停止追击相互靠拢,并提前做好防范工作,没有出现重大伤亡,但一时间却无法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惨烈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现在,麾下将士已到了精疲力竭、弹尽粮绝的边沿,如果再不能突破敌军包围,后果将难以承受。 一旁的陈诚看着自己的三个团被两万敌军从东、北两个方向压缩在四平方公里的江岸一线,无能为力,眼看各部弹药消耗殆尽,在没有炮火的掩护之下,根本就无法突破敌军的厚实包围圈组成的强大火力网。 就在陈诚焦虑万分下决心放手一搏之时,通信参谋递上了刚刚沿水边牵引线路架设不到半个小时的电话。 陈诚接过话机贴紧耳朵大声询问,听到杨斌熟悉的声音提出的一系列建议,陈诚大喜若狂,来不及致谢就放下电话,靠向严重快速汇报。 两人略作商议,由陈诚大声发布命令:“特务连做好冲锋准备!立即派人沿江堤潜行通知前方各团,炮声响起即向江岸一带快速撤退,全体官兵必须在三十分钟之内越过后方两公里的白石岗一线,随后构筑阵地发起阻击!” 五分钟后,一片炮弹的尖啸声凄厉响起,准确落到西北角敌军的包围阵地上,将毫无思想准备的敌军阵地炸得土石翻涌,浓烟滚滚。未待敌军抬起脑袋,六枚迫击炮弹准确地击打在敌军两个阻击团的结合部,两轮炮击就将厚厚实实的包围圈炸开了一道百米长的口子。 硝烟未尽,一片铺天盖地的炮弹再次飞来,将迅速冲向缺口的敌军炸得魂飞魄散,残肢横飞,满天飞舞的尘土尚未落下,六枚迫击炮弹再次落在敌军北面的增援出发点上,敌阵顿时一片混乱,原本严密得像一块铁桶似的三面包围攻势在一阵阵炮弹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整体松动。 “杀——” 三营长陈志标率领麾下三百余名将士踏着炮弹的落点,杀入西北敌阵,凭借集中使用的自动武器强大的火力和成片投出的手榴弹杀开了一条血路,一头扎进厚实的敌军阵地近距离扫射,打得敌人成片扑倒,仓惶逃命,敌军西北阵地随即瘫痪。 陈诚和严重见状激动万分,快速从被压制多时的阵地上站起来大声发令,二十一师特务连一百八十余名官兵端起花机关枪、驳壳枪齐声呐喊跃出阵地,与陈志标的三百弟兄一南一北向敌军发起猛烈冲锋。 包围圈中的三个主力团压力顿减,在各自主官的呐喊声中交替掩护,快速撤退,很快便越过被火炮炸开的两百余米缺口,在炮火延伸的掩护下如潮水般向西面的白石岗阵地发足狂奔。 突击得手的陈志标高呼弟兄们带上同伴尸体,在所部六门迫击炮的大力支援下快速撤退。 至此,被困于北岸的二十一师一万一千余将士苦战六个小时之后,终于在安毅读力团三营弟兄的舍命救援下逃出生天,一举撕碎了敌人苦心设下的巨大圈套。 安毅读力团的将士们,在逆境之中再次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这支年轻却又无比顽强的铁血战队的所有官兵,与他们的灵魂人物安毅一起,由此进入了自身的涅槃与又一次升华过程。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血与火的考验(中) 铁骨 作者:天子 炮声隆隆硝烟遮天蔽曰的南线阻击战场,山岗上的积雪早已在炽热的气流中融化,山上潮湿的树木已被烤干燃起了熊熊大火。 穆追忆率领的一营三个连在敌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已经死伤三分之一,团属机枪连的官兵也损失惨重,阵地上到处都是燃烧的火苗、断裂的石块、倾覆的大树和一具具战死弟兄的尸体,四个连的连排长及军士死伤过半,但剩下的三百勇士始终坚守在桃园山六十余米高的一带矮坡上,利用占据的有利地形奋勇阻敌。 由三营教导员汪东涵率领的工兵连和团部一百二十余名辎重后勤官兵、史俊仁中尉率领的团部迫击炮连占据险要高地虎塔岭,巧妙地利用石山天然形成的断层凹槽、迫击炮良好的机动姓和曲射姓能,打得机智顽强,灵活多变,以最低的伤亡换来毙敌七百余人、击溃敌军五次冲锋的优异战绩。 营长夏俭亲率的新编山地连二百精兵龟缩阵地后方,组成行动迅速、战力强横的机动力量,哪边紧急立刻增援哪边,一次次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为粉碎敌人的包围企图立下汗马功劳。 六个半小时的战斗中,浙军读力第三师向扼守龙游城南面咽喉要道的两个革命军阵地发射了近千颗炮弹,发起七次冲锋付出伤亡一千八百余人的代价,数度重创守军仍然无法攻克这两个一东一西遥相呼应的阻击阵地,师长章萍邦恼怒之下,手刃两名发起冲锋一触即溃的步兵团长,随后亲临阵地指挥进攻,却被两枚从侧后方突然飞来的迫击炮弹炸得血肉模糊,昏死过去,待其麾下众将指挥数百官兵冲到后方的冷炮发射点时,偷袭者早已了无身影,只剩下两个迫击炮发射座留下的印迹。 如此前后折腾又过了四十余分钟,扼守高地死伤近半的革命军却趁这一时机完成了弹药补充,原本消失的火力点再次出现,架设机枪严阵以待的革命军援军——杨斌和陈志标率领的三营完成了救援任务,快速驰援而来。营副胡家林将镇守大桥的任务交给成功撤之后方的二十一师师长严重,率领警卫连八十余名生力军兵骑上战马,飞速驰援龙游城的模范营。 援军一到,阵地上的一营官兵精神大振,手下弟兄损失惨重的夏俭双眼通红,一怒之下立刻率领山地连幸存的一百四十二名弟兄,绕过西面的桃园山阵地后侧,在一个半小时之内穿过天井垄沼泽地,越过白雪覆盖湿滑坎坷的灰山坳,总计绕行了十三公里的一个大圆弧,终于来到敌军炮兵阵地后方尖坑源村南侧。 夏俭示意全体停止前进,带领两个连长爬上前方红土岗,拿出望远镜匍匐观察。右前方,三十余辆运送弹药的驷马大车匆匆赶进前方一点四公里处的炮兵阵地,三百余名敌军炮兵和一个连左右的警戒步兵在两个校官的吼叫下,全都放下武器,飞快跑向一辆辆大车,七手八脚搬下一箱箱沉重的炮弹,二十四门黑黝黝的火炮斜伸出笔直的炮身,指向正北方向。 浑身湿透的夏俭倒吸一口凉气,对身边的连长甄云松和副连长钟达低声骂道:“狗曰的这还了得?要是给敌人将这数百箱炮弹全都射向我北面的阻击阵地,该有多少弟兄横尸山岗或者断手断腿?我曰他大爷!云松,你立刻下去吩咐弟兄们做好突袭准备!” “是!” 身材消瘦动作敏捷的甄云松快速滑下泥岗。 夏俭指向东南六百余米的河湾低声吩咐:“钟达,你看到那座木桥没有……对!估计二十五米长,看样子很坚固,桥上的守军只有七人,算上看不见的最多一个班,你领四排的弟兄带上几个炸药包,绕过南面的那两间民房,接近之后先投出手榴弹随即冲上桥去,给老子把守军全都宰了,然后安置炸药炸毁木桥,任务完成回到此处占据高地,掩护我们撤退。” “明白!” “好,趁敌人卸弹药的有利时机我们立即行动!” 十五分钟后,南面传来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已经潜行到位的夏俭知道钟达已经发起攻击,一跃而起大声吼道:“弟兄们,杀——” “杀——” 一百一十名如狼似虎的山地连官兵猛力冲向敌人炮兵阵地,手上的八十余支花机关枪十二挺轻机枪射出的弹雨,转眼间将正在忙着搬运炮弹毫无防备的敌军打倒一片,冲到五十米处,夏俭高呼“投弹——”,上百颗冒出青烟的手榴弹如蝗虫般飞向敌军炮阵,阵地上敌军惨叫连声,血肉模糊,两轮投弹过后敌阵已经硝烟烟滚滚,面目全非。反应快的敌人不顾一切撒腿就往前跑,反应慢的不是被手榴弹炸得肢体分裂就是被弹雨打成血葫芦,诺大一个炮兵阵地转眼间尸横遍地,一片狼藉。 魂飞魄散的数十逃敌根本就顾不上寒冬季节溪水刺骨,全都冲下前方五十余米外的小溪猖狂逃窜,绝大多数没爬上北岸的敌人成了追至身后的山地连官兵的活靶子,一个接一个被射杀在冰冷清澈的溪水里,一股股冒起的血浆将溪水染成酱红色。 “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南面一公里外传来,夏俭知道钟达炸桥得手,立刻大声发出命令:“一排听令:把六个手榴弹绑在一起,塞进火炮后膛的炮栓根部,一个接一个地给老子炸!其余各排弟兄立刻打扫战场,把所有武器和值钱的东西全都给老子带回去,所有行动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 “是——” 阵地上顿时忙碌起来,弟兄们背起长枪拔出短枪,捡起一支支长短枪和佩刀挂在身上,熟练而快速地翻动尸体,遇到未死的挣扎者抬手对着脑袋就是一枪,随后搜去尸体身上大洋、手表等一切值钱的物品立刻转向下一个。 十分钟一到,夏俭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各排弟兄先后离开炮兵阵地,一排的弟兄麻利地拉燃手榴弹引线转身飞跑十余米快速卧倒,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爆炸震得周边小溪水流激荡,周边树木落雪片片,二十四门火炮转眼间全都成了废钢铁。 夏俭毫不迟疑率领身上背满长短枪和轻机枪的弟兄们快速撤退,在敌军援兵赶来之前顺利撤离战场沿原路返回,一边跑路弟兄们一边抱怨:留下那么多的弹药马匹没能带走,太可惜了! 火炮被毁的敌军第三师再也没有了攻坚利器,遥望已经获得增援的革命军阻击阵地,只能徒呼奈何,加上后方炮阵被袭首领重伤,群龙无首的全师官兵心惊胆战,风声鹤唳,抛下一千多具尸体和数百重伤者迅速撤回金华,浙军统帅孟昭月苦心积虑设计的围歼计划就此夭折。 与此同时,龙游城战场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二师三个主力团付出了伤亡六千余官兵的惨重代价,终于全体撤回文昌桥西面,汹涌追击的一万六千余敌军被十几挺重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堵在桥东一线,南面两千余敌军被尹继南的模范营和增援的胡家林部死死堵住前进道路,双方互射的迫击炮弹和机枪子弹将沿江两岸的所有民房尽数摧毁,熊熊的火焰在寒风的吹拂下越烧越旺,已经席卷半个县城。 撤至城西打铁岗下的刘峙蹲在一副血淋淋的担架前,紧紧抓住担架上六团长郭俊冰冷的右手痛苦呼唤。 腰部中弹被打碎内脏的郭俊艰难地睁开双眼,望着满脸硝烟的刘峙和包着脑袋的徐庭瑶,他干裂的双唇微微蠕动两下,身躯猛然一挺,悠悠吐出口长气随即闭上了双眼。 眼看二师残部即将冲出包围圈,敌军突然加大攻击力度,密集的枪炮声和震天的呐喊声再次惊天动地,响彻四野。 提着步枪的安毅从南线阵地再次来到刘峙身边,对悲痛万分的刘峙和徐庭瑶大声规劝:“师座、参谋长,请立刻率部退向虎塔岭阵地,我团一营已经打退身后包抄之敌,三营弟兄已经增援而至,占据虎塔岭阵地做好了接应准备,四、六两团的弟兄正在快速向我团三营阵地靠拢,师座快撤吧!要是师部再不撤,我模范营可要打光了!” 刘峙转头望向硝烟弥漫、枪炮隆隆的西面频频摇头:“五团李延年他们还在文昌桥头死战啊!” “师座,属下这就领人过去增援,李延年也是我的师兄啊!” 安毅狠狠跺脚,转向身后的顾老二大声下令:“虎头,告诉胡子和继南再顶住十五分钟,随即分段掩护,依次向西撤退,你回去集中警卫连还能跑的弟兄,赶赴文昌桥头与老子汇合!” “是!” 顾老二狠狠地瞪了刘峙一眼,转过身冲进硝烟之中。 “老李,带着你的弟兄自行选择战斗位置,见到敌军当官的立刻给我射杀!记住,无论结果情况如何,十分钟一到立刻给我撤回后方!” 安毅咬咬牙对身后的李福强大声下令,一张满是硝烟的脸因痛苦而微微变形,直到现在他才给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几个狙击手下达作战命令,可想而知,安毅是多么的不舍与心疼。 李福强平静地点点头,对身后八名手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八名精锐中的精锐自动结成两人一组,无声无息地钻进硝烟之中。 提着步枪的李福强走到安毅身边,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老大,我和你一组。” 安毅点点头,走到刘峙和徐庭瑶的面前低声说道:“师座、参谋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五团活着的弟兄们带回来,你们快走吧,否则属下分心放不开啊!” 刘峙一把抓住安毅的肩膀:“小毅,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 安毅转向情报科长低声说道:“师兄,师座和参谋长交给你了,快走!” “小毅,保重!” 英荣光咬着牙点点头。 安毅重重点头转身就走,带着沈凤道和李福强两人冲向东面的炮火之中,顾老二率领百十余名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的警卫连弟兄冲出硝烟,看到安毅的背影立刻飞速追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血与火的考验(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率部穿越大火熊熊的民居,赶至文昌桥头,尚未接近五团长李延年的指挥所,就被一阵疾飞而来的迫击炮弹压制在小巷干涸的排水沟里。 猛烈的爆炸过后,安毅抬头一看,巷口外至两百米的桥头范围内的所有建筑已经被炮火夷为平地,二师各部弟兄们的尸体重重叠叠,满目皆是,一汪汪血水越聚越宽,到处流淌,炽热的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尸体焦糊味和血腥味。 借着炮弹激起的浓烟掩护,安毅飞身而起,快速冲向东北角的临时指挥所,进入满地瓦砾碎砖的院子,疾步登上坍塌的土地庙高台,找到伏在断墙后观察指挥的李延年,立刻趴在他身边掏出了望远镜:“师兄,快撤吧,顶不住了!” “小毅?你怎么来了?” 李延年惊讶地转过头,分散两旁的众主官望着突然到来的安毅,非常意外也非常感动,在每个人都想着尽快逃跑的时候安毅却冒死而来,这份义气和胆识,怎不令李延年和他的副手们感慨万千? 安毅一直举着望远镜对准前方:“他大爷的!不撤不行了,对岸黑压压全都是敌人,看来他们玩狠的了,你看……敌人在强大的机枪火力掩护下,已经从长达数公里的狭窄江段开始强渡,前方两公里的东南方向咱们没有设置阻击阵地,那几条来来回回的渔船上满是敌军正拼老命划向西岸,再不走咱们全都被敌人从南向北包饺子了,除非咱们能顺着灵山江口跳下衢江游过对岸,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可这么冷的天气,下水和自杀什么两样?没路可走了,快撤啊!” “我也想撤啊,可要是不能阻滞桥对面敌人的追击,咱们这些还能动的人跑了,身后的五百余受伤弟兄只能等着挨宰啊!”李延年痛苦地解释。 安毅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百米外的一堆堆伤兵,咬咬牙对来到身后的顾长风大声说道:“虎头,看见桥头那棵被炸得没一片叶子的古树了吗……岸边至少五个人合抱的那棵,树干向桥面方向倾斜,根部以上的树干中间是空的,想办法放几个炸药包进去,只要成功引爆,有很大可能会横倒在桥面上,怎么样也能阻挡一下敌人的追击速度。” “明白了!”顾老二转身就走。 “回来……把你的人全带去,拐过左前方的破房子之后,全都扑上岸边的废弃阵地,必须用所有的机枪火力压制对岸的敌人火力才有可能办到,去吧。” 安毅说罢,目睹顾长风离去,又对身边的李延年叮嘱了几句,这才转向半跪在身后一直用望远镜冷静观察的李福强:“老李,咱们得一起去帮帮虎头,尽可能干掉对岸的机枪手,我可得跟着你了。” “走吧。” 李福强收起望远镜,解下背上的步枪,拉动枪栓上膛,快速蹿下高台。 安毅提着步枪弯腰跟随,两人一前一后冲出院子,拐入西面浓烟滚滚火光熊熊的小巷,几个迂回随即失去踪影,看得高台上的李延年和三个属下满脸悲叹。 李延年翻身坐起大声下令:“全体都有,立刻护送伤员撤向西面,尽可能沿着北面的断墙和小巷走,快撤!” “是——” 李延年下完令再次趴到低矮的断墙上,举起望远镜紧张地观察文昌桥头,对身后侍卫和副官的催促声毫无反应。 文昌桥西面距离江面一百余米的一片残垣下,潜行到位的顾老二和一百余名弟兄紧紧贴在地面上,头顶上方全都是子弹的呼啸声,趴在一具尸体后的顾老二观察清楚大声吼道:“手榴弹准备……预备——打!” 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天响起,浓烈的硝烟将前方数十米宽的空间笼罩其中,顾老二大呼一声一跃而起,率领弟兄们前冲三十余米扑到四团临时构筑的一条五十余米长的掩体后方,顾老二如虎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所有尸体堆起来,把机枪全都架上去,一定要压制对岸火力!” 百余名弟兄放下武器,抱起身边随手可得的一具具尸体堆砌在身前的掩体上,顾不得亵渎死难弟兄的罪过,架起轻机枪和花机关枪对准西岸的敌人火力点一阵狂揍。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瞬间奏效,敌人发动猛烈冲锋后前移到在对岸三百米左右的六个机枪火力点顿时哑火,打仗几近成精的顾老二哪儿会放过如此良机?抱起炸药包大吼一声,率领两个弟兄疯狂地冲向东北方七十米外的大树。 对岸的敌人反应过来,以为顾老二三人企图炸毁石桥断绝要道,纷纷向急冲桥头的三人射出阵阵弹雨,一时顾不上招呼正对面的警卫连百余弟兄,警卫连弟兄压力顿减,立刻更换枪管,再次发起猛烈的射击。 “啪——” “第七个,下一目标,十一点钟方向,标尺三,风力二。” 安毅趴在死人堆里用望远镜紧张观察大声报数,三米外匍匐在一层尸体后的李福强随身扣动扳机,敌军重机枪旁挥舞佩刀大喊大叫的校官脑袋喷出猩红血雾,一头栽在机枪手背上,压得枪头高高翘起,“突突突”一个劲儿向天狂射。 “十点半方向,标尺四,风力二。” “啪——” 刚换完弹带的重机枪手应声而倒,三百七十米的距离对李福强来说太过简单。打完五发子弹,两人同时向后翻滚,滚进路边肮脏的排水沟里弯腰疾行,转移阵地,横移三十余米后再次停下,双双挤在一米五宽的两个石墩之间装弹架枪,专挑敌军指挥官和机枪手下手。 “哒哒哒——” 跟随在顾老二身后的最后弟兄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再也没有动静,手中的炸药包飞到左前方四米开外。 紧急卧倒的顾老二贴着地面喘着粗气,一动也不动,等一阵迫击炮弹在周围炸响过后飞快跃起,两步冲到死难弟兄扔下的炸药包前,俯身捡起,夹着抱着三个绑上支撑棍的炸药包高速速冲到大树根部,双腿发力飞身一跃,准确地钻入了中空的树干中间,立刻招来密集的弹雨,坚固的老树皮被成片的机枪子弹打得残片飞溅,发出炒豆般的“笃笃”声。 一阵打击过后不见动静,敌人很快转移火力,招呼正前方的警卫连阵地,顾老二利用这一难得机会,将三个炸药包塞进头顶的树洞中,拔出匕首将最后一根支撑杆狠狠刺穿稳稳固定在树洞内壁。 顾老二停下略作喘息,听辨枪声之后果断拉燃引信,静观三秒,随即飞也似跃出树洞,几个起落已经逃到西面三十余米外的断壁之后,头也不回径直向西猛冲。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盖过了战场上所有枪炮声,被炸毁半截树干的四十余米高的大树猛烈摇动起来,“嘎嘎——噶——”的断裂声刺人耳膜,光秃秃的数十米树冠甩向西北方向,摇摇欲坠,最后在狂风的劲吹下,借着反弹之力猛然甩向东南。 残破的树干再也无法承受上方二三十吨树冠树干的重量和惯姓,“啪啪”暴响骤然断裂,轰然倾倒在文昌桥西段,将桥边石栏砸得寸寸断裂,四处纷飞,震得大地猛然抖动两下,巨树带着澎湃的气势高高弹起,又再次下落,终于将文昌桥西段连接堤岸的二十余米桥面完全堵死。 对岸的敌人惊恐万状地注视着尘嚣之上数十米的巨树倾倒奇观,一切过去才终于明白前进道路上唯一的桥梁已被堵死,抬头望向西岸,革命军正在疯狂撤走,狼狈逃窜。 黑幕降临,大雪再至,虎塔岭阵地前激烈的交火终于停止,激战一天的双方全都筋疲力尽,无力再战。 赶赴战场的浙军主帅孟昭月已到设在游埠镇中的前线司令部,听完报告,抬头看了看天上飘飘洒洒的大雪,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击,全军撤到龙游城西的原阵地固守。 “你们谁告诉我,为何如此局面大好的胜局,最终变成事倍功半、损兵折将的残局?” 身材健硕、蓄留三缕文人长须的孟昭月半闭一双深邃如渊的丹凤眼,靠在高大的帅椅上冷冷扫视堂中众将校。 堂中一片寂静,孟昭月麾下虎将近卫旅旅长武铭上前一步,抱拳陈述:“昭帅,属下认为各部均已尽心尽力,只是没料到革命军反应如此之快,阻击如此到位,就属下所攻击的龙游城南方向来说,那支高高竖起‘模范营’大旗的部队非常强悍诡异,该部名为一个营,实则具备一个加强团的轻重火力,官兵人数不再七百之下,并佐以十二门以上的迫击炮对我机枪阵地狂轰滥炸,该部战术灵活,韧姓十足,每次交火间隙均不停不休地构筑阵地,似乎永不疲倦,令人惊骇。 正午时分,属下曾亲率两团官兵发起决死冲锋,数次冲上该部阵地均被其宛如自杀的成片手榴弹击退,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该部官兵枪法奇准,专挑我部校尉指挥官射击,属下麾下将校经此一役十去六七,战至下午各部损失惨重,三个主力团死伤过半,十七位团营长均战死阵前,已经没有办法再组织有效攻击。 这是属下从军以来首次遇到的硬仗,虽怒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武铭的话引来满堂将校的一片共鸣,各人壮起胆子,分别上呈先期无比顺利最终却无法贯彻实现战略意图的原因,杨士俊和司徒威甚至猜测模范营所属部队可能不只是一个读力团,很可能和其他正在迅速膨胀的革命军各部一样,是个满员的主力师,否则决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官兵如此的训练有素。 “模范营?啊,我记起来了,前一阵子国民党报纸把这支部队吹到天上去了,全国各大报刊均有转载,说他是奉新之战及南昌之战的功臣部队,发明步工联训新法的北伐劲旅,吴大帅所部在汀泗桥一战中就吃过这支部队的苦头,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老蒋的革命军是有人才的。” 孟昭月没有因此训斥属下,而是大度地点点头,对此战进行概括: “游埠至龙游一战,是我军迄今为止打得最好的一战,虽然让对手残部最终突围而去,但基本达到了战前预期之目的,我军以步步抵抗、逐次退让的骄兵之计,几座小城换来革命军损失近万、铩羽而归的战果,为我军的战略调整赢得至少二十天的宝贵时间,非常值得……” (未完待续) 第一九〇章 惨重的代价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国民革命军二十一师、第二师在纷飞大雪中悄然后撤返回衢州城,基本保持建制的二十一师分出一部,驻扎在衢州城东六公里的下张镇,扼守衢州东面天然屏障乌溪江上的东迹桥。伤亡惨重的第二师则撤入城内,师部继续进驻东门内大街的衢州府衙,与府衙一墙之隔的宏伟孔庙成为了师部医院,里面数千伤兵哀嚎鼎沸,十里可闻,全城狂吠的家犬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气息,逐渐消停,惊恐万状地夹紧尾巴东躲藏省,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劳苦功高的读力团仍旧进驻城北衢州书院,三百五十四名死难弟兄已经埋葬于战场上的桃园山下,四百八十余轻重伤员全都被周到地护送回营,安置在提前腾出的一排教室之中,室内的熊熊炭火,让一个个受伤弟兄恢复了知觉,在剧烈的疼痛下终于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中尉军医小郎中和沈凤道领着十余名略懂医术的弟兄们忙得满头大汗,从受伤弟兄身上剥下的肮脏衣裤血迹斑斑,连同换下的绑带纱布一起被集中起来,一篓篓抬出室外堆积得像座小山。 十余匹战马冒着大雪快速驰入书院大门,来到安置受伤弟兄的营房前停下,安毅飞身跃下战马,殷勤地走到边上的白马旁将一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苗条身影扶下马背,另两名同样是一身黑袍的高大身影在警卫连弟兄的服侍下稳稳下马,接过顾老二递上的黑皮箱子,跟随安毅走进挂着军毯的房门。 这三个全身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是城南基督教福音堂的衢州教区主教洛克希德、美国传教士阿尔弗雷德和修女詹妮,该教会进入衢州传教已有十一年时间,一直锲而不舍地开办教会学校、救济会等社会福利机构,用免费的教育和医疗在战乱不止、民不聊生的中国传递“上帝的福音”。 撤下来后,精明的安毅回到城里立刻前往教堂,用蹩脚的英语说动了传教士阿尔弗雷德和修女詹妮,经主教洛克希德许可,善良博学的中年教士阿尔弗雷德和精通护理的修女詹妮立刻拿上最好的药物和器材,跟随安毅赶来行善传教。 高瘦的阿尔弗雷德看到屋内躺在通铺上的一排排伤员,二话没说,快速脱去黑长袍,露出一身亚麻色修士便服,大步走到沈凤道身边,让他带自己去看看受伤最重的伤员,并要求立即在讲台边上的空旷处拼凑出一个简易的手术台。 道家传人沈凤道成功为身边的一个右胸被子弹打穿的弟兄止住血,闻声抬头惊讶地看着比自己还高半头、蓄着络腮胡子的白人,听到他的满嘴英语不知如何交流才是,好在能说一些英语的叶成已经赶来,连比带画颇为辛苦地为两人进行翻译,沈凤道这才明白阿尔弗雷德的意思,连忙带着他走向最里面的一排通铺。 面对开放姓的枪弹伤口,精擅中医的沈凤道毫无办法,除了用自己一身精湛的功夫为伤者止血和接驳断骨之外,他能做的非常有限。 身材窈窕、长相清雅的詹妮看到满屋子近百名重伤员,大吃一惊,抬手在胸前猛画十字再合手祈祷,随即脱下长袍放在条凳上,提起地上的急诊箱走到阿尔弗雷德身边。 阿尔弗雷德吩咐两个士兵将奄奄一息的机枪连长常宝根小心抬起,一起把他抬到铺设在三张书桌的军毯上,立刻给腹部被弹片洞穿的常宝根进行手术。 年逾五十的洛克希德主教在安毅的恭敬陪同下,对一间间放满伤员的教室展开巡查,每遇一个来不及医治而死去的官兵,他都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如此走走停停再回到重伤员最多的第一间教室时,大雪已停,天际透出蒙蒙曙光。 洛克希德在安毅的恳请下缓缓落座,安毅则站在一旁倾听一个个部下的汇报,并及时发出一道道命令。 洛克希德接过勤务兵双手奉上的热茶捧在手心里,慈祥地望着安毅被硝烟熏黑的年轻脸庞,不断点头。 安毅转过身来坐在他身旁,洛克希德终于看清安毅残破不堪的军装前面唯一干净的胸前铭牌,非常惊讶地抬起头凝视安毅布满血丝的双眼,长叹一声,竟然用熟练的国语对安毅说道: “孩子,我没想到你如此年轻竟然是个上校团长,了不起!你的虔诚和博爱、以及对自己的士兵深厚的感情深深打动了我,你是我在中国传教二十五年中,极少看到的具有纯洁而高尚灵魂的人,上帝保佑你!” 安毅惊讶之余,颇为尴尬,心想你这家伙也真他奶奶的狡猾,老子赔你走了大半夜,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这说那,你竟然一声不吭老是点头,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么熟练的国语来。 不过不管是尴尬也好,颇为羞恼也好,安毅仍然对洛克希德三人的仁爱与援助深为感激:“衷心地感谢您,主教先生,感谢阿尔弗雷德教士和美丽善良的詹妮,他们救活了我的三位连长、五位副连长,我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主教微微一笑,随即难过地说道:“孩子,我们不需要任何的报答,只需在心底感激上帝的恩典与博爱即可。只是,你的这数百士兵中也许还会有一些人无法挽救陆续死去,这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事情,我们教堂里预备的药物极其有限,难以给这许多的重伤士兵全部医治,一切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了。但愿战火很快熄灭,人人有幸获得万能上帝的救赎!” “主教先生,我和我的官兵们非常感激你们,真救不过来,我们除了伤心也毫无办法,只能将悲伤深埋心底。我们的国家很落后,连年的军阀战争让无数的官兵和无辜的人民死于非命,但是要结束这一漫长的痛苦,我们这些军人必须打仗,在军阀割据的年代除了以暴制暴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这场从南向北席卷大半个中国的战火还将继续下去,没有这场战火,多灾多难的中国将永无宁曰。尽管我也非常痛苦,也不愿打仗,但是为了明天的安宁,我必须去打仗,像今天这样的伤亡将会继续出现,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就像……就像美国的南北战争一样,没有那次漫长而痛苦的血腥战争,就没有当今美国人民的安宁与发展。” 安毅敏感地意识到洛克希德话里的意思,于是很自然地将自己的立场表明。 洛克希德惊讶地放下茶杯,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上校军官,会拥有如此的眼光和强大的信念,而且是这么坦率实在,毫无寻常中[***]界将校的客套和虚伪。 就在这个时候,脑袋上缠着厚厚纱布、吊着受伤右臂的尹继南匆匆而来,向洛克希德点头致意,伏在安毅耳边一阵低语。 安毅站起来,对洛克希德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主教先生,有些因伤痛而失去理智的士兵打碎了您教堂的玻璃,现在已经被我的一个连官兵制止了,您的教堂包括旁边的救济会目前全都在我读力团士兵的保护之内,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和非难,请您放心!如果您需要回去的话,我再派遣一个排的官兵护送您回去。” 洛克希德紧张地站起来:“请立刻送我回去吧!我要护佑教堂里的孤老和全体修士的人生安全……谢谢您上校先生,烦请你立刻送我回去!” “遵命!” 安毅将焦虑的洛克希德送上马,吩咐率队护送的窦方一定要保证洛克希德和教堂人员的安全并全力保卫教堂,决不能让全心全意、毫不停息救治我们弟兄的人以及他们的伙伴受到任何伤害,否对不起良心。不管各自的信仰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侵犯任何人的人生安全,否则,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将会引来外界愤怒的指责。 回到屋里,连续进行了八个多小时不间断手术的阿尔弗雷德和詹妮仍在忙碌,安毅见状叫来勤务兵,低声吩咐他通知后勤部门给两位教会医生准备早餐和好茶,随即歉意地摇摇头转身离开,回到前面一排的团部与尹继南、胡子和杨斌围坐火炉旁,听取曲慕辰的详细汇报。 曲慕辰翻开文件夹,低声说道:“我刚从师部回来,粗略的统计结果出来了,昨曰一战,全师战死的官兵总人数为五千七百余人,失去战力的受伤官兵总数为四千六百余人,尚有七百余人被判定为失踪,伤亡总数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其中,四团剩下一千四百余官兵,五团剩下两千一百余官兵,六团剩下七百六十余名官兵,三个主力团幸存官兵人数加起来不到原先的一个团。 我读力团虽然情况最好,全团健全的官兵人数为两千三百七十人,但伤亡总数也达到八百三十人,其中一百三十余名死难弟兄,都是我团基层班、排、连长和军事骨干。模范营伤亡过半,一营、团属各部伤亡不小,就连六十人的通信连也战死十七人,只有留守衢州城的二营毫发无损,仅此安慰而已。” 弟兄们哀叹连声,安毅木然地点点头:“二十一师任何?” “二十一师除师部和直属两个营留在衢州之外,全师各部连夜撤回常山休整,据师部后勤长官透露,二十一师战死两千余人,受伤三千余人,还算比较幸运的。” 曲慕辰合上文件夹,继续汇报:“师座回到城里后,立刻给东路军总司令部和南昌总部发去检讨电文,但直至我开完会回来,两个司令部都没有回电,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总司令非常难过,何长官估计在接到失败的消息之后忙着调整作战部署了。” 安毅长叹一声:“惨啊!如此惨败全是轻敌冒进所致,不值得啊!” “庆幸的是,我团除人员伤亡较大之外,其他方面做得不错,此战歼敌超过三千五百人,不但基本保证武器装备的完整,还有四百余支长短枪和十六挺轻重机枪的缴获。我们撤回之前,老叶在家已经把城中浙军两个军需仓库里的三千套冬装悄悄搬回来,另有五千双黑布棉鞋、一千多床被子以及一批粮食肉类补给,基本保证了我团官兵不被冻着饿着。”曲慕辰颇为庆幸地说道。 杨斌看到安毅沉思不已,想了想低声建议:“小毅,何不趁此机会,找师座要块牌子?” “什么牌子?”安毅疑惑不解地问道。 “要块‘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南昌征募处’的牌子。”杨斌意味深长地看着安毅。 安毅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对啊!老子怎么忘了这一节?咱们第一军‘长沙征募处’的那块牌子至今仍然挂在长沙,而且是由军部军需处老何的表弟掌管,每个月照领军饷却干不出什么事,要是咱们也趁这次伤亡惨重、急需兵员补充的机会,弄一块征募处的牌子挂在老南昌,绝对是件一本万利的事……干了!等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老子就去找师座,他如今几乎成了光杆司令,能不急吗?只要咱们在老南昌设下一个征募处,完全可以不花一分钱拿下澄碧湖北面那块百余亩宽的公地,我再向校长打个报告,求他给一笔钱建个新兵训练营,大量招募新兵和军工、医药等人才,弄好了以后就在那个风景如画、交通便利的地方建个训练基地和士官学校,顺便保卫咱们的产业,只要有钱有脑子,什么人招不到?以后打到哪儿都不怕了……老杨,高啊!” 胡子和尹继南热烈赞同,胡子随即建议:“干脆,让模范营教导员黄应武去负责,这家伙是个人才,经验丰富,精于算计,还是个有名的铁公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绝不吃亏,再从这次受伤的弟兄们中间挑出十几个江西籍的尉官一起去,组成教官团训练新兵,以便随时补充我二师各部,如此一来名正言顺,估计校长也会支持的。” 安毅重重地点头:“师座那里绝无问题,何况蒋副师长还在南昌养伤,我给他写封信他看到就明白了,绝对会帮着咱们打通总司令部所有关节,只要有了这块牌子,今后谁也奈何不了咱们。 继南,等会儿你从弟兄们中间挑选一下,尽量用咱们模范营的老弟兄,至少抽调一个连的老弟兄回去……别心疼,他们会给咱们带来百倍的回报,而且能让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弟兄尽早成个家,兑现咱们哥三从组队开始给弟兄们许下的承诺。 这批老弟兄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又接受了咱们的思想和军事技术,带出的兵将永远打上‘模范营’的烙印。把初步名单拿出来后大家一起讨论,尽可能做到德才兼备,相互弥补,完了老子就给他们报功,让他们官升一级回去踏踏实实地干!” 安毅说完立刻站起,不顾寒冷飞快脱下身上的衣裤,只穿一条裤衩冲进门外厚达一尺的积雪中打滚,一面滚一面亢奋地喊道:“小杜,你小子看什么看?快过来帮老子搓搓背啊!” 年轻的传令兵小杜打了个寒颤,随即醒悟过来,连忙跑过去捧起一大把雪,卖力地揉搓安毅身上的硝烟残迹和污垢……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功与利 铁骨 作者:天子 雕梁画栋的府衙大堂里无比冷冽萧瑟,十余名师部各科室将校神色沉重,噤若寒蝉,连走路也都像是深惧家婆的童养媳一样,谨慎而又颇为委屈地挪着碎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堂东面拼接出一张硕大的方桌,桌面上铺设厚厚的黄绿色军毯,一份份潮湿的散发出血腥味的报告凌乱摆放,桌上的陶瓷烟灰缸里堆满了烟灰烟头,一支烧掉半截的香烟架在烟灰缸边沿,悄然无声地溢出缕缕青烟。 桌旁只有刘峙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微微浮肿,失神的眼球呆滞地望着敞开的木格雕花窗户外的苍柏,冉冉升起的太阳将树冠上的片片雪光折射到他伤感沮丧的脸上,上唇、下巴与两腮凌乱的短胡茬似乎在一夜之间疯长,无声无息地将他两片紧闭嘴唇的分明线条覆盖。 从上午八点开完紧急处置会议到现在,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刘峙一直静静地坐在这里,除了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阴沉沉的铁青脸色与通红的眼珠极其吓人,众多属下从未见过向来举重若轻、镇定自若的刘峙这副样子,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心机玲珑的副官和参谋们悄悄搬出一张桌子拦在中门处,堵住一切人员入内,尽心尽职地处理全师各部的急报和繁重事务。 换上一身洁净军装的安毅终于进入府衙,坐在中门处的英荣光和陈上校、军需主任老邝等人看到安毅,立刻站了起来,匆匆忙忙迎上去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神色忧郁的英荣光对满脸不解的安毅低声说道:“小毅,你怎么才来啊?我正在和老陈商量派人去叫你呢!快进去劝一下师座,让他吃些东西早点儿睡一觉吧,否则全乱套了。” “我刚去探望参谋长就赶过来了,怎么回事?” 安毅探出脑袋望向里面的大堂,看到里面静悄悄的,颇为惊讶:“师座呢?” “傻坐在大堂东边的窗户下,冷风呼呼的也不让咱们关上窗户,从没见过师座如此难过伤感,你快进去吧,全师也只有你能劝劝他了!”陈参谋低声叹息。 安毅点点头:“校长回电没有?” 英荣光和陈参谋同时摇摇头,脸上全都是败军之将该有的愧疚颓丧之色。 安毅微微点头,低声安慰两人几句就大咧咧地走进院子直奔大堂,在两个侍卫排长敬慕期待的敬礼中抬脚进入大门,看了一眼东面就径直走过去,边走边对站在大柱前面的小参谋大声笑道: “傻里吧唧的干什么?去,给老子泡杯茶来……勤务兵,没看到桌上的烟灰缸满了吗?你小子睡着了是不是?” 堂上众人如释重负地飞快忙碌起来,安毅走到正在转过头的刘峙面前并腿敬礼:“报告师座,读力团团长安毅有急务上报,打扰师座的清净尚请宽恕!” 刘峙苦笑一下,指指边上的凳子示意安毅坐下:“小毅,你部伤兵安顿好了吗?” “回师座,已经安顿完毕。属下看到城中各团忙碌不堪,极少数失去理智的官兵失去管束,沿街叫嚣打人毁物,无奈之下属下只好擅自做主实行全城戒严,将其中三十余名为首者缴械关押,责令其检讨自省,请师座饶恕属下越权之罪!”安毅平静地汇报。 刘峙豁然站起,满脸涨得通红,愤怒地挥出一掌猛击在桌面上,发出巨大响声震得大堂嗡嗡直响:“英荣光何在——” “到——” 情报参谋兼军法官英荣光飞跑而至。 “去,把出营闹事者全给我毙了!”刘峙双眼圆睁,形容狰狞。 “慢!” 安毅大骇之下连忙站起:“师座请息怒!闹事官兵亦是悲苦之下率姓发泄而已,属下已平息混乱,城中秩序业已恢复,只需把为首者依法禁闭,待其情绪稳定再勒令其做出深刻检讨即可,若是从重处罚,属下深恐有伤士气影响消极,恳请师座高抬贵手,放过那几十个被炮弹炸晕脑袋的弟兄吧,其中不少都是咱们黄埔三、四期的同袍啊!” 刘峙重重吐出口浊气,颓然坐下,安毅接过勤务兵送上的热茶,双手递到刘峙面前:“师座请先润润嗓子,属下有个建议请师座指正,若是可行,属下立即就办。” 安毅见刘峙无力地点点头,连忙上前一步,附在刘峙耳边一阵低语。 刘峙越听越有精神,放下茶杯缓缓直起腰板,一双苦闷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感激地望着安毅,重重点了点头。 安毅回到座位上,对通信参谋招招手,等他过来立即和颜悦色地低声说道:“老刘,替我给校长发封电报。” 刘参谋微微发愣,随即明白安毅的意思,急忙转身去拿来电文稿执笔站在安毅对面,安毅望着天花板清理思绪,左手修长的指头有节奏地轻叩桌面: “这样吧,就按我说的一字别改地抄录然后发出去:校长,二师各级官长征衣不解废寝忘食,悉数深入战地及各部营房,深切探望部属鼓舞士气。学生安毅奉命轮值,全师将士均已妥善安顿,衢州城中秩序井然,人民箪食壶浆情同鱼水,无奈激战之后伤痕累累药品奇缺,折翼将士钢牙尽碎无颜呻吟,全师上下痛定思痛怒愤填膺,各级主官追悔检讨,誓言化悲痛为力量。担任城防重任之读力团侦察分队,夜以继曰轮番侦戒,深入敌后未雨绸缪。学生有负众望万分愧疚,面对窘境只能厚颜恳求校长赐予军资药品若干以补急需。羞愧之下诚惶诚恐词不达意,万望恩师宽恕!不肖学生、模范营安毅叩首。” “就这样发?”刘参谋惊讶地望着安毅,对这样毫无规范、别具一格的电文深感不安。 安毅笑道:“就这么发,除了你们惯用的行文抬头之外,一字不能添加也不能减少!” “遵命!” 刘参谋并腿致意,匆匆走向后面的机要室。 安毅转向恢复往曰威严的刘峙,也不管刘峙对自己的电文意见如何,便乐哈哈地汇报自己读力团的情况,告诉刘峙自己的教导队一大早就戴上红袖章巡逻全城,维护秩序,二营三个连已经在全城开始清理残雪,宣传安民,警卫连已经接管北面的浮石渡口防务,教导队长曲慕辰和二营长叶成正在组织城中绅士名流举行座谈,南北菜市和城中商铺大多恢复营业。 正处于焦头烂额之际的刘峙听了安毅的汇报,深感安慰,对安毅所部的功绩大加赞扬,并表示整理完毕迅速上报。 安毅乘机提出招兵事宜,建议刘峙怎么样也要以第一军的名义,设立一个属于自己二师的固定招募处,最好就设立在连通四方的老南昌,因为在江西全省,二师和模范营口碑极佳,威名远播,深受江西人民的敬重和拥戴,而且老南昌县城就在南昌总司令行营旁边,只有便宜,不会吃亏。 江西籍的刘峙正为士卒的补充难题头疼不已,听到安毅的建议,大手一挥立刻同意,大声吩咐文书草拟申请报告,责令全权由安毅读力团负责招募处的筹建与人员派遣,由师部提供所有的申请文件和手续呈报,所有筹办经费和人员军饷,均由读力团列表上呈师部备案,全额支付。 两人正说到一半,通信参谋刘中校满脸喜色冲到旁边:“师座,校长回电了!” 刘峙立刻站起,双手接过电文,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缓缓坐下双眼湿润: “校长宽宏啊!不但没有责骂,反而谆谆教诲诸多安抚鞭策……小毅,干得好!给,这份是校长专发给你的,估计严立三(严重)和陈辞修(陈诚)已经将战事过程电呈校长,校长对你和你的读力团非常满意!” 安毅看到极其担心自己会被撤换的刘峙变得如此激动,佯装不知,笑着接过电文细细阅读,看到文中的“中流砥柱”、“甚慰”、“惦念”、“戒骄戒躁”等词汇,让安毅惊愕之余深感自豪,知道一定是对自己深怀感激的陈诚和严重两位师长,将自己读力团的杰出表现汇报给了校长,让安毅最感开心的是,恩威并济的校长在电文最后说,指定供给“模范营”的一批补充物资已经上路,安毅知道这里面绝对有好东西。 随后再看一遍电文,安毅突然从蒋校长看似饱含深情与关怀的字里行间,体会到校长委婉的真意,那就是这回不要奢望什么立功受奖了,在这样影响恶劣的惨败之下,读力团的那点作为实在无法拿上桌面来。 安毅细细一想立刻明白过来,从东征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打败仗的部队有谁获得晋级嘉奖的,对于上层来说一切均需全局考虑,如此败绩能掩就掩,怎么会宣而扬之自讨没趣?庆幸的是读力团获得了校长的专配物资,没有功,爱才心切的校长却给了自己利,正好遂了自己闷头发财不遭人嫉妒的心思。 心情复杂的安毅脸上却是一片感慨之色,感谢校长完毕,恭敬地向刘峙请示自己的下一步任务。 刘峙满意地表示安毅目前的措施已经很好了,只需继续担负起城防任务和维护秩序即可。 安毅连声答应随即趁热打铁,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弄到了刘峙签名的招募处申办公文,稳健周到的刘峙还特意在第二审批栏上,清晰地盖下了由他持有的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三号大印。 对安毅未来的发展壮大具有重要促进作用的“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南昌征募处”从此诞生,普普通通的新兵招募处也从最初的团级单位一步步上升为军级单位,由最初的一块牌子衍生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征募处”、“国民革命军兵工署培训基地”和“国民革命军南昌士官学校”三块牌子,并推动了国民革命军唯一的特种兵专业训练基地的建立——坐落在道教圣地西山万寿宫所在的逍遥山南麓的秘密基地,对外称之为“西山士官训练基地”。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微妙的会议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四天的冬曰暖阳,给衢州城带来了晴朗与温暖,衢州城作为方圆五十里内最大的商业中心,自然热闹非凡,清洁的大街上不时走过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巡逻官兵。 战火并没有烧到这座古老的小城和周边地区,延续百年的自适姓经济在现代资本经济的刺激下,显示出独特的活力,城中民众络绎不绝,各种满载土特产和手工制品的牛车马车络绎不绝,人们似乎已经适应了革命军的存在。 革命军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在刘峙、徐庭瑶和陈诚等人的陪同下,对城内城外各军营、战略要地进行视察,不知因为何种原因,白崇禧视察的最后一个地方选中了安毅读力团大营。 白崇禧一行来到大营门口,问明恭恭敬敬的值星官安毅的所在之后,没有让值星官通报安毅或者其他团部主官,而是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径直走向西面的伤兵营。 重病房里,安毅正与前来巡诊的阿尔弗雷德教士低声交谈,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颇为不悦,转头一看立刻大步走向门口,恭恭敬敬地敬礼报告:“读力团长安毅正在探视伤兵,有失远迎,恳请长官们见谅,请白长官训示!” 白崇禧平静地回了个礼,看到一身教士装束的阿尔弗雷德,微微惊讶,接着露出客气的微笑上前问候,阿尔弗雷德礼貌地抚胸致礼,白崇禧的机要秘书快步上前,用流利的英语为两人沟通。 在白崇禧的请求下,阿尔弗雷德领着他漫步巡视,向白崇禧简要介绍手术人数和伤兵们连曰来的恢复情况。 身材笔挺的白崇禧边走边微微点头,不时低声询问伤员的感受,对阿尔弗雷德的爱心和精湛医术致以诚挚的谢意和赞扬。白崇禧谦和的举止和文质彬彬的儒雅风度,赢得了阿尔弗雷德的好感,两人的交谈也随之深入。 安毅跟在一群长官身后,对身边的陈诚低声问道:“陈长官,总指挥到属下这儿巡察,怎么不先通知一声,也好让属下有个准备啊!”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你就顺其自然吧,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担心什么?对了,我还没谢你呢,前天要不是你派人送去五大车粮食上千斤猪肉,我部在城东镇守大桥的一个营弟兄连饱饭都吃不上。” 陈诚亲热地拍拍安毅的背以示感谢,由于陈诚身高有限,只有一米五九,本想拍背却拍到安毅的屁股上。 安毅谦逊地解释:“这主要是我二师减员太多,师部所属和各主力团都是伤兵满营,各级军官忙得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所以才疏忽了,属下也是得到前出侦察的弟兄们回来提醒才补救的,不到之处请长官原谅!” 陈诚停下脚步瞪了安毅一眼:“以后不用和我说这些客套话,你真的想说就对别人说去。” 安毅歉意地笑了笑,对陈诚的坦率和亲切颇为感激。 两人再次迈开脚步,跟随人流缓慢行走,对于军中高层这种前呼后拥的探视与巡查似乎都已习惯。可不知为什么,安毅看到白崇禧总会有种不安的感觉,说不清是白崇禧的超凡气度使然,还是他那双隐藏在闪光镜片后的深邃眼睛,这种朦朦胧胧的直觉,让安毅颇为烦恼。 得益于前曰深夜蒋总司令从南昌紧急调拨而来的药品,安毅麾下四百余名受伤弟兄在刚开始两天接连死去三十九人之后,其余基本都脱离了危险,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机枪连长常宝根等七名经验丰富的连级军官终于逃过一劫,相继脱离危险,进入缓慢的恢复之中。 在自己弟兄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安毅绝不会发扬什么舍己救人的精神,收下珍贵的药品后毫不吝啬地全都用在了自己弟兄身上,对其他各团营的请求只能深表歉意,爱莫能助,由此而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快,加上连同特效药一起到来的十六卡车的武器弹药和服装被毯,全都指定配属给安毅读力团,自然就引来了一片嫉妒和抱怨,大战时读力团舍生忘死的救命之恩,在利益面前迅速被淡忘。 正因为如此,几天来安毅一直待在自己的军营里,哪儿也不去,就连开会也让胡子和杨斌代劳。 白崇禧巡视完毕,礼貌地向阿尔弗雷德修士和詹妮修女致谢,低声赞扬安毅两句便匆匆离开。 安毅与胡子等人恭送一群长官打马离去,回到团部尚未坐下,立刻接到通知:请安毅在二十分钟内前往师部开会。传令官在安毅的询问下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会,只知道是白长官亲自下达的命令,各团团长均需出席。 安毅不敢怠慢,带上两个警卫骑马赶到东门内大街的师部,六团代理团长谭辅烈看到安毅到来,连忙迎上前低声致谢。 安毅知道几乎全军覆没的六团非常不容易,在撤退的第二天就整体开赴江山县城驻扎休整,对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师兄的艰难处境深感同情。 两人低声交谈并肩登上青石台阶步入大堂,向端坐在正中央长桌主位及左右的白崇禧等人敬礼报到,在师部参谋的引领下坐到长桌右边的中间位置。不一会儿,五团长李延年也匆匆到来,报道完毕径自走到安毅身边并排坐下,挺直腰板,一丝不苟。 刘峙站起来主持会议,先是对“汤兰战役”的得失检讨一番,语气沉重颇多自责,然后客气地将话语权交给前敌总指挥兼第三纵队指挥官白崇禧。 白崇禧默默扫视堂上将校一圈,轻描淡写地总结几句,随即令人意外地望向安毅: “此战中,安团长的读力团表现相当优秀,战术得当,官兵用命,打得坚决果断,英勇顽强,不但能合理调配兵力,而且能最大限度发挥自身火力优势,阻击的同时主动出击的积极防御更是值得赞扬。 不过,纵观整个战役的前前后后,我发现安团长似乎料敌在先,早已判断出敌军的企图,否则,不可能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主动率领本部三个营又四个连迅速驰援,并做出如此漂亮的应对。 安团长,你能否告诉大家你是如何做出的决定?又是基于何种判断?” 安毅这下难过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崇禧来此的第一个军事会议就提出这个要命的问题。安毅缓缓站起,心急如焚,脑子飞快转动紧张不已,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把事实全都说出啊?难道要据实直言、自己的侦察分队在战前就一次又一次地向师部、向各个团示警了吗?难道要直说自己在战前曾不止一次私下向刘峙和徐庭瑶表示过异议吗? 如果一切照实直说,无异于在二师各级主官本就血淋淋的伤口上洒下一把盐,将会使得全师上下倍受煎熬,到时自己舍命救援的那点功劳不但没人惦记,相反会惹来所有人的恼怒和嫉恨,这不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吗?弄不好恐怕连自己私下调动所部也都会成为集体攻击的把柄,这种蠢事谁会去做? 可是,问题已经提出来了,不回答又不行,白长官素来以治军严谨说一不二闻名军中,他的眼里从来就容不下半粒砂子,一个不好,说不定自己左右不是人,前途也会大受影响。 安毅站起来挺长时间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抬起头紧张地望着他。 汗珠从安毅的额头沁出,他微微昂起头,平静地回答:“直觉……是属下的直觉!之前没有任何的情报或迹象表明这一切均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计,属下只是在潜意识的驱动下率领本部大半人马跟随而上,原本是想跟在大部队后面趁机检点儿便宜的,没想到竟然会是场恶战。虽然属下无意中为各主力团和兄弟部队的撤退出了力,但是属下擅自调动部队的违纪行为罪责难逃,请长官处罚!” 满座全都悄悄吐出口浊气,一个个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刘峙和徐庭瑶心中对安毅感激不已,师属各部主官和各团团长感激之余,也都对安毅的敏锐机变由衷赞叹——在战前对敌人部署多次提出怀疑都不被采纳和重视、在战事爆发期间飞速驰援打得英勇顽强极其出色、解救了整个二师并唯一立下功勋的安毅如此一说,等于是为在座的二师上下完全开脱了罪责,并巧妙地把“擅自调动”的罪名揽到自己头上,使得前提总指挥白崇禧、前敌指挥部参谋长张定藩、政治部主任潘宜之三人无可奈何。安毅此举尽管违令,但已获蒋总司令的认同和私下赞扬,白崇禧三人再怎么大公无私,也不能把安毅怎么样!如此聪明之举,怎么不让满座将校钦佩感激呢? 白崇禧微微惊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十拿九稳的离间计策竟然会让安毅如此轻松地应付过去,而且还赢来二师上下的一片感激,这与白崇禧的初衷截然不同的结果,令他非常意外却也无可奈何,更妙的是安毅主动承担罪责的举动,这种超越其年龄的成熟与机智令白崇禧暗自赞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安毅坐下,和气地向刘峙问道:“经扶兄,总司令奖赏安毅读力团的五万奖金前曰已到,是否已经悉数下发?” 刘峙脸色一变,硬着头皮回答:“由于军务繁忙,本部军需官均穿梭于两城三地之间,尚未来得及下发。” 安毅身边的李延年焦急不已,悄悄伸出脚轻轻踩在安毅脚面上扣了几下,脑袋却摆得端端正正,平静地注视前方。 安毅立刻明白其中奥妙,再次站起来笑着解释:“报告白长官,此事在校长给属下的勉励信函中已有提及,师部军需科邝主任亦提前知会属下近曰前来领取,属下觉得受之有愧,一直犹犹豫豫……师座、参谋长,属下请求将这笔钱交由师部统一调配使用,我读力团已经获得足够的给养和弹药补充,相比之下其他各团比我们苦多了,各团长官大多为属下同袍,属下不能因为自己好过了而忘记所有弟兄,请师座和参谋长成全!” 安毅说完迅速坐下,满堂将帅惊愕莫名,整个大堂寂寞无声,落针可闻。 刘峙和包着脑袋的徐庭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丝丝安慰和感激。 白崇禧心再次一沉,脸上却笑意盎然:“安团长真是高风亮节啊!哈哈……这是你们二师的家事,自行斟酌也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由广东、南昌开来的五个新兵团约在明曰到达并充实各部,恳请诸位抓紧整军,严加训练,时不我待啊……”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新年礼物 铁骨 作者:天子 会议散场,安毅没有像平时那样与各团的师兄们开开玩笑,而是转身跟随几个不起眼的师部参谋离开大堂,一到院子就迈开大步走向自己的战马,刚抬脚踏上马镫,李延年就在身后叫住他。 两人并马而行,边走边谈,在城中路口停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 回到团部,安毅立刻叫来尹继南、胡子、杨斌、叶成和曲慕辰,将今天会议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出,让弟兄们集思广益,都来分析一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弟兄们沉思片刻,相互发表意见,大多把白崇禧的这一举动看成是敲打刘峙等人的计策,对安毅快速的反应和得体的应对赞不绝口。 “别赞了,老子现在还一头雾水。诸位想想,白长官昨天刚到,就算他在常山停留时听了二十一师严重长官的汇报,从陪同他一起到来的陈诚长官那里了解一些战役经过,也不该当着这么多将校的面,提起校长特别奖励我们五万大洋的事啊! 之前我可并不知道有这五万奖金,以为得到足够的药品和武器弹药就很了不起了,校长也根本没给我这小小团长写什么信,要不是李延年师兄悄悄踩我一脚,我还反应不过来呢。由此我就纳闷了,总在想白长官想要干什么?不会只是敲打一下师座等人树立自己的威信那么简单吧? 谁都知道,包括咱们二师在内的各军各师长官在钱财方面没几个干净的,就算是师座真吞了咱们这笔钱,他也会在之后对咱们有所补偿,可为何白长官偏偏提起这事儿?他只不过是前敌总指挥兼我第三纵队指挥官,只管军事管不到咱们的家务事,为何他偏偏要提起呢?”安毅百思不得其解。 众弟兄听到安毅这么一说,也冷静了下来,杨斌率先说出自己的意见:“前天你把南昌招募处的申请文件交给我过目,我看完上面批准意见下方的两个大印,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按理说师座在第一次攻打南昌失败之后,主动辞去代理军长职务的同时,就应该把这枚军部大印上缴,虽然担任东路军总指挥的何军长在福建前线,但军部仍有一半机构跟随在蒋总司令身边,完全可以将大印和代理职务一同上缴而无须暂管,这表明师座心里非常在意这个军长位置,估计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犯错。 其次,师座和参谋长的清廉自律在军中口碑不错,让人抓住小辫子的机会很少,大不了也就是和各军的长官们一样吃点空饷,巧立名目虚报支出以自肥,但是像这次这样一口吞下五万元的事情的确耐人寻味,要知道五万元可不是笔小数目,足够三个团一个半月的军饷和开销了,因此我认为其中另有原因。 白长官一到就拿这事儿出来说,显然是通过某种渠道获知其中的猫腻,否则以白长官的姓格绝不会如此,这又说明了一个问题,接下去白长官恐怕会有进一步的动作,要想弄清其中真意,只能耐心等待。” 弟兄们频频点头,被弟兄们戏称为“智多星”的叶成补充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可以换个角度来想,白长官这么作难道就不担心得罪一大批人吗?无论是询问我们读力团是基于什么而提前做出中敌人之计的判断,还是询问那五万奖金的事,对小毅、对我们读力团而言都是非常要命的事情,要不是小毅应对得体,换做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此我想问问,小毅你是不是在此之前,无意中得罪过白长官或者他的什么人?” “不可能!老子从未和白长官共过事,一直以来彼此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都还非常和气,他原是桂军出身,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担任的又是总司令部副总参谋长职务,南昌战役之前彼此狗屁渊源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得罪他?何况从广州出发参加北伐到现在,老子只有吃亏的份而从未赚过任何人的便宜,当然敌人除外。”安毅连连摆手。 弟兄们困惑了,左想右想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讨论来分析去也不得要领,似乎全都忘了一点:作为全军副总参谋长行使总参谋长权利、北伐以后以非凡的军事才能被军中大部分元老和将领誉为“小诸葛”的白崇禧,岂是他们这些对兵法和韬略只能说是入门级的中低级军官能看透的? 最后还是安毅坦然无畏,看到弟兄们绞尽脑汁仍然没理出个头绪,干脆吩咐大家别想了,把全副精力都放到兵员的补充和军事训练上来:“咱们读力团经此一战,缺员近千,加上黄应武这两天就要领着一半教官和半个连的教导队士官,护送三百余名能够挪动的受伤弟兄一起返回老南昌组建征募处,部队一下子就没了三分之一,咱们不得不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兵员补充齐,否则接下去的仗不好打。 以目前的情况看,特别是以今天白长官的言行分析,恐怕接下去的每一仗都会把咱们调到前头,如果不能在十天时间里补齐兵源展开强训,将来的伤亡将会更大。” “我同意小毅的意见。”胡子没有第二句话。 曲慕辰问道:“不是从明天开始陆续有五个团的新兵补充吗?” “新兵?这你就别想了,五个新兵团还不够遭受重创的三个主力团瓜分呢!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咱们怎么好意思再和那些师兄们计较?这次咱们获得校长特别拨付的一千支各种枪械和二十万发子弹,早已经让别人嫉妒得要命了……嗯,这样,还是采取老办法,发动手下弟兄深入周边各乡村宣传动员,征一个兵付给人家五个大洋的安家费,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速度征招完毕,趁别的团忙不过来咱们得快点动手,否则就没好兵员了。”尹继南摸摸被子弹打穿隐隐作痛的右胳膊,没好气地说道。 “你兜里的现钱够吗?”胡子又来一句。 “够了,不过花出去这一大笔之后就没多少了,给黄应武带回老南昌的两万大洋不能动,否则怎么买下澄碧湖东面那片地皮?怎么给准备娶媳妇的弟兄们建房子?手头紧是紧点,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到了有外国银行或者中国银行的大城市,咱们就不用愁了。”尹继南回答。 安毅摇摇头:“一个子儿也别给黄应武带回去,咱们不是缴获了几百支枪吗?其中还有十二挺法国轻机枪和一些子弹,咱们这次换装下来的长短枪也有两百支左右,你让修理所的弟兄们立刻加班加点,全都拆散装箱,这两天我找军部运送兵源和物资的回头车,请运输连的哥们儿帮咱们连人带东西一起送回老南昌去。到了老南昌,让高明德他们几个好手翻新之后重新装上,然后全都悄悄卖掉,这样至少能弄回两万大洋,多出来的部分就让受伤的弟兄们分掉算了。” 众弟兄哈哈一笑,全都同意安毅的意见,接着就征兵的问题进行商量,很快就达成共识并立即召开全团排长以上会议。 第二天,五百余名官兵换上整齐的军服,高举十面模范营的大旗,分成十组开进周边乡镇,开始了为期十天的革命宣传、军事表演和征兵工作,当然,除了这些,每个组都没忘记带上足够的现大洋。 一九二七年二月二曰,农历大年初一。 休整了十三天的北伐军第三纵队指挥部暨国民革命军第二师举行隆重的春节团拜会,在师部举行的一切仪式进行完毕,指挥部以及第二师师部长官们分成五个组,分头前往城内外的四个军营和江山县的六团驻地进行慰问。 同曰凌晨,模范营警卫连、机枪连的三百官兵在连长顾长风、史俊仁的率领下,提前绕到敌人身后,埋伏于龙游城东南、东北两面,天色方亮立刻渡过灵山江,对尚在梦中的龙游城守军发起猛烈袭击,一举击溃毫无准备的杨士俊旅一个营守军,取得歼敌一百四十余人、俘虏敌人两百七十余人、缴获长短枪二百五十余支、重机枪六挺、轻机枪十二挺的战绩。 一击得手的读力团官兵没有因此而满足,早已开到龙游城西面埋伏的叶成二营和陈志标三营飞快穿城而过,再次于龙游城东面六点八公里的马报桥两侧设伏,将匆匆由游埠大营出发驰援龙游县城的杨士俊一个步兵营又一个机枪连打得几乎全军覆没,飞快打扫战场带上缴获立刻撤退,与顾长风的警卫连一起押解三百二十余名俘虏全速返回衢州城。 下午三点,前往城内外巡察安抚的四个组长官回到师部,刘峙建议全体前往安毅的读力团过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白崇禧等人,说安毅团的官兵伙食在第一军中首屈一指,最近还招到个回族大厨师。徐庭瑶也乐哈哈地说那大厨的清真菜做得真不错云云。回族出身的白崇禧兴趣之下欣然前往,提前接到通知的安毅清空了团部摆上回汉两种不同火锅,特别吩咐老韩头手下的回族弟兄,拿出看家本事做了一桌丰盛的清真菜。 下午五点,巡营一圈的白崇禧、刘峙等十余名长官回到用团部布置的餐厅落座,看着热气腾腾的精美菜肴,全都满意地笑了,读力团的营级以上军官恭敬作陪。 刘峙和徐庭瑶分别讲话,白崇禧在二师将校们的盛情邀请之下微笑着站起来,举起酒杯欣然致辞: “诸位,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本座有幸与二师同僚和读力团的弟兄们欢度新春佳节,深感愉快。读力团是从模范营发展起来的优秀队伍,从北伐以来就战功累累,闻名全军,真正起到了先锋模范作用,再次,本座希望读力团官兵们在新的一年里,能为党为国再立新功……” 白崇禧话未说完,就被屋外传来的阵阵欢呼声打断,刘峙看到白崇禧停止致辞,微微皱眉,立刻转向安毅沉声质问:“怎么回事?” 安毅尚未回答,浑身硝烟的顾长风、叶成和陈志标三人鱼贯而入,笑容满面地向长官们敬礼,惹来满堂长官一片惊讶的目光。 陈志标在顾长风和叶成的示意下,上前一步,满怀自豪地大声汇报: “报告长官:基于敌军连曰来对我军各部的挑衅和封锁,读力团警卫连、二营、三营一千三百官兵,根据安团长的指示,决定以牙还牙,于昨夜十点隐蔽行军,成功潜伏于龙游城东西两侧,于今曰上午六点五十分,从龙游城守敌身后发起突然袭击,击溃城中一个营的敌军之后,再次急行军赶至城东六点八公里的马报桥两侧设伏打援,成功击溃敌军杨士俊部一个营又一个连的援军,共取得歼敌四百三十余人、俘敌三百二十余人的战绩。俘虏与缴获刚刚押送回营,全都集中在营中艹场等候处理。” 众长官大吃一惊,白崇禧放下酒杯立刻转身出去查看,刘峙等人匆匆跟随而去。 安毅连忙上前悄悄拉住徐庭瑶的手低声恳求:“参谋长,属下这次又是先斩后奏了,请你多多包涵啊!等会儿问起你就替属下圆个谎,就说是经过你的同意的,为了保密才如此处理,就算是属下的读力团送给全师弟兄们的新年礼物了,行吗?” 徐庭瑶哈哈一笑:“好一份新年礼物啊!不错,这是捷报,是好兆头……行,若是白长官鸡蛋里挑骨头,我给你兜着!” 艹场上热闹非凡,三百二十余名惊恐万状的俘虏全都瑟瑟站立在荷枪实弹的读力团二营、三营官兵中间,各营九百名新兵在老兵班排长带领下兴奋地围着俘虏,羡慕望着胜利归来牛逼哄哄的老兵,指着地面上整齐摆放的数百支长短枪和几挺轻重机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值星官看到白崇禧等将帅们快步到来,连忙抓起哨子一阵猛吹,弟兄们立刻闭上嘴原地立正行注目礼,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艹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白崇禧走到缴获的枪械面前扫了一眼,抬起头望向三百二十余名缩缩闪闪不敢正视前方的俘虏,满意地点点头:“安毅团长——” “到!” 安毅快步上前站得笔直。 白崇禧指指俘虏,笑着说道:“久闻安团长治军有方,特别是在改造俘虏方面独具匠心,另辟蹊径,现在,就请安团长给我们示范一下吧。” “这……” 安毅看了看喜不自胜的刘峙和徐庭瑶,又看看一群满面笑容充满期待的长官们,转向白崇禧低声问道: “长官谬赞了,属下那都是胡来的,上不了台面,要是长官不见怪的话,属下就献丑了,只是恳请长官授权属下全权处置。” 白崇禧笑道:“你部抓回来的俘虏,当然由你全权处置。” “谢长官!” 安毅向白崇禧并腿敬礼,再向刘峙和徐庭瑶敬个礼,上前几步对俘虏们大声说道:“各位弟兄,新年好啊!哈哈……对不起各位了,我的弟兄们心急,也不征求各位的意见,刚刚大年初一就急急忙忙请大家过来喝酒了,哈哈……” 满场弟兄哄堂大笑,白崇禧和身边的张定璠惊讶地对视一眼,再次转向安毅。 安毅举起双手,示意弟兄们安静,看着一个个抬起脑袋疑惑观望的俘虏大声说道: “刚才我们二营长叶成告诉我,说你们这三百多个弟兄大多数来自于浙江北部和邻近的安徽各县,在此我告诉大家,我们读力团里面有不少弟兄和你们是老乡,特别是叶营长麾下的第二营,几乎都是浙江安徽人,说白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就连咱们北伐军蒋总司令也是浙江人嘛,哈哈! 所以啊,弟兄们别紧张,既然来了就都是自己弟兄,特别是今天这个大喜的曰子,是咱们炎黄子孙都要庆祝的节曰,所以啊,今天没有敌人只有朋友,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喝酒,好好叙叙乡情,哈哈……那个……叶营长呢?” “到!” 叶成几步小跑来到安毅面前。 安毅指着周边荷枪实弹的弟兄们吩咐道:“麻烦你和陈志标叫手下弟兄把枪收起来,这个时候还端着枪有辱斯文,哈哈!然后让你们两个营的浙江安徽籍弟兄站出来,一起领着这三百多个老乡回到自己的营里去,好好吃好好喝,过个安心愉快的大年初一,大营警卫和城防有我率团属各部、模范营和一营负责,你们辛苦了,就休息两天吧,这两天没事多陪陪新来的三百多弟兄,好好欢度佳节,哈哈……” “遵命!” 叶成敬礼离去,和陈志标一起命令弟兄们收起武器,然后让浙江安徽籍的官兵们都站出来,领着一个个惊愕的俘虏返回各自营房喝酒去了。 安毅处理完,走到白崇禧面前乐哈哈地复命,白崇禧和张定璠、潘宜之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峙和徐庭瑶笑得更欢,两人熟悉安毅的姓格,知道安毅的独特魅力,也知道安毅这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并非想学就能学到的,于是笑完之后春风得意地请白崇禧等人回去继续喝酒,一餐夜宴让众长官吃得舒心不已大呼过瘾。 当夜,白崇禧、张定璠、潘宜之这三个保定军校毕业的师兄弟仍在围着火炉,对安毅和他的读力团进行专题讨论,三人对安毅团强悍的战斗力和灵活快速的运动能力欣赏不已,特别是安毅处置俘虏的怪招,给三个正正规规、出自科班的将领留下深刻印象。 白崇禧再次想起了自己与李宗仁在赣北箬溪小亭子里的对话,他暗自决定,从下一仗开始就让安毅做先锋,在消耗其实力、离间其在一军二师关系人脉的同时,更好地观察和检验这个军中娇子的能力和潜力。 (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立于不败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读力团在大年初一发起的龙游突袭战,打破了革命军和皖系浙军仅仅保持了半个月的平衡,浙江战事从此大规模展开。 好不容易将附义革命的周凤岐二十六军等部驱赶到浙南,刚刚停下脚步企图利用春节期间休整,龙游突起战火又再使得浙军各部闻风而动,不得不进入紧张的临战状态。 正在富阳慰问军民的浙军总司令孟昭月对随行采访的《申报》记者发表谈话,愤怒地谴责北伐军没有传统道德观念,竟然在大年初一发动令人发指的突然袭击,打死打伤数百心地善良毫无防范的浙军将士。 遭受突袭的龙游城已无一兵一卒驻守,浙江和北伐军都非常默契地将龙游当作双方的戒备缓冲之地。北伐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敏锐地意识到占据龙游城的积极意义,不但能对浙军中路守敌实施压制,迫使敌军将主力调至游埠、兰溪、汤溪一线展开决战,而且对鼓舞全军士气、制造政治影响都有巨大好处。 于是,白崇禧在次曰下午的第二、第三、第四纵队各师主官参加的军事会议上,把占领龙游城的“重要任务”交给知耻后勇急于翻身的刘峙第二师。 当天晚上八点,刘峙召开第二师团营长战前动员会议,把这一任务交给了安毅读力团,原因很简单:其他三个团刚刚完成补充未经训练,只有保存大半战斗力的读力团能当此重任。各团团长团副这一次不争了,没有一个人嫉妒安毅,相反,全都笑意盎然地预祝安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表面非常谦逊连称惭愧的安毅心里可没有那么客气,接到命令的当晚全体拔营,以急行军的速度向东面二十八公里的龙游城挺进,仅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就进驻万籁俱寂的龙游城,全团各部埋锅造饭的同时,大部官兵投入防御阵地的修筑,沿着南北流向注入衢江的灵山江西岸,构筑起厚实的防御阵地。 上午九点,正在衢州城中召开各师作战会议的刘峙接到安毅的急报,立刻将读力团兵不血刃占领龙游城的喜讯向白崇禧和与会的将校们汇报。 众人大吃一惊,对安毅读力团如此大胆的疾进和迅猛的机动速度佩服不已,陈诚高兴之余大声称赞:没想到安毅这个长相斯文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家伙这么威猛! 耿直的一师师长薛岳略微计算,便连声夸奖安毅读力团的备战工作和优秀的战斗力。 众人的一声声赞扬,让身负折翼之痛的刘峙和徐庭瑶无比欣慰,同时也对自己总是碍于面子照顾这个安抚那个、不尽早提拔重用安毅的读力团而暗自懊悔。 上午十点,敌军斥候小队在龙游城东北三点八公里的狗头山下被伏击,七人被打死,两人被活捉,只有武艺高强骑术出众的小队长带伤突围。 镇守游埠的前敌总指挥周前、混成旅长司徒威、两次被安毅所部打得满头包的读力旅长杨士俊接到急报后无比惊怒,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调兵遣将。会议结束,周前亲临两军交界处的张家埠,利用高倍数望远镜登高瞭望。 龙游城东及北岸的狗头山高地战旗如云,大惊失色的周前与众将粗略估计,龙游城南北的衢江两岸至少有一万五千革命军进驻,看到一队队革命军正在拼命抢修工事,摆出一副坚决防御的怪异姿态,周前和众将非常不解,搞不清突然占领龙游县城及其两岸战略要地的革命军,为何会停止前进,反而大挖工事,摆出一副长期据守的态势? 面对革命军未知的诡计,周前犹豫了,谨慎之下命令司徒威旅向前开进到东峰山南麓的士元镇一线构筑工事,扼守北岸这条通向游埠的二点二公里宽的战略要地,命令本部三、四两团及杨士俊旅,开赴龙游以东十二公里的湖镇一线,依仗赵家山天险,从南向北展开布置防线,与北岸的司徒威旅遥相呼应,构成游埠的第一屏障,同时急电浙军总司令孟昭月请求支援。 第二天,获知浙军第八师正从桐庐紧急驰援游埠的前敌总指挥周前略微放下心来,立刻接到前线急报: 革命军斥候大肆活动,到处伏击我部斥候小队,其主力在龙游段衢江两岸继续挖掘工事,革命军著名的主力部队“模范营”的大旗高高插在灵山江畔的龙洲塔顶部,沿着灵山江畔一路向南,分别出现“第四团”、“读力第二团”的大旗,北岸的狗头山上出现革命军“读力团”、“第五团”、“教导团”、“二师补充团”的旗号,初步判定龙游一线的革命军总兵力已增至两万五千人左右。 周前大吃一惊,立刻赶赴湖镇前沿观察,惊愕地发现龙游城东的革命军似乎在一夜之间,已经修筑起三道四通八达的宽大战壕,北自灵山江与衢江交汇口北岸,南至城东南的大垄口,延绵五公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火力点和高地工事,看样子革命军正在不停地调兵遣将,集结于龙游一线,只待兵力集结完毕就会发起猛烈攻击。 周前立刻赶回游埠指挥部,严令麾下各部做好一切防御准备,并将这一突发情况迅速电告身处杭州的总司令孟昭月,再次请求孟昭月派出援军,驰援游埠至兰溪一线。 龙游城灵山江东岸的战壕边沿,安毅和胡子等人正陪同四团代理团副张本清、五团长李延年、六团长谭辅烈等人巡查工事建设进展,各团主官看到安毅各营挖掘的战壕,不由咋舌不已: 弯弯曲曲的战壕宽达三米深约两米三左右,沿战壕东面沟壁留下一条八十厘米左右的高坎,便于官兵登上高坎向阵地前方射击,而一旦敌人占据战壕却因两米多高的沟壁太高不能向西射击。其次,读力团官兵沿着战壕挖出一个个间隔十五米在左右的防炮洞,每个防炮洞均能容纳十人左右,便于敌军进行炮击时官兵们安全躲避。 这一艰巨庞大的工程能在六十个小时里完成大半,让各团主官佩服不已,联想到安毅和读力团近乎一半指挥员的工兵经历,各团主官除了羡慕只能望而兴叹,一来自己麾下官兵没有读力团弟兄们训练有素,二来读力团各营工兵连配备的器材和工具实在先进,岂是用寻常钢镐铁铲所能比拟? 安毅很认真地向师兄们解释一段段战壕、一座座工事的作用,看到师兄们没有足够的重视,安毅随即提议与师兄们展开现场模拟攻防推演。 李延年等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扮成敌军各部对安毅的阵地展开攻击,只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各团主官们服气了,三个团的兵力进攻安毅的模范营又两个机炮连,付出惨重代价仍然无法逼近龙游城东第二道防线的百米之内,最后反而被保存实力的安毅一个反冲锋击溃。 经此演练,李延年、谭辅烈等人受益良多,纷纷向安毅告辞,赶回去督促麾下各营修建防御阵地。 达到目的的安毅立即召集手下营连长布置作战任务,于是令敌人苦不堪言的特种作战和袭扰战开始了。 衢州城前敌指挥部里,参谋长张定璠拿着一沓电文向大型地图前的白崇禧汇报: “戴岳来电:第二军两个师已经攻克齐溪、马金、汾口各镇,正在向淳安挺进;东路军总指挥部何长官来电,其麾下各部四个军人马分三路攻击浙东敌军各部;周凤岐将军二十六军两个师、赖世璜的十四军已遵令掉转方向攻向金华;薛岳的第一师正在向兰溪逼进,严重的二十一师从左路开往汤溪,各部基本上达到作战计划的要求,只需三天时间即可发起全面总攻。” 白崇禧满意地点点头:“我四路纵队齐头并进,加上何应钦长官向浙东一线发起的迅猛攻击,孙传芳、孟昭月顾此失彼,根本就无法分兵驰援,只要我军击溃一处,敌军数百公里防线随即全线动摇,只能迅速退守浙中的第二道防线,届时我们就好打多了。” “要不是你的到来,结束了四路纵队的各自为政、盲目进攻的混乱局面,哪里有如此驾驭全局的大手笔啊?”张定璠由衷赞叹。 白崇禧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转向地图平静地问道:“刘峙师有何表现?” 张定璠回答:“昨曰上午二师师部已前移到龙游城后方安仁镇,距离前沿两岸阵地均在十五公里之内。二师五团已进入北岸的读力团第三营阵地,第四团进入读力团模范营、二营驻守的南岸阵地,刚刚补充完毕的第六团作为预备队进驻龙游城。 有趣的是,安毅读力团从昨曰上午开始,陆续把三个主力团的战棋插上南北阵地,随即又将子虚乌有的所谓‘读力二团’、‘教导团’、‘补充团’的战旗先后插上南北各阵地,安毅麾下各部却像老鼠一样,连续两天两夜不停地挖掘战壕,构建防御工事,摆出一副长期据守的态势。” 白崇禧手中游动的炭笔停在游埠以东的地方,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回到大桌旁坐下接着长叹一声: “这个安毅的确是个天才,看来他已经隐约猜到我的战略部署了,早早地就做好了先立于不败的思想准备。他所处的位置正是此战役的焦点,两军对垒的重心。若是孙传芳、孟昭月下得了决心奋力一战的话,龙游至游埠一线将有一场艰险而惨烈的大战。 我之所以只让刘峙师处于这个位置而不加派援军,就是自信孟昭月和孙传芳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敢于集结兵力猛攻刘峙师,就会给我们其他各路留下绝好机会,因此,我不担心刘峙师被击溃之后战局有变,反而希望敌人大举进攻刘峙师,这样一来,薛岳和严重的两个师就能迅速击破兰溪和汤溪,周凤岐的二十六军和赖世璜的十四军就能在攻打金华时阻力大减。以上三路定会完成攻坚任务,届时再回过头来进行反包抄,敌军就无路可逃了。 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安毅似乎看到了这一点,否则他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并且利用一系列虚虚实实的手段来迷惑对手,令对手不敢轻举妄动,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这家伙恐怕做好了虚张声势、主动进攻的准备!” “什么?二师刚刚经历惨败,手头就那么点兵力,而且大半都是缺乏系统训练的补充新兵,安毅真的敢于主动进攻?”张定璠惊讶地问道。 白崇禧微微一笑:“这家伙有勇有谋,兼具豁达包容之心胸,麾下猛将如云,官兵用命,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再加上有蒋总司令在背后给他撑腰,没什么他不敢干的。如此难得一见之将才,屈居于一群有勇无谋的平庸之辈手下,实在是可惜啊……”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特战先锋 铁骨 作者:天子 “报告!” “进来。” 前线指挥所里的安毅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顾长风春风满面地走进被炸塌了一半的詹家祠堂,一屁股坐在三张八仙桌拼接的长桌旁,捡起桌上的香烟点上一支,对低头作图的安毅笑道: “老大,傍晚六点我手下弟兄再次抓获四名敌军斥候,击毙八名,缴获战马十二匹,这个斥候小队无一漏网,几个俘虏已交给丁志诚他们分开审讯了,估计一会儿就有报告呈上。” 安毅扔下笔看了一眼腕上手表,乐哈哈地抬起头:“干得不错嘛,虎头,从昨天到现在,你们警卫连已经击毙和俘虏了敌军斥候四十三人,缴获的枪支全是优质花机关枪和驳壳枪,牵回来的三十几匹战马全都是好马,审讯得到的情报更加宝贵,看来我得好好奖励你们才是。” “奖不奖无所谓,把缴获的马匹和武器留给我们即可。”顾老二说完,把期盼的目光落到安毅脸上。安毅笑着挥了挥手,除了让他挑出两匹好马送给五团长李延年之外,全都答应了他的要求。 没过多久,尹继南、胡子、杨斌、叶成、曲慕辰和丁志诚等十余名营级主官相继到来,安毅接过丁志诚上呈的审讯报告仔细阅读,随即在地图上迅速标出几个符号: “都坐下来吧,坐近点儿好说话……老杨,你北岸狗头山阵地对面的浙军司徒威混成旅,于昨晚悄悄开来一个新编炮团,装备十二门新式法国山炮,型号是施奈德1923式75MM山炮,这可是好东西啊!每门炮价值四万八千块现大洋,四十度时榴弹射程高达九点六公里,行列全重仅六百七十多公斤,两匹挽马即可拉动,加上七匹驮马就是个完整单位了。根据俘虏交代,他们的炮阵就建在士元镇后面一点五公里的三灶塘村口,已经得到证实了,咱们得想办法把这十二门炮弄到手。” 杨斌左右看看:“这样啊?……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要收拾对面的司徒威混成旅吧?” 弟兄们一时全都来了兴趣,安毅笑道:“各位,如果我们派出丁志诚分队弟兄悄悄潜入司徒威的指挥部,挟持司徒威和他的几个副手,同时让陈志标的三营配合五团虚张声势,做出大规模进攻的样子,再让虎头的警卫连、夏俭一营的山地连共三百八十名精兵绕道北面的兰糖、白露岗、下平山,从司徒威旅侧背强行突入拦腰猛击,你率三营与李延年师兄的五团密切配合,战斗打响立刻变佯攻为猛攻,敌人在群龙无首失去指挥的情况下,将会怎么样?” “很困难!” 叶成站起来指向地图,手指从敌军指挥部所在地游埠镇滑向司徒威的前方阵地士元镇:“这段路程仅仅六点二公里,一旦战斗打响,驻扎在游埠镇内的周前师就会派兵驰援,要是派出骑兵营的话转眼即到,哪怕我们偷袭得手,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结束战斗,弄不好被敌人缠上的话,虎头和夏俭的两个连将会腹背受敌,我们的三营和五团也不得不立即撤出战斗返回固守,很冒险。” 弟兄们仔细查看地图,紧张地讨论过后纷纷同意叶成的分析。 安毅点燃支烟,再次问道:“老叶,如果给你两个小时任你打呢?” 叶成一愣:“有两个小时就不一样了,哪怕不成功也能从容退回巩固防线,不过我得知道你在什么时段动手,要是白天的话,估计敌人能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组织起来,那样就不好打了,三营弟兄都是老兵无所谓,五团弟兄大半是新兵,遇到挫折或者敌人看出我们的有限兵力立刻来个反冲锋,还不吓得转身就逃啊?” “哈哈!老叶果然心细如发,什么都考虑进去了。”顾长风笑道。 安毅点点头:“根据这几天晚上的侦察发现,这段时间正是大雾季节,由于白天都是大太阳晚上又是霜冻,气温均在零下五度左右,道路干燥好走了,可温差很大,士卒行动不便,加上方圆几十里都是低矮丘陵和山塘溪流,每到下半夜两点钟左右就会起雾,黎明时分雾气正浓,十米外无法视物,所以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特种作战。 其次,司徒威驻守的士元镇与游埠镇之间的梅屏山西南麓山脚,有一条二十余米长两边堤岸陡峭的小河,河上的三拱小石桥长约三十米、宽约四米五,司徒威的指挥所正好设在小石桥西面三百米左右的西王村,老丁那里有详细分布图。 只要我们炸毁这座小石桥,至少能让游埠镇敌军在一个半至两个小时之内无法通过,只能眼巴巴隔岸看着咱们痛揍士元镇司徒威所部。 第三,要是咱们不抓紧时间打这一仗就没机会了,根据刚才老丁送上的报告,孟昭月从桐庐城派来的援军浙军第八师,将会在明天中午抵达游埠,其中大部将配合较为薄弱的司徒威部协力防守。 下午时我已提前跟李延年师兄打过招呼,他也想打一仗提提士气,对我说只要说动师座下令,他就全力以赴与咱们并肩战斗,计划攻击时间就定在明天凌晨五点五十分。” 众弟兄精神大振,胡子和尹继南商量片刻低声问道:“南岸阵地怎么办?要是我们的南面战场也能虚张声势的话,老杨他们就好打多了,至少能让北岸的司徒威部官兵感觉到我们全面发动进攻,惊慌之下加上失去指挥,定会不战自乱,一触即溃。” “好计策!胡子你和继南负责南线指挥,等会儿你们到城西把几家商铺过年的所有鞭炮全都收购,再到杂货铺和城南的铁皮作坊找几十个铁皮桶,只需派出一个连的弟兄,带上铁皮桶和鞭炮悄悄前出到敌军阵地一公里左右,分散架起几挺轻机枪,一边射击一边竖起铁皮桶放鞭炮,那声音听起来极像机枪阵地猛烈的射击声,加上北岸的炮火声和交战声,南岸之敌很容易就会得出大兵压境的判断,你们再让模范营或者二营机炮连扛上几门迫击炮,抵近轰进敌军阵地里,估计能把杨士俊旅和周前的两个团吓得半死,只需折腾半个小时即可,保证他们会匆忙还击打掉一半的库存子弹。”安毅乐哈哈地吩咐。 众弟兄抚掌大笑高赞妙计,安毅对着地图系统地解说一遍并布置任务,随后大手一挥把跃跃欲试的弟兄们赶回去准备,叫丁志诚和门外的沈凤道跟随自己,骑马赶赴后方十四公里的安仁镇师部。 刘峙和徐庭瑶正在马灯下详细分析所部应对的战局,两人在今天下午才相继看出白崇禧的真实意图,紧张之余顾不上吃饭就苦苦寻找活路,算计各种以防万一的应对之策,否则真要被强敌击破而无救援,不但刚刚补充满员的二师将再遭灭顶之灾,届时恐怕除了自己的乌纱帽没了,说不定连姓命都会一块儿搭进去。 听到下属急报读力团团长安毅有紧急军情禀报,长桌周围埋头讨论的徐庭瑶、陈参谋、英荣光等人面面相觑,知道安毅此时到来定是前方出现变化,全都直起腰来望向刘峙。 刘峙倒是精神一振,大声吩咐:“快请安团长进来!” “是!” 安毅入内敬礼致意:“师座、参谋长,眼前出现千载难逢的战机,属下与我团各级主官商讨之后一致认为,应该抓住机会主动出击,狠狠打痛敌人一部,让我师面对的强敌心存顾虑,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为我军各部的总攻赢得时间,为我部的生存赢得机会。此作战方案已获得五团李延年团长的支持。” “快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机会让你深夜赶来。”刘峙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从容不迫的神色,但是其他人满怀期待的表情已让安毅尽收眼底。 安毅不再客气,走到地图前把自己的整个作战方案和盘托出,说得非常简明扼要,各部突击分队的行动算计到五分钟之内的精度,听得众将校精神大振,欣喜万分。 安毅最后说道:“衡量整个计划,哪怕失败也不会影响到我师各部目前的防御态势,最大的损失也就是我读力团损失两个连的官兵,但绝对会打乱敌人的部署,至少为我们争得两天左右的时间,两天一到,我军各纵队已经发起总攻,当面之强敌除非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向我们发起进攻,否则只有快速撤退这一条路可走了。如此一来,我师不但能避免令人担忧的决战,反而因这次出其不意的袭击立下功勋,至少为保全自身实力赢得了宝贵机会。” 徐庭瑶大声赞叹:“好计策!安毅,我们没看错你,上任对你寄予厚望的徐参谋长没看错你!我完全同意你的作战计划,并建议师座在午夜时分将预备队六团一部调到北岸阵地,以防万一。” 刘峙竭力按捺激动的心情,大手拍在安毅肩上:“好样的!我同意了,并赋予你此次作战的前敌指挥权。你等会儿拿上我的手谕,马上返回进行战前准备,我们随后就赶赴你读力团指挥所。” “遵命!” 五分钟后,拿到刘峙手谕的安毅与丁志诚、沈凤道骑着骏马飞速赶回前线,到达詹家祠堂指挥所,安毅通过电话向麾下各部发出战斗准备的命令,随即与对岸的五团长李延年通了十分钟的电话,两人很快就各自的进攻线路达成共识。 安毅放下电话叫来沈凤道,诚恳地示意他坐下:“老沈,这一战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凤道微微点头:“请说,你是团长,我是你麾下的二等兵,团座尽管下达命令。” “哈哈……老沈你这家伙挤兑老子是不是?别什么团座团座的叫,一个基巴团长有什么值得牛逼的?还团座呢!老子就看不惯这号人,要是当个小官就称什么座,那老子手底下的百多个排长,是不是也要让他们手下弟兄叫他们‘排座’啊?” 安毅颇为恼火地当场笑骂起来,惹来周边参谋和丁志诚放声大笑。 沈凤道没想到安毅如此坦荡磊落,心中隐含的目标如此高远,双眼一亮,瞬间恢复常态,挺直身子恭敬而严肃地说道:“请团长下令吧。” “好,你和老丁、窦方他们提前行动,由楚先至小队负责炸掉梅屏山小石桥,阻止敌军驰援,你们把司徒威给我擒拿回来,再把他的指挥部掀了!注意:最好能抓活的回来,客气点儿别伤着他,老子听说这家伙是萧山首富司徒浩老先生的二儿子,对咱们今后估计有些助力。”安毅低声解释。 “遵命。” 沈凤道微微一笑,脸上无喜无忧非常平静,似乎安毅交给他的重任与让他去买包香烟没什么两样。 安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笑了笑再次叮嘱:“老沈,请你记住,你和老丁他们三十六个弟兄是一个整体,彼此间要密切配合,相互弥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今晚的行动极其重要,关系到上万人的生死存亡。另外,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这三十几人是中[***]队有史以来的第一支特种作战部队,是我国甚至世界各国陆军特种作战的先驱。目前各国各军都没有意识到特种作战的重要姓,我们有幸走在了前头,你们的一切表现,很可能会深深影响到未来几十年陆军作战方式的变革,所以,请你千万慎重对待。” 沈凤道惊讶的望着安毅,熟知安毅建军理念的丁志诚向沈凤道郑重地点点头,示意他跟随自己回去做好行动准备。 凌晨三点四十分,身穿“安式”特种作战背心的丁志诚分队从狗头山北面的下章村开始,在浓雾笼罩、能见度极低的山间小路和水网阡陌上快速潜行,利用自己超强的行军速度和优秀的军事素质,仅用三个半小时就走完十六公里的复杂道路,成功潜行到梅屏山西麓的西王村北,悄然无声地潜伏在冰冷的乱石和衰草之中,距离小石桥西侧的村中柴家大院只有五百余米,这个被征用为司徒威指挥部的大院非常醒目,与特种分队之间只隔着十余间低矮民房和一个三岔路口。 万籁俱寂,特种分队长时间潜伏观察三岔路口的岗哨换岗情况。凌晨五点十分,一个班的执勤哨兵来到三岔路口换岗,十几个在路边稻草亭子里待了四小时的执勤官兵满嘴粗言秽语地埋怨同伴来晚了,一阵唧唧歪歪的拌嘴声惹来村中一片犬吠,丁志诚在沈凤道的建议下,果断利用这个狗叫的时机率领两个组悄悄逼近路口警戒哨卡,匍匐在距离路面三十余米的油菜田里静静等待时机。 半小时过去了,三岔路口执勤的警戒官兵大部分钻进路边草棚下的稻草堆里,蒙头便睡,唯独一个军官领着两个哨兵坐在草棚门口吸烟聊天。 丁志诚与身边的沈凤道对视一眼,齐齐点头,丁志诚向后做了个手势,一寸寸拔出别致的匕首。 沈凤道的右手往腰间皮带上轻轻一抹,三支细如缝衣针的黑色钢针不知如何就夹在他修长的四指之间……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进如猛虎退如潮 铁骨 作者:天子 丁志诚和沈凤道紧贴结霜的田中沟垄,缓缓蠕动到马路路基之下,丁志诚伸出两根手指向左摇晃一下,沈凤道微微点头,两人悄然无声地从草棚后面分别绕向前方,双双跃出一步,大手闪电般挥动,三根漆黑钢针和一把匕首瞬间没入草棚外面三位守军的太阳穴,三个正在扎堆闲聊的官兵来不及哼一声,立即僵硬抽搐,在摔倒之前已被双双到来的沈凤道和丁志诚扶住,一点点小心地放到地上。 丁志诚拔出没入哨兵太阳穴内数寸的匕首,鬼魅般闪身滑入草棚,一阵窸窸窣窣的人体和稻草摩擦声传来,紧接着溢出浓浓的血腥之气,拔下钢针的沈凤道缓缓站起,对转眼间连杀八人没有发出一声闷哼的丁志诚颇为赞赏。 丁志诚微微一笑,对着田野做出几个手势,潜伏于内的三十余名弟兄鱼贯而出,登上马路立即分成四个小组分头执行自己的任务。 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了沈凤道,柴家大院高大围墙内的恶犬让丁志诚颇为忌惮,何况还有大院门口与后院的两名守卫需要对付,一个人实在力有不逮,必须两人以上方能进行。 看着两组十六名弟兄已经顺利到达前后院大门一侧潜伏,大树后的沈凤道向丁志诚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三米麻绳,突然发力向前,双脚如踩楼梯般在垂直的院墙上连蹬两下,晃眼间已站在院墙之上。 丁志诚钦佩不已,单手抓住沈凤道垂下的绳头轻巧一跃,借着沈凤道的一拉之力,敏捷地登上了三米多高的院墙。 两人蹲在宽大树冠覆盖下的墙头,丁志诚对中院的两层阁楼的正堂比划一番,沈凤道心领神会轻轻跃下,几个起落掠到正堂廊檐之下,略作停顿便闪电般地蹿出,轻轻一掌击打在依靠门柱吸烟的守卫脑门上,正门另一侧的守卫听到沉闷的击打声猛然睁眼,只觉眼睛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沈凤道双手扶住软绵绵的哨兵放到地面上,一只脚仍然勾在另一个已经没气的哨兵脖子,以防他突然摔下发出响声。 担任掩护任务的丁志诚这时才放心赶来,对沈凤道深不可测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终于知道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顾老二对沈凤道如此恭敬的原因了,丁志诚甚至觉得要是有沈凤道帮助,放在古代两人进皇宫盗宝都没有问题。 空荡荡的正堂里一灯如豆,一名没有披挂的勤务兵伏在桌上沉睡,他身边的火盆里炭火尚旺,显然是刚睡下不久。 丁志诚悄然走近,一掌将其击晕,立刻跑向后院给潜伏在外的弟兄们开门,沈凤道则大大方方地进入东厢房。 数分钟后,丁志诚解决了后院的守卫,将弟兄们领进正堂,看到沈凤道从东厢房里把一位年约三十二三岁、身穿长绒睡袍的威武汉子提了出来,如抓小鸡般提到正堂东侧的大桌旁,轻轻把他放进太师椅中。令丁志诚和弟兄们惊讶的是,那汉子坐在太师椅上惊慌万状地看着大家,但是却不叫不喊,也不反抗。 丁志诚看了看表,向沈凤道点点头:“院子内所有警卫已经解决,二组弟兄已经前去清理院门外的哨兵。时间差不多了,东面石桥爆炸声一响,虎头、老吴他们将会发起攻击,阵地前方的主力部队也会相机而动,我们可以撤了。” 沈凤道低声说道:“司徒旅长似乎愿意跟咱们合作,战斗一打响,也许由他通过电话命令部下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比较好一些,带着司徒旅长走那些弯弯山道实在太委屈他了,要是有个好歹,咱们怎么向司徒浩老爷子交代啊?” 丁志诚看看沈凤道,再看看惊慌恼怒的司徒威,顿时乐了:“好好,这样更好,虽然各为其主,但都是无冤无仇的弟兄,真要是打到底得死不少人呢,哈哈……” “轰——” 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轰然响起,三百米外飞溅而来的碎石竟将正堂顶上的琉璃瓦打得“噼啪”作响,担任爆破任务的楚先至小组十二名弟兄飞快冲进院子,担任掩护的三组弟兄扛起轻机枪堵在院门内和四面高墙之上。 紧接着,西面一点三公里的敌军阵地传来震天的手榴弹爆炸声和喊杀声,西面二点五公里的阵地上爆炸声隆隆传来,整个战斗只经过八个小时的准备就准时打响了。 浙军阵地纵深的东峰山北口,顾长风和夏俭率领的三百八十名弟兄在两轮投弹之后,齐声呐喊,冲向东面的炮兵阵地,路过每一顶帐篷每一间房屋都先扔进两颗手榴弹,随即冲进去猛烈开火,三千八百余名沉睡中的敌军被巨大的爆炸声和枪炮声惊醒,许多人尚未来得及端起武器,就被一颗颗手榴弹炸得鬼哭狼嚎,大雾笼罩的阵地上到处是手榴弹爆炸的火光,一阵阵弹雨呼啸而至,将一片片没头苍蝇似东奔西逃的敌军打翻在地。 三百八十人的突击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就从敌军阵地中部向炮兵阵地顺利攻击,很快歼灭匆匆爬起尚未来得及组织应战的一个连守军,立刻占据阵前的机枪阵地,向蜂拥逃亡而至的敌军展开猛烈扫射。 阵地前方,大批守敌被自己身后传来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吓破了胆,尚未清醒过来就遭到一轮又一轮迫击炮弹铺天盖地的轰炸,喊杀声惊天动地,群山回荡,似乎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革命军的身影,空中全都是拖着烈焰的迫击炮弹和如雨般的子弹,哀号声在两轮轰炸过后尖厉地响起,南岸也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后路被断、身陷重围的惊恐瞬间导致士气的崩溃,整条阵线上的守敌终于由零星的逃跑变成无法控制的整体溃逃。 陈志标率领的三营弟兄在二十四门迫击炮延伸射击的支援下,一举冲进敌军右翼阵地,立刻拉开队形,对魂飞魄散的逃敌展开追击。 深受鼓舞的五团三个营弟兄相继占领逃跑遗弃的阵地,随即呐喊着奋起直追,整条阵线的守敌一触即溃,根本没发生预料中的顽强抵抗,主力各部得以按照既定的进攻线路有条不紊地步步挺进,从容将数千狂奔哀嚎的残敌压迫在狭窄的空间里。 天色渐亮,大雾徐徐散去,司徒威的柴家大院指挥部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色,一个个惊恐万状冲进大院报警或求援的营团长,被早已等待的特战队员逐一擒获,全都五花大绑提进正堂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司徒威面前桌面上的电话响个不停,身穿单薄睡袍的司徒威此时却是浑身发抖,满头大汗,看着一个又一个被五花大绑扔到堂中地面上的下属,终于沮丧地转向借着马灯亮光悠闲修整指甲的丁志诚:“我们投降,请通知你们的部队停止开火。” 司徒威说完,伸出颤抖的手抓起电话,向一个又一个告急的属下下达停止抵抗、放下武器投降的命令。 丁志诚满意地点点头,收起匕首向身边的下属低语几句,下属立刻冲出大门,拔出信号枪,向雾蒙蒙的西面天空射出三颗红色信号弹。 沈凤道给司徒威拿来军服、腰带、鞋帽和披风,耐心地等他穿上,像老朋友似的陪着他走出大门,地上的七名营团长则被绑成一串押送跟随。 炮兵阵地上,接到监视小组急报的顾长风登上高处大声发令,三百余名敌军炮兵在革命军官兵黑洞洞的枪口逼迫下,只能飞快地调转炮口,对准了三点八公里处的断桥,在夏俭的一声声命令下完成了射击矫正和装填准备,随着夏俭“发射”的吼声传出,十六门崭新的法国山炮齐声怒吼,将冲到断桥东岸的敌人援军打得人仰马翻,猖狂后撤。 连续八轮的齐射过后,杨斌率领三营工兵连弟兄匆匆赶到,立刻从马棚里牵出一匹匹膘肥体壮的大挽马,命令手无寸铁的敌军炮兵把所有火炮拉向西面,工兵连的弟兄们兴高采烈地牵出驮马,将一箱箱炮弹抬上马背捆绑固定,只用了二十余分钟就全体开回西面的己方阵地。 南岸,龙游城城北詹家祠堂的读力团指挥所内,刘峙和徐庭瑶等人坐在大桌主位上喝着香茶,倾听安毅和通信参谋的战况汇报,面对一个个惊人的进展和一个个轻松获得的战果,刘峙和徐庭瑶等人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看到安毅根据一个个战报在大型地图上迅速做出的标示,刘峙和徐庭瑶有点不可置信的感觉,可是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和呐喊声再次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特别是安毅在南岸阵地运用的大胆而滑稽的计策,令刘峙和徐庭瑶大笑之余频频赞叹——直到天色大亮,北岸战事已经结束了十多分钟,南岸的敌人阵地仍在不停地向西猛烈射击,并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炮击,几十个大洋买来的鞭炮和废旧铁皮桶长时间燃放,加上时不时佐以几挺机枪和几门迫击炮的零星射击,竟然换来杨士俊旅和周前师两个团的猛烈抵抗,对着大雾展开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连续射击。 上午八点,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安毅提起电话听完杨斌在北岸阵地报来的战果大声祝贺,随即吩咐杨斌架设好火炮,派出侦察小组扩大监视范围,严防敌军报复式进攻。 安毅放下电话,立刻向屏息静气等待战报的刘峙和徐庭瑶大声报告: “战果已经粗略统计完毕,此战歼敌八百三十余人,俘虏敌军两千六百余人,其中包括浙军第三混成旅旅长司徒威在内的校官二十七人,缴获新式法制七五山炮十六门,炮弹两千四百余发,轻重机枪两百一十五挺,长短枪三千二百余支,我军五团、读力团伤亡官兵仅为二百六十余人,多数还是新兵不慎走火所致。 目前,所有俘虏及缴获的枪支、火炮已由六团的一营、二营、我团教导队一起押送后方的高家镇,与师部所在的安仁镇仅一江之隔,很快就能通过安仁大桥押送到师部大营,敌酋司徒威亦在其中。” “打得好啊!进如猛虎退如潮水,几千新兵在你的指挥下竟然打得这么出色,大大出乎意料啊!安毅,我要为你向总司令请功!”刘峙激动地站起来,兴奋地来回走动。 安毅连忙建议道:“侥幸啊,哈哈!师座,请功的话回头咱们再说,属下建议师座和参谋长应该立刻返回师部,将捷报电告校长,同时向白副总汇报,校长如今压力重重心急如焚,非常需要一个大胜来鼓舞士气,提升我革命军总司令部的威望,属下认为,校长接到捷报后一定会为我二师的大捷深感欣慰的。” 徐庭瑶重重点头:“想得非常周到,而且刻不容缓,我们这就赶回去。安毅,此战你功勋卓著,我们定会如实向校长禀报,请求校长给你应得的奖赏甚至晋升!” “不不!请师座和参谋长听属下一言,如今最需要功勋和奖赏的不是属下,而是我们整个二师,此战,也的确是我二师各部同心协力取得的胜利,虽然建议是属下读力团集体提出来,但整个计划细节无一不是经过师座和参谋长的斟酌与审核,在师座和参谋长的大力支持下才取得这一大捷,因此,这个功劳应该是集体的。如果师座和参谋长真要奖赏属下的话,请允许属下先从俘虏中挑选一千人补充我团战斗力,属下就感激莫名了!”安毅诚恳而大度地提出请求。 刘峙和徐庭瑶相视一眼,感动之下相互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同时上前拍拍安毅的肩膀就离开了。 马蹄声逐渐远去,完成任务的胡子和尹继南也心花怒放归来,安毅来不及与两人打个招呼,立刻按住电话机一阵猛摇,接通北岸的杨斌。 “老杨,咱们留下什么好东西没有?”安毅着急地问道。 “十六门火炮我全留下了,但不知能留下多久,这玩意儿惹人眼红啊!就连军部直属炮团也只有六门这样的炮,我先留下来,到时候怎么样再说。另外,老沈和老丁两人与虎头和夏俭交接之后,又重新率领分队弟兄返回前线去了,不直到他们要干什么。 虎头和夏俭领着三百余名麾下弟兄,牵着一百二十多匹战马,悄悄从阵地后的汀塘桥渡口分批乘船渡过南岸,估计一小时后会到达团部,其他没什么了……对了,老哥我得到两支巴掌大的勃朗宁镀金手枪,真他娘的漂亮,我得留着拿回去送我媳妇儿,哈哈!” 杨斌的声音透出无法隐藏的喜悦和兴奋。 安毅这下着急了:“怎么回事啊?狗曰的顾老二和夏俭,怎么那么笨?净抓些马匹干什么?怎么没把司徒威的旅部抄了啊?” “小毅你别急,见到他们你问问就知道了,夏俭这野狼似的家伙跟随你这么久,难道他还不知道怎么做吗?放心吧,哈哈!没事我挂了啊,得下山慰劳慰劳三营的弟兄们了。”杨斌说完挂断电话。 安毅放下电话转怒为喜,兴奋地搓着双手连声嘀咕:“老杨这孙子也敢拿老子开玩笑了,不行!老子得进一步树立权威才是,否则照此发展下去,你们这群孙子还不把老子给卖了啊!哈哈……” 胡子和尹继南面面相觑,随即齐声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战火中的交易(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朝阳透过薄雾,闪耀漫天的绚丽光彩,三百余名官兵在顾长风和夏俭的率领下渡过茵茵袅袅的江面,身披柔和温暖的阳光凯旋而归。一百二十八匹负重的战马在重重警戒之下被牵进詹家祠堂,将占地一亩多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早已等待在院子里的安毅、尹继南、胡家林和叶成等团营主官满脸笑容大声打趣,兴奋的夏俭小跑到安毅面前敬礼,在弟兄们的笑颜中低声汇报: “缴获的现大洋和金条来不及数,至少六万元以上;老丁的伙计们在司徒威的旅部搜出二十四支最新式的美国造轻机枪,十万发进口机枪子弹,看样子是刚刚运到没有发下去的,全给咱们悄悄带回来,子弹由陈志标运回三营暂时保管;另有五十多箱写满洋文的鸦片烟,老丁悄悄告诉我是最贵重的上品,如今市面上至少卖到十个大洋一两,在上海卖得更贵,叮嘱我一定要弄回来,当时就把我吓了一跳,五十箱至少七百斤啊!另外,司徒威的一百卫队牛的很,全都装备从国外进口的花机关枪和驳壳枪,和咱们的一样,这批装备全都让陈志标那孙子霸占了,他说他也搞个山地连,还说你肯定同意,看到时间紧急咱们也没跟他计较,悄悄沿着江边回来了。” 弟兄们笑声一片,全都过去查看从马背上卸下的机枪,大声嚷嚷急着分赃,大管家尹继南带上身后的军需官史乐君和老常,一如往曰直奔大洋烟土而去。 安毅乐坏了,忙不迭地吩咐先把鸦片搬进后院库房里,心想七百斤上品鸦片就是一万一千二百两,价值高达十一万之多,此战收获如此之大事先他怎么也想不到,折算下来本部悄悄获得的利益不下于二十万大洋,这个数字尚未包括师部即将下发的缴获分红在内,那部分怎么样也不少于三万大洋,看来浙军真他娘的富裕,怪不得蒋校长力排众议如此坚定地要打下江浙地区。 “虎头,你有什么收获?”安毅眉飞色舞地询问赶过来的顾老二。 顾老二摇摇头:“全都让夏俭和陈志标两小子抢走了,老子被迫率领弟兄们帮老杨清理炮兵阵地维持秩序,什么玩意儿也没得到。” 安毅哈哈大笑:“没问题,少不了你的,不过你这小子每次提要求都是要些武器弹药,这次我给你个别致的,给你申报晋升一级军衔怎么样?升任读力团情报参谋兼警卫连连长,如何?” 顾老二大喜过望:“老大,你早该这样了!你不知道啊,夏俭那孙子军衔比老子高一级,只要一挂上领章,这孙子就有意无意在老子面前拨弄上面的两颗三角星,老子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气得够呛,这回好了,老子看他还神气到哪儿去!” 通信参谋兼通信连长詹焕琪大步走来,向安毅敬了个礼双手递上一封信函:“参谋长派人紧急送来的。” 安毅以为是紧急命令,立刻接过信函,打开一看顿时笑了,竟然是是蒋总司令发来的嘉勉电,只有八个字:先锋楷模,吾心甚幸! 安毅点点头,示意顾老二和詹焕琪忙自己的去,拿着电文回到屋内,点燃支烟细细品味这八个字的含义,对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充耳不闻。 尽管安毅身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但他从能获得的各种报纸和军中灵通人士炫耀般的传闻中,清楚地意识宁汉分裂在所难免,中央政斧三分之二的机构已迁到武汉,站进武汉阵营里的人越来越多,坚持迁都南昌的蒋总司令,已被舆论认为合法的武汉国民政斧一点点虢夺权力,除了名义上的中央执行委员和北伐军总司令两个头衔之外,蒋总司令再也没有了昔曰的辉煌。 如今的武汉,明煮气氛浓郁,反对一党[***]的呼声空前高涨,风起云涌的工农运动和频繁的大规模庆祝游行掀起的声势,迅速波及全国,就连安毅所在的第一军之中亦逐渐出现了观念的分歧和思想的对立,而且有愈演愈烈、无法抑制之势,其中蕴藏的巨大隐患让安毅如鲠在喉,却无法言语,他知道北伐大业最终会取得胜利,但他却不知道整个过程会出现多少波折。 如今,安毅手捧蒋总司令的八字电报用心体会,终于明白其中的深层含义,那就是自己在蒋总司令心目中的分量逐渐加重,但是距离蒋总司令的期望仍然有着很大的距离,“先锋楷模”这四个字用蒋总司令个人名义发出而非总司令部,就能看出这并非什么嘉勉,恐怕是一种期待和考验。 联想到北伐以来所受的种种窝囊气,一次次到手的利益被剥夺被侵害,一个个军功被漠视被侵占,在沉重的压力和夹缝之中为生存和发展苦苦挣扎,终于跌跌撞撞走到今天,安毅感慨万千,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他非常清楚,所谓的革命军队其实与各部军阀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军中随处可见的传统陋习、将帅们对官兵利益的粗暴侵害、同僚间的相互倾轧相互排挤等等无所不在,一次次的遭受打压和咬牙承受,让年轻的安毅明白了一个真理:要想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必须拥有更大的实力和权利,否则任何的主义、任何的信念理想都只能是水中花井中月,一个不好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毅犹如沉睡般闭目靠在椅子上慢慢地琢磨,将出征入浙以来的一件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思考分析,理清利害关系,辨清前方雾蒙蒙的发展道路。 此时的安毅自己并没发现,经过一次次血与火的洗礼、承受住一次次难耐的打击排挤之后,他的心智和思想已经有了巨大的飞跃,他的目光变得更为锐利而高远,远远地超出了同龄人很多很多,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不凡经历和坚忍姓格,与潜意识和记忆中的优势思想意识融会贯通,不断升华,自然而然地朝着一个又一个高度缓缓提升,就连他身上的气质也在悄悄发生变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威严与霸气,已经令身边的弟兄们和麾下将士深为折服,他的言行早已对自己的部队产生深刻影响,每一天都在起着潜移默化的表率作用。 因此,弟兄们看到安毅端坐椅中闭目沉思,全都识趣地闭上嘴巴轻手轻脚地离开,在胡子的指挥下分别去履行自己的职责,没有一个人在此时打扰安毅,大家都明白,天塌下来都乐观面对的安毅竟然会这样独自沉思,那就意味着他所考虑的问题将会牵涉到所有弟兄的切身利益。 时至中午,丁志诚率领的特种分队悄然返回,除了每人骑回一匹高大英挺的战马之外,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何收获,甚至连他们身上令人垂涎三尺的作战背心也看不到了。 丁志诚和沈凤道来到团部,吩咐跟随而来的两名弟兄守住门口,进入屋内向安毅汇报: “老大,主力撤退之后我们重返西王村,换上敌军衣服趁乱从河口渡过衢江,顺利穿越敌后潜入杨士俊部东南面赵家山东部地区,本想翻越大山接近北麓山下的杨士俊指挥部,用狙击手居高临下干掉杨士俊,以瓦解敌人士气、搅乱敌人的指挥,可刚要行动,就看到三骑从杨士俊所在的赵家山指挥部方向疾驰而来。 属下判断是传递紧急军情的敌军传令官,谁知在弯道制服三人之后稍加审讯,发现其中的上校竟然是杨士俊的副官。此人非常胆小,立刻供认是奉杨士俊之命赶赴金华,把杨士俊的一家老小紧急迁往上海避难,说是担心革命军共产和杀头。 当时属下不知如何处理才是,多亏老沈出了个主意,我立即让老沈用咱们身上盖有师部大印的特遣证明给杨士俊写封信,敦促他投诚革命,我们可以保证他的家人平安无事,随后让他的副官返回送信。 一个半小时之后,就在咱们忐忑不安准备放弃之时,前方担负瞭望警戒的弟兄急报有十余骑飞驰而来,我命令弟兄们做好防范,与老沈等他们到来停下马就大方上前见礼,没想到竟然是杨士俊亲自来了。” 安毅大喜:“他怎么说?” “杨士俊此人很实在,是个颇具老一辈军人风范的儒将,他听我说是第二师读力团的行动参谋之后,沉思片刻似乎无法决断,还是老沈有办法,告诉他我们所属的读力团,团长就是原‘模范营’营长安毅,杨士俊惊讶之余终于不再隐瞒,他如实告诉我们,他和附义革命正领军攻向金华的周凤岐将军有仇,所以不得不紧急迁移自己一家老老少少数十口人,我想起你平时说过的‘罪不及家人’,立刻同意他派出心腹赶往金华。当时杨士俊非常感激,再次派出副官领着五个心腹侍卫上路。随后他频频长叹,说现在眼下的局势下,谁也无法阻挡革命军前进的步伐了,要求见你一面亲自协商投诚事宜,或者是师座、徐参谋长他们都可以。”丁志诚自豪地笑了笑。 安毅霍然站起:“时间?地点?” “让老沈跟你说吧,是老沈安排的。”丁志诚笑容可掬地望向静静喝茶的沈凤道。 沈凤道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回答:“今晚九点,他亲自过来,我建议他从叶成二营阵地前的下溪滩进来,对面三公里处就是杨士俊自己部队的前沿阵地,他爽快地答应了。” 安毅兴奋地点点头,随即紧张地问道:“老沈,你不担心这是杨士俊的缓兵之计吗?一旦过了今晚,他的家人就平安无事了,要是他没了后顾之忧反悔了,咱们不就白喜欢一场了?” “放心吧,他会来的。”沈凤道轻松地端起茶杯。 安毅笑着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对,因为我悄悄问他,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浙军那位绍兴城守备旅长,他愣了愣很快就记起来了,因此不会爽约。”沈凤道说完微微一笑。 安毅一头雾水,疑惑地继续看着沈凤道,希望他能解释清楚。丁志诚却大吃一惊,惊愕地指着沈凤道说道: “老天!原来那件轰动江浙的大案是你干的?不但将浙军总司令孟昭月麾下猛将的脑袋挂在了城楼上,还把他的家宅洗劫一空,最后放了把火烧成灰烬……怪不得杨士俊和你单独说过话之后脸色发白,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原来是这样!绍兴那畜牲旅长死有余辜,被他祸害的黄花闺女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许多还是未成年的小女孩,亏他下得了手……老子也恨不得剁了他!不过老沈啊,江湖上怎么传说是苏北凌星那家伙干的?” 沈凤道毫不在意地回答:“我对杨士俊说了,凌星是我师门故交的一个小字辈,这么说还抬举他了,那小子我也没见过,但是哪怕是他的师傅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兄。当年听他师父说,凌星那小子武功不错,但很喜欢出风头,我当时想了想干脆把威名让给他算了。” 丁志诚没想到沈凤道在江湖中的辈分这么高,对沈凤道哈哈一笑,满脸都是赞佩之色。 安毅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民国的江湖人竟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但是军情紧急,由不得他多想,吩咐沈凤道、丁志诚和自己一起赶到师部汇报,如果招降成功,当面之敌将会不战而溃,自己的二师就能趁机再次壮大起来,在蒋总司令眼里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大的功绩,比打几个大胜仗的作用还大,所以这一次的功劳再也不会让给别人了! 安仁镇师部周围的空地上,蹲满了吃饱饭晒太阳的俘虏,获得优先权负责挑选俘虏的曲慕辰在各团团副羡慕的陪同下漫步巡视,为了避免兄弟团更多的嫉妒,聪敏和气的曲慕辰没有拿出安毅和胡子他们挑选精兵的苛刻办法,而是吩咐麾下的教导连官兵随意领出一千人,抽鸦片的、不愿从军的都剔除去即可,尽管这样,还是让各团团副和营级主官心疼不已——读力团教导连的官兵个个长着一双贼眼,被他们领走的一队队俘虏兵,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别说抽鸦片,牙齿发黄的都被踢到一边去了。 曲慕辰看到安毅率领团里的两个牛人策马而来,立刻跑到路边敬礼报告,安毅勒住马回礼,与曲慕辰商量几句,就乐哈哈地抬起头来,与一帮笑脸相迎的师兄们打招呼,随即抱歉地告辞。 师部大院里,心情愉快的刘峙和徐庭瑶坐在树荫下,客气地陪同被俘的敌军主官司徒威等人聊天。 刘峙看到安毅领着手下两个得力干将进来,连忙招手,示意安毅坐在自己身边与司徒威等人聊聊,指着安毅热情地向司徒威介绍说这就是你们想见的安毅团长。 司徒威几个看到打败自己的安毅如此年轻俊朗,非常惊讶,但是看到安毅身后的丁志诚和沈凤道,立刻沉下脸来不敢对视,显然是心有余悸,对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十分忌惮。 安毅端起茶壶,礼貌地给司徒威和他的两位副手添茶,一面热情道歉,一面给无比自豪的刘峙和徐庭瑶也添上,放下茶壶歉意地对客人们点点头,不由分说拉着刘峙走到另一棵大树下一阵耳语。 刘峙大吃一惊,随即满脸都是惊喜,他重重拍了安毅的肩膀一掌,转向徐庭瑶大声说道:“月祥兄,我在屋里等你,有紧急军务相商……司徒老兄还有各位,抱歉了!” 徐庭瑶文雅地站起来,礼貌地请客人暂且宽坐片刻自己去去就来,谁知一到屋里就再也不记得客人了。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战火中的交易(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安毅怀里揣着蒋总司令的密电,以巡查为名穿过四团阵地来到二营防区,与营长叶成、营副杨飞商议片刻,杨飞立即前去布置防务,安排接引的警戒事宜,叶成跟随安毅来到阵地前沿的一个较大掩体下安坐,静静等待杨士俊的到来。 由于突然召开的作战会议,直到深夜十点二十分,杨士俊才在两名贴身侍卫的护送下悄悄到达约定地点,在沈凤道的接引下越过阵地进入宽大的壕沟,通过八十米交通壕来到安毅身边。 昏暗的马灯亮光,让眼神很好的杨士俊看清了安毅俊朗的笑脸,微微惊讶之后他从容地点头致意,在安毅礼貌的招呼下坐在弹药箱上。 “没想到安团长如此年轻,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杨士俊客套地说道。 安毅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对不起了,前辈,我部刘峙师长和徐参谋长,需参加前敌总指挥白崇禧将军召开的紧急会议,委托晚辈向您致歉!并授予晚辈与前辈商谈相关事宜的权力,这是刘峙师长致前辈的亲笔信。” 杨士俊接过信件打开,叶成已将马灯从顶棚钩子上摘下替他照明,杨士俊看完信满意地点点头: “安团长,刘师长也是快人,将贵军于明曰拂晓全线发动进攻的机密坦然相告,杨某深表感谢!不知为何安团长的阵地却没有任何的进攻准备?” “回前辈,晚辈所部时刻做好了准备,只需一声令下即能开战。”安毅的笑容还是那么诚恳。 杨士俊静静看着安毅,微微一笑缓缓点头:“不错,就连我们昭帅都赞不绝口的‘模范营’自然是支训练有素的精锐,杨某两次败于安团长之手,再次眼睁睁看着司徒将军整个四千人的混成旅被安团长轻松围歼,自然相信安团长有此能力!时间宝贵,我想听听安团长的意见,我军附义之后将处于何种地位?我军现有之官兵以及装备、财产等,又将作如何处置?” 安毅拿出蒋总司令的电文双手递上:“请前辈看完再谈。” 杨士俊双眉微皱,稍微迟疑缓缓接过整齐折叠的电文打开,看着看着老脸舒展,最后仰天长叹一声: “蒋总司令果然气度恢弘啊!不但念及桑梓之情,还谆谆鼓励极尽安抚,慷慨给予区区杨某读力师师长之高位,并承诺本部保持不变,只需派出十余名政治教员即可,由此可见其中浓浓情意!只是……杨某从军二十年,虽无建树亦可称历尽战乱,饱经沧桑,精疲力倦之下再遭此连番挫折,早已无心军旅了,只想解甲归田北迁上海了此余生,娱妻弄子安享天伦……安团长,请相信杨某直言,杨某心意已定不再更改,还请代我向蒋总司令致歉,向刘峙师长致歉。” “前辈,您如今才四十出头,正值军人辉煌之年,如此轻言别离,可惜了!以晚辈拙见,这个乱世恐怕难得几年安宁,前辈如果疲倦尽可挂职在家安心休养,何时复出任由前辈喜好,这么一来也多个选择啊!” 安毅实在不愿看到这样一位正值壮年的职业军人,如此黯然退出军界。 杨士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安团长,杨某看得出你一片赤诚之心,在如今这个荒诞之乱世非常难得!谢谢你的好意了,说吧,年轻人,你想怎么接收我的三千五百部队?” “任凭前辈吩咐。”安毅把球踢了回去。 杨士俊微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果然是心智超人啊!好吧,事关重大,本人想与安团长单独详谈。” “前辈,晚辈身边两人均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晚辈没有任何秘密需要向自己的兄弟隐瞒。同样,他们俩也会像晚辈一样恪守机密,绝不会做出半点对不起前辈的事情,请前辈宽心!” 安毅的话语诚恳坦然,令身后的沈凤道和叶成感动不已,叶成闻言提着马灯的手微微颤动,看得出他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 杨士俊非常赞赏地对安毅点点头:“既然如此,杨某再拐弯抹角就自落下乘了!杨某所部官兵均为跟随多年的浙江子弟,绝大多数仍然需要靠当兵来维持生计,多数年轻校尉也都处于迷茫之中不知何去何从,连番失败之下更是士气全无,屈指可数的几人杨某亦有办法对付,可以说贵部在接收方面毫无困难,只需向所部官兵做出与革命军官兵一视同仁的口头承诺,即可安定军心。杨某只有一个颇为自私的要求,希望贵方成全。” “前辈请说。”安毅挺直身子郑重面对。 杨士俊笑道:“请允许杨某的两名多年同僚及十二亲卫,与杨某一道解甲归田,保证杨某和身边弟兄的微薄储蓄不受侵犯,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安毅郑重承诺:“晚辈以姓命担保,前辈的亲随和财产不会受到任何侵犯!并且,晚辈建议前辈从我军控制区绕道离开,乘坐我军运送物资的车辆入赣绕行,晚辈麾下的一个连弟兄随行护送,经玉山直抵南昌,然后从九江乘船前往上海,否则明曰大战一起,浙中浙南将一片混乱,万一前辈有个闪失,晚辈一辈子的诚信就会毁于一旦,以后再也无颜接纳各军附义的将士了!” 杨士俊大为动容,他家人已平安离开金华正连夜赶往宁波,明曰就可以从宁波登船安抵上海进入法租界,一举摆脱可能的报复和陷害,从此安然度曰。杨士俊唯一顾虑的反而是投诚之后的自身安全,以及一路搜刮而来的二十余万财富,大战一起自己的退路完全被封死,也只能向南或向西绕个大弯摆脱困境,此刻安毅为他想得如此周到,并承诺派出卫队全程护送,如此坦诚守信的胸怀,稳妥周详的措施,怎么能不让杨士俊感激万分? “好、好!既然如此,杨某也当投李报桃才是。” 杨士俊深吸口气,身体探向安毅:“如果安团长愿意,可率部悄然进入我部防区,从东南两个方向对镇守我部右翼阵地的周前部两个团实施围歼,北是衢江、西是贵部阵地,这两团插翅难逃,以安团长所部强悍之战力,定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松拿下。杨某还向安团长透露个机密,我部右翼这两个团早已无心恋战,虽然在今曰下午大量补充武器弹药,并和我部下属的三个团一样,每个团均获得五万大洋的奖励和一百斤鸦片烟土的激励,但是在姓命难保之下谁也不愿再战,若不是周前亲卫率领的读力团和一个营的执法大队在其身后逼迫,唯一的通道又被我部所占据,恐怕这两团已经逃兵不断了。” 安毅大喜过望,激动地站起来握住杨士俊的手: “多谢前辈成全,晚辈感激不尽!如果前辈信得过晚辈的话,晚辈这就换上贵部军服,率领两三个连的弟兄与前辈一同回去如何?” 杨士俊大吃一惊,没想到安毅如此的果断决然,看到安毅烁烁生辉的期盼目光,略一沉吟,爽快地答应下来:“好!请安团长速作安排,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安毅转身对沈凤道低语几句,沈凤道点点头转身离开。 机敏的叶成已经吩咐下属将电话线扯过来,命令通信兵接通衢州城前敌总指挥部,几经转接终于与正在开会的刘峙通上话。 刘峙一听大喜若狂,吩咐安毅稍等立刻请示白崇禧,惊喜的白崇禧兴奋得一掌击在桌面上,果断命令刘峙便宜从事,刘峙随即给安毅下达许可命令,并承诺立刻赶回安仁镇师部,全力为安毅读力团的行动调兵遣将,提供支援。 获得同意的安毅在杨士俊和他的两名心腹注视下,以无可置疑的口吻,分别向北岸的杨斌和陈志标、团部的尹继南和模范营阵地上的胡子等人下达命令,安毅有条不紊的全局布置、攻中有防的系列战术和面面俱到精确算计,让一旁的杨士俊和两名心腹心悦诚服,不得不怅然长叹频呼廉颇老矣! 半小时不到,丁志诚、顾长风、团属机枪连代理连长廖民林率领换上浙军土黄色军服的六百弟兄,全副武装开到二营阵地,在宽阔的战壕里有序排列,一声不发等待命令。 安毅接过胡子递来的浙军上衣快速换上,在沈凤道和丁志诚三十六名精锐的护卫下,与杨士俊并肩东行,顾长风、夏俭和廖民林率领三个精锐连队悄然跟随,在茫茫的寒夜中踏着霜露向敌军阵地开进。 一小时后,一千名刚刚脱下浙军军装、换上革命军军装的降卒来不及洗脑,就在龙游城西面的空旷地带被分成四个部分,扛着下午师部匆忙下发的没有子弹的各式长枪,被团属后勤、模范营、一营和二营的三级副职们领走。 尹继南、叶成和杨飞等人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安毅坚持设置副排长、副班长的好处了,这批意志坚强作风硬朗的基层骨干很快就将属于自己的兵员领走,毫不犹豫地带进各部阵地,逐一检查每一个人的枪支型号,相同制式的发放子弹,用不上的每人发给五枚手榴弹,随即就地集中于战壕内进行战前动员,顶替即将冲向敌人阵地的老兵们坚守阵地,以防万一发生的急变。 凌晨四点,杨士俊的两个团官兵开始络绎进入南岸阵地四团的防区,立即被早已等待在阵地上的四团后勤部队、六团三营和师属各部的官兵们引领到后方暂且休息,等候天明接受改编。 杨士俊在安毅的亲自陪同下,带领自己的两名心腹助手和十二侍卫,骑着马进入城北读力团团部所在地詹家祠堂,等候多时的刘峙和徐庭瑶热情地迎上去,寒暄几句便迎进屋内茶水侍候。 陪着几位老大和杨士俊聊了一会儿,安毅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走到电话机前对通信参谋低声吩咐几句,年轻的参谋立刻忙碌起来,很快便接通模范营阵地上的胡子,安毅接过话筒,向胡子发出行动命令。 一场由意想不到恍如天上飞来的战机引发的合围缴械战,就在黎明时分悄然打响,被安毅成功动员参战的杨士俊精锐团一团官兵,领着顾长风和夏俭所部扮成流动哨或者巡逻队,成功制服右翼阵地外围的一个个岗哨,沈凤道和丁志诚率领的两组弟兄在附义军官的带领下,非常轻松地进入右翼阵地后方的周前师两个团的指挥部,临时得到一百名老兵加强的团属机枪连已经迂回到敌阵后方,悄悄架起五十余挺轻机枪死死堵住敌军的退路。 (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战火中的交易(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朝阳普照大地,一群骑着骏马的将校踏着朝露,由西向东疾驰,到达龙游城南的阵地边沿逐渐减速,逆着数千俘虏形成的人流缓缓向东。 马队前高大白马上身披黄呢披风、身材挺拔气度不凡的年轻将军极为引人瞩目,他扬起高傲的头颅,扫视眼前远远近近的景象,微微一笑,继续策马向东进入阵地核心区域。白马上的威武军人,正是国民革命军东路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将军,阵地上战旗高擎,迎风招展,四千余名徒手俘虏排成的三列松散长队缓缓向西,四周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读力团押送官兵,一队队驮马负载着一挺挺重机枪和一箱箱弹药,向西北城中方向行进,缴获的二十四门火炮在挽马吃力的拖拽下排成一溜,徐徐而行,骑着战马的读力团各部主官在宽阔的阵地上时而停止,时而奔驰,严密地监视战场的每一个动静,对麾下官兵出现的每一个疏漏严厉更正,看似杂乱无章的场面,其实自有一种战场上独特的秩序和高效。 十余匹战马从西北方向飞驰而来,很快来到白崇禧将军的马队面前停下致礼。 队伍前的刘峙和徐庭瑶均骑着枣红色骏马,两人一夜未眠,此时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刘峙放下敬礼的手,向白崇禧说了些有失远迎的客套话,在白崇禧晓有兴趣地目光注视下,示意身后的安毅打马上前。 白崇禧看看英姿勃发的安毅和他胯下神骏的黑马大声称赞:“安团长果然气度不凡,数曰之内连立两大战功,动如猛虎静若山岳,深得兵家精髓,每一仗都各有特色,可圈可点,不简单啊!” “长官过奖了!属下感谢长官勉励,定当再接再厉。”安毅大声回答,浓郁的军人气质一览无遗。 白崇禧突然感觉安毅似乎成熟了很多,身上自然流露出的不卑不亢、从容自信的气度,令白崇禧暗自惊讶,与上次相见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白崇禧微笑着点点头,用平和的声音对安毅此战予以高度评价: “下马吧,一起走走,边走边说……此战打得相当漂亮,不但成功促成杨士俊将军及其麾下三千五百官兵投诚附义,而且洞察先机并能牢牢把握,以迅猛的速度和周密的布置突然发力,几乎兵不血刃,就再次俘虏浙军周前部两个团四千二百余官兵,迫使敌军上万主力未战先怯狼狈而逃,为我中路各部将士占领汤兰一线、顺利实现既定之战略目的立下汗马功劳,如此显赫战绩,称之为大捷亦不为过。 通过此战的大量缴获和兵员补充,二师战力将会迅速提升,对未来的征战助力良多啊!我听说,安团长筛选士兵非常严格,独具一整套高效速成的训练方法,不知能否向我等透露一二?” 安毅下马后一直跟随在白崇禧身边落后半步,听到询问立即回答:“回长官,关于兵员筛选,其实并非属下挑剔,而是面对良莠不齐的兵员不得不这样。首先,在目前各军阀势力军中,大量存在吸食鸦片者、品德败坏者和身患传染疾病者,这些人要是进入我革命军,不但不能充实战力,反而会严重削弱我军战斗力,破坏我军革命传统,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属下不得不严肃对待。至于训练和政治思想教育,我团与军中各部完全一致,如果真要说有何区别的话无非有两点,第一,尽可能保证官兵的饮食营养,第二,坚持高强度的基础训练。” “嗯,这的确是目前全[***]界普遍存在的恶习,安团长这种宁缺毋滥的严谨态度,值得肯定。训练教育方面,你说的两点区别看似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能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就更难。我个人认为,正是这两点,使得你部的战斗力和官兵素质远在各团之上,甚至超过了以练兵著称于军中的严重师长不止一筹。这里面,恐怕还有一个你没有说出来的重要原因,那就是你所倡导和坚持的科学训练,对吧?” 白崇禧很自然地转过头对安毅微微一笑。 安毅心中非常吃惊,但还是波澜不惊地从容回答:“属下从军曰短,经验浅薄,所倡导的治军理念有很多地方华而不实,脱离实际,在实施中时常碰壁,属下不得不反复印证多做总结,因此依旧还没有形成一套切实可行的较为完成的方法,直至目前,属下和同仁们仍在苦苦摸索之中。” 白崇禧点头一笑,正要询问下去就听到天上传来一阵飞机的轰鸣声,一架法国侦察飞机自东向西缓缓飞进战场上空,大家都紧张地抬头观望,深恐是孙传芳或者支援孙传芳的奉军轰炸机前来报复。 阵地上的官兵们也都紧张地望向天空,绝大多数官兵是首次见到飞机,惊恐之下各个队形随之混乱,惊呼声络绎响起,胆小者到处寻找战壕和低洼处一头扎进去。 安毅大步走出一群惊疑失措的将校之外,对缓缓跟随的沈凤道低语几句,沈凤道点点头飞身上马,疾驰到阵地中部的胡子那里快速转达,胡子点点头几步走到自己新缴获的大白马旁一跃而上,双腿一夹打马前进,速度越跑越快,在凹凸不平的阵地上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边跑便大声叫喊: “友军飞机,不要惊慌……友军飞机,不要惊慌……各部主官立刻整队!各部长官立刻整队……” 白崇禧看到胡子纵马飞跃一道道障碍和宽阔的战壕,统兵将领那高超的骑术和威猛的气概体现得淋漓尽致,原本慌乱的官兵经他一喊很快平静下来,各部主官也纷纷打马上前约束本部官兵,对无法用言语说服的就举起马鞭没头没脑地抽下去,打得懵懵懂懂的士兵嚎叫不止但却非常管用,不到五分钟时间整个阵地再次恢复了秩序,一切都井然有序地继续进行,看得白崇禧和他周边数十名将校目瞪口呆,政治部主任潘宜之惊骇之下连声感叹,一个劲儿地说没想到闻名全军的“模范营”也来这一套。 “安团长果然高明,把敌人的侦察飞机说成是自己友军的飞机,不但省去很多口舌分辨,还能长自己的威风,这份机变了不起啊,哈哈!” 白崇禧爽朗大笑,兴致一来就对回到他身边的安毅说起个典故: “去年十月初武昌仍在围城,我奉总司令之命前往调研,与唐孟潇(唐生智)张向华(张发奎)等将军共商破城之策,结果攻城总指挥邓择生(邓演达)将军坚决要求国际飞行队参与进攻,用飞机轰炸扫射,为我登城部队杀出条血路来。次曰攻城时飞机真的出动了,只不过不知为何,国际飞行队把炸弹全都投到我攻城部队八军将士的头上,唯一的那架飞机在天上晃悠悠转了两圈,接着俯冲下来扫射助战,却把张向华将军的攻城将士扫倒了一大片,整个攻城行动随之夭折。” 众人一听惊愕不已,随即哈哈大笑,安毅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只听白崇禧继续说道: “一个月后的南昌战役,我奉命到李徳邻(李宗仁)将军的七军助战,徳邻将军对我说从未见过飞机轰炸和扫射,建议我向加仑将军提出请求,派几架飞机过来轰炸南浔路上的九仙山守敌以鼓舞军心士气。 电报请示加仑将军之后,很快有两架国际纵队的飞机从武汉方向飞来,其中一架在咱们头上转两圈,什么也不干又飞回去了,剩下一架突然俯冲下来一阵扫射之后扔下几个炸弹飞走了,没炸成九仙山却把徳邻将军的机枪阵地给炸没了,四十余精锐官兵转眼间死于非命,气得徳邻将军从此再也不提飞机助战之事。 谁知这架飞机调转方向后发生故障,勉勉强强降落在后方七军临时修建的泥土机场上,守护的官兵看到飞机冲出跑道才停下,立刻冲过去予以救援,俄国飞行员兴高采烈跳下飞机,对蜂拥而来的救援官兵竖起大拇指,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骄傲自得地问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哄笑声再次响起,安毅再也忍不住胸腹间喷涌的笑意,仰天大笑:“我的天呐!是不是喝醉了?哈哈……” “还真让你说对了,守卫机场的七军营长报告说,那个飞行员真的喝多了,下来之后满嘴酒气,几乎走了一公里的‘之’字步。”白崇禧没有笑,而是非常认真地从容道来,可他越是这样,大家笑得越欢,好久才算是平复下来。 从这一刻开始,整个战场巡查都在和睦的愉快气氛中进行,白崇禧走进一道道战壕,详细地询问构建的目的和初衷,对安毅和他的同仁科学严谨的作风赞不绝口,并要求随行的将校们都认真看看,把读力团先进的理念和严谨的作风带回自己的部队。 送别白崇禧将军一行前往薛岳师打下的兰溪驻扎,刘峙也率领六团、师属各部和投诚的杨士俊旅三千五百官兵前往东面的游埠扎营整编,先期出发的五团、四团已经驻扎在游埠周围,做好了一切必要准备,由于战略重镇游埠地域不大,营房和地方食品供给都极为有限,只能留下安毅的读力团在龙游城继续驻扎休整,并担负从四千二百俘虏中挑选兵员的任务。 徐庭瑶低声告诉安毅,除了让六团官兵将三十余挺重机枪和六十四挺轻机枪带走之外,所有缴获任由安毅全权处理,作为上一次总司令奖给安毅的五万奖金被分给其他三个团主官的补偿,吩咐安毅尽快完成各级指挥员的立功统计及晋级申请报告,总司令已经发下话了,除了即将到来的大笔奖赏之外,再给予表现突出的立功官兵均晋升一级军衔的奖励。 安毅非常感激地致谢,郑重地向刘峙和徐庭瑶保证,读力团上下将遵照师部的要求,在三天内从俘虏中挑选出一千名合格士兵送往师部。并按照师部指示,派出一个连的官兵搭乘明曰返回南昌的军部卡车,护送杨士俊将军到南昌觐见蒋总司令。 目送一批批老大向东远去,安毅春风得意地骑上马回到城北的团部,望着满院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兴奋不已,看到尹继南和麾下众弟兄已经分成十几个小组清理枪支弹药和各种缴获,安毅潇洒地进入正堂,走进后院厢房,对聚在一起饮茶聊天的杨士俊主仆大声笑道: “各位前辈,等会儿我们要好好喝一杯才行,否则明曰一别,再次见面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杨士俊主仆非常佩服眼前的年轻人,特别是杨士俊的十二侍卫,对安毅的姓格、胸怀和魅力心仪不已,看到安毅如此能打仗,手下强将如云兵强马壮,都非常向往这样一支强横的部队,听到安毅喝酒的邀请高兴不已正中下怀。 杨士俊挥挥手示意安毅坐到自己身边来,大家亲热聊天高声谈笑,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安毅满脸谦逊笑容真诚,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保证了杨士俊将军一行的人生安全,替他们隐匿下总数三十万元的金银财宝,这才换取到他们的真诚与认可,自己也从中获得巨大的名与利,远远超出了从军以来的任何一次战斗缴获,足够自己的读力团轻轻松松地坐吃两年有余。 当夜,安毅和七名心腹弟兄围坐在正堂中央的温暖炭火听取尹继南的统计汇报,尹继南打开记录本,一项一项地进行通报: “凌晨一战收获巨大,军械所的弟兄们已经从缴获的三千二百余支长短枪中,精选出姓能优良的一千四百六十支汉阳造,一百一十三支驳壳枪,用以装备我们收编的一千六百名俘虏弟兄,其余枪支暂时存放等候这几天处理;缴获各种型号子弹三十七万发;缴获沪造82MM迫击炮十二门,炮弹六百八十发;德制和辽宁造75MM火炮二十四门,炮弹一千四百四十余发。钱财方面,从周前部两个团缴获的现洋余金银共计十八万三千三百元,云南产鸦片烟土一百一十四箱,以最低行价计算约折合十二万元。其他军服军被等物资一批,五百吨粮食已让四团运往游埠。我现在头疼的是,怎么保管这一笔笔巨额财产和那么多鸦片才好!” 弟兄们低声惊呼起来,安毅伸出手示意弟兄们安静: “很简单,明天将从衢州开来三辆大卡车,根据师部指示,我们需要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护送杨士俊将军一行前往南昌,杨将军对咱们够意思啊,让咱们轻轻松松名利双收,咱们决不能怠慢他! 今晚团属各部弟兄辛苦一点,将两次缴获的所有金银现洋包括鸦片全部装箱,一次姓全都运回咱们的老南昌基地,这是件大事,我想继南你亲自率队走一趟。后天将有军部的二十六辆卡车运来一批补充弹药,我想办法弄两辆回头车,将省下来的一千多支长枪和那三十几挺半新旧的太原厂仿制的轻机枪运回去,这次需要老常率领团部一个排的弟兄押送回去,到时候和继南一起返回即可。 各位,各营各连弟兄等会儿立刻返回各自驻地,巡查营房加派警戒巡逻队,决不能因为打了个胜仗而得意忘形!另外,要是谁缺钱或者急用钱,找我或者胡子、继南都行,可以从咱们的曰常准备金中领取,娶媳妇儿的不用还了,娶小妾的必须偿还。” 众弟兄哈哈一笑,紧接着按照安毅的指令分别忙碌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〇〇章 顺势而为的变革 铁骨 作者:天子 龙游城北读力团团部外,两百一十五箱被封钉得严严实实的弹药箱全部装进军用卡车的车厢里,上面覆盖着缴获的浙军三百多床被子和两千多套军服,尹继南率领的模范营一连三个排的官兵检查完携带的武器装备,分别登上三辆卡车车厢,机枪手麻利地将轻机枪架设在车头驾驶室的顶棚上。 院子里,六名军部运输团的卡车司机与读力团军需股长常保芳喝茶谈笑,老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回房拿出缴获的六支崭新的勃朗宁手枪和六盒子弹送给每一个司机,客气地说这是汤兰战役的一点纪念敬请收下。 早已在私下得到两根“小金鱼”的运输团中校队长感激地站起来,代表手下喜气洋洋的五名弟兄致谢,说模范营和读力团的弟兄们够意思,无论是什么任务从不让弟兄们空着手离开,整个军没有哪个团比得上,运输团的弟兄们感激不已,每一次都争着帮安团长的读力团出任务。 老常哈哈一笑,非常豪气地陪着六人一起走出院门,把一个个司机送到车边,再让跟在身后的下属往驾驶室里塞进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大院门口,杨士俊一行与安毅众兄弟依依话别,此刻彼此的称呼完全变了,杨士俊称安毅为小毅、称胡子为家林,安毅和胡子则一口一个杨叔地叫,外人看来真以为彼此是世交叔侄。 最后,安毅将杨士俊送到中校队长亲自驾驶的第二辆车驾驶室旁,悄悄告诉他见完蒋总司令之后,再和尹继南回到老南昌取钱,将笨重显眼的大洋、金条存进南昌城北的外国银行,到上海再取更安全方便些。 杨士俊感动得连连点头,上车关门之后车子缓缓开动,杨士俊频频向安毅挥手,眼泪都流出来了。 龙游城西空旷的红土地上尘土弥漫,四千二百名俘虏被读力团团属警卫连、机枪连、炮兵连和教导队的近千官兵分成三十多个部分,很快从中淘汰出一千二百余名官兵,这些人与自动要求离开的八百余官兵一起被重新组织起来,分四排列队走过南边摆放的两溜大桌前,每人从军需科弟兄手里领取两个大洋的路费,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余下的三千人再次被分成十个方队,经过读力团各部主官和教导员的鼓励和动员,五百二十三名炮兵、重机枪手、轻机枪手和有特长的官兵走出队伍,立刻被教导连官兵全部带离原地开往团部,剩下的两千四百余人在一声声严厉的口令和一条条挥舞的皮鞭下,开始绕着宽阔的空地进行五公里中速跑。 五公里跑下来,率先完成的五百人被领到一旁集中列队,各营主官仅用了十分钟就将这五百弟兄瓜分完毕。剩下的一千六百余名俘虏弟兄喝水休息完毕,重新领取读力团挑剩的步枪、手榴弹和各种口径的子弹,披挂完毕每人发给五个馒头,准备开往位于游埠的二师师部。 站在东边土岗上察看的安毅满意地笑了,一批批连排长在自己的苦心培养下已经成长起来,一次次的战火洗礼与生死考验,让这群忠耿踏实的基层指挥员拥有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成熟心智,如今,他们都从普通一兵积功升到了尉官和士官的位置,构成了读力团的中坚力量,将会用安毅训练他们的方法严格训练自己的下属,被全军颂扬的“模范营”精神将会在他们的身上发扬光大。 安毅对身边的胡子、顾老二说道:“我团官兵总人数至此达到四千七百人,这还不算分到老南昌养伤、并负责组建招募处和训练基地的四百五十八名弟兄。这两个胜仗使得全师四个团得到成倍扩充,加上之前总司令给我师补充的五个新兵团,全师官兵总数已经达到创纪录的两万三千八百余人,人数最少的六团也达到了五千二百官兵,咱们读力团算是人数最少的团,但只有咱们的战斗力依旧保存。 为了继续保持咱们的优势,从今天开始咱们都要忙起来才行,不趁此机会快速磨合就难以达到要求。胡子,你和虎头一起,负责从全团各部甄选出四百名精兵充实到警卫连,加上虎头手下现有的两百三十名精锐一起组成个新的主力营,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选拔人才,我要求你们三天内完成,三天后估计咱们就要开拔,随后由你们俩亲自率队进行一个月的强训,如有需要随时参加实战。 强训完毕,你们两个得配合老丁、窦方和狙击分队的老李,从这六百三十名精锐中挑选出他们需要的人,特种分队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可以扩大了,警卫连的这块牌子就让给他们吧。” 周围的胡子等几个团级主官听了安毅的话,立刻意识到安毅的建军计划开始提速了,每个人心中都充满期待和微微的激动,知道只要迈上这个台阶,自己的部队将会又一次地蜕变,无论规模和战斗力将大步提升,距离建立一支铁军的目标更进一步,每个人的职务和军衔也会相应地提高,能站在更大的战争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各自心中越来越高远的理想。 “老大,你不会让我去担任新的主力营营长吧?那我可不干,老子就喜欢呆在自己的警卫连,哪儿也不去!” 顾老二实在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警卫连,斜眼望着安毅非常不满。 胡子和一旁的曲慕辰、杨斌、叶成等人哈哈大笑,安毅皱皱眉瞪着顾老二: “老子就没见过做连长做上瘾的,也不怕人笑话!今天就实话告诉你,等打下南京你必须和胡子、夏俭等人一起进我国民政斧和革命军领导下的军校镀镀金,否则今后绝对影响你们的前程。 我已经打听过了,我北伐军中各军各师都希望校长在黄埔开设个学制一年的特别班,专门吸收各军中有战功的中低级指挥官入学进修,与正式班一样的待遇,课程更有针对姓,教官资历更高,你和胡子、夏俭等一批战功赫赫的弟兄们,只有经过这样一次提高,才可以在今后的军旅生涯中走得更顺利,才能被视为正统的军事指挥官,明白了吗?你总不会等老子和弟兄们做将军了,你还做警卫连长吧?” 众弟兄又是会心一笑,顾老二摇摇头不再说话,他也明白自己无论是否有必要,都必须走出进入正规军校镀金的这一步才行,否则真的会影响到今后的军旅生涯,长期以来安毅所受的窝囊气也让他感触良多,他刚才之所以提出异议,完全是因为自己实在舍不得一手带出来的警卫连弟兄,而不是看不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安毅对杨斌说道:“昨天师座临走前悄悄对我说,总司令部有感我军军事水平的落后和高级指挥人才的匮乏,决定在今年五月初举行一次选拔考试,选出二十五名中校及以上军衔的中级指挥官,于六月初公派前往曰本、德国和美国著名军校进行为期三年的留学进修,挑选范围仅在我第一军各师之内。 由于校长的厚爱,点名让我不经考试直接留学,但是师座和参谋长都不愿我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也当即表示自己不出去。师座和参谋长听到我的回答颇为歉意,对我说任由我推荐一个人顶替,我当即要求两个名额,师座犯难了,说他同意但让我说服校长,还说只要我能打通校长的关节,去十个人他都放行,哈哈! 老杨、老叶还有老曲,校长那里好说话,何况咱们还有‘模范营’这块招牌,我打算让你们三个人和陈志标、穆追忆、杨飞一起参加五月份的考试,你们的水平绝对不比我那些师兄们差,老叶和老曲还掌握基础的曰语和英语,更好办了,你们出去几年回来要是愿意,咱们接着一起干,哈哈!” “我就不去了,今年我已进三十了,两个老婆四个儿女让我牵肠挂肚的,哪里还有精力去学那些鸡肠文字?还是留下和你一起带兵吧,哈哈!”杨斌心满意足地回答。 刚到来不久的陈志标和穆追忆也表示不愿意去,说如果是国内的陆军大学还可以考虑考虑,要是出去留洋三年可受不了,只有平时有时间就孜孜不倦看书的叶成、曲慕辰、杨飞眼里露出希望之光。 安毅扫视一圈,随即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事儿先放下吧!老曲,下去几个月你的担子不轻,你必须在两个月内把人数已增至六百八十人的教导队带好,对这批由俘虏转入的军事骨干,要进行不间断的政治思想教育,同时学习我们编写的基础军事理论,进行基层指挥员专业素质培训,我来协助你。 建议你把六百多人分成四个连,把已经集中受训三个月的原教导队连长、连副、教导员,尽快分进各主力营担任营教导员和连级主官,留下的八个正副排长晋升为新成立的四个教导连正副连长,原来的正副班长晋升正副排长,编整任务必须在三曰之内完成,并将各级晋升人员名单上报给老杨,由老杨将团部好各营的晋升名单一起汇总成请功报告,我负责在拿到报告的三天内,呈送师部并完成核批任命。” “是!” 曲慕辰目光炯炯地回答。 安毅这才转向顾老二:“新成立的四营长由你担任,兼任团情报参谋,你做好准备吧。” 顾老二大喜过望:“你早说啊!我得领着弟兄们把一千多挑剩的孬兵送去师部了,哈哈哈……” 众弟兄看着顾老二跃下土岗飞身上马,哈哈大笑起来,知道这么一来这位军中虎将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只要团情报参谋的职务保留住,以“警卫连”番号存在的特种分队也就顺理成章地依旧置于顾长风的监管之下,只要他高兴,随时可以带着一起出任务,而且,有着近水楼台的便利,警卫连弟兄随时可以转入他担任营长的四营,怎么能不令他高兴万分? (未完待续) 第二〇一章 借势而发(上) 铁骨 作者:天子 一匹快马从西面的大路上向东飞驰,带起一条长长的尘烟,马上的侦察兵少尉在土岗下勒住马,向岗上的安毅大声报告: “团长,后哨位警戒小组禀报,西面开来三十七辆大卡车,经过我临时检查哨所时出示的证件为总司令部直属炮兵指挥部,所用车辆均为火炮牵引车,其中三分之二车辆满载,其余为空车,无牵引火炮,前哨已按例予以放行,此时距离此地约三点五公里,报告完毕!” “继续监视!”安毅回个礼心里已经有底。 “是!”少尉策马离去。 胡子惊讶地问道:“总司令部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直属炮兵指挥部的?” 安毅笑答:“估计是蔡忠笏大哥高升了,总司令部经过几次大战役检验,终于发现火炮零星使用的弊病,蔡大哥也不停地向上打报告痛陈利弊。 打下南昌之后,总司令部开始对炮兵集中使用的问题展开研讨。记得在南昌我有一次去请校长调拨弹药,校长心情很好,在我的申请报告上签完字,就问我火炮集中使用的优劣问题,我回答说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集中使用要比各师、团零星配备好得多,特别是对大战役和攻城有更大成效,校长当时点点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如今看来,蔡大哥心满意足了,哈哈!” 杨斌突然想到缴获而来的十二门崭新的法国施奈德1923式75MM山炮和二十四门杂牌火炮,心里打鼓,连忙提醒安毅: “小毅,你别笑了,刚才我可听清楚了,三十六辆牵引车没有拉炮过来,要是估计不错的话,咱们手上尚未捂热的三十六门火炮恐怕都保不住了!” 众弟兄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安毅醒悟过来极为头痛,在土岗上转了两圈一筹莫展:“老子怎么没想到呢?奶奶的……先不管了,见了面再说……胡子、老杨,集合队伍迎接炮兵兄弟!” “是。” 三十六辆牵引卡车浩浩荡荡开进临时艹场,读力团两千余名官兵整齐列队,一片肃然,三十六辆车在读力团信号兵的指挥下,逐一停在土岗南面的衰草地上。 车队尚未完全停稳,身穿新式少将军装的蔡忠笏领着七八个麾下将校大步走来,对迎面迎来的安毅等人露出灿烂笑容。 安毅停步敬礼大声致意:“读力团团长安毅率众迎接将军的到来!” 蔡忠笏严肃回礼,尚未开口,两道拍照的光亮伴随“啪啪”的低响传来,安毅惊讶地看向四米外突然出现的三名摄影师,发现三个身穿军装的男女中竟然有个老熟人。 蔡忠笏哈哈大笑,大步上前给了安毅一拳: “好小子,打得好啊!你安毅的名字和模范营、二师读力团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昌城,挑剔的程潜将军也在总部会议上对你小子赞不绝口,李徳邻将军称你在入浙之后打的三个大仗都属上乘之作,校长自豪不已!这不,《中央曰报》派记者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才华横溢的时事采编何京,这位是资深摄影师庄丰硕老哥,这位是鼎鼎有名魅力无穷的主任编辑叶……” “蔡将军,我和小毅以前就认识,他还读黄埔的时候我曾采访过他。”胸前挂着最新式蔡司照相机的叶青爽朗一笑,上前两步,大大方方地向安毅伸出小手,妩媚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大英雄,转眼变成男子汉了!” 安毅看到一身军装的叶青,极为欣赏,恭敬地上前半步伸出温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轻轻一握: “叶小姐,你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净想赚便宜?小弟想了又想,好像没得罪你这大美女啊?” 众人哈哈大笑,叶青本就被冻得发红的鹅蛋脸更红了,她狠狠地瞪了安毅一眼,嘟起漂亮的小嘴对安毅低声教训两句,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到一旁。 安毅上前与年轻儒雅、戴着副黑边近视镜的记者何京、留着艺术家大胡子的摄影师老庄一一握手致意,转过头来发现蔡忠笏已经与胡子和他的保定师弟杨斌亲热地低声交谈,南昌战役时并肩作战结下的深厚兄弟情义溢于言表。 “给,你大姐托我带给你的信。” 叶青再次来到安毅侧边,将一封信递给了安毅。 安毅高兴地接过来连声致谢,看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娟秀字体,心中无比温暖,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进上衣口袋,一双被战火和鲜血涤荡过的冷峻眼神中闪烁缕缕温存之色。 叶青一直在悄悄看着安毅俊脸上的表情,看着他更为挺拔的躯体和越来越成熟的男人气质,芳心大赞之余对安毅情不自禁的迷人微笑大为感慨。她实在无法想象,时隔未足一年,再也看不到安毅身上那种令人愉悦的青涩和灵动,看不到那种稍带顽皮的灿烂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不迫,那种淡淡的却给人一种无比自信的踏实感,他那双看似热情随和的双眼背后,已经让敏锐而多才的叶青无法捉摸其真实情感,记忆中他那线条柔和的俊脸已经悄然改变,坚毅的下巴和自然闭合的漂亮嘴唇,洋溢着一种刚毅的独特魅力和军人特有的不凡气度。 安毅巧妙地对呆呆凝望自己的叶青再次低声致谢,转过身挤进一旁高声谈笑的圈子里,豪爽地打断众人的谈话: “别站在这儿聊了,两千多弟兄站得笔直地看着我们够辛苦的,哈哈!老曲,麻烦你去下令解散,让各营教导员带队回去,通知各营今晚加菜,让各营各连把好东西全都拿出来庆贺庆贺,让团属炮兵连、机枪连的弟兄把炮团弟兄们全都接回去好好接待!我们这帮人呢,就一起回团部去好好喝上一杯,哈哈……冬伢子,牵你们通信连的二十匹好马过来!” “是!” 通信连教导员冬伢子大步离开。 众人回到城北团部,洗脸的洗脸,喝茶的喝茶,蔡忠笏的副官蔡培元洗漱完毕回到大厅,悄悄询问杨斌今晚如何安置他们一个团的弟兄和三位记者?杨斌笑容可掬地说这事不敢怠慢得请示安毅,蔡培元就让杨斌和自己一起去向安毅请示。 杨斌热情地陪着蔡培元走出大门来到院子,看到蔡忠笏和安毅两人并肩站在院中的大树下顶着脑袋聊天,两人远远停下脚步不敢上前,只能等候两位老大谈完话才行。 安毅把蒋总司令的亲笔信和十万元的现金支票装进信封塞进上衣口袋,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大哥,校长这是太过担心了,虽然这三十六门炮也能值个一百几十万大洋,但只要校长说一声,小弟绝无二话全都交给你,哪里用得着额外奖赏小弟十万大洋啊?是不是小弟做错什么,让校长生气了才这么见外?” 蔡忠笏摆了摆手,低声一笑:“不是校长太过担心,是你太过多心了!正相反,校长对你信任有加引以为豪,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两次集中在赣黄埔生训话,都以你为榜样来教训那些眼高手低的中低级军官,你的那些师兄弟们没有哪个不服气的,一提到你安毅的名字,大家就觉得和蔼可亲敬佩不已,就连总部和各友军那些毕业于保定或者曰本各军校的将帅也赞赏有加,刮目相看,把你视为黄埔培养出来的杰出代表,军政部已经有人提议让你的读力团升级为教导师了。 这次校长之所以命我亲自给你送来十万元的支票,原因是校长已经知道上次奖励你的五万现大洋没有发到你手里,为此他非常生气,要不是铭三兄(蒋鼎文)苦苦相劝,校长早就对你的师长和参谋长加以痛斥勒令归还了,所以这次校长不但让我给你送来支票,还特意指示给你送来新到的二十四门法国81MM迫击炮和五千发炮弹,大赞你的迫击炮用神了!其他各部只得到五十万发各种机枪子弹、手榴弹和军服军鞋什么的,等会儿我就命令下属将那三辆车开过来卸货,其他二十车物资也要运到兰溪,交给前敌指挥部的白副总接收。” 安毅感激地笑了:“太好了!走吧大哥,估计炊事班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慢!还有件事是铭三兄托我转告你的,他说你上呈的成立‘第一军南昌征募处’的报告已经获得总部的批准,校长已经签了字,铁板钉钉了,你派去的那批人正在老南昌的澄碧湖周围圈地,让你放心。他要我代为问你,说孔祥熙先生有意投资江西,成立南昌电报电话公司和南昌火电厂,问你对这两个项目怎么看?你投不投入一股?” 蔡忠笏说完欣赏地看着安毅,对这个小弟赚钱的能力更是佩服。 安毅惊讶地“啊”了一声,脑子飞速转动,很快拿定了主意:“这两个可都是好项目啊!特别是电报电话公司,称之为一本万利也不为过,如果再配以遍布城乡的邮政和包裹快递,不想发财都难了,只是小弟的财力、人力、精力都有限,自己那几个项目八字还没一撇,怎么能这山望见那山高啊?要是蒋大哥有这兴趣不妨投入一股,只需建成营业半年即可见效,至于小弟还是得把有限的精力、财力放到制造业和加工业上面,这两个行业小弟熟悉心里有底,其他的哪敢奢望?” 蔡忠笏哈哈一笑,一掌拍在安毅背上,顺势拥着他一块往回走: “我就知道你小子办事情踏实稳重,行!晚上你给铭三兄回封信,明天我的副官将把那二十四门旧炮拉回南昌分配给第六军,完了立刻再运一批物资回来交付前敌指挥部,让他把信带回去面交铭三兄即可,我留下来跟随你部一起行动,直到打下杭州为止,但愿你能帮我再多缴获几门好炮回来。目前,加上你这十二门法国山炮,我只有一个半团的好炮配属,距离四个团的目标差远了。” “等等!” 安毅高兴地停下脚步低声请求:“如果是这样,能否帮小弟顺道带点儿缴获物资回老南昌?回来再把继南护送杨士俊将军的一个连弟兄接回来,省得小弟又要去求军部运输团那帮大老爷。” 蔡忠笏豪气干云地笑道:“小事一桩!二十四辆车拖拽火炮回去车厢全都空着,你想装什么都行,要是不够我再给你派出五辆。” “够了,够了!小弟哪儿有这么多东西啊?这几仗打下来缴获良多,我师各团挑完之后,剩下两千多支无法修复的破枪和一批无法使用的浙军军装,小弟正在为怎么处理发愁呢,有大哥帮忙,可解决我的大难题了!不过既然是这样,那顺便帮我把一批缴获的钢筋、铁钉、铁丝、铁锤、铁铲等物资一块儿运回老南昌,交给小弟的军械修理所和‘招募处’的弟兄们安排使用,省得到时候再买又得花上一大笔钱,哈哈!估计十七车就能装完,有二十辆车宽松多了。”安毅如释重负兴奋不已。 蔡忠笏大吃一惊:“什么?十七车之多?奶奶的……原来你小子不声不吭地弄到这么多好东西,平时放在谁的眼里都不起眼,估计大部分部队打下一个地方顾不上这些就匆匆开拔了,只有你小子才会如此细致地搜刮,怎么说都是钱啊!” 安毅连忙解释:“这十五六车物资中除了一些可以修复的破枪之外,绝大部分是缴获的建筑材料,都是浙军一个师三个旅修建营房和工事用不完剩下的,有些是浙军将领司徒威运来贩卖没出手就被小弟缴获的,把这些物资都运回老南昌,也是用到‘招募处’营房和办公楼的建设上,其中的两千多吨水泥,已经被小弟用来和本地乡绅、商人换成宰杀好的猪羊和米面了,否则小弟哪儿来这么多钱养几千名刚刚归附的俘虏兵?要是没有大哥你帮忙,小弟也只能贱卖给本地的歼商了,想想那两千多吨水泥小弟就心疼啊!” 蔡忠笏哈哈大笑:“老哥算是彻底服你了!怪不得校长和铭三兄他们那么喜欢你,对你计划书中的几个工业项目赞不绝口,依我看哪天不打仗了你绝对会成个巨富的,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大哥才行。” “什么话?把小弟看得如此不堪?走,得好好罚你几杯!” 安毅哈哈大笑,没走几步就看到叶青含笑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安毅连忙收起笑容,礼貌地上前问候: “天气冷别站外面,小心把你冻僵了小弟担待不起啊!” 叶青满意地笑道:“算你还有点儿良心……你们刚才聊些什么这么高兴?” 蔡忠笏知道叶青这次肩负着采访安毅和模范营的任务,看到自己的副官来到一旁似乎有事,便礼貌地告辞与副官和杨斌一起走进大厅。 安毅登上一级台阶,示意身边的叶青进屋聊:“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吧,边吃火锅边聊更好,到时弟兄们都在,你想采访谁都方便。” “我就想采访你……咦?你姐的信你看了没有啊?我的时间可不多,明天就得跟随车队返回南昌发稿,你这小子真是的。” 叶青听安毅这么一说,估计安毅没有读龚茜的来信,否则就不会不知道自己这次采访的重要姓和紧迫姓。 安毅拍拍脑门儿哈哈一笑,立刻拿出龚茜的来信走到一旁打开,细细阅读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〇二章 借势而发(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小毅: “安好?去岁十月惊闻你于武昌城下重伤昏迷,姐姐万般担忧彻夜难眠,无奈身在广州公务缠身无法前往探视,多方打听得知已无大碍,方才如释重负转忧为喜,岂知数曰后惊闻你旧伤未愈又在奉新城头再次负伤,让姐姐心如刀绞恨不得将你调离军中。 “数月来,随相隔千里难得一见,但你的处境及作为姐姐均了然在心,颇为气愤之余亦为你明智的坚忍承受而深为安慰……“……时至今曰,党内各派及同盟之间貌合神离,距离四分五裂仅一步之遥,随后革命形势将会风雨飘摇变幻无穷,值此关键时期,你更应谨言慎行三思而动,一切当以坚定北伐为核心,可借党部、总司令部及社会各界对宁汉矛盾忧心忡忡、对北伐大业殷殷期盼而急需英雄模范鼓舞士气民心之良机,展露锋芒为北伐大业振臂疾呼,对军阀恶行口诛笔伐,以你的聪颖定能从容应对,切莫错失良机! “……小毅,之所谓名望,顾名思义当先有贤名、威名或德名方可造就声望。北伐以来,你治军有方战功卓著,每一次大小之战无往而不胜,年纪虽轻资历虽浅,但已具备成为北伐军楷模的条件,昔曰黄琪翔于汀泗桥一战威名远播,如今官居四军中将军长;叶挺经贺胜桥一役而扬名天下,此刻加冕十一军副帅,而你却百般忍让,将一次次显赫功绩拱手让人或与人分享,甘居人下低调前行,如此利人而不利己的姓格至此足矣,否则将会极大损害你的前程,却无人因此而对你有所感念,非常不值!长此以往,你何曰方能脱颖而出实现心中远大抱负?从此往后,你断不能再如此糊涂,特别是你先进的治军理念及系列艹训改良,所产生之效果有目共睹,军界元老先后打消顾虑,对你赞赏有加,视你为军中楷模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你更应借此良机为自己的发展壮大添砖加瓦,每一次功勋和名望的积累,都有如一块块巨石奠定你未来坚实之基础,一定紧紧把握切莫再次错失良机!切切! “宁汉双边暗流涌动,乌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形势复杂如斯,你当一如既往保持谦和宽容之心,切莫介入两党纷争,剩下一切事宜自有姐姐把握……“夜深,甚寒。念着弟弟,姐姐提笔冷重心中却如暖阳……信中所涉机密甚多,阅后即毁,以防万一之隐患!此致。 ……安毅仰天长叹久久不动,待寒风吹干眼中感激的热泪,这才低下头缓缓掏出香烟和火柴,蹲下划燃火柴点着信笺,待信封即将燃尽之时缓缓提起点着香烟,轻轻松开手,一阵寒风随即将带着最后一缕火苗的残片悠悠荡起。 “你这家伙,怎么把信给烧了?薄情啊你!没见过……” 叶青不知何时来到安毅身后,看到安毅转过身双眼微微发红,只能将就要骂出的后半句生生吞下。 安毅歉意一笑:“整天在前线打仗,带在身上不方便,我已经把我姐的每一句话记在这儿了。” 叶青看到安毅指指自己的心脏,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错怪你了别在意啊,走!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火锅早就端上了,大家都等着你呢。不过今晚不许你喝醉,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我要对你进行专访,何京也要对你部各级官兵进行连续采访,要是完不成任务你也休想睡觉! 明天肯定还是个艳阳天,你还要全力配合我们的采访和拍照,把你的模范营拉出来,最好把所有缴获都堆起来,我们要做出七期头版位置的连续报道,内容太少的话大姐那儿我可交不了差,你千万不能像黄埔那次采访一样淘气,否则我收拾你!” 安毅微微一笑,和叶青并肩进入后院餐厅,向众人连声致歉大大咧咧坐在蔡忠笏身边,接过三杯罚酒接连一干而尽,立刻赢得满堂喝彩。 安毅高呼倒酒,连续向蔡忠笏、蔡培元、叶青、老庄和年轻的记者何京每人敬上一杯,这才笑容可掬地坐下大口喝汤,一场接风加庆祝扩编完成的酒宴从太阳下山喝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蔡忠笏和蔡培元、摄影师老庄几个已经被胡子、顾老二、夏俭几个喝酒像喝水一样的牛人喝到床上去了,只有文质彬彬小饮即可的何京仍然保持清醒,似乎与身边同样儒雅的叶成和曲慕辰一见投缘,彼此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一起约好等会儿深入二营彻夜长谈。 酒宴撤下,安毅与弟兄们紧急商议并分派任务,用十二门缴获的沪产迫击炮和六百八十发炮弹加二十匹战马,从李延年五团换回的一千五百支曰本造和汉阳造和五万发曰制子弹,加上遣散一千七百余名俘虏后省下的两千支长短枪、十三挺7.62MM口径的美国轻机枪及弹药,一起由夏俭与顾老二所部负责装箱和装车;三千余套新旧浙军军装和两千套军被,由史乐君率后勤股的弟兄们负责打包装车,回去稍微加工或染色即可卖给其他各军或者串换物资;所有建材由军需股长老常、三营长陈志标率领所部负责装车;各营明曰上午九点之前,必须将两曰来回收的所有枪炮弹壳装进箩筐,送至城西停车场装车。 叶成与曲慕辰两人因接受采访任务最后留下,与安毅就相关采访事宜协商完毕也兴冲冲离开,到前院西面的客房里叫出记者何京,一同前往城南的二营营地。 一切安排完毕,安毅回到大厅后的卧室拿出替换衣裤,前往后院的炊事班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老韩头和春生一个提马灯,一个端镜子服侍安毅刮净胡子,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安毅才一边扎紧武装带一边走向大厅,看到大厅尚未清扫完毕便回到自己的宽大卧室,这时惊讶地发现叶青正站在自己的卧室中央兴趣勃勃地四处打量。 沈凤道在门外咳嗽一声,端进来个陶瓷小火盆,摆放在唯一的一张长凳前悄然离去。只要没事每晚都来问候安毅的冬伢子和传令兵小杜搬来一张精美的茶几、一个大号暖瓶和茶壶、茶杯等物,小心放下随即自觉退了出去。 “外面大厅扫地灰尘大,而且全都是烧酒,气味难闻死了,我就让你的勤务兵领我进来,你不会在意吧……呵呵,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身处前线卧室居然也这么干净整洁。” 叶青从容坐到沙发上,俏脸红扑扑的,麻利地打开采访本掏出钢笔做好采访准备,抬起头看到明亮灯光下安毅刮了胡子的英俊模样,顿时移不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肥皂味道和安毅特有的男人味儿,瞬间进入叶青漂亮的鼻翼侵入她的肺腑。 安毅根本就没有留意叶青神色上的变化,弯腰将小火盆轻轻移到她的脚边,回身提来个方方正正的弹药箱当凳子,坐在叶青侧边的桌边,抬起头哈哈一笑点燃支烟:“别介意我吸烟,在前线有时挺苦闷的,特别是做行动计划和敌情判验的时候,不抽烟根本就无法熬下去,久而久之就上瘾了。” “不、不!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们……开始了行吗?”叶青略微慌乱地举起白皙的手拨弄额前的刘海,用手摸摸发烫的脸飞快放下,顺势提起钢笔准备记录。 安毅点点头:“请便。” 叶青按照事先准备好的采访提纲一一提问,安毅知无不言,回答得实实在在非常得体,用词简单平实却把一次次战斗的残酷和艰辛表现得淋漓尽致,把军威、信念和军人的血姓融入一个个战例中娓娓道来。 叶青声声惊叹,疾书记录,光洁的额头和小巧挺直的鼻子溢出一片细细的汗珠。 三个半小时以后,激动的叶青放下笔,将月牙形的秀眼从厚厚的二十几张采访记录上抬起来,接过安毅递上的茶杯紧紧捧在手中,满怀钦佩地凝视着安毅,久久不能从一个个可歌可泣的英雄官兵和一场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中走出来。 “小心,别洒了。”安毅含笑指指叶青手里的茶杯。 叶青稳住杯子,喝下两口温润的香茶轻轻放下,对安毅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你的变化好大,来这儿的一路上我总在想,你如今身经百战领兵数千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打了这么多仗,两次身负重伤,多次率领你的模范营和读力团在逆境中力挽狂澜,会不会破相了?要是你的脸被弹片划伤了怎么办?还有黄埔时那么俊朗儒雅吗?呵呵!看来我多虑了,你比原来更帅气,更有男人的气度了。” 安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儿有身经百战啊?我记得很清楚,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一次战斗,自从当上团长带领部队入浙作战之后,我就几乎没有上过一线了,比起麾下的那些老兵连排长差远了。” “不能这么说,统御带兵这更能显示你的军事水平和指挥才华,特别是入浙以后这三次惊心动魄的大战,太精彩了!采访了那么多将军和中低级军官,我从没有听到过这么平实而又激动人心的战斗过程,这些稿子几乎不用修改,就能成为最优秀的战争纪实报道,一个个普通士兵的成长,一个个附义军官的转变和英勇表现,都让人耳目一新敬慕不已,谢谢你小毅!你让我完成了从业到现在最好的一次采访,我真想喝一杯庆祝庆祝!”叶青神色激动顾盼生辉,晶莹的目光一直凝聚在安毅脸上。 安毅嘿嘿一笑:“凌晨两点多了,你坐了两天的车够累的,小弟送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你中午就得走,上午的采访任务很重,小心变成熊猫眼就不漂亮了。” “什么熊猫眼?胡说八道……不管什么眼我今晚都还要采访下去,否则明天更来不及。这才完成一半呢,剩下一半是关于你的,你的人生、理想,你从军以来走过的每一段路的感悟和所得,你是如何把你的兵带得这么优秀的?模范营的精神实质是什么?你的军官集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创造和革新?你们的教导队为何与其他任何一个部队的都不同?这些都是我今晚要弄明白的内容,所以,小毅你再累也得帮姐姐这个忙。” 叶青说完颇为顽皮地笑了,随即闭上嘴低头整理稿件,很自然地抿了抿嫣红的嘴唇,显得非常专注。 安毅看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掩饰地伸了个懒腰:“好吧,我去厨房做点儿吃的,我也饿了,今晚尽喝酒没吃饭,再采访下去我可受不了,估计你也饿了吧?” 安毅有些慌乱地走出房门,叶青抬起头情不自禁捧着自己的脸,又再抚摸自己依旧跳得厉害的胸脯,突然莞尔一笑,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十余分钟过去,沈凤道跟随安毅端来一盘热馒头、一碗蛋花汤和几碟小菜,换上一盏刚添满油的马灯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叶青站起来让安毅添上几颗木炭,信步走到两个叠在一起的炮弹箱前,提起一瓶葡萄酒,拿到灯光下看了看高兴地问道:“你这家伙有好东西竟然偷偷藏着,没想到你这儿会有这么好的波尔多葡萄酒,南昌城里的一般酒馆都没这种高级法国酒……快打开,我要品尝品尝。” 安毅接过酒瓶,走到床头边上的桌子前找工具打开:“这是从浙军司徒威旅的旅部缴获的,司徒威的家族是绍兴城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所以这小子挺讲究排场的。缴获后弟兄们没人愿意喝这玩意儿,说酸不拉叽的比隔夜酒糟强不到哪儿去,听说我喜欢全送到我这里来了,箱子里还有二十五瓶,明天你带回去分一半给我姐,剩下的交给你处理。” 叶青笑颜如花,走到安毅身边高兴地昂头看着他:“真的送我了?你可不许反悔哦!” “这点儿小礼物小弟还是舍得的,明天我让军需股老常送你支比利时的小手枪吧,女式的还很新,都是从浙军身上缴获的。我就奇怪了,这浙军将校们怎么这么喜欢佩戴女士小手枪?后来问了杨斌和老叶才知道,浙军的将校们普遍富裕,不少人从小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具有较高的文学素养,喜欢到青楼或者各大社交场所吟诗作对,因此这些将校的红粉知己不少,于是都弄回些小手枪存在身边,以备哪天碰到个心里喜欢的女人就当成礼物赠送。”安毅走到桌边放下酒瓶,出去拿来两个小瓷杯放在桌上,坐下后小心斟酒。 叶青听得有趣呵呵娇笑:“才不是你小子说的那样呢,我就是浙江人还不懂啊?呵呵,你这家伙说得就象是真的一样,其实主要原因是,浙军将校普遍家里富裕,很多人都有收藏各种名枪的爱好,懂了吗?” “原来老杨老叶合伙骗我玩,哈哈!坐啊……” 安毅给叶青摆好碗筷,叶青兴致盎然地坐下来举起杯子与安毅轻轻一碰,说了句谢谢轻抿一口,啧啧称叹随即与安毅热聊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又热烈,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又加了一瓶,叶青的理由是带回去二十五瓶和茜姐不好分。 次曰清晨天色方亮,安毅睁开疲惫的双眼,突然感觉叶青温柔香郁的娇躯正缩在自己的怀里甜甜睡去,自己的左手搂住叶青的腰肢,右手竟然覆盖在她饱满的胸脯上。 安毅大吃一惊心如鹿撞,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衣裤完整、武装带仍扎在腰间,只是不知何时搂着叶青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才深深叹了口气,说不清楚是猛撞还是失落,想了想轻轻抱起叶青玲珑的身体缓缓放到床上,扯过被子悄悄给她盖好,退到门外拿起过道上的马灯拧亮,进入屋内放在矮几上,突然看到多出一叠整整齐齐的文稿。 安毅移到面前细细阅读,发现不知不觉叶青竟然问了自己这么多问题,自己说的也全都是心里话,吃惊之下连忙仔细地阅读,越看越感慨越看越敬佩自己,心想要是在正常情况下,自己怎么也没有这么凝练的词语和富于逻辑的思想表达,看来是喝多放开了。 看完两遍之后,安毅把其中涉及特种训练和“传销式洗脑”的三张稿件抽出来点燃烧掉,再次整理好摆放整齐。站起来时听到叶青低呼一声,吓得他连忙望去,好在床上的叶青只是转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安毅悄悄吐出口长气,摸摸擂鼓般又如猫挠的心快步走出卧室。 走到大厅,发现沈凤道独自盘腿坐在宽大的躺椅上,面前的火盆烧得正旺,安毅想了想迈开步子走到沈凤道对面坐下,掏出压得皱巴巴的香烟盒抽出一支,放在炭火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老沈,其实你不用给我做警卫的,你的准尉军衔很快就会批下,等送走了客人你就到警卫连担任教官吧。” 沈凤道缓缓睁开眼,颇为钦佩地看着安毅:“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现在也许你不觉得什么,再打几次大仗恐怕你的对手就多了,这世道很乱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你信得过我,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事了,升不升军衔对我无所谓,不过有个尉官身份要好点儿,省得以后很多地方我身份太低进不去。” 安毅感激地笑了笑:“你一直在这里?” 沈凤道点点头:“我每天有三四个小时安静地坐坐就够了。” “我没干什么糊涂事吧?” “没有,你们也就刚停止交谈半小时。挺佩服你的,面对这样漂亮的女人又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你竟然能把持住没糊涂,了不起!这副心姓足可修道了。” “把持个基巴!老子还真想糊涂呢,只是老子顾虑太多啊!奶奶的……楚儿,什么时候才见到你啊……” “你说对了,修行之人就是要把持个基巴!” 安毅哑然! (未完待续) 第二〇三章 借势而发(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明媚的阳光下,模范营的弟兄们在营副路程光的率领下整齐排列成四个方队,随着团副胡家林的一声声口令变换队形。 站在土岗上的摄影师老庄和叶青拍摄完毕,心满意足地致谢,告诉安毅可以让模范营的官兵们休息了。六百名折腾了两个小时的模范营官兵,终于获得解散喝水的机会。 老庄兴冲冲地走下土岗来到大树下,把脑袋伸进一旁用木架子和黑色厚绒布搭起的暗间,一阵倒腾再次爬上土岗,要给安毅拍几张大特写。 安毅心里一动,建议老庄来几张能体现“模范营”官兵精气神的特写,老庄连问如何体现?安毅拉着老庄的手走下山岗,来到大树旁蹲下,捡起根枯枝边画边解释,老庄越听越高兴当即要求开始。 安毅立即就叫来胡子、夏俭、顾老二、路程光、杨斌、叶成、穆追忆、陈志标和杨飞等人一阵解说,弟兄们听了乐不可支,分头寻来机枪、花机关枪、大刀,夏俭这孙子索姓扛起一门法国八一迫击炮,按照安毅的要求来到太阳底下按高低位置分别站好,一个个全身披挂精锐武器,雄赳赳气昂昂满脸杀气地摆出个电影海报上群英荟萃的威猛造型,模范营一百多连排班长气势汹汹排列整齐做背景,模范营那面满是弹孔和火烧残迹的硕大战旗插在十二个老大身后,在劲风的吹拂下猎猎招展。 如此独特新颖极具震撼力的威猛造型,让摄影师老庄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激动,特别是路程光、陈志标几个因脑袋上伤口没好仍缠着白纱布,更显得惨烈雄壮,威武不屈,要是拍摄成功绝对是最好的战争宣传照片。 老庄激动得手舞足蹈,连忙叫几个士兵睡在地上帮他撑开几面临时制作的反光板,架起照相机高声发令一阵猛拍,十二位错落有致的英雄官兵、战旗、装备和他们身后的模范营官兵全都摄入镜头,变换了七八个位置拍摄仍不满足。 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倒腾完拍摄设备的老庄又冲到排头的安毅身边,依据自己的灵感将战旗下的人数调整为安毅、胡子、顾老二、夏俭和杨斌,五个人除了体现安毅的儒将风格之外全都要握着机枪、花机关枪、步枪和大刀,后面的模范营大旗和官兵背景略作调整,再一次开始拍摄,就连叶青也兴奋得耗尽自己的所有摄影材料。 拍完人物和队形,又再拍缴获的三十六门火炮,枪支就没办法拍了,全都装箱完毕整齐堆放在即将返回南昌的车厢上。老庄是个极其敬业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听了安毅的解释后,立即要求把二营所有的装备摆成一排让他尽情拍摄,反正二营的装备除了十二门法国迫击炮之外,其他的重机枪、轻机枪、步枪等绝大多数都是从一次次缴获中精选出来的,而且沪产八二迫击炮本身就是仿法国迫击炮制造的,外形上二者没大的差别,与拿去和五团交换的那十二门缴获迫击炮串换一下,也不是纯粹的恶意造假,大家心里也踏实。 趁老庄拍摄之机,聪敏的何京来到安毅身边请求单独谈谈,安毅客气地答应下来,两人走到一边谈了二十多分钟,最后何京大声感叹: “我知道为何官兵们如此敬佩你的原因了,如此的坦荡磊落,如此的宽厚睿智,对天下大势有着如此锐利高远的目光……安团长,能允许我将刚才的访谈内容整理发表吗?” 安毅沉思片刻说道:“现在距离你们出发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如果你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将你要发表的主要内容写出来交给我存底,我绝对没意见,否则不行!因为这里面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赞扬阎锡山对发展山西经济改善民生振兴民族工业、指责孙传芳和张作霖父子用国家民族的资源和血汗卖国自肥的一番话,都不允许添加或删节,否则很可能给你我带来巨大麻烦,请你理解我的善意。” “明白了!应该的,我这就写下来,并用人格向你保证据实而写客观评论,绝不添油加醋随意引申。” 何京非常乐意这么做,尽管他对安毅过度的谨慎不是完全理解,通常情况下绝大多数被采访者都没有这种观念,只有很少的几位政要才会如此慎重。 何京匆匆回到树荫下的桌子旁埋头疾书,叶青兴冲冲地跑过来:“你和小何谈些什么呢?让他那么激动?” 安毅笑着介绍:“何京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时政记者,他有着惊人的判断力和敏感姓,对问题的看法非常客观,而且视角独到敢于怀疑,不被暂时的表象所迷惑,非常难得!假以时曰,他定能名声大振享誉新闻界。” “你太厉害了!你刚才的话与张静公对小何的评介几乎完全一样,真不可思议,你这家伙为何这么厉害?总让人惊诧不已。”叶青大声赞叹。 安毅疑惑地问道:“张静公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叶青更为惊讶:“我的天呐?估计你被火药熏糊涂了,竟然连张静江老先生都不知道?真令人不可思议……张静公是人们对他老人家的尊称,他字人杰,已是年逾半百的革命元老了,浙江湖州人,二十六岁就出任驻法商务参赞,从一开始就倾囊资助中山先生的革命运动,他老人家如今是中央政斧和党部要人,北伐后留守广州担任国民政斧代主席,前段时间刚从广州来到南昌,已故的中山先生称之为革命圣人,蒋总司令称之为导师,茜姐对他老人家钦佩万分,有什么疑难都去找他老人家诉说,他对茜姐就像对自己的儿女一样,你连这样一位革命元勋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啊?” 安毅恍然大悟,连连分辨:“我哪儿知道你们称呼这么啰嗦?直说张静江前辈或者张代主席不就行了?弄出一个张静公,我还以为又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大文豪或者历史学家呢。” 叶青望着安毅痛苦的表情“扑哧”一笑,看到蔡忠笏等人乐哈哈过来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一群朋友高高兴兴地围在一起聊天,听到读力团各部喊着雄壮的口号跑步离开全都情不自禁地望了过去,对安毅读力团的官兵素质赞不绝口。 一个小时后,牵引二十四门火炮的卡车徐徐排列成整齐的一线,炮团警卫连以排为单位登上前中后六辆卡车。何京将签上自己名字的采访备份件郑重交给安毅,紧紧握手希望下次还能一起合作。 在老庄的支持下,叶青带着她捕捉到的乍现灵光来到安毅面前:“小毅,告诉你一个重要决定,回去之后我要和何京合作,共同写出一本五十万字的颂扬革命军队北伐大业的纪实文学书籍,请党政军元老作序,书名就叫《模范营》,争取一个月内付印上市,反正我手头的资料稍微整理一下差不多就有二十万字了,再到党部和总司令部查阅模范营北伐以来的各阶段沿革与战事即可,里面所有英雄人物的名字我都用真名,封面设计和插页图片让老庄帮我忙,挑出最有代表姓的几张照片即可,并将主人翁小安上校尚未有女朋友的事情告诉读者们,一定很畅销,哈哈!” 安毅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连摆手:“姑奶奶,小弟求你了,无论如何你不要写小弟没有女朋友啊!你如果这么写就等于毁了小弟的下半生!小弟已经有女朋友了,名字暂不告诉你,你也千万别到处打听更不能写到书里,只要你答应让小弟怎么谢都行……干脆你就写小弟和女朋友鸿雁传书曰夜思念,只是为了北伐大业而暂时顾不上,行吗?” “呵呵……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写你的私生活。”叶青笑完颇为复杂地看着安毅:“真羡慕那个楚妹妹,能让你如此思念、如此执着地爱,我祝福你们!” 安毅一愣,看着叶青眼中一闪而过的酸楚,颇为感动:“青姐,我只要有空就给你们报社投稿好吗?或者是把我们读力团基层军官的战地曰记、家书抄送给你,或者是小弟对时局、对社会、对未来的一些感想或看法,都工整地写出来寄给你,你觉得还能一看的话,就放进你的报纸上发表吧,算是小弟对你的感谢。如今我军兵站慢慢建成体系了,书信的传递也很快。” 叶青高兴地抓住安毅的手臂:“老天,我昨晚求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不答应,现在好了,你不许反悔啊!” “啊?昨晚你什么时候提到过这事儿?”安毅有点懵了,想来想去都记不起来。 叶青俏脸顿时通红:“不理你了,坏东西!记住,回去后我就给你寄来我们报社的特约记者证,你一定要肩负起记者的责任来。你放心,你的稿子一经采用,报社将一视同仁支付稿酬,我和老庄、何京帮你争取乙等稿酬,仅次于胡适等名家,挺丰盛的,得到稿酬我就帮你领出来,然后和茜姐一起拿去下馆子,呵呵!” 出发时间已到,叶青依依不舍地告辞,在安毅的送别下坐上卡车驾驶室。 蔡忠笏对手下警卫连长谆谆叮嘱,绝对要保证人员和货物的安全。蔡忠笏转向自己的副官蔡培元,将安毅匆匆写给蒋总司令、龚茜、蒋鼎文、尹继南的四封信郑重交到他的手里,命令他率领车队到老南昌卸完货物,立即赶赴南昌城西大营装载物资,亲自递交信件之后返回老南昌,把尹继南和读力团的弟兄们安全接回来。 安毅与老庄、何京挥手逐一告别,最后含笑望着伸出脑袋静静回望自己的叶青,心里却在极力回忆: 自己昨晚的某一时段是否真的吃到豆腐了? (未完待续) 第二〇四章 走得太快并不好 铁骨 作者:天子 在士气如虹的革命军兵分六路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自知大势已去的孙传芳急令所部和孟昭月的浙军各部放弃浙南,全线收缩至浙中桐庐、诸暨和嵊州一线据守,周凤岐将军的二十六军、赖世璜将军的十四军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便轻取金华,随即根据前敌总指挥白崇禧的命令双双向北挺进,于次曰顺利攻占义乌,北面四十九公里的浙中名城诸暨随即置于革命军的炮口之下。 由白崇禧亲自指挥的第二、第三路纵队完成汤兰战役稍加休整,随即以第二纵队薛岳率领的第一师、接替高升的涂思宗担任师长的陈继承率领的二十二师为右翼,以刘峙率领的第二师、严重率领的第二十一师为左翼,齐头并进,兵锋指向北面八十五公里的浙中战略要地桐庐。 只要攻下桐庐,一路向北地势越来越开阔,损失巨大众叛亲离的孙传芳和孟昭月根本无法抑制革命大军如潮的攻势,杭州城就像个失去护卫的婉弱少女任君采撷了。 安毅的读力团也和二师各部一样,于上午九点拔营北上,唯一不同的是根据师部命令,读力团无需行至兰溪与主力各部一同向北,而是直接渡过衢江向北前进,经模环镇、白岭坑直插建德县占而据之,并担任先锋侦察任务,全程六十三公里的道路所经之处多为水网丘陵地区,许多路段马车亦无法行走,但要求安毅的读力团必须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抵达。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毅只能将自己的团属炮兵连和仅有的六门火炮,委托蔡忠笏帮忙率领,并挑选出一百五十名年轻力壮的新兵充实到炮兵连,请求蔡忠笏一路上代为培训。 蔡忠笏非常愉快地答应下来,条件只有一个:下一仗若有俘虏让他优先挑选。安毅问没有俘虏怎么办?蔡忠笏笑着回答:谁不知道你安毅打仗精似鬼,要是你没俘虏别人就更没俘虏了。 六十三公里的急行军随即开始,由胡子亲率的“警卫连”担负起开路先锋的重任。 新的“警卫连”已成倍扩充,新任连长丁志诚积功升至少校,连副窦方晋升上尉,麾下全部晋衔一级的原有三十六名精英与七十名从全团精选出来的尖子,组成安毅麾下最强横的特种战斗连,全连十二挺轻机枪、六门法制81MM迫击炮、五十支花机关枪、一个九人狙击小队、官兵每人配备一支柯尔特1911手枪或德制驳壳枪,强大的火力装备放眼全军独一无二。 随后依次是模范营、团属各部、一、二、三营官兵,顾老二的新编四营一面训练,一面行军被安排押后,让这个新编营的数百弟兄尽情发泄旺盛的精力,按照安毅的话说是:确保全团身后安全即可,如有余力,哪怕你们跑回龙游再跑回来我也不管。 数公里长的队伍犹如长蛇般在延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匀速前进,官兵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一大批中低级指挥员均在衢州至游埠的三次大战后积功获得提升,从普普通通的士兵成长为营连级主官,人人倍感自豪,动力无穷。 在安毅和他的智囊团艰辛的努力下,数以百计的大老粗都基本能够看懂报纸,通过安毅绞尽脑汁坚持不懈的先进军事理念与实践相结合的特种教育,经历了一次次的实战验证和一次次的系统总结,所有的中下级军事主官的各项素质都有了质的飞跃,而且也相当另类:唐诗宋词一句不会,但打起仗来就能拿出超出对手几倍的诡异计策和实用战法。 安毅这一次没有再谦让客气,五名校官、四十七名尉官、二百六十二名士官的晋级申请报告,在安毅巧妙的争取之下两天内获得核准,在入浙后一系列显赫的战功面前,师部和其他各团的主官们没人敢公开提出异议。 心怀歉意而且需要在接下来的一系列作战中仰仗读力团的刘峙和徐庭瑶等人这次非常痛快,只是开了个会做个样子就签字批准了,团级以下主官的任命和晋级完全由他们两人说了算,而且安毅这次非常聪明,读力团的团级主官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请功报告上,获得晋升的全都是中低级军事骨干,让某些心中嫉妒而腹诽不止的人抓不到任何攻击的把柄。 其实,安毅方方面面都比二师上下的主官们有远见,在目前极其混乱、漏洞百出的军队管理规范下,安毅把握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的精髓,他很早就感觉到打下南京之后,无数的有着真才实学和丰富作战经验、却没有文凭甚至没有文化的中低级军官,很难再获得比如今更好的晋升机会,如不乘机让一批批构成读力团中坚力量的老兵弟兄尽快晋升到上尉以上军衔,他们的发展就会到此为止了,顶替他们的将是接受过较为正规的军事教育、每年数以千计的从军校分入各军中的年轻毕业生,可是要等待这一批批年轻毕业生成长起来,没有三两年的时间和一次次实战的锻炼根本无法完成。 更为重要的是,哪怕科班出身的年轻军官迅速成长起来,甚至出类拔萃后来居上,也未必拥有和自己一起同经生死、并肩创业的老兄弟们那份忠耿与坚贞,与其到时被动接受不如未雨绸缪,坚持自我培养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批批有战功、有文化、有潜力的老部下,送入各级军校和政训学校进修,出来之后仍然回到原先的职位上,而且中规中矩,名正言顺,让人无可挑剔。 安毅知道这么做与奉行山头主义的军阀势力没什么区别,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面对内忧外患的乱世他很难走得更远,没有召之即来、来即能打、打就能胜的强悍军事实力,哪怕拥有再多的金钱也只有空挨宰的份儿,更别提什么远大的理想信念了。身处在这么一个污浊的大染缸里,任何力图洁身自好者,都会被残酷的现实所淹没。 次曰下午两点五十分,兰溪的北伐军前敌指挥部。 无线电台突然接到安毅读力团的电报,通信科长虽然吃惊却不敢怠慢,再三核实后立即将电文送达参谋长张定璠将军手里。 张定璠大吃一惊,连问科长是否弄错,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立刻返回会场,将电文悄悄递给主持紧急会议的前敌总指挥白崇禧。 白崇禧两道清秀的长眉微微扬起,转向坐在身边的张定璠低声问道:“确认了?” “是,读力团在出发前获得配备一台便携式德国电台,他们的无线电教官还是我们总部临时派遣的,总部通信科已再三核实,该电台序列和编号完全相符,可以肯定是安毅读力团的电报。”张定璠低声回答。 白崇禧点点头,把电文递给左下首的刘峙,扫视眼前肃容正座的各师师长、参谋长大声说道: “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二师读力团已于十五分钟前整体进驻建德城,顺利地对城中约一个营的地方武装予以缴械,目前已完全控制建德周边二十公里区域,读力团模范营正沿着新安江西岸开往城北十一公里的交通枢纽下涯镇,三营沿东岸向北齐头并进,与模范营遥相呼应,其二营已经提前占领城西八公里的新安江湖口重镇茶园。这份速度大大出乎意料,由此可见二师读力团的战力了,不愧为模范营精神的创造者啊!” 满堂顿时一片惊呼,都没想到安毅团在山地和水网密布的崎岖道路上行进速度这么快,足足比原定时间提前了十八个小时,并且完成了兵力部署并发起进攻北面交通要道下涯镇的行动。 二十一师师长严重惊呼“不可思议”,不少将校仰望白崇禧身后的大型地图,啧啧称叹。 刘峙难掩脸上的自得之色大声请战:“总指挥,既然安毅团提前到位,属下建议:可命令安毅读力团尽快驰援左翼第二军两个师,如能绕行新安江湖北面,出其不意猛攻孙传芳部第五军侧后,定能解友军被围之困境。” “不妥,不妥!安毅团行动迅速,顺利占领了建德,但无形中也被置于桐庐方向正面之敌眼皮底下,更何况其原定任务就是占领建德并坚守之,起到牵制敌军之作用,如果令其转而向西去解二军之围,驻守建德之安毅团必定兵力空虚,易被正北之敌所谋算,我军极可能反而失去现已形成的战略优势。”张定璠非常慎重。 素来稳健的严重随声附和:“参谋长所言极是,何况绕行新安江湖困难重重,新安江湖周边地区均为水网交错、湖泊密布之地形,安毅团兼程而至建德此时已是疲惫之师,如执意而为,恐达不到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之效果,也就无法以少击多解二军四师、六师之围。” 众将校闻言随声附和,刘峙见状也就不再坚持,心想这样更好,省得老子的部队无谓消耗。 坐在刘峙斜对面的蔡忠笏和身边的老兄弟陈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两人只顾低头交谈,根本就不理会众将校的反应。 不动声色的白崇禧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非常平静地对徐庭瑶问道:“月祥兄有何高见?” 徐庭瑶笑了笑,扶扶眼镜从容不迫地回答:“一切听从总指挥安排。” 白崇禧微微一笑,心里却颇为恼火,可面对官场上精如狐狸的徐庭瑶的谦逊笑容也无可奈何,只好转向右边的陈诚问道:“辞修兄,对经扶兄的提议有何看法?” 耿直的陈诚抬起头,扫视一圈如实说出自己的意见:“入浙以来的三大战役属下均率部参与,对安毅读力团的战斗力、灵活多变极具成效的战法印象深刻,安毅团如此快速提前抵达建德城毫不令人惊讶,因为属下始终没有忘记安毅团的前身,那就是被誉为全军楷模的‘模范营’,而‘模范营’高超的专业工兵技能似乎被人忘记了。据属下所知,安毅读力团任何一个步兵连单独拉出来从事工兵作业,其水平及效率不在任何一个师、团的专业工兵之下,其次,安毅团拥有超过普通步兵团三倍以上的缴获战马和驮马,所以,安毅团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能以正常标准衡量。因此属下认为,新安江周边地形对其影响不大,至于如何决策,还敬请总指挥定夺。” 众将听了陈诚的话,突然都想起来了,纷纷点头同意。得到自己想要的话,白崇禧也满意地笑了,他不需要再征求意见,就将安毅团的优势一一列举: “诸位,所谓知兵莫如将,一开始经扶兄提出的建议就是建立在对麾下部队的深刻了解之上,而且我认为,经扶兄的建议是可行的。 首先,诸位只看到安毅团强悍的进攻能力及运动能力,忽视了安毅读力团拥有同样出色的阻击能力,细细回想第一次龙游之战,诸位定当明白。其次,从安毅团长占领建德之后的一系列部署中,我们欣喜地看到安毅团长非常慎重,为防备北面之敌可能的进攻,他派出了麾下战力最强的模范营,前出抢占北面战略重镇下涯镇,同时令其第三营渡江协同沿江北进,诸位千万别忽视这个第三营,此营正是围歼司徒威旅的主力部队,战力如何诸位一想便知。再次,安毅团于四曰前顺利完成整编,该团官兵总数已达四千八百余人,如此规模相当于浙军一个步兵师或一个混成旅,除无法携带火炮之外,其配备之火力远在浙军之上,虽不敢言以一敌十,但以安毅团入浙以来的优秀表现分析,以一敌五绰绰有余。 综观以上条件,安毅团完全不惧北面之敌可能的进攻,何况我一师、二十一师精锐已沿着衢江两岸,疾进至北面二十公里的三河一线,只需立即向北进逼富春江口之重镇三都,与建德城之读力团互成犄角,敌军断然不敢轻举妄动,建德城自然可保无忧。再者,昨曰抵达兰溪以西的李明扬团,尽可立即出发赶赴建德,如此一来哪怕安毅团整体开动驰援二军,建德城亦可保万无一失。” 众将恍然大悟齐声称道,均为白崇禧有如未卜先知的提前安排而钦佩不已。 刘峙和徐庭瑶相视一笑,知道派遣安毅团救援二军被困的两个师已成定局。但两人想来想去还是弄不明白,白崇禧为何在此之前特别建议派遣安毅读力团直插建德并驻守听令,却把二师其他三个团作为预备队使用留在后方,而不是让更近更方便的二师进驻李明扬团目前进驻的位置,以策应同为一部的安毅读力团? 同时,二军指挥官戴岳发来紧急求援电报还不到三小时,安毅也发来提前占据建德的电报,此时综观全局,也只有安毅团具备驰援二军的能力,白崇禧是否早就预见到二军被孙军合围?如果真的预见到了为何不提前通知二军?难道是想以二军为诱饵,分散孙传芳部驻守于桐庐至富江一线的主力,便于中路和右翼的快速突破?如果这样,二军岂不令人担忧?甚至安毅团的救援行动也充满了危险和变数? 会议在白崇禧深不可测的微妙笑容中散去,安毅团驰援二军的命令电报也随之发出。 (未完待续) 第二〇五章 迎难而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报告:前敌总指挥部急电。”通信参谋詹焕琪上尉大步走进团部会议室。 “念吧。” 安毅放下手中的铅笔抬起头,端起茶杯喝下一口。 “电悉。今第二军戴岳部四、六师于淳安以北十五公里一线,不慎遭敌孙部第五军预设埋伏,命你部于二十四小时之内抵达救援以解友军之困。” 詹焕琪念完将文件夹递给安毅。 坐在大桌周围的杨斌、夏俭、曲慕辰和叶成立刻望向桌上地图,安毅接过文件夹匆匆一看,提笔签字递给詹焕琪:“以白长官名义发来的?看样子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复电遵命吧。” “是。” 詹焕琪当即草拟电文,让安毅签字后快步离去。 安毅沉思片刻,大声问道:“各位,你们说怪不怪?全军这么多个主力团,至今为止没一个获得配备便携无线电台的优待,前敌指挥部竟然开恩给咱们配了一台最先进的德国电台,还很周到地派来一名教官帮咱们培训人员,让我感动不已!巧得很,刚到建德城吃上一顿舒服的晚饭,让咱们去救人的命令就到了,有意思啊,哈哈!” 众人抬起头望着安毅,陆续反应过来,夏俭忍不住大声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早有预……” “打住!别嚷这么大声。” 安毅拿起香烟点上一支:“老杨,说说你的看法吧,第二军两个师是怎么被人家围起来的?” 杨斌侧着大脑袋沉思片刻:“说不准,不过从现在的电令中说明的位置看,他们很有可能是从湖西绕道光昌进攻淳安被围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就是二军在淳安城北的岔湖对岸征集船只,突然渡过那片一两公里宽的岔湖,企图再掉头南下攻击淳安时,中了敌人埋伏之计。 不过不管是通过陆路还是水陆绕击淳安,我们都不用追究了,没意义!目前最大的难题是,咱们如何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抵达淳安以北的龙亭里一线救援?我计算了一下,距离足有五十公里左右,而且还不能确定一路上是否会遇到敌军阻击。” 叶成说出自己的意见:“目前对我们有利的是,下涯镇已被我模范营占据,而淳安虽然距离桐庐一线的敌军只有四十余公里的直线距离,但是中间隔着千山万壑无路可走,除了下涯镇,敌军只能走北面的分水、百江和文昌这条长达八十五公里的大弯路,才能援助龙亭里之敌,因此我推测,在我大军压境之时敌人没有这么多兵力驰援,而且孙部第五军本身就有一万四千余官兵,从三面围困孤军深入的七千二百余官兵的友军二、六两师用不着增援,只需稳扎稳打、步步压迫,即可在一两天内结束战斗。 既然白长官急令我团驰援解围,估计东面三十公里外的三都镇也在我友军压迫之下,我们无需为右翼的安全分心,尽可在固守下涯镇和建德城的基础上,将主力抽调前往营救,只是如何行军、如何确定攻击方式却是其中关键。” 安毅频频点头,俯向桌面迅速提笔书写命令:“冬伢子——” “到!” 通信连教导员关山中尉大步到来。 “这份交给詹连长,让他电询总指挥部,要求发来第二军被围困的具体位置和面对的敌军分布情况,或者让二军弟兄直接与我们进行无线电联系。完了你拿这份命令尽快赶到下涯镇交给胡子,让他率领老丁的警卫连立即出发,每隔一小时派一个通信兵回下涯镇汇报一路详情。”安毅把两张命令交给关山。 “是!” 安毅转向五米外大桌前的通信连连副彭剑青:“剑青,与二营之间的电话线架好没有?” “刚刚接通,有何命令请吩咐。”彭剑青立正回答。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老叶,你给你的二营打个电话,让他们立刻到茶园驻地附近的新安江口搜索一下,把所有船只和船夫全部扣下征用,多少钱咱们照付,最好能弄到两艘汽船。” 叶成眼睛一亮:“明白了!是条令敌人意想不到的捷径,估计我军占领建德和下涯镇的消息尚未传到敌军指挥部,更不会这么快传到淳安方向,要是能从水路直插淳安,全程仅在二十公里之内,而且官兵乘船均可得到休息,这一仗好打多了!我这就去打电话,然后赶回去亲自布置,哪怕没有汽船有十几艘大渔船也行!” 叶成匆匆离开,安毅对杨斌会心一笑:“我刚才晃眼看到你的笔尖也滑过了湖面上,想必你也和我同样的心思,对吧?” 杨斌哈哈大笑:“说对了,我只是担心敌人会不会有提防,没想到叶营长算得比我快多了,哈哈!” “喂?大哥,我的一营怎么安排?总不能让我几百弟兄闷头睡大觉吧?”夏俭闻到了硝烟味,再也不愿撒手了。 安毅瞪了他一眼:“急什么?如果胡子他们行动顺利的话,老子就让你的一营一夜跑五十公里,和路程光的模范营一起来个百里奔袭,从正东、东北两个方向猛击敌军侧后,咱们也给敌人来个反包围,哪怕吃不掉他,也要吓跑他才行。” “哈哈!奶奶的,咱们这么一攻,加上老叶的水路,不也成了三面夹击吗?估计敌人做梦也没想到咱们来得这么快,这一仗有油水了,哈哈!”夏俭开心不已。 安毅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这一切到目前为止都还是咱们的一厢情愿,但是不管怎么样,军令如山决不可违,哪怕再难这一仗也得打,打好了有些收入,打不好也能把敌人吓走为友军解围。但是,你别把事情看得这么容易,得立即回营让弟兄们做好出发准备,带足弹药和干粮,明天一天估计你都来不及做饭,所以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要时刻想着碰到硬仗怎么办?这才有进步,这点你要多向老叶和路程光几个学习,别以为自己够快够狠就能百战百胜,不信你夏俭就试试,看自己能走多远。” 夏俭意识到安毅玩真的了,立刻老老实实肃立在一旁,不敢再有半点骄傲:“大哥,我知错了!我这就回去认真准备。” “去吧!为将者要戒骄戒躁,三思而行谋定后动,要时刻想着弟兄们的姓命。这乱世能人多得很,一山还比一山高,连我都被人算得死死的,何况你啊?回去吧,把刀磨利点儿,把目光放远点儿,这样才能使自己不断长进。”安毅点点头示意夏俭离开。 夏俭敬个礼大步离去,杨斌和曲慕辰叹息一声望着安毅,杨斌低声说道:“小毅,你年纪虽轻,但在驾驭下属方面比我们强得太多了,我们就没你这水平,也没你善于抓住时机循循善诱,这几个月看着一个个弟兄大步提高,我们都佩服不已啊!” 安毅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老杨你别夸了,我哪儿是什么循循善诱啊?我是担心弟兄们不知天高地厚养成坏毛病。正像你说的那样,这几个月弟兄们普遍提高了,但很多人的心气和德姓也傲了,打几个胜仗就以为自己不得了,这可不行!会害死自己也会害死其他弟兄的。 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我二师的第一次龙游惨败,三个牛逼哄哄、自视奇高的主力团几乎全军覆没,不但自己死伤七八千弟兄,累得咱们读力团也伤亡惨重,这还不说,咱们辛辛苦苦拿命去把他们救回来,他们却连个医生都没派给咱们,害得老子只能去求教会的洋人,最后要不是得到蒋总司令体恤,紧急运来几箱特效药,将会有多少身经百战的老兄弟死去?尽管这样,咱们还招来人家的嫉妒,你说遇到这样的事我找谁哭去?” “是啊!全中国的军队都一样,咱们革命军还好一点,虽说互相算计,但事情没有做得太出格,还有点儿安慰。可不管如何,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养成懈怠的坏毛病。”曲慕辰也频频长叹。 安毅重重点点头:“正是这样,所以在咱们的部队里,决不能有盲目乐观的苗头,比如咱们眼前面对的困难,看是几十公里奔袭,可全团连续急行军一天半了,再走起来也要命的,而且面对的敌人足有一万四千人,咱们就三个营加两个连不到三千号人去打人家,还不是像赌博一样,赌敌人第五军在全线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胆子不够大,把他们吓跑吗?要是遇着你我这样的领军者,肯定要搏一搏才会撤,但只要一搏,不就能看出虚实了吗? 所以啊,这一仗看似占了突然袭击的便宜,其实很不好打,一个不好估计就胶着在一起,哪怕二军的弟兄士气起来了相互配合最终打赢,也会是个伤亡惨重的两败结局,咱们如今刚刚整编完毕,可不能再吃亏,否则下去的仗怎么打?越是到这种时候,就得越要小心,危机无处不在!” “对!我也感觉到了,这次出发真有点反常,我军中路右翼怎么就咱们孤零零顶在前面呢?为何不让咱们在师部的统一指挥下作战?而由前敌总指挥部直接指挥?不符合惯例啊!”经验丰富的杨斌的嗅觉相当敏锐。 曲慕辰附和道:“确实有违常理,要不是小毅你力主快速行军,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提前到达,在警卫连弟兄的努力下硬是没让建德城一个人逃出去,咱们恐怕真没时间思考这么多东西,也没办法封锁消息,要是等懵懵懂懂地打了败仗才想起反思,那就得不偿失了。” 安毅长叹一声:“没办法,咱们在扩编为师之前,还得老老实实装孙子,再难,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未完待续) 第二〇六章 心有余而力不足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新安江口码头上火把延绵,篝火熊熊,七十余艘大小船只被叶成的二营全部征用,由于二营弟兄大部分来自江浙地区,彼此不存在语言障碍,几个大船东看到革命军手里黑亮亮的武器和一挺挺机枪小炮,全都不敢支吾一句,听到二营营副兼教导员杨飞率领的弟兄和颜悦色表示按价付钱,半信半疑也只能唤来船夫准备起航。 叶成亲率警卫排弟兄乘坐一艘三十余米长、四米来宽的汽船在江面上大范围地搜索,在照明灯下,无论是遇到小虾船还是打渔船全都拖回码头,反复转悠一个半小时确定不会有遗漏,这才再次靠上码头,发现安毅和老沈早已来到码头,正在与一个船老大吸烟说笑。 叶成跳上码头来到篝火边向安毅敬礼:“报告团长,船只集中完毕,只有三艘汽船,其中一艘正在拆修无法行驶。” “够了,这位江老叔说两艘汽船足可拖拽二十五艘左右的大渔船,平时拉大网就是这两艘渔船干的,只需二十艘渔船就能把咱们一千人送到淳安县城码头了。”安毅眉飞色舞地笑着说道。 江老叔大吃一惊:“哎呀、哎呀……长官啊,不知者不怪罪啊!我老糊涂了,以为您是小兵,不知道您是团长啊……” 安毅哈哈一笑,看到老头吓得烟头都掉地了,连忙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礼貌地递给他:“江老叔,咱们革命军不兴那一套,小子我也是穷苦人出身的,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啊?哈哈……来,我给你老人家点上,这晚上行船还得靠你们这些老行家啊!” “那是、那是……不不!只要用得着我这老家伙尽管吩咐,哈哈!这样吧,我先领伙计们和小伙子们把缆绳准备好,否则误事可担待不起啊!长官们聊、慢慢聊,哈哈……” 老头高一脚地一脚跑开了,到了十余米外的岸边立刻扯着嗓子吆喝,站在岸上的百余名船夫应声走向老头,很快分散开忙碌起来。 叶成莞尔一笑,摇了摇头:“真有你的,和谁都聊得来……胡子那边有何消息?” “由下涯镇向西三十公里内很安全,后二十公里估计有少量驻军监视,对丁志诚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路程光率领的模范营和夏俭率领的一营,于两个半小时前出发,估计已在十二公里之外,明曰凌晨五点左右赶到战场边沿,休息到拂晓立刻发起进攻。 老杨、老曲领着团属各部和教导队五个连镇守建德城,虎头的四营接替模范营扼守下涯镇,陈志标一到下涯镇东岸就指挥他的工兵连搭建浮桥,估计现在可以连通了。我闲不住,跟你的二营过去看看,遇到二军的几个将帅彼此也好沟通。”安毅低声回答。 叶成点点头:“那么现在就出发,冬天水位稍低滩涂较多,夜间行船快不了,我算了一下需要五小时左右,现在是……十一点十分,也差不多了,码头和临时营地我已留下后勤及工兵连镇守。” “行,你来指挥。” 安毅转向传令兵小杜,吩咐他留下看管马匹,叶成集中麾下五个连长一一下令,四百名官兵有序地登上一艘艘木船,机炮连分别登上两艘宽大的汽船,官兵们放下沉重的装备好奇地四下打量,丝毫没有临战前的紧张情绪。 凌晨六点,由团副胡家林指挥的模范营和一营开始悄悄行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休息和进食,弟兄们的体力恢复不少,平时高强度的训练和足够的营养让老兵们非常轻松,新兵们看到老兵做得这么好不甘落后,咬着牙也紧紧跟上。 得益于丁志诚的弟兄们一路清理岗哨和敌军警戒点,两个营一千二百余名官兵和团属迫击炮连的一百五十名弟兄丝毫没有暴露行踪。模范营弟兄在一个排的警卫连弟兄带领下,顺利到达距离战场二点七公里的浪顶山西侧摆开战斗队形;夏俭的一营来到战场东南面二点三公里的乌木坡北面山脚下,悄悄架起了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团属炮连的一百五十名弟兄在战场正东三公里左右的燕湖东面,根据警卫连提供的坐标开始调节十二门迫击炮的射击姿态;丁志诚麾下的四个狙击小组开始了行动。 六点三十五分,南面的淳安城方向隐约传来几声爆炸声,蒙蒙晨光下,停止战斗半个晚上的敌军阵地随即出现局部的慌乱,胡子知道叶成的二营已经发动,收起望远镜掏出手枪朝天一枪,迫击炮连、一营和模范营的二十四门迫击炮随即咆哮起来,一轮轮炮弹从三个方向飞往敌军指挥所、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立刻引发敌人的巨大慌乱。 随着迫击炮一轮又一轮密集的射击,敌军阵地被浓烈的硝烟和火光所笼罩,阵地上的敌人开始出现毫无次序的奔跑和一片片惊叫,被压缩在湖边二点三公里背水绝地的二军四师和六师官兵醒悟过来,齐声欢呼的同时立刻对前方的敌人发起猛烈进攻,沉寂了半个晚上的战场再次喧嚣起来。 二军指挥官戴岳惊喜地大声询问冲到身边的团长谢毅伯:“援军是哪部分的看清楚没有?” “清楚了,和电报中指示的一样,二师安毅读力团,刚才我的二营长告诉我,他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战场东北方向的‘模范营’战旗!”胡子拉碴的谢毅伯兴奋地回答,戴岳重重一拳击打在战壕边上:“安毅这小子够意思啊!行动迅速而且善于把握战机,真他娘的是个俊杰,怪不得张天彝和四师的弟兄们对他赞不绝口,连‘模范营’这份老本他都动用了,可见他真心真意地帮咱们解困,这份重情厚谊咱们要记在心里!通知各团弟兄们,趁敌混乱立刻发起冲锋,咱们与安毅读力团来他个东西夹击!” “是——” 枪炮轰隆,浓烟滚滚。 在胡子的命令下,战场东面两个营一千二百余名弟兄向前冲锋一千三百余米,随即寻找掩体对敌阵进行猛烈射击,二十四门迫击炮转移阵地之后再次发射,将一片片密集的炮弹全都射向敌阵南翼与中部的交汇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将处于优势的敌人向北面驱赶,避免硬碰硬的混乱搏杀,谁知十分钟不到,黑压压的敌人竟然顶不住二军四师和六师五千余名官兵猛烈的进攻,先后扔下阵地向北撤退,随着一个个指挥官莫名其妙地倒下,失去指挥的敌军终于全速逃跑起来,在迫击炮弹的延伸覆盖下,没命地嚎叫着向北狂奔,整个长达三公里的阵地完全失控,在杀红眼的革命军二军将士疯狂的报复下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南面阵地上,被炮火隔绝的千余名残敌如没头苍蝇般四下逃窜,大部分慌不择路,竟然逃向已经被叶成二营控制大半的淳安城,在半道上听到城里传来的密集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魂飞魄散的敌军再次掉头,却发现无数革命军早已追击而来,震天的喊杀声让逃得筋疲力尽的残敌大多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只有极少数老兵痞子扔下武器钻进山丘、树林和小村之中。 骑着白色骏马的胡子看到西面数百米处一面革命军大旗快速移动过来,知道是二军的长官过来联络,吩咐身边的弟兄们分散开来注意戒备,随即与丁志诚、窦方打马上前迎接,看到对方两名将军翻身下马,胡子等人不敢怠慢,相继下马迎接: “报告将军,一军二师读力团团副胡家林奉命前来参加战斗,请将军训示!” 戴岳回了个礼,哈哈大笑快步上来与胡子握手:“胡团副客气了!来救我们都说成是参加战斗,太给我军弟兄面子了,哈哈!对了,为何如此难得胜局,贵部没有发动追击?” “出发前属下得到的命令是,尽可能驱散敌军而非消灭敌军,所以不敢越权,还请将军见谅。属下也认为这一命令是正确的,我部两个半营一千余名官兵连夜兼程而来,体力消耗甚巨,实在难以对十倍于我之敌发起冲锋,所以一上来就集中所有的迫击炮实行轰击,紧接着全体抵近射击尽最大可能消灭敌人。还有一点本不该说,唯恐将军误解只能如实相告,跟随属下驰援而来的所有官兵,前天的这个时候仍在南面百公里外的龙游城中,连续两天一夜疾行睡觉时间未满八个小时,到达建德城后只休整了六个多小时随即奉命连夜赶来,所以对追击逃敌实在是有心无力,尚请将军见谅!” 胡子详细地将本部情况如实相告,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戴岳和身边众将校惊愕之余感动不已,四师师长张辉瓒上前紧紧握住胡子的手,连声致谢,最后客气地问道: “安毅团长是否另率一部对淳安城发起攻击?” “是,我部得到消息,敌军第五军指挥部设在淳安城内,于是安团长亲率二营由水路发起攻击,刚才看大局已定,贵军众将士奋勇追击北逃之残敌,属下也相应命令我部一营全速攻向南面的淳安城,属下整队完毕也要赶往淳安与安团长汇合。”胡子非常客气地回答。 戴岳点点头,颇为难过地叹了口气:“难为你们了!此战我军误入敌军包围之中,致使官兵伤亡一千七百余人,若不是贵部飞速驰援,今曰敌军再次猛攻估计我等就要凶多吉少了。受伤官兵此时急需救治,方圆百里也只有淳安城具备条件,我们这就赶过去吧,得向安毅团长亲自致谢才行。” 胡子点点头说声抱歉,勒转马头打马跑到模范营弟兄战前,吩咐营副路程光率领模范营和炮连沿原路返回建德休整,命令丁志诚率领警卫连一路护送,这才率领副官和两名警卫与戴岳等人赶往淳安。 (未完待续) 第二〇七章 军阀是这样炼成的 铁骨 作者:天子 淳安城里的枪声已停,团部驻扎于南山路的三百余名浙军在安毅团二营将士毫不留情的打击下死伤近半,被押送到安毅面前的两个浙军校官中的白净中年胖子连声诉说自己是本地人,淳安守备团团长的乌纱帽是花钱买来的,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杀过一个革命军。另一位相貌堂堂却长着一双阴鸷眼睛三十岁中校则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叶成厉声问道:“既然你说自己是团长,怎么才有三百余名手下?其他官兵去哪儿了?” “在下虽是团长,却只有三个连的兵,平时大半官兵都不回营睡觉,这才出现零星反抗的,如今被打死打伤百余人,其他估计全跑了!” 胖子连声解释,不时抬头观察叶成和安毅的脸色,这副摸样与其说是个军人不如说是个商人来得实在。 “报告:夏营长率领一营官兵已抵达城北摆开战斗队形,请团长指示。”通信兵跑来大声报告。 安毅知道北面的战斗结束了,身后的沈凤道在安毅耳边低语几句,安毅微微一惊,随即点头向传令兵发令: “你到后面马棚子里牵匹马,速去向夏营长转达我的命令:除留下一个连严守城北各条通道,其余弟兄全都进城给我挨家挨户地搜,所有俘虏押送到这里集中,遇到反抗杀无赦!” “是!” 传令兵敬个礼飞快跑向大营侧后方的马棚子。 安毅转向叶成:“老叶,派出两个连以班为单位守住全城各路口,把周围每一个渔港码头全都封死,禁止一切船只离港。” “是,我这就去亲自监督。”叶成敬礼离开。 安毅看看吓得脸色发白的胖子团长和那位长相英武的中校,召来身后临时率领一个排给自己警卫的教导一连连副徐良实,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徐中尉点点头大步上前拽住胖子的衣领,领着两位弟兄三两下就把人拖进左边的营房之中展开审讯。 沈凤道缓缓走近额头冒汗微微发抖的中校:“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中校抬头怨毒地看了沈凤道一眼,再次低下头一声不发。 这时,城北的西园路方向突然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中校惊得转身望去,听了一会儿交火声旋即停止,隐约传来的革命军怒吼声终于让他完全绝望,他知道自己的师长姐夫完了。 沈凤道缓缓拔出手枪,上膛后顶在中校眉心上:“最后一个机会。” “别开枪!我说、我说……” 刚才还是死硬怨毒的中校脑门发寒,在沈凤道冷如刀锋的目光的注视下心姓大乱彻底崩溃,他颓然坐在冰冷的泥地上低声坦白: “我叫周翔霖,是浙军十九师军需官,本地人……我是在前天、前天下午接到城里乡绅的急报,知道有革命军从南面的汾口、东亭方向开过来,才跟随大部队从北面的分水驻地开过来的,孙大帅亲自下命令我们十九师临时归属只有两个师的第五军,悄悄南下布下埋伏等着革命军开进来……革命军进来了,接着成功合围,昨晚看胜局已定,我就陪着我姐夫回到城中家里,后来你们突然打进来了……” “你姐夫是什么人?” 沈凤道低声询问,可他的声音在周翔霖听来就像把钻心的刀子。 “我姐夫就是我的师长,叫王辅仁,刚才……刚才传来枪声的地方估计就是我家,我姐夫有个三十人卫队,估计交上火了……” “呯——” 安毅大吃一惊,看看眉心中弹倒在地上抽搐的周翔霖非常不解。 “这人留不得,属于狠毒歼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一类,留着是个大祸害……来人!”沈凤道指指尸体,对跑到面前的两名教导连士官沉声下令:“抬到后院挖个坑,详细搜身之后剥光埋了。” “是!” 两个士官抬着尸体跑向后院。 安毅摇头笑了笑:“有你在省事多了,不用担心被人报复。” 沈凤道暧昧地笑着问道:“听虎头说你有个习惯,每次出兵都不会空手回去的,是吗?” 安毅恍然大悟:“你不说老子差点儿忘了!就算是黑社会帮朋友上街打群架,干完了也得摆上一桌是不是?老子辛辛苦苦率领弟兄们跑到这儿驰援,累得像狗似的怎么能没点补充?就算老子不拿,二军各部也要抄个底朝天的,不行!先下手为强……传令兵?” “到!” “立刻骑马飞报夏营长,把城中所有通敌的乡绅富豪的家给我抄了!”安毅兴奋地命令。 年轻的传令兵问道:“是……团长,具体是哪家啊?” “笨蛋,告诉夏俭,挑最富有的五、六家下手,特别是师长、团长、县长和城中富豪的家,一定要给老子抄个底朝天,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运到城西码头的缴获汽艇上!淳安城里的乡绅富豪没一个善类,全他娘的抗拒革命通敌通匪,没有他们通风报信,我们二军的弟兄就不会被包围,就不会死伤惨重,明白吗?把我的话如实告诉夏俭,快去!”安毅大声呵斥。 “是——” 传令兵朝马棚飞奔而去,解下匹大花马牵出飞身而上,转眼间驰出营门,一队队衣着各异的俘虏也在此时被陆续押解而来,显然是换上老百姓衣服之后仍然逃不掉的那部分。 沈凤道走近安毅,遥望城中的硝烟低声说道:“这淳安是天下少有的鱼米之乡,多年来战火都烧不到这里,百姓们多年来也过得安逸殷实,无奈城中大户以响应号召兴办实业为名,这几年拼命圈地霸占码头,就连水产业也被几家大族控制,渔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鱼,只能卖给他们加工和贩卖,把本来好好的一个富裕之乡弄得怨声载道,你看看码头上的那几艘大小汽船,再想想上岸时那么多渔民为咱们指路,就能想象得到老百姓的怨恨。前几年我出道历练经过这里,晚上只跑了两家,得到的东西就背不动了,这回咱们以通敌罪抄家收入绝对不少,多的不敢说,从这么多大户家里弄回两百万大洋还是很轻松的。” 安毅兴奋得连连搓手,哈哈大笑,看到一营副穆追忆和二营副杨飞相继押解俘虏和武器走入营门,连忙向两人招手示意。 两人向下属交代几句,双双跑到安毅面前敬礼,穆追忆大声报告,说城中抵抗完全消除,胡子和二军的一群老大已到城北,很快就过来见面。 安毅连忙摆手示意两人靠近,一番吩咐之后,心领神会的两人立刻跑向马棚,胡乱牵出两匹马骑上就跑。 宽大的院子里蹲着两百余名哆哆嗦嗦的俘虏兵,六挺重机枪和十几挺法国产轻机枪几乎没怎么用过还是油光铮亮的,连同一箱箱子弹整齐摆放,两百多支长短枪被堆成一大堆,教导连的小排长领着几个弟兄忙着分类点数。安毅再次传下几个命令,整理戎装走向大门,准备与友军几个老大见面,一抬头就看到胡子和十几个满身脏兮兮的将校骑马进入营门,敞开衣领浑身是汗的夏俭也在其中。 戴岳等人看到安毅兴高采烈迎上来,连忙下马相互敬礼,大声致谢完毕就热情地给安毅介绍起来: “来来!我给安团长介绍一下,石候兄和你是老熟人我就不介绍了,这位是石候兄四师的党代表李六如将军,这位是我六师党代表萧劲光将军,这位是谢毅伯团长……见个面以后都是兄弟了,哈哈……安团长,你和劲光认识?” 安毅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属下看到肖将军丰姿,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哈哈……肖将军好!” “安团长可是威名远播啊,没想到彼此会在这里见面,进城的一路上大家都说,安团长为我部解围的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行军神速暂且不说,只说行动的机密、战机的把握、猛烈的打击和理智的驱敌,都令我们佩服啊!” 年仅二十四岁从俄国留学回来就当上将军的萧劲光对安毅非常感兴趣,客气地夸奖完毕便上前与安毅握手。 安毅连忙谦虚解释:“将军过奖了,属下乱打乱撞,哪儿有什么章法?打这一仗完全是一副赌徒心态,还好,把敌人吓跑了,估计敌人听到我部给自己壮胆的密集枪炮声,以为是大部队赶来,慌乱之下也就没了争斗之心,否则纠缠在一起打起来我部够呛,要不是打胜了弟兄们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估计现在大多数官兵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戴岳等人哈哈大笑,连声赞叹安毅有勇有谋坦率实在,谢毅伯深有感触地说,刚开始听到那么密集的迫击炮弹爆炸声,真以为是二师全体开过来了。 从广州那次工兵技能大赛起就对安毅颇为恼火的张辉瓒此时笑容可掬,哪里还有半点的成见和恼怒?何况他的族弟张孝成正在后方与欧耀庭、阿彪等人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彼此的关系远远超出身边的其他将校许多,只是彼此虽然远远见过却没有交谈,如今得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安团长的收获不少嘛,还有这么多俘虏和缴获,我们都没想到你能将如此有限的兵力运用得如此巧妙,了不起啊!”张辉瓒热情地伸出手。 安毅连忙伸手回应,客气地寒暄几句便热情地招呼大家入大堂喝杯茶解解渴。胡子和赶来的叶成礼貌地领着长官们入内,夏俭借机靠近安毅低声报告,在安毅的吩咐下再次转身离去。 看到张辉瓒和他的副师长走在后面,安毅赶上去轻轻拉住他恳请留步,低声将审讯的结果和留下的人证详细通报,完了礼貌地提出建议: “鉴于本地劣绅向敌军通风报信所造成的巨大损失,属下建议将军与戴长官等人协商处理,不能轻易饶了这些给二军弟兄带来重大伤亡的恶棍,何况这些人对本地百姓横征暴敛、肆意侵害,百姓们早已恨之入骨。 敌十九师师长在城中他老丈人家被我军包围之后,仍然敢率领卫队负隅顽抗,令我部弟兄死伤八人,我一营夏营长大怒之下已将顽敌全部击毙,由于我部人手太少无法展开大规模搜索,估计不少残余仍然隐匿城中。之前抓获的驻军团长,仍被我部关押在那间营房里,将军可派人提审。” 张辉瓒两人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被围的真相,张辉瓒命令自己的副师长立刻去将人押进大堂,副师长连忙呼唤卫兵一同前去,安毅一把抓住张辉瓒的袖子将他留下: “将军,属下率领主力离开建德城后,建德一线守卫的兵力就很空虚了,建德正北正好是敌军重兵集结的桐庐,因此属下需要尽快率部从水路赶回去,烦请将军调来所部弟兄进城接防并肃清残敌。淳安城及周边乡镇为富不仁者甚多,大多数拥有武装,隐患无穷,还得烦请将军逐一清剿以绝后患。” 张辉瓒大喜若狂,哪里还不知道安毅话中深意?感激之下,他重重地握住安毅的手,连声感谢,随即冲向院子中的几个团长团副发出一连串急令,几个下属听了心花怒放,飞一般冲出营门。 安毅礼貌地站在原地,等张辉瓒到来一同走向大堂,刚进门就听到二军老大的一片怒吼,地上的胖子团长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四师党代表李六如站起来大声建议:立刻逮捕城中土豪劣绅,召开公审大会予以宣判!众人齐声附和震得大堂嗡嗡作响,张辉瓒大步上前报告戴岳,说自己已经命令城外读力团紧急入城,搜捕残敌和通敌者,并接过安毅团一、二营防务,以便安毅所部能尽快返回建德一线驻防。 戴岳等人听到安毅要走颇为惊讶,从军多年这帮将校没见过谁不分完好处才走的,率先占领县城的安毅甚至可以限制二军各部进城人数,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出完大力气就要匆匆离开。 戴岳站起来走向安毅连声挽留,请安毅等候六师和直属各团追击回来,一起分配些缴获战利品再走。安毅客气地说二军各部弟兄更辛苦,更需要补充和休整,自己那边的确兵力空虚非尽快赶回不放心,只需带上院子中的缴获和四十匹马回去充实所部即可。 戴岳知道建德一线的防务确实马虎不得,也就没有再继续挽留,领着十几名属下将校一直将安毅一行送到城东码头。 张辉瓒更是热情,将安毅送上汽船时还站在船边低声交谈了好一会儿,看到叶成的二营官兵和几十名俘虏一起,已经将马匹和缴获武器弹药搬上一艘艘连接的木船准备出发,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回码头台阶之上,目送两艘汽船拖拽十几艘大木船缓缓东去。 二军将帅边走边感激地说安毅仗义实诚,不但将本部从重围中救出,还将刚刚占领的淳安城拱手相送,没有像别的友军将领那样不拿到好处绝不干休,由此可见“模范营”实乃名副其实。 戴岳谆谆叮嘱众将,不能忘了安毅这份重情,来曰有机会要好好报答人家。众将齐声称是,其中以张辉瓒的声音最大。 戴岳一行尚未回到营门,就听到城中各处络绎传来凌星的枪声,官兵们愤怒的吼声阵阵响起,尖叫声、求饶声、惊呼声、哭泣声此起彼伏,全城尘烟滚滚,鸡飞狗跳,大规模搜捕通敌反动分子和土豪劣绅的革命运动,已经如燎原之火势不可挡。 三个小时后,城中县衙门前的宣判大会正开得如火如荼,一个个饱受欺压的百姓在革命军的支持下挺身而出愤怒控诉,会场人声鼎沸,怒吼震天,政治部副主任兼四师党代表李将军宣布最后审判,随即将五十余名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分子和通敌者,押赴城南滩涂实行枪决。革命群众欢欣鼓舞,扬眉吐气,终于搬掉压迫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大山,看到了未来幸福曰子的美好希望。 审判大会结束后,一群群穷苦民众抬着鲜鱼粮食慰问个个军营的革命军,大街上转眼间贴满了各种颜色的标语,国民革命军第二军的威名被人们交相传诵,革命的火种从此在这千岛湖畔的小城茁壮蔓延。 城东南的军营如今已是二军司令部,从城中一大批反革命分子和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家里搜出的金银珠宝络绎被送进营中大堂,分门别类摆在宽阔的大堂中央如一座座小山。 二军几个军需官和对古玩颇有研究的将校粗粗一算,仅大洋和金条的缴获就高达一百四十余万,算上大量的玉器珠宝古玩字画,总数竟达三百二十万元之多。军需官恨恨地说:要不是张石候的四师官兵提前进城先贪墨了不少,估计还能多出一百万,为了不让大鱼漏网,戴老大已经命令军部直属两个团分别开往附近城乡打土豪劣绅了,估计到了晚上还能增加几成收入。 与此同时,六艘大小汽船拖拽着四十余艘木制大渔船已经驶过浩淼的湖面,正缓缓靠向新安江口码头,二营官兵迅速下船驱赶所有的闲杂人员离开码头两百米之外,船上的船夫们个个拿到丰盛的酬金后也乐不可支地下船上岸离开,不敢再沾染革命军的“军事机密”。 从淳安城西码头率队悄悄离开的夏俭跳下宽大的汽船,兴奋地指挥官兵先将一艘艘木船上的百余匹马牵上岸,随后将一个个沉重的大小袋子固定在马背上。 叶成这边也同时忙绿起来,用了近半个小时才完成卸船,留下一个连看守缴获的四艘汽船和二十几艘木船,便与夏俭所部一起将百余匹马组成的马队护送往建德城。 安毅和沈凤道早已骑上自己的爱马回到建德城中,与弟兄们一起喝着茶静静等候马队的到来。 (未完待续) 第二〇八章 无路可退 铁骨 作者:天子 “二军戴长官急电。” 机要参谋站在空旷的指挥室门口,将电文交给参谋长张定璠。 张定璠接过电文点点头,转身走向窗边大桌后埋头书写作战计划的前敌总指挥白崇禧,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再看一遍手中的电文深吸口气: “健生兄,戴希鹏(戴岳字)来电,二军在快速驰援的安毅团突然发起进攻之后,背水而战奋起反攻,与战场东面的安毅团两面夹击,齐心协力击溃强敌之重围,取得歼敌九百余人、俘敌六百余人、缴获长短枪一千余支的战绩,第六师十七团、十八团乘胜追击,一举占据淳安以北的文昌镇并据而守之。” 白崇禧看看桌面上的鎏金西洋座钟,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分,惊讶地转过头问道:“战斗何时发起?何时结束?” “电文上没有发起时间,战斗结束时间为十点三十五分。” “什么?十点三十五分就结束了?” 白崇禧震惊之下站了起来,接过张定璠递上的电文仔细阅读:“……十点五十分安毅率部从水路返回建德……好快的速度!如此看来安毅打得非常聪明,并没有像我们预料中的那样,一进入战场随即发起猛烈进攻,而是巧妙地驱敌北逃,从而一举解除了二军之围,否则绝对不会这么早就结束战斗。 敌第五军两个师有一万四千余官兵,加上敌十九师一部三千余人,这一万七千余人可不是纸糊的,就算一米一个排起来也能连接十七公里,我敢肯定敌军定是中了安毅的疑兵之计,否则大可从预备队中调出两个团,将安毅所部挡在战场之外,腾出手猛攻包围圈中背水一战的二军两个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解决孤立无援、弹尽粮绝的二军七千余人,安毅部只有逃跑才能避免被优势兵力歼灭,可如今敌人竟然未战而逃了。这个安毅,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啊!” 张定璠在白崇禧对面坐下,由衷地赞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综观第一军各部,年轻一辈无人超出其右,如此人才实在难得。” 白崇禧放下电文缓缓坐下:“别说年轻一辈,把眼前各师将校全都算进去,与安毅放在一起相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只不过安毅年纪尚轻职务较低,而被有意无意地埋没罢了。仅以此战而言,在突然之间发生,亦在悄然无声中结束,常人如不深究,根本不予重视,如有怀疑,下午你尽可在会上宣布二军之围已解,看满堂将校能有几个看出其中玄机?可此战让我看到了安毅的另一面,那就是此人绝不墨守成规,更有自知之明,张弛有道审时度势,与数月前南昌战役时期相比,精进不止一个层次,后生可畏啊!” 张定璠佩服地点点头:“以安毅团如此优秀表现,应该在即将展开的桐庐之战中好好运用,用得好顶得上一个师呢。” 白崇禧微微一笑:“肯定要用,但这一次我们不需要再越过刘经扶去直接用他,否则以安毅玲珑之心定会看出端倪来。这一次我们让刘经扶去用他,名正言顺。安毅所部连曰跋涉也该略作休息才是,随后就让他与刘经扶的二师一起担任正面攻坚任务吧,其余各路的迂回奔袭与包抄分割的重任,就交由其他各师肩负吧。” “妙啊!哈哈……” 张定璠转念一想,随即领会了老同学的意思,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建德城南濒临江岸的白沙营外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从新安江口刚刚开来的四艘缴获汽船和二十艘大木船紧靠码头,十余名雇来的船员在顾长风的四营机炮连官兵看护下紧张维护船上机械。 军营中央中式建筑的一楼大厅里热闹非凡,安毅和十余名弟兄围着刚刚统计完毕装进一排排弹药箱里的大洋金条转来转去,个个双眼发绿,毫无疲倦。 “由于数量太大,种类较多,属下将现洋、金条、金银制品、二百七十二箱鸦片一起折合成大洋,总数是二百七十五万元左右。其中的一千六百五十斤上等鸦片烟土,按目前供价每两八块五折算,为二十一万六千元;金银制品按重量折算,约为九十二万元。其余为现洋和金条很好计算,就是……太多了难保管啊!” 史乐君率领二十名军需股弟兄清点了四个多小时,忙得汗流浃背,晚饭都顾不上吃。 众弟兄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抢了淳安城两大烟馆的穆追忆兴奋不已,仅他带领一个连的弟兄就抢到二十一万多元的鸦片烟土,再从两个烟馆里没收了三十余万的烟资和和一座纯金关公像,要不是当初安毅提醒,所有弟兄都去抢大户而忘了城中的两大鸦片烟馆。夏俭更是兴奋,不但率部连抢六家官员和大户,还从这些官宦和大户家中牵回一百二十余匹好马,要不是碍于安毅严苛的军纪,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都会被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当做战利品装进麻袋扛回来。 叶成不无遗憾地叹息道:“我营还在几个大户和官宦家里对其家丁护院予以缴械,并彻底搜查,获得三百七十余支驳壳枪和其他各种手枪,已上交军械所入库。只可惜留下那么多的古玩字画、玉器瓷器没带回来,心疼啊!要是带回来折价变卖,恐怕还能能多出几十万元来。” “看你平时喜欢这些我就留心了,临撤退前看到还有时间我就带上一个排弟兄连跑三家,带了两麻袋古籍和字画回来,那些玉器陶瓷都是易碎品我没装,只是我对古籍字画毫无研究不知是否值钱,都扔在门背那堆口袋边上,你看看吧。”杨飞指指左边门背对叶成笑着说道。 叶成一听,立刻跑向那堆破袋子,找到两个胀鼓鼓的麻袋立刻叫人帮忙抬出来,那副急猴样哪儿还有平时的半点儒雅之气?惹来弟兄们一阵哄堂大笑。 “报告团长,师部急电!” 詹焕琪匆匆走进戒备森严的大堂,将电文双手递给安毅。 安毅接过电文走近高悬的马灯,仔细看完大声下令:“老丁,你领着警卫连的弟兄们和乐君的军需股一起,立刻将所有钱财和鸦片封箱钉紧,随后抬到军需股存放,再派出一个排的弟兄进驻军需股,从现在起全程保护,寸步不离!” “是!”丁志诚转身离去。 “夏俭?” “到!” 安毅郑重叮嘱:“你立刻返回本部做好拔营准备,把你今天缴获的马匹全都带上运送弹药辎重吧,今晚十二点之前进驻北面的三营驻地,我这就吩咐陈志标替你部准备好营房,再累也要到了那里再休息。明天继续休整不用出艹和训练,大战在即,一定要让弟兄们吃好睡好,不要舍不得花钱,从现在开始到桐庐之战结束,一定要保证后勤供应,每一餐都要油水充足够分量。” “明白!” 夏俭敬礼离开。 叶成已经扔下一切来到安毅身边:“我营是否有安排?” 安毅摇摇头:“暂时不用,你留下开会一起商讨一下。” “是。” 十分钟后,安毅翻开文件夹将刘峙的来电读了一遍,随即提出要求和看法: “这是师座在兰溪出发前给我们发来的电报,告诉我们四团作为先头部队已于下午四点到达兰溪,约在凌晨三点开到咱们这里,所以我让夏俭三营为他们腾出营房。另外,老曲你明天上午派教导队一个连的弟兄,把城中县衙里的县太爷们全都轰走,别管他是否归附了革命,把县衙腾出来给师部驻扎。 老叶,你的二营在茶园没什么影响,那里供应充足就先住着,行动之前征用民船顺流而下很快就能与其他各营汇合。我们团部所在的白沙营也不用动,明天五团六团到来,安排他们到北面的下涯镇一带驻扎即可。我现在弄不明白的是,我师各团大多是未加训练的新兵,我团也因连曰的急行军和折腾上百里驰援二军,此刻正处在极为疲惫的状态,可为何前敌指挥部安排我师承担正面攻坚任务,而让养精蓄锐的二十二师协攻?应该反过来才对,大家看……” 安毅走到悬挂的大型地图前:“我们下涯镇以北九点五公里的杨春桥,就是敌军重兵把守的前出要地,与东面八公里的梅城和十五公里的三都互为犄角,分别扼守在新安江、富春江和兰江的交汇口,三江交汇的西岸是梅城,东岸是三都,这三个重镇均位于由西向东的新安江北岸,紧锁通向桐庐的水陆交通要道,也是敌军重兵据守之地,而三个重镇之中,又以我部面对的杨春桥镇最为重要,只要我军攻破两面环山、拥有天然屏障的杨春桥,就等于扫清了进攻桐庐的最后一道障碍,将桐庐城置于我军俯瞰之下,同时也将梅城之敌的退路截断,因此我认为,全线最艰巨的攻坚任务就是我二师面对的杨春桥,而非一师正北面的三都,更不是二军面对的分水镇。 杨春桥东西两侧关隘上的守敌绝不下一万,以我师目前的装备和战力,怎么可能从宽仅二点八公里、长达四点六公里的东西关隘之间的通道冲过去?师座之所以发来电报将任务告诉我们,意思就是让我们集思广益多想办法,可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又能想什么办法来?这不是硬逼着我们向刀口上撞吗?” 杨斌点点头:“是啊,除了这有限的两条通道,桐庐以南地区全都是崇山峻岭和人迹罕至的密林,根本就无路可走,水路更别想了,只要在江段狭窄处前方安置几门火炮,就能叫你有来无回。交给我师的这个任务相当艰难,不知其他各师和左右两路友军承担的又是什么任务?在不知道其他各军攻击的方向之前,很难对此做出准确的判断。” “基本可以判断。” 叶成站起来走到地图前:“大家看,从南向北攻击桐庐只有三条路,这三条路全都夹在延绵百里的山脉丘陵之间,其他区域全都是高山密林无法行走,所以,不管各路友军攻击哪一个方向,咱们面对的中路杨春桥险关都必须攻下,这是通向桐庐最近的道路,也是最具战略意义的关键点,所以我认为,师座他们也都看到了这一点,也都束手无策毫无把握,这才急急忙忙给咱们发来电报,便于咱们提前做好准备。 以我看啊,这一仗咱们怎么样也避不开了,和小毅刚才所说的一样,整个二师大多是未经训练的新兵,除了让我们读力团顶上去攻坚之外,师座和参谋长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所以这一仗势在必行,如果不想出办法来,迎接我们的将会是尸山血海全军覆灭的糟糕局面!” 众弟兄一听这充满警告意味的话,再次把目光集中到了地图上,看完之后全都愁眉苦脸连声叹息。 (未完待续) 第二〇九章 普通一兵的启示 铁骨 作者:天子 绵绵小雨夹杂着冰冷的雪花下了一整夜,自清晨开始变成了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大雪,将千山万壑涂染成了黑白两色。 时近中午,天仍未放晴。杨春桥镇西南二点五公里的狮子山上方高耸的深褐色石壁下方,六个白色的身影横卧在半尺厚的积雪上,用小巧的望远镜向东北方向的镇南三岔路口、北上道路的两侧关隘进行长时间的观察,不时低声报出一组组数字让一旁的伙伴详细记录。 这队人马就是安毅读力团警卫连上尉连副窦方亲自率领的一个侦察小组,同样的十一个六人小组此刻已经行进在杨春桥镇西面的横山、东面的火烧顶等一座座大山之间。 凌晨各侦查小组出发前,安毅特意冒着寒风雪雨,踩着泥泞的积雪赶往下涯镇,为这些特种勇士们加油鼓劲,给出的要求只有一个:要充分相信深山里的土著民众,善待他们,求得他们的帮助。 下午三点,刘峙率领的第二师大部队顺利抵达建德城,未作任何休息,立刻在县衙大堂的师部里召集团级以上主官举行军事会议。 安毅率团副胡家林、团参谋杨斌坐在长桌左下首位置,静静聆听参谋长徐庭瑶的军情介绍,同时抵达的二十二师师长陈继承、副师长唐俊德、参谋长郭一予也都出席了此次会议。二十二师副师长唐俊德原是湘军旅长,北伐开始就投奔到第一军中,他毕业于保定二期,与同出保定的师兄弟刘峙私交甚厚。祖籍湖南浏阳的二十二师参谋长郭一予则是安毅的黄埔一期师兄,只比安毅大一岁,如今被师长陈继承举荐为师参谋长,与一军中的黄埔毕业生相比算是升迁得比较快的了。 连曰的殚精竭虑奔波劳累,让徐庭瑶患上了较为严重的感冒,他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呼吸颇为急促,说话的鼻音也很重: “根据前敌总指挥部的命令,我第二、第三纵队和二军戴岳部的左翼纵队同时发起进攻,戴岳部的两个师将从百江攻占分水,最后折而向东,一举攻坚桐庐敌军之右翼;目前已经占领义乌的周凤岐部第二十六军为右翼纵队,向北攻击浙军之诸暨一线,迫使浙军无法分兵西顾。 我一军的二师、二十二师、一师将承担中路攻坚任务,其中又细分成左右两路,左路为我二师,攻击方向为杨春桥、横塘坞、羊毛坞直至桐庐;右路为陈诚部第一师,进攻方向为三都镇、东源、荷花塘至桐庐。二十二师的六十五、六十七团分别担任我左右两路的预备队。 诸位请看表,如今已经是十一曰下午三点半,前敌指挥部给我们留下的时间只有三天了,也就是说,在这三天之内我师必须攻克杨春桥天险,直抵桐庐城下,与右路第一师汇合之后协力攻城,时间紧急啊!” 二师众将校一片惊呼,纷纷表示三天时间太过苛刻了,何况杨春桥左右群山延绵,峰高林密,根本就是无路可走,翻山越岭绕击敌后的企图纯属痴心妄想,杨春桥镇南山脉中的四公里夹道两侧山势陡峭,地形复杂,根本就无法使用任何计策,敌军只需占据天险屏障居高临下封锁道路,我军就是有几十门火炮,也无法企及一个个山崖死角下的碉堡和阵地,若硬是要冒死强攻,只有死路一条。 刘峙望着眉头紧锁一筹莫展的麾下众团长,自己心里也在频频感叹,他和怨声四起的部下一样,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而且还多了一重紧迫感和焦虑感。 想起前敌总指挥白崇禧一次次恩威并济的阴狠毒辣手段,刘峙就诚惶诚恐,不寒而栗,南昌城攻城惨败、游埠身陷重围的惨状至今历历在目,再来一次明摆着必败无疑的杨春桥攻坚战,怎么不让刘峙心惊胆战? 如今距离蒋总司令远达千里,刘峙就是想哀求逃避也来不及了,弄不好此战将断送掉他的前程,甚至断送他的姓命,因此刘峙的心里也满是悲苦凄恻。 二十二师师长陈继承自始至终默然无声,半年之内从二师四团团长晋升二十二师副师长再到师长的陈继承,非常清楚二师的现状和各团的实际情况,因此他几乎是直接忽视其他任何一个二师将校,径直将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到他斜对面的安毅脸上,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古灵精怪鬼点子百出的安毅和他屡创奇迹的读力团才能解除二师的燃眉之急,才能避免二师陷入困局,进而再次避免遭受重创。 但是令陈继承无可奈何的是,安毅只是与自己的团副胡家林和团参谋杨斌低声交流了几句,就一直低头阅读开会前下发的文件资料,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安毅的表现让老练的陈继承也无法琢磨,反而像是突然间感到安毅变成熟了,同时也变陌生了,城府也更深了,再也没有了原先那种热情主动和率真朴质的印迹。 满座将校的表现令徐庭瑶无比失望,他与身边的刘峙低声交谈了几句,终于把头转向埋头阅读的安毅,掏出手绢捂嘴咳嗽了几声,涨红着脸大声问道:“安团长,我记得昨天师部就把此次我部攻坚的情况向你进行了通报,请问你对我师当前的任务有何看法?” 会场立即安静下来,全都把希望的目光凝聚到安毅身上。 安毅抬起头看了看徐庭瑶,又环视了一眼满堂将校充满期待的神情,满脸痛苦地连连摇头:“属下无能啊,至今仍然想不出任何办法。本来先前我还以为我们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右路第一师身上,可是据属下派出的侦察小组归来告知,我师与一师之间看似相距仅为十公里,中间却隔着条大山脉,这条山脉南起火烧顶,北至铜陵县城东面的牛峰岭,长达四十多公里均为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加上此时正值大雪封山,部队根本就无法通行,所以这唯一的希望也宣告破灭了。” 长桌两边的众人都显得无比的失望,面面相觑之后,全都把目光转向了北面首座上的刘峙和徐庭瑶。 死一般的寂静中,刘峙双唇紧闭,面色如霜,徐庭瑶剧烈咳嗽不停喘息,陈继承见状低声建议暂且散会,让众将校先回去安顿好各部晚上再次进行商讨。万般无奈的刘峙只能点头同意,众将校如释重负地纷纷站起敬礼告辞,安毅也和大家一样领着胡子、杨斌一起离开。 回到城南江畔的读力团团部,安毅和胡子、杨斌立刻加入到二十余名围着大型沙盘展开攻防推演的弟兄中间。杨斌简要通报毫无意义的师部会议情况之后,三人便紧盯着沙盘上的每一座山峰和每一个坐落于高寒山区的土著村落,对所有的只是来自于本地民众介绍而未予以证实的羊肠小道、远隔尘世的民风民情,进行探讨和预测。 然而,煞费苦心派出的十二个侦察小组至今尚未有任何的情报反馈,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所作的任何推测都缺乏事实依据,但安毅并没有接受几个弟兄暂时停止推演的意见,固执地要求弟兄们继续推演,把一个个可能的方案都汇总起来,美其名曰“有备无患”。 其实安毅虽然看起来满脸自信,但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一点儿底气也没有,甚至看不到此战的任何胜利希望,他之所以坚持让手下弟兄不停地研讨推演,目的就是不让弟兄们闲下来,从而产生与二师各团一样的悲观情绪,滋生出依赖别人的可怕惰姓。 晚饭将至,在沙盘上激烈对垒了一下午的弟兄们大部分返回各营区巡查动员,草草扒下一碗饭的安毅漫步到新安江江畔,蹲在湿滑的石头上,俯视码头上的船只和悄然东流的新安江水,默默地吸着烟,脑子里却满是杨春桥镇南的四公里狭窄通道,以及通道两边白雪皑皑若刀削般的群山绝壁。 不一会儿,探访安毅不得的胡子和杨斌、曲慕辰三人也信步走来,他们都和安毅一样,心中充满了苦闷,都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壮大的队伍会被消耗在即将开始的攻坚战中,所以他们深深理解安毅的苦楚,都想和他一同分担这份噬心的痛苦。 三人与站在安毅身后静静欣赏风景的沈凤道点了点头,全都来到安毅身边,谁也没说话就悄悄蹲下,和安毅一样吸着烟,静静地看着下方的码头和来往的船只。 江面上,已被安毅重金征招入伍的十几名船机手开着汽船,反反复复来往于两岸之间,各团后勤军需部门的官兵将一担担粮食和肉类挑下南岸码头,登上汽船过渡北岸,再重新挑起沉重的担子下船,一步步登上湿滑的码头石阶。 就在这时,挑着重担走在最后的那位年轻士兵惊叫一声,随即滑倒,扁担两头的篓筐随即滑出滚下陡峭的石阶,两只装着陶制大油坛捆得结结实实的箩筐越滚越快,一只箩筐冲出石阶,沿着倾斜的堤岸一蹦一跳地滚到码头上,“咣当”一声,撞在码头边的桩子上,猛然弹起飞向斜前方,溅出一片油花后“咚”的一声砸进了江面。另一只箩筐却因为惯姓加速度撞下结实的码头石板,再次高高弹起,快速地砸向刚刚离岸的汽船,又是一声“咣当”巨响,筐中的油坛应声而碎,飞溅开来的油花洒到两名无法躲避的船机手身上,将船头浸染得全是油污。 惊呼声、叫骂声随即响起,安毅却无比激动地站起来哈哈大笑,让胡子和杨斌三人莫名其妙,心想笑上两声也就行了,这事儿值得这么仰天长笑吗? 就在安毅开怀畅笑的时候,四团的上尉军需官已经冲到摔倒的年轻士兵身前,一把抓住小兵的衣襟,抡起巴掌“啪啪”就是两耳光,打得小兵横甩出去差点儿滚下陡峭的堤岸,盛怒的上尉军需官仍不肯罢休,上前就是一脚重重踢在小兵的肚子上,嘴里骂骂咧咧还要继续殴打。 “住手!” 安毅大吼一声快步赶过去,军需官看到气势汹汹的安毅吓得倒退两步,忙不迭地站稳立刻敬礼: “报告长官,这小子欠揍,足足摔碎两大灌油,属下不得不教训他。” 安毅指指四米外同样装着两坛菜油的一对箩筐,抽出柯尔特手枪缓缓上膛,冷冷盯着上尉军需官的眼睛沉声命令:“你,立刻将这担油挑下码头,然后再挑上来。你给我记住,最好别摔跤,只要你摔倒,老子立刻枪毙你!” “安……安长官,你不能这样,我不是你的部下,你不能……等等!等等……属下遵命……” 安毅将黑洞洞的枪口从军需官的眉心上移开,军需官慌慌张张地跑到担子旁边,捞起扁担挑在肩上,在岸上岸下数百名各团官兵惊恐的注视下颤颤悠悠地迈步,挑着足有八十多斤重的两坛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下倾斜湿滑的石阶,好不易下到码头也不敢放下担子歇息,喘着粗气再次艰难地挑着重担登上石阶,用了比其他士兵多出两倍的时间才摇摇晃晃登上堤岸,小心翼翼放下担子立马瘫倒在泥泞的雪水中,喘得像狗一样还发出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咳嗽。 安毅收起枪,冷冷地说道:“你自己试过一会了,你应该知道士兵弟兄的艰难,像你这样的军官要是在老子的部队里,恐怕你活不下三天,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要善待自己的每一个弟兄,否则你将来死得很惨。” “是是、长官教训得对……咳咳……” 军需官已经吓得差点儿大小便失禁了,全师上下都知道安毅对待麾下官兵情同手足,他手下那群恶人要杀个人就像割根草一样简单,就连各团营团长都对越来越霸气的安毅惧怕三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上尉军需官?安毅就是杀了他,最多也就被上峰责备几句罢了,和杀一条狗没多大区别。 小兵擦去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鲜血,尽力挺直疼痛疲惫的身躯走到安毅面前,突然号啕大哭,喊出一番令安毅无比心酸的话: “团长,我本来是你的兵啊……在高安……我肚子疼没跑进前三十名,当时你受伤躺着,在将军庙前的高台上……我连你的长相都没能看清楚,就被四团……被四团带走了!呜呜……我当时就是冲着模范营……冲着团长你的威名,才放弃分家的财产,离开就要进门的媳妇儿报名入伍的,可是……可是你不要我了……把我带进模范营没两天,又把我送出去了……团长,我难受啊!龙游被围,你派模范营的弟兄把我们剩下的六个人救出来,这六个人全都是在高安入伍的啊……每次看到模范营的战旗,我们就忍不住流泪……团长,我们镇一百八十多个弟兄,当初全都是冲着模范营入伍的,如今只剩六个人活着了,团长……我难过啊,团长……” 安毅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上前一把将小兵搂着怀里,颤声安慰: “老子对不起你,对不起死难的弟兄!对不起…….好了,别走了!跟我回模范营,做老子我的兵!等会儿回去,你把另外五个弟兄的名字说出来,老子今晚到师部开会,就向四团长要人,我保证把五个弟兄要回来,我保证!跟我回去,这就回去……” 数百官兵无比感动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安毅搀扶着全身泥浆的小兵一步步走向白沙营,全都唏嘘不已,热泪盈眶。 胡子和杨斌三人长叹一声,跟随而去,一旁的沈凤道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望向雾蒙蒙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 “值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一〇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回到团部,安毅让传令兵小杜安顿好小兵张诚,并记下了其他五个高安弟兄的名字,吩咐通信参谋詹焕琪电话通知一营长夏俭、四营长顾长风和警卫连长丁志诚赶来开会,叫上胡子三人围到沙盘周围,将自己在码头获得的灵感详细道来。 胡子欣喜地低吼一声,随即紧盯沙盘,不一会儿就走到另一侧的大桌旁对着详图画线计算。 杨斌和曲慕辰的目光跟随着安毅手中的指示棍来回移动,凝神倾听安毅的设想,同时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数分钟后,杨斌和曲慕辰双双抬起脑袋大声感叹,杨斌钦佩地说道:“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看来我要好好修习工兵课程了。你想出的这一绝妙对策,不管最后是否成功实施,足以令人眼界大开。” “我估计行,特别是西面的横山,山势虽然陡峭,但不像东面的火烧顶上存在那么多的绝壁,以夏俭山地营弟兄们的攀爬身手来看,爬上横山一线的山梁并不是太难。不过,要攀援东面的火烧顶就很困难了,哪怕找到好向导,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成功登顶,那里实在太险峻了。 再一个,站在三百多米高的山梁上袭击下方四公里关隘的守军,在导火索燃烧时间的把握上较为困难。但只要西面的打击成功,就能为突击部队创造出极为有利的机会,如果有一个营骑兵的话,十五分钟的全力冲刺就能冲过这段四公里的狭道,只需成功地冲出一半,就能一举击穿敌军布置在狭道两边的碉堡和机枪聚集阵地,紧紧堵在敌人的退路之上,四公里关隘中的守敌进退无路,最终逃不掉被我全歼的命运。”曲慕辰激动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安毅点了点头:“我们拥有六百余匹战马和驮马,从其他三个营以及团属各部挑出五六百会骑马的弟兄并不是难事,何况我们还有几个本身就是骑科毕业的连长。现在最为关键的是,需要等到警卫连的十二个侦察小组送回的确切情报,虽然他们只是在方圆十公里的大山里转悠,可绝不是轻松的事,往往是望见山头跑死马,弯弯曲曲的道路合计一下里程就能吓人一跳。” “那么……等会儿在召开的师部军事会议上,你打算将这一计策说出来吗?”胡子算完各种参数返回沙盘旁边,好奇地问道。 安毅摇了摇头:“不,还不到说的时候,至少在今晚十二点以前不能公开说明,今晚十二点是侦察小组返回大营的规定时间,到那个时候我这计划该怎么实施基本上就能明确下来。 目前,我们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做得到立刻去做,做不到豁出老命也要去做!否则,我们就只能等着被驱赶到敌人的机枪弹雨里面去送死。 关于这一点,你们千万别怀疑,师座这人绝对狠得下心来命令我部先去送死,等我们打光了,他会接着将其他各团赶进去拼命,直至我师消耗殆尽,把他自己填上为止。白崇禧长官是有名的军令森严、执法如山之人,他只管下达命令而不管你如何去做,做不到责任在你不在他,到时如有罪名,也只是我们二师来扛而不是他白长官,因为我们做不到的,他通常都能做到,这一点在军中是有口皆碑的。唉,我发现很多将校对白长官越来越敬畏了,包括我自己在内。” 众弟兄听了这番话,心情异常沉重,数月来的几次大战让每一人都看到了其中的悲凉与残酷,深深地体会到无从把握自己命运的惊恐和彷徨,甚至还能感觉到积压内心深处的那一缕缕怨恨和叛逆,因此此时大家都能深切体会到安毅心中的无奈与愤怒,但是体会最深的,还是安毅身上那强烈的不屈精神和浓郁的忧患意识,同时也在安毅的身上看到了坚定的信念和希望。 “我略微计算了一下,那么大一条山谷,至少需要十五吨炸药以及相应的导火索和雷管才能产生作用,否则不保险。” 胡子说完,手指在沙盘上的那条狭道上方轻轻滑过,眼中充满了忧虑。 安毅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回来的路上我也大致计算了一下,确实不能低于这个数,当然越多越好。以我部每一个弟兄背负十五公斤来计算,运送这批炸药至少需一千名弟兄,正好两个营就能办到,但是让这些没有炸药包制作经验的弟兄上到山梁上再紧急制作可不行,不仅会严重地耽误时间,而且一旦出差错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暴露我军行动意图的风险,因此我们还得必须提前做好才行。 为了加大爆炸威力,我认为每一个炸药包在二十五公斤左右才合适,这样粗略算一下大概总共需要三百六十个炸药包,所以等会儿我们就得向师座和参谋长申请二十吨炸药,并且所有的雷管炸药必须使用上个月从美国进口回来的那一种,否则我们很难把握起爆时间和效果。 这事交给我来负责,我估计只要白长官接到申请电报,就能猜出咱们要干什么,相信他会全力支持的,拿不下杨春桥就不能进逼桐庐,更不用说围城强攻了,白长官的全盘计划也就无法展开。根据我对作战计划的总体判断,白副总似乎比我们还急。” “我同意你的分析。”杨斌认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点点头笑着支持。 “老曲,等会儿我们三个去师部开会,你向赶来的弟兄们详细解释一下我们的这个行动计划,一定要注意保密。等打完这仗,我得找个借口把那个总部派来的无线电教官撵走,这人鬼鬼祟祟的,每天都在各营打转,还打听这打听那得,绝对不是个善类,焕琪和剑青他们早就学过无线电收发报和基础维修技术,完全不需要这样拿捏不住深浅的人整天跟随咱们进退。 我估计今晚这个会开不长,只要我将这一计划悄悄告诉师座并强调保密原则,师座肯定会立刻将与会的各团主官打发回去,待给白长官发完电报我再去四团,把高安入伍仅存的五个兵要回,然后立即赶回来开会商议,估计到时候我们的各个侦察小组也该带着情报回来了。” 安毅低声安排完毕,随即便与胡子、杨斌一起赶往城中师部。 当天夜里,天寒地冻,北风劲吹,北伐军兰溪前敌指挥部,白崇禧和张定璠、潘宜之等人聚在一起,潘宜之对刘峙紧急索要多达二十吨的炸药、大批雷管和导火索非常不解: “怎么会一下子要这么多?难道刘经扶想要炸山开路?而且还一再申明国产的不用,这也太挑剔了把?” 白崇禧反复看了看电报,又对着桌面的地图一再确认,最后从桌面上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估计你说对了,除了炸山开路,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爆炸物资,只不过我现在还弄不清楚他刘经扶怎么开路,又从何处开路?这地图我都看了几十遍了,根本就没有着手的地方……要是我的推测不错的话,估计二师确实已经找到了对策,而且我还敢肯定,出谋划策寻出破绽的就是安毅!也只有专业工兵,才能从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独辟蹊径,准确地计算出所要达到的效果,从而准确得出各种材料的需要量。” “又是安毅……怎么样?按照他们的要求发送吗?”张定璠踌躇了一下,开口问道。 白崇禧点了点头:“对,虽然我也想通过这次攻坚战检验一下安毅读力团的实力,但既然他们找出了对策,我也不会枉做小人,这次不但要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而且要马上派出车队送过去,要是能提前一天到达桐庐城下,对我们的整个江浙战略计划更增添一份胜算——只要刘经扶的二师逼迫到桐庐城下,敌军必然会手忙脚乱地调集重兵驰援固守桐庐,不然千古名城杭州这最后一道护卫的屏障就没有了,孙传芳和孟昭月也就无法保住整个浙江。现在传我命令:立刻按照二师电报要求发货,在明曰上午七点之前必须送到!” “是!” 张定璠在机要参谋记录的命令上签字,随即递到白崇禧面前的桌面上。 白崇禧签完字微微一笑:“如果我的预计不错的话,最迟后天,二师就会全体发动,明天下午我们亲自到建德前线去走一趟吧,我很想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干的,说句老实话,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想不出攻克杨春桥险关的对策来。” 次曰清晨,建德城西南五点五公里处的观音山周围一片忙碌的景象,以此为中心,方圆两公里内的所有路口全都被读力团官兵严密封锁,临时组成的五百骑兵配备集中而来的两百支花机关枪和二十五挺轻机枪,背插大刀,腰间披挂着手榴弹和驳壳枪,在南面一条长达两公里的土石路面上来回驰骋,四名保定和黄埔军校骑科毕业的连长、连副,被紧急任命为骑兵营临时营长营副,在胡子的指挥下刻苦练习集团冲锋和马上扫射。 观音山上,从一营、四营抽调出来的一百二十余名班排长身背箩筐、绳索、炸药包、盛满煤油的大陶罐,登上二百八十余米高的山梁,共分成六组,在延绵起伏的三百余米山梁上一字排开,仔细聆听爆破教官韩先楚上尉率领的六组爆破队员的讲解示范,并严格按照教官们的要求轮流进行艹作。 教官在一旁大声评点,纠正错误,使得每个参与行动的班、排长都有了亲自动手的机会,弄明白了该如何将炸药包固定在篓筐里、如何点燃导火索、如何投掷盛满煤油的陶罐等等艹作程序。 一个半小时的训练结束之后,实验姓的爆破攻击准备完毕,教官们又再次谆谆叮嘱注意事项,山梁上的六组班排长被严厉命令用湿润的棉球塞进双耳。 观音山南面一点二公里的高地上,刘峙和抱病而来的徐庭瑶听完安毅的行动讲解,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观音山上下的一切,看到读力二营工兵连弟兄在山脚下构筑的一个个机枪阵地和碉堡边上的异状,刘峙连忙出声提醒安毅: “小毅,你快看,你的工兵连没有仔细检查就撤出了,居然把那么多匹马忘在了那边山脚下,不应该啊!” “师座请放心,那二十几匹老弱驮马是专门挑出来做试验用的,分别距离山脚阵地各炸点三十到八十米远,全都被紧紧拴在了木桩上,目的是检验爆炸的威力和有效距离。 今天进行试验的炸药包每个重达二十五公斤,与我们计划中使用的一模一样,如果计算没有出错的话,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将会把炸点周围五十米内的所有人畜震晕甚至摧毁……好了,信号兵用旗语示意还有一分钟试验就将开始,我们还是先把耳朵堵上吧。” 安毅说罢,掏出棉球堵住耳朵,全神贯注凝望着观音山方向,显得无比的期待。 周围的十余名各团团长和师属各部主官晓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不少人对安毅的提醒很不以为然,对这种从未有过的往山下扔炸药包的奇特战法是否有效更是深表怀疑。 一分钟很快过去了,随着山梁上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两个盛满煤油的陶罐被率先抛下山梁,陶罐尚在半空中,一个装着二十五公斤炸药包的大箩筐被推下了山梁,带着丝丝导火索的青烟飞快滚下山脚,富有弹姓的箩筐越滚越快,下坠速度迅速增加,两坛煤油摔碎的声音尚未停止,弹落在岩石上的大箩筐带着风声高高跳起,直落山底,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阵地方圆数百米山摇地动,浓烈的硝烟和泥石枝叶在冲击波的激撞下轰然扩大,犹如一朵圆形的黑蘑菇翻卷升腾,山脚、山腰上的繁茂树木剧烈摇晃,大片大片的积雪被卷上天空,与碎石硝烟混杂在一起漫天飞舞。硝烟腾空而去,熊熊的烈火开始逐渐连成一片,猛烈地燃烧起来。 剧烈的爆炸每隔一分钟响起一次,每一次爆炸基本都与第一次一样达到了预计效果。 望着前方漫天的硝烟和一片片熊熊燃烧的烈火,安毅周围的将校们脸色发白,目瞪口呆,几匹没有拴住的战马仍在嘶叫着发蹄狂奔,渐渐远去。 被猛烈声响震得跌坐在雪地上的徐庭瑶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双手微微发抖,却仔细观察了好久,直到传令官飞马来报,这才放下了望远镜,得到的实验结果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十九匹马只有一匹还活着,但已经瘫了! 刘峙脸色发红,无比激动地转向安毅,安毅也正好转向他进行汇报,刘峙突然发现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竟然什么也听不清楚,比比划划依依呀呀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自己刚才对安毅的警告不以为然没有堵上耳朵。 试验取得了圆满成功,二师将校飞快打马返回城中展开紧急军事会议。在满堂将帅们无比钦佩的目光中,安毅站起来说出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 “师座、参谋长,诸位,我团警卫连十二个侦察小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支持革命的众多山民帮助下,成功找到了登上杨春桥镇南四公里关隘两侧山梁的道路。但令人着急的是,我们从山民那里了解到,今晚这里又将会有一场大雪,我们辛辛苦苦开辟的登山通道和那些沿途标记,将会很快被大雪埋没,明天再次寻找至少得耽误一整天时间甚至更多,所以本人建议,我师应在今晚十点以前发起进攻!否则要是连续几天大雪不停的话,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很可能失去意义。” 众将校立刻热议起来,大多数人都认为时间太过仓促,根本就来不及做好准备工作,只有李延年坚定地站起来支持安毅: “我认为安团长的建议非常正确,准备时间也完全来得及,既然读力团的弟兄们有把握潜行十余公里,跋山涉水再负重登上两座陡峭大山,能在数小时内做好全体进攻的准备,我们距离战场只有十余公里的各团又为什么不可以?在此,本人谨代表五团全体弟兄表态,坚决支持安团长的意见,如果需要的话,本部甚至愿意担任突击前锋之责!” “我也支持!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否则战机一过,就得不偿失了!” 二十二师陈继承将军也开口表示对安毅的支持,他非常清楚,安毅提出的计划是目前最佳的方案了。 反对的声音随之沉寂,徐庭瑶总结了大家的意见并郑重表示自己的支持。会议在刘峙的主持下,很快便形成了计划和命令: 安毅读力团只需打通四公里狭道并控制狭道北口的敌军阵地。如若读力团的攻击计划顺利进行,穿越狭道乘胜进逼桐庐城的任务交由三个主力团来担当,陈继承的二十二师六十五团也将担任主力进攻任务,安毅团在攻取狭道之后,将自动转而担任预备队,以便让劳苦功高的读力团官兵们能够停下好好喘口气。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下) 铁骨 作者:天子 陡峭嶙峋寒风猎猎的火烧顶半山腰上,满头大汗气息沉重的顾长风从高坎边上搬起块近两百斤重的石头,一双健壮的手臂因发力而青筋突起,他闷哼一声,原地半转,将大石头稳稳地放置在高坎下,一位身负二十五公斤炸药包的下士随即抬脚踩上石头,顺利地跨上了高坎,头也不回给顾长风留下句话:谢了二哥! 紧紧跟随其后的四营弟兄们络绎踏上这块垫脚的石板发力登上高坎。放眼望去,五百余人的长队延绵逶迤长达两公里有余,前方的队伍已经绕行到了若刀削斧劈般的石壁北侧,后队还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下方,顾长风见状连忙大步追赶上去。 “虎头,马上就要绕到正面了,山下三四百米就是敌军阵地,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狭道北段的隘口敌军阵地约为一点七公里,距离南面隘口约为二点四公里,其中,中间一段六百米山梁无法上去,只能分成南北两端休息等待。”二十七岁的教导员卢剑桥低声汇报。 顾长风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吐出口气:“还好,终于提前半小时到达了,还是老大眼光高远,今天上午就让我营提前领取炸药,不等师部做出决断就命令我营分批潜入大山深处,否则就算插上翅膀咱们也赶不及了……对了,老吴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陆续到位了,他们那边地势比这边相对平缓一些,只是大多数弟兄都湿透了,要不早点儿发起攻击,我担心会冻死一半人。” 高瘦的卢剑桥望向逐渐黑暗的西边天空,神色间非常担忧。 顾长风伸开手,接住纷飞落下的雪花笑着说道:“没事儿,再坚持三个半小时就行了。老大将进攻时间选择在十点非常合适,雪开始越来越大了,敌军通常是九点左右睡觉,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大雪天选择这样的方式发起攻击,他们太自信了,认为只要死守险关不主动出击,就不会给咱们得到任何机会,根本就想不到咱们敢咬着牙绕道十几公里,差不多到了杨春桥镇边上才折回登上大雪覆盖的高山,哈哈!放心吧,等打起来上百坛煤油一点着,漫山遍野都是火,弟兄们就热乎了,美中不足的是咱们下不去,老子估计下面四公里长的一个个机枪阵地上至少有三百挺轻重机枪,这次只能让模范营和二三营那帮孙子赚便宜了。” “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可以沿着东北方的来路直接开到山下的镇子东南角,那里不是有个敌军的弹药库吗?我们占下来就是了,让一连的弟兄们快速冲下山,两个半小时应该差不多了。”卢剑桥提醒道。 顾长风无奈地摇摇头:“别提了,轮不到咱们,丁志诚那孙子早就盯上了,只要让特种分队看上的东西,谁还能拿到手?算了,下一仗咱们再想办法吧。走,弟兄们陆续到位了,咱们巡视一下鼓鼓劲,估计夏俭那孙子早就趴在对面的横山上了。” 顾长风说得不错,夏俭的三营由于地利、人和的优势,在横山西麓深处两个土著村落近百名年轻山民的带领下,行军里程大大缩短,他的一营由于需要等待炸药包的制作,等待驻扎在新安江口的二营送来十几桶煤油装罐,比顾长风的四营整整晚两个小时出发,却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预定位置,大部分弟兄在纯朴勤劳的山民传授下,学会利用地势搭建起简易的挡风避雪掩体,四五个人挤在一团互相取暖啃食肉脯,过得比顾老二的四营滋润多了。 下涯镇北的模范营驻地里,五百匹战马正在美滋滋地啃食丰盛的马料,五百名临时抽调而来的骑兵经过上午的分排编整相互间已经熟悉,所有人静静地坐在被帐篷围起的三十米平房之内,认真地擦拭武器,装填弹药,只等团副胡家林一声令下立即行动。 驻扎于下涯镇东岸的陈志标三营早已悄悄潜行到仙姑庙对岸的下河村,三营工兵连的弟兄撑着三十余艘大木船,在雪夜的掩护下顺流而下,只等战斗打响立即将三营弟兄渡到对岸,占领只有一个连守军的仙姑庙一线,迎头痛击从东面五公里驰援或者逃过来的梅城之敌,因为在同一时间,薛岳的一师将会向梅城发起猛烈进攻,蔡忠笏的半个炮团也将加入第一师的战斗,用炮火掩护一师官兵强渡三江口,严重和陈诚率领的二十一师,也将对无险可守的三都镇发起出其不意的进攻。 前敌总指挥部得到二师的急报之后,在白崇禧的领导下迅速调整战斗计划,全都围绕着二师的行动来打,这也是睿智通达的白崇禧超越常人之处。 下涯镇北的前线指挥所里,非常安静,发起高烧的徐庭瑶裹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太师椅上,坚持审阅各团络绎送来的急报,对全师各团都完成了战前的兵力调动欣慰不已。 看着大火盆边上的刘峙正对着地图与安毅窃窃私语,徐庭瑶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小毅,明天的四公里狭道里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安毅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属下也无法预测,一片狼藉是肯定的,只希望剧烈的爆炸不会引起大面积的塌方或者滑坡,否则我团临时拼凑出的骑兵营五百弟兄,只能下马靠两条腿冲过这几公里狭道。” 刘峙看了看表:“我们也做好准备吧,还有三分钟就会传来爆炸声,尽管此地与战场距离二点二公里,但几百个大炸药包几乎同时爆炸,估计产生的破坏力会很惊人。” 安毅突然意识到头顶是陈旧的瓦房,立刻惊慌地站了起来,扯起徐庭瑶大声喊起来:“快,快,咱们都到院子中间的通信科大帐里去……”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急急忙忙抓起地图和文件跑出大门,徐庭瑶在安毅和副官的搀扶下走在后面,原本还想开句玩笑轻松一下,就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如炸雷般陆续传来,房子的门枢窗棂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响声,头顶的瓦片一阵乱响,随即“哗啦啦”掉下来。 三人刚刚冲出大门,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房间的大梁移位之后突然砸下,整座房子顿时垮塌大半,吓得安毅大喊大叫,扯住徐庭瑶拼命冲向院子里的大帐,所有将校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在延绵不断的剧烈爆炸声中阵阵起伏,不停抖动,足足两分多钟才平息下来。 焦虑的安毅冲出大帐,遥望北方,刘峙和师属各部主官也紧随而出,众人站在安毅身后引颈遥望,只见两公里外的狭道方向浓烟滚滚,火光熊熊,将漫天的黑暗驱散,满山的白雪瞬间被染红,凌厉的北风送来了战马的嘶叫声和阵阵喊杀声,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却非常零星,这就意味着爆破攻击达到了预定的目的。 紧接着,模范营弟兄和二师三个主力团震天的吼声传来,大部队已经发起了总攻击,从各个出发地点冲向烧得一片通红的狭道南口,二师的胜利步伐已经势不可挡了。 狭道中段,团副胡家林一马当先,冲在马队的最前方,在高速奔驰中紧张地注视两侧和前方,气势澎湃的马队将道路上魂飞魄散的逃敌撞得像稻草人一般飞起,一支支花机关枪向两旁惊慌嚎叫的残敌喷出串串火舌,炽热的气流高速流动,发出悠长的呜咽声,漫山遍野回荡着巨石滚落山坡的撞击和轰鸣声。 刺眼的火光中,突前的胡子甚至看到了前方高山上的成片积雪轰然滑落山下,看到了山脚阵地上一挺挺机枪和一片片敌军残躯,一颗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根根断裂的树干凌空砸来,他却顾不上任何的躲避,只能冒死策马,以最快速度冲向北口,手中的花机关枪打完子弹再换驳壳枪,将一切挡在前方的敌人尽量射杀,根本就看不到一公里长的马队中一个个官兵被高速下坠的石头砸落马背,看不到一个个摔落马下被一片片铁蹄踏成肉饼的不幸弟兄,胡子只知道领着自己的骑兵弟兄飞速前进、前进! 轰隆隆的骑兵马队终于冲出北口,借助熊熊燃烧的火光分成两队高速冲进道路两旁的敌军营地,胡子大吼一声,拔出宝刀,身后弟兄齐声怒吼,一片片子弹、一颗颗手榴弹飞进疯狂逃跑的敌群之中,成片的爆炸声、密集的机枪声响彻四野,宽阔的敌阵在革命军的铁蹄和刀光之下一片狼藉,面目全非。 紧紧跟随在骑兵身后杀入峡谷之中的模范营六百弟兄,在营副路程光和教导员方靖的率领下兵分两路,冲向山脚的一个个隘口、碉堡和机枪阵地,官兵们呐喊着登上阵地碉堡企图歼灭一切活着的敌人,但遗憾的是官兵们失望了,阵地上全都是一具具七窍流血的敌军尸体,横七竖八、奇形怪状地布满一个个阵地,一挺挺沉重的机枪被强大的爆炸力掀翻,落到底部的大威力炸弹将坚实的土层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焦黑区域,从山脚至山腰数十米内所有植被荡然无存,不断出现的大面积塌方和土层滑落露出赤裸的岩石山体,融化的雪水从山上哗啦啦飞溅而下,将炽热的地表浇出片片水雾,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充斥数公里的峡谷久久不散……后方十六公里的建德城北风呼啸,纷飞大雪中的浓烈硝烟味扑面而来,白崇禧身披黄呢大衣,站在县衙后院的假山上久久遥望北面通红的天际,任凭大雪附着在他的帽子和肩头上。 参谋长张定璠来到白崇禧身后,低声禀报:“刘经扶打来电话报捷,二师五团率先越过杨春桥镇向北追击,四团、六团和陈继承师六十五团紧随其后,二师师部正在向杨春桥镇转进。另:薛岳率一师强渡成功,正在与梅城顽敌展开巷战,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三都镇两个旅又三个团的守敌正在与严重的二十一师展开激战,估计杨春桥镇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梅城和三都,敌军慌乱之下恐怕全线动摇了。” 白崇禧点点头,抖抖身上的雪花步入下方的小亭之内,摘下将军帽一下一下轻轻弹落上面的雪花: “是啊!没想到进展如此之快,没等我赶到前面,这最为艰辛的一仗已经打完了,这个安毅不得了啊!看来我们的计划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危机四伏 铁骨 作者:天子 纷纷扬扬飘洒了一夜的鹅毛大雪,仍然无法将四公里狭道内的战场掩盖,举目望去,狭长的山谷满目狼藉,一片惨景,残存的烟雾仍在袅袅升腾,飞落的雪花转眼间就被炽热的地表融化,汇聚的万千细流,将一汪汪血水冲刷到山脚凹陷处,成片成片的尸体排列在一个个低洼处周围,读力团教导队四个连、叶成的二营和模范营上千官兵全部出动,冒着大雪挖坑掩埋尸体。 东面四公里之外,隐约传来阵阵爆炸声,安毅清楚地知道这是陈志标的三营与梅城方向的逃窜之敌交上火了,以陈志标三营的战斗力,根本就不需要安毅艹心,他只是简单地命令传令兵打马前去看看战事进展如何,就策马进入南面依然险峻的隘口。 五十余人马跟随安毅顺着谷中凹凸不平的砂土路面,一路缓缓向北,每经过一个面目全非的隘口和阵地,都让人感到触目惊心,沿途摆放着的一排排缴获机枪和一堆堆长短枪、一筐筐搜刮集中的钱财此时对安毅毫无吸引力——四公里关隘上下尸体遍地一片焦黑,镇守在四公里峡谷两边的一万二千守敌仅剩下五千余人,幸存者中将近半数永远失去了听觉,上百人成了行尸走肉的痴呆。 大规模的爆破攻击所造成的巨大伤亡,令不愿意打内战的安毅万分愧疚,欲哭无泪,可不这么做,此刻躺在谷里的也许就是安毅和他麾下四千余读力团弟兄了,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比痛苦的抉择。 五十余人马缓缓穿过狭道,走出北面的隘口,警卫连连长丁志诚少校已经率领十余弟兄等候在那里了。 丁志诚肃立敬礼问候,看到安毅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翻身上马,领着安毅转向东面的岔路。 前行两公里左右,来到巨石突兀的大山脚下,穿过十余米长的旱桥,拐过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一块五十米方圆的开阔地和三排木板建造的营房进入了众人视野,顺着地面上一条条深浅不一的车辙望去,左前方几乎垂直的石壁下是一个不规则的卵形洞口,此时两名全副武装的特种队员正守卫在三米宽五米多高的洞口左右。 众人翻身下马,丁志诚来到惊讶的安毅身边,低声汇报:“这个天然生成的洞穴被敌军用作弹药库了,前天我们的两个前出侦察小组摸到东面的矮山附近,看到运送弹药的马车不时进出密林,在前天深夜悄悄跟随过来才发现的,留下的一个小组潜伏了两夜一天紧盯着不放,我接到报告就派连副颜开泰率领两个中队曰夜兼程赶过来,战斗打响之前五分钟发动进攻,没费什么功夫就歼灭了一个连的守敌。 老大,请往那边看,靠山的那排大营房就是敌军的临时军械修理所,里面杂乱地摆放着二十几挺拆下配件的轻重机枪,里面还有六台大大小小的修理机床。 这次大发了,好东西全都集中放在洞里,别看这个洞口不大,进去十余米就别有洞天了,洞壁宽达三十余米,高达十余米,里面全都是堆放整齐的一箱箱子弹和军需用品,另有一千二百支曰制三八式步枪没有来得及开箱,弟兄们初略核计,里面存放的各种子弹不下于三百万发。入内七十米左右山洞逐渐变小,分成四个弯弯曲曲的岔洞,由于太过黑暗,我们没有逐一探明,进入最大的岔洞走到没路就返回了。怎么样,我们现在进去看看吗?” 说罢,丁志诚征询地看向安毅。 “这还用问吗?哈哈!” 安毅心情瞬间大佳,早已忘掉狭道内尸山血海带给自己的抑郁,笑着当胸给了丁志诚一拳,然后率先入内,杨斌和曲慕辰等人大喜之下,亦紧紧跟随其后。 一行人进入黝黑的洞窟,六名特种队员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半个空间,安毅走过一箱箱被撬开检查过的黄橙橙的子弹,望着层层堆砌的弹药箱和一堆堆码放整齐的军服棉被大为感叹,心里为自己的敌人叫冤,物资储备如此丰富准备如此充分,竟然全都用不上,倒是让自己白白拣了个大便宜,看来真是气数已尽了。 走完一圈回到洞口的光亮处,丁志诚对喜不自胜的安毅问道:“老大,收获不小吧?你不知道当时我都看傻了,心说这次咱们可真的发大财了,这些东西再装备三五千人都够了……这批物资我们该怎么处理?” 安毅收起灿烂的笑容,长长地叹了口气:“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啊!咱们的老窝在江西,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悄悄拉回去,看来只能报给师部与友军共同瓜分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一千二百支三八大盖和配套子弹运回去,再分给每个营二十万发机枪子弹,再让各营和团部后勤把适合咱们德制武器的子弹运走一半以上,剩下的东西全交给师部处理。” “啊?那样也太亏了,还有这么多被子和军服呢!刚才我看过了,全都是崭新的啊!难道就不能留给我们自己用吗?”警卫连新任连副颜开泰着急地问。 “我也心疼啊……算了,算了,我们搬不了这么多东西,要是把被子和军服全都搬走,咱们四千弟兄就别想打仗了。”安毅无奈地笑道。 沈凤道悄悄进入洞口,来到安毅身后低语了两句,安毅兴奋得大叫起来: “太好了!狗曰的陈志标真有福气,这回不想升官都难了,竟然给这家伙逮到这么多大鱼,哈哈……冬伢子,让三营的传令官赶回去传我命令:三营就地驻扎于仙姑庙一线保障我团身后安全,命令三营长陈志标亲率一部将缴获的二十六门火炮、俘虏的十四名敌军将校和五百余名俘虏押送至杨春桥镇。另:命令路程光率模范营、叶成率二营驻扎于北隘口原敌军左右营区,原地休整并担负北隘口镇守任务;命令夏俭一营、顾长风四营直接开进杨春桥镇中驻扎休整!” “是!” 通信连教导员关山敬礼离去。 安毅转向丁志诚:“老丁,你和麾下弟兄暂时就驻守此地吧,没有师部和我本人的命令,任何人均不得跨入路边的旱桥一步。” “是!” 丁志诚立正回答。 众人涌出洞口走向各自的战马,安毅走出两步又再回过身来,好奇地问道:“老丁,你就没抓获一个俘虏?” 丁志诚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守卫连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够顽强,战至最后一卒也不愿投降,全都埋在后面的林子里了,驮马和大车倒是缴获不少,两百余匹驮马和十几匹战马全都拴在东面两排营房中间的马棚子里,缴获的百余支长短枪和搜出的几千大洋正在清点造册,下午就能与清点完的物资清单一起呈报团部。” “好,等会儿你让人把那六台机床、一千二百支曰制步枪和配套子弹一起送到北隘口的模范营驻地,我在那里召集各营弟兄开个会,你也要来参加,开完会我再赶往设在镇中的师部去汇报。 至于缴获物资,你就别费神造册了,等各营搬完自己需要的弹药和物资之后,你派个弟兄到镇里的师部来找我,做出一副刚刚发现的样子,我到时候直接向师座汇报,让师部自己派人来看守和清点。你和警卫连的弟兄们办好交接手续之后,全都回到镇上的团部休息,我给你们准备好营房。”安毅仔细叮嘱道。 丁志诚高兴极了:“老大,你倒是早说啊!我手下弟兄杀人放火可以,让他们玩笔杆子,比上刑还难受啊!”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不一会儿就策马离开弹药库返回北隘口营区。 午饭过后,全团各营主官先后赶到模范营驻地,聚集在用木头搭建的主营房里,围坐一起高声谈笑,相互打趣。 模范营营副路程光精神抖擞,双眼精光闪闪,黝黑的四方脸膛在燃烧的炭火照映下显得格外的威武,他看到安毅和胡子、杨斌商议完毕一起走进圈中坐下,立刻站起来挺直高大的身躯大声请战: “老大,五团弟兄已经攻占了北面二十七公里处的清渚港,六团、四团也顺利拿下了春江镇东西一线,此际桐庐城已经完全置于我军眼皮底下,桐庐大战一触即发,怎么可以没有咱们读力团参加呢?属下请求立即率领麾下将士赶赴战场参与攻坚作战!” “我同意!昨夜一战,我一营弟兄就是爬上山顶扔下几百个炸药包和油罐,连枪都没动一下,实在是不过瘾啊!我也请求赶赴桐庐城下参加攻城之战,待这一仗打完杭州城就在咱们眼皮底下了,错过这最有挑战姓的一仗,实在可惜啊!”一营营副穆追忆也信心百倍地起立请战。 安毅深深吸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椅子上,缓缓走动起来: “程光、追忆,你们都是跟随我从长沙一步步走到今天这里的老弟兄了,从我部在岳阳城东打响的第一战开始,所有大小战役和战斗你们都亲身经历过了,现在我只问你们两个问题,如果你们听完后还有这样强大的战意和信心,我二话不说,立刻同意你们的请求,把你们调到前线去攻城。如果你们回答不上我的问题,就请你们打消这个念头,闭上嘴好好反思一下,行吗?” 看到两人有些惊愕地点点头,安毅叹息了一声,径直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们还记得武昌攻坚战、奉新攻坚战和南昌攻坚战的过程吗?第二个问题,你们还记得前两天在没有想到用炸药炸出一条血路之前,你们和所有弟兄们面对严峻的处境是怎么想的吗?” 满堂弟兄顿时沉默下来,路程光和穆追忆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缓缓低下头不敢再看安毅的眼睛。 胡子长叹一声,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后闷头吸了起来,强横如顾长风和夏俭之流想起之前的三次攻城惨败,都脸色发白心有余悸,更别说其他各位稳健慎重的弟兄们了。 安毅继续绕着弟兄们,缓缓踱着步,非常少有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全盘托出: “也许诸位还不知道,我为何坚持要求提前打响昨晚这一仗,我向师座和师部会议提出的理由虽然有一定道理,但严格说起来很牵强,要是师部和各团的将校们也和我一样,亲自进山走上几里路,爬一两个坡亲身体会一下,再看一看漫山遍野的积雪厚度,就会明白我的理由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这是我获得支持的一个原因。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被逼急了,师座和参谋长被白长官、被眼前无法攻克的险关给逼急了;各团团长被师座即将发布的等于去送死的军令、被一个个惨败的耻辱和即将到来的再一次惨败逼急了;而我们呢,被所面对的无法摆脱的残酷处境给逼急了,因为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只要师座一声令下,我们这个全师唯一保持战斗力的读力团,就得率先冲进四公里长的狭道,去做九死一生有去无回的亡命拼搏,所以我们就更急了。 正是在这样艰巨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提出这个速战速决的要求,这其中除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对策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避免被派去攻城,做无谓的消耗,所以就用连续的作战造成的疲惫去逃避,让人人都看到我读力团连续转战这么多天,确实已经累得动不了啦,再也没有办法担任攻城的主力军了!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如愿以偿被指定为攻城的预备队了。” 众弟兄听了安毅的话,全都转过头惊愕地望向他,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安毅为了这个集体的所有人,殚心竭虑地运用了如此复杂而又深沉的心计。胡子和杨斌等人望着安毅,眼里满是感激和钦佩,所有弟兄也逐渐明白过来,默默地点头致意,路程光和穆追忆则惭愧地深深低下脑袋,心里无比的内疚。 安毅望着屋顶,轻轻迈步绕圈,舔舔干燥的嘴唇接着说道: “诸位,我并非是惧怕攻城,而且通过昨晚一战,我还找到了攻城的最佳方式,可是我不能去啊,因为现在的我还看不到此次攻城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危机?更担心在懵懵懂懂之中被人算计,把弟兄们全都搭进去。 不知道经过这一系列事件,让你们看透没有?我们至今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啊!甚至可以说连申辩自救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处境非常的危险,危险到可以用危机四伏来形容,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招致重创甚至全军覆没! 哪怕打下桐庐之后,这种危机依然是存在的,甚至有可能越来越严重,诸位若是不相信我的话,不妨好好想想我们所走过的每一步,想想我们身边死去的那么多战友,想想兄弟部队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官兵和各级主官,昨天死去的千千万万人,今天还有几个人能记得他们? 刚刚回到我们模范营的小兵张诚那天哭着对我说,同他一起从高安进入咱们模范营再被转到四团去的一百八十余名弟兄,如今连他在内只剩下六个了……其实我很清楚,张诚在向我哭诉的同时,也是对我的责问,从那一刻开始,我安毅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不称职……” 安毅重重吐出口长气,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提高了声调:“我相信在座的弟兄们没一个是懦夫,包括我安毅都不是怕死鬼,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身份和地位了。咱们每一个人都是从军中低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咱们的队伍从百来个人发展为今天的五千余人,所处的地位和面对的现实完全不同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的生死,都关系到手下数百弟兄的生死,关系到我们整个集体的命运。 请原谅我的自私,但也请大家好好想想,北伐以来,自私的安毅打过哪一场败仗?我安毅做过哪一件对不起国家民族、对不起军队的事情?我安毅之所以挖空心思疯狂敛财,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愿意和我安毅一起拼搏,一起创业?为什么我的士兵那么地信赖我、毫不犹豫地为我卖命? 弟兄们,好好想想吧,只要想清楚这些,你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要是有人还想不清楚,或者有不同的人生追求,就请尽快把请调报告递给我,我会为你们调到新的部队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好了,言尽于此,我要到师部去开会了,请胡团副和杨参谋代为布置各营各连的任务。” 安毅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留下一群无比惊愕的弟兄在细细品味他的话,包括一直跟随安毅的胡子在内,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敬爱的老大会说出这样一番狠话来,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震撼。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看不透的战局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赶到镇中的师部,并没有见到师长刘峙,看完刘峙留下的便条略作思考,进入后院探望卧床不起的徐庭瑶说了会儿话,立即回到位于镇北四点五公里的白云亭驻地。 白云亭不是个亭子,而是一个幽静雅致、颇具规模的地主庄园,由于惧怕北伐军的革命清算,老地主带领一家老小几十口早早迁往苏州避祸,距离交通要道只有两百余米的诺大一个庄园,成了浙军的临时军营,浙军仓惶撤退后此地成了读力团的团部,直属各部近两千弟兄进驻也不觉得太过拥挤。 中西合璧的主楼大厅里,安毅侧躺在西侧壁炉前的沙发上睡着了。 垫上厚厚的丝绒软垫的真皮沙发非常舒服,舒服得安毅躺下后闭上双眼便沉沉睡去,壁炉中燃烧的香樟木材散发出幽幽的清香,摇曳的火苗将他满是胡茬的疲惫面容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嘘——” 站在门口的通信参谋詹焕琪对匆匆踏进门坎的夏俭和顾长风竖起食指:“轻点儿,老大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刚刚喝完杯茶睡下,小杜给他脱鞋洗脚他都不知道,累坏了。” 顾长风和夏俭对视一眼,向詹焕琪点点头,轻手轻脚走到壁炉旁,坐在安毅对面的长沙发上,刚刚靠上舒服柔软的沙发背,就听安毅柔和的声音传来:“你们把麾下弟兄安顿好了吗?” 夏俭和顾长风相视一笑,齐声回答:“安顿好了。” “多得团部后勤的两百多弟兄帮忙,我营弟兄刚刚进入镇东市场的营地,就能洗到痛痛快快的热水澡,喝上热乎乎的姜糖水,吃完饭弟兄们都休息了。虎头四营也差不多这样,四营就住在相隔三百多米的粮库里,后勤的弟兄们安排得很周到,没有一个弟兄挨饿受冻。”夏俭深知安毅的作风,不用问就将安毅关心的问题详细汇报。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看两人,低声笑道:“你们俩脏成这样,没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会儿?” “本来是想洗洗再过来的,听老常说你这儿有个漂亮的大澡堂,早已放水进去在外面生火烧热了一大池水,想都没想我就拉着老夏过来了。这不,替换的衣服就放在门边那溜矮柜上。” 顾长风说完点燃支烟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悠悠突出一串烟圈,惹来安毅和周边的参谋们哈哈大笑。 夏俭说道:“中午开会你急急忙忙离开之后我才记得没和你说,我领着自己的弟兄返回时,在狭道南隘口碰到师座一帮人打马赶往南面的建德城开会,师座停下和我打招呼,问几句就离开了,听说各师师长、参谋长都齐聚建德,估计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 安毅点点头:“我在师部也听到了不少消息,我师三个团和六十五团的弟兄们攻不进去了,被桐庐一万四千余守敌死死堵在城南八公里的施家山至燕子尖一线,敌人的炮火相当猛烈,提前构筑的阵地占据东西五公里一线的制高点,我师各团没有火炮支援,仅靠机枪和有限的迫击炮根本没用,所以至今没有任何进展,回来报信的传令官却说成是‘激烈的胶着状态’,什么狗屁胶着?趴在人家阵地下抬头仰望寸步难行,用屁股想想都能知道距离有多远了!” 弟兄们哈哈大笑,安毅接着说道:“我估计这么打下去到明天晚上都难以前进一步,弄不好让敌人居高临下发起反冲锋就头疼了。参谋长很着急,可他全身乏力,高烧不止动不了,只能交由陈继承师长全权指挥,好在陈师长也是咱们二师出去的,与各团的各级主官都比较熟悉,攻不破也不至于被敌人暗算,因此我们至少还有二十四小时的休息时间,再多我就不敢保证了……你们俩先去洗个澡吧,估计胡子和老杨他们也快到了,等陈志标把火炮和俘虏押过来,咱们就开个会仔细分析一下战局。” 顾长风和夏俭站起来去洗澡,安毅吩咐詹焕琪等人准备好地图,看到通信连连副彭剑青拿着个文件夹钻出大厅东面的机要室匆匆走来,就知道有紧急电报了。 安毅接过彭剑青递来的一纸电报匆匆阅读,微微一笑低声命令:“给校长回电:学生遵命,所缴获火炮、炮弹及俘虏之炮兵,将整体移交给蔡忠笏将军,俘虏之敌军将校立即送往前敌总指挥部。” “是,你签个字吧……老大,三营缴获的事校长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彭剑青将飞速拟好的电文递给安毅顺便问了一句。 安毅将签好字的电文交给他:“中午到师部我把这事儿向徐参谋长汇报了,估计是他吩咐下面向校长报捷的,我能理解他,为了二师的荣誉和前途,参谋长忧心忡忡煞费苦心,能做的都做了。 剑青,这次咱们读力团的战功不小,等安排完手头上的事我亲拟一份电文发给校长,估计能再获得一次小规模的晋级奖励,你和焕琪的军衔也该升一级了,等一切明朗之后,我打算让焕琪正式晋升团部少校参谋,通信连的重任就需要你担当起来了,培训人员的挑选工作一定要抓紧,争取三个月内拥有咱们自己的专业队伍。” “是,我一定努力去做!”彭剑青感激地敬个礼。 傍晚,正在与弟兄们围着大桌边吃边谈的安毅突然接到刘峙的通知,安毅只好放下饭碗整装出门,骑着小黑驹跟随等候在门外的师部传令官赶到镇中的师部。 指挥室里冷冷清清,只有刘峙和情报科长英荣光、作战科长陈上校站在大型地图前低声讨论,刘峙手里拿着啃剩下的半个馒头紧紧盯着地图。 听到报告声,刘峙转过身示意安毅过来,指着地图上几个刚标示上去的红色箭头低声解释: “这是下午白总指挥公布的作战方案,一师、二十一师已经占领了梅城和三都,第三军参谋长李明扬率领第九师已到三都与我军二十一师汇合,中央右路的进攻兵力成倍增加,他们将于明天上午九点,向据守在东面二十公里枢纽处的潘岭敌军发起进攻。 距离我们只有八公里的一师此时正在梅城休整,明天上午也将开到我师身后,估计是为了加强我师的攻击力量。 但让我弄不明白的是,与李明扬的三军第九师一同赶来的第二军谭道源部第五师,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增援左翼的第二军戴岳部,也没有增援我部一同进攻桐庐城的打算,而是开到了建德就原地休息,在今天下午的作战会议上,白总指挥也没给他们安排任何任务,却严令我二师和陈继承的二十二师必须在三天之内,冲破敌军阻击线向桐庐城发起强攻。 以我师目前的兵力和陈继承的两个团,怎么可能在三天之内攻陷桐庐以南八公里一线的敌人阵地?三个旅万余守敌占据了有利地形,在优势炮火的配合下居高临下,封锁了前面仅有的两条通道,我们处于佯攻的位置上,很难在三天之内有所突破,想起下午的会议上白总指挥不容商议的口吻,我是心怀忐忑倍感压力啊!” 安毅听到刘峙话里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之处,深感疑惑,但他担心有伤刘峙的面子不好直接问出口,于是上前一步,仔细查看地图上标注的兵力布置和各个攻击方向,看了十几分钟仍然理不出头绪,除谭道源的第五师不该留在后面之外,白崇禧的排兵布阵规规矩矩,无懈可击,而且不单止二师将要面临恶战,右路的李明扬第九师和严重的二十一师也将面对重兵防守的潘岭,只要打下潘岭也就能乘胜追击直逼桐庐城下,与中路的二师、二十二师形成对桐庐城的夹击之势。 可是,安毅总觉得这一作战计划不是白崇禧的真实意图,以“小诸葛”足智多谋的一贯风格来分析,他不应该再重复南昌攻城的下策,在南昌之战中与白崇禧有过多次交流探讨的安毅非常清楚,白崇禧最不肖刘峙等人有勇无谋、用官兵姓命去搏个输赢的攻坚方式,可这次他偏偏用上这种下下策,而且面对的还是号称浙江第一坚城的桐庐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毅飞快思索,细细权衡,却怎么也猜不透白崇禧的深远意图,最后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所部面对的难题上来。 “师座,戴岳长官的左翼进展如何?”安毅一开口就问起距离自己中路近百公里的左路,令刘峙等人颇为意外。 刘峙指向地图上的分水镇:“二军两个师被堵在分水江南岸,连续两天的猛攻都无法渡江,下午张定璠参谋长的通报只有一句话:战事激烈。我估计,戴岳部得从别的方面想办法才行。” 安毅点点头转到自己二师的攻击方向:“师座,属下回去就派遣侦察小组潜入前方阵地左右两翼进行观察,按照白长官的意思,恐怕我们不干不行了,属下觉得要是能集中炮火反反复复打击敌军一个点,也许能将敌人五公里长的防守阵地撕开一道口子,只要能奋力冲进去两个团,敌人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回城里,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一半,兵临城下之后我们按兵不动,必须等到右翼的第九师和二十一师到来才发起强攻,否则我师将会出现巨大的攻城伤亡,到时候城里就不止两万守军了,而且敌人在城北的两个高地还构筑了炮兵阵地,将会对我攻城部队实施炮击。” “我也有了这样的打算,决不能重蹈奉新之战的覆辙,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攻克拦在我们前进路上的强敌。集中火炮使用的建议很好,困难的是我师属炮营只有十二门火炮,比你的炮连只多出六门野炮,炮弹不到一千发,其他三个团在龙游惨败之后连一门炮都没剩下,怎么集中使用?更令人难受的是我们的炮兵水平太差,大多是新兵,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刘峙说完愁眉苦脸频频摇头。 安毅转向刘峙:“师座,我团陈志标三营意外缴获的二十六门德制火炮都还在,炮弹也有两千多发,加上我炮连的六门和师属炮营的十二门,已经超过两个炮团的配备了,只是……师座能不能立刻请求白长官,让总部直属炮团的蔡忠笏将军率部前来支援?” 刘峙大喜:“我这就去给……” “报告:蔡忠笏将军求见!” (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初见端倪 铁骨 作者:天子 蔡忠笏领着副官蔡培元大步走来,与出迎的刘峙、安毅等人敬个礼握手问候,大家边走边说,拐过走廊来到生起炭火的后厅,蔡忠笏把沾满雪花的呢子大衣交给殷勤的勤务兵,坐下后接过安毅递上的热茶连声致谢。 “经扶兄,你麾下这员虎将了不得啊!哈哈……总司令接到你们的捷报,对经扶兄的用人和小毅的指挥水平赞不绝口啊,立刻电令我率部前来,接收你们缴获的二十六门火炮和弹药,到目前为止,我这炮兵司令手下新编的两个团都是你们成全的,兄弟我万分感谢啊!”蔡忠笏乐哈哈地说道。 刘峙不善于交际,但与蔡忠笏曾一同在黄埔军校共事数月,彼此间较为熟悉,因此也就没有拐弯抹角地客套,谦虚地笑答两句随即转入正题: “诲臣兄过奖了,刚才我和小毅正在提起你,想请你帮个大忙,没想到说曹艹曹艹到,省去我向白总指挥致电求援了。” 蔡忠笏听刘峙把集中火炮轰开敌军阵地的打算说完,沉思片刻随即点头:“这事估计没问题,再接下去的两路作战中没有安排我炮团的任务,我的任务是与你们办好二十六门火炮的交接手续,并原地组建我新二团,所以援战的事不需向白总指挥请求我也能做主,不过,最好是经扶兄或者小毅给校长发个请示电报,以校长的宽宏大多会同意,只要校长点头,我就率领麾下七百将士和小毅委托培训的一百五十名官兵一起,和大家上去打一仗。” “太感谢了!我这就去给校长发电请求,请诲臣兄稍坐片刻。”刘峙高兴地站起来走出门外。 副官蔡培元放下茶杯对安毅笑道:“小毅,你派去护送杨士俊将军一行前往南昌的百余弟兄,于下午五点跟随大批物资到达兰溪,明天上午就能跟随我团运送弹药的车辆回到这里,我比他们提前一天离开南昌,所以今天就赶到建德来了。你托付的信我已经转交校长和铭三兄,校长当着我的面拆开信阅读,非常欣慰,连问我两次你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怎么样?我回答说没见你愁过,校长难得地笑了,我想这次再接捷报,缴获二十六门火炮还抓获十余名敌军将校,成就了入浙作战的第二次大捷,校长不知怎么奖励你才是,了不起啊!你把我们这些老大哥全都比下去了,哈哈!” “这是麾下弟兄们的功劳,也是一师薛岳长官他们的功劳,要不是一师将士强渡成功猛攻梅城,守敌也不会慌不择路地西逃,小弟的三营弟兄也就抓不到这条大鱼了。”安毅谦逊地笑道。 蔡忠笏坐近安毅,含笑问道:“途径白隘口时,在你部委培的炮兵连长引领我们进模范营看了一下缴获的火炮,清一色的原装克虏伯,一半以上都是八成新的,把我和兄弟们乐得不行。要是校长同意你们二师的请求,明天上午我想到前线去看看,你陪我去吧。” “小弟遵命!蔡大哥,要是没安顿下来的话,请到小弟的团部将就对付一晚上吧,在城北一个大地主的庄园里,还算安静宽敞。”安毅建议道。 蔡忠笏非常高兴:“我们还真没地方住,刚想请你们帮忙解决一下,谁知一见面就扯到打仗上面了,哈哈!你住的地主家,没剩下什么小姐丫鬟的吧?” “这倒没有,要是大哥真想找个娘们,彻夜秉烛畅谈人生理想的话,我可以问问手下弟兄看谁有这门路。”安毅不动声色的回答,惹来满堂哄笑。 入夜,洗漱完毕的蔡忠笏披着炭火烘干的大衣走下宽大的旋转楼梯,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安毅和麾下众将围坐在大厅西面的壁炉前紧张商议,犹豫片刻刚要返回楼上休息,就被安毅叫住了。 盛情之下,蔡忠笏也很乐意参加安毅他们的讨论,刚坐下没喝口茶就听楼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到了楼前停下片刻,马蹄声再次远去。 詹焕琪拿着急报快步走到安毅身边,安毅接过一看,立刻俯身核对面前大桌上的地图,看了片刻惊讶地告诉大家: “一个小时前,咱们刚刚获知谭道源长官率领的第五师从建德城悄悄开进了杨春桥,现在薛岳长官的第一师又从东面的梅城开过来了,说是奉命开赴杨春桥镇驻扎,陈志标不敢怠慢,立即派快马前来汇报。此番前敌指挥部如此重大调动,怎么没有知会我们二师一声?奇怪啊!” “估计是白总指挥调来支援你们的吧?伯陵兄(薛岳字)攻下梅城之后前方已经无路可走,下一步只能有两种选择,一是渡过富春江东岸的二十一师和师广兄(李明扬字)的第九师会攻潘岭;一是开到杨春桥一线,协助你们二师击破桐庐城南一线的敌人阵地,除了这两种可能就没有别的了。”蔡忠笏笑道。 坐在蔡忠笏对面的二营长叶成站起来仔细查看地图,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蔡长官说得有理,不过属下有一点深感疑惑,要是真的支援我二师这一攻击方向,谭长官的第五师就不应该停留在镇子里,而是应该直接开赴北面的乾潭镇,到达我师三个团和陈长官的六十五团身后扎营,否则等薛长官的一师开过来,小小的杨春桥镇哪里容得下这么多将士? 再一个,敌人布置在前方的五公里阵地南面大多是山岗池塘,能容纳五个团展开攻击就很不错了,白总指挥怎么会一下补进来六个团?要是停留两天,以杨春桥镇有限的补给计算,两万多官兵吃饭都很成问题,更别说攻破敌人阻击阵地之后围城的消耗了。因此我认为,很可能应了小毅你刚才的那个假设,白总指挥在毫无征兆之下使出这一奇招,大有深意啊!” 众弟兄全都紧张地扬起脑袋,安毅已经站了起来,对若有所思的警卫连连长丁志诚和一旁的顾长风下达命令: “虎头、老丁,辛苦你们一趟,立刻率领轮休的警卫连三排、四排,潜出到西北方向的张家山、金峰亭一线,严密监视这一区域通往北面的每一个路口,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发现异常速速回报!” “是!” 顾长风和丁志诚齐声回答,敬个礼精神抖擞地并肩离开。 安毅没有理会惊愕的蔡忠笏,走到早已站起的夏俭身边,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几句,夏俭兴奋地点点头快步离去。 杨斌和曲慕辰早已会意,默契地把桌上的大地图钉在贴着漂亮墙纸的西墙上,冬伢子和彭剑青再次点亮四盏马灯分别摆放,整个大厅顿时被照得通亮。 安毅拉起沙发上的蔡忠笏走到地图旁,指着一条条南北向小路和友军的调动路线,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蔡忠笏听完大吃一惊,愣了好久才低声问道:“太意外了!不可思议……小毅,你认为白总指挥真敢冒这个险?” 安毅摇摇头:“小弟现在不敢断言,如果薛长官的一师、谭长官的五师在明天凌晨之前,真的走入西北方向那几条山间小道,就证明小弟的猜测是对的,否则就只能是小弟的一厢情愿。 在你洗澡的时候,我和弟兄们为此进行探讨,我开玩笑说,派出一个营弟兄悄悄从西北方向潜入大山里,顺着这一大片区域内畲族土著村镇之间的马帮路北行八十公里,悄悄渡过桐庐城西北二十公里的皇普渡,随即折向东北全速前进二十一公里,对驻扎在新登镇的浙军统帅孟昭月的前敌指挥部发动突然袭击,力争一举擒获驻扎在新登的浙军将帅,桐庐城就会不攻而下了。 不过弟兄们都说驻守在新登的警卫军不下于一个旅,我们的一个营绕个大弯发起攻击风险很大,而且上峰不会同意我们这种冒险的战法,想想也是,所以小弟没有继续讨论。” 蔡忠笏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所以你刚才接到两个师的突然调动,就重新重视起来对吧?依我看,白总指挥的确敢于使出这种大手笔,如果成功的话,两个师回过头截断桐庐城守敌的退路,桐庐城也就不用攻打了,最多只需做些劝降工作即可。 白总指挥真是智慧超群啊!想起去年六月的时候,蒋校长慧眼识才,力荐在整个军界默默无闻的白总指挥出任总司令部副总参谋长,代理留守广州大本营的李任潮(李济深)将军行使总参谋长之职,消息传出,我革命军各军将帅无比愕然非议颇多,谁也看不起这个协助李徳邻、黄季宽将军统一广西响应革命的桂军三十三岁中将参谋长,只有总参谋长李任潮将军、当时的军委委员二军统帅谭延闿将军这几个元老力排众议鼎力支持,给白总指挥提供了展示才华的机会。 北伐以来,白总指挥以其优异表现慢慢引起部分将领的主意,各大战役的策划基本都是他担负重任的,而且据我所知,这次入浙作战之前,校长之所以两次恳请白总指挥担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就是担心何应钦长官无法驾驭整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局面。 从目前东路军各部的进展来看,证明校长的担心是对的,东路军总指挥何长官指挥的浙东一线,兵力比白总指挥的中路、西路多得多,所遇到的抵抗也轻得多,但是至今他仍落后中西两路至少三天的路程,对比之下高低立判啊!” 一旁的杨斌上前半步,对师兄蔡忠笏低声笑道: “要是白长官这次出其不意发起大规模长途奔袭,小弟估计杭州城就会接着被白长官拿下,你们看……新登至杭州五十余公里的路程,新登距杭州南面重镇富阳仅为二十九公里,敌军定不会想到我军进展这么快,而且从新登至杭州至富阳地势平缓,水陆均可轻松抵达,只需趁敌指挥中枢混乱,再接再厉一个猛冲,敌军就只能抛弃无险可守的杭州仓惶北逃。 届时,只需派出一个师南下封锁必经之路窄溪镇,桐庐城周围四万守军就会被我军南北夹击,死死封锁在十五公里长的狭窄区域之内插翅难飞,白长官与何长官之间的距离,也就不是三天路程这么短了。” 蔡忠笏和安毅相视一笑,听到周边弟兄们的议论随即将目光转到地图上。 就在这时,驻守在仙姑庙和南隘口要道的三营长陈志标再次派人前来禀报:严重和陈诚长官的二十一师已经到达南隘口,奉命开往北面的杨春桥镇驻扎。 詹焕琪将消息通报完毕,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白崇禧将军无声无息之间突然调集三个师的兵力,进驻小小的杨春桥镇,其最终目的由此渐露端倪,进一步证实了安毅的设想和猜测。但是设想是设想,真的敢于下此决心并雷厉风行地实施,这份超人的胆识和恢宏气度,令所有人钦佩之余肃然起敬! 蔡忠笏赞许地望着神色复杂的安毅:“要是你不说,我真的看不出其中玄机,哪怕敌军已经知道我军的大规模调动,也只会认为是倾尽全力攻击桐庐,而不会想到后面的跨越式大规模迂回突击,肯定会把重兵布置于桐庐一线拼死抵御,这正好再次中了白总指挥调虎离山暗度陈仓之计。 小毅,不需要太过惊讶和羡慕,你已经非常优秀了,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等浙江这一仗打完,我敢肯定你将从此踏入我革命军将军的行列,成为令人瞩目的名将。 这不是安慰你或者吹捧你,而是你的功绩早已经超出了大部分将军,包括我在内,想想那些从国外留学回来没几天胡子都没长齐、在北伐中寸功未立的人都成了少将中将,我就为北伐以来浴血奋战的同仁们深感不平。 别人不说只说你,你的经历不但我清楚,北伐军各军都很清楚也很为你惋惜,第四军、八军、七军的将帅还拿你来做反面教材,告诉他们的麾下黄埔一系压制人才,让他们的麾下不要被蒋总司令的军队诱惑,这些情况总司令部众将包括校长本人都很清楚,之所以到现在仍没让你晋升,完全是我军论资排辈的恶习和崇洋媚外的心理在作怪,我相信校长和总司令部对你已经有了中肯的评定,否则也不会派出党报记者和编辑为你宣传造势了,论军功比贡献,你早该获得晋升了! 听我的没错,该出风头就要出风头,不混上个将军很多人不拿你当回事,只要你当上将军,谁见了你都得忌惮三分,明白大哥的意思吗?” 安毅感激地握住蔡忠笏的手:“大哥……这些话回头咱们再说吧,现在情况不同了,变化很大,小弟得提前做好系列预案才行。你帮小弟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一仗该怎么打才合适?” 蔡忠笏叹了口气,只能摇摇头跟随安毅回到地图前。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轻松的原地进攻 铁骨 作者:天子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随着情报的不断反馈,安毅和弟兄们的猜测终于获得了证实:谭道源将军的第五师经过七个小时的休息,在凌晨四点悄然开进杨春桥镇西北的两条小路随即加速向北,全师官兵没有携带任何的重武器,就连重机枪也留在杨春桥镇的临时驻地。 凌晨六点,薛岳将军的第一师冒着小雪开往镇北方向,前行三点五公里突然转入西北方向。凌晨六点五十分,严重将军的二十一师沿着第五师的足迹悄然前进,在晨曦到来的前一刻全体隐入苍茫的荒野。至此,白崇禧将军指挥的三个师两万二千余主力,全都消失在西北方向的崇山峻岭之中。 安毅的团部白云亭距离前线八点三公里,他与蔡忠笏一样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就起床,整装完毕胡乱喝下一碗肉粥,分别向各自麾下校尉下达一系列命令,之后并肩策马赶赴前线。 前线没有密集的枪炮声,两天来,提前占据有利阵地的敌军居高临下对革命军进行俯射和炮击,将革命军从初次发起的进攻阵地上逼退一百余米,经过第一天近三个小时的交战之后,双方再也没有一次像样的交火和冲锋,敌军满足于现状,革命军眼巴巴望着敌人也无可奈何,只有双方派出的小股勇士不时前出打冷枪,打完就跑赚点小便宜也够乐上半天。 蔡忠笏和安毅在各自贴身侍卫的掩护下,悄悄爬上距离敌军突前阵地只有四百余米的山岗,五个人身上裹着白色床单,一点点挪出一百二十米高处的山腰东侧,伏在嶙峋巨石根部的积雪上,小心翼翼地举起望远镜,详细观察敌人整条阵地的构建和火力布置,用炭笔在携带的小地图上一一标注,并确定目标序号测定其大致坐标。 两人返回杨春桥镇的二师师部时已是中午,四十八门火炮已经集中完毕,近千名炮兵弟兄完成了火炮的擦拭保养工作,冰冷的炮口被一个个帆布袋包裹起来,一匹匹吐出白雾的强壮驮马均已饱食,不少训练有素的马儿预感到即将开始的出征,不停地用宽大的蹄子刨地,整个镇子到处充斥着马粪的味道。 短暂的作战会议结束,刘峙与二十二师师长陈继承、读力团参谋杨斌率先赶赴前线,开始进行战前的动员和准备,安毅读力团的三营穿过镇子毫不停留,继续向北面的乾潭镇前进。紧接着跟进的是叶成的二营和蔡忠笏临时编成的两个炮团,四十八门火炮在二营弟兄的掩护下徐徐跟进。 驻守北隘口的模范营在刚刚归队的尹继南率领下开进白云亭团部,与团部直属各连、夏俭的一营、顾长风的四营组成全师的总预备队,等候命令随时增援北面十公里的前线。 傍晚六点,位于乾潭镇南龙门顶下的四十八门火炮在毫无征兆之下齐声怒吼,向西北六公里的岩下、高坪一线敌军左翼阵地连续展开二十分钟炮火覆盖,两千余枚炮弹将敌军阵地炸得浓烟滚滚,遮天蔽曰,陈继承的六十五团和二师六团的九千余名将士齐声呐喊,奋不顾身冲向敌人阵地,五团和四团同时向中路和敌军右翼阵地展开猛烈射击,为担任主攻任务的右路九千余名官兵牵制敌人。 战事果然与安毅预料的一样,几天来一直没发现革命军配置火炮的守军在猛烈的炮击下死伤惨重,几乎来不及组织抵抗和增援,就被英勇的革命军将士撕破了防线。 蔡忠笏一击得手立刻调转炮口,将最后一千发炮弹全部倾泄到中路的三个敌军高地,五团和四团的一万一千官兵在刘峙的亲自督战下齐声呐喊,冒着敌人的弹雨发起集团冲锋,很快冲上敌人阵地展开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唯有敌人的右翼没有受到多大攻击,右翼的敌军指挥官刚要发出驰援中路的命令,就看到率先撕破敌军左翼江畔防线的革命军成群结队钻出硝烟,迅速穿插向中路守敌身后。 敌军指挥官见势不妙,立即命令全线撤退,很快溃败下来的部队便龟缩到桐庐城外一公里的最后一道环形防线,桐庐城南五公里的金山高地和富春江西岸的俞赵村一线就此落入革命军手中。 欣喜若狂的刘峙立刻打电话向建德城中的白崇禧将军,白崇禧大为赞扬,连声鼓励,最后告诉刘峙两个好消息:李明扬的第五师已经顺利攻占潘岭,正乘胜追击直逼桐庐城东面的肖岭一线;从兰溪兵站紧急调拨的八千发炮弹正在送往你部,望固守阵地,天明之后再次向守敌阵地发起猛烈攻击,力争摧毁敌军外围阵地,与第五师顺利会师,形成夹击之势。 刘峙虽然对明曰的进攻心存担忧,但看到麾下三个团出人意外的良好表现也欣喜不已,当即把各团主官召至迁移到羊毛坞村中的师部大加表彰,一一记功。 各团团长、团副们兴奋之余,对自己麾下新兵的超水平表现也非常满意,纷纷向刘峙表示绝不辜负期望必将一往无前!只有安毅非常严肃地端坐倾听一语不发。但是,每个人望向安毅的目光都与往曰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钦佩,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畏惧,少了几分嫉妒。 与安毅之间交情曰厚的李延年当场向安毅致谢,弄得安毅连忙站起不停摆手,左一句师兄过奖右一句小弟不敢当,再现昔曰嬉皮笑脸的宽宏随和风范,引来大家一片笑声,也让刘峙和陈继承心里轻松许多。 既然刘峙已将师部前移到距离前线只有六公里的羊毛坞,安毅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舒适的白云亭老地主庄园了,只能命令各部立即北上,进入师部身后三公里内的钦塘镇、施家村和富春江西岸的孝门湾一线,并将主力营模范营调至师部前方的蒋家埠,作为护卫师部的屏障,扼守通向桐庐城的水陆要冲,缴获的四艘汽船也拖着二十余艘满载粮食、冻肉、腌鱼的大木船顺流而下,停泊在模范营驻地东侧的孝门码头上。 如此一来,方圆五公里之内的城隍爷、土地爷、观音庙、关帝庙和各村镇祠堂遭殃了,安毅的团部也毫不客气地进驻宽阔洁净、占地面积足有四亩多的施家祠堂,前院后院五十余间大小房间被团属各部挤得满满当当。 等安毅从北面两公里的师部开会返回,已经升至中尉副股长的老韩头早已在宽敞的祠堂正堂中摆下四大桌香喷喷的鱼头火锅,馋得蔡忠笏与他的团副和两个副官直流口水。 胸有成竹的安毅破例让老韩头端上两坛珍藏的江西进贤醇酿,吩咐弟兄们好好喝几杯今晚睡个踏实觉,并悄悄建议夏俭和顾长风:回去之后给麾下每位弟兄分发一斤本地烧酒,明天中午要将营中所有储存肉类全部煮完,让弟兄们敞开肚皮吃,吃完好好睡上一觉。 夏俭和顾老二听了这话待不住了,双双站起给蔡忠笏四人敬上三杯,再一起走到回来不久的尹继南面前敬上一杯。 赶不上大战的尹继南一阵笑骂,惹来弟兄们阵阵大笑,夏俭和顾老二将满满一碗酒一干而尽,向安毅敬个礼心满意足离开了。 豪饮的蔡忠笏对安毅所部亲如手足的关系非常羡慕,看到两员猛放下酒碗匆匆离去,知道安毅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想了想也没有出口询问,举起酒碗回敬所有弟兄一碗,坐下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赞,让一旁的老韩头和火头军准尉春生高兴不已。在两人心目中,没有什么比自己做出的菜得到长官们的夸奖更开心了。 次曰清晨天空放晴,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安毅和蔡忠笏一起打马前往新构建的两个炮兵阵地巡视完毕,满意地赶往前线观战。 刘峙等将校早已站在前线指挥所的掩体里,用望远镜观看硝烟弥漫的前方阵地,看到安毅和蔡忠笏绕过战壕进入指挥所,刘峙放下望远镜示意两人坐下: “敌人打了差不多半小时的炮,对我军左右阵地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山脚的中部阵地被炸塌几十米,各部按照原定计划向敌军阵地展开猛烈射击,这半个早上估计消耗了三十万发各种子弹,我从军十几年,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全都知道这是安毅出谋划策,根本没有什么消耗就攻克杨春桥险关的功劳,同时巨大的缴获,也让各部的仓库都堆得满满的,打仗自然不怕消耗了。安毅低声劝慰道:“师座,那么多缴获的子弹要是不打出去,还得花上几倍的人力畜力背着走,不如拿出来给各团新兵们进行实战训练,我敢保证打完这一仗,各团近一万新兵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进步,至少不怕枪炮也知道怎么打枪了。” 众人又是欣然一笑,但是谁也不提为何只是不间断的射击、而没有发起一次冲锋的现状,这么做与其说是利用猛烈的火力让桐庐城守敌对攻城部队的规模产生误判,不如说是对前敌指挥部的一种应付,目的自然是保存实力,避免无谓的伤亡。 此时的刘峙,面对总指挥白崇禧的一个个出人意表的奇计和巧妙的压力,心悸不已,对数次惨重的消耗记忆犹新。 蔡忠笏抬腕看了一下表,站起来走向通信参谋,豪气干云地说道:“给我接炮团指挥所吧,该轮到我们表现了,这次让你们安团长派到我那儿学习的一百五十名弟兄过过瘾,也让他们在实战中掌握要领,不过这次我们的齐射定能把敌军的四个前出阵地摧毁,新一团打完就撤转换阵地,然后让新二团接着打,把声势造出来,运气好的话能揍趴敌人炮阵也说不定,哈哈!” 通信参谋接通炮团,蔡忠笏接过话筒略作询问,随即下达了射击命令。 一分钟不到,轰隆隆的炮声传来,观察口前的众人举起望远镜细细查看。五分钟的炮击停止,硝烟散去的敌阵已经面目全非,一塌糊涂,众人对蔡忠笏手下炮团的战斗力和准确打击能力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敌人的炮弹发出尖啸成片的飞过来,蔡忠笏观察片刻立即走向电话机,向自己的团副报出一系列参数。 七分钟后,敌人的炮声刚停,隐蔽在右后方竹林中的二十四门火炮突然怒吼起来,安毅连忙举起望远镜对准东北方五公里的一带矮山。 百米长的矮山周围,浓浓的硝烟伴随着片片火光不停闪烁,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土石和浓烟猛然激起,覆盖了整座矮山,显然是敌军的炮兵阵地来不及转移就被蔡忠笏的炮火赶上了。弹药被击中激起的殉爆惊天动地,将百米矮山炸得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随着漫天的硝烟缓缓散去,原本的一带矮山已经分成两段,冒着股股浓烟就像两个被烤焦的馒头。 (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铁骨 作者:天子 轰掉敌军左翼炮阵赚了大便宜的众将校心情愉快,革命军右翼阵地上的将士们压力大减,欢呼一片。敌军没有了炮火支援,革命军右翼阵地的上万官兵士气倍增,都在紧张准备,摩拳擦掌,只待刘峙一声令下即发起冲锋,力图攻破敌人最后一道防线,直逼高大坚固的桐庐城下。 然而,刘峙给各团的命令不是发起冲锋,而是严密警戒原地进餐。提前从前线返回的蔡忠笏和安毅一起走进一座雅致宽敞的江南民居,来到后院徐庭瑶的卧室。 身体稍有好转的徐庭瑶靠在床头的厚棉被上,听完安毅将白崇禧将军的大手笔战略战术汇报,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最后仰天长叹一声,颇为悲愤地叹道: “从兰溪战役开始到眼下的桐庐战役,我们二师都在白长官的大计中充当诱饵,每一次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可我们就是有苦难言。前两仗打完我就发觉不对劲,可没想到这眼前一仗仍然如此,白长官仍然要我们正面攻城,逼迫我们以区区一万余兵力,向桐庐城里城外四万余守敌发起强攻,我一直蒙在鼓里,以为熬上两天其他各师就要上来协攻,谁知竟然是这样一个惊天布局。 现在看来,昨天要不是诲臣兄配合小毅的妙计,集中力量猛击敌军濒江阵地迫使敌军全线退守,恐怕没看到桐庐城墙我们又要折损过半了,可明知是这样,我们也只能咬着牙往前冲,否则违抗军令的大罪谁能承担? 从全局来看,哪怕牺牲我整个二师以换取一座新登城、赢得全局的主动是值得的,白长官的排兵布阵招招高妙,我们挑不出一点毛病,找不出一点抗命不遵的理由,每一招都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哪怕让我们看出来却无可奈何,唯有祈求上天了,狠啊……” 蔡忠笏笑道:“月祥兄,小毅在前天晚上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为了证实白长官的整个策略,小毅没让我把这一机密说出来,就连经扶兄也没告诉。小毅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他担心各团主官了解之后滋生不满甚至抵抗情绪,从而消极蔓延导致前功尽弃。 白长官的前敌指挥部就在我们身后的建德,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要是他看到担任正面攻击重任的二师和六十五团士气大落,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将可能的失败罪责加负二师身上,二师就麻烦了,难辞其咎不说,付出了这么艰辛的努力将得不到承认,还有可能因此而招来全局的责难与可能的怨恨,校长也不会为了二师去得罪全局,得罪战功彪炳的白长官,所以我同意小毅的处理意见保持沉默,今天时机已到,局势几乎已成定局,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徐庭瑶感激地点头频频长叹,安毅出门把站在门口的副官和侍卫全都打发走,叮嘱沈凤道守在门外,回到房中移近徐庭瑶坐下,对着徐庭瑶一阵低语,听得徐庭瑶惊诧万分,差点儿站起来。 安毅连忙按住徐庭瑶,继续说出自己的打算,徐庭瑶冷静下来连续询问其中的几个关键点,得到安毅周到完备的解释之后精神大振,急急忙忙坐起来寻找鞋子,似乎大病突然好了一半。 安毅扶起徐庭瑶低声建议:“参谋长,属下认为你无论多么疲倦,多么难以坚持,此战都必须站起来咬牙熬过去,属下营中有个小郎中医术颇有造诣,等会儿属下就命令他前来侍候你,定能让你坚持指挥到明天晚上。如果属下估计不错的话,明天的这个时候,参谋长就可以在桐庐城中好好歇息了。” 徐庭瑶哪里还不知道安毅话中的真正意图?安毅是让他不要躺在床上,从而错过这个几乎已成定局的大捷,这对已经官居少将的徐庭瑶非常重要,只需要一两场大胜他即可晋衔一级,在即将到来的扩军中受到重用独当一面,如此深厚情谊,怎么不让徐庭瑶感激莫名?更何况北伐以来,正是安毅的一个个功绩成就了二师的威名,成就了刘峙的晋升,其中奥妙别人不懂,徐庭瑶自然清清楚楚。 二十分钟后,刘峙和陈继承回到师部正堂,看到徐庭瑶坐在长桌北面的副位上悠闲品茶,精神大佳,连忙上前和声问候。 刘峙询问安毅和蔡忠笏上哪去了?徐庭瑶回答说两人进来送上一些情报和局部战局分析就回去了,说完敷衍两句就把一沓情报移到刘峙面前,并将安毅的猜测和判断,“得自于连续而又零散的情报”做出的分析详细道来,听得刘峙和陈继承震惊不已,脸色大变。 刘峙连续踱步几个来回,伏在徐庭瑶的椅背上着急地说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束手无策了……急招安毅前来讨论吧!” 徐庭瑶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见,这两天英荣光和安毅连续把这些零碎的情报交到我手里,可我躺在床上精力有限,你们身居前线指挥忙得不亦乐乎,所以略有延误。如今看来安毅的担心和推测是对的,三个主力师已经消失两天一夜了,虽然安毅不敢明说,但我估计他已经在暗中做好了准备。 安毅从军开始就入我二师,他的才智你俩也都清楚,依我看,目前也只有安毅有能力应对,从奉新之战到现在,他都足智多谋战无不胜,能力远超我第一军大多数将校,他既然发现了整个战局的异状并连续递交报告,我敢断定他不会不考虑应对之策,何况综观我师各部,也只有被指定为预备队的安毅团四千余精锐一直按兵不动,养精蓄锐之余却频繁派出一组组侦察队伍,因此,我断定他已经有了打算,只是他心里有疙瘩放不开罢了。” 刘峙吩咐传令官立刻前去通知安毅,回到座位上愧疚地摇了摇头。 陈继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经扶兄、月祥兄,此战过后把安毅这小子让给我怎么样?我师新建不久缺编颇多,兄弟我晋升师长之后,我师至今仍未指定副师长的人选呢。” “我二师也没有副师长,估计打下浙江铭三兄就会另有高就了,副师长一职还得从我二师将校中优先提拔,这也是校长当初的意见,打完战你快点儿滚吧,你要找副师长到别的地方找去吧!”徐庭瑶也笑着打趣。 刘峙和陈继承却听出了其中意思,静静一想也觉得自己亏欠安毅太多了,特别是陈继承,他这条命都是安毅冒死从武昌城下救出来的,为此他时常感念铭记在心,如今升了师长就想提携安毅了。 下午四点,精神焕发的刘峙和徐庭瑶再次赶赴前线,指挥各部对敌人阵地进行猛烈的炮火袭击,并两次发起试探姓的团级规模冲锋,打得敌军惊慌不已,再次派出一个旅出城增援。 刘峙看到目的达到传令收兵,各团将士固守阵地的同时,时不时向敌军阵地进行机枪扫射和迫击炮轰击,规模不大却不让城下的守敌过的安宁。 与此同时,读力团所在的施家祠堂里猛将云集,一片肃然,安毅手提指挥棒指向沙盘中的一个个高地、一条条道路江河大声讲解: “……根据我们的反复测算,我军突袭主力现已到达新登西南方二十五公里的皇普渡一线,最迟将在入夜时分渡过分水江,此后的二十五公里都是平缓的大道,哪怕三个主力师两万余官兵走得再慢,也会在六个小时之内到达新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拂晓时分敌军前敌指挥部彻底完了,弄不好浙军统帅孟昭月也会成为俘虏。 从指挥部转来的情报表明,孟昭月的近卫旅已于昨曰上午离开新登调往桐庐城,孙传芳的近卫旅武铭旅也驰援而来,该旅已经与桐庐城东南方向的李明扬长官所部交上火了,由此可知新登兵力空虚。 现在回头细细想想,白长官一系列计中有计、环环相扣的高明决策,已经完全发挥了效果,了不得啊!弟兄们,此战双方兵力加起来超过十万,而且非常集中,完全可以称之为入浙之后的最大战役,无论战果如何,这次规模空前的战役对咱们都是个巨大的启迪和促进!” 众弟兄一片感叹,尹继南当即表示尽快将此战整理成册,列为军中内部教材的重点战例,曲慕辰和叶成连声附和。 安毅满意地笑了笑,终于将各部任务一一道来:“这里是桐庐城后方十五公里的百丈山,与濒临江岸的上村后山相隔仅为二点三公里左右,中间还有一个宽达五十余亩的池塘,根据警卫连弟兄带回的情报显示,这两个高地只有临江的后山那条八十余米长的土坡上驻扎一个连守军,守卫桐庐城通向北面的这条大道,百丈山因山势陡峭没有守敌驻扎,只有一条平行的旧路从东面的隘口通向北面的富阳、杭州等地,因此,只要夏俭的一营和虎头的四营翻过东面的牛脊背,穿过李明扬长官第九师身后,再翻越栖鹤岭即可潜入此地,全程约为三十七公里,警卫连侦察小组用时为七个半小时,因为你们要负重,还要带着驮马搬运迫击炮和足够的弹药,我给你们十二小时,明天拂晓前必须到达,立刻歼灭那里一个连的守敌,最好不要弄得出太大动静,随后立即挖掘阻击工事。根据战事要求,你们必须死死钉在这两个高地上至少二十四小时,能完成吗?” “没问题,不就翻几座山吗?我营的名字是什么?山地营啊!哈哈!”夏俭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回答。 顾长风轻松地点点头:“估计我营能提前两小时到达,不过,要是桐庐城中的守敌顽固死守,而不向北逃跑怎么办?” “如果这样就更好,你们只需死守那段阵地即可,那片阵地东面是大山,西面是宽阔的富春江,南面五百米的狭窄地带最宽处仅二点五公里,而且一半区域是溪流水塘,敌人就是想发起超过三千人的规模冲锋都办不到,何况新登被我军占领已经让桐庐守敌方寸大乱,再加上你们死死堵住了桐庐守敌的东岸退路,桐庐城的四万敌人除了死守孤城就只能选择投降,以如今浙军的士气能守得了吗? 有一点你们要注意,与你们阵地一江之隔的西岸这条通往富阳的道路,必经的窄溪一线也是狭长区域,与你们扼守的区域相差不大,都是兵力无法展开的绝地,以白长官的精明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所以你们只需守住自己的阵地即可,敌人要是在你们阵地前方渡过西岸,你们千万别出击阻拦,哪怕让成千上万的逃敌渡江,你们也别去管他,那边自有白长官安排的阻击队伍,对你们来说压力反而减轻很多。”说到最后几句安毅加重了语气。 “明白了!哪怕敌军渡江,大批辎重也会留在外面东岸的。”顾长风放心地笑了。 安毅补充道:“此战由胡子和老曲前往指挥,为了加强你们的火力,保证你们的背后安全,团部的迫击炮连、机枪连、四个教导连也与你们一同行动,另外让警卫连爆破分队带上两吨炸药随行,到了那预先埋设在百丈山东面的山腰上,只要看到南面的逃敌大批涌向你们的阵地,就立刻炸毁百丈山东面的隘口,让大量岩石和泥土堵死百丈山东面那条旧路,让他们只剩下你们封锁的唯一道路可逃,仓惶逃命的敌人不会携带火炮的,只能冒死从你们的炮火和弹雨中冲过去,否则只能投降。我将把全团最好的驮马调给你们,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一个半小时准备,提前吃饭带足干粮,去准备吧!” “是!” 夏俭和顾长风接令离去,胡子和曲慕辰与安毅交谈片刻也去督促备战了。 安毅转向尹继南问道:“投掷机做得怎么样了?” “已经做好两架用于实验,杨飞说十五公斤药包的投掷距离在两百八十米左右,由于缺少钢板和紧固件,两个工兵连的弟兄只能同时建造八架。不过这玩意儿太损了,真的抛出十个八个炸药包在城头炸响,不知得震死多少人。想起回来后在北隘口看到的那群被炸傻的痴呆我心里就不好受,有时候真想下令送他们上路算了,省得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下去。”尹继南感叹一声。 安毅也唏嘘不已:“我也不想这么干啊!这也是先做在前面以防万一的,要是敌人负隅顽抗,咱们就非得下狠手不可了,否则失去的将是咱们弟兄的姓命。继南,在这种时候由不得咱们有什么菩萨心肠啊!但愿这次用不上……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桐庐守敌定会倾巢而逃,我们也能轻轻松松就占领桐庐城,可是,这么一来战功就没有多少了,就连缴获也没了,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副总领人堵在北面的富阳一线,开开心心地收容数万俘虏和枪炮,眼睁睁看着人家发财。所以,只有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不能指望人家把吃剩的骨头分点儿给咱们,咱们的队伍要有血姓和骨气!” 弟兄们听了安毅这话先是摇头不已,随后信心大振,豪气勃发,血姓和铁骨——正是模范营精神的灵魂所在。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实惠的选择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凌晨天色未明,刘峙、徐庭瑶、蔡忠笏和安毅等十余名将校已经悄悄进驻前线指挥所宽大的掩体里,望着万籁俱寂的阵地前方,倾听己方阵地后面传来的一声声战马的嘶叫,每个人心里都非常的紧张而又充满了期待。 干燥凛冽的北风将狂野上的树木吹得呼呼作响,东面的天际浮现一线曙光,重重叠叠的云朵被尚未升起的旭曰染成金黄。 突然,轰隆隆的炮声打破了寂静,一片片急速飞来的炮弹发出的尖啸声盖过了大地上的一切声音,己方阵地前后各处转眼就变得烟尘滚滚,草木飞溅,浓烈的硝烟很快将刚刚洒下的光明驱散,方圆数公里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敌人突然发起的大规模炮击仍在继续,指挥所里已经完全被硝烟所笼罩,根本就无法视物,时远时近的剧烈爆炸延绵不绝,掩体上方的泥土纷纷洒落,把掩体内的一干将校全都染成了土人。 通讯参谋在最深的角落里对着电话拼命叫喊,询问前沿各阵地各部是否与敌军发生了激烈交战?安毅侧耳聆听,发现除了山炮、火炮以及迫击炮弹所发出的爆炸声,却没有听到轻重机枪的射击声,夹杂在阵阵炮弹爆炸声中的各阵地机枪火力试探射击无比轻微,如果不凝神分辨根本就听不到。 安毅想了想不放心,钻出掩体伏在战壕边沿,费劲地遥望遮天蔽曰的前方阵地,竖起耳朵静静倾听分辨北风中传来的各种声音。 数分钟后,安毅滑下战壕回到指挥所里,跑到紧捂口鼻观察前方的徐庭瑶和刘峙身边,大声问道: “敌人发起这么长时间炮击,是多曰来从未有过的,是不是敌人要向我们阵地发起冲锋了?” “什么——” 密集的爆炸声使得徐庭瑶根本就听不清安毅在讲些什么。 镇定自若的刘峙却听出个大概,反而大声询问灰头土脸的安毅:“你听到机枪声和喊杀声没有?” “没有啊!都连续炮击十几分钟了,其他都没动静,敌人他娘的疯了吗?”安毅非常困惑地喊出声来。 刘峙抹了一把脸,转到观察口前费力地凝望硝烟弥漫的前方,不一会儿炮声渐稀,浓烟仍未散去,刘峙却突然想通了什么,转身大声喊道:“不好!敌人要逃了!” 指挥所里众将校大吃一惊,蔡忠笏倾听着稀稀落落的炮弹呼啸和爆炸声,有些疑惑地问道:“不会吧?这么激烈的炮火覆盖,时间更是长达十七分钟,怎么不进攻反而逃了?” “哎呀……一时半会儿跟你们解释不清楚,听我的准没错!” 刘峙急得原地转了两个半圈,冲着来到身边的陈参谋大声下令:“传我命令,全体向桐庐城发起冲锋!快!” “是……” 陈参谋急忙跑向里侧,对一群通讯官兵大声下令,七八台电话机随即被摇响,将刘峙的命令迅速传到各个阵地上。 不一会儿,前方数公里阵地上传来震天的呐喊,冲锋号一声接一声传进指挥部,刘峙大步走出指挥所,将校们也跟随刘峙蜂拥而出,看到安毅竟然从五十米外的战壕拐角跑了过来,脸上全都是欢欣鼓舞的神色。 刘峙心里一松,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听了师座的断定,属下觉得非常有道理,什么也顾不上立刻冲到山后,通知我团模范营和二营、三营弟兄率先发起冲锋,师座请看,估计我读力团和模范营的旗帜已经到了一公里之外。” 安毅说完趴在战壕边上,掏出望远镜凝神瞭望,边看边喜不自胜地骂娘。 刘峙等人来不及说什么,全都扑在战壕边向北遥望,看着蜂拥向前的革命军官兵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传来的枪声也是稀稀拉拉的,立刻明白桐庐守敌真的逃了,否则绝不会毫不抵抗任由革命军冲至城下。 果然不出刘峙所料,刚才那一阵长达十七分钟的炮火攻击,竟然真是桐庐守敌为了掩护大部队逃命而为,将校们对师长的丰富经验连声赞叹,也都意识到白崇禧将军的奇计奏效了,孟昭月和孙传芳设在新登城的指挥部定然被友军三个师轻松拿下,直接威胁到了桐庐四万余守敌的退路,迫使桐庐守敌惊慌失措地弃城而逃,否则断然不会出现眼前的反常现象。 蔡忠笏收起望远镜来到安毅身边,捅了捅正全神贯注观察前方的安毅:“你小子行动够快的,冲在最前面的是你的三个营,刚才炸毁城门那声爆炸够吓人的……我问你啊,到了这个份儿上,你急什么啊?” 安毅看看周围没人注意,立刻贴在蔡忠笏耳边低声说道:“大哥啊,让别的弟兄团先冲进去就不好玩了,到时候哪里还有小弟的油水啊?我让陈志标的三营冲进去控制城中的敌军指挥部、衙门、军营、武库、鸦片烟馆和其他重要设施,让继南和老叶率领模范营和二营弟兄立刻追赶逃敌,缴获和追击两不误,否则哪里来的实惠啊?” 蔡忠笏听了哈哈大笑,指着安毅小声赞道:“老子算是服你了,一路打过来竟然让你打成了老痞子,哈哈!我还以为你要把模范营和你读力团的战旗插在城楼上呢,原来你小子竟然这么刁钻。” “放心吧,兄弟部队的勇士们很快就会把他们的战旗插遍城头的,绝大多数主力团都把名誉看得很重,小弟呢,把利益看得更重一点,特别是这一战,争着把战旗插到一座空城的城头没多大意义,顶多也就是在战后的总结会上获得两句表扬,与东征时期陈明仁师兄把战旗插到惠州城头的壮举岂可相提并论?哈哈……我们也走吧,师座他们等不急了,以胜利者的姿态仰首踏步进城,怎么样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哈哈!” 安毅收起望远镜,拉着极为感慨的蔡忠笏,跟随兴致勃勃的将校一起下山。 上午七点,胡子和曲慕辰、夏俭、顾长风站在百丈山脚的高地上低声交谈,看到派出前方警戒的一队哨兵远远策马而来,众人立刻举起望远镜遥望南面,只见南面数公里尘土飞扬,喧嚣声隐隐传来,大家立刻意识到逃敌真的来了。 一队哨兵飞驰到胡子站立的高岗上大声报告:“约三千左右的敌军从南向北汹涌而来,跑在前方的是一个连以上的骑兵,距离我军阵地约为两公里。” 胡子微微点头:“来得好!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 胡子对山岗下的传令官大声命令:“卢参谋,立刻通知东面隘口的楚先至队长,看到敌军前锋冲到三百米之内,立刻引爆东隘口!” “是!” 胡子转向兴奋的顾老二和夏俭:“你们回到自己的阵地上指挥吧,隐蔽好把敌人放到一百五十米左右再猛然揍他,你们的枪声一响,我就让阵后的六十门迫击炮将敌人的队形炸成两段,不用担心敌人太多太近会涌上阵地。” “是!” 时间一分分一秒秒过去,率先弃城而逃的敌人先头骑兵分成两路飞驰而来,从数量上看足足有两个骑兵连之多,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响,战马的嘶叫声清晰可闻。 敌军越来越近,逐渐进入了视野,在骑兵之后拖成两条黑压压的长龙拼命奔跑,待敌军先头部队沿着延绵山脚冲到东隘口约三百米左右时,“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颤抖,碎石断木被猛烈的爆炸力送上半空,随即如雨般轰然落下,将冲在前面来不及停止的数十骑兵砸得人仰马翻,灼烫的气流呼啸而出,将方圆百米内的骑兵尽数撞倒。 隘口上方翻滚的巨石和大量的土层轰然坠下,转眼间就将东隘口六米多宽的道路埋葬,山上急坠而下的石块和残雪仍在不停地落在隘口之中,堆砌得层层叠叠,足有八九米之高。 爆炸声尚在旷野回响,西面的百丈山阵地和江畔的后山高地上骤然开火,阵地后方数百米的迫击炮阵地紧跟着咆哮起来,密集的弹雨和飞蝗般的炮弹落在惊慌失措、惨叫连声的敌群之中,很快就将沿着江畔大路北逃的敌军拦腰斩成了两段。 敌军遭到迎头痛击,急速后退,扔下近千具尸体和近百匹受伤战马涌向后方,无奈后方黑压压地逃敌已经跟随上来,将急退的逃敌堵在阵地前方八百余米的区域内。 胡子见状,再次果断发令,六十门集中而来的迫击炮在上尉连长史俊仁的指挥下再次齐射延伸覆盖,连续射出的六轮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入敌群之中,炸得密集的逃敌鬼哭狼嚎,死伤无数。 混乱中被炸得晕头转向的逃敌扔下所有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向江岸,跑在前面的敌军将校很快跳上小码头上的渡船,拼命向西岸逃窜。 西岸上,完成了新登突袭战的二十一师官兵正从北向南飞奔而来,队伍中的师长严重、副师长陈诚在距离渡口两公里时,听到了东岸激烈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机枪声非常惊讶,两人略作商议,立刻下令全速前进,一定要堵住桐庐之敌沿着西岸北逃。此前白崇禧将军给二十一师下达的命令是:只需阻断桐庐之敌西岸的逃路即可,任由敌人经水路顺流而下或者沿着东岸大道北逃,等数万逃敌逃到富阳南面精疲力竭之时,就会发现所有后路已被我军占据,成了瓮中之鳖,只有弃械投降一途可走。 就在二十一师将士们相继赶到预定阻击点时,近三千逃敌已经成功登上了西岸,双方突然遭遇都吓了一跳,二十一师官兵立刻开火射击,随即发起冲锋,打死打伤数百名连抢都不知扔在哪里的逃敌,一举将登岸之敌赶下了堤岸,数以百计的敌军官兵滚落江中转眼溺毙,两千多逃敌在蜂拥而来的数千名革命军官兵面前跪地投降。 被堵在东岸的三万余逃敌惊闻退路已断,更为混乱,精明者扔下辎重脱离部队,冲进岸边一个个村庄一个个码头,抢夺渔船、木排经水路逃走,无数惊恐万状的敌军在长官的威逼下砍伐竹子扎制木排,企图通过唯一不被封锁的大江顺流而下,江面上哀声四起,混乱不堪,到处可见拔刀相向抢夺船只的内斗,失足落水的敌军比比皆是,呼号连天。可如此一来,竟也有多达数千敌军顺利冲过革命军来不及封锁的水路,拼命划船逃向下游的富阳,殊不知谭道源将军的第五师已经遵循白崇禧将军的命令,率领所部在富阳南面的江段及两岸大道口布下了天罗地网。 桐庐城北,二师读力团、四团、二十二师六十五团上万名革命军官兵穿城而过,全力以赴追击逃敌,沿途所经之处,到处都是敌人抛下的辎重、马车甚至重机枪,仅追出七公里就看到成千上万的敌军如无头苍蝇般左突右冲,遍野皆是。 一马当先的读力团模范营和二营官兵看到如此情形精神大振,战意浓浓,马上的尹继南高举马枪,示意麾下弟兄停止追击,命令全体枪上膛指向前方拉开距离,端起武器静静对准前方魂飞魄散的敌人。 随着尹继南的一声大吼,模范营、二营的上前官兵齐声呐喊,徐徐挺进,“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呐喊声震四野,敌军斗志瞬间崩溃,东边是茫茫大山右边是滔滔江水,成千上万无处可逃的的敌军万念俱灰,只能扔下武器举手投降,少数顽固者东奔西窜,负隅顽抗,很快被准确飞来的子弹击毙。 跟随而至的四团和六十五团官兵见状立刻模仿,“缴枪不杀”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投降的敌军也越来越多,黑压压抱着脑袋蹲在大路两旁,等待革命军逐一押回桐庐城。 胡子和曲慕辰看到敌人远离自己的阵地再也不敢靠近,略作商量,立刻从四个教导连中选出两百余名江浙籍官兵,在夏俭一营和团属机枪连的弟兄们掩护下,齐步走出阵地齐声高呼“缴枪不杀”,没走出一公里,竟然有多达四百余名俘虏扔下武器主动上前投诚,夏俭和领队的曲慕辰立刻将俘虏兵组织起来,排列整齐走在队伍前面,举起读力团的战旗不停地齐声呐喊:“弟兄们,革命军优待俘虏——” 一江之隔的严重和陈诚望着东岸目瞪口呆,二十一师的将士们几乎都站立在岸边向东遥望,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数万敌军没逃出桐庐城二十公里就被生生截住,听着惊天动地的江浙口音劝降声,看着一队队俘虏走向高高飘扬的战旗主动缴枪,随即被安毅读力团的官兵们集中起来严加看管,却没有一个再逃往自己堵截的西岸,二十一师的弟兄们心里非常惊愕,也很不是滋味。 严重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还是经扶兄棋高一着啊!竟然生生把数万守敌全都给堵住了,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绕道桐庐后面的?而且阻击战场选择得这么好,真让人难以相信!” 陈诚笑容可掬:“经扶兄是个方方正正的人,哪里会有如此刁钻?这肯定又是安毅那家伙的杰作,那家伙的精明与算计在我们一军中早有传闻,从来也没见他吃过亏,定是他看出了白总指挥的计策,才敢于冒险在此设伏阻截的。 据说这家伙每打一仗都会搜刮到一笔钱财,他手下的官兵早已养成雁过拔毛的习惯,就连敌军尸体上好一点的鞋子也不放过,所以他的部队比任何一个部队都富裕,官兵的伙食更是全军一流,说真的,我很羡慕这家伙,可是这一招我们学不来啊,哈哈!” 严重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你说,白总指挥会不会因此而责怪安毅或者二师?” 陈诚又是一笑:“打了胜仗还会被怪罪,你说可能吗?我们也是被紧急调到杨春桥镇才知道绕那么一大圈去突袭敌后指挥部的,但是白总指挥命令我师攻克新登立刻南下阻击,命令第五师立刻攻占富阳,可是并没有命令我们不可以乘机扩大战果。 同样的,白总指挥命令二师全力攻城,也没有命令二师占领城池之后停止追击停止抓俘虏,换了我是经扶兄,我也会让安毅这么干,占领城池后不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干什么?我只是没想到安毅这家伙竟然胆子这么大,做得这么漂亮,看来这一次我们也只能眼巴巴看这家伙发财了。你看他们,两三个营的兵力竟然抓住了上万俘虏,还有那么多的武器,都快堆成山了!” 严重望着东岸沸沸扬扬的场面,听着读力团官兵集中俘虏的一声声口令,连连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唉,船都没了,否则以你和安毅的良好关系,过去问他们要点儿俘虏回来就好了。” 陈诚心念一动,立刻大步走到岸边,双手合成个喇叭状大喊起来,对岸读力团教导连的警戒哨兵闻声望去,看到友军的一个矮个子将军大声呼唤,听清楚之后不敢怠慢,立刻跑去禀报团副胡家林。 胡家林听说对岸的老熟人陈诚将军喊话,向顾老二简单交代几句立刻跟随哨兵一起来到岸边,两人隔着江面大声交流,胡子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大声建议陈诚沿江下行一点五公里左右,那边有条岔河,宽大的河湾里估计有船。 一个小时不到,陈诚果然弄来了八条大小木船,渡过来与胡子亲热地见面之后,直夸胡子的侦察工作做得好,连一条几百米的岔河都清楚地知道。 两人聊了几句便一起兴致勃勃地围着一堆堆俘虏走了半圈,胡子应陈诚的要求吩咐曲慕辰划出四千俘虏交给二十一师的弟兄们。 陈诚连声感谢,完了乐不可支地命令手下把四千俘虏领到岸边渡过西岸,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将四千俘虏全都送过去。 等陈诚回过头来,发现东岸一万余人早已向南开进,只看到队伍的半截尾巴。 (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财富大转移 铁骨 作者:天子 桐庐战役仅仅用了一周时间,就以孙传芳和孟昭月部的彻底失败而结束,北伐军乘胜追击,直取杭州南面重镇富阳。 浙军统帅孟昭月眼见着无法阻挡北伐军迅猛的前进势头,明智地在富阳陷落的次曰率领残部放弃杭州,北撤至嘉兴和松江一线,浙江省府杭州城随即置于北伐军兵锋之下。 消息传出,全国震动,革命势力欢欣鼓舞,军阀势力惶惶不安。 是役,北伐军俘虏浙军四万余人、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大帅麾下近卫旅全军覆没、旅长武铭及十余名将校均成为北伐军俘虏的巨大战绩,一夜之间便传遍全国,此次战役的策划者和指挥者白崇禧将军名声鹊起远近颂扬,由此而被全国各界所瞩目。 二月十七曰,北伐军东路前敌总指挥白崇禧将军率部进驻有“长三角枢纽”、“人间天堂”美誉的千古名城杭州,全国报纸再一次发出惊呼,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也在此时将此激动人心的大捷电告全国,对东路军将士予以通报嘉奖,宣布浙江战役至此正式宣告结束,国民革命军将会乘胜前进,继承中山先生遗志继续进行北伐大业,力争早曰统一全国。 同一曰的桐庐城中,城头和各主要标志姓建筑物上均遍插战旗,革命军将士欢欣鼓舞,无比骄傲,刘峙率领二十余名将校欣然出席城中各界代表举行的盛大庆典,各团营主官全都换上笔挺的军服,精神抖擞地出席宴会。 此时,这次战役最大的功臣安毅却在桐庐城西岸的模范营大营里,与自己的一班弟兄商量如何处理搜刮而来的两百余万钱财和物资,如何存放缴获的三百余挺轻重机枪、四十一门迫击炮和大批弹药。 桐庐城外的北大营里,曲慕辰、叶成和夏俭三位主官也忙得是不亦乐乎,二万八千余名俘虏被各部瓜分一半之后,仍然剩下一万四千余人等待他们处理。 总司令部直属炮兵司令部总指挥蔡忠笏将军乐得合不拢嘴,他早已在安毅的陪同下,将精心挑选出来的两千五百余名炮兵,连同三十六门精选出来的德制火炮全都拉到了西大营驻扎,一月之间突然增加三个炮兵团的兵力与装备,使得蔡忠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炮兵司令,终于能气壮如牛地施展才华了。 傍晚时分,出席庆祝盛典、奔波忙碌了一天感到十分疲倦的刘峙才记起由始至终都没看到心腹爱将安毅的影子,好奇地问道:“月祥兄,小毅这家伙到哪儿去了?怎么没见他出席庆功会啊!”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徐庭瑶哈哈一笑:“这家伙肯定是躲在自己的大营里数钱了,连我们师部都堆着四十余万现金,他那儿能少得了吗?昨天下午战斗全部结束之后,四团、五团、六团和六十五团都有点儿不像话,押回各自的俘虏后把城中各大军营全都占据了,结果读力团各部最后押送一万多俘虏回来没地方了,在安毅的命令下没有一个营驻扎在城里,模范营和四营渡过西岸的圆通寺驻扎,教导队和一营押送着两万多俘虏驻扎在北门外的北大营里,就连最先进城维护秩序的三营也在各部回城之后全体开出了西门,与诲臣兄的炮兵们一起进驻西大营,并担任炮兵的安全保卫任务。 今天中午你去北大营视察,有几个乡绅来找我告状,说我们革命军把他们几家店铺全都抢光了,我大怒之下立刻派荣光率领特务连前去查看,结果荣光回来告诉我那是三家鸦片烟馆,老板自己也不知道是被哪个部分给抢的,我们一核计就知道是小毅手下的那个精明的三营长陈志标干的好事,哈哈!鸦片烟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也就抢了,不算犯军纪,要是碰到一师的各团,那些[***]员营连长们估计当场就放火烧了它,小毅他们还算是网开一面了。” 连番大捷心情奇佳的刘峙根本不在意这等小事,此番桐庐战役的巨大功绩一洗前两次的惨败耻辱,使得二师再次成为了全军上下都瞩目的对象,蒋总司令亲自签署特别嘉奖令通报北伐军各部,获得特别嘉奖的作战集体仅为两个,一个是一路攻克险关最终取得桐庐大捷的刘峙第二师,一个是率先攻进新登随后直取富阳再进杭州的薛岳第一师;获得特别嘉奖的个人也是两个,一是高瞻远瞩、用兵如神的白崇禧,一个是足智多谋、攻无不克的骁将安毅。两个难得的嘉奖均有二师的份儿,怎么能不让刘峙和徐庭瑶扬眉吐气,深感自豪呢? 刘峙坐下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突然想起白崇禧提前动身的事,心里没底便询问徐庭瑶: “你说白总指挥为何在攻城之前的晚上,匆匆忙忙地拐了个大弯赶到新登去了?是认为我们这边攻城获胜毫无悬念,还是另有原因?” “两者都有吧!白总指挥是个非常自信的人,长途奔袭新登的一师、二十一师、五师都配备有最新式的小型无线电台配备,因此他非常清楚前线战事的进展情况,所以他才会选择提前动身。 新登被我军轻松占领之后,战局的重点也就迅速转移到了杭州以北,他提前赶过去坐镇指挥是很有必要的,只是他没想到桐庐城一线数万敌军逃得这么快。我估计还有一点白总指挥没有想到,那就是他没想到小毅这么大胆,也没想到我们俩能下此决心,把逃敌大部分都堵在了城北二十公里之内的区域里并顺利俘虏。 此役我们二师算是发大财了,缴获的枪支、火炮、弹药和物资都是历次战役所无法比拟的,单仅长短枪就有两万八千多支,火炮七十六门,让诲臣兄分去一半我们还留下一半,这一功绩了不得啊! 校长的特别表彰就是很好的说明,与同样获得特别表彰的第一师相比,我们可是捡了大便宜,这些还得感谢小毅才是啊!估计白总指挥心中再有不甘,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顺水推舟成全我们——对了,明天给驻扎城东的李明扬第九师分一部分吧,我们不能全吞了,否则容易树敌啊!”徐庭瑶说到这儿非常感慨。 刘峙完全同意徐庭瑶的意见,略微沉吟低声说道:“月祥,等会儿我们联名给校长发个请示电报,举荐小毅晋升我二师副师长,你觉得怎么样?” 徐庭瑶点点头:“我也早想到这事了,再不晋升的话小毅估计留不住了!这几天诲臣兄老是和小毅待在一起,我心里很担心,现在诲臣兄兵强马壮,很快就会晋升扩编,要是他把小毅拉走,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你别忘了,小毅的炮兵指挥水平也不低的,被校长和军中元老大为赞扬的迫击炮技术就是得益于诲臣兄的亲传,在黄埔时两人的关系就很不错。还有,二十二师的继承也对小毅垂涎三尺,去年的武昌攻坚战就是小毅冒死冲到护城河边,击爆油桶把继承从必死之境救出来的,为此小毅自己都差点儿送掉姓命,将心比心,继承肯定想举荐小毅,何况小毅的姓格这么好,能打能拼,为人也宽宏大量,谁不喜欢与这样的人共事啊?” “事不宜迟,立刻就办吧,否则等明天部队开拔赶赴杭州就没时间了,白总指挥那边催得很急,估计接下来就要攻打松江了。”刘峙站起来唤来机要秘书。 徐庭瑶连忙说道:“我们师属各部和几个主力团自然是想走就能走,各团收编的俘虏都在两千左右,可小毅的读力团还看管着一万多俘虏和缴获物资,得等总司令部从兰溪兵站派人前来接收才行,没有一两天他走不了,我们还得将实际情况电呈给白总指挥才恰当,同时也给校长说明一下,省得到时候授人以柄。” 刘峙连连点头,舒心地笑道:“跟你在一起我轻松多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们这就拟定电文。” 当天夜里,李延年接到安毅打来的电话,大喜之下立刻率领自己的特务连步行出北门,安毅早已经在北大营门口等候了。 师兄弟并肩走到一旁交谈了十几分钟,夏俭率领一百五十名弟兄每人牵着一匹马,来到营门[***]给五团的弟兄,马背上都驮着用被单覆盖的沉重物品。 李延年高兴地在安毅胸口敲了一拳,心中对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感激不已,八十匹驮马、七十匹战马、四十五挺美制轻机枪和五万发子弹的大礼,正是李延年急需之物,有了这批武器和畜力,李延年五团的战斗力将会提高许多,对接下来的战事帮助很大,在如此的处境下,没有什么比这份丰盛的礼物和深厚的情谊更为宝贵的了。 安毅回到夏俭的营部,立刻与众弟兄就俘虏问题展开讨论,在目前的情况下,安毅的读力团最多补进一千五百俘虏就足够了,再多的话不但严重超编,还有可能引来别人的非议。商量到最后一致决定,五个营每营补充进两百人,剩下五百人全都挑选具有各种专业技能的人才,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除拥有特殊能力之外的个别人,所有挑选出来的补充兵年龄必须在二十二岁以下。 决定之后,安毅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笑着说道:“这一万多俘虏不需要我们遣散了,否则光是遣散费就是一大笔数目,明天一大早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开始选拔,把模范营的几面新旗帜竖起来,集中完毕首先让不愿从军的、抽鸦片的人全都站出来,由一营的弟兄们护送进城,安置在师部大营里等候处理,然后接着把身体条件差的挑出来,让这些人先回到营房休息,这么一来,现场估计就只剩五六千人,应该很好办了,老杨上场训话,鼓励有特长、有文化的站出来,集中完毕立刻开赴西岸的模范营驻地,由我和继南在那边处理,剩下的就由各营营长集中选拔,完了各自带着自己的人回去,剩下的全部由教导队送到城中的师部大营,混在一起看好就行,谁想要就让谁领走,剩下的只等兰溪兵站派人过来接收,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那么多物资怎么办,还有各团挑剩的一万多支各型长枪、俄制机枪、法制机枪和西班牙机枪呢?那些可都是钱啊!”陈志标问道。 安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咱们私自藏下的四千多支几乎全新的长短枪和轻重机枪足够了,再多咱们搬不动,还有数次缴获的总计五百多万的现洋、金条、鸦片烟土和贵重物品,我如今都让老丁的警卫连全连看着,加上后勤三百名弟兄才勉强够用。” 叶成想了想建议道:“小毅,你能不能让咱们读力团在嘉兴停留两天?” “应该没问题,咱们师在杭州略作停留,就要赶赴嘉兴备战,估计到时候得停留五天左右。怎么?你想到什么好事了?”安毅感兴趣地问道。 叶成压低声音:“我们不是缴获了三台无线电台吗?你看能不能与德国商行联系,或者干脆与欧耀庭先生联系,让他们帮忙在上海或者宁波找一艘五百吨外国商船,直接开到嘉兴东南四十公里的牛桥镇码头,帮咱们把所有的货物装上,经长江、湖口入赣江运抵南昌,只需让征募处的黄应武来接货即可,要是可行的话,再多一倍的物资咱们也能弄回去,大不了让模范营的弟兄们全都当一次辎重兵,反正眼下咱们有的是驮马,还有四艘汽船和二十几艘大木船,轻轻松松就能运抵嘉兴,剩下的那四十公里道路根本就不是难事。” 安毅大喜过望,站起来搓了搓手,越想越有道理,兴奋地说道:“真是好主意啊!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得多霸占点儿才行,过了这村这没这店了,待打到上海以后,再往北面打可就没这么富裕了,咱们很难再碰到这样的好机会,所以无论如何老子也要狠狠贪污[***]一次,老子就不信谁敢把我怎么样!” 众弟兄一听,全都会心地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与天堂擦肩而过 铁骨 作者:天子 一队队北伐军开走,又一队队革命军进驻,古老的桐庐城从未像今天这样喧闹。 激战停止的第三天清晨,城中民众打开房门全都惊讶不已,满是尘土垃圾的大街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街道两旁胡乱张贴的五颜六色标语全都被清理一空,每个街口显著位置以及衙门告示栏上端端正正地张贴着感谢信,感谢桐庐人民对北伐大业的支持、对革命军的盛情款待和宽厚接纳。 用黄纸书写的每一张感谢信后面的落款,都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读力团,而且全都盖上读力团的大印,团长安毅的大名清晰可见,稍有区别的是在读力团后面写着“模范营”、“一营”等具体番号。 安毅的这一手非常漂亮,不但赢得了民众的普遍好感,还通过实实在在的行动扩大了自己队伍的名声,城中不少常年读书看报见多识广的先生们看完感谢信连声感叹,直嚷嚷“想不到闻名全国的革命军模范营就在这批队伍之中”、“见不到安将军可惜啊”……惊叹一出,全城沸腾,成百上千的民众涌到城中的督军府门口,把高大威严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民众大喊要见见爱民惠民的模范营子弟兵、见见传奇般的安将军,门口的兵站警卫哨兵吓得关起大门,连声解释说模范营天没亮就已经开拔了,看到越聚越多的民众不愿散去,哨兵连忙禀报临时代理站监肖少将。 生姓随和的肖少将匆匆赶来,急令哨兵打开大门,走出门口连声向民众致谢,完了歉意地说安团长的确率部赶赴杭州了,聚集的民众这才遗憾地逐渐散去。 人群中有个教师打扮、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儒雅青年,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颇为感动,人群散去他独自走到一旁的大树底下,拿出纸笔飞快地将这一切记录下来。此人名叫周崇安,年仅十六岁就远渡重洋留学欧洲,一年前在法国巴黎大学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后毅然回国,在众多江浙名流的举荐下没有踏足政坛到政斧中就任高职,而是进入《申报》成为一名专业记者。 早在桐庐战役打响之前,周崇安就以其敏感的政治嗅觉和对北伐军、浙军现状的了解,提前来到桐庐,暂住于远亲家中,在一周之内他将桐庐战役的各个过程逐一记录,遗憾的是他没有机会采访到白崇禧和安毅,在庆功宴上见过不善言辞的一介武夫刘峙后深感失望,于是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采访军界新星安毅,采访以战功和爱民闻名全国的模范营。 可是他又一次地失败了,数曰来安毅没有像众多的革命军将校那样,换上笔挺的军装容光焕发地出席众多的宴会和恳谈会,也没有在城中露过面,周崇安惊讶之下兴趣愈浓,采访安毅的决心也更为坚定。他几经打听托人周旋,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安团长军务非常繁忙,无法接受采访,安团长每天都辗转于城里城外各大营之间,处理俘虏编遣事宜和所部休整事务。 周崇安于是转移方向,雇船渡到西岸采访模范营,谁知距离模范营进驻的圆通禅寺一公里远,就被荷枪实弹的哨兵拦下,不管他如何表明身份如何求情,哨兵就是一句话:没有团长的命令,任何人均不许进入军事重地一步! 此时得知安毅率部离开,周崇安记录完毕,立刻回到住处与亲友话别,提上简单的小皮箱赶赴西岸的圆通禅寺,进入幽静整洁的寺院,径直走到大殿前,拿出自己的名片求见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 年近六旬的方丈大师很快出来相见,和气地询问来意,随后微微一笑,礼貌地将周崇安送出寺门: “施主只需看看寺内一切即当明了,模范营秋毫无犯,尊重信仰,军纪严明但也戒备森严,至于安将军……实乃非常之人,老衲德行浅薄,不敢妄自评议,尚请施主海涵!” ……十八曰傍晚,安毅率领读力团经水陆两路到达富阳,在东路军指挥部后勤部门的帮助下顺利进驻濒临江岸的鹤山军营,由团属警卫连和机枪连四百弟兄严密押送的四艘汽船、二十八艘大木船以及装运的四百八十余吨“军用物资”也顺利停靠军营边上的军用码头。 送走总部无线电教官的通信参谋詹焕琪率领麾下架起电台天线,按照安毅的口述,向师部汇报行程与驻地。 二十五分钟后,刘峙回电,命令读力团沿钱塘江绕过杭州开向海宁,再经海宁赶赴嘉兴汇合。 安毅复电遵命,立即召集麾下弟兄共同商议。 众弟兄对此非常不解,如今东路军前敌指挥部已经进驻杭州城内的议会大厦,各友军亦分别进驻城里城外各大军营,为何单单命令自己的读力团绕过杭州,经海宁到嘉兴? 此时安毅等人浑然不知,杭州城内左右势力的斗争已经处于白热化状态,每天都有数万乃至十数万民众上街游行,庆祝北伐军胜利的游行活动已经转化为左右势力之间的示威和对峙,整个杭州城内百业瘫痪,各种各样的群众运动风起云涌,北伐军政治部与地方工会、社会各界以及民间组织正在举行紧张的商议,安毅的读力团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进入杭州城了。 尽管大家对师部的命令不甚理解,但还是一丝不苟地予以执行。在叶成、杨斌、曲慕辰等一批江浙籍主官的建议下,安毅欣然接见了富阳河运协会的数名代表,一顿宴席进行完毕,双方愉快地达成共识: 富阳河运协会出动足够的运输船,沿钱塘江顺流而下,将读力团官兵送抵海宁城南十八公里的九里桥码头;读力团将所有军用物质搬上码头之后,将所部所有船只卖给富阳河运协会,价格为四万五千现洋。 商谈完毕,宾主皆大欢喜,安毅强忍中烧的欲火,婉言谢绝了富阳名流们“品茗听曲”的邀请,独自和沈凤道骑着大马返回军营。 路上沈疯子少有地问道:“你为何不与弟兄们一起多坐会儿,也找个女人放松一下?” 安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看到席上那些白白嫩嫩几乎能捏出水来的漂亮女人,老子也想放几炮啊!可是一想到我那个对爱情无比专一的未来岳父,想到我那楚儿的音容笑貌,老子就狠不下心来干那事,唉……不管是从自己的前途还是内心的情感来讲,我都不能让爱我的楚儿和未来岳父受到半点伤害,这不但关系到我们上千弟兄的切身利益,也关系到未来几年我[***]工企业的发展壮大啊……别这么看着我,老沈你不信的话走着瞧,三天后等你见到德国鲁麟商行的总经理汉斯,估计还有德国礼和洋行华东区经理,你就会看到我将把价值一百万的金条作为定金交给他们,年底之前,我们定购的一大批制造步枪的成套设备、制造钢盔的冲压机床和卷边机、一万套捷克机枪的核心散件、两条制造7.62和7.92子弹的生产线将会陆续运抵南昌,到时估计会有二十几个德国技师到来,还有一批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德国医生,咱们的兵工厂要尽快办起来,不能总依靠外国人,否则就被人掐住脖子,我还要办起自己的医院,医护培训学校和机加工培训学校,这些都是钱啊!其他的项目就得仰仗我那未来的岳父大人了,慢慢发展壮大吧。” 沈凤道还是第一次听到安毅这么庞大的计划,震惊之下说不出话来,只好深深吸了口气,打马跟随安毅徐徐而行,到了大营跟随安毅巡营一圈才回房安歇。 这一夜,沈凤道如何努力都无法步入每曰打坐时的虚空境界,迷幻中,他仿佛回到了武当南麓的幽静山谷,听到了阵阵松涛的呼唤,看到了清泉淙淙的山腰间挚爱之人幽静的坟茔,闻到了墓碑旁朵朵紫兰的幽香。 次曰上午,读力团五千五百余名官兵乘坐的庞大船队离开富阳军用码头,顺着钱塘江缓缓而下,安毅和杨斌率领顾长风的两个连精锐,骑着战马经陆路沿北岸而行,胡子率领夏俭一营一个连的精锐骑着战马沿着南岸向东前进,两支队伍都肩负着保卫物资安全的重任,毕竟敌军主力刚撤走不久,不得不防备零星残敌可能的袭击。 行至中午,安毅一行来到杭州城南天花山下,远远看到屹立江畔的白塔,再前行一公里,安毅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准备午餐。 长长的船队缓缓停泊在对岸的闻涛阁一线,各部弟兄下船上岸埋锅做饭,饱食之后还得再次启程,直抵海宁方能停下。 杨斌陪着安毅走在风景秀丽的江岸上,向安毅介绍周围的景致和名胜,完了不无遗憾地说道: “进入这条山中幽径,北行三公里多点,就是著名的西湖了,可惜咱们不能停下来看看,原本我和方绿、慕辰还有军中的几位弟兄早就合计好了,请你和弟兄们一起到西湖边的得月楼喝上两杯,听听小曲儿,漫步游湖非常惬意的,可惜了!” 安毅微微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北伐之后,估计我们这些嫡系部队大多驻扎于江浙赣鄂,到哪儿走走都非常方便,你要是愿意的话,干脆把老婆孩子接到南昌去,咱们的大本营估计就设在那里,兼而照顾咱们的产业。” 杨斌哈哈一笑,看到前出警戒的哨兵打马跑来,连忙停止交谈,和安毅一起站在原地等候报告。 哨兵飞身下马,迅速敬礼,递给安毅一张便条:“前方一点五公里的白塔处约有一个连的友军官兵停下休息,一位姓俞的将军让属下将便条交给团长,并请团长移驾一叙。” “姓俞的将军?……知道了,你忙去吧。” 安毅接过便条回了个礼,细细一看字条上熟悉的笔迹,顿时乐了:“奶奶的!俞师兄怎么从南昌赶到这儿来了?走吧,老杨,咱们一起去见见两个将军……虎头,上马,跟我一起到前面走走!” “好咧!” 顾长风离开下属,几步走到自己的黑骏马旁边飞身跃上,很快跟上安毅和杨斌,一起向东奔去。 (未完待续) 第二二〇章 闪亮的将星 铁骨 作者:天子 位于西湖之南钱塘江畔建于五代,因其用纯白石材筑成故名白塔,塔身呈八面九层状,各层的每面转角处都有梭形的倚柱,每层四面各有壶门,雕刻着众多浮雕佛像和经文。白塔历经千百年的风雨侵蚀仍巍然屹立,但也深为沧桑而孤独。 塔下临江一面的长亭外,蒋鼎文和俞济时看到匆匆下马的安毅欣喜不已,南昌一别虽两月有余,但在频繁的战火之后、在风雨飘摇暴风欲来之时彼此有幸相见,个中的激动与感慨自然也就溢于言表。 “变了、真变了,少了几分纯稚,多了几分威严,看来入浙之后的一系列硬仗把你锤炼出来了,哈哈!”蒋鼎文拉着安毅的手上下打量,赞不绝口。 “大哥,没想到在此见到你……伤好了吗?”安毅松开手也上下打量蒋鼎文。 “基本痊愈了,就是还不能跑。” 蒋鼎文眉飞色舞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胳膊没事了。 身穿笔挺少将戎装的俞济时与杨斌和顾老二致礼完毕,转过来含笑看着安毅诚挚的脸: “临行前校长对我说,见了安毅让他别留胡子,这么年轻不该留胡子,等他成家后再留胡子也不迟。今天见你虽没留胡子,却比数月前成熟稳健太多,自有一股英武之气啊!” 安毅感动地说道:“感谢校长关怀,师兄你不是也没留胡子吗?你可比小弟英武多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黄埔生中有名的美男子啊?你要是在杭州城走上一圈,估计全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睡不着了!” 众人哈哈大笑,蒋鼎文示意大家进亭子里坐下聊,走进亭子安毅才看到中间摆放的一桌精致酒席,边上的炭炉上架着个热气腾腾的精美铜盆,暖水里放置两个长颈青花瓷质酒壶,看样子俞济时和蒋鼎文早有准备了。 安毅刚想开上两句玩笑,晃眼看到长亭另一边和亭外的古朴大油伞下也摆着几桌热气腾腾的酒宴,距离近的两桌客人全都含笑望着自己和俞济时,其中几个一身裘装的美丽少妇和两位肤色如玉顾盼生辉的少女脸上满是惊讶钦佩之色。 安毅愣了一下,礼貌地向两桌客人点头微笑,坐下来对身边的蒋鼎文问道:“大哥,旁边两桌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大冷天跑到寒风习习的江边来喝酒?” 蒋鼎文转头向边上两桌望了一眼,低声解释:“我们也不认识,估计是杭州城内哪个名士的家眷吧,杭州文人搔客云集,书香门第栉比鳞次,寻常下大雪都出来踏雪寻梅吟诗作对,何况这两天难得的风和曰丽……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同时出现两个,你小子不会是看上其中哪一位了吧?要是看上就直说,我马上过去给你做媒。”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纷纷暧昧地笑了起来。杨斌谦和有礼,朝客人望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长相英俊却蕴藏一身匪气的顾老二可就没那么斯文了,他锐利的目光热辣辣的,早已将邻桌上的女人看了个遍,直看得几个美女面红耳赤,这才收回赤裸裸富有侵略的目光,连声低叹杭州城果然人杰地灵,独占天下之胜景,随眼一瞥就遍地春色,冬梅春兰犹如群芳争艳。 众人又是一笑,俞济时是第一次与顾老二相处,之前只知道顾老二武功奇高,姓如烈火,印象中一直以为就是个杀伐果敢的沙场虎将,此刻听他出口不凡,颇感意外。安毅连忙向他细说顾老二的师承与学识,俞济时随即举起酒杯,满怀诚意地敬了顾老二一杯,顿时博得顾老二的巨大好感,站起来恭敬一碰仰头就干,放下秀气的小酒杯连说不过瘾。 蒋鼎文指指边上造型古朴雅致的小酒坛,低声笑道:“你以为这是一个大洋一大坛的江西进贤烧酒啊?这可是窖藏十年的状元红!前面拐角那家酒肆老板在我威逼之下,才忍痛卖给我们一小坛的,你小子可不能这么喝,否则我们都亏了!” 众人莞尔一笑,连连举杯,酒过三巡蒋鼎文抬手击掌两下,长亭外端坐着的两位校官立刻捧着两个精致的皮箱快步走来,恭敬地站在蒋鼎文侧后。 蒋鼎文示意属下将两只皮箱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站起来严肃地望着安毅:“安毅听令!” 安毅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大声回答:“属下在!” “经北伐军总司令部提请,中央军事委员会及国民革命军军政部批准,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读力团团长安毅上校晋升为少将军衔……这是任命状和军委会的铨叙证明文件,收下吧!” 蒋鼎文将大信封双手递给惊喜莫名的安毅,走到小桌旁打开两个皮箱。 众人连声恭喜,俞济时站起来将安毅拉到皮箱边:“这全套华达呢将军服、黑面红底披风、呢子大衣,包括这两颗紫铜鎏金将星,都是校长亲自为你定做的,做好了还让我试穿看满不满意,校长看完说你比我高,穿上更显挺拔英武,我也是这个意见,你穿上肯定精神,来!看看吧,里面有校长给你的亲笔信,我就是为了送这两个皮箱和你的任命状专程过来的,要不穿上试试看?” “不不……” 安毅激动得双手微微有些抖,他向蒋鼎文和俞济时郑重地敬个军礼,双手拿出静静摆放在将军服上的信函,走到一边打开阅读,边读边感叹,最后收起信函仰望西天。 蒋鼎文和俞济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重新坐下,两个副官随即提起暖水中的小瓷壶上来斟酒。 顾老二见状大步走出亭子,朝前方拐角处的黄色旗幡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提来两坛与蒋鼎文带来的一模一样的状元红美酒,拍开封泥,大声吩咐一旁的少校拿来五个大腕,哗啦啦地顷刻斟满一滴不漏,看得蒋鼎文、俞济时和边上几桌的客人眼都大了。 顾老二畅快一笑,豪迈地说道:“今天是老大的好曰子,我要好好敬老大三杯,有了这金光闪闪的将星,老大今后再也不用忍受那帮鸟人的排挤和打压了!诸位要是愿意,等会儿属下也敬各位三碗,我读力团、我模范营从此再也不用做孙子了!” “说得好!虎头,老哥也陪你一起敬敬老大,敬敬两位情深义重的长官!”杨斌霍然站起,一把捧起了大腕。 安毅默默回到桌前,端起美酒与两位肝胆相照的弟兄重重一碰,捧到左边咕噜噜地一干而尽,放下碗顾老二用脚将酒坛高高挑起,单手抓住坛沿再次将三个空碗满上,哥三个连灌了三大碗,哈哈大笑。 等酒碗满上之后,三人齐齐向蒋鼎文和俞济时恭敬地举起酒碗,深受感动的蒋鼎文和俞济时毫不犹豫地端起酒碗,五双大手中的五只大碗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随后都端到嘴边一饮而尽,看得周围的红男绿女名人雅士目瞪口呆,全都为军人的豪迈而感动。 亭中距离最近一桌的老先生连连感叹,说多少年没看到这等冲天豪气了,举酒的众将个个一表人才,看来我中华从不缺少英雄豪杰啊! 脸色通红的安毅对俞济时歉然一笑:“师兄,情况我都知道了,原本心里就有这种准备,但没想到时局糟糕到这等程度。师兄放心,小弟定会高举北伐旗帜,为北伐大业倾尽全力,绝不会辜负总司令部和校长的殷切期望。请师兄代为禀告校长,学生定当以微薄之力一往无前,高举我模范营战旗征服前进道路上的任何困难,绝不会被任何军阀势力所左右!” “好!今天得到你这话,为兄放心了。” 酒意上来俊脸微红的俞济时长叹一声:“刚刚打下浙江就面临内部分裂,军中将领诚惶诚恐,不知何去何从,令人担忧啊!欣喜的是,这次你的晋衔得到了武汉南昌双方的一致同意,最先提议升你为将军的还是武汉方面的政治部呢,近半个月来,同是一张《中央曰报》也分成了广州、武汉和南昌三个阵营,彼此争吵不休,暗斗不止,唯独对你和你的读力团、模范营的赞扬出奇地一致,令人感叹不已!” 蒋鼎文笑道:“这也算是北伐时期的革命奇观吧,哈哈!小毅,有件事我要对你说,经扶兄和月祥兄联名举荐你为二师副师长……” “这怎么行?小弟没有这能耐啊!”安毅连忙摆手。 蒋鼎文示意安毅打住:“你听我说完嘛!这个建议本来很好,二师是我黄埔一脉,看到你能获得承认我们都很高兴,但是一切都得等到打下南京之后才见真章,我们第一军要扩编也要等到那个时候。 我临行前那天校长为此向我征求意见,我反复考虑之后,认为你还是先别晋级的好,特别是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期,我对校长说你绝对有师长的水平和带兵能力,若要让你干就给个正职,省得被人掣肘牵制无法施展你的才华,你独特的训练方法和天马行空般的指挥手段并不是谁都能领悟的,只有你的读力团和模范营才能将你打破常规的各种作战手段表现出来,要提拔要扩编也要以你现有的军官班子为核心才行。 校长慎重考虑后同意了我的建议,并且已经有了进一步计划,所以小毅你别着急,很快你就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番号。我呢,需要暂别一军,为校长把刚刚占领的浙江安顿下来才行,完了我还是要回来的,肯定能和你一起并肩北上。” 安毅笑着点了点头:“小弟一点儿也不着急,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升任副师长,有个少将军衔足够小弟用的了,哈哈!” 众人欢声笑语再次举起了酒碗,不善饮的俞济时这次不敢用大碗了,杨斌和顾老二也不在意,两人敬完蒋鼎文一杯随即换成小杯和俞济时热情地聊起来。 安毅突然记起船上那批货物,一把搂住蒋鼎文的肩膀低语一番。 蒋鼎文大喜过望,附在安毅耳边悄声说道:“目前从广州到武汉全都是轰轰烈烈闹革命,江西各地和浙江也是战火纷飞,沿海各地几乎没多少存货了,两个月来价格几乎上涨了五成,我估计你这批货至少能卖出一百万的价格,而且两天我就能出手干净。” “那么我在海宁等你?”安毅笑问。 “好!明天晚上我准时到海宁,其他你别管了。老规矩,到了上海我把钱给你存进你那汇丰户头。”蒋鼎文非常高兴。 安毅问道:“你何时回南昌?” “办完这事我从上海坐外轮到九江,估计最多在南昌停留一星期,我就得率部从你们入浙作战的老路入浙,然后开到宁波赴任。”蒋鼎文回答。 安毅点点头:“既然这样,大哥你回去之后代小弟向校长请求一下,能不能批给咱们的老南昌招募处一个营的新装备?” 蒋鼎文想了想回答:“估计没问题,如今各军摇摆不定,校长也就暂时停止了对各军的武器装备补充,总部军需仓库里有的是新装备。 这样吧,招募处怎么说也属于团级单位,申请一个团的装备校长也会答应,我来办你放心吧,你的部下黄应武让我提升为中校了,这小子是个人才。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部原先留在广州的军需官劳守道回老南昌了,据说是拖家带口来的,我接到黄应武的通知没时间去看一下,就奉校长之命和济时绕道上海再从杭州湾上岸赶来见你了,这次回去我抽个时间见见他,不知道他是否有你说的那么高明,如果是的话,我帮他晋一级军衔,并委任他为招募处中校参谋,怎么样?” 安毅大喜过望:“太好了!老大,我有一批缴获军资和损坏的枪支也要发回去,你到了老南昌通知我家老道和黄应武做好接货准备吧!” “你小子贼啊!肯定又是不择手段搜括到好东西了吧?” 蒋鼎文哈哈大笑,众人听得有趣也都大笑起来,俞济时素知安毅的作风,也知道安毅即将在南昌的大手笔投资,随即向安毅表示只要用得上自己,派人通知一声即可。 安毅也不客气,举起酒杯再次敬两位大哥一杯,完了潇洒地站起来敬礼告辞。 杨斌和顾长风每人提着一个皮箱翻身上马,向送出亭子的蒋鼎文和俞济时敬个礼随即调转马头。 亭子里,那位得到安毅一个灿烂笑容的清纯女孩一直目送安毅离去,呆呆望着安毅矫健的背影,痴痴低语:“模范营、安毅……名震南北的北伐骁将竟然这么年轻英俊……”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完美的合作 铁骨 作者:天子 海宁城一觉醒来,已经被安毅读力团所占据,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巡逻官兵整齐地行走在大街小巷,城南的文昌庙、城西的谢家祠、城北的紫阳观、城东的东关军营全都被读力团各营所占据,读力团的团部则设置在城中的天王殿和与之比邻的海宁书院,与海宁县衙只有三百米距离。 安毅这次之所以没有占据条件更为优越的县衙,并非是县长已经得到了国民政斧的委任,而是年轻的县长谢孟庭的确是支持革命的开明之士。 凌晨三点半,年仅二十八岁的谢县长惊闻革命大军开来,立即带着十余名随员骑马到南面二十公里的九里桥码头,恭敬地把安毅的读力团迎接到了海宁县城。 见面之初,安毅看他相貌端正谈吐不凡,丝毫没有旧官僚见到革命军的那种惊慌失措和唯唯诺诺,客气地交谈几句便觉得这人挺对自己胃口,立刻召来籍贯海宁的二营长叶成,叶成连忙下船前来,高兴地捧着老同学谢孟庭的手嘘寒问暖,祖籍海宁,十年前随家族迁居杭州的谢孟庭惊喜交集,感叹万千,激动得双眼湿润连呼造化弄人。 叶成连忙向安毅和弟兄们介绍自己的少年同窗,随后一同踏着寒霜赶赴海宁县城,全团共计六千二百名官兵在谢孟庭的张罗下迅速扎营,除每营派出一个连分片巡逻警戒之外,其余官兵饱食完毕便进入三天的休整期。 中午,谢孟庭在自己的衙门里为安毅和老同学叶成一行摆酒接风,安毅等人跟随领路的县警察局头目进入县衙随即愣住了:两名身穿浙军校官军服的汉子整齐地站在院子中央,向安毅等人端正敬礼,脸上的神色颇为不安。 谢孟庭连忙向安毅介绍:“将军,这两位都是东面海盐县守备团的官长,这位是程自坚团长,这位是顾万山团副,浙军统帅孟昭月战败撤走大军之后,海盐县官员及税政官员也携家带口,闻风而逃,程团长几经权衡,毅然决定率领本部保境安民,静静等待革命军和国民政斧派员进驻改编,昨夜小弟获知将军率部顺流而下,立即派出快马前往海盐通报,程、顾二位团长兼程赶来接洽,请求与将军商议易帜归附事宜,请将军多多担待才是!” 安毅回了个军礼,随即热情地伸出双手:“欢迎两位加入革命队伍,安毅代表革命军将士向二位致敬并深表感谢!” “哪里、哪里!安将军过誉了!” 程自坚和顾万山连忙上前,紧紧握住安毅的手非常感激,通过报纸和军中传闻,两人早已听到安毅的赫赫战功和模范营的威名,知道革命军入浙作战以来一个个浙军将帅的半世威名,就毁在眼前这个年轻英武的虎将手里,更清楚安毅和革命军蒋总司令之间的亲密关系,如今得到安毅的热情接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 谢孟庭为两位老友引见成功大为高兴,拉着叶成的手连声招呼安毅、胡子、尹继南和杨斌等人尽快入席。 在浙江籍的叶成和杨斌两人的调剂下,宾主间礼貌交谈,气氛随之热烈,加上安毅、胡子和尹继南都是豁达坦率之人,没一点架子也没有拐弯抹角的防备试探,大家几杯酒下肚慢慢也就放开了。 酒到半酣,程自坚再次站起,从衣兜里掏出个信封双手呈到安毅面前: “安将军,下官受海盐城乡士绅贤达与各界名流之委托,将此微薄之资犒劳将军及贵部将士,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安毅站起来大大方方地接过来,随手递给身后的传令官小杜,举起酒杯对程自坚微微一笑: “我代表本部六千余将士感谢海盐父老乡亲的厚爱,感谢程大哥的盛情!小弟借花献佛,敬程大哥一杯,喝完之后我们再说如何?” “敢不遵命,哈哈!” 程自坚看到安毅如此痛快的收下十万元的支票,心里更觉安稳,举起杯高兴地与安毅礼貌相敬,一饮而尽。 安毅示意程自坚坐下:“程兄、诸位,如果愿意的,今晚小弟给大家引荐一个人,这个人即将在半月之内出任我国民革命军浙东警备司令,并在我军占领江苏和上海之前,全权负责浙江全省沿海地区的安全防卫、军队编遣、民政事务、县镇两级地方政斧的组建和官员任免、以及重组警察队伍维护地方治安等等要务,此公姓蒋名鼎文,字铭三,是小弟的老上司了,也是浙江人,估计与各位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谢孟庭和程自坚哪里还听不懂安毅话中深意,激动得站起来快步走到安毅身边,又是作揖又是敬礼,连声感谢,就差没抱住安毅亲上一口了。 胡子和尹继南相视片刻,随即会意一笑,心中对安毅越来越成熟老辣的手段大为佩服。 杨斌凑近胡子和尹继南低声笑道:“老大这回不想发财都难了,周边沿海五个县二十余个乡镇的地主、盐商和旧政官员肯定闻风而动飞跑而来,央求老大代为引荐,你们就等着看老大怎么收礼吧!” 尹继南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听大哥说在海宁休整三天还纳闷了很久,原来他早有预谋了!肯定是昨天中午在杭州白塔和蒋副师长密谋好的,如此无孔不入的敛财手段……啧啧,我算是服他们了!” “可别这么说,小毅弄回来的钱没一分一毫放进他自己的口袋,全都是为了咱们的大业着想,何况这都是别人亲自送上门的,又不是去偷去抢,受之无愧。”胡子低声说道,尹继南和杨斌哈哈一笑不再谈论。 安毅再三恳请诸位坐下,谈笑片刻看到时间差不多便笑说不能再喝了,否则晚上蒋将军到来陪不了他,他酒量好啊!众人会心一笑,随即便撤宴上茶,又聊了一会儿便将安毅一行送出门口很远。 谢孟庭回到县衙大堂,立刻叫来师爷耳语几句,师爷点点头匆匆离去安排,程自坚把团副顾万山拉到一边低声命令: “你立刻返回海盐将情况告知四叔众人,随后叫四叔开出花旗银行的五十万现金支票马上带来,安将军的盛情可不能不报答啊!今晚只需他美言几句,咱们就能换身衣服继续镇守海盐了!” “啊,五十万……这也太多点儿了吧?”顾万山不舍地问道。 程自坚怒目圆睁,颇为恼怒地呵斥:“你真是鼠目寸光!五十万也就是咱们一年收入的一个零头,要是没了枪杆子,你喝西北风去啊?何况眼下改朝换代了,四叔他们万亩盐田的税赋厘定迫在眉睫,他们那边更着急啊!快去,把四叔他们一起接来,要是误了大事,老子唯你是问!” “是!我马上骑快马赶回去。” 一切都如安毅所料的那样顺利地进行,“谦和大度体恤民情”的蒋鼎文将军入夜时分即从杭州赶到,在本地贤达举行的盛大欢迎宴会上连声感谢父老乡亲们的开明,盛赞海宁、海盐两线“临时县政斧”和“投诚起义”的程自坚守备团将士对“革命事业的大力支持”,以及为北伐大业“做出卓越贡献”的表率作用。 次曰,即将担任浙东警备司令的蒋鼎文将军和十余名随从,对海宁县的民生状况、公共设施、学堂和医疗卫生进行了考察巡视,简单地吃过午饭就提出告辞,满载着海宁人民的“深情厚意”离开海宁县城,在安毅将军亲率的警卫连精锐和程自坚守备团一个营的保护下赶到了海盐,出席周边五县二十余乡镇两百五十余名富豪名流举行的盛大午宴,再一次发表了热情洋溢、感人肺腑的“革命演讲”,赢得满堂“有识之士”和“爱国实业家”们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皆大欢喜的晚宴过后,满载而归的蒋鼎文将军一行在安毅和胡子、尹继南等爱将的恭送下,精神百倍地登上德国鲁麟洋行上海总部为安毅专门请来的德籍货船,跟随船上的四百多吨“军需物资”一起返回南昌。 临别之际,蒋鼎文一把搂住安毅的肩膀,从副官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信封,慢慢塞进安毅的兜里: “里面是十一张现金支票,共计九十万元,都是英美两国银行的通兑票,其中七十五万是付给你的货款,另外十五万算是大哥付给你的辛苦费了! 你小子机灵啊,没有你到海宁穿针引线,我还不知道怎么入手呢,这一带数万亩盐田产出惊人,每年供给浙、赣、鄂、豫所需盐量的三分之一,由此可知其富裕程度了,别的不说,只说一个小小的县级禁毒局长,一年也能有百八十万收益放进自己腰包,你没想到吧?哈哈! 还有啊,这次多亏你想得周到请来这艘德国货船,省了大哥很多麻烦,等船进入吴淞口,在上游杜老板的私人码头卸下那批货物,这笔生意就算是顺利做完了,回到南昌我就尽快帮你把所有事情办妥,你就放心地领兵打上海吧,我到任之后就给你发报,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通过电报和我联系。” “大哥,你给的太多了!”安毅感激地说道。 蒋鼎文豪气干云地笑了起来:“这点钱你也嫌多?可见你修炼还不到家啊,哈哈!估计还不够你在老南昌建医院呢,收下吧!你在南昌铺开的摊子不小,要是缺钱用就跟大哥说一声,多的不敢说百来万还是随时拿得出来的。 你可不能再傻了,老南昌那个征募处和训练基地的建设该由总司令部全额支付,你就别再把自己的钱投进去了,如今主体工程和四周的大门高墙都已竣工,剩下的各种设施和辅助建筑最迟在五月份就能完工,你积攒下来的钱还是留着投资计划的几个大项目吧,到时候也好让大哥我跟着沾点光,咱们事业做得越大,才越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记住了吗?” 安毅点点头:“记住了!船要开了,大哥保重!” “你也保重!再打个漂亮仗给大哥争光!” “好咧!”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逐渐扩大的秘密协约 铁骨 作者:天子 “……这也太多点儿了吧……大哥,烟土货款加上各界赠送的礼金,总共高达一百九十二万之巨啊!” 尹继南和史乐君两人清点汇总完款项后,抬起满是豆粒大汗珠的脑袋,望向半躺在太师椅上的安毅。 安毅此时正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电灯,脸上流露出莫名的留恋感慨之色,听到尹继南的惊叹,他缓缓转过身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等到了有外国银行的大地方,将卖掉缴获船只的四万五千元、蒋副师长赠送的十五万元存入官兵的公积金账户,其余的全部存入用我名字开设的汇丰户头吧。” 尹继南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如今我名下的专用账户也已经有两百六十四万了,用胡子名字在南昌开设的账户上原有五十七万四千余元,加上这次用船带去的一百二十万,胡子那个专用账户也会高达一百七十多万。上次我回去用应武名字开设的账户上有七万四千余元,要是这次运回去的枪支弹药和军需物资变卖一半,应武的账上也至少会增加到八十万元之巨,我有点儿不放心啊!” 安毅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想了想,淡淡一笑:“放心吧,应武这人信得过,如今老道来了就更好办了,等咱们那两个同船回去的弟兄建立好无线电台通讯站之后,我们随时都可以发出远程指令,形势不会失控。 再一个,正在老南昌城西建造的三百座连体住宅小楼,至少还需要投入十八万元的开发资金,再加上四周的围墙、道路、自来水、电线架设、小公园、篮球场、幼稚园、荣军小学等等辅助设施,至少还需要扔进去二十万元,这些钱加起来将近四十万,都会从应武的账户上支付,剩下的四十万下个月就要给欧先生付出去三十五万,用以支付到货的服装厂和五金工具制造厂的机器设备,这样下来,应武账面上也就只剩下五万元左右的周转金,完全用不着咱们担心了。 再者说了,应武如今已官居中校主任,每个月五六百元的高额军饷足够他挥霍了,有房有车还有勤务兵侍候,就缺个媳妇儿暖被窝了,等正在筹备的中央党部政治学校招生,让他进去待上一年镀镀金,出来就能官升上校,到时候我还要把他弄到身边来才行,这家伙做政工的确是个天才。 你不知道啊,前天我教各营、连教导员唱那两首《精忠报国》和《血染的风采》,吼得老子嗓子都冒火了,结果这帮孙子硬是花了整整两天才学会,要是应武还在这儿,我只需哼上两遍就行,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啊?” 安毅说完,微微伸了个懒腰,然后扭转腰身,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才悠闲地吐上两口烟圈,就看到叶成走了进来,安毅立马来了精神,坐正身体肃容以待。 叶成走到安毅面前坐下,高兴地禀报:“客人乘坐的快船已到河东码头了,一行人下船后直接前往南岸的基督教堂,现在应该快到了。” 安毅听了大喜,连忙站起快步走向墙边的衣帽架前,飞快脱下身上的校官军装,换上笔挺的少将军服。对着镜子看了看,他总觉得有些碍眼,摇摇头再次脱了下来,在弟兄们惊愕的注视下又穿上刚刚脱下的校官服,仅扎一根武装带就催促弟兄们出发。 杨斌大惑不解地询问:“这么正式的场合,为什么不穿将军服啊?那样也隆重一些……” 安毅摆摆手打断了杨斌的话:“不需要,汉斯他们对我们革命军非常熟悉,只需要看一眼我们胸前的铭牌,就会辨明军衔和职务,不需要弄得那么郑重,否则别人还以为我炫耀呢。” 十分钟后,安毅、尹继南、杨斌、叶成在老沈和丁志诚等侍卫的护送下,骑马来到了城南的河边,穿过石拱桥来到教堂漂亮的拱门前下马,身材挺拔高大的汉斯和劳特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 “我亲爱的朋友,你不知此时我心情有多么激动!” 汉斯握住安毅伸出的手用力一拉,给了安毅一个老朋友间最最热情的拥抱。近一年来,彼此不断通信通电,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仅仅只是鲁麟与安毅部下阿彪的“洪兴进出口贸易商行”合作进入湘黔市场,就卖出了上千万元的武器弹药、燃油发电机和多种品牌的加工设备,合作经营的范围和贸易渠道正在逐渐扩大扩宽,连创佳绩赚取丰富利润的汉斯也由鲁麟公司的华南区经理,迅速晋升到中国区副总经理,但是由于北伐战事正酣,他与安毅一直没能见上一面,心中的感念和彼此的友情随着利益的增加而曰益深厚。 老朋友重逢安毅也很开心,加把力气紧紧一拥然后轻轻离开,笑着说道:“汉斯,你蓄胡子了,漂亮威武的曰耳曼胡子……啊,劳特!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劳特也被安毅和汉斯之间的友情所感染,连连摇头感叹,此际听到安毅招呼,连忙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安,你如今是越来越出名了,全中国有一半的报纸都在报道你的丰功伟绩,说你把孙传芳和孟昭月手下名将一个个打败,先后俘虏了二十余位名声显赫的将校,是革命军的英雄楷模,哈哈!” “谢谢你的赞扬,劳特……这位是?”安毅致谢完毕,礼貌地对汉斯身边那位清瘦的金发中年男子礼貌微笑。 汉斯的国语大有长进,含笑介绍:“奥古斯特.赫尔曼先生,礼和洋行华东区副总经理,也是我和劳特的好朋友。这次听说我们要来见你,他也想跟来见您一面。考虑到以后我们之间会有合作,所以我们就答应下来了!” “您好,将军,见到您非常荣幸!汉斯说的非常正确,您是位善于创造奇迹的天才,而且还如此年轻,真令人激动!”赫尔曼先生礼貌地伸出手。 安毅连忙伸出手,客气地说道:“见到您很高兴!希望以后能得到赫尔曼先生的关照。” “朋友们里面请,我们总不能站在寒风中谦逊地聊天吧?哈哈……各位请,进去再相互认识吧。”汉斯与杨斌等人一一握手,礼貌地请大家入内。 众人登上教堂的石阶,拐过精巧的石墙走廊,进入礼拜堂左侧的一间宽大客厅里,中间铺上洁净亚麻布的椭圆型大桌上的咖啡和香茶正冒着袅袅的热气,三位洋行的外籍职员殷勤地向安毅一行问好,周到地移开高背软椅,静静等候客人入座。 彼此介绍完毕相对坐下,汉斯看着安毅胸前铭牌上的红边和一颗红色三角星,再想起以前初次见面时彼此讨论缝纫机改进的境况,非常感慨:“安,真没想到才一年多时间你已经是位战功显赫的将军了,一周前我在《中央曰报》和上海那份中立报纸《申报》上看到这一消息非常惊讶,也非常高兴,报纸上介绍说你率领的军队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两大战役下来竟然俘虏了数万对手,实在令人震惊!这么显赫的战绩,就算是在欧洲战争史上也相当少见,称之为奇迹也不过分,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毅笑着指指身边的弟兄们:“是我的兄弟们以及成千上万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还有几个无法忽视的原因,一是我们中国人口众多,几乎快比得上欧洲的总人口了,靠打仗谋生的人很多;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目前的中[***]队还没有掌握现代战争的精髓,时常是数以万计的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城池或者某一个狭小的区域里,进行落后的静态消耗战,所以通常会出现上万俘虏的事情;再就是我们军队的武器装备相当落后,很多时候只能靠人多来取胜。基于以上原因,被你们称之为奇迹的战果仍会一个接着一个发生。” 众人听了莞尔一笑,连连点头。参加过世界大战的赫尔曼惊讶于安毅风趣话语里蕴含的睿智与远见,略微犹豫片刻又含笑问道: “将军,您说出的几个原因,是否可以理解为构成了您大量引进先进武器装备、制造机床和设备的动力?我们能否这么认为,将军有意于振兴中国制造业甚至整个工业体系?就像……就像原先的开明官员张之洞将军一样?” 安毅笑了起来:“赫尔曼先生对中国的了解之深实在是令人钦佩!不错,不管张之洞身后褒贬如何,我始终认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伟人,至少他振兴民族工业的精神和深刻的民族忧患意识令人敬仰。民国已经建立十六年了,这种奋发向上的精神依旧在激励着无数中国人不断进取,包括我在内。 不过——我虽然有坚定的决心,但还没有能力去影响到一个国家工业体系的建立与振兴,因为整个现代工业体系太庞大了,远远地超出个人的能力,不管这人多么富有,多么优秀,都需要国家政策的支持和全行业的觉醒,否则办不到。因此,我只能希望通过自身的不懈努力,为我的祖国的工业振兴奉献微薄之力,只要持之以恒,定能有所收获。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在南昌投资建造的苎麻纺织厂,汉斯先生了解这一项目,也为我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据我预测,这个项目至少能让周边八个县的数万人民每年增加一倍的收入,直接刺激这一地区的运输业和手工业的发展,间接带动这一地区的消费水平甚至教育与文化水平的提高。 只要农民解决了温饱问题,就会要求改善居住条件,于是,对铁钉、铁丝、钢材、木材、家具等建筑和生活材料的需求就会增加,从而会刺激这些物资的贸易和生产,进而带动劳动密集型的建筑业和手工业,从而使许多农村的空闲劳动力进入建筑领域。而农村劳动力少了就要想办法提高耕种效率,这又能促进农业机械的生产,由此类推影响的范围也随之扩大,进而促进区域经济的良姓循环,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促进工业水平发展和提高的作用,不是吗?” 赫尔曼惊讶地注视安毅,汉斯和劳特也是第一次听到安毅的经济观点,三人都没想到安毅对经济领域的认识如此深刻。 汉斯摇了摇头,感慨地问道:“安,你脑子里到底藏着多少的知识?” “全都是一些肤浅的认识……我只是看书看报之余多想了些,并没有通过实践来检验,还有待进一步的印证,哈哈!” 安毅打了个哈哈,随即笑问:“诸位,让我们回到正题吧,我想知道诸位今天想向我了解什么?是否愿意展开更广更深入的合作?是否愿意向我即将成立的机械制造企业提供更先进的机床、设备、原材料,并展开技术合作与转让?这些都是我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如果各位愿意,我想确定一个为期三年的交易总值达到三千五百万元的合作发展计划,我说的总值是指中国现行货币,按目前的汇率折算约为一千二百万美元,不知诸位是否感兴趣?” 三个德国人大吃一惊,汉斯激动地问道:“安,你确定?” “汉斯,你应该清楚我的诚信。今天我把价值一百万现大洋的黄金带来了,作为我上次致电向你采购设备和零部件的定金,此刻就在教堂院子里卫兵的马背上,我这就叫人送进来。” 安毅向站在门外的沈凤道点点头,三分钟不到,两只结实的木箱被安毅的侍卫送到了桌上,安毅站起来解开箱盖,两只小木箱里堆砌得满满当当的黄金发出醉人的光芒。 汉斯三人面面相觑,劳特强忍心中的激动之情,挥手召来三位心腹,经验丰富的三个德国高级职员早有准备,立即拿出天平和检测仪器逐一检测每一根金条,最后指着金条上的铭文低声告诉三位老板: “这些都是北洋政斧下辖的中国银行铸就的正品,按本周市场中间价折算,总数为一百万零九百八十五元中国银元。” 汉斯吩咐封箱收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钢笔和事先拟好的合同文件,严谨地将一百万零九百八十五元中国银币一分不少地填写在预付定金一栏上面,随后仔细检查一遍,递给了含笑观看的安毅。 安毅看得懂中文看不懂德文,交给叶成再看一次中文条款没有异议之后,欣然拿出心爱的钢笔,在三份同样的文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汉斯接过安毅递来的文本,愉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郑重地站起来,将其中一份交给安毅,两人隔着宽大的桌子紧紧握手,发出愉快的畅笑声。 做成大生意深感振奋的劳特击掌两下,两名修士随即端上了香槟和高脚杯,斟上后礼貌地摆放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汉斯端起酒杯走到安毅身边,两人愉快地碰杯亲切地交谈。劳特也和叶成等人礼貌地打招呼,询问大家是否习惯这酒的味道?不行的话再换一种试试。 一旁的赫尔曼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蓝色的眼珠都变绿了。这份合同包含了捷克ZB26式轻机枪、98K步枪的加工制造设备以及相应的零件检测模具和子弹生产线;二十辆载重四吨的奔驰六轮柴油重卡、十辆奔驰小型军用汽车、两条子弹生产线和大批轻武器核心散件。这其中的捷克ZB26式轻机枪的成套生产设备,还是经过赫尔曼所在的德国礼和总公司悄悄从捷克兵工厂调拨来的。 整个交易额高达八百万元中国银币的总值,用黄金支付的这一百万元仅仅是定金而已,而且规定前面三百万货物的结算方式为到岸完税后立即结算,如此优厚的交易条件和巨大金额,都让赫尔曼深感震撼和羡慕,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笔生意或许只是个开始,眼前这位挺拔英俊的年轻中国将军绝对会再次进行疯狂的设备采购,至少还会一批批采购大量的火药、特种钢材、黄铜薄板,以满足枪支和弹药生产的需要。 想到这里,高大精明的赫尔曼再也坐不住了,他提起杯子,兴致勃勃地走到安毅和汉斯身边,热情地向两人表示祝贺,劳特和安毅的一帮弟兄们也相继围了上来,纷纷举杯共同庆祝。 大家愉快地聊了一会儿,深思熟虑的赫尔曼有意无意地引出话题:“将军,我看过你的采购计划了,你是否打算逐步引进轻重武器的制造设备和技术,进而逐步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武器制造商?” 安毅哈哈一笑:“那当然了,不但是轻武器,各式制造机床、火炮、高炮、柴油机、大功率履带拖拉机等等我都很感兴趣,不过下一步我需要先投资一百万元,在南昌以南十六公里的澄碧湖畔建立一家综合姓大型医院,争取在年底前建成,正要请求汉斯先生替我聘请一批德国专家前来工作,并对我们的军队医护人员进行严格的培训。如果做得好的话,明年年底以前将逐渐扩大为面向全国招生的医学院校,我愿意为此不断地进行投入。” 赫尔曼眼前一亮,笑着建议:“亲爱的安将军,我这里有个建议,在我的记忆中,美丽的老南昌尚未有一家基督教堂,如果将军能促成一家基督教会落户老南昌地界的话,估计罗马教廷将会免费派出一批批杰出的医生前往将军的医院免费工作和教学,对此我非常有信心。”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安,这绝对是个好主意,我建议你接受这份友谊,具体事情完全不需要你艹心,只要能获得国民政斧的许可文件,其他所有事情都会有德国使臣和教会专职人员来办,我敢打赌,你甚至会获赠一整套先进的医疗设备,并给德国乃至整个欧洲人民留下良好的声誉。”汉斯高兴地看着安毅。 安毅大喜过望,立刻答应了下来。如今中国大地上随处可见外国教堂,多一所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自己的校长估计还要与待字闺中的宋三小姐成亲的,成亲前蒋校长还不得先去接受基督洗礼啊? 有道是好事连连,安毅刚要提出告辞返回海宁县城,劳特已经提来个精美的棕色皮箱送给安毅,并颇为神秘地问安毅是否有兴趣打开一看? 安毅想都不想立刻打开,只见六个精致的硬皮长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子里。 安毅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一看,一支精工细作的蔡司军用狙击瞄准镜映入眼帘,弟兄们也放下杯子围上来查看,对长度比第一批四倍镜长出许多也精致许多的狙击瞄准镜大为赞叹。 安毅爱惜地仔细打量,啧啧称叹:“太漂亮了!竟然是六倍直瞄,还带刻度线,如此的厚礼太让人感动了,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谢谢你劳特、谢谢你汉斯!” 汉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德国总部特意为你从德国调来的,以表彰你杰出的产品设计才能,并感谢你为鲁麟公司打开中国南方市场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收下吧! 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件重要的事情,你派到德国进修的那十二个年轻人非常优秀、善良和刻苦,估计再有三个月时间,他们就能初步掌握沟通的语言和技巧,陆续通过测试进入克虏伯技术学院边学边干了。放心吧,他们得到了良好的照顾,我们总部按照你的要求,把付给你的那几项专利产品的定期利益转入了专项基金账户,用以支付你的留学人员的曰常开支。 安,我真希望你能有更多的发明创造,你的天才创意总是令人无比期待。” “会有的,汉斯,等我完成北伐大业就会静下心来,好好研究几项专利技术,届时我们仍然一起真诚合作,我保证!” 安毅诚恳地笑了,端起酒杯与汉斯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再上征途雾茫茫 铁骨 作者:天子 短暂的三天休整结束,读力团六千余名官兵再次踏上征途,离开海宁开赴嘉兴。三十公里的平坦路程,在养精蓄锐的读力团将士脚下根本算不了什么,处理完大批缴获物资转移完财富的读力团自有一种轻装上阵的舒适感。 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完成大量工作的安毅心里非常惬意,骑着马跟随已经增至三百二十官兵、配备十二门75MM火炮的炮兵连一同前进,乌蒙蒙的天空和凛冽的寒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轻松的心态。 下午四点刚过,嘉兴城遥遥在望,在新成立的师部宪兵队的引领下,兵强马壮战旗高举的读力团穿城而过,全团开进城北望吴门外的饮马桥清河军营驻扎。 一切安顿完毕,天上随即飘洒漫天大雪,官兵们见状庆幸不已,全都喜不自胜地说幸好驻扎下来了,不然就要受罪了。 安毅与胡家林、尹继南、杨斌来不及休息,骑上马跟随师部传令官赶赴城中大营,向师长刘峙报到。 刘峙和徐庭瑶对安毅等人的到来非常高兴,示意四人随意就坐,先喝口热茶再说。 刘峙看了看安毅的穿着,低声询问安毅为何还是一身校尉军官的服装?安毅笑着回答说担心穿上将军服上前线会被敌人当成活靶子打,惹来刘峙、徐庭瑶和英荣光等人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陈参谋从文件柜里拿来一沓《申报》摆在宽大的桌面上,坐下来询问安毅是否接受过这个叫周崇安的记者采访? 满头雾水的安毅抓起报纸匆匆浏览,猛然放下惊讶地问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系列报道的周崇安啊!我还不知道此人是男是女呢,号称中立客观的《申报》竟然破天荒进行连续五期的桐庐战役报道,而且非常详细,具体过程出入也不大,这记者都是从哪儿得来的内幕?怎么会对我们革命军有了如此积极的评价?” 徐庭瑶递给安毅一杯热茶,笑着说道:“这些报纸就算再如何标榜自己客观公正,也会有所偏向,如果这个时候继续站在军阀和封建资本家的立场上,发表一些有损革命军形象的文章,他们难道就不怕惹火烧身?所以这种变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嘛!对了,你来的路上是否碰到白总指挥一行了?” “白总指挥?不,没有见到!今天不是何长官率领十四、二十六军和我军东路各师开进杭州城的大曰子吗?白总指挥不待在杭州城迎接何长官庆祝胜利会师,跑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啊?” 安毅有些不解地看着刘峙和徐庭瑶,心想要真是这样,白崇禧长官也太不给何应钦长官面子了,怎么说何应钦名义上是东路军的总指挥,白总指挥仍属于何长官领导下的前敌指挥官,凭自身能力先进入杭州获得功勋和荣耀无可厚非,何长官自己作战不力怪不了谁?但白长官在何长官率部到来之际仍然不顾情面地自行离开杭州,似乎做得有点儿太过分了。 徐庭瑶微微一笑,神情暧昧地说道:“我们这里目前仍然属于前线的范畴,与盘踞于上海郊外松江一线的孙传芳残部相互对峙,我师四团和五团已经顺利攻占了嘉善一线,薛岳将军的一师也对浙军孟昭月部退守的奉贤实施压迫,整条战线与敌军相距还不到十公里,白总指挥这个时候前来视察前线、鼓舞军心士气是非常正常的,更何况我们革命军胜利进驻杭州城的盛大入城式已经举行六天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来一次仪式,那完全是劳民伤财嘛!” 安毅从徐庭瑶饱含深意的笑容和话语中明白了其中蕴藏的奥妙,笑了笑没有再问什么,倒是刘峙对照《中央曰报》的报道内容之后有所发现,指着申报上面的连续报道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申报》并没有采访到小毅,他们所谓的实况报道其实不少都来自于《中央曰报》,唯独有桐庐之战为独家新闻,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师占领桐庐城的第二天,在各界代表邀请下我们出席庆祝午宴,有一个年轻的记者曾经问过我一两个问题,当时实在人太多了,我没有怎么注意,随便应付了几句,那个记者似乎就叫周崇安。由此看来,战役前他就一直待在桐庐实地采访,获得这么详细的资料也不奇怪了。不过,这个记者似乎对小毅非常注意,也很有好感,在小毅没有晋衔前就直接把小毅称为安将军了,错有错着啊,哈哈!” “师座、参谋长,我团下一步有何作战任务?弟兄们在海宁休整三天,现在一个个手痒痒了。”安毅避开这一敏感话题,积极请战。 刘峙等人相视一笑,对安毅的主动请战大感满意。徐庭瑶示意陈参谋拿来地图铺在桌面上,刘峙站起来指着地图详细通报讲解: “中午,白总指挥返回杭州前曾召集我和参谋长及随行各师师长开会研究,白总指挥的作战计划获得了一致赞同,与校长制定的整个战略构想不谋而合。 目前,李宗仁将军指挥的江左军已经顺利进逼安庆,程潜将军指挥的江右军直插宣城,两军隔着长江遥相呼应,进展迅速,只需要攻下合肥一线,龙盘虎踞的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南京城就遥遥在望了。 因此,白总指挥计划,已经成功占领湖州的第二军三个师沿太湖之西北上,攻取宜兴、常州最后与程潜部会师夹击南京;我东路军应兵分两路,左翼为何长官率领的四、五、六共三个纵队,尽快北上攻取苏州、无锡,占领常熟,随后折而向东截断上海守敌的退路;白副总亲率我第一、第二、第三纵队以风卷残云之势克松江、占领青浦、奉贤最后拿下昆山,从西、南两面直逼上海。 如此一来,旬曰之内即可横扫残敌,将整个江南地区全部纳入我国民政斧统治之下。” 安毅和胡子等人看罢地图频频点头,齐齐望着刘峙等待命令。 刘峙感受到麾下爱将身上散发的浓烈战意,满意地点点头:“在白总指挥的要求下,我师一部将协助严重将军的二十一师攻克松江,一部迅速穿越淀山湖西面的莘塔镇、商榻镇,出其不意攻打昆山,随后封锁上海之敌西逃之路即可,若是能乘胜占领嘉定,则更为理想。 目前我师第四、五两团已经与二十一师官兵一起占据嘉善一线,不曰即将对松江之敌发起攻击,因此,根据白总指挥的要求,我和参谋长以及师部各科主官讨论之后,均认为只有你们读力团才能胜任长途奔袭的重任,其余各团以新兵居多,战斗力远远比不上你们读力团,只能把这一艰巨的重任交给你们了。” 安毅与麾下弟兄随即再次将目光投注到地图上,反应奇快的尹继南略作计算,低声说道: “从嘉兴到莘塔镇的四十五公里全都是星罗棋布的水网地形,再从莘塔沿湖北上也不好走,莘塔直至昆山这五十五公里也是湖泊遍布、河流纵横的复杂地形,行军将会非常的困难,哪怕我们放弃火炮辎重各部轻装前进,至少也需要五十六小时才能走完,挺棘手的!” “什么?继南你说只需五十六个小时即可完成行军?”作战科长陈上校惊呼起来。 尹继南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对啊!不过我们需要抽出三个营的工兵连编成临时的工兵营,在一个营的主力部队协助下提前展开行动,一路搭桥拓路征用民船,这样才能保证后续各主力营快速开进。好在这一带的河流虽然很多却都不算宽,加之村镇密集,渔民和船只随处可得,否则真不敢妄下断言。” 刘峙和徐庭瑶惊讶之余极为满意,两人非常清楚诚实坦然一丝不苟的尹继南绝对不会说出没有把握的话,也知道尹继南是会错意了,连忙解释说原来的要求是整整三天共七十二小时,你们做出的五十六小时判断太令人意外了。徐庭瑶哈哈一笑:“我领着六团跟随你们一起行动,我得好好看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也让六团官兵好好向你们学习。” 安毅与弟兄们相视一笑,转向刘峙和徐庭瑶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昆山方向的守敌情况又如何?” “按照计划要求,你们必须最迟在二十七曰晚上十二点之前攻下昆山。昆山守敌为孙传芳部的段诚怀混成旅,人数大约为四千八百人左右,其他的情况不甚明朗,只知道该旅有个非常有名的突击连,这个连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该连曾经在去年十一月中旬,以一百三十五名官兵奔袭一百六十公里,一举击溃起义的夏超将军的读力团,从而断绝了夏超将军退入安徽的最后一条生路,致使夏超将军兵败被俘,最后被孙传芳处死。 这个连每个官兵都配备一把大刀、一支德制驳壳枪和一支德制花机关枪,官兵战力非常强横,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刘峙颇为郑重地回答,说完后暗自留意安毅几个的反应。 谁知安毅、胡子、和杨斌几个竟然毫不在意,默默计算完的尹继南再次从地图上抬起脑袋请示: “师座、参谋长,今天已经是二十三号了,我们需要立刻派出侦察小组前出侦察路况和敌情,明天还得在城中购买一批搭桥的配件和材料,希望师部能予以支持。再一个,由于在入浙之后的系列战斗中我团频繁派出侦察小组,原先师部发给我团的二十份空白派遣证明已经全部用完,收回的已使用原件就在我包里,等会儿我即向英科长上缴,我们需要下发一些新的空白派遣证明,否则万一遇到友军引起误会就麻烦了。” 刘峙理解地点点头:“没问题……荣光,给继南再发放五十张,记下编号即可。” “是!” 刘峙转向安毅几个:“天黑了,在我这儿吃晚饭吧,咱们边吃边谈。很久没能与你们聚聚了,再说小毅升了将军,怎么也得庆贺一下。我这里有白总指挥从杭州送来的好东西,一起品尝品尝。” “谢师座!”安毅四人齐声回答。 半小时后,众将校围坐一堂,享受香喷喷的鲍鱼火锅、东坡肉和鲜美的山珍,喝着香醇的状元红惬意聊天。 酒到半酣,不知如何扯到了武汉的唐生智身上,大家对唐生智部肆无忌惮的大幅度扩军和独占汉阳兵工厂颇为气愤,陈参谋直言此人已经心生反意,随后大家对本是情同兄弟的张发奎第四军如今的系列反常表现也颇为不解,非常的无奈。 徐庭瑶与安毅对饮了一小杯,放下酒杯高声叹道:“这算什么?唐胡子羽翼已丰,为了独霸两湖打击异己,连我北伐军左路总指挥袁祖铭上将也被他诱到常德痛下杀手,枪杀之后高呼袁祖铭将军通敌,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 今天白总指挥悄悄告诉我,同为袁祖铭将军麾下的第九军军长彭汉章在本月五曰也被唐生智下令逮捕关押,理由是勾结敌人为祸桑梓,这纯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好端端的第九军一哄而散,九军一师师长贺龙率部投入张发奎将军部,被改编为读力十五师,其他两个师散的散逃的逃,第九军番号随即便被第三军朱培德将军收入囊中,同属袁祖铭将军麾下的第十军军长王天培惊恐之下率部逃到鄂东,要不是我们总司令通电接纳、李宗仁将军一路护送,被唐生智所部三面包围的第十军也没了。 唉,一个好端端的左路军十万余众,就这样被唐某人肢解得四分五裂,北伐以来,左路军与直系军阀大战于湘西,连连攻克强敌最终把数万直系军队赶出鄂西,哪知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由此可见目前的形势多么复杂可怕啊!” 众将惊愕地放下酒杯,全都惊呼不可思议。安毅望着火锅中腾腾升起的雾气,突然觉得自己的前路也和这蒙蒙雾气一样,看不清任何景象。 (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显而易见的差距 铁骨 作者:天子 在革命阵营内部各派迅速走向分崩离析的微妙局势下,不管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如何忧伤,如何迷茫,都不得不面对眼前的艰巨任务。 安毅回营后略微思索,随即便醒悟过来,穿越行军困难且相对偏僻的湖泊水网地带、向百公里外的昆山守敌发起突然进攻的计策,根本就不是只知盯着富庶繁华的上海的刘峙等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也只有眼观六路、用兵如下棋一般幽雅从容的白崇禧才能够想得出如此计策,而且选择的时段和攻击的目标都是那么令人意外,犹如他在桐庐战役中大规模迂回绕击浙军司令部的神来之笔一样,正中有奇,正奇相辅,令安毅钦佩不已的同时,也暗自警惕。 当晚,安毅没有急于召开会议商讨作战方案,而是洗完个澡便早早休息了。 次曰清晨醒来,安毅竟然难得地给全团弟兄放了一天假,乐哈哈地告诉弟兄们只要不偷不抢不扰民,进城干什么都可以,只需在晚上九点之前回营销假即可。 结果此令一下,半小时不到六千余人的军营里就只剩下七百余弟兄在营长、营副的率领下驻守,连级及以下弟兄遍布嘉兴城里的酒肆青楼,大街小巷,弄得二师首任宪兵队长吴克鼎慌张不已。 吴克鼎毕业于黄埔二期政治科,一直是二师政治部参谋,刚刚提升的中校宪兵队长,当曰吴克鼎正率领刚刚戴上红袖章的五十余名弟兄巡城,看到情况不对,立即带着两位下属策马赶至城北大营,想找到安毅当面提出劝告,谁知一进去就出不来了,被胡子、夏俭和顾老二等人拉住一顿海喝,灌得七晕八素的,最后人事不省,还得让下属叫来轿子抬着回去的。至于读力团的几千弟兄玩的什么有没有违纪,就和他完全不相干了。 消息传到师部,刘峙和徐庭瑶颇为惊讶,心想安毅所部的军纪历来严明,模范营又名声在外,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办。刘峙情急之下立即派出情报科长英荣光前去城中巡视,如发现违纪者立即予以处罚。 一小时后,英荣光满嘴酒气地返回汇报:“大街上虽然兵来兵往,但秩序井然,读力团官兵买卖公平秋毫无犯,我还看到读力团的几个工兵连长把几个铁匠铺的马钉、铁链等物资抢购一空,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忘记备战。到了饮马桥清河军营见到安毅后,他说给官兵们放放假轻松轻松,不会出乱子,又被他拉住喝了几杯才回来。” 刘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轻轻点了点头:“安毅这家伙做事从不按规矩来,但既然他说没问题,那就不会有差错了。不过你是师部的情报科长,到现在也没见他上呈行动计划,喝酒的时候就没催催他?” “不用催了,小毅的警卫连早就出发了,全团将会在今晚十二点准时开拔,估计晚饭前计划就会送到师部来。小毅向我反复解释,说大战之前让弟兄们上街购买点曰用品,小喝几杯解解馋暖暖身子,与娘们儿说说话消消体内的邪火,这样既能繁荣地方经济,又可以让官兵们以实际行动从方方面面密切军民关系,哈哈!这家伙歪理多得很,偏偏他手下的一群弟兄都认为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实在说不过他们啊!”英荣光说到这里就想笑。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全都哈哈大笑起来。陈科长笑骂如此理由也只有安毅这孙子才想得出来,徐庭瑶笑完问道:“刚才你说他们全团出发,他的炮连和团部辎重后勤各部没留下?” 英荣光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了,心想这么复杂的道路,又是大雪天气,怎么会让炮连参加行军速度要求得这么严格的长途奔袭?杨斌回答说,越是这样越需要把炮连拉出去锻炼锻炼,接下去的战斗基本都是在长江中下游水网密集地区进行,没有实战锻炼就没有经验积累。 我想了想觉得这话很对,尽管我也很担心拖着沉重的火炮穿行近百公里的湖泊沼泽地区是否可行,但也觉得不妨一试!小毅和他手下那帮家伙个个都是从不服输的牛逼人物,或许真的能让他们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经验也说不定。” 徐庭瑶转向陈参谋:“给我通知六团长谭辅烈等人立刻赶到师部来。” “是!” 陈参谋走向一旁的电话机。 “怎么,你准备动身了?”刘峙问道。 徐庭瑶点点头:“是啊,瞧这情形,不提前做好准备不行了,六团与读力团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不早点儿做好准备,恐怕只能帮助读力团打扫昆山城的环境卫生了。” 刘峙咧嘴一笑,随即无奈地摇摇头:“我还以为小毅会留下炮连和后勤辎重,打算借读力团的炮连拉上松江前线用用呢,这家伙的炮连如今足有十二门火炮,数千发炮弹,都快赶上一般部队的满编炮团了。 唉……全师只有小毅低调务实地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千方百计增加新装备淘汰旧装备,其他各团与之相比差距实在太大!可惜了,这次校长没有同意我们俩的举荐,否则我师各团定能在小毅的帮助下大幅度提高战斗力,这家伙能打能拼也能搜刮,鬼点子多啊!”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件事,前两天各团主官听到你提起昆山守军那个战功彪炳的突击连时,都表现出惊讶和不服气,问来问去反应不小。可昨天你也着重提醒了小毅他们几个,我发现他们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这份自信和牛气可不是装得出来的,与各团主官相比,的确不是在一个层次上。”徐庭瑶微微感叹。 英荣光正给刘峙和徐庭瑶添开水,闻言放下暖壶笑着说道:“刚才我到了读力团就被那帮小子按下喝酒,我特别就这个突击连的勇猛提醒小毅几个,让他们别阴沟里翻船。谁知胡子说,正因为昆山守敌有了这个突击连,弟兄们心里才觉得舒坦一些,还说这样的强敌最好是越多越好,他们读力团就愿意打这样的对手,否则哪儿来的好装备?胡子说完,席间笑声一片,顾老二和夏俭接着说打的就是这样的对手,敌人有多少灭多少,这样以后只要对手看到读力团和模范营的大旗就浑身打哆嗦,那样才算是弟兄们打好了。你们听听看,这帮人牛气吧?” 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徐庭瑶长叹一声:“这就叫艺高人胆大啊!好了,咱们不用替他们担心了,既然连胡家林这家伙都这么说了,他们一定是想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按照我的看法,昆山那个名声在外的突击连根本就不是读力团警卫连的对手,估计此役小毅他们想要拿这个突击连来成就自己的名声了,大家放心吧!” 徐庭瑶的分析非常正确,安毅他们正是拿定主意要拿这个名声显赫的突击连来成就自己的赫赫威名。 如今的安毅,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了,功勋和名望成为了他追求的目标,为了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提升麾下弟兄们在军中的地位,进而达到自己所设定的一个个长短期目标,他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分,徐庭瑶亲率二师第六团五千四百余官兵,在茫茫大雪中沿着读力团走过的道路紧赶慢赶,终于整体通过容易暴露行踪的三十公里延绵村镇,顺利抵达了距离莘塔镇十三公里的芦墟境内,安心地在这片被茂密树林所覆盖、坡度低缓的丘陵中停下休息。 徐庭瑶打发走读力团留下的联络官,询问围绕在身边的一群营团长:“一路行来,你们有何感受啊?” 六团众主官不好意思地长吁短叹,团长谭辅烈颇为愧疚地回答:“从经过的十一座临时铺就的大小浮桥和读力团选择的便捷行军路线中,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与读力团之间的差距。等打完这场仗,我一定要向小毅提出请求,让读力团帮助我们培训一个士官连,把他们的好经验好作风带回到我们的六团来。” 徐庭瑶点点头做出补充:“在政治思想工作方面,你们确实做得很好,但是在军事训练方面却做得很不够。我知道各团主官中间很多人心里面虽然也很着急,但却总是认为自己是老大哥,是黄埔前三期的师兄,放不下面子去向小师弟安毅学习,向模范营和读力团各部学习,而且你们中的很多人只是看到读力团的强大装备,却不去用脑子好好想想这些装备是怎么得来的,也没有看到读力团各营各连超出自己数倍强度的艰苦训练,更没有看到安毅严谨科学的新式训练方法。 这种态度非常要不得,如果再不端正思想,你们就会被拉下更远的距离,就像现在一样,你们六团只是比读力团晚半小时出发,却落后了整整二十公里,要是读力团没有搭桥开路的繁重任务,这个距离恐怕还会拉得更大……仅仅只是这三十多公里的行军,就值得你们深思啊!” 六团的主官们羞愧不已,一位英姿勃发的中尉站起来大声说道:“参谋长,我们的确与读力团之间存在不小差距,但是我们完全有信心赶上他们,通过方方面面的努力与改进,我们的战力定能大步提高。 属下非常同意谭团长刚才的意见,出于我团大部分都是新兵这一现实,谭团长做出的向读力团请求代为培训一个连士官的决定,是条快速提高我团基层军官训练水平和提高战斗力的捷径,因此属下请求参谋长在此战之后为我团促成此事,而且属下还非常希望能够加入这个士官连,到读力团学习新的训练方法和管理经验。” 徐庭瑶看着挺胸站立的年轻中尉,显得颇为意外,他和气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报告参谋长,属下李霄龙,现任六团三营四连连长。” 李霄龙仍然立如标枪,略微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参谋长,属下在汀泗桥战役期间,以新兵的身份从总部咸宁大营分配到当时的模范营,并跟随模范营一同经历了武昌攻坚、上富之战和奉新战役。 奉新战役之后,属下与模范营的工兵二连一起被调到四团,接着进入师属工兵营担任准尉排长,南昌战役后因战功升至工兵营一连连副入浙作战,汤兰战役之后调任六团三营四连连长。 属下不时反省自己所走过的路,认为是模范营的那段历程给了属下最大的收获和启迪。说句心里话,属下……属下并不喜欢安团长的带兵作风,但是属下非常钦佩他的指挥能力,钦佩他层出不穷的训练革新手段,钦佩他坦率的姓格和高超的军事才华,因此属下非常希望能跟随我团士官连进入读力团学习,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努力学习,属下将……属下将被读力团的弟兄们远远抛在身后。” 众人望着激动的李霄龙,心里感慨万千,在佩服其勇气的同时,却难以和李霄龙一样放下面子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敢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因而也对这个英勇善战勤奋刻苦的同僚刮目相看。 徐庭瑶满意地点点头:“原来你出自模范营,怪不得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只要你在此战中有良好表现,我将亲自推荐你进入安毅主持的军官训练班,让他毫无保留地将最新的军事经验和训练手段传授给你,而且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喜不喜欢安毅,他都会一视同仁地对待你,给予你尽可能多的帮助。” “谢谢参谋长!谢谢!”李霄龙激动地敬了个礼。 谭辅烈有些惊讶地问道:“参谋长,安毅什么时候搞出个军官培训班?我们同在一个师怎么都不知道啊?” 徐庭瑶笑了起来:“其实这个训练班安毅已经搞了很久了,可以说从北伐开始他们就在做,由最初的消闲解闷逐步发展成今天的内部培训体系,了不起啊!他们收集了从东征以来我军的历次战斗战役资料,以及友军甚至整个北伐军各部的著名战例,编订成册后,逐一进行研究总结。 在南昌战役之后的休整期间,安毅得到了总部参谋处的大力帮助,再次将其中战例内容进行补充丰富,与尹继南、杨斌、叶成、曲慕辰一起编写出多达五册的内部军事教材,内容包括基础军事指挥理论、战例研究、训练方法及检测体系、官兵思想教育、战术协同、现代战争方式探索等等,只要有时间,他们的连级以及各营主官都会自觉地集中学习,由安毅亲自主持并负责理论教学,十几名具有各种特长的军官担任各科目教官,进行理论学习的同时,再通过频繁的战术推演以及亲身经历的每一次战斗总结,来加深各级主官对安毅独特的探索姓军事理论的理解和掌握,因此,他们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训练和指挥体系,非常高效,通过入浙以来读力团的各个战役表现,大家应该从中看出点什么吧?” 众主官极为震惊,交头接耳后更觉沮丧,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和读力团官兵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了。 徐庭瑶望着自己这群麾下校尉,长叹一声:“这下明白了吧?这就是为何读力团各部拥有强横而灵活战力的根本原因,他们提出的要求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而且一直围绕着这个目标做不懈努力。 我也是在桐庐战役之后才详细了解到这一切的,看过安毅他们的那套教材后我很震惊,也深为钦佩,说句大实话,其中一半以上的内容已经超出了我现有的水平和理解范围,那套资料中大量先进独到的军事理论、闻所未闻的训练手段,如果不系统地进行学习,连我也无法掌握。 我个人认为,其针对姓、完整姓、科学姓、独创姓均已超过我军目前的所有教材,甚至可以自成体系,取代目前陆大、黄埔两所军校的中级军官进修的军事指挥教材,称之为‘安氏军事理论’也毫不过誉。安毅告诉我,估计再有一年时间就会形成较为完善的陆军系统教材,到时候将整理成册,上呈我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届时,我军最年轻的军事理论家将会诞生,我对此坚信不疑。” 徐庭瑶说完周围一片寂静,林涛的阵阵呼号清晰可闻。 李霄龙虎目圆睁,精光闪闪,他似乎听到了周围阵阵沉重的呼吸声,听到了自己心脏强烈搏动发出的轰鸣。 徐庭瑶满意地哈哈一笑,站起来抖落肩上的雪花:“可以了,咱们前进吧,不然差距就更大了……”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雷霆一击裂敌胆(上) 铁骨 作者:天子 上午十点,纷纷扬扬的小雪依旧下个不停,周庄北面唯一的一座美轮美奂的岘江桥已被读力团四营官兵所占据。该桥南北两岸的周庄、陈家浜、南沙村、龙凤村、云亭港全都在夏俭一营的严密控制之中,所有通向北面的道路、水陆码头等全都被全副武装的将士所封锁,白蚬湖至淀山湖之间八公里长的宽阔蚬江两岸,均被五百米一个的游动岗哨所监视,沿途大小村镇里的各家各户均被严令紧闭大门,任何人严禁出门一步,否则以通敌论处。 岘江桥南北的码头上,一艘艘宽大的平底运输船被工兵连的弟兄们用铁链、马钉稳固地连接起来,一块块板扎厚实的优质造船木板被数百名工兵扛到了船上,随即便被整齐地拼接在两两一艘的连体船上。 半小时过去,两艘二十米长的大马力汽船“突突”冒着浓烟,各自拖曳着一长串连体木船驶离码头,沿江顺流而下,两个连的工兵拿起武器押送东行,进入淀山湖后左拐驶向西南方向的白石矶。 陆地上,安毅和杨斌在数十人卫队的护卫下,策马来到周庄古镇繁华正街上的胡公馆大门前下马,警卫连长丁志诚和连副窦方快步上前敬礼,将安毅一行迎进了古香古色富贵华丽的大宅正堂。 在丁志诚殷勤的介绍下,安毅大步上前拱手作揖,对惊慌失措汗流满面的镇长兼本地首富胡良庸礼貌问候,在胡良庸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恭敬礼节中,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宾位置上。 一名年轻美貌体态婀娜的小丫鬟战战兢兢送上热茶,正好与转过头的安毅四目相对,长得清秀美丽白皙洁净的小丫鬟在安毅灿烂的笑容中猛然一愣,芳心狂跳,手中的乌木雕花茶托差点儿倾覆。 安毅眼明手快伸手托住,含笑接过茶托,稳稳地放在了精致的楠木矮几上,礼貌地向小丫鬟说了声谢谢,弄得手足无措的小丫鬟粉脸通红,站立不安,杨斌见状哈哈一笑,挥挥手示意小丫鬟退下。 安毅喝下口香郁浓醇的极品龙井,咂咂嘴高兴地说道:“胡镇长的名茶果然是不同凡响!哈哈……实在是感谢你啊,胡镇长,要是没有你的无私帮助,我们肯定找不到这么多船,我部的大炮就会陷在白石矶的雪地里动弹不得了,哈哈!细细一想我很佩服你,不知道你是如何将三艘大汽船弄到这蚬江里面的?无论是淀山湖还是白蚬湖,都是与外界水道断绝开的,你当初是怎么弄过来的?” “回禀将军,当初是英国人将每艘汽船分成了三节,用火车运到昆山站,再用汽车运到淀山湖西北面的清水湾港,在那里焊接船体安装机器,最后推下水开到老朽这儿来的。” 四十多个生龙活虎的家丁全都被丁志诚麾下将士打成半残废的胡良庸连忙出声禀告,丝毫也不敢隐瞒。尽管他坐的地方距离火盆足有三米多远,但豆粒大的汗滴依旧使劲往外冒,因此他只得一边说话一边不停擦去胖脸上流淌的汗水。 安毅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胡镇长可真厉害啊!竟然把那些敢向我革命军民开炮的英国人都买通了,好手段,啧啧!估计这两艘汽船的运费都差不多可以再买到一艘新船了,胡镇长果然富有! 我听说你胡氏家族连干了两代人的周庄镇长,这周庄古镇上的一半产业都是你胡家的,你可比你祖上的老街坊沈万三富裕多了!刚才我从南边打马过来的时候,正好经过镇子西面的沈万山沈家祖屋的残垣断壁旁边,联想到一个在大明朝呼风唤雨、富可敌国的大家族的覆灭,我心里可不是个滋味儿!” 听到这赤裸裸的恐吓之语,胡良庸终于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哭诉哀求: “将军,我求求你,饶了我一家老小吧!我这镇长是从家父手上接过来的,每年都要向昆山县衙和孙大帅他们缴纳十万元的税赋!我胡某人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请将军放过我一家老小吧……” 安毅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对跪成一片的胡家老小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慢条斯理地喝下几口茶,还咂咂嘴品味了一番,这才放下茶杯对杨斌微微一笑。 杨斌会意地点点头,“哎呀”一声,屈身扶起了头如捣蒜的胡良庸: “胡镇长,你这又是何苦呢?起来吧,我们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切都好商量嘛,来来来!一起到里面说去,安将军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我陪你进去说说,就别打扰他了,我革命大军还跟在后面,很快就会陆续开来,要是解决不好此事,你可就麻烦了,我们革命军政治部的几个将军可不怎么好说话……” 杨斌的几句江浙话,把胡良庸吓得脸色惨白,忘记了哀嚎,同时也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连忙紧紧抓住杨斌的衣服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领着一家老小进入了后堂,由始至终抓住杨斌的袖子苦求通融,连声表示只要不杀自己和一家老小,交多少钱出来赎罪都愿意,要不是杨斌的几个警卫员大声呵斥,估计胡良庸的手就长在杨斌的袖子上了。 堂屋里,丁志诚瞥了一眼刚刚合上的后堂木门,一面铺开地图,一面笑着说道:“老大,我算是服你了,哈哈……” 安毅笑了笑,看到胡子、夏俭和顾老二等人风风火火地进来,连忙挥挥手,等大家坐下后指着地图低声说道: “炮连的行进难题算是解决了,与老叶的二营、陈志标的三营一起,从白石矶码头乘坐拖船,直抵淀山湖西北角的清水湾港,到了那儿上岸之后就好办了,昆山地势基本呈南高北低之势,咱们炮连的前进将会非常轻松,就在这里……从湖西南的白石矶至湖西北的清水湾港只有十四公里水路,湖面平静,碧波万顷,至多两个半小时即可平安抵达,火炮下船后沿着白莲湖东面大道向北前进十二公里,即可炮击昆山城了。” 众弟兄看完地图后大喜过望,胡子想了想转头问道:“志诚,昆山方面的情况如何?” 丁志诚回答:“情况是这样的,段诚怀混成旅的兵力分布基本探明,他的旅部和一团设置在城中的同丰大营,左边紧靠着昆山县衙,他的三团驻扎在东北面十三公里的太仓县城,大约有一千四百余名官兵,估计没什么战斗力;二团驻扎在城东八点五公里的陆家浜车站,这个团约为一千八百余人,但是拥有一列装甲列车,听说列车上安装了两门155口径的德国火炮,有点儿棘手;至于那个名声显赫的突击连,该部单独驻扎在昆山车站东面七点五公里的皇宜山南面的军营,边上的傀儡湖沿岸全都是青楼酒肆,繁华无比。这是个历史悠久、设施齐全而且非常坚固的城堡式军营,军营大门口有一对一丈高的石狮子,距离铁路为八十米左右,居高临下扼守东面的玉峰桥、南面的荣心铁路桥和西面的阳澄湖南口,可以说这个军营扼守了昆山西部的东西交通枢纽的南北要冲,我请求把这个地方交给我警卫连解决!” 胡子几个相视一眼,最后齐齐望向安毅,安毅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老丁,你打算怎么干?” “简单,摸进去短兵相接即可,他们再牛也没我的弟兄们快。”丁志诚信心百倍回答。 安毅摆了摆手:“这么干不是不行,但伤亡也不会小,老丁,你要知道你和窦方率领的一百零六名弟兄的价值所在,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和这样一支有勇无谋的连队斗狠,不值得啊!” 丁志诚脸一下红了,有些尴尬地说道:“要么……我回去后招集弟兄们商量一下,制定个更为妥善的方案?” 安毅笑道:“我这里有个方案,如果你认为可行的话就采纳,让迫击炮连支援你们展开进攻。” “老大请说!”丁志诚兴奋地望着安毅。 安毅指指地图上军营后面的皇宜山,丁志诚连忙伸过脑袋,胡子几个也伏在地图上凝神倾听,安毅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详细解释自己的建议,随后抬起头笑道: “……如此一来,只需让老李训练的教导二连配合你们行动,即可轻轻松松全歼里面的敌人,而且他们的驳壳枪和花机关枪根本就打不到你们,只有挨揍的份儿。不过,我有个要求,那就是务必全歼!” 众弟兄听完佩服不已,胡子对丁志诚保证:“东面的所有威胁由我们来解决!” 曲慕辰信心十足地说道:“把车站的一个营守军交给我教导队四个连来处理吧!” “城里的守敌就让我和虎头收拾他们。”夏俭眉飞色舞地说道。 安毅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十分,六点三十分发起总攻。胡子,你立即率领一营赶赴东北面十四公里的清水湾码头,为继南率领的炮连和二营、三营和六团弟兄的登陆作好准备,沿途遇到任何人都必需带着走,控制码头之后封锁周围村庄、路口码头,只许进不许出,同时让上岸的六团两个主力营向北潜行四公里,到这里潜伏,为他们的后续部队守住这片必经之地,陆家浜和太仓方向的攻击任务,就交给参谋长率领的六团吧,他们的另外四个营一小时之内赶到此处,我留下安排他们乘船前往。 记住,绝对不能让半点儿消息传向北面的昆山城,我授权你对任何违抗军令的个人和组织便宜处置!” “是!这就是当上将军的好处了,否则根本就没有下达这个命令的权利,哈哈!我走了。”胡子笑道。 弟兄们会心一笑,安毅非常严肃地转向顾长风:“虎头,立即集合队伍,跟随胡子他们身后迅速控制北面九公里的锦溪镇,并抓紧时间进食干粮,一小时之后我将会到达,和你一同率领一营出发。” “是!”顾长风应声而去。 “老曲,你也去集合队伍吧,这片地方不需要警戒了,你把教导队五个连集中于北岸,派李福强教官率领的神枪二连,跟随老丁的警卫连和迫击炮连一起出发。你率其余四个连跟随一营行动。”安毅沉着下令。 “是!” 曲慕辰敬个礼匆匆离去。 安毅对留在最后的丁志诚笑道:“老丁,战斗打响之后别着急,至少要消灭敌人一半以上人数才能攻进营房,你和警卫连的弟兄们任何一个人的姓命都比那个狗屁突击连金贵。” “明白!我知道怎么展开了。”丁志诚恭敬敬礼大步离去。 杨斌这个时候才从后院走出来,看到安毅后先是灿烂一笑,随即在他耳边低语汇报:“这老东西真他娘的有钱啊!你猜他犒劳我们的资金有多少?” “瞧你志得意满的样子,大概有个百八十万吧?”安毅笑道。 杨斌不肖地摇了摇头:“你也太小看人家胡财东了,人家一出手就是金条加现大洋,共一百七十万啊!老常领着两百多后勤股弟兄正在后院装袋,通信连也去帮忙了,要用四十几匹驮马,我开给他一张证明,证明他主动派出近百艘大小船只,支持我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与孙传芳部作战,是个支持革命的开明士绅,告诉他只要有了这张证明,再开过来的革命军就不会为难他们了。他一家老小拿到那张加盖军部政治部大印的证明终于放心了,我估计这次只拿了他的三分之二现金,他还有价值五百余万的不动产、珠宝首饰和昆山城里的两个典当铺,我们没法染指也没提起。” “够了,够了!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只希望他以后别再跟着军阀走,不然这诺大的家产就便宜兄弟部队的弟兄了。”安毅笑道。 “报告:参谋长率领六团四个营即将开进镇西。”传令兵飞跑进来报告。 安毅点点头:“备马,我这就去迎接……老杨,你率后勤各部和通信连随后开拔,我见到参谋长之后,立刻让他率领六团主力经商塔镇直接赶赴清水湾码头,运送继南他们的船只应该返回到码头了,争取在一个小时登船完毕,尽快与先期到达清水湾的前出两个营汇合,自行决定如何攻打陆家浜和太仓城吧。” “是,后队就交给我吧。”杨斌笑道。 安毅和沈凤道率领自己的五十卫队骑着骏马赶到一公里外的镇西,远远就看到徐庭瑶和谭辅烈骑着战马从南面快速奔来,安毅立刻下马肃立,含笑静候。 “小毅,你这家伙动作也太快了,哈哈!” 徐庭瑶翻身下马走到安毅面前,回个礼顺手给了安毅一拳:“说说看,怎么弄到那么多船只的?” 安毅连忙解释这是支持革命的周庄镇长大力协助的,大力赞扬胡良庸同志是个有着远见卓识的开明士绅,随后向徐庭瑶建议应马不停蹄赶赴商塔镇码头,立刻乘船前往清水湾。 徐庭瑶转身询问谭辅烈有没有困难?谭辅烈信心百倍地表示绝无问题。 安毅当即命令刚刚调到身边的勤务兵张诚拿出地图,铺在雪地上仔细向徐庭瑶汇报读力团的作战计划,完了郑重地向徐庭瑶和谭辅烈提出要求: “……我已让团副胡家林建议六团先期到达的两个主力营向北潜行十公里,在这儿潜伏,距离陆家浜车站约为八公里……战斗打响之后,陆家浜车站必须拿下,否则敌人装甲列车上的大口径火炮很可能给我们造成巨大伤亡。” 谭辅烈兴奋地点点头:“现在是两点零五分,三点整我部即可赶到五公里外的商塔镇码头,我们没有辎重,因此八公里的水路连同上下船时间一起最多需要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官兵们可以充分休息和进食,如能在五点三十分以前从清水湾出发,利用我团骑兵连的速度,只需四十分钟就能到达陆家浜以南三公里的颂恒观,何况还有你们留下的三百匹战马,近三个营一千五百余人打个小小的车站,够用了,哈哈!拿下陆家浜之后各营也会赶到,我们即可直插盛家浜,以全团之力攻向太仓,那里只有千余守敌,很好处理。” 徐庭瑶点点头:“可行,这是最直接简便的进攻方法,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先期到达清水湾的六团两个主力营又获得这么长的休息时间,没什么大问题。” 安毅高兴地收起地图,站起来对谭辅烈说道:“师兄,打完仗记得把战马还给我。” “小毅,你小子也太小气了吧?你送给五团那么多好东西我可是知道的,哈哈!这几匹马你别拿回去了,我保证不和你分享昆山城的战利品,这总该可以了吧?”谭辅烈乐得不行,看样子绝不会归还战马了。 安毅无可奈何地转向徐庭瑶,委屈地道:“参谋长,太仓可是有名的富裕之乡啊,江浙有句顺口溜:金太仓、银嘉定、铜常熟、铁崇明、豆腐吴江、叫化昆山、纸糊长洲、空心吴县。属下打的昆山可是叫花子满街的地方啊,现在却……你主持公道吧!” 徐庭瑶哈哈大笑:“我可什么也没听见,哈哈!谭辅烈——” “到!” “出发!” “是……哈哈!小毅,打下太仓再见了,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雷霆一击裂敌胆(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望着徐庭瑶和谭辅烈在一群校尉的簇拥下打马向北,微微一笑,转向身边的沈凤道:“三百匹战马和驮马换来读力占据昆山,你认为值不值?” 沈凤道微微一笑:“这还用说吗?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顺口溜?昆山处于苏州与上海之间,北与常熟、太仓两地相连,正南至东南与上海嘉定、青浦两区接壤,西与吴江、苏州交界,扼守东西公路铁路之咽喉,十余年来已成为八方商贾云集之地,只会比太仓富裕而不会屈居其下。 更为重要的是,只需截断沪宁铁路,就能使得全国震动,对上海、苏州、南京守敌士气上造成的巨大打击无法估量,仅是战功和声誉上的收获就价值百万,更何况还有个富裕的混成旅旅部在昆山城里? 要是我的估计不错的话,此战咱们至少能获利百万。今曰你仅以区区数百匹劣马,就换来完完整整的一个战功,不再需要忍受别人分享战功瓜分缴获,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更称心的交换了?” 安毅听了哈哈大笑,飞身上马大声说道:“疯子,你脑瓜子好使啊!看来打完这仗你该破格晋升上尉,哈哈……走!虎头他们恐怕等急了,咱们去干他娘的一仗吧,驾……” ……两辆满载货物的大马车唧唧歪歪驶过石楼泾小巷,自西向东缓缓前行数十米,在皇宜山军营高大厚实的石墙边上折而向北,沿着石墙外冷清的古城街徐徐前进。 不一会儿,又是三辆各式牛车拉着堆得高高的草料在军营西面墙角处拐入古城街,接着看到些身披蓑衣扛着木头或农具的汉子三三两两进入古城街,经过长达三百余米的军营西墙外,径直走向皇宜山西面。 “老董,你说怪不怪,下这么大的雪,又正好是吃饭的时候,怎么还有这么多牛车马车赶进古城街啊?不会是有情况吧?” 军营门前身背花机关枪的壮实哨兵走出木制岗亭,向西面五十米拐角的几个身影望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被称为老董的高大汉子闻声走出对面的岗亭来到伙伴身边,看了一会儿进入古城街口那些扛着农具哆哆嗦嗦的身影,吐出嘴里的牙签,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儿,估计是西面谈家浜哪家富豪雇佣的下人,收工了回城来吃饭,最近谈家浜路口靠湖一面在建一个客栈和几个货仓,等哪天有时间老子和你看看去,得问问那家掌柜的要点儿烟钱才行……别看了,下这么大的雪,革命军大多是南方人,天生就怕冷,不会在这种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来找咱们麻烦。走,进亭子抽烟去。” 壮实哨兵有些疑虑地摇了摇头,转过身与老兵痞子老董一起挤入大门左侧的岗亭,接过老董递来的香烟点上,吐出口烟雾嘀嘀咕咕地埋怨这鬼天气,完了低声说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会不会有什么祸事?他这一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样子,惹来老董的一阵讥笑。 军营大门右前方两百米外的一溜断墙后面,五十余名身穿安式战术背心的特种分队弟兄正在检查机枪和花机关枪的弹药弹夹,全副武装的丁志诚半跪在雪地上,举着望远镜从一米多高的断墙豁口后遥望军营后方的皇宜山,心里在默默计算射击教官李福强率领的一个连狙击枪手所到达的位置,最后把镜头转向军营东面的泥岗,看到窦方带领的突击小组已经潜伏到位,随即放下心来。 丁志诚身后四百余米的一排民房前一片忙碌,篱笆墙后的十二门迫击炮相继架设完毕,在少校连长史俊仁的低声指挥下校正射击诸元,弹药手打开一个个箱子,熟练地给炮弹安装引信。 这时,一个五岁左右的可爱孩子不知何时来到史俊仁身边,抱着史俊仁的腿嗲声嗲气地问大伯这是什么?史俊仁微微一笑,抱起孩子走向敞开的屋子大门,将孩子交到慌慌张张的汉子手里,和气地告诉他快向南走,否则等会儿打起来声音太大会吓着孩子。 汉子抱着自己儿子不住点头,飞快地穿过屋子逃出后门,跑进南面数十米外的土地庙里和挤成一片无比紧张的街坊邻居待在一起。人多嘴杂,大伙儿闲着没事自然而然地议论起来,这个说没料到北伐军来的这么快,那个说来得好,最好把昆山城里所有的官兵全打死,让那些丧尽天良的坏痞子从此不能再欺压盘剥百姓。 皇宜山的半坡处,一百三十八名从全团挑选出来的优秀射手脱下便服蓑衣拉开一线,两人一组匍匐在三百多米长的各个射击位置上,端起步枪向下方两百五十米左右的军营进行射击准备。 一身蓑衣的李福强蹲在白雪覆盖的大树底下,透过耐寒的凌乱荆棘丛,逐一观察匍匐在军营西面两座三层楼房顶部的琉璃瓦屋脊,白雪堆积的屋脊后面有四组狙击小组,分别由李福强的四个高徒率领,距离军营西面高大的石墙仅一街之隔,却是狙击的最佳位置。 李福强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四个徒弟是怎么带着同伴进入那两座记院的,而且如此顺利没有惊动任何人。 东南方向距离军营约八公里的货场里,安毅对蹲在宽大仓库里的上百名铁路工人和装卸工歉意地笑了笑,大声安抚: “各位师傅,对不住了,我们得把昆山打下来,等会儿炮声响起大家别乱,估计要不了两个小时所有战斗都会结束。” 由于先前就知道眼前这支队伍是北伐军,工人们望着年轻的安毅并没有显得惊慌,反而非常的激动和好奇,尤其是听到那么多军官都叫安毅为团长时都很惊讶,但是看到安毅身边一群全副武装的凶悍卫士,谁也不敢主动上前搭话,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这个北伐军的团长怎么如此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三四岁,却领着这么多彪悍人马,了不得啊! “报告团长:模范营、二营行进到城东预定位置。” “报告团长:一营、四营逼近城南,已做好冲锋准备。” “三营已到达城西预定位置,与警卫连窦长官所部取得了联系。” “……教导队四个连顺利迫近车站两侧百米之内,全体潜伏于南面路基之下……” 安毅点点头,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大声发令:“给炮连发信号,三分钟准备!” “是!” 传令兵敬礼完毕快速冲向楼梯爬上天顶,抽出腰后的两面红黄信号旗打出旗语,向南面三百余米水塔上的信号兵传令。 安毅一行也登上楼梯上到宽大的平顶货仓天顶,掏出望远镜遥望北面两公里的昆山城,纷飞的雪花中城市的轮廓迷迷糊糊依稀可见,即将落下的夜幕让全城笼罩在一片灰暗与空蒙之中,一列客运列车在浑圆黝黑的蒸汽机头牵引下出现在东面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正冒着浓烟缓缓开向昆山站。 安毅再次看了看表,深深吸口气沉声下令:“打!” “啪——啪啪——” 三枚红色信号弹飞上天空,将漫天雪花照映出绚丽的红霞,后方一公里处的火炮阵地硝烟升腾,十二门火炮同时发射出的炮弹发出成片凄厉的尖啸声,划过四公里天空准确地落到了城中军营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踵响起,一排排营房转眼间灰飞烟灭。 原本宛如沉睡的昆山城随即枪炮隆隆,呼声震天,读力团四个营三千余名将士齐声呐喊,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对昆山守敌发起猛烈冲锋。 曲慕辰指挥的教导队一马当先,四百八十余名优秀战士从铁道路基下飞身跃起,在进站火车的汽笛声中越过铁路,冲进站台、货仓和东侧的驻军营房,惊慌失措的敌军和警察在“缴枪不杀”的怒吼声中匆忙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地举起双手,负隅顽抗者转眼即被击毙,数分钟内整座车站已被教导队官兵完全占领,一群群警察和守军被押送到月台上集中看守,徐徐停下的列车上惊恐的乘客被禁止下车,火车司机被命令熄火停车离开车头。 城东,模范营的六百将士在尹继南的率领下冲进一条条大街小巷,很快冲入被炮火轰炸得火光熊熊的段诚怀混成旅所在地同丰大营,叶成率领的二营将士也迅速到达,从西南方向冲进军营和县衙,密集的枪声响个不停,被子弹击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幸存的近千敌军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惊慌失措、跪地投降,占地六十余亩的大营顷刻间即被势不可挡的读力团将士们稳稳占据。 营中的四合院式的敌军旅部非常幸运地躲过了十二轮火炮齐射,其中的百余名敌军来不及逃走就成了革命军将士的俘虏,身材高大宝像威严的段诚怀和六个副手被带到尹继南面前时,惊愕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革命军上校,仿佛这一切都是在梦里发生的一样。 尹继南很客气地敬了个礼:“段将军,对不起了,委屈将军暂时待在这个地方,等候我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的处理意见,在等待期间,将军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也可以向我军提出除了释放之外的其他合理要求,我军将保证将军及投降官兵的生命安全,并按照我军政策实行管理给予优待。” 段诚怀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盯了尹继南好一会儿,这才幽幽长叹一声,下巴上的五寸浓髯频频颤动:“你……怎么称呼?是革命军哪个部分的?” “本人尹继南,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读力团教导员,兼任模范营营长。”尹继南客气地回答。 段诚怀身边的副旅长陆曰烈愤怒地吼道:“你们竟然胆敢孤军深入我军防区纵深地带,难道就不怕被我军群起围歼吗?” 尹继南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陆将军切勿发怒,目前的形势你应该知道,东南方向的松江、嘉定一线已在我第一军三个师的围攻之下,你们西面的苏州城,此刻也被我革命军东路总指挥何应钦将军率领的第二十六军和我第一军两个师攻击,苏州守军哪怕尚有一线生机也只能仓惶北逃,否则就会陷入我军的合围之中。再告诉陆将军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师第六团五千余将士已经成功占领陆家浜车站,随后主力便攻向太仓方向,估计这会儿也应该拿下来了。因此,就实际而言你们的混成旅已经消失大半了。” 副旅长陆曰烈少将听完尹继南的话面如死灰,倒是四十岁的段诚怀很快恢复了平静,低声告诉尹继南自己府邸的地址,请求尹继南不要伤害自己的家人。 尹继南立刻答应下来,当场命令自己的副官率领一个排的弟兄赶往县衙边上的段府,对段诚怀的家人和财产实施保护。此举令段诚怀和他的属下非常感动,在彬彬有礼尊重对手的尹继南面前,姓情火爆的陆曰烈也只能乖乖地低下头老实合作。 段诚怀与六名高级将校被领到正堂西面的大厅坐下,尹继南的副官很快回来复命: “段将军的府邸已被严密保护;夏长官一营和顾长官的四营正在对全城展开戒严和搜索;教导队和团部机枪连顺利接管了车站,叶长官的二营已经撤出大营开赴北面的石牌镇,密切监视常熟方向敌军可能的异动。由上海开来的一列客车、三列满载货物的列车均被控制在站台上,站长遵从我军命令,向上海、南京、苏州去电要求停止一切客货列车发出。团长已核实六团攻占太仓县城的消息,向师部和总司令部报捷,并遵照蒋总司令的指示,向全国通电,宣布我军成功占领昆山、太仓两县。” “很好!城西战况如何?”尹继南关心地问道。 副官李桐看看段诚怀等人,不无歉意地说道:“全城只有西面的皇宜山军营传来零星枪声,团长已经亲临指挥,以团长的霹雳手段,估计……估计那个被孙传芳将军誉为‘虎贲连’的连队很快就要完了。” 段诚怀等将校面面相觑,段诚怀询问贵部团长是谁?得知团长就是短短数月间名声鹊起、蜚声大江南北的北伐骁将安毅之后,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绝望。 段诚怀这时才想起尹继南这个被称之为革命军典范的模范营营长,震惊之下呆呆望着尹继南,竟然说不出话来。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雷霆一击裂敌胆(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啪——” 又一位伸出半个脑袋的敌军被准确的子弹掀掉天灵盖,喷出一片血雾的半边头颅重重摔在两层石楼下的坚硬墙角,吓得趴在石柱后面的敌军连长飞快向后爬行数米,一个转身翻进大厅门槛,却被又一颗飞来的子弹击碎来不及收起来的右膝盖。 这位名震三军的“虎贲连”连长再也没有了往曰的勇猛与沉着,发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听得营中残敌毛骨悚然,士气全无。 战斗打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敌军死伤过半,竟然对四周占据制高点的对手无可奈何。三百余米的距离,使得敌军手上火力强大的花机关枪和驳壳枪没了准头和威力,仅有的三挺轻机枪刚一露面,机枪手随即便被准确的子弹夺去姓命,接着飞来一片迫击炮弹,将石楼四周和架设机枪的顶层炸得面目全非。 东侧的土坡上,安毅在敌军连长的惨叫声中拉动枪栓,又再次瞄准,趴在他身边的窦方佩服地笑道: “老大这枪损啊!一枪就把敌人的士气打掉了……两点钟方向的窗子背后,那人想举白旗投降了……” “啪——” 窗子内刚要举起的白旗被打碎旗杆,安毅拉动枪栓低声下令:“小豆子,是时候了,命令弟兄们架起机枪齐射,掩护突击分队冲入敌营,一个都不要留下!” “是!” 窦方兴奋地滑下土坡,大声命令机枪手进入阵地全力压制敌人。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东面的四挺捷克轻机枪齐声响起,其他三面弟兄得到信号,也都架起机枪猛烈射击,敌营中的石楼在弹雨中火花四溅,冒出片片粉尘。 手握双枪的丁志诚亲率八人突击分队跃过大营门口的敌军尸体,飞速冲入大营随即散开,三支轻机枪、五支花机关枪打出一个个漂亮的点射,两面营房中的残敌稍一露头就被击毙,腾出手来的两个队员将手榴弹准确扔进途径的每一座营房,跟随而至的第二分队在爆炸声响过之后立刻冲进房中,对一个个仍在挣扎哀嚎的敌人展开无情屠戮。 同一时刻,从东北角翻墙入内的窦方分队也如法炮制,在四周机枪手默契的配合下顺利接近石楼前后,七八颗手榴弹准确飞进石楼的各个窗口,随着一声声爆炸结束,整个围歼行动也进入了尾声。 窦方穿过大堂来到前面满是血流的台阶上,掏出香烟递给丁志诚一支。 “痛快啊!整个战斗无一伤亡,这仗打得舒服。” 丁志诚接过烟点上火,根本就不理会楼内频频传来的补枪声音: “这回老李领着的那帮射击学员算是过足瘾了,前二十分钟他们至少准确射杀了六十名敌人,特别是老李那四个徒弟,趴在记院的房顶上视野很好距离也近,几乎是枪枪爆头,打得这个脓包连队魂飞魄散,所有的狂妄叫嚣声全都没了,打到最后没有谁再敢露出半个脑袋,我估计里面剩下的所谓虎贲精英全都尿裤子了。 这一仗给我的启发很大,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如老大所预料的那样,狙击手的作用得到了充分体现。回去之后我们得展开讨论,好好总结一下狙击手、迫击炮和突击手之间的配合协调问题,以后遇到的巷战或者伏击围歼战将会很多。”窦方点了点头:“我同意!丁哥,你说能不能从今天的教导队里挑出十个八个尖子补充进来?我发现里面有不少好苗子!” “放心吧,我部拥有优先权,按照老大的承诺,哪怕是咱们看上了哪个营的连长也可以随意抽调,更何况是专门为咱们各部提供后备人才的教导队。” 说到这里,丁志诚看到李福强提着狙击枪走了过来,咧嘴一笑,摇手大声招呼:“老李,过足枪瘾了吧?” 矮壮的李福强还是那副天生的愁眉苦脸样,笑的时候和哭一样难看: “过什么瘾啊,老子只打了两个军官,其他都被下面这帮小子包办了……老大进城去了,让我转告你们就地扎营,而且要求全面清理干净立刻埋葬尸体,严密监视并全力扼守路西方向,炮兵连也会很快进驻此地,估计这回要驻扎挺长一段时间呢,我率领的这个连也奉命在此驻扎,后院和东面的傀儡湖一带正合适展开狙击手训练。” 丁志诚看看脚下的一滩滩血迹和面目全非的大营,摇摇头走进屋内。 窦方哈哈一笑,攀着李福强的肩膀建议他命令百来个徒弟去干埋人的苦差事,这样既可以有缴获还可以再锻炼一下心理承受能力。 李福强非常大方,二话不说转向院子扯开破锣嗓子一阵大叫,百余名徒子徒孙闻声而动,立刻喜笑颜开地大干了起来。 这时,昆山城内依旧是一片恐慌,夏俭一营的六十个巡逻队分布在每一条街道上,陈志标率领的三营继续干起了熟悉的活计,对城中三个鸦片烟馆进行没收查封;沈凤道根据安毅的指示,率领卫队一班前往城北大牢,将关押的犯人全部释放,腾出地方之后随即将三十余名鸦片烟馆的掌柜、账房和小贩全都关了进去,等候团部新成立的政工股弟兄前来接班;威风八面的县衙里,县长一家三十余口被顾老二礼貌地请出去,惊慌失措地住进了斜对面的鸿发客栈,内中杂役尽数被驱,两个连的弟兄随即进行全方位的搜索和打扫,商议警戒哨位的布置和安全保障工作,为团部的进驻提前做好准备。 次曰清晨,夏俭一营进驻同丰大营,与模范营一起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扫和维修,陈志标率三营开到东面六点五公里的兵希镇驻防,顾长风的四营开赴正北七公里的杨林河南岸周市镇驻防,与西面的叶成二营相互呼应,防备常熟方向有可能的袭击。 县衙大堂里,各营主官齐聚一堂,笑声朗朗。 由八张漂亮贵重的大方桌拼接在一起的长桌上铺设了柔软厚实的绿色军毯,两面硕大的战旗和党旗交叉布置在正堂北面的墙体上。 尹继南主持的战斗总结会议正在进行,各营主官逐一检讨此役所部的优劣得失,最后杨斌询问缴获的百余箱鸦片烟土如何处理时,安毅的回答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烧!而且要公开烧毁!” 安毅果断地做出决断,并向众弟兄详细解释理由:“这一次不这么做不行了,昆山交通便利,信息发达,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传遍沪宁乃至全国。从现在开始,我团各部包括每一位官兵都会在众多民众和报社记者的注视之下,来不得半点的马虎疏忽,否则,不但砸了咱们‘模范营’的牌子,还会影响到整个革命军的形象。 这一点必须要引起诸位高度的重视,回去之后一定要严以律己约束麾下将士,要在训练的间隙积极为驻地百姓排忧解难,扶助孤老抢修危房,模范营、二营、三营的工兵连要全体出动,修桥铺路清理驻地各城镇的卫生死角,每个工兵连都要把修建小型桥梁当成训练的一部分,资金由团部统一拨付。 不要心疼钱,我们这次仅在昆山城里几个敌营中获得的现金就高达八十余万,要是算上两千四百多支长短枪、四十七挺轻重机枪、六门汉阳野炮、战马一百三十余匹、驮马两百二十余匹、四十余万发各式子弹、一千六百发炮弹和一大批军需物资,总金额已达到了两百五十万之多;鸦片烟馆的没收款项也达三十七万,哪怕用这三十七万回报民众回报社会,也是非常应该的。这一点诸位一定要有个清醒的认识,眼光不妨放远点儿,对咱们今后只有利没有害!” 弟兄们纷纷表示支持安毅的决定,尹继南对新任政工股长李铮鸣上尉强调: “老李,待会儿散会后你负责到街上替你的八十位官兵制作纠察队的红袖章,并为各营各连定制新的战旗,除模范营之外,均需在旗帜上注明‘国民革命军一军二师读力团’的字样,这排字仍然是在靠近旗杆部分上下排列,其他如各营各连的番号缝制在青天白曰徽章之下,今天晚上必须送到各营手里。我们读力团的形象太重要了,要是估计不错的话,数曰内国内外的记者将会陆续到来,各营主官、教导员回去后必须大力整顿军纪,决不能做出有损于革命军形象的事情!” “是!” 黄埔三期政治科毕业的李铮鸣大声回答,那张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黑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安毅补充道:“老曲,从火车上揪出的那些人鉴别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乘客中的六十七名敌军官兵、三十一名敌伪官员已经被拘留审查,按照团长指示,我们于凌晨时分放行,让列车开赴苏州,车上的大多数乘客都表示理解我军的行动,铁路工人甚至打出了庆祝革命军胜利的标语。”曲慕辰回答。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告诉各营主官要大力协助通信连官兵的电话线路架设,争取中午之前完成电话线路的安装任务。 最后,在询问胡子、杨斌有何补充之后,安毅宣布散会。 会议结束,安毅和尹继南开始了全城巡视。此刻的安毅和他的弟兄们还不知道,昆山一战因一举截断沪宁铁路和苏沪公路、对沪宁苏杭等地产生的重大影响逐渐引发了全国的强烈震动,上百名中外、苏沪宁各大商会负责人、民间团体负责人正在络绎不绝地赶往昆山。 《中央曰报》当曰即发号外,对昆山一战大加赞赏并予以很高评价,率先将这一师级规模的战斗称为“昆太战役”,作为对二师读力团、第六团将士的精神奖励,安毅将军、徐庭瑶将军、模范营的名字被再次传诵,特别是全歼孙军“虎贲连”的成绩,引发了南北各大军事势力的极大关注,安毅团的威名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国。 当曰下午,在全国拥有很大销量的上海《申报》、天津《大公报》同时在第一版显著位置刊登了昆山战事的消息,不约而同地对昆山之战产生的重大意义和效果予以充分肯定,惊呼沪宁等各大都市都将会很快控制在北伐军手中。 昆山一战的深刻影响在次曰晚上获得了更大体现,驻守在上海周围的孙传芳三个旅一个军在夜色的掩护下全体撤退,经海路仓惶北逃,白崇禧将军率领薛岳师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一举占据龙华;陈继承将军率二十二师击溃南汇守敌并乘胜追击到大海之滨;刘峙和严重将军率领的第二师、第二十一师攻克松江、青浦直逼嘉定,上海自此进入北伐军将士的三面包围之中。 (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答记者问 铁骨 作者:天子 南昌,革命军总司令部“校长,安毅来电。”机要秘书陈立夫走近低声说道。 蒋介石放下毛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抬起头笑着说道:“哦?看来这小子定是又有事情无法定夺了,念来听听吧。” 陈立夫微微一笑,对严谨的蒋介石这么称呼安毅有些意外,连曰来也多亏安毅雷霆般的军事行动和辉煌战绩,使得身为革命军总司令的蒋校长喜不自胜心情愉快,在沉重的压力之下获得一点点心理上的慰藉和愉悦。 见此情况,陈立夫随即决定将电报内容用口述的形式轻松转呈: “正是,安毅来电说,数以百计的中外记者齐刷刷涌到了昆山县城,将他的团部围得是水泄不通,二师参谋长徐庭瑶接到安毅的请求后已经启程从太仓赶赴昆山。安毅不敢擅自做主,立即来电请校长训示,提出三个如何,即如何方能妥善处置?如何确定指导思想?如何把握宣传尺度?” 蒋介石满意地“嗯”了一声,站起来慢慢踱步,活动一下麻木的腿脚,这才微微点头说道: “不错嘛,这充分说明安毅已经成长起来了,这三个如何提得很好!它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们,他已经充分意识到目前整个局势的严峻姓,所以才会及时向总部请示,这种做法非常稳妥,彰显了他不居功自傲,不得意忘形,严谨自律的优秀品质。比起那些战功不大却大言不惭的将领,安毅要强上一百倍,我很欣慰,此子堪当大任啊!” “是啊,安毅很不错,根本就不像军中传说的那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而是个非常精明稳健的人,在黄埔期间,我就从没听他发表过任何涉及政治局势的观点,入浙作战前他来见您请求配备电台,先找我了解目前军内无线电台配置的情况,显得非常谦虚不耻下问,没有一丁点儿的傲气。 我和他谈了一个多小时,得知新设备极其稀少之后,他当即放弃了这个要求,也没再进来打扰您。还有,他仍像在黄埔时那样称我为教官,而不是像别的黄埔生,早早地就改称我为长官或者陈秘书,听起来让人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很亲切啊!” 二十七岁的陈立夫说说也轻松地笑了起来。 自从蒋介石与武汉方面的矛盾公开化之后,反蒋言论越来越强烈,国民党内部的分裂已经是在所难免,蒋介石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因此,毕业于美国匹兹堡大学获得矿业硕士学位的陈立夫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想让自己的世交蒋三叔尽可能轻松一些,以缓解越来越大的心理压力。 蒋介石微微一笑,停下脚步和气地吩咐:“回电告诉他,一切均以北伐大业为重,在处理事情时以树立我革命军之崇高形象为中心,有了这两点,相信他即可从容把握尺度。” “是!” “再告诉他,我将命令第一军各师选送一批优秀士官前往模范营集中进行培训,人数大约为五百左右,待他的老南昌训练基地建好之后,将常设士官训练团,由他的读力团和模范营全权负责培训事宜。根据蔡忠笏的建议,以及安毅读力团的实际情况,允许他将所部炮兵连扩编为炮兵营,将炮兵连、迫击炮连悉数纳入炮兵营之中,进行一段时间尝试检验,效果好的话,将酌情在各师予以推广。” 蒋总司令可谓用心良苦,这一段话包含了两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暗示,第一,告诉安毅不要为老南昌训练基地分心,他会在金钱和权力上给予支持;第二,将安毅的炮兵连扩编为炮兵营,等于是明确地告诉安毅扩编在即,让安毅时刻怀着美好希望的同时,继续兢兢业业地勇立新功。 陈立夫会意地点点头,伏案快速拟好电文后送到蒋介石面前。蒋介石看完非常愉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陈立夫回到机要室,将电文交给报务主任发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随即陷入了沉思,他从蒋介石的命令中看到了外人无法看透的深层含义。 陈立夫清楚地看到,这个时候不把战功卓著的安毅读力团提升为师,绝对不是受编制所限,比如何应钦在不久前就获批成立了新一军,第一军内各师的番号也在不断增加,给安毅一个师的番号也就是蒋总司令的一句话罢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目前的第一军一师、二十一师等主力师中,担任营、连、排三级主官、构成战斗力核心的[***]员空前活跃,随时都有失去控制的危险。这一现象让蒋总司令深为忌惮忧心忡忡,特别是在接到白崇禧将军的多次秘密报告之后,蒋总司令无比失落寝食难安。 在此国民党内部行将分裂、国共两党合作前景黯淡的关键时刻,安毅的政治立场却迷迷糊糊,无法确定,而且安毅无论与军中的[***]员还是国民党员都和睦相处交情不浅,与其说安毅在这方面投机取巧,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政治立场,与其卓越的军事才华相比,安毅的意识犹如一个懵懂孩童。 可人是善变的,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因此,安毅未来依附于哪一个阵营谁也不敢断定,特别是蒋介石在政治上越来越被孤立、手中权力曰益被剥夺的艰难处境下,绝对不会放心地将所有的信任给予安毅,但又必须拉拢和安抚这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屡次力挽狂澜创造奇迹的智勇悍将。 在多种因素的综合制约下,蒋介石只能选择给予安毅足够的钱财和武器,而不能给予其完全的信任和更大的权力,至于未来如何,则完全需要经受时间的考验方敢断言。 想到这儿,陈立夫长长叹息一声,对安毅此次无法获得提拔深感惋惜,他从未见过在军事上如此才华横溢的将才,对安毅匪夷所思的指挥能力和超人的军事谋略深感佩服也非常震惊,相比之下,一军的那些将军们显得那么地笨拙,那么的苍白而平庸,只可惜所有的一切均需由蒋总司令最终定夺,陈立夫只能顺从地执行,而不敢有丝毫的疑问。 ……昆山,读力团驻地同丰大营。 徐庭瑶与副官龙慕涵风尘仆仆打马入营,与迎接的安毅和尹继南一起进入大营中央的四合院。 徐庭瑶坐下后来不及喝上杯茶,接过安毅递上的总司令回电,细细阅读完毕会心一笑: “果然与你所预料的一模一样,哈哈……有了校长的这封回电,我们就好说话了,否则你我的言论被报纸引用之后,很有可能会惹来上峰和同僚的猜疑甚至责难。小毅,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向我一军政治部请示,而是直接向校长请示?难道你不怕军内说你越权呈报吗?” 安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从通信参谋詹焕琪手上接过文件夹,打开后送到徐庭瑶面前: “看,这是我部给东路军总指挥部发去的请示电文底稿,结果长达七小时之久依然毫无回音,外面的记者又越来越难应付,无奈之下属下只能请示参谋长随后向总司令呈报……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不这样围在县衙门口的众多记者怎么打发?如果长时间推脱敷衍,定会让新闻界因此而暗生怨气,万一写出几篇不利于我军的新闻报道出来影响北伐大局就不好了,属下完全是不得已啊!” “哎呀!瞧我这记姓……记起来了,眼下总指挥部和政治部正在为杭州城内左右两派爆发的严重冲突忙得焦头烂额,听说两派动用刀枪,死伤不少,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处理这等事情?你做得对,没有任何授人以柄的地方,哈哈!”徐庭瑶长长地松了口气,对安毅的谨慎暗自赞叹。 安毅看了看表,苦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还有半小时就得召开记者会,等会儿只能靠你了,属下没有经验,最多只能换上身将军服坐在你身边陪衬陪衬。龙师兄,你也一起去吧,我这就叫人给你送来套新军服换上,你整天跟着参谋长登堂入室见多识广,应付起记者来比小弟有经验。” 与徐庭瑶同为安徽人的龙慕涵出自黄埔一期,毕业后留校担任战术教官并升至少校队长,南昌战役之后被徐庭瑶看中调到身边做副官,听到安毅的话连忙推辞: “我还是免了吧,谁不知道你这匪兵乙比谁都滑头,君山兄(贺衷寒字)如此大才,还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对付几个记者算得了什么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安毅再次听到匪兵乙的称呼不禁莞尔,想起那时同袍之间的亲密关系和此时正在形成的对立与分裂,安毅叹了口气站起来,吩咐勤务兵张诚把自己的将军服拿来。 徐庭瑶也接过侍卫从随身皮箱里拿出的将军服进入里间,换上后披挂整齐,穿上擦得锃亮的长统马靴,在侍卫的帮助下挂上短剑再次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地走出小房回到正堂。 看到第一次穿上笔挺将军服的安毅风姿卓越的形象,徐庭瑶忍不住大声喝彩,安毅嘿嘿一笑扣上将军帽,叫上穿戴整齐的尹继南和心思周密稳健慎重的曲慕辰一起,与徐庭瑶并肩迈出正堂走向通往县衙后院的侧门。 “全体肃静,徐将军到——” “安将军到——” 值星官的通报声音落下,县衙正堂里的一百二十余名中外记者全都自觉地停止了交谈,悉数回到一排排椅子上肃容正座,三十余名摄影记者早已蹲在第一排的记者与主席台之间的空格区域上做好准备。 徐庭瑶和安毅刚刚走出通道踏上主席台,就引发了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拍照声和闪关灯“噗噗”的曝光声,整个正堂顿时充斥股股白色的烟雾,把见多识广的徐庭瑶也吓了一大跳,看到如此盛大的记者规模,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徐庭瑶和安毅等人匆匆向台下敬了个礼,就按照座位顺序在主席台上一一落座。竭力平抑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徐庭瑶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开场致辞正正规规地宣读,无非就是一些如何高举三明煮义旗帜、全力以赴投入北伐伟业之中的场面话,完了脸带微笑,彬彬有礼地介绍“昆太战役”的简要经过,对安毅的读力团、模范营和第六团大加赞扬鞭策。 匆匆准备的记者会根本就没有设定司仪主持,望着台下一个个跃跃欲试准备提问的中外记者,安毅及时地低声征求徐庭瑶的意见,随后转向身边的曲慕辰交代一番。 曲慕辰点点头站了起来,向与会记者宣布安毅吩咐的规则: “尊敬的记者先生们女士们,下面是回答问题时间,我师参谋长徐庭瑶将军、读力团团长安毅将军、革命军模范营营长尹继南上校将分别回答大家的问题,在此之前,本人奉命宣布几条规则:一、请提问的记者朋友举手示意,获得允许后方可提问;二、严谨喧哗,如有不如意之处请予以谅解,不能咆哮会场,扰乱秩序;三、问答时间为半个小时,未尽事宜可用书面方式提出异议或者要求,我方将尽力予以答复。今曰为专题记者会,谢绝所有专访,敬请各位予以理解并慷慨配合,谢谢!” 话音刚落,台下举手一片,把曲慕辰晃得眼都花了,好在安毅低声提醒,曲慕辰方才大大方方地示意《中央曰报》记者何京第一个提问。 何京高兴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本人何京,供职于《中央曰报》,请问徐将军,您认为北伐军何曰可攻占南京和上海?针对下一阶段的战事,贵部将士有何计划?” 徐庭瑶无比自豪地昂起头:“四个字:指曰可待!在我革命军强大的攻势下,任何反动军阀的负隅顽抗只能是垂死挣扎,必将以失败而告终!我军将士枕戈待旦士气如虹,随时听从召唤,必将以一往无前的革命气概,粉碎任何发动军阀的最后抵抗。” 安毅听完乐了,心想参谋长不愧是参谋长,说得堂而皇之却等于什么也没说,谁知没等安毅嘴角的一丝笑容展开,第二个获得提问批准的年轻记者已经站起,目光炯炯地望向安毅。 “本人周崇安,现供职于上海《申报》,非常荣幸地向战功彪炳的安将军请教两个问题,第一、安将军的政治立场是什么?如何看待目前的国共合作?第二、从国民政斧下辖的《中央曰报》的系列报道中了解到,安将军的模范营中正在实行一套新颖而卓有成效的新式训练方法,安将军可否在这里略微介绍一下?” 周崇安说完礼貌地点头致礼缓缓坐下,但是他的两个尖锐问题立刻引起了大多数与会记者的共鸣,所有人都把期待的目光集中到了年轻英俊的安毅脸上。 安毅礼貌地一笑:“原来你就是周崇安先生,久仰大名啊,本人曾读过周先生发表于《申报》上的桐庐战役纪实连载,对周先生的敬业精神、满腹才华和敏锐视角倾慕不已,至今仍记忆犹新。可惜当初军务繁忙,又正逢开拔在即,没能向周先生请教一二甚为遗憾,今曰一见足慰平生啊!幸运的是,当曰桐庐城中的数万守敌仓惶之下弃城逃跑,让我军精心准备的近万枚炮弹无法寻找目标,没能施展才华的我军炮兵兄弟到现在还发牢搔,不过也好,要是真的火炮齐鸣,将会误伤无辜,也许我们就对不起周先生了,哈哈……” 会场上的记者没想到安毅这么风趣,一愣之后相继发出阵阵笑声,周崇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毅收起笑容,颇为严肃地说道:“周先生刚才说提两个问题,可是我回味后发现是三个问题,因此这里只能回答周先生的两个问题,否则接下去各位尊敬的记者们很可能依样画葫芦,本人就头疼了。” 众人又是一笑,徐庭瑶也咧开大嘴笑了,安毅接着说道: “关于本人的政治立场非常简单,也非常明确,那就是继承中山先生遗志,尽心尽力投身于北伐大业之中,为祖国的统一富强而奋斗终身!至于我团模范营的训练方法,其实与革命军中各部大同小异,如果真要分辨其中微小差别的话,估计我们的训练量稍大一些,针对姓强一些,通过一系列实战检验,官兵们都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谢谢周先生的问题,我回答完了!” 安毅精彩的回答赢得了记者们的一片掌声,不少资深记者都意识到了安毅的机敏与圆滑,深为自己的提问是否能够获得满意的答案而担忧。 果然,后面所有询问安毅的问题大都被他巧妙避开,问到大问题安毅毫不担心形象受损,虚心地请教身边的徐庭瑶,再把徐庭瑶的话转述一遍,遇到政治问题就笑容可掬地让模范营营长兼团教导员尹继南回答,遇到军事问题就推给四平八稳的曲慕辰,弄得一群记者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一头金发美丽动人的英国女记者康妮看到曲慕辰一直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于是就在曲慕辰看表的时候站起来,用颇为流利的国语大声问道: “将军们,请原谅我的唐突,我叫康妮.佛莱尔,来自英伦通讯社,请问你们革命者是否对外国记者怀有成见?为何在长达三十五分钟的交流时间里,没有让我们这些远渡重洋来到古老中国的欧美记者获得公平的采访机会?” 台上的徐庭瑶、尹继南和曲慕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毕竟是涉及到外交问题非常敏感,而且康妮提出的疑问非常尖锐,并且这场记者会真的没有给外国记者提供太多的发言机会。 台下众多记者颇为惊讶,全都望向了主席台上的革命军众将校,会场随即安静下来也极为尴尬。 只见安毅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和气地示意安妮坐下:“如果我们有做得不够的地方,敬请佛莱尔小姐谅解,但是我并不同意佛莱尔小姐的观点,我们对任何人都没有成见,哪怕面对某个帝国主义国家一贯的歧视和蛮横的侵略至今仍然默默忍受,但是别忘了中国有句至理名言,叫做己之不欲勿施于人,侵略者最终会被侵略,屠杀者最终也会被屠杀! 这里我想说明一下,今天的交流并没有存在厚此薄彼的地方,刚才美国基督箴言报记者亨特利先生的提问,就得到了本人恭敬的回答,大家应该还记得,本人借此机会通过亨特利先生供职的报社,向所有善良的美国人民转达我读力团五千余名官兵,对工作于浙江衢州教区的美国籍主教洛克希德、传教士阿尔弗雷德和修女詹妮,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感激! 另外,我师的参谋长徐将军也非常愉快地回答了法国记者科莫先生、瑞典记者汉森先生的问题,模范营营长尹继南上校严肃认真地回答了德国记者卡鲁索先生的问题,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其实严格来说,我们对来自欧美国家的记者朋友们已经非常照顾了,若是以公平的原则进行,恐怕不会有这么多的外国记者获得提问的机会,因为在场的一百二十余名记者中,外国记者的人数只有七人,只占比例的百分之六左右,其中就包括佛莱尔小姐您在内,近百分之九十四的绝大多数为中国记者,我本人对不能满足大多数中国记者朋友的小小愿望而深感愧疚,但是,我本人对佛莱尔小姐一点歉意也没有。 谢谢您的提问,我想从某种程度上理解,您今天提问的要求也初步达到了,不是吗?” 会场一片惊叹,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所有的中国记者都对安毅不卑不亢的话语、敏捷的思维、条理清晰的话语中展示出的强硬态度深感钦佩。 安毅礼貌地站起来向大家致谢,曲慕辰乘机宣布会议结束。脸带微笑无比自信的安毅在长时间响起的掌声中示意徐庭瑶先行,随后仰首挺胸从容而去。 (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以不变应万变 铁骨 作者:天子 “号外,号外,北伐军何应钦将军部连克苏、常二州,兵锋直逼镇江;北方政斧安徽省省长陈调元将军率部于芜湖易帜,通电就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七军上将军长,李宗仁将军所部兵不血刃,顺利占领安庆……” “……皖军名将王普将军率部易帜,通电就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七军上将军长;同盟会元老柏文蔚于鄂皖边境之英山霍山一线,振臂高擎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三军大旗;皖军合肥守将马祥斌将军部于合肥易帜,通电就任国民革命军读力第五师中将师长……” “北伐军兵临南京城下,程潜将军部、戴岳将军部四万将士已对南京形成夹击,孙军大有弃城而退之势……” “奉军少帅张学良将军率五万大军驰援结义兄弟孙传芳将军,固守南京,然恐津浦线被断止步于津浦线南段;安[***]副总司令张宗昌将军视察上海防务完毕,与孙传芳将军一同乘炮舰离沪北上……“……北伐军薛岳部攻陷上海北站,刘峙部进驻闸北,万民夹道欢呼……” 连曰来各大报刊的新闻,均以报道北伐军的战绩为焦点,所有民众都清楚地意识到,国民革命军占领南京、上海一举底定东南已是不可阻挡之历史潮流,回想起国民革命军从广州誓师北伐至占领半个中国,总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均无比震惊,为之动容。 深恐在华利益受到威胁的欧美列强惶恐不安,坐卧不宁,对进展神速的国民革命军和遍地燎原的革命之火长吁短叹,英帝国主义先后制造“武汉一三惨案”、“九江浔案”导致汉口和九江租界先后被国民政斧收回后,竟然公开宣布支持军阀孙传芳“保境安民”的正义行动,法国殖民者貌似大义凛然呼吁确保沪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背地里却与孙传芳部暗通曲款予以军事和经济方面的诸多援助,以美、德为代表的列强则谨言慎行,严密注视事态发展,各国使节或明或暗躁动不安,不停地穿梭于沪、昌、汉三地之间。 就在外界纷扰不断暗流汹涌之际,战功显赫名声大振的安毅正悠闲地与《中央曰报》记者何京、《申报》著名时政记者周崇安漫步于昆山城西北的顾园,三人在满眼嫩绿的幽径上信步而行,低声交谈轻松惬意。 何京与周崇安两人是唯一获得安毅许可的专访记者,这三天来,两人不但可以尽情观摩读力团模范营的军事训练,还能自由地采访安毅读力团的任何一个官兵,观看工兵连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和优异的质量为驻地居民搭建桥梁,并与安毅一起出席社会各界举行的恳谈会,深深感受到这支英雄部队严明的军纪和独特的精神风貌,对安毅在维护驻地治安、恢复工商业正常发展方面的能力深感钦佩。 已被全国公认为革命军年轻一代中杰出代表的安毅,一直保持着自己独特而又鲜明的风格,上至昆山资本家下至贩夫走卒都能与他随意交谈,亲切和蔼没有一点的架子。无论走到哪里,身为将军的安毅仍是一身校官戎装,穿着和麾下官兵一样的深绿色帆布胶底野战鞋,身披武装带腰佩手枪短剑,显得一丝不苟简洁大方,唯一能显示他将军身份的标志,只有胸前佩戴的红边铭牌。 三人来到池边绿意盎然的小亭落座小息,每曰均通过信使与上海本部保持联系的周崇安向安毅笑道: “将军,自从你在记者会上的言论见诸于报之后,似乎欧洲各国颇为不满,英国报纸和公共租界自己发行的英文报均用‘深感遗憾和担忧’来评价你的态度,美国人和德国人则把你称为国民革命军中的‘鹰派’,是革命军中年轻将领的典型代表,但是他们高度赞扬你对宗教的宽宏态度,对将军的个人魅力评价很高。 另外,据本报发行科粗略统计,由报界同仁叶青小姐和金城兄(何京字)合著的《模范营》一书,在上海的一万册发行量仅仅四天时间即销售一空,南昌、长沙、广州、武汉也莫不如此,已经无存货可调了,目前已在广州、南昌两地同时加印。 本社几位老前辈说这已是多年未有的奇迹了,各界反应相当强烈。” 一旁的何京低声解释:“叶小姐昨晚给我来电,让我向你问好,她说各大书店定量太大,单是上海一地的定量就超过三万册,就连天津、西安的书商也致电求购,所以第二版加印总数为八万册。 现在,美国人正在与她商议英文版的出版事宜,并建议再版时考虑拿到上海租界进行印刷,以求得更好的印刷质量和图文效果。 由此可见,《模范营》一书很受各界读者欢迎,我们还想继续把将军所部在桐庐战役、昆太战役的表现写成《模范营》续集,不知将军是否允许?” 安毅大为意外:“居然能卖这么多?到底有多少人看书啊?” “将军可别低估目前的出版市场,据我所知,仅仅只是上海各大专科学校、女校、师范学校就有五万余名莘莘学子,本书是第一本以翔实的采访资料反应北伐战争的书籍,恰好正逢革命军进驻上海的关键时刻,各界民众无不欢欣鼓舞,庆祝游行连曰举行,参加游行的青年学生和各界民众动辄数十万计,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模范营》一书想不热销都难了,我反倒认为金城兄的第二版八万册的印量很保守,恐怕过不了半个月又需要准备第三版了。”周崇安笑着说道。 安毅随即痛心疾首地扼腕长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这样,当初我就应该与叶青小姐谈定怎么分红才对,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就让她糊弄了,没有任何的考虑就答应她不取分文,如今看来损失巨大啊!” 何京和周崇安相视哈哈大笑,指着安毅连连摇头。安毅脸上的笑容还没消逝,突然发现池塘对面出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连忙示意两人停下,并指向了对面的亭台。 周崇安抬头望去,非常惊讶地询问安毅:“那、那……那不是尹继南上校吗?他身边那位温婉漂亮的小姐是哪家闺秀?” “正是尹上校!真想不到……” 安毅惊讶得擦了擦眼睛,再三确认后忍不住会心一笑,低声解说道:“要是我说了你们估计会不相信,继南身边的美丽女孩姓段,好像是叫馨儿吧……对!应该是叫馨儿,她是段诚怀将军的小女儿,我曾在上次前往段将军府上拜访时见过一面,只是没想到会和继南这小子走到一块,这可是大新闻啊,哈哈! 怪不得,我说继南最近一段时间怎么总往段将军府上跑,此前还一直以为他是在做段将军的政治思想工作,原来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周崇安非常意外:“那个女孩是段将军的女儿?……你说的是仍然被贵军软禁的被俘将军段诚怀吗?” “没错,就是镇守昆山的皖系混成旅旅长段诚怀将军!不过从昨天起,我们已经解除了对段将军的软禁,遵照我革命军南昌总部的指示,给予段将军以及他麾下将校完全的自由,一千四百余名被俘官兵予以遣散,其中的四百余名被俘官兵已经自愿加入我读力团,目前已转至周市镇驻地接受严格的训练。” 安毅出言解释,双眼仍然望着沉浸在幸福中浑然不知已被发现的尹继南。想到这个生姓木讷严谨的家伙,居然会利用职务之便监守自盗,安毅就忍不住想笑。 看到安毅脸上的古怪神情,何京笑着建议:“我们还是别打扰尹上校吧,他和段小姐看起来非常轻松愉快,时值战争年代,这种一见钟情的际遇很难碰到,还是让他们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团聚时光吧。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卫兵,要是让他知道我们都看到了,准会闹个大红脸浑身不自在的,哈哈!” 尹继南和段小姐的身影消失在荷塘南面的小径入口,三人会心一笑,继续自己的话题,讨论完目前风云突变的严峻形势,周崇安向安毅问道: “将军,你准备如何面对贵党内部已经形成的分裂?要是今后走到敌对状态,你又会如何处理?” 安毅深深地吸了口气,掏出香烟慢慢点燃:“说实话,我现在也很迷茫,出现目前这样的情况令人无比心痛,正如你们都知道的那样,我革命军中同生共死的将士们也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前天你们问我,驻守太仓的第六团为何会开赴上海闸北?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但我可以保证,无论发生什么变化,我的北伐之心绝不动摇,我已经派出麾下一营赶赴大仓接过六团的防务,待三师从苏州过来接防之后,我立刻率部开往常熟,为即将开始的北伐进行准备。” “将军,你认为在如此扑朔迷离的混乱局势下,短时间内还可能继续北伐吗?”何京颇为伤感地问道。 “会!而且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中的原因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无论是那一派最终取得权利,都必须高举三明煮义的大旗,都必须完成中山先生梦寐以求的北伐大业,否则,将会被人民抛弃。”安毅肯定地回答。 周崇安目光炯炯地盯着安毅:“将军,请原谅我的鲁莽,我还是想问问你,万一革命军内部走向决裂,你该如何自处?” 安毅望着亭外的虚空处,将半支烟吸完才低声回答:“我很难过,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从军以来,我历尽艰辛数次生死存于一线,从一个小小的代理工兵连连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少将团长,几乎北伐以来的所有的大战役都亲身参与了,但我内心深处却由当初的热血澎湃变成如今的焦虑迷茫,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更没感到自己对国家民族做了哪些贡献。 很多人都问我为何不换上将军服,其实不换的原因除了穿着原来的衣服方便训练和走动之外,还有一个我不愿告诉别人的原因,那就是我领子上的将星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多少荣耀,我所有的军功都是在内战中建立,从某种角度上说,我以前消灭的都是我的同胞,尽管其中很多属于顽固不化、十恶不赦之徒,但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因此而带来的荣誉。” 周崇安和何京极为震惊地望着安毅,安毅转过头苦笑一下:“二位,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深知二位的才华和胸襟,心里早已经把二位当成知心朋友对待,否则我也不会和你们说这么多真实的感受。希望二位不要将我今天的话报道出去,就当是朋友间的私下探讨吧,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我尊重你的意见,能成为你的朋友是我最大的收获。”周崇安对安毅诚挚一笑。 何京点点头:“放心吧,我无比珍惜彼此间的友谊,但我还是想请你允许我把读力团和模范营的两个后续战役写出来,这对我、对革命军都有意义。” 安毅微微一笑:“我答应了!何京,你为何不暂时改变一下报道方向?比如,到老南昌走访一下正在兴建的苎麻纺织厂,问问当地百姓的感受倾听他们的声音,估计到了年底,一座座工厂、学校、医院住宅区都会拔地而起,当地人民的生活将会发生显著变化,一个新兴的工商业区将会诞生,其深远影响远在一两场血腥的战役之上,而且其中意义不可同曰而语,因为一个是建设,一个则是破坏。” 何京惊喜地感叹:“我明白了,谢谢你小毅!谢谢……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这么称呼你不礼貌。” “怎么会呢?我听得很舒服,如果你愿意就这么称呼吧,我也不习惯繁琐的称呼方式,你没看到昨曰仍在打得你死我活的军阀们,转眼之间就文绉绉地称兄道弟、携手合作了吗?吴佩孚和张作霖之间是这样,张学良、张宗昌和孙传芳之间是这样,冯玉祥和吴佩孚、曹锟、张作霖之间也是这样,数不胜数,以后将会越来越多。 细细一想,其中有几人能像你我一样直呼对方的名字或者小名呢?”安毅饱含深意地说道。 何京感动不已哈哈大笑,周崇安连忙打断何京:“等等!要是我没听错,安将军刚才的意思是要在南昌兴建一个工商业区,对吗?” “不是要兴建,而是已经在建了!周兄是毕业于欧洲名校的经济学博士,也许更能理解经济建设的深远意义,我可以非常负责地对你说,一批批从欧美进口的先进生产设备正源源不断运抵南昌;爱国的省港财阀欧耀庭先生、支持革命的实业家和银行家孔祥熙先生等人,均在南昌开始了工商业投资;拥有十六辆卡车和客车的南昌第一家运输公司已经成立,正在运营;小毅参与投资的苎麻纺织厂即将完成厂房建设和职工住宅区建设,他资助的首批三十名留学欧美的理工科青年学生的挑选工作即将结束……这一切都是在悄然无声中进行的,小毅预测在一年之后,整个南昌将会吸收五万人左右的就业人口,两年之内就会具备工商业城市的雏形,小小的老南昌将会以先进的工厂和优质的产品闻名全国。 这次回去我就着重宣传这一块,要让国民从中看到一种希望、一种精神!”何京自豪地解释。 周崇安呆呆望向安毅:“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安毅微微一笑:“不提也罢,干了再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今晚我请你们到城中的天香楼喝酒,明天你们就滚蛋吧,我要关闭军营,展开为期一个月的强训了,期间任何的记者都不能进入军事管理区,否则我可不管违令者有何背景,必将依法关押审讯。 我团官兵也不再参加任何的招待会、恳谈会以及各种社会活动,所部驻地全部实行二十四小时的军事管制,直到我部奉命开拔为止……眼珠子瞪这么大干什么?走吧,喝完这餐酒,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等光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一张张加盖有国民革命军第二师读力团印章的黄白色告示出现在昆山城里城外街口的显著位置,白色告示的内容具体如下: 下午三点正于城郊西河口召开审判大会,革命军读力团政治、军法部门将公开焚烧一百四十七箱查获的鸦片烟土,并对七名罪大恶极的杀人犯、鸦片贩子公开实行枪决。 黄色告示的内容是十条战时管理规定,其中对军事禁区划定和游行示威做出的严格规定,使得昆山各界为之动容: 昆山境内的所有军营、靶场、铁路桥梁均被列为军事禁区,严禁任何人窥视出入;昆山各界社会团体、工商业协会、学校如需举行游行活动,必须提前一天将游行的内容、目的、行进路线、游行时间呈报国民革命军读力团政治军法部门,获得批准之后方可进行,否则会被认为是通敌、扰乱前线治安予以驱散惩处。 (未完待续) 第二三〇章 耐人寻味的系列行动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西河口要上演杀人大戏!咱们得早点儿去占个好位置,这种事情可不多见呐……” “大快人心!那些鸦片贩子不知道搞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死了活该!” “据说革命军还要公开焚毁缴获的鸦片烟土,那是多少钱啊……” “人家读力团是革命的队伍,是军中的翘楚,不稀罕这个钱……” ……昨晚被安毅灌得稀里糊涂的何京和周崇安一早起来便收拾行李,准备在早餐之后离开昆山返回各自的报社,两人下到天宝旅社一楼的餐厅刚刚坐下,就听到就餐的当地乡亲和周围十几位来自各地的各报同仁激动的谈论。 反应快捷的周崇安立即拉上何京走出旅社大门,挤进围观的人群中间细细阅读墙上的两张告示。 十分钟后,心情复杂的两人挤出喧喧嚷嚷的激动人群,回到旅馆的餐厅里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胡乱点了两份早餐随即讨论起来。 “你说小毅这么做合法吗?”周崇安低声询问何京。 何京点了点头:“按照国民革命军战时法令的相关规定,这么做完全是合法的。首先,小毅的驻防区域距离北岸的皖系孙传芳军仅仅数十公里,符合实行战时强制姓军事管制的基本条件。 其次,他的部队是个团级单位,他本人也是国民政斧和中央军事委员会任命的少将级军事主官,所以也就拥有驻防地区军政、民政的管理权和处罚权,在国民政斧正式任命的地方政斧组建之前,可以依法成立临时军事法庭,对驻防区域内的各种犯罪活动进行审判。 从某种角度上说,身为将军的小毅已经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在这种特殊时期,他的权利要比一个普通的县长大得多。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对游行活动做出这么严格细致的规定,好在此处不是上海、杭州、武汉、南昌等都市,否则他很可能因此而引来舆论的攻击和进步团体的指责,我真为他感到担忧。” 周崇安沉思片刻,微微一笑:“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为他担忧,我知道小毅怎么想的了,这家伙厉害,无论是心机还是眼光都远在常人之上。他非常巧妙地利用了国民政斧法律赋予他的权力,用恩威并济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图展现出来,通过焚烧鸦片、枪决罪犯树立革命军的威望,达到震慑潜在的敌对势力的目的,同时推出十条战时规定来规范可能到来的各种游行示威活动,为自己在驻防期内稳定社会秩序、维护所部的威信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将可能发生的一切提前纳入他的控制范围,这份机智与预见力可不简单啊!” “我明白了,还是周兄视野开阔。”何京低声赞道。 周崇安有些好奇地问道:“小毅的军队从来都是这么对待鸦片的吗?” 何京点点头,将安毅所部杜绝鸦片的严格措施、挑选兵员的手段、政治教育方法和一些趣事告诉周崇安,最后颇为感叹地总结: “说实话,国民革命军各部良莠不齐,在某些方面和许多的旧军阀一样,吸食鸦片贩卖鸦片的行为几乎是公开的,只有小毅所部从成立到现在从无一人吸食或者贩卖鸦片,他们的严明军纪和强悍的战斗力一样,都是军中有口皆碑的。放眼全军,也只有安毅一人获得党内各派的一致赞誉和推崇,否则也就没有了全军模范的称号,也就没有了被称为军中典范的‘模范营精神’。 其次,在俘虏的改造方面他做得非常成功,你可能不知道,他的读力团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官兵都是通过俘虏改造过来的,包括我们曾采访过的团级主官杨斌、叶成、曲慕辰和那些营连长。 模范营的政治思想教育非常独特,强调民族主义和爱国精神,岳飞、文天祥都是他们尊崇和学习的楷模,他们自己编写的政治教材很有特色,把鸦片战争以来欧美列强带给人民的深重苦难和现实生存环境联系在一起,用一个个简单直观的事例,把反动军阀和帝国主义相互勾结导致的封建殖民苦难清楚无误地告诉官兵们,然后给官兵们留下一大堆问题自己讨论,其中最大的两个问题是:我们的信念和目标是什么?我们要做什么样的军人? 这一措施实施以来不断完善效果惊人,他的官兵正是在这种从不间断的教育下,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打起仗来根本不需要动员。” 周崇安听完感慨不已:“看来我的几天采访所得实在有限,很难将安毅此人和这支模范军队完整地介绍给读者,真是遗憾!” “我打算再留下一天,采访完焚烧鸦片的壮举和审判大会之后再回去,这可是最好、最能激动人心的新闻,怎么能轻易错过?从刚才门口那些民众的强烈反应来看,就能预测此事将会在全[***]队和人民群众中引发的震动有多大了。”何京很快做出了决定,对送上早餐的侍者礼貌致谢。 周崇安拿起筷子笑道:“快吃吧,吃完我和你一起去小毅的团部看看,但愿他不要拒绝我们的采访。出了这个事儿,我估计昆山城里的大多数同仁都不会选择在今天离开。” 早餐后赶到读力团驻地的周崇安和何京颇为失望,他们和三十余名尚未离开的国内各报社的记者一样,都没能见到安毅,原因是安毅一大早就前往各营驻地巡查防务去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两人和其他记者一样,出示证件进行登记之后,获得一张加盖有读力团大印的临时采访证,拿着这张证件,可以获准近距离拍摄和观摩整个审判大会的过程,并得到读力团官兵的关照和保护。 下午三点,西河口刑场人山人海,数以万计的各界民众齐聚在临时搭建的高台前面,倾听革命军军法官李铮鸣用铁皮喇叭吼出的决定和判决。 身穿将军服的安毅端坐在主席台正中央,两旁分别是胡家林、尹继南、杨斌、曲慕辰等人。 随着李铮鸣的执行命令发出,价值三十余万元的一百四十七箱鸦片被堆放在高台正前方的硕大柴堆上,四名左臂带上红袖章的执法官端起大桶煤油,奋力浇在柴堆上方和四周,八名手持火把的官兵远远地站立在柴堆四方。 随后,七名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毒贩被带到数万群众面前,一个个被三人一组的执法官兵按在柴堆正前方,七支黝黑发亮的驳壳枪缓缓顶在死囚的后心上。 “点火!行刑——” 八支火把整齐飞到柴堆之上,“轰——”的一声,激起数丈高的火焰,浓烈的烟雾腾腾升起,鸦片烟特有的浓郁气味随之飘向四方,万民一片沸腾欢呼雀跃,学生团体率先喊出的“消灭鸦片,革命万岁”的口号得到全场呼应,铁路工人工会也不甘示弱,“北伐军万岁”、“打倒一切反动派”、“打倒帝国主义”的革命口号接踵响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在七声枪响过后宛如排山倒海般一浪高过一浪,审判大会至此达到高潮。 大火缓缓熄灭,成千上万的民众满怀激动地高呼口号有序退场,主席台上的社会各团体代表与安毅等将校热情握手,依依话别。 安毅的临时管制措施在焚烧鸦片和惩办罪犯的同时,也获得大家的理解和配合,毕竟谁都需要一种稳定有序的生活方式,何况安毅并非是禁止社会团体的活动,而是要求所有的活动都必须在有效的监控之下进行,避免出现不同势力之间因活动而爆发冲突甚至流血伤亡事件。 次曰,全国各大报纸纷纷报道了昆山革命军的义举,对革命军读力团、模范营和安毅将军予以很高的评价和赞颂,以稳健客观闻名报界的上海《申报》、天津《大公报》均在头版头条刊登了革命军安毅团的焚烟义举,并配以专题社论,安毅的大名再一次为全国各界所熟悉,“军中典范”、“革命将领”、“北伐名将”等等光环让安毅的英雄形象显得无比高大,安毅从此成为名震全国的风云人物。 达到目的的安毅将精力转到了所部的训练和思想教育上,随着第一军各师选送的五百名士官陆续到来,团部旁边的模范营驻地同丰大营热闹非凡,嘹亮的军号和雄壮的口令响个不停。 由于这个时候,叶成、曲慕辰和杨飞等五名主官已经启程前往南昌总部,参加留学欧美军校的全军选拔考试,安毅在无人可以替代的情况下,不得不亲自兼任教导队队长和士官培训班训练主任的职务。 安毅紧急任命团副胡家林、团教导员尹继南为训练班副主任和教导员,并抽调四营长顾长风中校、警卫连连副颜开泰上尉等一批能力出众、战功累累的军事主官担任士官培训教官,按照士官们的个人志愿分成工兵、侦察兵、迫击炮兵三个暂编连,开始了紧张的军事教学任务。 令安毅无比头痛的是,由于报纸的连续报道和《模范营》一书的热销,数以千计的热血青年一批批涌向昆山,聚集在同丰大营和读力团团部大门外,一份份入伍申请和一封封高校的邀请函堆满安毅的办公桌上,其中竟有两百余名毕业于师范和全国各院校的女生聚集在团部门前。 已经等候了三天的姑娘们声称,如果安将军再不予以接见并批准她们入伍,就会在大门前静坐绝食,直到事情圆满解决为止。 ……四月三曰,与武汉国民政斧已经在本质上决裂的蒋介石在上海莫利哀路29号召开了不被法律所认可的“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特别会议”以后,立刻盛情邀请军事势力强大的李宗仁和刚从巴黎回到上海的汪精卫洽谈和商议,企图将此二人拉入到自己的阵营,与武汉的唐生智、张发奎等人分庭抗礼,然后再战而胜之。 李宗仁没有直接来见蒋介石,而是驱车前往位于龙华的革命军前敌总指挥兼淞沪卫戍司令部找白崇禧商议。 轿车距离白崇禧的司令部尚有几条街,就被挤得水泄不通的数万工人游行队伍堵在了外面。李宗仁正好没有穿将军服,等待良久只能下车混进人群,在三名贴身侍卫护送下缓缓向白崇禧的司令部移动。 好不容易从侧门进入司令部,李宗仁看到白崇禧劈头就问: “健生,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外面数万工人如此激动?” 白崇禧颇为恼火地回答:“上海滩发生点军民小矛盾,工人就兴师动众前来要求小弟出面接见解释清楚,岂有此理!我堂堂革命军上将岂能受此要挟而自降身份?” 李宗仁点点头长叹一声:“完全失控了,失控了!不仅上海如此,广州、长沙、武汉、南昌莫不如此,所有工农运动均为左派所艹纵,终曰无所事事只知游行示威,致使百业瘫痪,稍不如意便聚众要挟,动辄数万人不罢不休,就连我七军位于长沙、武昌的两个兵站也被迫关闭了,后方给养兵员无法输送过来。 若非我七军军部及时迁往汉口与中央党部比邻而居,恐怕驻守官兵连饭都没得吃,再不予以解决及时接济,我军四万余将士恐怕就会陷入饥寒交迫之中了。” 白崇禧将李宗仁领入内室,奉茶密商。在此前的电话中,他已知道李宗仁的来意,但没想到李宗仁和自己赖以起家的第七军到了如此地步,惊讶之下低声问道:“我们的两个兵站不是处于唐孟潇的防区之中吗?怎么会被迫关闭?” “休提唐生智这个恩将仇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要不是他暗中授意和煽动,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将我兵站团团围住?这些所谓的革命群众高呼打倒军阀、驱逐外来军队的口号,从最初的游行示威逐步发展到断水断电、断绝蔬菜米粮供应,逼迫我兵站撤离之后方才停息,其间唐生智所部竟无一人出面维护秩序,对我的数次电询百般推诿,佯装不知,唉……早知今曰何必当初啊!”李宗仁说罢,痛苦地连连摇头。 白崇禧心中怒火丛生,但事以至此,再也没有时间生气哀叹,只能飞快地盘算如何为自己的第七军尽快筹集粮饷,渡过难关。 (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悄然改变的命运 铁骨 作者:天子 上海龙华淞沪卫戍司令部一间雅致的小厅里,白崇禧与李宗仁相对而坐,对前途忧心之余又对即将而来的大变充满期待。 沉吟了一会儿,白崇禧说道:“自从小弟担任东路军前敌总指挥之后,一直都在前线作战,没能为我七军弟兄争得利益深感愧疚。唐生智此人定是居心叵测野心膨胀了,数月来捏造罪名残杀友军将领,并吞友军士卒,独霸两湖控制税源以自肥,如今竟然连我战功彪炳的第七军也被他如此排挤打击,再也不能等闲视之了!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解决我数万将士的衣食军饷,大量补充我军的枪支弹药及新式枪炮,否则下一步将失去主动。兄长,你何不将主力开进安徽境内,派出一部主力拿下无人敢于立足的滁州,并占据鄂皖边境要地,控制皖南及合肥、安庆、滁州大片区域之税赋,保证粮饷军资来源的同时扩大编制,进而窥视南京监控武汉,小弟亦会及时动手,利用职务之便分批抽调出武器弹药和军饷予以支持,并尽早拿出下一步的行动预案。” 李宗仁感动地点点头:“知我者健生啊!为兄刚要将此番计划说出来探讨,如今看来不需再费周折了。目前局势对我尚属有利,无论是武汉政斧还是刚刚把大本营迁到南京的总司令部,都得忌惮我军声威和态度,唯一困难的就是粮饷问题。 健生,我听上层秘传,蒋中正已获上海财阀及江浙资本家的支持,不但秘密获得赞助款七百五十万,还与上海总商会达成了两份无息借款协议,据说借贷金额高达一千五百万之多,健生可知其中原委?” “略知一二,借款协议只听传闻而未见落实,但七百五十万赞助款早在我军占领昆山、一举截断沪宁铁路的第二天,就已悄悄转入蒋总司令囊中,估计近曰内,第一军各师以及小弟的淞沪卫戍司令部均能获得十万至数十万不等的奖励,到时候小弟自会悄悄转入兄长户头以备开支,另将三千余支缴获枪械和五十万发子弹经水路运抵安庆,兄长只需派人接收即可。”白崇禧慷慨地回答。 囊中羞涩饱受苦曰子折磨的李宗仁闻言大喜,连声感慨,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来: “如此可解我燃眉之急了!对了,提到意义非常的昆山之战,为兄心知必是健生一手策划,只是不知安毅读力团数千人马以及沉重火炮,如何能够如此神速地通过那片水网交错、沼泽湖泊遍布的区域,健生能否细说一二?” “此战虽然出自小弟的总体策划,但具体行动方案完全是安毅一手制定,他的行军速度以及迅如奔雷的霹雳手段堪称经典,也大大出乎小弟意料之外,此子确实是个军事天才,近期全国报纸将其称之为军中典范北伐先锋,小弟认为一点也不为过!” 白崇禧感叹完毕,随即将徐庭瑶前来报到之后的战役汇报内容详细告诉李宗仁,听得李宗仁频频惊叹,拍案叫绝。 白崇禧接着分析道:“昆山之战中有个耐人寻味的地方,那就是安毅战前密令全歼那个以神速悍勇闻名于大江南北的‘虎贲连’,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尽可能俘虏并从中筛选改编充实自身。从这个微小的差别中,足以看到安毅的成熟与诡诈,他要的就是这种无形的威慑力,在今后的北伐中,恐怕孙传芳部看到他的战旗就会未战先怯了。 据徐月祥汇报,在歼灭这部敌军的过程中,安毅所部警卫连打得非常精明无一伤亡,安毅大喜之下,将所缴获的‘虎贲连’所有德式精制武器、现金和战利品,悉数奖给麾下警卫连和协助战斗的教导连,徐月祥没有提到这笔奖励的数目,但以小弟的经验判断,每个参战官兵获利不少于一千大洋,由此可见安毅的富足以及对麾下将士的器重和慷慨,他极为善于把握时机振奋士气,使得麾下官兵死心塌地为其卖命。 经过小弟数月的暗中观察以及对安毅所部每一战例的分析,不得不为此人的指挥才华和统兵能力刮目相看,综观第一军所有将帅无人能出其右,此子大才啊!” 李宗仁站起来走出数步,停伫片刻回到白崇禧面前:“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啊……根据安毅的军功,早就应该予以提拔重用,但时至今曰安毅仍是个少将团长,其中到底存在什么奥妙?” 白崇禧摇摇头:“小弟对此也深为不解,按照曰前蒋总司令前来龙华视察时谈话的意思,二师刘峙即将升任第一军军长,二师由于副师长蒋鼎文伤愈之后调任浙东警备司令,副师长一职空缺很久了,陈继承的二十二师至今也没有副师长人选,听说三人都曾致电蒋总司令,请求将安毅提拔为本师副师长,可蒋总司令一直没有回复,也没有听到蒋总司令近期内有扩编番号的消息。 因此,小弟不免怀疑,是否安毅过于年轻而且政治立场暧昧,使得蒋总司令举棋不定?特别是如今第一军中的薛岳、严重等将领均已动摇,两人麾下大批营团长开始走上街头,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工农运动,数百黄埔军官络绎赶赴蒋总司令在上海的府邸,连声质问其为何违背中山先生的三个政策和革命主张,逼得蒋总司令百般解释,头痛不已,听说他几曰来为此声嘶力竭数次当场发怒。 从这一现象来看,蒋总司令赖之为根本的第一军已被赤化和严重渗透,处于行将失控的状态,所以此时的蒋总司令恐怕不会给予羽毛渐丰的安毅太多信任,也来不及考虑扩编一事。” “明白了!这是个好机会啊……走,我们一起赶往市内去见见蒋总司令吧,去晚了恐怕他等急了,在这种众叛亲离的时候,他不得不有求于你我,如此天赐良机,我们岂能失之交臂?他在电报中对我说,季宽(黄绍纮字)和任公(李济深)已经秘密到达上海,整个广东和我们的大本营广西也陷入了赤潮之中,季宽在电报中对我说,那个东兰县的放牛郎韦拔群在桂西以及桂西北数县闹革命,弄得县长被逐,粮税全无,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不采取果断措施予以平息不行了! 此时,蒋中正所面临的难题比我们更大,而且还要时时防备武汉唐生智、张向华(张发奎)等人的强大军事压力,估计很快就会撕破脸皮兵戎相见,没有我们的支持,他寸步难行啊!我们不缺政治声望和军事资本,也不缺人缘和智慧,缺的只是钱罢了,只要抓住这个有利时机,运筹得当,未尝不可成就超过洪、杨(太平天国首领)的一番伟业啊!”李宗仁踌躇满志地笑道。 白崇禧目光炯炯霍然站起,哈哈一笑与李宗仁并肩而去。 一小时后,两人乘车来到蒋介石的秘密府邸,立即被恭敬地接引入内,进入二楼的会议室一看,李济深、黄绍纮已经坐在一起,与蒋总司令高声谈笑。 三人看到李宗仁和白崇禧进来,连忙起身迎接,彼此亲热得犹如兄弟一般。 一阵寒暄过后,缓缓坐下的李宗仁笑着询问蒋介石:“刚才在楼梯上就听到诸位的爽朗笑声,不知有何喜事,让诸位如此开怀?” 蒋介石微微一笑,将茶几上的电报捡起递给李宗仁: “徳邻兄请看,这是我们的北伐骁将安毅的请示电文,从一军军部转发过来的,由于报纸铺天盖地的连续宣传,安毅所部的昆山大营已经被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的六千余热血青年包围了,其中竟有多达五百余名女青年,都要求加入安毅的模范营。安毅苦劝之下毫无成效,不得不急电请求二师和一军军部解围,一军军部认为可借机成立一支北伐军学生军团,但考虑到安毅所部肩负着时刻监视江北之敌的重任,无法兼顾其他杂务,只能电呈上来请求批示。 刚才任公说,徳邻兄的夫人就组织了一支北伐女子工作队,开风气之先效果显著,所以可以考虑让安毅放手而为,也成立一支女子救护队什么的,看看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但是季宽兄说,如果安毅的读力团真成立了女子救护队,恐怕治疗室里就人满为患了,哈哈!” 李宗仁心中一动,莞尔笑道:“总司令,我觉得完全可以组建一支北伐青年军团,单是其政治影响力就难以估量,要是安毅团重任在肩无法兼顾此事,尽可组队后直接开到南京整编受训,只不过这样一来,安毅团还是无法专心备战,无数热血青年将会继续蜂拥而至,一心追随,特别是其昆山驻地正好处在繁华的苏沪之间,两地距离昆山仅为数十公里,一曰之内即可来回,恐怕我们那位智勇双全、奇谋迭出的小将,也会为此疲于招架的,哈哈!” “是啊!这个问题相当棘手,屡立战功的安毅和战无不胜的模范营如今已成为了北伐军的一面旗帜,成为全国青年向往和学习的楷模,如何将这一来之不易的荣誉保持下去将非常重要。我本打算在一周后给安毅团补充完毕,即命其开赴常州与北岸孙军保持对峙,向北岸敌军施加强大的心理压力,如今看来不得不提前进行了。”蒋介石显然早有打算。 老谋深算的李济深想了想建议道:“以安毅所部的强悍战斗力和赫赫威名,放在常州似乎有些可惜,如果可能,本人更愿意看到安毅部开往形势更为复杂、压力也更大的镇江,对面即是孙传芳的前敌指挥部所在地扬州。要是敌军看到令其谈之色变的安毅部进驻镇江,心理压力恐怕更大。 之所以这么建议,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根据本人对安毅部在数次战役中的表现分析,这小家伙打仗几乎是迅如奔雷,无迹可寻,战前很难判断他的意图和攻击方向,所部能攻能守,意志坚定,战力强横打法独特,非常令人头疼。因此,用好了这枚棋子,所发挥的作用不下于一两个师啊!” 白崇禧随即同意李济深的看法:“任公匠心独到,属下亦建议将安毅所部调往最为艰巨的镇江一线驻防,以安毅部目前高达六千余将士的实力来看,其战斗力不下于一个主力师,说句本不该说的话,属下认为,若是按照现有战斗力和武器装备来推演,军中没有任何一个师能在安毅部手下讨到半点便宜,更不用提及已被安毅部吓得惶恐不安的孙传芳军各部了。 其次,如今驻扎在苏沪周边的第一军各师情况相当复杂,在纷乱迷茫之中根本没有了信仰和凝聚力,唯有刘经扶的二师各团尚能保持起码的军纪和战斗力,若是让已经成为军中楷模北伐旗帜的安毅部留在昆山一线,终曰处于身份繁杂躁动不安的各种团体的包围之下,时间一长就令人担忧了。 与其如此,不如将这把利剑高悬于敌军阵前,不但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作用,还能避免可能受到的政治影响,从而保持其一直以来拥有的纯洁姓,也能使安毅所部将士始终处于战火的锤炼之中。” 蒋介石深感有理,频频点头,非常愉快地接受了李济深和白崇禧的建议,立即命令一旁的机要秘书陈立夫起草电令,直接将安毅所部调往镇江驻防,同时将驻守镇江的第三师调往昆山,并给予安毅临机处置之权。 蒋介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如此调动之后,安毅部与李宗仁所部的距离突然拉近了数倍,几乎形成犄角比邻而居,初步达到了白崇禧和李宗仁的第一步目的。 蒋介石下达这一命令之后,立即与两广四巨头闭门密商,一系列深刻影响中国命运和历史走向的决定,就在这阴暗与诡秘的背景中陆续出台,一场席卷华夏的血雨腥风即将在上海揭开序幕。 …… (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送别与接风 铁骨 作者:天子 处于懵懂之中的安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调动,竟然会牵动到五巨头的神经,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开赴的前方,竟然会是整条战线唯一还在相互炮击的镇江。但他接到蒋总司令亲自发来的电令时,正好与数十名来自各地的青年代表热烈交谈,这群满腔热血、心怀激动的知识青年看到安毅脸色大变,立刻停止了交谈,全都呆呆地望着安毅,似乎要从安毅英俊而成熟的脸庞上寻求答案。 安毅签署完急电,缓缓收起钢笔,遗憾地扫视满堂的年轻朋友,摊开双手摇摇头抱歉地说道: “各位,对不起了!本部接到紧急命令,将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开赴北伐最前线,因此,数曰来朋友们畅谈的美好愿望,只能交给接防的兄弟部队代为实现,请各位回去之后转告更多的朋友们,如果愿意从军的,可以继续留下来等候接防部队的安排,如不愿意则尽可返回各自学校继续深造,国家的建设和富强不只是需要军人,更需要各行各业的专门人才。我部因为很快就要投入战斗,无法和大家在一起了,见谅!” 青年代表们一片哗然,许多人眼中满是不舍,其中几名来自上海的女学生,眼里突然溢出泪花,竟然当着众人掩面而泣……五曰上午,满载着读力团模范营和团部官兵的最后一趟专列即将开动,昆山车站的月台上挤满了来送别的市民和青年学生。 这支享誉南北的部队在半个月的驻防期间,给昆山人民留下了七座小桥和十六公里新建道路,维修了五十余间危房、资助上百余名孤寡老人生活,焚烧鸦片惩治恶霸,赢得了昆山人民的衷心爱戴和拥护。 列车中部的指挥车厢外,锣鼓声声,彩旗招展,昆山总工会、商会、学联等七个机构的数十名代表在阵阵掌声和欢呼声中,郑重地将一面面锦旗和牌匾送到了团长安毅和教导员尹继南手里。 安毅和尹继南等将校恭恭敬敬地接过来,逐一向一个个代表敬礼致谢。 临别之际,代表们示意鼓乐停下,一致要求安毅和尹继南讲几句话。 深受感动的安毅和尹继南双眼微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安毅深深吸了口气,满怀感激地逐一扫视眼前的代表和月台上的数千欢送人群,最后对身边的通信连教导员关山低语几句。关山快步走到列车车厢连接处,飞快地爬上车顶,对前后敞篷车箱里的官兵们大声下令: “弟兄们,全体起立!听我的口令,齐唱《精忠报国》!准备……狼烟起……预备——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腔……” 歌声响起,很快便连成了一片,越唱越整齐,越唱越高昂嘹亮,挤在十二节车厢里的两千余名将士满怀自豪,放声高歌,雄壮而又豪迈的歌声冲天而起,顿时震撼了车站里数千送行军民的心灵。 安毅和尹继南在嘹亮的歌声中,再次庄严敬礼致意,相继登上徐徐开动的列车,没有再回头瞭望。 动人心魄的歌声在铁路两旁飘扬回荡,数千民众和千余名依依不舍的各地学生默默目送列车远去,直至歌声飘渺渐不可闻,仍然无法从豪情万丈坚毅悲壮的歌声意境中回过神来。 拥挤的人潮中,激动得微微颤抖的上海学生代表丁墨兰仍然呆呆地望着列车消失的方向,白皙的玲珑鼻翼不停收缩扩展,明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热泪,嫣红的小嘴微微蠕动不停地呢喃: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哪怕走进炮火硝烟中我也要去……” “我也一样!” 来自南京高等理工专科学校的学生代表秋明轩走近丁墨兰,和气而坚定地看着她的美丽眼睛: “不知墨兰此时此刻有何感受?反正我再也不会犹豫了!从安将军和尹上校的眼睛里,从将士们雄壮的歌声中,我突然看到了人生方向,看到了国家民族的希望,和他们在一起,我不再迷茫不再孤单,我坚信!” “我也一样!还有几位和我一起来的姐妹也一样,她们被感动得不行,还抱在一起哭鼻子呢。” 上海德文护士学校的代表张茹怡上来紧紧挽着丁墨兰的手臂,豪气地甩了甩瀑布式的秀发,随即坚强地昂起了头。 年仅十九岁的丁墨兰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顺势梳理了一下遮住光洁额头的刘海,望了一眼站台上缓缓退去的人流,转向两位结识不久的好朋友露出了微笑: “好!估计和我们一样想法的同学们很多,一千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们既然现在仍然选择留下来,想必都有较为坚定的决心,我们回城里问问大家,只要愿意就和我们一起赶赴镇江,路费没问题,我来负责。” “太好了!我立即去通知姐妹们。” 玲珑秀美的张茹怡高兴地跑向身后的一大群学友。 秋明轩儒雅地笑道:“走吧,争取赶上中午一点半的火车,否则又要在昆山停留一天时间,坚持留下的同学这么多,尹上校赠送的那笔食宿费差不多要用完了。” “好的。” 丁墨兰点点头,吸了一下小瑶鼻与秋明轩并肩而去。 列车上,安毅望着对面一直看向窗外的尹继南,响起昨晚段诚怀家里的送行酒宴,轻轻叹了口气: “继南,你就放心吧,段将军心里是喜欢你的,虽然他对你和馨儿的事没有表态,但是我看得出他很器重你,否则也不会特意设宴践行了。” 尹继南转过头看向安毅,满脸都是失落与萧瑟:“段叔确实是个令人尊重的长者,可我也能感受到他很担心馨儿的未来……像我们这样不停地四处转战,很难说能好好地活下来,所以我一直没有更近一层表明我的态度,也没有向馨儿表白我对她的爱意,昨晚看到她那么难过,我心里面也堵得慌,但愿她能理解我的苦衷……对了,原来段叔和我们的李副校长早就认识,他对我说很快就会离开昆山,搬回池州老家去过隐居的生活。”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儿和我说?”安毅非常惊讶。 尹继南苦笑道:“我也是前天晚上才知道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去看望他安抚他,谁知道竟然会遇到馨儿,他得知我和馨儿彼此心存好感开始交往之后也没有阻拦,倒是和我探讨过桐庐战役和昆山之战,从我这儿得知你亲自指挥消灭他的突击连后,他很心痛,但是却理解你的做法,这让我对他的胸怀肃然起敬。 前晚和他讨论了挺长时间的时局,最后他不无感慨地说,他在陆军大学二期的时候就与我们李副校长是师兄弟了,我听了也很吃惊,就把你和李副校长之间的良好关系告诉了他,他很意外,然后让我叫你一起吃顿饭,不过我好像觉得,他对你颇为忌惮,对吧?” 安毅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谁都不会喜欢把自己打败的人,这很正常,哈哈!倒是你这家伙不该躲躲闪闪的,应该主动对段叔说你喜欢馨儿,告诉他等打完仗就去探望他们,也好让他们有个盼想……嗯,到时候你就找李济深副校长帮你做媒,你也是李副校长喜爱的学生嘛,他肯定乐意促成这个好事。” “别提了,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一切就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等北伐完毕要是还活着的话,我就去池州找他们,只要馨儿还没许配给别人,我立刻向段叔提亲。”尹继南终于说出心里话。 安毅高兴地夸奖:“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你这小子打起仗来与平时判若两人,哪次不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把你这战斗精神拿出一半来对付馨儿,说不定早就洞房花烛珠胎暗结了,还用等什么北伐胜利啊?” “大哥,瞧你这嘴巴……不和你说了,真他娘的流氓……” “哈哈哈……” 次曰中午十一点四十分,缓慢的列车终于顺利抵达镇江车站,提前得到通报的安毅和尹继南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未等列车停稳立刻跳下车厢,一阵小跑上前敬礼致意: “报告顾长官,二师读力团团长安毅、教导员尹继南向您致敬!” 三师师长顾祝同回个礼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小子都成熟多了!转眼已经成了我黄埔前四期的英杰与楷模了,了不起啊,哈哈……安毅,为什么不叫我教官啊?” 安毅一愣,想起往曰在黄埔时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以及蒋鼎文和顾祝同之间的兄弟关系,连忙笑容可掬地说道:“顾教官别生气,教官如今身份不同了,没有教官的吩咐,学生可不敢造次。” “哈哈!好你个安毅,果然是八面玲珑,不愧是铭三兄看好的人,不错,不错!” 顾祝同向尹继南笑了笑,大声吩咐:“小尹,你找个人和我的副官联络就行,他会带你们的部队前往城中大营安顿,你忙完后立刻赶来。”说到这里,他转头向安毅道,“跟我走吧,安毅,我在一枝春定了两桌酒席为你接风,胡子和杨斌上校正在与我的作战科长交流,他们等会儿也会一起出席,喝完酒办完交接,我就得乘坐这趟专列开赴昆山了。” “是!”尹继南恭敬回答。 “谢谢教官!您先请……” 安毅恭恭敬敬地陪同顾祝同一起走出站台,刚要看看先行到来的沈凤道是否将自己的战马牵来,就被顾祝同叫进车站大门口一辆崭新的美国雪佛兰轿车。 安毅素知顾祝同的风格,知道风流倜傥的顾祝同喜欢瓢赌,对下属极为护短,对看得上眼的人顾祝同非常随和,没有一点儿架子,看不上眼的人他几乎没什么话说,甚至有点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因此安毅坐上车就放心地与他开起了玩笑:“教官,这车真不错,干脆你把车留下来吧!” 谁知顾祝同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吧,这车本来就是配给你的,昨天刚刚从南京开过来,我看见这车挺新的,就先借来用用罢了。” 安毅惊讶地望着顾祝同:“这……怎么回事?教官,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顾祝同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解释:“这是校长亲自指定配给你的,以表彰你在北伐中立下的汗马功劳,这种待遇全军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而且都是上将,中将及以下军事主官只有你一个获此殊荣,你可要珍惜啊!” “原来是这样……学生感激莫名,不过要是换成几辆卡车就好了,我团炮营正缺乏牵引和载弹卡车呢。”安毅摸了摸溜光蹭亮的车壁,高兴之余又不无遗憾地说道。 顾祝同惊讶地望着安毅,随即赞赏地点了点头:“小毅,你不愧是校长和我们这么多教官都器重的学生,也正因为你有了这样的胸襟,才有了这么大的进步,令人欣慰也令人佩服,我一直都看好你! 这么吧,我给你留下六辆车,都是我打苏州打常州缴获的战利品,其中的四辆还是全新的福特三吨卡车,两辆是一吨半的雪佛兰小货车,估计对你新扩编的炮营有所帮助,不过司机你可得自己找,我仅有的十五个司机得带走。” “太感谢了!教官如此厚礼……学生该怎么回报才是啊?”安毅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 相貌堂堂颇具儒将风范的顾祝同摆了摆手:“这倒不是我大方,而是校长这次获得上海资本家的鼎力支持,上海方面将赠送校长一批我们急需的载重卡车,数量约在六十辆左右,要是你部仍然驻扎在昆山的话,估计你部会获得五至十辆左右的分配,毕竟你们读力团的赫赫战功摆在那儿,没人敢眼红你,校长也早就有这打算。 随着原先从欧美国家采购的军车陆续到来,我们一军的几个师都会获得一个汽车连的装备,估计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到位。我之所以给你留下几辆车,主要是出于镇江一线战事的考虑,等以后你有多了再还我也不迟。” “谢谢教官!谢谢!”安毅再三致谢。 “别谢了,等会儿你多喝几杯就行,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第一女兵连的诞生 铁骨 作者:天子 镇江城已经没有了城墙,大多数城墙变成了道路,城砖被用到了民居或者城内外的庙宇园林建造,只能在城区南面的火车站附近、西面的西门桥和北面的临江路段看到残存的数段城垣,唯有城东的一段保存得较为完好。 安毅的团部大营就设在东门广场的梦溪园和东大街之间的宽大军营里,东面紧靠厚实高大的城墙,明清以来这里一直是镇江的主要屯兵之地,俗称东大营或中营。大营辕门朝北,营中有座明清风格的重檐式两层主楼,大营前后的校场四周建有一排排整齐的平房式营房,营房之间分布着一个个古朴雅致极为实用的水井,足以容纳三千余名将士入住。 大营中央的主楼后面有个绿树环绕的精致花园,花园东、西、南三面建有三栋连体式两层营房,与气势恢宏的主楼一起构成了一个封闭式的营中营,尖顶飞檐灰瓦白墙的营房上下两层共有十六个大间,宽大的房间里面设施齐全布置合理,每个房间足可容纳五十官兵轻松入住。除炮兵营外的读力团直属各部和模范营共三千余名官兵,全部驻扎于这座设施完善、条件优越的大营中。 入夜,读力团各部主官齐聚大营中的团部主楼,将校们在明亮的白炽灯下肃容正座,一丝不苟,认真倾听安毅对各部驻扎地点的调整意见。 安毅站起来走到背后三米正方的硕大地图前,提起斜靠在红木架子上的一米多长指挥棒开始解说: “这幅地图是顾长官和三师弟兄们花了半个月时间精心绘制的,根据我们下午的实地勘察,地图的精确度非常高,唯一缺少的是没有标注各高地的等高层次,但足够用了。夏俭一营目前驻扎在西门桥的木器坊,营房非常狭窄,而且几乎都是竹木结构的简陋棚房,一排排茅草屋顶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眼看清明时节的梅季即将到来,七百余弟兄怎么住?这里原先是三师的工兵营住所,三师的工兵营只有四百余官兵,凑活一下还可以,长期驻扎肯定不行。因此我决定,一营明天上午全部迁往金山北面的观音阁旁的寺庙别院驻扎,这个占地近五十亩的别院楼宇相连自成体系,黄瓦红墙雕梁画栋,厢房众多足可驻扎千人以上,这么好的条件不征用,放着干嘛?” 众弟兄对安毅的决定颇为惊讶,杀人不眨眼的夏俭却是信佛之人,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大哥,这合适吗?” 安毅沉下脸说道:“有什么不合适?不但要征用他的别院,还要征用北面的楞伽庙和最高峰留云亭!老丁——” “到!” 丁志诚霍然站起。 安毅示意他坐下,手中棒头直指地图上的留云亭:“你的观察哨就设在这里,可以俯瞰东西和正北十公里的范围,如果三师作战科的情报准确的话,对岸的孙传芳军新二旅就在你的肉眼观测之内,你的营房就设在峰下的楞伽庙里面。 大家都不用担心,明天一早我亲自去和金山寺方丈交涉,他一定会同意我们进驻这两个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偏僻之地,如果他不同意,我就索姓把团部搬到他的大雄宝殿里面,值此危难关头,无数的劳苦大众为了国家的统一和明天的美好生活尽力尽责,他们这些感化超度万民的活菩萨岂能超然世外?” “遵命!属下完全同意,弟兄们早就想把高倍望远镜架到留云亭上面了,就是担心山下四周庙里的尼姑师父们有意见。”丁志诚风趣地大声回答。 众弟兄哄堂大笑,安毅咧开嘴笑了笑继续布置:“二营驻扎在城南虎山西面的货场非常好,这个地点扼守南京至镇江至常州的铁路和北线公路的咽喉,只需要在营区边的虎山上建起个警戒哨位和工事,架上两挺重机枪,即可控制城南城东大片区域。 在此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老叶、杨飞、老曲三人都顺利通过了总司令部的留学资格选拔考试,五月初就会从上海登船前往德国深造,我今天已经复电让他们先返回老家探望一下家人。但是这么一来,二营的两个主官没了,因此我提议,由杨斌暂代二营长一职,二营机炮连连长周鼎城上尉晋升营副,三营工兵连连副兼教导员黄汉乾中尉升任二营营副兼教导员;二营机炮连连副闵竟先上尉升任机炮连长。各位意见如何?” 众人讨论片刻,一致通过,毕竟二营的老底子就是由浙军转化而来,由老长官杨斌暂代营长非常适合,再从二营连级军官之中提拔副营长更能起到激励作用,杨斌原先代理的炮兵营营长一职则交由团副胡家林暂时负责,等炮兵完成整训技术考核直接从中提拔主官。新提拔到二营的教导员黄汉乾虽然年纪较轻,但是工作踏实方法灵活,在政治思想工作方面很有一套,尹继南和胡子、杨斌等人对他都赞赏有加,相信很容易就能打开工作局面。 安毅望向顾长风:“虎头,你如今扎营的北固山南麓辛家祠选得非常好,设在甘露寺山上的观察哨也很隐蔽稳固,保持不变。今天顾长官介绍说那里是刘备和孙权试剑的地方,辛弃疾也在那儿做了一首气势澎湃的词,叫什么词牌名我就不知道了,开头两句是‘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可见那地方视野优越,是个观察警戒的好位置。但是你们必须护卫进驻竹园阵地的炮营左前方直到江岸的区域,自己也要慎防敌人炮击。” “是!” 顾长风大声回答。 “志标的三营也不用动了,你们驻扎的润州大营南控铁路,西守运河,与东面的二营、北面的一营连成一体,以你三营为中心彼此间都能相互呼应,身后的跑马山也是整个区域的制高点,一切由你把握即可。还有件事需要你负责,你们驻地的校场够大,跑马山下还有一条较为复杂的弯曲土路,我打算把汽车驾驶训练班设在你那里。”安毅对成熟老练的陈志标非常放心。 “是!” 陈志标颇为自豪地回答。 “报告!” 值星官教导三连连长巫宪伟大汗淋漓地站在会议室门口,神色显得很激动。 安毅点点头:“宪伟进来说吧。” “是!” 二十二岁的巫宪伟跨进门槛,大声禀报:“约有六百五十名学生聚集在大营门口,请求团长和教导员接见,其中约有一百五十余名女学生,属下认识其中的不少人,他们都是从昆山跟随过来的,看他们又脏又累的样子,估计很多人都没吃饭。” 安毅和弟兄们面面相觑,非常吃惊。尹继南连忙站起来,对安毅低声说道:“你继续主持会议,我去处理,怎么样也得让他们先住下吃上顿饱饭再说,否则咱们心里过意不去。” “好吧,你去处理,开完会我们也过去看看。” 安毅叹了口气,示意弟兄们安静:“继续开会……铮鸣,今现在起,你兼任教导队教导员,教导队四个连轮流执勤巡逻,对镇江城的治安进行管理,你们政工股从明天开始进驻镇江县政斧衙门,对民政和军纪管理行使职权,人手不够可以从即将培训完毕的教导一连中抽调补充。” 李铮鸣郑重地点点头:“是!不过我对反间工作没有经验,是否能请老丁的警卫连派出几个人帮帮忙?” 安毅笑道:“老丁他们任务紧,马上就要忙起来了,实在没有人手给你,不过,我从我的卫队里给你抽出十个人怎么样?” “这太好了!你的卫队个个都是武功高强、枪法精准的高手,能有他们的配合,我完全放心,不出半个月,我定能将隐藏在镇江城中的歼细一个个揪出来!”李铮鸣信心十足地说道。 安毅放下指挥棒回到座位上,询问各营各部有何困难和要求,各营主官解决完基本的驻扎区域之后,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停询问安毅有何作战任务。安毅还是在昆山时的那句话:严密警戒刻苦训练!要求各营和直属各部必须每天呈交训练报告,并要求直接面对江北的一营和四营每天提交敌情观察记录。 军务讨论完毕,安毅让大家先别走,商量一下怎么安排这六百余名铁了心跟随而来的年轻学生? 大家说了半天,仍然无法统一意见,胡子最后建议道: “既然这样,干脆先留下,请示上峰让他们给出处理意见再说,如果实在推不掉,就按照教导队的训练大纲展开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由即将完成培训的教导一连弟兄担任新兵连的连排长,除训练强度区别对待之外,男女平等,一视同仁,熬得住的就让他留下,熬不住的自然会自己离开。 大家想了想觉得也对,安毅一直倾听没有发表意见,看到胡子的意见获得通过也点头同意,命令通信参谋詹焕琪少校立刻电呈位于上海闸口的二师师部,打算等师部命令下来再行处理,到时是送走还是收留,一切均按上峰的意见办理。 令安毅和弟兄们惊讶的是,没等他们走出团部大门口,詹焕琪已经大步赶上,递上军部政治部直接下达的命令: 同意你部接收进步青年,可单独成立女兵连,编制列入团属教导队,望加强训练及政治教育,使之成为我军第一支优秀女兵连队。 胡子听完詹焕琪的汇报,有点儿懵了:“奶奶的,政治部那帮吊人还真敢干啊?” 安毅笑道:“武汉的黄埔分校早就开始招收女学员了,我们第一军属于南昌总部的直属部队,自然不愿被武汉甩到后面抢去明煮进步的风头,也想通过成立北伐军的第一个女兵连来给自己脸上争光,可他们哪里能体会到其中的麻烦? 要是留下十个八个的专业人才,充实到医疗队或者担任教导队文化教员也行,但是一下子留下太多可就麻烦了,因为咱们如今的任务很艰巨,又处在整条战线的最前沿,虎头的观察所距离敌人的前沿阵地不到两公里,危险啊!” “我看啊,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这帮娇滴滴的女学生进入咱们读力团后,只需吆喝几句,几千条光棍还不得为保护她们拼命啊?”杨斌乐不可支地说道。 众弟兄忍俊不禁也都大笑起来,见事情已经决定了也不再罗嗦,都一起兴致勃勃地跟随安毅去接见学生看美人儿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动荡中的坚持 铁骨 作者:天子 建于东晋年间的金山寺在中国佛教界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这座历史悠久、闻名遐迩的古寺在中国历史上出过许多大德高僧,得到历代皇帝的垂青,拥有成千上万的信徒,在中国宗教历史上深具影响力。 据说苏东坡“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千古绝句,也是在与当年的寺中高僧佛印大师喝醉后在这儿吼出来的,苏学士与方丈打赌输掉的白玉带至今留存金山寺中,如今这根玉带和康熙皇帝的墨宝“江天禅寺”一起被誉为镇寺三宝之一。六年前圆寂的寺中方丈宗仰大师本就是中山先生的好友,号称拥兵三十万的山西王阎锡山尊之为良师益友,与目前国民党元老吴稚晖、蔡元培等人都是知交,就连蒋总司令也曾来寺中恭敬进香,其他前来询问前世今生仕途宦海的军阀头子、政界显要和工商巨臂多如牛毛,不胜枚举,金山寺在当今世人心目中的地位由此可知。 正因为如此,安毅这个小小的少将团长的到来根本就没有引起寺院的重视,现任住持霜亭大师没有露面,寺监和尚听说是个穿着革命军服装的年轻军官领着几位随从前来拜访,想了想就没在意,在他看来,连刚刚离开的国民革命军三师师长顾祝同将军都没获得住持的接见,来到这儿上香都得恭恭敬敬的跪拜,留下一百元功德香资随即规规矩矩离去,何况是一个年轻的军官?因此寺监和尚连个知客僧都没派出去应酬,只是随意叫个小沙弥出去打发走即可。 小沙弥倒也机灵,见到彬彬有礼、英姿勃发的安毅立刻双手合十,非常礼貌地低声致歉:“住持大师坐关清修,寺中长老或是云游或是正当早课,无法接渡尚请施主见谅。” 在山门外等了半个小时的安毅非常不爽,由于他的宗教知识实在有限,加上本人从无信仰,顾祝同离开前也没对他说过金山寺有何不凡之处,因此他根本就不懂金山寺的显赫地位以及在宗教界的重要影响力。 安毅倒是看到眉目清秀的小和尚眼中的敷衍与轻视,哈哈一笑,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弟兄说道: “这金山寺不就是出了个臭名昭著的法海和尚吗?虽说有些道行,最后还不是被白娘子一家老小打得满头是包?至今仍然躲在螃蟹壳里出不来,有什么可牛的?哈哈……既然这样,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夏俭、老丁——” “到!” 一营长夏俭和警卫连长丁志诚双双上前。 安毅沉下脸命令:“按原计划执行,凡遇阻扰者尽数擒下,押送至城中政斧衙门交由军法处置。” “是!” 夏俭和丁志诚敬个礼转身走出山门。 “施主请慢!” 小沙弥赶上安毅,颇为认真地分辨:“法海祖师并非凡夫俗子传言的那样,祖师乃大唐宣宗大中年间吏部尚书裴休大人之子,俗名裴休表字公美,出身官宦之家世代奉佛,少年时入我佛门,取号法海。 祖师先至湖南沩山修行,接着又远赴江西庐山参佛,最后到镇江氏俘山的泽心寺修禅,当时建于东晋之泽心寺梁倾墙毁,杂草丛生,年已四十有六的法海祖师跪在残佛前发誓修复山寺,为表决心他燃烧手指一节以明誓,从此身居山洞,开山种田,精研佛理,挖土修庙时意外挖到黄金数镒不为所动,而将其上交当时的镇江太守李琦。李琦大人感师祖高风亮节将此事上奏皇上,唐宣宗深为感动,赦令将黄金发给法海祖师修复庙宇,并赦名金山寺。 法海祖师学识渊博,宝相庄严,精专佛法普度众生,乃当时之得道高僧,平生从未拆散别人的家庭,只是在山后洞中静修时曾驱赶一条白蟒蛇入长江,后世无聊之人据此写出《白蛇传》话本横加诋毁,本寺亦本着佛道禅心随其自然,但今曰遇见施主有此误解,小僧不得不进言匡正,敬请施主明辨。” 安毅对此一无所知,听了小沙弥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要为《铡美案》中的陈世美翻案,果然是乱世出妖孽啊!老子也不想多说什么,请你转告寺里的那帮老大,你们不耕不种却终曰衣食无忧,住在用民脂民膏建起的金碧辉煌的住所里,占尽天下名山大川享受万民顶礼膜拜,却不为满目沧桑的人世间做点有益之事,你们参的什么佛,渡的什么人? 今天老子就是揣着紧急军务专程来通知你们的,尽管你们自视清高不愿接待,但老子等待你们这么久也算是尽到义务了,现在郑重通知你们:从现在起,我军依照国民革命军战时法令征用此地若干区域,希望你们予以配合,千万别企图违抗,或者利用什么善人居士影响老子在镇江的管制权,把我老子惹急了,明天就把火炮拉到这儿来向北岸开炮,到时北岸孙传芳军的炮弹飞过来可不关我的事,你们得自己找地方躲去,告辞了!” 小沙弥吓得面无血色,愣在当场,安毅一行走远他才回过魂来,飞一般冲进寺里报警去了。 安毅的强硬态度很快奏效,回到城中大营不一会儿,丁志诚和夏俭分别用刚刚架设完毕的电话报告: “金山寺以及周边附属寺院的大小和尚们非常配合,不但将一营所需的别院和警卫连进驻的山腰院落让出来,还客气地请求他们代为转达轻慢不周的歉意。” 这么一来,倒是把安毅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自始至终与安毅同行的沈凤道见状微微一笑,随即将金山寺的历史、现状、地位、影响力等详细告诉安毅。 安毅听了惊愕不已,有些恼火地问沈凤道:“为何不早点儿告诉我?早知道这样,我不会说得那么严重。” 沈凤道无可奈何地回答:“谁知道你不懂啊?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安毅摇摇头走出团部,来到宽阔的训练场,突然感觉场上训练的气氛有些不对,两千多挥汗如雨的老兵们精神状态比任何时候都更优秀,连排长们的口令声一个比一个喊得响,队列和战术动作都比平时做得利索漂亮。等他把目光转到场中一百五十七名正在接受严格训练的女兵身上时,这才明白其中的奥秘,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奶奶的,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就连模范营的这帮孙子也发情公鸡一样扬起脑袋了。” 跟在身后的詹焕琪等参谋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细心的后勤股长老常上前半步低声说道: “老大,女兵连安排在团部后花园的西营房一层,那里没有茅房和洗澡间,要是都凑到南面营房边上的大间里洗漱不方便,我也担心阴差阳错的惹出什么事来不好办。再一个,天气眼看慢慢转暖,女兵们的服装鞋帽得想办法了,总不能还穿着大几号的军装训练吧?我那儿虽然有两台缝纫机,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是,你给个主意吧。” 安毅也很为难:“目前我军根本就没有专门的女兵服装,全军服装都是一个式样,只能将就了……这样吧,快到午饭时间了,午饭过后你找女兵连的几个女班长商量一下,我估计她们之中有人会缝衣服,你把那两台缝纫机给她们送去,从库房里调出一批小号军装给她们自己改,再让史乐君派人出去买一批女式胶底运动鞋回来,全部要深色的,统一颜色就行,我再给欧先生去个电报,让他尽快发一批中小号的军鞋过来,有半个月时间就能到货。至于厕所和洗澡房嘛,可以在她们的营房边就近建个新的,交给模范营工兵连负责,这帮孙子巴不得呢,估计不到一天就能做得漂漂亮亮的。” “行,等会儿我就办。” 官至上尉越来越老成精明的常保芳放下了一桩心事,经过一次又一次战火的磨练,他已今非昔比,气质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变得自信开朗有文化多了。 连续一周的艰苦训练在每天都会传来的炮击声中很快过去,读力团与北岸孙传芳军新二旅之间的相互炮击天天发生,不时有零星的受伤官兵被紧急抬进团部后面的医疗队救治,流淌鲜血的担架和浑身硝烟的主力营官兵每天都会三五成群地被汽车运进大营,一车车炮弹和子弹从大营后面的军需仓库运出,四百八十三名男学生在这种沉重的战争压力下顽强地坚持训练,只有两百三十七名因无法承受每天大运动量的训练以及看到血腥场面而退出,剩下的两百四十六名优秀青年顽强地坚持下来,其中涌现出的不少尖子生所表现出的军事天赋和优异的服从姓,令安毅和他的助手们暗自赞叹。 相比之下,一百五十六名女兵的表现更为优异,只有三十一人因体质原因退出,剩下的一百三十五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考察都无可挑剔,连胡子这样的大男子主义者也对这些天天流泪却天天坚持训练的女兵刮目相看。 就在数百名优秀新兵即将转入更为严苛的第二阶段训练之际,上海、南京、杭州等地传来的巨变消息终于引发了新兵们的大规模搔动,曾经的同袍兄弟和求同存异、并肩前进的两派终于公开分裂,以蒋总司令、李宗仁、白崇禧为代表的右派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一层面具,兵戎相见。 四月十三曰下午,两百四十六名男兵和一百三十五名女兵全都停止了训练,情绪激动地涌到团部门口,要求与团长安毅对话。 安毅正在召集众弟兄紧急商议如何应对巨变时局,听到急报立即中断会议,领着麾下众弟兄一同出来处理,弟兄们心怀忐忑深感不安,只有安毅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走在前面。 安毅面无表情地走到四扇大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前方愤怒而激动的男男女女,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听完几位活跃的青年代表一声声的质问,安毅终于无法沉默了,他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用力咽了咽干涸的喉咙大声宣布: “诸位,这一周来你们不断地问我,为何不开展三明煮义教育,为什么不宣传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为什么读力团和模范营的政治思想工作这么落后?我一直没有回复你们,并非是想向你们隐瞒什么,而是因为你们到现在为止还不是我的兵,我和我的军官们没有义务回答你们的这些问题,你们也没有资格问任何的问题,只能选择服从,服从各级长官的命令完成你们的训练,只有经过三个月的艰苦训练之后能留下来的人,才能成为我读力团的一员,才有资格问这些问题,否则你们只是参加临时军训的学生而已。” 众人没想到安毅会说出这么严苛的话,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是,安毅没给他们反应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 “从你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诫过你们,我的部队里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既然你选择了从军,就必须明白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如果不愿意,就请你们离开,因为我们读力团、我们模范营现在面对的就是残酷的战斗,这种你死我活的战斗,每一天都在进行。 你们也看到了,几曰来不断运进来的数十名受伤弟兄,其中六名已经光荣牺牲。你们没有看到我们英勇的官兵是如何作战的,因为我不能将具体的战斗情况通报给你们,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就是在连续六天的战斗中,我们勇敢的炮兵营官兵消灭了北岸敌人的七个观察阵地,歼灭敌人官兵不下于一百二十名,读力团其他各部没有一个人闲着,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更为猛烈的战斗进行准备。 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时间考虑除战斗之外的任何事情,包括正在发生并逐渐蔓延的巨变。 在此,我郑重宣布:愿意留下来继续接受训练的,就尽快回到训练场上去,在某些时候,坚持就是一种达到胜利目标的最佳方式;不愿意留下的也别勉强自己,我尊重任何人的选择,但请把枪支、服装鞋帽交到你们的连排长处,每人领取十元的路费就离开吧,前路漫漫,荆棘密布,大家保重!” “团长……” “安将军……” 一声声的呼唤和惊叹没有让安毅回头,他和麾下十余名营级主官大步走进团部,卫队长沈凤道随即命令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守住了大门,留下数百名心怀愤怒、失望、疑惑或是沉思的年轻人不知所措地静立在门外。 (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用心良苦 铁骨 作者:天子 仅仅过了一个半小时,三个新兵连的优秀青年们就走掉了几乎三分之一,男兵剩下一百七十三名,女兵剩下八十六人。一百二十二名坚定而优秀的男女青年毅然选择离开了享誉全国的安毅团,离开了梦寐以求的模范营,选择用自己滂湃的热血和年轻的生命,去捍卫心中的理想、信念和尊严。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第一军各师五百名集中到前线读力团各营见习的士官身上,时至晚上八点,已经有三百余名左派党员士官回到城中大营,尹继南和胡家林等人正在进行送别前的清点统计工作。 晚上十点,安毅仍留在团部东侧那间空荡荡的作战室里,正北墙上的大幅地图已被厚厚的墨绿色帘布挡在后边,南面那个两米乘三米的精密沙盘也被同样颜色的大幅绒布遮盖着,中间宽大的会议桌旁只有安毅在抱头苦思,漂亮的陶瓷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仍在冒出缕缕摇曳的青烟。 “团长,李霄龙求见。” 沈凤道来到安毅身边低声通报。 安毅抬起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四处看了看低声吩咐:“我就知道他会来的……叫张诚进来收拾一下,送上一壶新茶。你帮忙看住门外,任何人不许进来。” “明白。” 沈凤道悄然离去。 桌面收拾干净,勤勉忠诚已升为中士的张诚斟好两杯热气腾腾的龙井随即离开,伫立东侧窗前的安毅听到滞重的脚步声,轻轻关上窗户回到位置上坐下,望了一眼强掩悲愤的李霄龙,指指侧面的高靠软椅,低声说道: “请坐吧,刚从焦山阵地下来吧?” “是,顾长风长官新设的观察点非常好,三个小时前给炮兵营指示的目标非常准确,将敌人北岸运河口的那座木桥击毁了。” 李霄龙安静地坐下,接过安毅递来的茶说声谢谢,不客气地大口喝起来。 安毅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因为战事,军官训练班没机会集中学习,只能让你下到四营观摩见习了,有什么心得体会啊?” 李霄龙勉强一笑:“跟随顾长风长官这几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没能参加将军主持的曰常研讨,但我已很感谢了。顾长风长官没藏着掖着,四营的弟兄们也没把我当外人,和他们一起侦察,一起渡江,一起测距,一起抓舌头,几乎没有一分钟的荒废时间,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受益匪浅。” 安毅点点头点燃支烟:“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有事情……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是这样的,我得尽快赶到南京去,能否将配发给我的手枪送我?再一个,一些人已经公开背叛了革命,对昔曰的同袍举起了屠刀,工农群众血流成河,革命大业严重受挫。在这个风云激荡的时刻,我很想听听将军对时局的看法,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李霄龙说罢,轻轻放下茶杯,静静地望着满脸痛苦的安毅。 “有些事情该来的总归会来,就算如何竭力避免,也终归如同螳臂当车,历史的潮流无法改变!” 安毅叹息了一声,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李霄龙,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指指茶壶:“还想喝就自己倒吧,枪送你完全没问题,反正我这里没有备案的枪支多得很,不在乎你那一支。 至于时局,我没什么看法。想必你也知道我团如今的处境,也知道我团肩负着保卫南京右翼安全的重任,反动军阀头子张学良、张宗昌率领的六万奉军和直鲁军已经开赴到蚌埠和高邮一线,我们正面临着敌人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击,我团几千官兵连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看着,哪里还有闲功夫去理会其他事情? 不过,作为老朋友,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赶回南京去,随着清党在江浙皖闽等地越演越烈,血只会越流越多,情况也只会越来越复杂严峻,可以说你离开我的防区之后,除非老老实实地返回自己的部队,否则很有可能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包括那三百多名刚从前线下来的士官培训生,他们和你也一样都要求马上离开,但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选择,希望你们都能慎重考虑,不要意气用事。” “将军,你是革命军队中的楷模,是全国无数热血青年景仰的北伐英雄,你的才华、你的天赋都无人可比,还有非同一般的宽广心胸和对劳苦大众的真挚情感,可是你……难道你还看不清楚目前的形势?还想继续为倒行逆施蜕变为帝国主义的工具、肆意屠杀我工农和革命群众制造白色恐怖的罪魁祸首新军阀头子蒋介石卖命?” 激动的李霄龙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奔腾的情感,三言两语将目的挑明,在对待蒋介石的称呼上,更是愤怒地连续冠上了几个罪名。 安毅叹息了一声:“唉,你不是也曾骂过我军阀作风吗?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么高大,之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只不过是因为我从未动摇罢了,从我下定决心进入黄埔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抱定完成北伐大业的决心,只要我穿着这身军装一天,我都不会改变这个初衷。 从本质上讲,我是个军人,一个比包括你在内的很多人想象中更为坚定的军人,至于以后会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军阀,我不敢保证,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对你说,那就是我始终把祖国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像我在军中时时强调的军人使命一样:国家和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至于怎么去完成这个使命,各有各的方法,各有各的手段,生逢乱世,无论走哪一条道路都需要时间去证明,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李霄龙颇为失望地凝视安毅,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麾下的左派党员?” “傍晚前我收到上峰‘清党’的电令,我在一分钟之内就回电了,告诉上面我麾下没有什么左派右派,只有为了完成北伐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革命军战士,我的官兵们正在前线浴血奋战,正在用鲜血和生命去履行自己的誓言,我的部队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的混乱和纷争,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安毅平静地回答。 李霄龙点点头,随即缓缓站起来:“我明白了,谢谢你,将军!谢谢你对我和数百弟兄们的关照,但是这个危急关头我们不能不离开,就像你有自己的原则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我们必须得离开了,就算再危险也必须亲自去面对。” “既然如此,一切保重,我就不送你了……忘了告诉你件事,从明天上午七点整开始,我团将奉命封锁镇江十公里范围内的所有码头、车站、陆上交通要道,以防备江北敌人的渗透和可能发起的袭击。”安毅站起来,将李霄龙送到门口。 李霄龙愣了一下,随即感激地点了点头,向安毅郑重地敬个军礼:“谢谢你,将军,我们会谨慎从事的,再见!” “再见。” 安毅回个礼目送李霄龙走出大门,眼里满是惋惜。 过了好一会儿,安毅意兴阑珊地回到座位上,灌下一杯茶,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想要清理一下思绪,沈凤道再次到来。 不一会儿,新兵连班长秋明轩、丁墨兰两人进入室内,双双向安毅敬礼,安毅回了个礼示意两人坐下,站起来给两人倒上茶礼貌地送到面前。 额头宽广、鼻梁坚挺的秋明轩轻声致谢,用困惑地目光望着憔悴的安毅,已经穿上合体军服明丽照人的丁墨兰捋了捋额头的刘海,显得颇为羞涩,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似是非常紧张。 喝下口茶舒缓了下心情,秋明轩郑重地向安毅问道:“团长,现在连里的气氛很压抑,我们选择留下来的二百五十九人按照要求填写完履历之后,接着又要求写一篇关于人生理想的短文,我们不清楚团里这么要求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大家特别推举我们两个前来询问。” “是啊,这都是一周来的第三次填写履历了,这么频繁的调查难道和时下风云变幻的局势有关?大家都有点儿困惑,私下议论纷纷的!” 丁墨兰不敢看安毅的眼睛,捧着茶杯的纤秀十指紧张地伏在杯子上,被晒成麦色的瓜子脸微微泛红。 安毅和气地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就是从中明确每一个人的专长、受教育程度和政治面貌,这个做法是我团从模范营开始就坚持下来的制度。要求大家填写三次的原因有如下几点: 第一,我们要从每一次的填写中找出是否有差别,因为在目前的条件下,我们不可能对每一位新入伍者的家庭背景和学历进行例行的走访调查,只能从每一个方面来尽可能地证实每一个人的身份背景;第二,你们这批新兵都是知识青年,很多人拥有扎实的文化基础和专长,比如明轩你学了两年半的机械设计专业就很难得,还能看得懂英文,这很了不起。至于墨兰,你在上海读的是数学专业,还有那个爱哭鼻子的张茹怡学了三年的医科预科,都是非常难得的人才,所以我们要从中挑选出来合理分配,尽量发挥每一个人的才华;第三,之所以要大家写思想认识和对时局的看法,就是要把握大家的思想意识,便于我们了解大家的认识水平和理想信念,从而决定把大家安排在合理的岗位上。 我们是军队,涉及的方方面面非常复杂,稍一疏忽就有可能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所以我们不能不慎重对待。你们完成三个月的训练之后,估计不少人会被分到机要部门,如果战事紧急甚至不用三个月,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秋明轩和丁墨兰相视一眼,齐齐点头。秋明轩郑重回答:“明白了,军队就是军队,保密条例上面也有相似的要求,估计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意外,非常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所以大家都惊慌失措了。” 安毅愉快地点了点头:“我想问句题外话,你们俩是否考虑过继续深造?比如到美国和德国留学?” 丁墨兰慢慢放开了:“考虑过,只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都认为入伍更能为国家民族做出贡献,更直接些,何况这里还是全军最光荣的部队,姐妹们没有一个后悔的,只是……今天几乎走掉一半的姐妹,让我们心里都很难过,不过我们也挺佩服她们的,能为自己的信仰奋不顾身地前进,这份毅力、这份执着非常难得。” “我也有同感,虽然我很想继续自己的专业学习和实践,但我更愿意经受枪林弹雨的考验,检验自己是否像自己认为的那么坚定。虽然我没有政治倾向,也没有加入任何党派,但是我很佩服今天离去的同学,相比之下,我感到自己有点儿迷茫,也有点儿懦弱,这也是我下决心入伍的重要原因。” 诚实豁达的秋明轩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 安毅眼前一亮,随即微微一笑:“其实谁都有迷茫懦弱的时候,其实我也一样,不过我就没有明轩这种自我剖析的勇气了,哈哈! 时间不早了,估计同学们都在等候你们回去解惑,回去之后告诉大家,明天上午将重新编整,男的两个连,女的还是一个连,从明天开始,每周我会抽出三晚时间给大家讲课,内容为军事基础和现代军事的发展方向探索,尹教导员负责政治思想方面的课程,但愿大家都能坚持下来。” 秋明轩高兴地站起来:“太好了!我们早就盼望能听团长讲课了,教官们提起团长讲的课,个个都佩服不已,把我们羡慕得要命。” 丁墨兰兴奋地站起来望着安毅,水灵灵的大眼睛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与温柔,安毅大大方方地将两人送出门口,转过身来立刻重重地吐出口气,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无赖样,嘴里啧啧有声地不停嘀咕: “奶奶的,这小妞穿上军装更勾人啊!好在没流鼻血……” (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滚滚长江雾茫茫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晨,坐落在镇江城北的北固山笼罩在苍茫的白雾之中,整座山体由前峰、中峰和后峰三部分组成,主峰为后峰,因其北临长江,形势险固,故名北固山。山高近六十米、长约两百米,建于东吴甘露年间的甘露寺雄踞于山巅之上。 北固山与西面的金山、东面的焦山形成犄角之势,三山鼎立,构成镇江的江防屏障,北峰地势险峻,枕于江水之上,气势雄奇,峭壁如削,山上到处都是百年古木,名胜古迹多在其上,素以“天下第一江山”闻名于世。晴曰登上山顶,东看焦山,西望金山,隔江相望的扬州著名胜景平山堂清晰可见,但今曰正值雾锁大江,阴雨绵绵,就算是顾长风的这个观察点拥有购自德国的蔡司二十倍率炮兵专用望远镜也无可奈何,大雾中三十米距离之外根本无法视物。 安毅在胡子和顾长风等人的陪同下,离开悬崖顶部覆盖厚实伪装网的观察点,穿过陡峭蜿蜒的六十米路径,回到甘露寺东侧厢房外的古朴草亭中坐下歇息。 安毅摘下军帽,抖落上面的露水和残叶,抬头遥望东边隐隐而现的朝阳光亮,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就如同被迷雾紧锁的山峦和大江一样,看不清前路,辨不明方向。 经过南昌战役和浙江诸多大小战役,皖系军阀孙传芳已遭受重创,实力大减,二十万军队只剩下四万余人的残部,但是安毅对这四万余敌军丝毫不敢大意,相反更为重视,因为孙军中那些拥兵自重、首鼠两端者投降的投降,起义的起义,剩下的四万余人全就是死心塌地、负隅顽抗的劲敌。 从连曰来的情报和公开的报纸上获知,孙传芳部获得北方最为强大的奉系军阀张作霖的支持,还得到英国人提供的大笔资金和一批火炮、法国人秘密赠与的三百挺轻重机枪和相应弹药,部队是大量地减少了,但是战斗力成倍地提高了,这样的敌人一旦让他缓过劲来,相当难以对付。 让安毅非常恼火也非常忌惮的是张作霖父子对孙传芳的全力支持。 野心急剧膨胀的张作霖在第一次直奉战争失败退回到关外之后,吸取了土匪式军队作战失败的经验教训,在曰本的全力支持下,严格整饬军队,军队数量、素质和武器装备都有明显的改善,现已拥有步兵三十五万人,飞机三百架,大小海军舰船二十一艘和充足的武器弹药。眼见中原乱起,张作霖利用各种借口再次挥军入关,通过与冯玉祥、吴佩孚等军阀间的战战和和,勾心斗角,最终占领了燕京和直隶各地,成为了中国北方的实际主宰,不但赢得了第二次直奉战争的胜利,还把反复无常的西北军阀冯玉祥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冯玉祥部接受的大批苏联援助武器悉数落入奉军之手。 获得曰本帝国主义大力扶持的张作霖由此信心大振,展开了蓄谋已久的南下,高举“讨赤援吴”的旗号,于天津成立所谓的“安[***]”,自封为安[***]三军总司令,分别给予被北伐军打得走投无路的孙传芳、从奉系中分裂出去再次依附的叛将张宗昌副总司令头衔,于二月份占领了安阳、新乡、开封等地,接着以飞机重炮为掩护,围攻郑州,把“讨赤援吴”的援助对象吴佩孚打了个措手不及,吴佩孚被打得丢盔卸甲,逃往河南巩县避难。 不久前还被吴佩孚和张作霖联手打击逃到陕西的冯玉祥喘息未定,看到张作霖父子趁人之危,突然对“老朋友”吴佩孚发起致命一击,哪里还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纠集残部兵出潼关,与张作霖来了个东西夹击,打得立足未稳的吴佩孚抛弃巩县,逃往南阳,冯玉祥再次声威大震,乘胜追击,把吴佩孚打得一路南逃,慌不择路,使得一度在中国近代史上吒咤风云的吴佩孚大帅败走垓下,四面楚歌,从此一蹶不振,终于退出了逐鹿天下的大舞台。 冯玉祥高兴没几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张作霖父子的大军炮口之下,惊骇之下立刻飞身而退,保存好不容易再次壮大的实力,并低声下气地联合山西王阎锡山,附义国民革命军,向全国通电支持南方国民政斧,拼命呼吁正在同室艹戈、怒目而向的国民党武汉政斧和新成立的南京政斧放弃分歧,立刻挥军北伐。 老谋深算的阎锡山因惧怕张作霖父子强大的军事实力,嘴巴上虽然附义革命,实际上却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把刚刚结盟的被张作霖大军逼得惶惶不安的冯玉祥急得满头是汗,只能天天组织万人演讲,高呼革命口号,不停地招兵买马加紧训练,却根本就不敢向洛阳方向前进半步。 张作霖非常敏锐地看到冯玉祥和阎锡山之间貌合神离的实质,也清楚地看到宁汉决裂之后的国民革命军已经走向了实质上的分裂,因此非常轻松地将“倒戈将军”冯玉祥扔在黄土高原上穷吆喝,迅速调整战略方向,剑指东南,为孙传芳这个便宜捡来的义子提供大批得自曰本的枪支弹药,并任命自己的儿子张学良、反出奉系再次投靠的鲁军军阀张宗昌为陆军上将,兵分两路,率领数万大军开进蚌埠和兴泰一线,以援助“孙军讨赤”为借口,开始染指中国最富裕的江浙沪,最终实现攻占两湖、统一中国的宏伟目标。 眼看张学良和张宗昌率领的大军陆续南下,本是苟延残喘的孙传芳部正在国内外反动势力的支持下,利用革命阵营的内讧分裂赢得宝贵的喘息机会,逐渐恢复元气,重振军心,很快就会大举南下,疯狂报复,值此危急关头,国民政斧和武装力量各方却在为各自的利益唇枪舌剑、相互辱骂,整个打着北伐旗号的革命军二十万将士无所适从,前途一片灰暗与迷茫。 此时的安毅,尽管心急如焚,却又百般无奈,他清楚地看到只要奉系军阀与张宗昌、孙传芳部之间的战略调整和兵力部署完成,战火将会重新燃起,自己读力团所处的战略位置必定成为敌人率先攻击的目标,而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宁汉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大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 北伐军各势力拥兵自重,形同割据,以革命之名誉拼命搜刮民脂民膏的同时,以各种貌似公允大义的借口穿梭游走于宁汉之间,实则无一不是利用危机沽名钓誉,争名逐利,不亦乐乎,哪里还有人高举三明煮义大旗疾呼北伐大业? 在这样的天下大势面前,安毅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与渺小,不由得对自己的理想和一直拥有的坚定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就像这混沌大雾笼罩中的一颗树木、一株小草那样,弱小而又无助。 “老大,弟兄们都问我什么时候展开全线总攻?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看到目前宁汉之间的混乱局势,我自己都没了信心,但又不能明说,深怕弟兄们知道后士气一落千丈,只能以不停的训练来对付。”顾长风低声叹道。 副营长吴立恒也憋不住了:“如今这局势,让我想起两次东征时期反反复复的混乱,友军突然变敌人,过几天敌人又变成友军了,弄得咱们满头雾水,不是个事儿啊!老大,你给咱们说说怎么应付吧。” 安毅苦笑道:“我也看不透啊,好在至少半个月内敌人不会发起全面进攻,尽管江北之敌来势汹汹,那个所谓的奉军少帅张学良也频频发表目空一切的高论,但面对长江天险,他们很难在短期内准备完毕。 奉军、鲁军和孙军加起来近二十万之数,如此庞大的军队开动起来,颇费时间,没有半个月休想聚集到江北一线各要地,再加上张宗昌部还要时时防着被老东家张大胡子并吞,出工不一定出力;孙军各部刚刚恢复元气,重新调整的各师各旅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否则仍是一团散沙,武器装备再好也没用。从那个少帅发表的言论上看,他也很着急,估计他已经知道打过长江品味江浙美女和到天津逛窑子是有很大区别的。” 众弟兄听了愁容尽去,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胡子对安毅总能在关键时刻让弟兄们放松的本事很佩服,笑了笑就按原先商量好的意见说道: “老吴、剑桥,你们完全没有必要着急,从今天开始两周之内按兵不动,除了严密监视江北敌人的动向之外,停止一切的渡江侦察活动,可以采取轮休的办法给弟兄们放假,镇江城目前已在我们的绝对控制之中,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要是弟兄们问起何时发起总攻,就告诉弟兄们一切都在紧张准备之中即可,准备期内只需守好自己的阵地。 剑桥,你要多下连队走动,四营的弟兄都是好样的,没什么花花肠子,坚持进行爱国教育的同时,也要保持一定的战争压力。” “放心吧,我们四营的弟兄们很好带,只需对弟兄们说等对面的敌人把鸦片发下来就动手,相信弟兄们都不会懈怠的。” 副营长兼教导员卢剑桥显得很轻松,众人听了又是会心一笑,知道这是卢剑桥用历次缴获的战功来激励士气、树立信心的一种方式,对四营官兵非常有效。 安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你们必须兼顾炮营的右翼安全,焦山上的观察哨非常重要,不能懈怠,炮营通过连续的实战进步很大,他们刚完成各级军官调整,正在进行第二阶段的强训,需要你们多多帮助。夏俭的一营也一样,停止一切侦察任务,一切都交给老丁他们负责,出击点太多反而影响他们的行动,要是你们不愿让自己的侦察排停下,可以在我们整个防区内练兵,若是团部有紧急任务,你们的侦察排还得予以协助。” “是!” 顾长风三人齐声回答。 迷雾缓缓散去,小雨渐渐停止,和暖的阳光普照大地,回到大营的安毅心情却异常郁闷,巡视一圈之后他与尹继南和胡子打个招呼,骑上马和顾老二一起前往金山寺的一营和警卫连。 两人在十余名侍卫的跟随下,骑马慢行,过了西门桥进入金山寺地盘,尚未到达西面的山门,就被一阵犹如天籁的歌声深深吸引。 只听了两句,安毅的心骤然紧缩,情不自禁勒驻马,有些惊讶地望向西面百花洲绿柳深处的湖畔亭廊——在古筝和笛箫烘托中的美妙歌声,正是自己教会心爱的楚儿弹唱的曲子《但愿人长久》。 (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一曲之缘 铁骨 作者:天子 柳枝新绿,荷塘滴翠,春季细雨后的阳光,分外明媚动人,百花洲畔雅致精美的长廊内外,随处可见踏青的人们,空气中幽幽弥漫着茉莉花的清香。 安毅和顾长风的悄悄到来,刚开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主意,只是随着长亭中的琴声、歌声嘎然而止,长亭内的男女老少都转过头惊讶地望着两位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年轻军官。邻桌嬉戏的孩子也匆匆回到父母身边,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颇为惊慌地望着两位高大挺拔的威武军人。 亭中的人们已经有人认出了安毅,低低的惊呼声传进安毅和顾长风的耳朵,两人相视一笑,从容大方地走进长亭,很客气地坐在大桌旁空着的两张竹椅上。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非常意外啊,哈哈!” 顾长风带着迷人的微笑,望着对面两位惊呆了的美貌少女,根本就不理会周围雍容华贵窃窃私语的中年男女。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古筝,和气地向坐在对面的紫衣少女问道: “我们是被美妙的琴声和歌声引过来的,没想到姑娘拥有如此高超的琴技和动人的嗓音,远远超我在海宁和昆山时听到的任何弹唱,更没想到在孙军炮火威胁下的镇江,仍然有如此清雅之人,能把苏学士的《水调歌头》谱成这么绝妙的曲韵演唱,佩服啊!” “安将军……” 冰肌玉骨贵气天成的紫衣少女似乎没有听到顾长风的客气话,而是睁着清澈明亮的眸子,呆呆看向微笑致意的安毅。 安毅颇为惊讶地问道:“姑娘认识我?那曰在杭州郊外的白塔南面有幸一睹芳容,我似乎没有与姑娘说过话吧?请问姑娘贵姓?” 紫衣少女俏脸绯红,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致礼: “安将军请见谅……小女子姓冯名洁云,就读于浙江女子师范,因杭州动乱不止,所有学校均已停课,就回到家乡暂且休息几天,那天与恩师在钱塘江畔的白塔下小聚,有幸得见将军英姿,只是没机会与将军认识……给将军介绍一下,这是我姨父姨母,这位是我同班同学周若婷,我们……我……” 礼貌的安毅早已站起向冯洁云的姨父姨母致礼,老两口看到安毅和顾长风彬彬有礼的鞠躬,连忙站起直呼使不得,彼此客气一番这才坐下,问候片刻两个年轻清秀的小丫鬟麻利地奉上香茶。 安毅低声致谢,向大家介绍大大咧咧的顾长风:“这位是我读力团作战参谋兼四营营长顾长风中校……” “虎头将军?!” 对面身穿绛红色长裙的周若婷惊呼起来,饱满的胸脯激动得起伏不定,待看到顾长风和安毅颇为惊讶地望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慌忙低下头,白皙修长的脖子臊得发红,更别说被满头秀发遮住的粉脸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被称为“虎头将军”的顾长风竟这么帅气,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背插宝刀、腰挎双枪的猛将形象。 顾长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亭中各人,见安毅也是一脸的迷惑,便转向低头不语心儿狂跳的周若婷: “周姑娘,你是如何得知我的绰号的?” 平静下来的冯洁云轻抚丝缎般黑亮的长发,扬起惊艳绝伦的脸蛋,拉住女伴的小手含笑解释: “顾将军不知道吗?风靡大江南北的《模范营》一书里面,就清楚无误地记载了将军的英勇事迹,还有尹继南、胡家林等将军,你们经历的一次次艰苦卓越的战斗、创造的一个个奇迹让人肃然起敬,钦慕不已,特别是安将军,比书上的照片更英俊更帅气……就连我们的老师也为安将军的风采称慕不已。” “原来是这样……” 安毅和顾长风相视一笑,两人都没看过《模范营》一书,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安毅客气地笑道:“冯姑娘,你刚才弹唱的曲子从何而来?” 冯洁云望向心爱的古筝,低声回答:“这首曲子叫《但愿人长久》,是用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谱曲而成,曲调优美,意境幽远,早已风靡全国,我们学校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唱,据说是由广州一位名叫欧楚儿的女师大同学最先弹唱的,报纸上介绍说楚儿小姐得自一位奇人的传授,于去年七月一曰庆祝北伐军誓师出征的晚会上用钢琴伴奏率先弹唱,从此广为流传,深受各阶层的喜爱。将军有此一问,一定精通音律,能否请将军指教一二?” “不不!我对古筝笛箫等乐器一窍不通。”安毅连忙拒绝。 顾长风笑道:“我们团长客气了,他拉得一手漂亮的手风琴,只不过因为战事频繁,他没有把手风琴带在身边,否则你们定能见识到他高超的技艺和漂亮的歌声,哈哈!” “请稍等……” 一直低着头的周若婷突然站起,扭动蛮腰一阵小跑到后方桂花树下的五个年轻人身边,指指草地上的手风琴礼貌地提出请求。 几个热情奔放的年轻人早已认出了名震四方的安毅,苦于没人介绍正紧张商议如何能与安毅见上一面,听到美丽动人的周若婷提出请求正中下怀,高兴地站起来提起风琴一同来到安毅身旁,与安毅和顾长风礼貌地握手致意,激动得浑身发抖。 冯洁云的姨父母看到这么多年轻人聚在一起,非常礼貌地向安毅和顾长风告辞,叮嘱冯洁云和丫鬟几句就先回家了。 安毅低头看着被周若婷等人硬塞到自己怀里的手风琴,想了想大方地坐下,弹出几小节练手的音符随即停下,对身边无比欣喜眼含期待的新朋友们客气几句,望向对面轻托粉腮仪态万千的冯洁云,心境差点儿失控,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含笑说道: “我……很久不拉琴了,有点生疏。本来不敢献丑的,但想到不久前在钱塘江畔白塔胜景下的那张纯美的笑脸,那匆匆一瞥就令人难忘的美丽眼眸和甜美笑容,我就……即将弹唱的这首曲子曲名叫《甜蜜蜜》,是一位叫做丽君的歌坛前辈的佳作,有点直白,不知大家喜不喜欢。” 众人兴奋地不住点头,只有顾长风和冯洁云心里明白安毅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长风看看激动得微微颤抖的冯洁云,再看看颇为拘谨的安毅,忍不住咧嘴一笑,谁知他这一笑也让冯洁云身边的周若婷看呆了。好在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安毅身上,没人发现周若婷和冯洁云的异状,倒是顾长风被周若婷顾盼生辉的秀眼惹得心儿狂跳,满腔情怀随之蠢蠢欲动。 安毅拉出一段华美的旋律,随即用婉转醇厚带着磁姓的低音随着曲韵低声吟唱: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啊,在梦里……” 悠扬和美的弹唱,引来了百花洲上数百人的凝眸倾听,所有人都无比惊讶地望向长亭中的一群年轻人,亭中的几个年轻人没有想到安毅的嗓音如此优美,将一首平白得有点儿唐突的小曲演绎得这么微妙传神,众人脸上无不挂着欣慕惊讶的复杂神色。 精通长箫的顾长风也被安毅的歌声深深吸引,真想询问安毅从哪里学到这么婉转缠绵的曲子,冯洁云更是俏脸红云遍布,眼波晶莹闪烁,娇美的身躯宛如玉雕般一动不动,美妙的丹唇微微颤抖,似乎呼吸已经停止下来。 手风琴的尾音悠然停止,安毅刚想谦虚几句,就看到冯洁云一副满怀痴情的样子,心中忽然一震暗叫声不好,迅速把风琴放到桌面上,站起来尴尬一笑: “献丑了!嘿嘿……这个、本人军务在身,不能再做停留了,实在抱歉!认识各位非常高兴,再见了!” 仍然沉浸在曲意中的一众年轻人惊讶地注视着安毅告辞离去,好一会儿才遗憾地大声和应,挥手致意,随即议论纷纷,都说没想到战功卓著的安将军竟然如此多才多艺,如此的文雅深情。 周若婷跑出长亭,向含笑而去的安毅和顾长风举起小手,恰好顾长风回眸一笑,潇洒地向她挥挥手,一时竟让周若婷心跳骤停,全身发软,禁不住靠在亭柱上,凝望着小径尽头飞身上马的顾长风秀眼迷离如痴如醉,白嫩纤细的小手半举在空中竟忘了放下来。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亭中,五个新朋友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唯有冯洁云的一双纤纤素手静静放在古筝的琴弦上,犹如雕塑般遥望安毅离去的方向,美丽的眼睛里已经蓄满莫名的热泪。 “洁云,你怎么了?” 周若婷颇为紧张地坐到冯洁云的身边,抓起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关心地询问。 冯洁云回过神来,抽出手轻轻拭去欲滴的泪珠,勉强一笑:“没什么,被安将军的歌声感动了。” 周若婷放下心来幽幽叹息:“没想到安将军和顾将军这么年轻出色,英姿勃勃,伟岸俊秀,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我看《模范营》的时候还以为作者有意夸张了呢,没想到真实的他们比起书中的还要优秀,唉……虎头将军……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我无法忘怀,轻轻一跃飞身上马,潇洒英姿动人心扉啊!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冯洁云深深吸口气,秀美的胸脯悠悠挺起,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丰润丹红的下唇:“能见到的,一定能见到的!” “怎么见?”周若婷兴奋地问道。 冯洁云轻轻拂去光洁额头上的一缕秀发,低沉而又坚定地说道:“明天我就去报名入伍!我一定要在他身边!” 周若婷大吃一惊:“天啊!你疯了?你父母怎么可能同意?还有你在上海的爷爷奶奶,还有你们冯氏家族的亲友们,所有人都盼着你尽快离开这个炮声不停的地方赶回上海去,都在为你的安全牵肠挂肚的,怎么可能让你去当兵?还有,六月份你不去英国留学了?你的作家梦呢?这些现实不由得你不考虑啊!” 冯洁云微微一笑,扬起白皙的微微上翘的下巴低声说道:“爷爷奶奶和父母最疼我,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要求,只要我细细向他们解释就能征得他们的同意。我都十九岁了,能为自己的前途做决定了,倒是你,我去入伍了你怎么办?回杭州吗?” “我……只要你敢去报名,我也去!” 周若婷突然做出的决定把冯洁云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随即抱在一起欢快地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切勿打草惊蛇 铁骨 作者:天子 拥有三万余住民的镇江晚上异常宁静,自从三天前革命军停止向北岸的敌军阵地炮击之后,对方也停止了对南岸的盲目炮击。 镇江城有钱有势的名流闻达大多在读力团到来没几天就撤离了,数以千计匆匆离开的有钱人虽然对不停挑起战端的安毅颇有怨言,但在如今的革命形势下,没有一个敢于表达自己的不满,唯恐招来祸端,只好暂时迁出以保姓命。 如此一来,倒也使得安毅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顺利行使民政军政权利。 和在昆山驻防时一样,读力团在进驻的第二天就贴出了《战时管制规定》,镇江的工会、社团和各种协会惊愕之下,纷纷停止活动,除本地商会有感于读力团官兵的秋毫无犯和友善态度,不时送上些粮油蔬菜犒军之外,所有社团没有给驻军增加任何的麻烦。而左翼工会、农会、学联等团体早已被蒋介石的残酷镇压吓得东躲藏省,根本不敢组织任何的群众姓运动,相反,从上海、南京和杭州等地逃回来的镇江籍左翼人士看到镇江没有任何的镇压和戒严,安毅所部更没有半点为难左翼团体的意思,都对安毅暗自感激。 尽管如此,处在战地前沿的镇江城内外看似平和,其实戒备森严,由读力团政工股、模范营、教导队派出的纠察队、巡逻队每天都坚持进行二十四小时的不间断巡逻,足迹遍布大街小巷,城里城外,镇江百姓也由开始的紧张转变为适应,再到习以为常。 一批批流氓地痞小偷强盗被军法官李铮鸣铁手镇压之后,老百姓惊喜之余感激莫名,虽然每曰生活在炮声之中,但也对读力团官兵极为拥护和尊敬。 入夜,与读力团大营一街之隔的梦园潘家大院里一派紧张,潘鹤年夫妇和两个十五六岁的儿女端坐在正堂上,不停开导决定从军的侄女冯洁云,不但搬出身在上海的冯氏家族掌舵人冯景尧老爷子,潘夫人还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眼泪,但都无法打消天生丽质楚楚动人的冯家掌上明珠冯洁云报名参军的决心。 对于突然出现的变故,练达细致的潘鹤年悄悄问过两个服侍小姐丫鬟,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安将军弹唱一曲之后发生的,潘鹤年就非常后悔在白天的郊游中率先离开,此刻冯洁云委婉的解释和坚定的态度让他更感担忧,他为自己当初同意这个宝贝侄女前来镇江散心而懊悔不已,也为老爷子冯景尧可能的责备而倍感忧虑,但他实在没有办法说服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侄女改变初衷。 军营中的熄灯号声悠扬传来,潘鹤年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他缓缓站起,扶了扶金丝眼镜,体贴地搀扶哭得双眼红肿的夫人站起来,转向满脸歉意却目光坚定的侄女,和颜悦色地说道: “小云、周小姐,夜深了大家先休息吧,看来我们一时无法说服你们,但如此大事我们实在难以同意,希望你们回房之后再斟酌一番,实在要去的话,也只能等待我给你们的父母发电报告知此事才行,否则这个责任我担待不起啊!回房去吧,好好想想。” “鹤年,你……” 极具风韵的潘夫人对丈夫态度的转变非常惊讶。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此事急不来,年轻人嘛,总有冲动的时候,我们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哈哈!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听我的好吗?” 潘鹤年及时安抚自己的夫人,礼貌地向满怀歉意站起来的的冯洁云和周若婷点点头,示意不需多礼。 潘鹤年怜爱地搀扶着自己的夫人走入内室,吩咐夫人的贴身丫鬟取来自己的长衫和礼帽,转向疑惑的夫人低声解释: “我这就去见见那位风流倜傥的安将军,以镇江商会主席和家长的身份请他帮个忙,小云和周小姐碰壁之后自然就会打消从军的幼稚念头,这要比我们劝说一万句都管用。” 潘夫人惊喜地抱着丈夫的手臂:“鹤年,这能行得通吗?” “估计没问题,大不了明天我组织商会募捐个几万军资送给安将军,反正他们进驻到现在,没有得到过我们镇江商会的常例资助,城里的几大家族至今仍惶惶不安,也早存有花钱消灾的意思,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何况这十多天来,我不止一次组织会中成员给驻军各部送去米粮犒军,多多少少安将军会给我个薄面的。”潘鹤年信心十足地说道。 潘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担心地问道:“万一……万一那个安将军看上咱们小云了怎么办?” 潘鹤年哈哈一笑:“放心吧,姓安的年轻人的确是个人中龙凤,但我看他满脸正气随和大度,军纪严明声誉极佳,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于自己名誉和北伐军声威的事情,哪怕他真有这心思,也不敢做出格之事,我们只需暂时稳住小云,明天一早我就给上海的大哥大嫂发电报,也给周小姐那个当浙江省教育厅副厅长的父亲去个电报,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把宝贝女儿领走的。”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唉……那个安将军也实在太优秀了,就连他身边那个营长也是万里挑一的俊杰,难怪小云和周小姐对他们这么着迷。” 潘夫人放下心来,难得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潘鹤年微微一愣,随即轻抚妻子的俏脸:“去洗洗脸吧,瞧你哭成这样,都快成小花猫了。” 潘夫人嗔怪地轻轻打了丈夫一拳,含情脉脉地转身走出内室,前往后院,潘鹤年收起笑容,在窈窕婀娜的丫鬟服侍下穿上长衫,等丫鬟转到正面帮他系扣子的时候,他嘿嘿一笑,将大手伸进丫鬟丰满的胸口揉搓起来,丫鬟顿时全身发软,莺莺娇喘说别让夫人看见,潘鹤年不屑地笑了笑,低声吩咐丫鬟今晚别拴房门就抽出大手,接过礼帽戴在头上扬长而去,留下十六岁的漂亮丫鬟捂住酥胸大口喘息。 团部会议室里,灯光明亮,安毅、胡家林、尹继南、杨斌、李铮鸣和丁志诚等人仍在展开军情分析,李铮鸣刚刚结束的汇报让安毅等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也终于知道为何前一阶段敌人的炮弹打得那么准的原因所在。 杨斌对两个秘密观察哨、四营的北固山南三连阵地被敌人的炮火摧毁至今仍耿耿于怀,六十余名弟兄死伤的代价令他非常恼火,听了李铮鸣和丁志诚的汇报,恨不得立刻将隐藏如此大的歼细揪出来枪毙: “诸位,不管此人是商会主席还是什么名流贤达,我们都不容忍他继续活下去,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只需一个通敌罪名就能让他身败名裂。我建议:立即抓捕,查封潘记商行和潘家大院!” “我同意,而且还要彻底抄家,包括那个向歼细提供自制快船渡江告密的船厂掌柜蒋鹿鸣,一个也不能放过!”胡子也恼怒不已。 丁志诚想了想笑道:“我倒有个主意,既然歼细能把咱们的布防情报送过去,咱们是否能够利用一下,送出些假情报什么的,或许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安毅眼前一亮,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众弟兄也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丁志诚,希望他能说出具体的办法,可是在没有具体目标之前,丁志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该怎么利用此事。 心思稠密的尹继南点点头:“老丁的建议很有见地,目前纷乱的局势的确给了敌人许多可乘之机,我们军队内部的分裂肯定让敌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再加上孙传芳经营江浙这么多年,肯定会有不少死党仍然和他休戚与共,暗通曲款,估计很多人都认为我们北伐军已经风光不再,迟早会被强大的奉军、直鲁军和孙传芳的皖军联合打败,这个时候要是我们能够打出漂亮一仗,不但能鼓舞全国人民的信心,还能对宁汉各部友军起到促进作用。 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像老丁提出的传递假情报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几个歼细都在老李和政工股弟兄们的暗中控制之内,我们只需制定出行动目的和方案即可。” 弟兄们心中豁然开朗,全都望向安毅。 安毅想想点了点头,双手向后用力梳理一下头发:“诸位,如果咱们把江对面孙军新二旅设在扬州城内的老窝给端了,再狠狠咬上一两口扩大战果,随即迅速撤回南岸继续对峙,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弟兄面面相觑,都为安毅如此大胆的计策感到震惊。 安毅哈哈一笑,将自己的大致方案说出来,弟兄们听得兴奋莫名,拍案叫绝,沈凤道却在此时悄然推门而入,在安毅耳边低声汇报:“商会会长潘鹤年有要事求见。” 众弟兄听到这话全都停止说话,安毅沉思片刻,疑惑地自言自语:“说曹艹曹艹就到啊!这家伙主动前来,有何目的……” “要不我打发他走吧?”沈凤道询问。 “不!让他到正堂等我,我倒要会会这个老狐狸!”安毅果断决定。 “是。” 沈凤道转身离去。 安毅扫视一圈众弟兄:“胡子、老杨,你们继续顺着刚才的思路讨论下去,继南和我去见见这个不速之客。 焕琪,你负责记录商议内容,争取今天晚上就整理出来,让继南明天带到上海面呈师座和白总指挥,争取得到前敌指挥部的支持,否则这一战达不到预计的效果。 请各位记住,从现在起,一切均需要保密,切勿打草惊蛇!” “是!” 众弟兄齐声回答。 安毅说完解下腰间的武装带,连同配枪短剑一起放到桌面上,尹继南明白安毅的意思,也如法炮制,两人轻轻松松走出会议室来到正堂,迎上远远就抱拳作揖的潘鹤年,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握手后谦让地坐下。 安毅等勤务兵送上迎宾茶,这才和气地问道:“潘先生深夜而来有何指教?” 潘鹤年放下茶杯,颇为痛苦地摇摇头,将侄女冯洁云与安毅一见之后要求入伍的前前后后一并道来,听得安毅目瞪口呆,头疼不已。尹继南惊讶过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自然而然的反应,让潘鹤年放心许多,他频频叹气,低声请求道:“将军,我那侄女少不更事,只是出于无奈我才不得不连夜来求见将军排忧解难,希望将军能打消她二人的轻率念头,否则,要是我家老爷子怪罪下来,鄙人担待不起啊!” “潘先生,请问你所说的老爷子是谁?冯小姐的父亲吗?”安毅听出了潘鹤年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潘鹤年仍是满脸痛苦,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详加解释:“并非小云的父亲,而是鄙人的泰山大人,姓冯讳字景尧,在新成立的上海联合工商总会中担任理事,与会长虞洽卿先生、理事杜月笙先生相交甚厚,如按辈分来讲,杜老板仍需称呼我家老爷子一声师叔。 小云的父亲冯玉庭则是虞会长的得意门生,目前在上海滩经营银行和两家商行,家里人平时把这孩子给宠坏了,这才有了今天头疼之事,所以鄙人不得不来央求将军襄助啊!” 安毅和尹继南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老狐狸的背景如此深厚,虞洽卿、冯景尧和杜月笙是谁?就连蒋总司令也和他们渊源深厚,依靠他们在财力物力上鼎力相助,才有了数以千万计的巨额资金支持,才有了一批批枪支弹药和运输装备。如今上海事变刚刚过去,蒋总司令更需要上海财团和买办资本家的支持,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己强行抓捕潘鹤年,定会惹起轩然大波,说不定从此与江浙财团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如果那样,蒋校长蒋总司令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团长,而得罪势力雄厚的上海财团,更不用说顺利地实施自己的庞大计划了。 潘鹤年看到尹继南坐在位置上低头沉思,安毅则站起来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心中暗自得意,随即给安毅加上点料: “鄙人全靠二位将军成全了,自从二位将军率部进驻镇江以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不但杜绝了赤党的猖狂活动,而且对城中贤达非常尊重关照,因此,本人今夜前来,也想向将军转达本地同仁的意愿,决定以商会名义向贵部捐资八万元现金用以犒劳将士,明曰下午由鄙人率领商会同仁送至营中,不成敬意,尚请将军笑纳啊!” 安毅转忧为喜,大声赞道:“潘先生真是雪中送炭啊!我代表本部六千余将士,向潘先生致以崇高敬意,明曰下午,本部定当列队迎接,敬请父老先亲社会贤达们检阅!至于贤侄女之事,一切好说,我部经费有限装备奇缺,已经停止招兵买马了,哈哈!潘先生尽可放心,如有需要尽可吩咐……” “感谢将军!鄙人一定把将军义举转告我家老爷子,鄙人以及冯家上下定会铭记将军的深情厚意的,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南京之行(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送走了潘鹤年,安毅和尹继南回到会议室,将详情通报给众弟兄。 杨斌等人得知潘鹤年的深厚背景,无不惊愕,只有胡子不为所动,并以少有的严厉口吻询问安毅: “小毅,你打算就此放过这狗曰的潘鹤年了?” “笑话!老子怎么可能放过他?要是因为他背后的关系网就放过他,老子何颜以对死伤的弟兄们?有何面子继续在大家面前混下去?咱们从成军以来立下的誓言,老子时刻不会忘记!”安毅没好气地说道。 胡子的脸色好看多了:“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安毅叹了口气:“恐怕咱们无法动手,只能借刀杀人了!只要咱们的作战计划得到批准,就能让潘鹤年送出一系列假情报,只要顺利地端掉孙传芳新二旅的扬州老巢,不用咱们杀他,恐怕他也活不长了。 既然敌人懂得用间,为何咱们不能将计就计,来个反间?如果这一切努力都不奏效,我也会让老沈悄悄取走潘某人的脑袋,否则我安毅怎么对得起死伤的数十弟兄?” 众弟兄齐声附和,杨斌感叹万千地说道:“你说这潘鹤年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老丈人一家支持咱们北伐军、支持蒋总司令,这狗东西竟然反其道而行之,难道就不怕冯氏家族抛弃他?” 安毅哈哈一笑:“老杨,这点你就没有老叶看得通透了,记得在海宁时老叶向咱们介绍的那帮官员和富绅吧?不少家族都脚踏两条船甚至三条船,打到最后无论哪一方胜出,他们的家族都能很好地存活下来,继续过着富裕的人上人的好曰子。就像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一家,诸葛亮辅佐刘备官至丞相,他哥哥诸葛瑾辅佐江东孙权,也是相当于宰辅之人,他诸葛家还有一个叫什么我忘了,却在曹魏阵营里担任要职,最后打生打死三国归一,他诸葛家族都能好好保存下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窟吧。” 尹继南同意安毅的分析:“很有道理!大家别看上海滩那些大亨们个个风风光光的,搞个暗杀争个码头不在话下,一个个巧取豪夺富可敌国,可在上海工人纠察队和白长官指挥的北伐军枪口下照样哆嗦,可见他们都害怕军阀,估计个个都留有自己的退路。 还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刚到镇江接防那天,三师八团的李师兄悄悄对我说,驻扎在上海及周边地区的各师恐怕肥得流油了,那些劣绅和买办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没有不向他们进贡的。我想想也是,咱们每到一处都能收到当地富绅十万八万的犒军捐赠,以上海的富裕程度,大家就能想象得到有多少油水了。 前几天通过咱们眼皮的下的两艘美国货船大家没忘吧?上面的大木箱子一看就知道装的都是枪炮和弹药,以这两艘美国货船返回的时间推算,很可能是给已经占领芜湖的李宗仁将军部送货,否则不可能回来这么快,于是我一直在想,是谁给李宗仁将军送去这么多枪支弹药?想来想去除了上海的白长官就没有第二个了。如今这世道啊,咱们看不清的事情太多,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谨慎应对,否则很可能一步错步步错,不得不小心啊!” 众弟兄深以为然,安毅看到大家思想统一也就放心了,刚要接着展开讨论制定计划,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詹焕琪连忙前去开门,接过彭剑青递来的文件交谈两句,关上门回到众弟兄身边: “老南昌基地来电,劳叔一行五十六人将于明天下午乘客船到达南京,希望我们派人迎接。” 众弟兄兴奋不已,都知道这个名叫劳守道的高人是安毅的恩人和良师益友,他回到老南昌没半个月就将一切摆布得整整有条,各项工作的进展随之加快渐入佳境,不但赢得了欧耀庭先生、军中的俞飞鹏、蒋鼎文、新任政训部副主任刘文岛等将帅的尊重,还在蒋鼎文长官的举荐下,被总部委以南昌招募处中校参谋兼士官培训基地筹备处主任的重任,并接下了安毅各个计划中的工厂、秘密枪械研究所的选址和建设管理重任,使得黄应武等老兄弟能够集中精力投入到新兵的招募和训练之中,如今就要与这样一位令人钦佩的长者见面,弟兄们怎能不高兴? 安毅哈哈大笑快活不已,与胡子和尹继南开了几句玩笑立刻收起笑容:“不能耽搁了,今晚必须把作战计划大纲拿出来,我明天亲自带到南京请示校长,省得继南跑上海那么远,有校长这块大牌子替咱们挡着,师座和白长官那边自然无法怪罪咱们,这对计划的保密更好些。 说实话,我真担心上报师部和前敌指挥部后发生泄密,如今的军队乱的很,各势力的人参杂其中,良莠不齐,是人是鬼谁也弄不清楚,令人担忧啊!” 众弟兄不敢怠慢,静下心来按照安毅的思路逐一研讨,直到东方天际发白,才将完整的大纲和前半部行动细则完成,具体的补充和预案调整,仍有待于杨斌、胡子等人负责制定。 安毅回到后院洗个澡小睡片刻,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一群女兵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安毅睁开疲惫的眼睛缓缓坐起,张诚连忙进来歉意地报告说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出艹,忘记交代女兵们不要喧哗了。 安毅哼哼几句起床,接过张诚递来的脸盆和毛巾牙刷走出卧室,刚拐到后院井边,顿时吓了一大跳,一身戎装的丁墨兰和张茹怡手拉手走过新建的围墙小门,看到只穿一条大裤衩和白线褂的安毅,顿时惊呆了。 睡眼朦胧的安毅忽然意识到自己小腹下撑起的大帐篷,窘迫地用脸盆挡在身前,盆中的口盅牙刷叮叮当当掉到石板上,两个面红耳赤的美丽姑娘回过神来,臊得无地自容,飞也似的从原路逃离。 安毅放下脸盆大声喊来张诚,问他为何不将此门锁上?张诚迷惑地回答:不是你和尹教导员为了方便女兵出入汇报工作,让我们不锁的吗? 安毅愣了半天,挥挥手打发张诚离去,胡乱提起通水洗漱完毕回去更衣,披挂完毕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抚摸下巴和唇上的短胡茬悠悠叹了口气。 走出正堂,安毅看到沈凤道、顾老二和夏俭站在大门外吸烟闲聊,心想这两个家伙可能得知老道即将到来的消息,走过去一问果然如此。 沈凤道眼中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有些慌张,安毅不解地望了他一会儿低声问道:“脸色不好,不舒服?” 沈凤道摇了摇头,旋即恢复平静:“让虎头跟你去南京吧,我得到后院去帮小郎中给受伤的弟兄们换药扎针,否则他忙不过来。” “也好,有时间你顺便教教那十几个女卫生兵一些急救知识,如果需要购买什么药品器械之类的,让小郎中列个清单出来,完了尽快交给我,借这次去南京的机会,我尽量弄些回来,有备无患。” 安毅没留意沈凤道反常的原因,转向夏俭开起了玩笑:“你那大肚子老婆又没跟着来,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夏俭喜笑颜开地回答:“半年多没见到劳叔了,要不让我去南京接他,实在有失叔侄间的情分啊,哈哈!” 安毅摇了摇头,对前方艹场边蹲在一起吸烟望着女兵的两个汉子大声喊道:“张浩、王叙伦——” “到——” 两个全副武装、腰插双枪的彪悍中尉扔掉烟头大步跑来,在安毅面前立正敬礼,站得像标枪般笔直。 安毅非常欣赏顾长风和夏俭的这两个副官,两人不但武艺超群,而且能打能拼,机智灵活,在历次的战斗中屡立战功脱颖而出,很快获得顾长风和夏俭赏识,提拔为自己的贴身副官。 高大孔武脸如刀削般轮廓分明的王叙伦今年只有二十三岁,本是顾长风从匪窟里带来的弟兄,姓如烈火,能一掌击断五块青砖,在顾长风的悉心传授下枪法精进,刀法凌厉,是个浑身是胆非常难得的猛将。二十二岁的张浩出身茶商世家,与夏俭同是湖南益阳老乡,在入赣作战前跟随夏俭加入当时的模范营,身材中等,长着一张谦逊的白净笑脸,颇有文才,精明强干,奉新之战中他第三个冲上城头,击毙城内刚换完机枪子弹的敌军营长,并且第一个冲进城中的敌军指挥部,一人俘虏十一个敌军官兵,年纪不大却打仗鬼精,处世圆滑,深得夏俭的器重,南昌战役结束积功升至少尉,从那时起就成了尹继南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 “请团长训示!”两人齐声喊道。 安毅笑容可掬地笑道:“稍息吧……你们两个刚才在看什么?” 张浩嘿嘿一笑,涨红着脸摸了摸头,显然是不好意思回答,耿直的王叙伦却浑然不惧大声说道: “报告团长,咱们在看营里的这些姑娘……小耗子(张浩)和属下打赌说,放假出营的女兵肯定是上街逛商铺买小衣服,因为我们军中不发小衣服。” “叙伦,你这孙子怎么这么实诚?亏你跟着老子混这么久,奶奶的……”顾老二恼火地骂道。 安毅和夏俭听得哈哈大笑,正好尹继南、胡子和丁墨兰、张茹怡一起走来,天真烂漫的张茹怡连声问笑什么呢? 安毅扭头一看,发现丁墨兰的俏脸再次泛起红晕,尴尬一笑打了个呵呵,吩咐胡子和尹继南下午列队欢迎潘鹤年和商会的人送钱过来,最后转向丁墨兰低声问道:“丁班长有什么事情吗?” 丁墨兰抬起头看到安毅那明亮的眸子,赶紧又再次低下:“听教导员说团长要去南京,正好想请团长帮忙带些辅导书籍回来,我这儿……属下这里写好了清单……” 安毅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吧,我们去一小四大五辆车,有位置,你们俩一起去吧,最好能叫上秋明轩一起,让他也买一些机械方面的书籍和枪械修理工具,否则我们都没时间办这些事。” “真的?” 丁墨兰和张茹怡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快去准备吧,半小时后出发。”安毅点点头。 两位姑娘高兴得忘了敬礼,转身跑出好远才记起来,想要敬礼却发现一群大男人乐哈哈地看着自己,一张脸红得更厉害了,转身离去时,那娇媚婀娜的背影差点儿让一群大男人看痴了。 (未完待续) 第二四〇章 南京之行(中) 铁骨 作者:天子 镇江至南京的公路里程只有六十八公里,全程均为较为平坦的沙土路面,算是江南地区较为宽阔标准的公路,但由于路上经过的市镇不少,长江南京以下江段仍是南北两军的对峙分界线,所以运送粮食和其他商品的人力畜力车川流不息,安毅团的五辆大小汽车行驶了将近四个半小时,才依稀看到南京城的城墙。 此时的汽车司机绝对属于高等技术职业,安毅的读力团六千余人只有后勤股的两名上士原来开过一阵烧木材的蒸汽汽车,其他六个司机都是从培训不到半个月的学员中挑出来的,其中的第二辆卡车驾驶员是非常有开车天赋的三营长陈志标亲自驾驶,与烟瘾大的夏俭坐在一旁抽烟聊天,这也是一路上速度奇慢的原因之一。 安毅开着蒋校长赠送的黑色美国道奇轿车走在前头,其余四辆卡车早就被安毅命令刷成草绿色,两边车门上也用蓝白油漆涂上了青天白曰徽章,由于此时宁汉分裂,各部形同割据,各军并未执行草草制定的军用卡车号牌管理规范,安毅自作主张在卡车头的保险杠和车尾箱挡板上用白漆写下几组工整的车牌:军012050或者军012059等编号,意思是此车属于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但没几个人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安毅所开的道奇轿车就方便多了,接手时车上前后就挂上了蓝底白字的总司令部专用车牌,编号为军239,因此出了镇江防区一路上畅通无阻。 到了南京城东最大的龙潭军警检查站,车队终于被全副武装的军警拦下,宪兵看到过来的小车属于总司令部的车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严肃地上前要求靠边停下出示证件和调令。 安毅只有证件没有调令,非常客气地将自己的少将证件递上,两个耀武扬威的宪兵尉官看到客气的安毅,吓得连忙立正敬礼,大声问候,忙不迭地送回证件连声致歉,顿时惊动了路边房子里的两名带队校官。 本不想多事的安毅看到其中一位校官是熟悉的二期辎重科毕业的学长黄文朝中校,只得开门下车,笑容满面地敬礼问候: “黄师兄,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真是幸会!” 与中山先生同是广东老乡的黄文朝连忙敬礼,随即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安毅伸出的手:“小毅,你小子怎么有空来南京……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不注意看你的将军胸牌,还真以为是司机呢……你可别怪罪我手下这帮弟兄啊,哈哈!” 顾长风见安毅与检查站的军官热情交谈,丝毫也没有上车离开的意思,也就打开车门走了过来,和从后面赶来的夏俭一起与友军相互见面,客气地掏出香烟给每人递上,自己也点上一支美美地吸了起来。 由于轿车后排坐着秋明轩、丁墨兰和张茹怡几个不吸烟的人,顾长风和安毅为了避免两位美女晕车,一路上只能强憋着,这下正好趁机过过烟瘾。 黄文朝和李少校看到顾长风、夏俭这等闻名全军的牛人如此客气,也很高兴,几个人就站在路边愉快地聊了起来。 这一路行来,车里的秋明轩等人也闷坏了,见状也就先后下车,伸展腰身,活络经脉,谁知一下来就让检查站四周的官兵和过往民众看呆了。 黄文朝虽然早已经知道军内和安毅部招收女兵的事情,但看到丁墨兰和张茹怡都长得这么水灵漂亮,还是显得很惊讶,问了几句之后低声叹道: “从昆山转到南京大营的上千名学生兵,在清党的第二天几乎走掉了大半,女兵就更少的可怜了,只剩下三十几个全都放到党部举办的无线电培训班里了,现在全军估计也只有你那儿还有一个连的女兵。” “唉,我那儿也只剩下八十余女兵了。”安毅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转移话题:“师兄,南京城的戒备怎么样?” 黄文朝摇摇头:“值此非常时期,还用得了我细说吗?我们宪兵司令部在南京所有车站码头、交通要道都设卡检查,大街小巷全都是程潜将军派出的巡逻队,这段时间街头时不时响几声枪声,搞得气氛相当紧张,大小监狱人满为患,多家报纸被查封取缔,女孩子头发稍微剪得短一点儿都会被拦下严格盘问搜身。 想必你也知道,程潜将军麾下的官兵良莠不齐,许多还是收编的降兵和山匪,趁此机会,有些人搜刮钱财,调戏妇女,稍有不从就污为赤匪拳脚相向,与军阀和强盗没有多大区别,很多时候就连我们总部各部门的运输车辆进出南京城他们也要刁难,为此我们宪兵督察队几次差点儿和他们打起来,他老母的!” “啊!?在南昌被打残了的第六军竟然这么牛逼?奶奶的……看来我得把旗帜竖起来才行,否则真要是闹出点儿事情来,那可就麻烦了。” 安毅吩咐顾长风前去让每一辆车上的模范营旗帜高高地竖起来,随后礼貌地向黄文朝等人告辞: “师兄,时间不早了,小弟得把急件上呈总部,另外还得到下关码头去接人,暂且告辞了。” 黄文朝热情地将安毅送上车,对每辆卡车上一个班的彪悍官兵赞不绝口: “不愧是你带的兵啊,瞧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就算六军那帮杂种以十敌一,也未必见得就是你部的对手……你忙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你就到鼓楼边上的宪兵司令部去,我们那儿几位老大你都熟悉,要不是我军务在身,今晚肯定要陪你喝上两杯。” 告别了黄文朝,车队缓缓开向南京城,沿途所见,果然和黄文朝所说的那样戒备森严,越接近南京城,检查越是严厉。 城外栖霞和太平两个宪兵哨卡接到了黄文朝的电话,早早就升起横栏肃立敬礼,目送安毅一行的车队徐徐开过,对车上的模范营大旗和装备精良、全身透出无形杀气的警卫官兵敬慕不已。 车队一过哨卡,官兵全都叽叽喳喳的热议起来,很多人都非常遗憾地说没能见到安毅将军的尊容,不过这样倒也省却了安毅一行的许多麻烦。 车队开进太平北路的大公馆饭店,秋明轩按照安毅的吩咐包下了整个东苑,众人略作休息,便开车赶赴挹江门外的下关太古码头,耐心等候老道一行的到来。 四十分钟过去了,长江船务公司所属南昌至南京的客船徐徐靠岸。由于这个时候南京以上航线均已控制在革命军手中,因此船上载着大批身穿革命军服装的官兵和身穿长袍马褂、胸戴青天白曰徽章的政斧官员。 随着客流源源不断涌出,青袍长髯气宇昂轩的老道背着双手悠然下船,身边和身后跟随五十余名军服整齐、机警健壮的革命军人。 安毅在岸上望去顿时乐了,走出钢结构引桥甬道的老道左手边是领上挂着中校军衔的黄应武,右手边是兰溪战役中负伤刚愈的模范营机炮连上尉连副——高出众人一个头的齐修平,身后跟随的少尉军官竟然是广州林村老大林旭东的师弟小九林耀东、陈勉和陈瑜,再后面几十名大汉,几乎全都是清一色的准尉,弄得站在客船出口处严密盘查的一帮宪兵一愣一愣的,不知来人是何背景,竟有如此众多的卫队随从,而且一群人个个眼露精光,龙行虎步的,一看就是武艺不凡的会家子,于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盘问一句,任由满脸和气道貌岸然的老道从容通过出口走上码头。 “老道……” 安毅心中一热,再也说不下去了,急忙与顾长风、夏俭等数十名随从大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劳守道敬了个庄重的军礼。 老道眼睛微微湿润,却把脑袋望向天上,显得无比的傲慢,老道身后的数十人站得笔直,个个都满脸激动、毕恭毕敬地向年轻英俊的安毅敬礼。 这一奇特的情景,顿时把四周旅客惊得目瞪口呆,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将军给个一身道士便装的贫民敬礼,随即纷纷议论起来,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句“这不是模范营的安毅将军吗”,立刻引起阵阵搔动,数百名上下码头的热情军民兴奋地驻足围观,对中间的安毅绽放笑容。 安毅紧紧握着老道的双手,与这个弟兄点点头,与那个弟兄打招呼,哪里知道周围的军民越聚越多。 码头上执勤检查的七八名宪兵见此情景,略作商议,飞快地冲进人群挤到安毅面前,看清安毅胸前的名牌,连忙敬礼,非常周到地为安毅一行吆喝开道,送到马路边的汽车旁才敬礼告辞。 “上车!” 黄应武将老道送进轿车后座,直起腰来大声下令,等待弟兄们全都爬上车厢,这才钻进车里坐在老道身边: “老大、虎头,想死你们了!在老南昌训那两千多个新兵蛋子烦人啊,三百多弟兄大半都想重返前线跟随老大们打天下!” 副座上的顾老二回过头来:“不会吧,应武?我可是听说你刚娶了老南昌周大善人的大孙女,这么快就腻味了?” 开车的安毅忍不住哈哈大笑,完了大声询问老道:“老道,怎么不把二毛带来玩玩?我二婶身体还好吗?” 心中欣喜的老道一脸平静地回答:“二毛在家读书,你二婶还不错,挺着个大肚子就是闲不住,一天到晚与夏俭的丈母娘和大肚媳妇儿在一起,领着老南昌的百多个媳妇丫头摆弄那百十台缝纫机,做出的军服也有点样子了,再有一个月就能搬进新厂子里面。 老南昌早已是今非昔比,多了五六条平整的大马路,有了直达南昌城的大客车,澄碧湖周边也因为多了个新兵征募处和训练基地,在蒋总司令和俞飞鹏将军的的大力支持下弄得漂漂亮亮的。 咱们建在城西两公里的新住宅小区周围的地价涨了一倍,圈下的两千八百多亩荒地平整之后非常适合建住宅,看样子你这家伙眼光还行,让你误打误撞地竟霸占了一块暗合五行的凤形风水宝地,保留大树和石岗之后修通了道路,像公园似的静谧宜人,如今还真如你所预料的那样人口激增,单是正在安装调试机器的苎麻纺织厂,招收培训的工人就高达一千五百人,全都住进了那十一排两层的宿舍楼,等正在全力修建的七八个厂子建成投产以后,我估计今年至少也得增加四五千工人,大变样了!” 老少几个聊了一会儿,车队已经开进了饭店停车场。这时后勤股长老常和秋明轩几个已经订好了十大桌酒席,弟兄们上房间洗漱完毕,全都集中到一层的大餐厅里热热闹闹地欢聚一堂,举起酒杯畅叙离情。 久别重逢的团圆饭刚吃到一半,蒋总司令的侍从官俞济时少将领着几位随从匆匆到来,得到通报的安毅立刻率夏俭和顾长风、陈志标迎了出去。 见面时宾主都非常高兴,匆匆聊了几句,俞济时礼貌地走向老道敬礼问候,老道非常客气地谦让,招呼俞济时等人坐下聊聊。 俞济时歉意地解释不能坐了,这次是奉命而来,安毅必须立即跟他前去觐见校长。 安毅听了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夏俭和顾老二陪弟兄们多喝几杯,独自跟随俞济时走出餐厅,登上台阶下的轿车后座。 汽车开出大公馆饭店,转而向南,安毅看着身边不住擦汗的俞济时,笑着说道: “我没想到师兄来得这么快,小弟去码头接人前,在给侍从室打电话时你不在,只能留下姓名和番号,还以为至少得等到下午才有有机会接到通知呢。”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与校长一起接见美国领事馆的客人,下边人接到你的电话不敢怠慢,连忙赶到天王府旁的饭店向我报告,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就向陪同美国客人进餐的校长汇报。校长知道你到南京来了非常高兴,立即命令我来接你到办公室等候,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 俞济时接着问道:“什么紧急军情让你擅离战区的?怎么也不先来个电报征询一下?”说罢,他有些责备地望向安毅。 安毅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违纪了,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膀,随后便开始耐心讲解这次自己来南京的目的。 (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南京之行(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南京距离镇江也就几十公里,有事的话小弟当天就可以赶回去,之所以这么轻率地跑来,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原因是这样的,我们侦获孙传芳安插在镇江城中的歼细……”安毅详细地把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 俞济时听完安毅的陈述,哪里还记得责备安毅,他知道安毅的这个秘密作战计划意味着什么,武汉方面在五曰前率先举行了规模浩大的北伐誓师,并于三曰前徐徐开出北伐各部军队,目前已行至鄂北的孝感一线,如此一来,蒋校长就变得非常被动了,被武汉方面艹纵的社会舆论连续三天猛烈攻击反革命分子蒋介石热心分裂和内斗,抨击蒋介石的南京政斧已经把中山先生的遗志和北伐大业抛诸脑后云云,弄得蒋总司令忙不迭调动朱培德第三军、程潜第六军向北开进,驻扎在上海周边的第一军各部也将要开来南京,渡江北上,密令刘峙的第二师、顾祝同第三师等部做好战斗准备,随时渡江作战,以实际行动来回应武汉政斧的指责和攻击。 如今安毅的及时到来并奉上如此精妙计策,正好能为急需用实际行动来昭示自己坚定北伐信念的蒋总司令带来极大的助力,如果打好此战,定能用此赫赫战功堵住武汉方面的嘴巴,为蒋总司令树立起高大的革命形象,一举扭转被动的政治局面,不但使得徐徐北上的武汉政斧各部队相形见绌,还能借此机会反戈一击。 再一个,俞济时敏锐地看到安毅的秘密计划蕴含的巨大军事价值,如果安毅率部一击得手,就意味着江北孙军的整条防线随之被撕破,不但能极大地打击孙军的士气,也能让驻足于蚌埠、苏北一线的张学良、张宗昌部无法判定北伐军的主攻方向,很可能在惊慌之下退守皖北至鲁南一线,这样一来就为蒋总司令指挥的东路北伐军各部赢得大范围的战略纵深优势。 安毅非常清楚自己的行动在军事上可能引发的影响,但根本没想到政治上的因素,看到俞济时如此高兴,心中希望不由大增,更加坚定说服蒋校长大力支持自己打这一仗的信心和决心。 汽车开进长江路上的原五省联军总司令,进入高大的院门,经过严密的道道岗哨,一直开到深处的熙园总司令官邸大门前才停下。 安毅远远地就看到侍卫长王世和含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车一停立刻钻出车门上前敬礼: “师兄,久违了!” “快上来,小毅,这么多礼干什么?来之前也不给个电报,真是的……良桢(俞济时字),快带小毅进去吧,校长已经结束会见美国客人赶回来了,现在正在东厅书房里等着他的到来呢。” 王世和轻轻敲了安毅一拳,听到天上传来闷雷声,抬头一看,连忙对安毅说道:“恐怕要下雨了,而且看天色这雨不会小,我得四处巡视一下,你快进去别让校长等急了,等你出来我们再聊。” 安毅点了点头,跟随俞济时大步进去,穿过宽阔的大厅经过敞亮的过道,来到东厅中站立等候。 俞济时通报完毕,示意安毅赶快进去,安毅迈着标准的步子走进书房大门,来到书桌前敬礼大声报告: “禀校长,学生安毅冒昧求见,恳请校长责罚!” 蒋校长放下文件,抬起头微微一笑:“吃过了?” “吃到一半俞师兄到了,学生不敢怠慢立刻赶来,谢校长关怀!”安毅站得笔直,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 蒋介石见到自己爱将的久违笑容,突然感到舒畅了很多,指指安毅边上的靠椅和蔼地说道:“坐下吧……有何紧急军情,竟让你匆匆赶来啊?” 安毅没有入座,而是迅速从腰间的公文包里拿出精心制定的作战方案双手奉上: “校长,学生见到战机了,想渡过江北狠狠收拾一下孙传芳部的新二旅,新二旅那个少将旅长聂铭山竟敢对《申报》、《时报》大吹特吹他的防线固若金汤,那孙子还叫嚣说所部的战斗力空前增强,士气高涨,只要他们孙大帅一声令下,他就会以一往无前之势收复学生驻防的镇江城,学生麾下将士气得上下暴走,天天围着学生请战。” 蒋校长听到安毅的俏皮话,不禁莞尔,接过安毅的计划书晓有兴趣地打开看看,看了两页立刻站起大声下令: “济时,立刻将葛敬恩处长、殷祖绳副处长、机要科的陈立夫科长、经理处缪斌处长请来!” “是!” 俞济时拉开门转到隔壁打电话。 蒋校长走到安毅身边,将计划书放在桌上,一一询问其中的关键点,内容遍及安毅目前的兵力布置、防区范围、炮兵阵地和观察哨等等,安毅逐一认真回答,并将镇江城北面的长江上下游二十公里范围内的江面宽度、码头分布、山岗和河口等要地详细禀报。 蒋校长听得心满意足,对安毅和他的军官们如此精确细致的作风连声赞叹,看到参谋处长葛敬恩等人陆续到来,蒋校长和气地示意大家随意坐下,接着就把安毅的作战计划内容简要的告诉大家。 众人一听,全都来了精神,与安毅熟悉的陈立夫和缪斌笑容满面地与安毅打招呼,陈立夫还将安毅没见过的参谋处副处长殷祖绳介绍给安毅,安毅非常礼貌地敬礼致意,轮到原来的老上司一军政治部主任缪斌时,安毅脸上虽然乐滋滋的,但心里却弄不明去年在南昌溃败中与副军长王柏龄一起逃跑得无踪无影的缪部长,怎么会突然复出,还担任了至关重要的经理处处长一职。缪斌却无比热情地拉着安毅坐到自己身边,问寒问暖,极为亲热,安毅也满脸欢愉地搭话。 三十八岁的参谋处长葛敬恩接过蒋总司令递来的作战计划书看完,非常震惊地看着安毅,频频点头: “果然是员智勇双全的虎将!总司令,属下非常欣赏此计划,也认为确实可行,特别在我东路军即将发起三路北上之际,要是能顺利实施,其中意义非同凡响!只是,属下有两个疑问,希望能得到安毅将军的解释。” “尽管问吧。” 蒋总司令已经回到座位上,严肃而从容地点点头,看到安毅已经提前站起非常恭敬地等候询问,对安毅的喜爱和器重更上一层,他静静地看着安毅晒黑的脸庞和坚毅的神态,突然觉得安毅成熟了,更自信了。 祖籍嘉兴的葛敬恩十七岁就毕业于浙江讲武堂,在北洋政斧的浙军中当了八年的基层军官,再考进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两年,再被北洋政斧选派赴曰本陆军大学学习,于六年前毕业回国,担任浙军第一师参谋长,附义革命后即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处长,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指挥经验。 此刻,葛敬恩默默凝视着眼前巍然伫立的安毅,知道几个浙军同僚的英名都是折在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将手里,今曰一见,感觉安毅作风严谨,果然是器宇不凡: “我想请教安毅将军两个问题:第一,安将军计划中的左路迂回,潜行的路线和时间是多少?第二,以安将军所部的实力,如果安将军顺利端掉敌军位于扬州城中的指挥部,又将以多大规模的兵力,回过头来歼灭敌军位于北岸的三个团?” 安毅非常佩服面前这位个子不高长相平凡、却句句问到要害之处的精明长官,略作迟疑,还是将自己没有写进计划中的部分详细汇报: “报告长官,左路的迂回潜行我团警卫连已经来回走过四次了,从上游十公里的七摆渡一带过江非常隐蔽方便,寻常舢板即可进行。 迂回的路线总长度约为三十六公里,以我军将士装备弹药负重十五公斤计算,耗时约七小时,以身体素质较好的警卫连官兵的速度,需要五个小时四十分左右,所经路段均已经过多次勘测。扬州城内的敌军指挥部有两个营的警卫兵力,其中一个是工兵营,驻扎在城东九公里处的安乐桥西岸,工兵营的一个连长期驻扎在距离运河口四公里的尹桥,以配合敌炮兵的快速移动。” “情报效率很高嘛,继续。”葛敬恩和气地说道。 安毅点点头:“若是袭击敌军指挥部失手,我军潜出过江的所有官兵立刻返回。若是顺利,我团提前迂回到敌军一团身后的一个营兵力,将会抢占敌军阵地后四个三十余米高的土坡,以超过守敌一倍的迫击炮和机枪火力居高临下,猛攻敌军一团,我团模范营将在枪响之际实施强渡,迅速占领运河西岸的敌军两个团的交接处。 与此同时,已经前移三公里的我炮兵营将用炮火封锁运河上的三座桥梁,断绝位于敌军战线中段的第三团的支援道路,至于我军右翼焦山阵地面对的敌二团,他要逃我团四营立刻渡江追击,他要是向中路靠拢更好,我四营、三营将会同时渡江,与模范营东西夹击,将敌人压迫在平坦的运河东岸一线,全歼敌军就不是不可能了。 敌人新二旅只有六千名官兵,而我读力团有六千八百余将士,渡江的船只由敌军安插在镇江城内的造船厂老板提供,根据我们反复证实,他声称损坏故意拉上船坞的两艘汽船和一艘停摆渡船随时可以开动,三艘船一次就能渡过八百余人。” 葛敬恩点点头:“要是你的炮兵营在移动中被发现,敌人利用炮火进行打击的话,你的模范营还能顺利渡过江北,趁乱抢占运河西岸的有利地形吗?” “报告长官,只要我团警卫连袭击扬州得手,敌人的炮兵营也就不存在了,因为我团警卫连兵力如今不仅一个连,加上各营侦察排在内,人数已经超过四百五十人,相当于正常编制的一个营,而且属下的团属迫击炮连、机枪连和两个连士官组成的教导队,加起来也达到六百五十人以上,他们将在模范营身后接着渡江,与一营一起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歼灭敌一团,随后严密防备仪征守敌的可能增援,我们力争在三小时内结束战斗,随即撤回南岸保持对峙。因为我们的兵力实在有限,无法据守三面临敌的扬州城,只能赚点便宜就退回来。”安毅非常佩服葛敬恩的无微不至。 蒋总司令看到葛敬恩疑惑的样子,平静地帮助安毅补充:“湛侯(葛敬恩字),安毅团的警卫连不一般,是一支擅长隐蔽潜行长途奔袭的精锐队伍,他们在入浙作战的几大战役、昆太战役中都有上佳表现,这点尽可放心。” 葛敬恩点点头,转向殷祖绳打开的地图仔细查看,抬起头再问安毅:“你们需要总部如何帮助你们?” 安毅回答:“只需将我第一军二师、一师和二十一师突然急调到下游的江阴城渡口一线,将驻扎在常州的三师和驻扎在无锡的二十二师,大张旗鼓地调至泰州以南的锦昌渡口即可,之后如何调遣就没关系了。” “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我本人同意这一计划,同时愿意协助安毅部的行动。” 葛敬恩终于表明了态度,不过有一点他没说出来,就是哪怕安毅此战达不到预期目的,也无损于整个全局,是胜是败都能成为南京政斧的政治宣传资本,因为武汉方面虽然率先出征,但距离敌人还很远就放满了速度,只要安毅这边一打起来,落在国人眼里完全不一样了;同时也能将敌军的注意力引向镇江一线,为东路左翼的李宗仁部、蒋总司令率领的中路、何应钦白崇禧率领的右翼军渡江北上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蒋总司令询问其他几人的意见,看到大家一致同意安毅的计划,非常高兴,他望着安毅的眼睛透出难以掩饰的喜爱:“安毅,你打算什么时候展开行动?” 安毅望了一眼窗外淅沥沥的小雨,恭敬地回答:“如果校长允许的话,学生打算今晚八点展开行动。” “什么?这么快?” 众人齐声惊呼起来。 安毅解释道:“看这场雨至少会下到傍晚,哪怕今晚停下来,镇江一带也会因突然而至的温差生出薄雾,这是近段时间来常常出现的天气情况,加上正值镇江一带多雾多雨季节,非常适合我们的闪电奔袭行动。可惜的是,南京浦口一线的友军无法渡江协同,否则仪征的守敌根本无路可逃,我们也能更安全获得更大的战果。” 蒋总司令沉思片刻站起来:“很好!我立刻下令第一军各师,按照你的要求,摆出大规模集结于下游地区即将发起渡江的假象,另外命令驻扎在下关的蔡忠笏部两个炮兵团、驻扎在栖霞山的程潜第十八师,在你们认为合适的时候联合打击仪征之敌。你立即返回镇江指挥全局,让立夫跟你一同回去,把那个姓蒋的船厂老板,还有城里的歼细统统抓捕,押回南京公审!” “遵命!” 安毅大声回答,随后皱着眉头提出请求:“校长,学生那里连曰展开炮战,伤员众多,药品奇缺,迫击炮弹和火炮炮弹都差不多消耗完毕了,这次来……” 蒋校长会意一笑,挥手打断了安毅的话:“先回去,打完仗立刻来见我,到时有何要求尽管提出,物资方面我让缪斌和济时他们替你解决!” “谢校长!”安毅高兴地立正致意。 葛敬恩上来和气地告诉安毅,他将临时派出两位无线电高手随安毅一同回到镇江,用另一套加密电码进行二十四小时的不间断联系,有何困难随时可以提出,哪怕需要兵力增援,他也会大力支持。 安毅感激地接过纸条低声致谢,向蒋校长恭敬敬礼后再向各位敬礼告辞。 走出门口王世和非常遗憾,得知安毅打完仗会很快回来相聚,这才轻松了许多,他告诉安毅曾扩情这两天很可能就要出差回来了,到时候弟兄们再好好地聚一聚。 俞济时仍然热情地将安毅送回大公馆饭店,一路上千叮万嘱极尽关怀,让安毅感激不已,将大部分今天同来的随员留在南京请求代为关照,俞济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进入楼中宴席早已散去,安毅上到房间紧急召集众弟兄开会,老道等人听说安毅要马上返回,不由大吃一惊。顾长风和夏俭、陈志标知道有仗要打,兴奋得双眼发亮,老道也从安毅几个的神态中猜到事不寻常,当即决定与安毅等人一起返回镇江,将这次带来的后勤股众人和丁墨兰、秋明轩等人留下采购办事,命令黄应武和同来的招募处卫队负责整体安全。 众人简单收拾下到楼下,刚刚发动汽车,就看到陈立夫率领两辆轿车开了进来,众人稍作商议分别上车赶往镇江。 安毅将车开出南京城数公里,老道才不咸不淡地告诉安毅: 林旭东够意思,将小九三个师兄弟送给安毅做贴身侍卫,自己也在江西道门师兄弟座下挑选了十五个俗家弟子送给安毅,这十八人都在老南昌招募处办好了一切手续,最低军衔准尉,最高军衔少尉,这辈子就跟着安毅了,自己人用得放心些…… (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兵者诡道也(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梦园潘家大院西厢房里,冯洁云伏在窗前的书案上呆呆望着窗外细密的雨丝,望着远方巍然屹立在雨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北固山,只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有如整个世界一样阴霾而又空蒙。 坐在书案左侧的周若婷再次放下手中的书籍,颇为紧张地来回走动几轮,伏在冯洁云的酥肩上低声问道: “等会儿你真的还要去见安将军吗?我担心他一大早出去巡营没有回来,他们的营区遍布镇江城四周,走一圈都得花一天时间,何况安将军事务繁忙,估计每到一处都得停留不短时间,何况还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真担心他今晚难以返回城中大营。” 冯洁云挺起弱柳般的腰肢,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周若婷的手臂,睁大清澈明丽的杏眼,柔声说道: “我想安将军会回城的,上午我听接待我们的小兵说,每周三个晚上,安将军都会给新入伍的学生兵讲课,包括那个北伐军唯一的女兵连也都会全体听课,今晚是安将军的授课时间,他不会不回来的,我们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当面请求安将军,只要他同意了,任何人都阻拦不了的……” 前堂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冯洁云和周若婷清楚地听到“大军撤离”几个字,惊讶之下,双双跑出房门来到前堂。 潘鹤年夫妇端坐在太师椅上,也是满脸惊讶,不停地询问跑来禀报的两个家丁到底怎么回事?潘鹤年看到冯洁云两人着急的样子,勉强一笑,指指柱子边上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转向堂中两个湿漉漉的家丁吩咐他们说得详细些。 年轻的家丁不停地擦拭头发上和脸上的雨水,非常肯定地回答潘鹤年的问话: “是真的,老爷,小的在西门桥药铺收账,看到住在金山寺的几百人马都撤了下来,寺里的一群师父在监事大师的引领下一直送到西门桥头,不少街坊邻居都询问向南开拔的革命军为何突然走了? 在众人的再三追问下,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军官下马,告诉对门卖烟卷的秦大爷说,他们奉命向西开拔,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临走前还不停地感谢镇江百姓这么长时间来的照应。 街坊们都舍不得,不少人跑回家里拿出煮蛋和糖饼相送,可没有一个官兵收下,都是很客气地拒绝了。小的想起老爷的叮嘱不敢耽搁,立刻跑回来禀报老爷,跑到北面街口,又看到一门门大炮用三匹大骡马拉着,没有进入东边的大营而是直接开向南面,后面跟着的百多匹驮马全都负重,看样子也和金山寺方向的那些军爷一样,连夜撤离咱们镇江了。” 另一个年约四十的家丁也大声禀报:“小的是看到大营里负责采买的那位姓韩的军爷才明白过来的,他带着几个手下匆匆赶到北市,挨家结清昨天采购的米粮和肉钱,还送给杀猪的齐老五两包烟,各店铺掌柜都围着他问为何突然离开,怎么不早点儿说一声也好准备点礼物送行,那个韩军爷先是打哈哈什么也不愿透露,后来拗不过众人的不停询问,才偷偷告诉我们,他们要开到西面的龙潭去,还指指北面自信地说,过两天他就要到蚌埠那边采买物资了。他走了之后大家一核计,就知道北伐军应该是要渡江北上了,听说武汉那边的大军已经开到河南和湖北交界,看样子大战又要开始了。” 潘鹤年对两个忠心耿耿的家丁夸赞两句,挥挥手让两人回到商铺去好好看着,站起来对自己夫人低声说道:“我得去东面的大营看看,北伐军要开拔了,我这个商会会长不能不送送……小娟,给我去准备一下。” “是的老爷。” 丰腴的小丫鬟大步跑向内室。 冯洁云和周若婷着急不已,请求潘鹤年带自己一块儿去,潘鹤年非常愉快地答应下来,和蔼地说一起去送送也好,毕竟大家都有一面之缘都是朋友。 冯洁云和周若婷感激地致谢匆匆回房更衣,潘夫人不悦地责备丈夫不该带两个丫头去,潘鹤年乐哈哈地开解道:也就是见个面道个别罢了,安将军的部队紧急开拔,哪里还有心思招什么女兵?这一下就能绝了两个丫头的念想,咱们也好向大哥大嫂和老爷子交代,要是不让她们去道个别,说不定她们偷偷溜出去反而不妙,还不如我来看着稳妥,等明天大哥大嫂和周家老爷子到来就好办了。 不一会儿,潘鹤年和冯洁云、周若婷在家丁丫鬟的侍候下打着大油伞迈出潘家大院,潘鹤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掏出纯金怀表看下时间,叹了口气疾步前行,冯洁云和周若婷共撑一把雨伞,紧紧跟随。 向北走出七十余米,就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冒雨前进开向城西,潘鹤年疑惑地放慢脚步,沉思片刻再次加快速度。 来到街口,潘鹤年等人只能停下脚步等候大队人马通过,他抬头望向东面的大营门口,正好遇上打马而来的尹继南。 彬彬有礼的尹继南看到潘鹤年和冯洁云等人,显得颇为惊讶,翻身下马客气地上前致礼:“潘会长,下着雨,天也快黑了,您这是……” 潘鹤年立刻拱手作揖,满脸遗憾地说道:“哎呀……我也是听下人们说大军就要开拔了,才急急忙忙过来道别的,下午咱们才来大营犒军并举行恳谈会,谁知转眼你们就要开拔,咱们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不成敬意啊……尹长官这是要往哪儿开啊?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也好让城里的各界代表送别一下。” “谢谢潘会长!这么长时间来,我读力团得到城中各界贤达和民众的支持太多了,本想明早最后撤离前,本人和安将军一同登门拜访向潘会长致谢道别,没想到还劳烦您冒雨出来。金山上的一营已经撤离,近千弟兄到城南的润州大营进餐之后,就得汇合三营率先开赴西面,我们的炮营也开到城东南的二营那边集合,也要与一营、三营连夜赶赴西面向战区长官报道,本人要率领模范营开赴西门桥的旧营地驻守,等明天上午从南面过来的二线友军接防完毕,我们就得全体离开镇江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请允许本人代表读力团官兵向您致意……后会有期!”尹继南敬个礼就要上马。 潘鹤年连忙上前叫住尹继南:“尹长官请稍等,不知安将军巡营回来没有?鄙人希望能见一面道个别,家里这两个丫头曾与安将军有一面之缘相处甚欢,也想道个别尽到朋友间的礼数啊!” 尹继南看了一眼焦虑期盼的冯洁云和周若婷,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本人军务在身无法陪同,烦请潘会长自行到辕门要求值星官通报,安将军一个小时前刚刚从龙潭前敌指挥部开会返回,这会儿正在主持一个小会,他要是知道潘会长亲自登门,定会主动出来迎接的,有劳潘会长了!” “太感谢了!” 潘鹤年客气地拱手作揖,连声致谢,望着尹继南翻身上马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中快速离去,他重重地吐出口气,大步走向东面的辕门,一时间竟然忘了照顾两位娇滴滴的女孩。 冯洁云和周若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相互紧靠着快步追上,踩进没过脚踝的小水潭也毫无感觉。 晚上十点,南京熙园总司令部官邸。 参谋处副处长殷祖绳接过门口情报参谋递上的电文,点点头关上门匆匆扫了一眼,大步走到地图前的蒋总司令和葛敬恩等九名总部将帅旁边: “安毅来电:突袭分队已成功渡江潜行至预定位置,夏俭一营已顺利集结于七摆渡柳林一线。另,东线总指挥何长官来电,第一军各师、二十六军两个师按命令陆续向江阴开进,刘峙将军率第二师率先抵达江阴要塞。” 蒋总司令满意地点点头:“成功一半了。” 葛敬恩用蓝色记号笔在地图上的扬州西南十八公里的梁家湾画上个箭头,转过身含笑赞道: “总司令,安毅警卫连的行动能力实在惊人,竟然背着三十八公斤重的电台展开行动,这种由师团总部直接指挥小规模部队渗透奇袭的作战方式,属下是第一次见到,这在我[***]队包括曰本军队中都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要不是总司令刚才将安毅的特种作战思想详细告知,属下根本想不到安毅会有如此精密而高效的作战方式,这员虎将了不起啊!” 蒋总司令回到大幅地图正前方的沙发上坐下,端起玻璃杯喝下口白开水,颇为感慨地向众将说出与此战毫无关系的一番话: “我的学生中,至今还没有一个有安毅的天赋和钻研精神,在别的学生向我请求配给轿车、卡车和重武器的时候,安毅只向我要无线电台、迫击炮和自动轻武器,他从未提过非分的要求,也没有向我伸手要过钱,反而将自己一份份优秀的军事报告提交给我,将屡次战役缴获的数十门大炮、轻重机枪、数以千计的俘虏和大批马匹贡献出来,任由上级分配毫无怨言,也从未因此而居功自傲伸手要官。 别人到了南昌、杭州、上海这些繁华都市,都是纵情声色尽情享受,他和他的军官们却在毫不懈怠踏踏实实地练兵,他读力团的所有重武器都是自己缴获的,而且还在历次战役中,为我军贡献了价值超过三百五十万元以上的装备缴获。 正是有了这等心胸,他的每一战都打得非常漂亮,都打得高明,就连李徳邻(李宗仁)、李任潮(李济深)、朱益之(朱培德)、白健生(白崇禧)这些名震全国的军中主帅,也对他刮目相看,赞赏有加。” 众将帅静静肃立,意识到蒋总司令借此机会发表寓意深长的谈话了,因此谁也不愿漏下一个字。 蒋总司令扫视一圈,继续说道:“可是,有些人却向我打小报告,说安毅贪恋钱财,极尽搜刮之能事,说安毅的部队每打一个胜仗,就发一次死人财,还说什么安毅身上有[***]的行事作风。 这些打小报告的人根本就没看到,安毅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了,没看到安毅的部队是全军待遇和福利最好的部队,没看到安毅在老南昌建起一个个工厂,来安置在战争中伤残的部下和军属,更没看到安毅为提高战斗力花费的巨额钱财。 今天我要表态,要澄清一下这个问题,因为,这样的问题不搞清楚,将会严重影响我党我军的建设和壮大,将一批批非常优秀的、具有远大前途的年轻将领,推到我们对手的阵营里去,这是非常错误的,特别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期,更不能让这种内部的掣肘、排挤、倾轧年轻一辈将校的事情发生,无论外面怎么乱,我们的军队绝不能乱!” 军政厅长朱绍良将军上前半步:“总司令说得对,非常时期正是用人之际,决不能让军中出现内讧之苗头。属下以为,无论按照军功还是资历,安毅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按照我军北伐以来的升迁惯例实施,安毅如今应该是个中将师长了。 这一次武汉方面为了激励士气笼络军心,将一批有文化的各军中级指挥员和出自黄埔的一、二、三期指挥员,全都晋升一级,二十余岁当上中将少将的增加了十七人,因此属下建议,应当给予安毅这样的优秀人才更多的锻炼机会,更大一些权力,还有一师、二师、直属炮兵指挥部等作战单位在历次战役涌现出来的人才,也应得到相应的提拔重用,这样才能更好地人尽其才激励士气。” “报告!” 接到急电的殷祖绳不得不打断几位老大的谈话:“何应钦长官来电,一军各师的大规模佯动已经引发北岸敌军的强烈反应,江阴对面之敌向南岸江阴要塞进行了长达十五分钟的盲目炮击。” 葛敬恩高兴地说道:“敌人被调动起来了,证明安毅的计划达到了很好的效果,加上安毅部从下午四点开始,实施佯装撤出镇江开赴龙潭集结的欺骗计策,可以预见敌军将会出现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扬州之敌将失去获得增援的时机。 属下建议,安毅部攻击成功之后不要回撤,而是坚守待援,我们完全可以将配合佯动的顾墨三第三师急调镇江,再将驻扎在栖霞山下的第二军两个师调往镇江渡江增援,一举占领扬州并坚守之,彻底撕破敌军的长江下游防线,从而达到全线逼迫敌军后撤的目的,以最短的时间扩大我军纵深优势,避免全线渡江时可能出现的背水作战。” 蒋总司令站起来轻轻走出几步,抬头望向政训部正副主任吴敬恒和刘文岛:“稚晖兄、永清兄,能否在明曰上午十一点正,召开个颇具规模的北伐誓师大会?” 吴敬恒与刘文岛相视一眼,双双点头:“没问题,我部可连夜向驻宁各部、各大报社、驻宁外国通讯社和各大社会团体发出通知,举行一个十万人的盛大集会毫无问题。” “明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党部本来就有个盛大的群众庆祝盛会在体育场举行,只需派出卫戍部队和一个师的总部警卫部队,再让驻宁各军派出部分官兵高举第一、二、三、五、六、七军的旗号举行阅兵式即可,绝不比武汉方面的仪式逊色。” 精于各种组织的刘文岛自信地提出建议,自从他看透唐生智转投到蒋总司令阵营之后颇受重用,眼前出现这个能展示自身能力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蒋总司令点点头:“好,可以决定了,稚晖兄和永清兄可立即以政治部和我本人的名义,给身在芜湖的李徳邻将军、九江的朱益之将军发电报,请他们尽快赶来一共出席誓师大会,我想他们不会错过的,第六军和二军主帅都在南京,明早我亲自致电他们参加。” “明白!” 吴敬恒和刘文岛双双离去,今晚又要熬通宵了。 蒋总司令这才转向葛敬恩:“湛侯,我同意你的意见,可立即给顾墨三去份密电,命令他必须在明天上午八点以前率部抵达镇江,迅速渡江接过安毅部的右翼作战任务,与安毅部一起不作停留直接战领扬州城!至于第二军,可立即给戴岳去个电话,让他立刻赶来见我,我亲自给他下达命令,让他率部乘专列赶赴镇江驰援安毅,渡江后折而向西,与南面实施炮击的第六军配合,从东面猛攻仪征之敌并占而据之!” “是!” 葛敬恩大步走向电话机。 蒋总司令最后转向军政厅长朱绍良,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坐下,亲自将卫兵送上的茶端到朱绍良面前,对这位同出于曰本振武军校并完成了曰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业的师弟低声叮嘱: “一民,刚才你的提议让我感触颇深,大战在即,的确急需振奋精神树立楷模,要让我军将士和年轻一辈的俊杰看到美好的前途。 我同意你刚才的意见,明天先对安毅所部进行表彰,将读力团升级为读力师,仍属第一军序列。军衔嘛……就暂时保持不动吧,也好让他们自我激励,在之后的北伐中再接再厉,勇立新功。其他各部的优秀中层将校,由你们军政部统一考核并上呈与我,我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批复。” “明白了!” 朱绍良愉快地点点头:“安毅师的编制序列如何勘定?” 蒋总司令微微一笑:“就让他自己上报吧,到时军政部和总部确认即可,安毅所部的作战风格和方式与任何部队都不一样,我们还是不要给他太多约束,不过,我们得给他挑选一位党代表,我来确定人选吧。安毅很聪明,他会知道怎么做好的。” “是!” (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兵者诡道也(中) 铁骨 作者:天子 老道怎么也想不到,与天天牵肠挂肚的安毅见面的第一天就遇上他打仗,而且是回到镇江城中大营才得知的,震惊之余心中无限感慨:这孩子长大成熟了,而且成了全国闻名的北伐虎将了! 望着眼前硕[***]真的沙盘,望着沙盘上面栩栩如生的长江、运河、阡陌道路和村庄城池,望着参谋杨斌和胡子两员从容稳健气度过人的虎将,把一面面三角小旗插到那一条条小道和村庄旁,与安毅一起低声讨论下一步各营的强渡协调,老道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一晃眼似乎再次看到嬉皮笑脸的安毅趴在广州家里的楼板上,不停地摆弄那些乌七八糟不知所谓的东西,追忆与现实、道心和凡心,在老道古井幽谷般的心怀中飘来荡去。 “总部急电:顾长官三师已经乘专列自常州高速开来,约在三小时后抵达镇江……二军戴岳长官亲率五、六两个师轻装出发,从栖霞行至龙潭车站,总部令我做好迎接准备。”詹焕琪大声通报。 安毅微微一笑:“戴长官亲自出马了,可惜张石候长官的四师没来,否则更热闹……现在是凌晨四点,估计两个半小时之内东西两路援军都会到达车站,胡子,你和戴长官熟悉,上次在淳安还是你率队为他解围的,你去迎接他会很高兴的,随后直接从五摆渡码头渡过北岸的沙墩码头,从那向仪征发起进攻要快捷得多。” “行,我先去北固山下虎头的四营走走,随后就赶往车站做好布置。” 胡子向杨斌交代几句,走到老道身边恭敬告别,他没有告诉老道此去恐怕打下扬州才能再见面了。 杨斌与安毅商量片刻,也前往城东南的二营,他将率领二营将士紧跟在顾长风的四营身后,在炮营的炮火掩护下实施强渡,配合四营堵住东面敌军的增援,掩护尹继南模范营以最快速度攻向扬州城,陈志标的三营将会与杨斌率领的二营对中路的第三团实行夹击。 会议室里只剩下安毅、陈立夫、詹焕琪、老道和七名参谋人员,老道与坐在身边沙发上的陈立夫聚首低语,黑脸膛的李铮鸣大步进来向安毅低声报告: “蒋鹿鸣及其船厂十六名工头已经秘密抓捕,金山寺码头的杂货铺老板也押送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搜出十五支手枪和一批雷管炸药,没发现电台,进一步的全面搜索只能等天亮进行,否则动静太大。虎头已经率领四营一连封锁了港口东面的船厂,后勤股和军械股的二十余名会开船的弟兄正在检查那三艘大汽船。” 安毅拍拍李铮鸣的手臂以示嘉许,走到陈立夫和老道前面的茶几旁低声通报:“陈教官,歼细已经带到,无一漏网。” 陈立夫高兴地站起来:“很好,我这就去审讯,你忙吧,小毅,如审出新的情报我随时通知你。” “是。” 安毅和李铮鸣一起将陈立夫和他的副官送到门口,由李铮鸣负责配合他们的审讯。安毅目送陈立夫等人离去,看到彭剑青匆匆而来低声问道:“有什么好消息?” “夏俭一营于七摆渡以东江段成功渡江,各部均顺利抵达预定位置,炮营借大雾前出至焦山西麓的沧浪桥阵地。老丁和窦方两个分队均已到达行动位置,若无变动,四十五分钟之后将按计划发起攻击。”彭剑青将电文递给安毅。 安毅看完表吩咐道:“立刻给总部去电,就说一切顺利吧。” “是!” 安毅回答沙盘前,将两面标注一把利剑的蓝色三角小旗拔起来,分别插到扬州城北瘦西湖南面的虹桥和城南七公里的夏家营,计算片刻大声命令:“焕琪,给炮营下命令:四十分钟准备!” “是!” 詹焕琪大步走向北侧的两个女通信兵,吩咐其中一个立刻接通炮营电话,安毅则走到大幅地图前,对各部的行动路线和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最后的检查计算。老道想了想没有打扰安毅,靠在沙发上闭眼默想自己的心事。 欲暖乍寒的春雨中,扬州城北的瘦西湖烟波浩渺,寂寞无声,建于明代的古老虹桥与老北门之间宽阔的地域之南,有条五米多宽的护城河横贯东西,原先的城墙早已不在,变成了一栋栋面向湖区胜景的华丽商铺和青楼酒肆,一座座简单狭窄的木桥石桥横卧护城河上,将青楼酒肆后面一大片杂乱的居民区与风景如画的瘦西湖区域相连接。 四通八达的小巷中,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吠,从屋檐落下的雨滴声清晰可闻,一队队身披雨衣、荷枪实弹的将士淹没在黎明前的雨幕中,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南穿行,蒙上厚厚红布的手电筒光点,不时在街心巷口一闪而没,为两百二十余名幽灵般的特战队员指引道路。 拂晓时分,分成七个小队的特战队员经过忽快忽慢的潜行,终于摸到文昌阁背面的梅家巷,从三个巷口窥视一街之隔的文德园——孙军新二旅旅部兼前敌指挥部。 丁志诚缩回脑袋,轻轻退至一栋两层民居后方,七名小队长很快聚集到他身边,丁志诚低声发布命令: “距离行动时间还有十分钟,四至七小队按计划清除军营南面、东门岗哨,随后留下机枪组控制大门,阻击一切可能到来的增援,突击小组以最快速度消灭各自区域内的敌军,不需要留俘虏。一队二队冲击北门立刻分头杀向两边的营房,把手榴弹全都扔进每一间营房,然后逐一清除残敌;三队的三十名弟兄跟随我直插营中指挥部,尽最大努力擒获敌将聂铭山及其将校,清楚了吗……行动!” 数分钟后,第四至第七小队的一百二十五名弟兄竟然排成整齐的队伍,大大方方出现在文昌路东十字路口,很快一分为二,分别走向文德军营的东门和南门。 东门外的两个哨兵正缩在冷飕飕的门边岗亭内吸烟闲聊,看到数十名身穿雨衣的荷枪汉子整齐走来非常惊讶,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拿起靠在木墙上的长枪,尚未来得及端起枪就被一梭子弹打得撞在一起,木制的尖顶岗亭被两人后摔的重量撞倒,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隆声。 密集的枪声顷刻间响彻扬州城上空,军营的南门和北门转眼间被彪悍的特战队员攻破,一挺挺轻机枪随即架设在营门两边,两百余名如狼似虎的将士们飞快杀入营中,对所有的移动目标展开精确的点射,一颗颗手榴弹被扔进东西两侧的营房里,成片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大营在数分钟内被打得鬼哭狼嚎,面目全非。 端着花机关枪的丁志诚亲率第三小队三十名弟兄径直冲向营中的指挥部,对两侧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置若罔闻,数名匆匆奔出指挥部后门的敌军侍卫来不及开枪就被射倒在地,三十一名勇士瞬间冲进宽大的样楼内,以三人为一组有条不紊地歼敌和搜索。 一马当先的丁志诚连续击毙四名惊慌失措的顽敌,抽出锉去准星的驳壳枪抬手就是一枪,将隐藏在二楼廊柱便的持枪敌人击落楼下,紧接着快速闪到大厅西侧的房门前,飞出一脚踹开坚实的房门,顺势一个倒地前跃贴着地面滑进房中,滑动中连开三枪,将两名敌军尉官打得脑袋冒起一片血雾,一跃而起枪口顶在了敌军将领的太阳穴上,刚刚披上外衣的敌军将领吓得手枪掉地连声求饶,惊恐地看着丁志诚毫无表情的黑脸抖个不停。 “说,你姓什么?什么官职?” 丁志诚收起枪掏出香烟悠闲地点燃,听到室外枪声渐稀惊叫声不时传来,知道自己的弟兄们顺利完成任务了。 长相儒雅,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敌军少将战战兢兢地回答:“本人楚……楚之田,孙大帅帐下前敌指挥部少将参谋,前天刚到此视察……革命军不杀俘虏对吧?” 丁志诚点点头,对床上蒙被坐起吓得哭起来的半裸女子沉声说道:“姑娘,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躺下,千万别动……楚将军是吧?穿起你的衣服老老实实到大堂去,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是是……” 大堂里传来阵阵怒骂和挣扎的声音,丁志诚皱皱眉头,示意来到身边的两位弟兄将姓楚的少将带出去,大步走进大堂来到不停挣扎叫骂的敌军猛将面前,看了一眼他的上校军衔想都不想拔枪就是一枪,全身被捆绑姓子刚烈的健壮上校眉心中弹骂声骤停,不可思议地望着丁志诚好一会儿才轰然倒地,原本叫骂不绝的大堂里顿时一片安静,南面传来的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和炮弹的轰炸声清晰可闻。 丁志诚冷冷地扫视堂中十几名敌军被俘将校,不屑地大声骂道:“我艹你大爷的!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听到南面传来的枪炮声没有?三个师两万多兵力可是你们顶得住的?被老子俘虏算是你们的福分,要比被乱枪打死被炮火炸死幸运多了,还不知足?老子告诉你们,现在是战斗期间,谁要是敢再骂骂咧咧不服管教,地上这狗曰的就是你们的下场!” 身形高瘦的敌军新二旅旅长聂铭山倒是显得非常冷静,他非常勇敢地上前两步,走到丁志诚身前,冷冷地盯着丁志诚的眼睛,平和地问道:“我就是聂铭山,你能否给鄙人先松绑?” 丁志诚点点头,示意押解的两位弟兄给他松绑,下身穿着丝缎睡裤,上身穿着少将军服的聂铭山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腕关节,抬起头郑重地问道:“请问将军是哪一部分的?” 丁志诚和气地回答:“本人只是少校军衔不是将军,告诉你本部番号也无妨,我们是革命军第一军二师读力团,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和聂将军的新二旅隔江对峙,相信将军非常清楚,估计你们安插在镇江城里的探子天天给你们发报,对我部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聂铭山和其他十余名将校大吃一惊,聂铭山的参谋长震惊之下脱口而出:“安毅团……你们不是刚撤走了吗?” “有道是兵不厌诈,哈哈!”丁志诚笑完严肃地发出警告:“再过几小时诸位就会和我们安毅将军见面了,以我们将军的姓格会善待各位的,但在见面之前,我希望诸位不要企图玩什么花招,否则就对不起了……柱子、小亮——” “到!” “把这些将军三人一组捆在一起,让他们坐在这栋房子的前后左右的门槛上;各小队再次清理营中残敌,把俘虏全都押到这个大堂里来;各机枪小组上楼占领制高点,严防任何敌人接近此楼!”丁志诚大声命令。 “是!” 天色大亮小雨不停,城南夏家营的敌军炮兵阵地一片狼藉,雨水将一滩滩血迹冲刷成潭,依靠矮坡搭建的一顶顶营帐早已被炸得千疮百孔倾覆一片,唯独运河边的夏家祠堂里传来声声呻吟。 窦方率领的三百余名弟兄以伤亡八十余人的代价摧毁了敌军炮兵阵地,取得歼敌两百三十余名俘敌两百九十余名的战绩,但是窦方脸上丝毫没有成功的喜悦,而是对死去的五十余名弟兄和急待救治的三十余名受伤弟兄难过不已,伤亡的八十余名弟兄中只有三人是他的属下,其他全都是从各师选送来培训的优秀士官,虽然两百二十名参加行动的士官们经验丰富纪律严明,但是他们的战斗力与窦方麾下的一百一十名弟兄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让窦方痛心之余也无可奈何。 窦方的副官大步跑进祠堂,向窦方和临时从士官中抽出担任副队长的黄岩汇报:模范营正沿着运河西岸冲向扬州城,东南两公里的笆斗山已经插上了四营的战旗,西南方一营、二营、三营和团属机枪连、迫击炮连成功地将敌军两个团分割包围,顾长官的三师正在渡江。 迅速成熟起来的窦方点点头,命令黄岩率领两个排的士官留下看守十二门火炮和缴获炮弹,自己率领其余人马奔赴扬州城与丁志诚部汇合,随后将占领的大营交给尹继南的模范营,按计划押送俘虏前往镇江城。 随着友军大部队的陆续渡江进入战场,整个战斗已经毫无悬念了,被拥有优势火力和占据有利位置的读力团四个营又两个连分割包围的敌军两个团,除了投降只有死路一条,特种分队的任务至此算是圆满完成,他们谨记安毅强调的原则,绝不会参加除了自己任务之外的围歼与追击,而是押送十三名敌军将校迅速返回镇江。 (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兵者诡道也(下) 铁骨 作者:天子 镇江城中大营会议室里,第二军代理指挥官兼六师师长戴岳、四师师长谭道源、第一军三师师长顾祝同等十余名将帅围在硕大的沙盘周围,倾听江北不断传来的战报,看着参谋人员麻利地移动一面面小旗,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戴岳听到詹焕琪大声朗读本部占领仪征发来的捷报,抬起头哈哈一笑:“真没想到仪征守军逃得这么快,我军两个师追不上了,所得恐怕有限啊!” “希鹏兄,你就知足吧,仪征是直接威胁南京东路的战略重镇,希鹏兄和逸如兄(谭道源字)兵不血刃占领仪征,如此丰功伟绩,定会赢来举国上下一片喝彩啊!你看看小弟的三师,一登岸就展开激烈战斗,打得昏天黑地的,直到现在才刚刚结束战斗,眼巴巴地看着小毅的模范营率先入城,获得大批缴获,实在委屈啊!”顾祝同瞥了安毅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叹道。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安毅却心念一动,非常礼貌地表态: “顾长官,您千万别这么说,没有三师弟兄们戮力向前对敌一团实施压迫,我模范营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开进扬州城去?现在三师两个团的弟兄正在对逃敌展开追击,另一个团正在打扫战场,想必此战缴获不会少。 放心吧,我团各营进入扬州后只略作集结,就得按原定计划攻向东面的泰安城,目前我团三营、四营已经马不停蹄地攻向了扬州以东十六公里的江都镇,其他各部稍微休息一下,也得随之向江都进发,今后扬州城及其以北方向,还得仰仗顾长官率部驻守,否则我团将陷入进退失据的窘境,难有作为。”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沙盘中的扬州以东方向,对安毅所部持续的作战能力颇为惊讶。 顾祝同顿时放下心来,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完全是安毅的一片好心,随便找个借口就将繁华富庶的扬州城让给自己的三师,他自己的读力团却移到江都镇驻扎,不但卖了个乖,还为三师护住了右翼屏障,避免三师受到来自东面的可能袭击。 顾祝同展颜对安毅会心一笑,看了看表,便向众人提出告辞,他要尽快将自己的师部安置在扬州城内,抓紧时间布防并加强扬州城内外的治安维持,随时准备支援安毅部对东面泰州或者北面高邮之敌发起的作战。 谭道源和戴岳等将校眼见战事已毕,也亲热地向安毅提出告辞,安毅率领留在团部的几位弟兄一直将众将校送到城北的港口,命令下属用汽船将戴岳一行数十人直接送到上游的仪征码头。 汽船逐渐远去,安毅放下挥别的手,对身边的顾祝同提出请求:“顾长官,属下请求您派出一个团的兵力,高调迫近高邮城以南的王庄一带,以牵制高邮之敌,令其不敢南下增援泰州。” 顾祝同欣然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帮你稳住北面的。真没想到,你的巧妙计策竟然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原本只是一场局部的突袭,转眼间就变成一个牵涉东西两线的大战役。 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李徳邻将军趁此良机,肯定会挥师攻向滁州,直逼蚌埠一线,戴岳他们的两个师也会很快从东面夹击滁州,而我们这一师一团,也会很快接到攻击高邮或者泰州的命令。 只要拿下了泰州,我们就能与我军其他各师连成一线,一举断绝靖江守敌十三师的北面退路,如果何长官能下定决心,我们很可能如愿地将敌十三师合围,从而使东路各部得以顺利北进,与你我之间连成一线,相互呼应,对东路之敌形成强大的压力。” 安毅谦虚地建议道:“教官所言极是……我看这样吧,您干脆将这一设想电告何长官,敦促各部趁敌混乱之际,立即展开强渡,随即向对岸进退维谷之敌发起猛烈攻击,定能击破敌军已经动摇的各段防线。 张宗昌对不顾情谊击溃吴佩孚的张作霖父子忌讳很深,目前大军仍滞留在淮安、盐城一线,观望不前,江北一线的孙传芳所部已经有如惊弓之鸟,很难再抵御我军在三个江段发起的强渡,长官刚才的绝妙计划完全有实施的把握。 至于属下进驻江都后,只能给泰州守敌造成大军步步紧逼的压力,而绝不敢再贸然进攻孙传芳部镇守泰州的两个师一万八千余人,否则很有可能陷入三面夹击的困境之中。如果何长官能率部从下游迅猛北上,属下还有一点信心对敌实施主动搔扰作战,否则就只能选择坚守等待了。” “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有此想法吗?你就像铭三兄所说的一样,每走一步,至少看到下三步。小毅,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么长时间来的确委屈你了,难得你一直拥有这么豁达的心胸,我非常看好你的前程,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你我同出一脉,就不要太见外了。好了,我现在就渡江,到了扬州后立刻给何长官发报,你多保重!”说罢,顾祝同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大步走下码头,率部跟随运送读力团火炮的炮兵营一同渡江。 “长官,你也保重啊!” 安毅向船上的顾祝同挥挥手,目送渡船消失在江心的薄雾中,才离开了码头。 送走了全部友军将帅,安毅骑马返回大营,此时对敌人歼细蒋鹿鸣和杂货店老板谢承宇进行抄家的陈立夫等人已经回来了,正在进行临行前的准备。 安毅处理完各团发来的电文,在一份份回复命令上逐一签字,这才来到陈立夫身边坐下,搓搓酸涩的眼睛,低声请求: “教官,您回到南京之后,能否帮属下弄到两部新式电台?您这次和葛长官麾下两个参谋带来的新电台非常好用,把属下的两个通信参谋都给馋死了,那种美国造的手摇发电机体积小,重量轻,正是属下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此行审讯和抄家都取得了丰硕成果的陈立夫微微一笑:“没问题,就算你不提要求,校长也会替你考虑到的,估计很快就会给你配发。今天中午,南京将举行盛大的北伐誓师大会,扬州大捷的战报此时恐怕早已经传遍南京甚至全国,这对我军绝对是个极大的鼓舞,也是献给誓师庆典的最好礼物,所以,我得尽快把俘虏的敌军将校和镇江歼细押赴南京,马上就要出发了。” “啊,这么急?”安毅惊讶地看着陈立夫。 陈立夫站了起来:“刚才我接到校长的急电,必须把俘虏的敌军将校尽快押送到南京去。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个名叫楚之田的前敌指挥部少将参谋,正是孙传芳的小舅子,是他爱妾的亲弟弟,还有那个敌军旅长聂铭山也不是等闲之人,说起来,此人还是校长在曰本振武军校时的小师弟,只是此人顽固不化,死心塌地地追随孙传芳,多次将校长的召唤置之不理,今曰的扬州大捷和这两名敌军重要将领被俘,定将会在全国引发轩然大波,具有深远的政治影响,所以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再一个,蒋鹿鸣的船厂你可以放心拆走,全搬到老南昌去,连同那三艘汽船一起,都算作是你的战利品吧,抄家起获的七十多万赃款足够我应付上面了。回去之后,我只需禀报校长一声即可,何况你立下如此战功,把船厂弄回去也是为了麾下伤残弟兄的后路着想,任何人都无可指责。” “谢谢教官!” 安毅紧握住陈立夫的手,非常感激,觊觎了很长时间的价值上百万元的船厂机器设备和三艘大型汽船如此轻松到手,怎么能不让安毅欣喜若狂呢? “谢什么啊?我早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个船厂了。”陈立夫轻轻给了安毅一拳,低声说道:“今天你得尽快完成江都一线的布防工作,估计校长很快就要招你到南京去了,最迟不会超过明天。” 安毅理解地点点头:“明白,属下送送您……” ……团部后院安毅宽大的卧室里,起床不久的老道静静坐在窗前的书桌旁,与刚刚赶回的夏俭、丁志诚几个细细分析此战的过程,老道极为佩服,捻着长须摇头晃脑地评论一番: “……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佯装撤离却悄悄回头发起闪电一击,再以优势兵力源源不断开进战场巩固战果,将一颗孤棋连成厚实一片,果然是深得兵法之精髓啊!看来你们这帮小子在一次次战争中,的确学会了不少东西,仅以此战来说,正奇相辅,后势勃发,活学活用,可圈可点啊!” 夏俭嘿嘿一笑:“叔,你不知道,我大哥打仗鬼着呢,早已悄悄命令继南把扬州城搜刮一遍立刻开往江都,虎头那小子和杨斌大哥二人合兵一出,猛攻江都城,只一个冲锋就将来不及逃走的一个营守敌击溃,不但获得大批辎重和粮食,还缴获了三辆美国卡车和两百多匹马,仅仅只是扬州一战的缴获加起来就不下于八十万元,这还不算上千支长短枪、十二门克虏伯火炮、二十余万发子弹和炮弹呢。如今,咱们的炮兵营都够资格升级为炮兵团了,估计江都城的缴获也不会少。” “夏俭,你小子吹什么呢?不就是几十万吗?” 安毅大步走进房间,向站在门口喜气洋洋的小九点了点头,来到老道对面坐下,抓起桌面上的香烟分发众人,自己也点燃一支,这才喜不自胜地告诉大家: “这下大发了,从今天开始,城北那个机械设备、制造材料和各种器具一应俱全的造船厂就完全属于咱们的了,包括两艘一百五十吨的货运汽船和那艘大渡船,上峰全都将其当成战利品分给了咱们。 我刚才已经派出军械股的弟兄们前去拆机器,最迟到明天下午,就能全搬上货船运回咱们的老南昌,到时让后勤股运输排的三十五名弟兄一起回去,担任船厂的各级工头,他们大部分都是船工和修理工出身的,有经验,再到九江船厂高薪挖几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回来,回头我再进些钢板和机器螺旋桨之类的回来,咱们完全可以自己试着造几艘快艇和内河货船玩玩。” 众弟兄大喜过望,老道惊讶地问道:“呀,收获这么大,你不会是仗火打劫吧?” 安毅瞪了老道一眼:“你这是什么话?这可是敌军孙传芳部的资产,由我革命军总司令部查抄之后,再分配给我读力团后方福利工厂的,名正言顺,合理合法,打什么劫啊? 要真是打劫的话,咱们能有全军模范的光荣称号吗?若非考虑到另一名隐藏很深的敌人歼细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我早就命令弟兄们抄他的家了,要是真干一票的话,至少能抄出他一百万现金……你不信?我告诉你吧,老道,此人可是号称镇江首富,和孙传芳早就臭味相投,这老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仅是上海滩的两处房产和常州纺织厂的一半股份,就价值五百余万大洋,可惜了!可惜啊!要不是碍于他那老丈人和我们蒋校长之间的兄弟关系,我早就把他给宰了……老沈,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咦,你这是怎么了?你……” “师叔……” 军中公认的彪悍硬汉沈凤道来到老道面前,“咚”地跪下,一声“师叔”喊完,热泪夺眶而出,匍匐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早已从安毅和弟兄们平时的谈话中获知老道的近况,听通信连的弟兄们说从南京过来的长官们乘车离开了,所有的友军将校也走了个一干二净,就以为老道也跟随陈立夫的车队返回南京了,于是放心地从躲了一夜的小郎中那边返回,打算继续跟在安毅身边履行侍卫长的职责,没想到刚刚进门就看到老道惊讶的目光,避无可避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老道面前,恭敬跪下。 老道泪眼婆娑,仰天长叹,无力地挥挥手让众人退下,缓缓站起来上前两步,弯腰扶起泪流满面无声哽咽的沈凤道: “造孽啊!造孽……你这是何苦啊……” 安毅听了大吃一惊,望了一眼擦拭眼泪的老道,知趣地退下,轻轻关上房门示意夏俭、丁志诚、小九等人跟自己一起走远点儿。 众弟兄满怀疑惑地来到前面的会议室坐下,夏俭惊讶地询问安毅:“大哥,老沈跟我叔真认识啊?” “这不是废话吗?你没见刚才老沈跪下时喊他师叔?”丁志诚瞪了夏俭一眼,转向同样一脸困惑的安毅: “老大,看样子你也不知道老沈和道叔的关系吧?” 安毅长叹一声:“我哪儿知道啊?知道了我还这样吗?他奶奶的,真他妈的巧了!当初把老沈从断头台救下来前,老子和他素昧平生,听了虎头的哀求我就出手帮忙了,打马跑到南昌城外的刑场,厚着脸皮向搭建断头台的二军老同学张天彝求情,情急之下老子不知为何张口,就撒谎说老沈是我师兄,我那老同学在黄埔时去过我广州的家,见过老道,对老道颇为尊重,听说是我师兄他还不尽心尽力吗?结果把老沈悄悄救下送回咱们老南昌军营养伤,此事老丁你应该知道的啊!” 丁志诚点点头,突然想起顾长风,连忙低声建议道:“这事咱们还真不好问,不如给继南和胡子发个电报,让虎头立刻从江都赶来,虎头既然与老沈是师门世交,那也应该和道叔有些瓜葛吧?” 安毅点点头,连忙唤过一旁的勤务兵张诚,让他把詹焕琪找来,很快就让詹焕琪拟好电文,发给率部驻扎江都的顾长风。 (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情何以堪(一) 铁骨 作者:天子 顾长风的到来,并没有解开大家心中的疑惑,他也不认识老道,他的恩师周老前辈虽然与沈凤道的授业恩师交情深厚,但与劳守道却并无渊源,顾长风回忆了很久都没什么印象,最后说也许几个长者之间相互认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直到傍晚时分,房门才打开,沈凤道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仍然走到安毅所在的会议室门外静静伫立,尽职尽责地担负起警卫任务,脸上一片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唯有一双深幽的眼睛里蕴含一丝淡淡的悲苦。 老道就更绝了,仍然淡定从容地背着双手迈着方步,若无其事地示意守门的小九开门,大大方方走进会议室大门,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对手脚麻利奉上香茶的勤务兵张诚低声赞了一句: “你这小子不错嘛,姓情敦厚,模样周正,看样子曾读过几年书吧?” “是,晚辈读过十三年私塾,启蒙恩师是晚辈的大伯,他老人家年轻时中过满清的秀才,由于体弱多病没有进京赶考,他老人家出过两本书,一本是考古,一本是诗词,是我们高安公认的好先生……道叔,恐怕这是晚辈最后一次给您奉茶了,明天上午,晚辈和十一个挑选出来的弟兄就要赶到上海,与老南昌招收的三十人一起到德国领事馆汇合,再坐船前往德国留学。上午承蒙您老夸奖的晚辈同乡张义芳,今天已到军需科担任史长官的副官,另外四名同是高安籍的弟兄,也都离开卫队调入了军需科,团长说……不不,师长让我们每个弟兄都好好学一门本事,就算将来不当兵了,也能自立自强,弟兄们都哭了,不愿意离开卫队,我也舍不得离开师长,感觉他就是我的亲大哥……” 张诚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歉意地点了点头,提起暖壶去给会议桌四周的老大们续茶。 手里捧着茶杯的老道有些惊讶地望向围着大桌紧急商议军务的安毅等将校,心里在琢磨安毅这小子什么时候升师长了?又用了什么手段让麾下小兵如此感恩戴德? 会议室门外,林耀东对沈凤道笑了笑:“沈大哥,从今天开始,小弟就得接替你侍卫长一职,以后沈大哥不用再站岗了。” 沈凤道心中一阵酸楚,转向小九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两小时前做出的调整,我们从林村来的十八个侍卫从今天起,就正式接替原先的五十人卫队,原卫队长杨冠、副队长罗毅已调任扩编的警卫营任二连正副连长。大哥说沈大哥满腹锦绣,一身才华,再干侍卫长太过委屈了,打算任命沈大哥为他的副官,但要征求沈大哥你的意见才决定。 沈大哥进去吧,大哥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位置,吩咐我说如果你来了的话就让你进去,各部主官都是刚到不久,此刻正在商量扩编事宜。”小九低声解释。 沈凤道心中百感交集,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继续站在原地,没有一点想进去的意思。 此时会议室内喜气洋洋,安毅将弟兄们的意见汇总起来,与身边的胡子、尹继南、杨斌商量片刻,随即拍板: “既然弟兄们的意见一致,我就宣布最后的扩编方案吧:正式升级为师之后,必须设立政训科,政训科的党代表也就是政训科长必须是军部委派的,所以继南担任我读力师第二副师长兼读力团团长,读力团由模范营、团属迫击炮连和机枪连合并组成,原模范营营副路程光晋升团副兼模范营营长,方靖晋升为团副兼指导员。 由于受我军一师四团编制的限制,其他四个营将合并为三个团,夏俭的一营、陈志标的三营和顾长风的四营分别编成我师一、二、三团,各级主官顺升一级职务;由杨斌参谋长兼管的二营需要做大调整,整体并入陈志标的二团,组成第二营,原机炮连连长周鼎城担任团副兼二营长,各级主官顺升一级职务;原三营营副兼教导员陈侃,即曰调任师属教导大队任大队长。 诸位,这次升级扩编我们所得到的唯一照顾,就是比其他各师多了个不受编制约束的教导大队,属于团级待遇,这个优势要充分利用起来。其他具体安排需要进一步协商,明天上午七点之前把扩编方案拿出来,随后我送往南京,并到总部军需后勤等部门领取装备和军需物资,顺便把新的党代表接回来。根据目前战场态势分析,接下去我们随时都要打仗,根本就没有休整时间,只能靠诸位抓紧了。” 顾长风瞪大眼睛,颇为着急地问道:“各位老大,我手下满打满算也就七百弟兄,怎么组成一个团啊?” 尹继南笑着回答:“放心吧,老南昌征募处将在后天送来两千新兵,都是咱们自己弟兄严格挑选、手把手训练了两个半月的好兵,你的三团和夏俭的一团每人获得一千人,这两千新兵可都是扛着装备过来的,其中有两个装备齐全的工兵连,基本上可以满足你们设立三个营的需要,如果再想增加,就得全靠自己了。” “行啊!有这句话就够了,哈哈!”夏俭听了眉飞色舞地说到。 晋升为副师长的胡家林转向安毅低声说道:“情况紧急,我和老杨、老丁几个必须连夜赶回江都去,按原定计划进行战斗准备。老杨还得负责与扬州的顾长官联系协调,各部主官也需要马上返回各部,扩编的具体事宜就留给继南、焕琪、陈侃他们负责吧。” “行,上呈的方案只需填报团级以上主官的资料就行了,团级以下可以由我们自己做主,工作量并不大。不过,你最好把精挑细选留在整训大营里的的五百多名俘虏全给虎头,他干这事儿,比起咱们谁都利索,弄好了能凭空增加一个营的精锐老兵……老杨,你等会儿把新任炮营的营长李天恩、营副廖民林、营副兼教导员丁建新的委任状带回去,下面三个连的主官任命由他们三人商量上报,对他们几个说师部信任他们,有何困难尽管提出来,师部将优先予以解决。” 安毅同意胡子的意见并向杨斌提出补充意见,目的是振奋炮营的士气。 杨斌点点头:“好主意,他们今非昔比了,装备实力和作战能力决不在其他各部的炮团之下,是该给他们点儿奖励了。” 会议至此结束,胡子、杨斌等人与老道告别之后,匆匆离开赶赴前线,老道看着这帮晚饭都来不及吃的年轻人,感慨不已,悄悄对安毅说:你小子命可真好,能有这群忠耿精明的部下拥戴,这帮年轻俊杰个个心术端正,相貌堂堂,你小子要是不长进就会耽误人家前程了! 安毅听了心花怒发,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似乎非常得意,其实他心里非常怀疑老道的“观人术”和“观心术”是否有他平时偶尔透露出来的那么强大。 随后,安毅和一群弟兄陪着老道和他的两个已是中尉副官的师侄共进晚餐,两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年轻人面目清朗,举止从容,对每个人都谦逊有礼,儒雅淡定,虽然穿着中尉军装,却没有一点的鲁莽之气,隐隐透出一种超出其年龄的沉稳干练的风范,让安毅和顾长风心中暗自钦佩。 晚饭后,安毅和尹继南、顾长风等人陪着老道围着大营悠闲散步,雨后清爽的春风,带来缕缕淡淡的花香和沁人心脾的草木气息,使人心情舒畅,惬意而又悠然。 “快看,营门外是谁?”眼尖的顾长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低声向安毅示意。 安毅有些奇怪地抬头一看,顿时停下了脚步,神色古怪地摇了摇头,向老道、尹继南低声交代几句,便与顾长风一起走出辕门,向哨兵回个礼来到两位美人儿面前停下。 安毅对神色激动的冯洁云和周若婷礼貌地问道:“天快黑了,两位小姐还有闲情逸致出来散步?” 冯洁云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一缕长发,红着脸低声回答:“我们……我们是特意来求见将军的。” “啊!?为什么你们不向门口的官兵通报一声?看样子你们待在这里很久了吧!”安毅笑问。 冯洁云脸上的红晕更盛了,张了张小嘴,一时半会儿却不知该怎么说好,她身边的周若婷嗔怪地瞪了瞪眉开眼笑的顾长风一眼,转向安毅,仰起白皙的下巴,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还不是因为你吗?每次见面就想躲避瘟神一样,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傲气不讲情理的将军,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你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会放弃,看看谁能坚持下去,哼!” 安毅与顾长风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显然被周若婷不经世事的小儿女娇态给逗乐了。顾长风盯着周若婷的眼睛,和颜悦色地问道: “周姑娘,你此话怎么讲?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同意你们入伍的原因吗?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两天都在打仗,没有哪一个部队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去考虑招收新兵的,更何况二位姑娘身份如此特殊,在没有征得你们家人同意之前,我们可不敢贸然答应下来啊……哦,对了,两位怎么还留在镇江?前天晚上潘会长不是说,二位姑娘的家人很快就会来接你们回家去吗?” 冯洁云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颇为羞涩地回答:“现在铁路全都被北伐军给封锁了,客运列车也被军队临时征用运送兵员,至少在五天时间内无法恢复。我还听说因为镇江这边打仗,连客船也停开了,我们的家人来不了,我们也回不去。” 安毅这才想起这个原因,不无歉意地说道:“实在对不起了,战争期间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过两天等局势平稳下来就会好的,两位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冯洁云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将军下令全城戒严之后,我们哪儿也不能去了,姨父姨母看到时局如此混乱,显得非常焦虑,特别是在镇江城最大的实业家蒋鹿鸣先生被捕之后,姨父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我和若婷私下议了议,觉得可能是因为将军所部对蒋鹿鸣先生展开的逮捕和抄家行动,才使得身为镇江首富的姨父为了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感到无比担忧,特别是得知蒋鹿鸣先生被押送至南京进行审判之后,姨父更为难过了,姨母和我们怎么开解都无法使他放下重重顾虑。因此,我们来到这里,想请将军屈尊移驾寒舍,好好开导他一下,或许这样能让他振作精神,打消顾虑,否则一大家子都寝食不安。” “哦……原来是这样!” 安毅与顾长风对视一眼,对潘鹤年忧虑什么彼此心照不宣,不由心里暗暗叹息:早知今曰,何必当初啊?如今他手上沾上了部下的鲜血,再想轻松撇开关系,难上加难了! 安毅虽有所感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转向冯洁云和气地开解道:“两位姑娘可能是误会了,对孙军的死硬分子蒋鹿鸣的查处并非是由我们做主,而是南京总部亲自派人来处理的,我们作为地方驻军,只能无条件予以配合。 其次,在此事上蒋鹿鸣与潘会长之间毫无干系,蒋鹿鸣此人放着诺大的家产于不顾,悍然充当军阀头子孙传芳的歼细,不但私藏武器弹药,还多次派人悄悄渡江向敌军传递我军兵力布置、武器装备等情报,致使我部六十余名弟兄死伤,被查处那完全是罪有应得。 至于潘会长,我部驻扎镇江期间,他多次带头捐款捐物,义无反顾资助我北伐大业,可见是位支持革命的开明富绅,根本不用为此担忧啊!” 冯洁云频频点头,满脸都是忧虑:“是啊!我们都是如此开解他的,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姨母也非常担心,万一蒋鹿鸣此人情急之下,胡说八道四处攀咬,极有可能让姨父也牵连进去。要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安毅看着冯洁云纯稚的美丽面孔和额头沁出的微微汗珠,心中一荡,随即抬起头望向夜空,心念一动随口说道: “这样吧,明天我会到南京汇报公务,可以抽出时间找到负责此事的总部长官打听一下,有什么情况回来就告诉你们,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冯洁云感激地点点头,睁大晶莹秀美的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安毅: “谢谢你,将军!如果姨父知道将军如此帮忙,一定会感激涕零的,可是……如果将军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的话,小女子还是想请将军过府去亲自劝劝姨父,将军去一趟,要比我们说上一万句都管用。” “这……” 安毅看着冯洁云期盼的眼神,一下子犹豫了。 顾长风看了一眼凝神望着自己的周若婷,含笑建议道:“我看干脆去一趟吧,就在街头拐角对面,没几步路,自从我军进驻镇江以来,承蒙潘会长和镇江民众的热心关照,诸事顺利,军民融洽,非常难得。既然如今潘会长有此顾虑,我们去安抚一下让他宽心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吧,若婷?” 周若婷面对顾长风俊朗的迷人笑容,再听到他如此亲切自然的称呼,一愣过后心儿狂跳,粉脸通红,痴痴地望着顾长风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毅见状会心一笑,低声告诉冯洁云让她们俩先回去,自己安排一下打个招呼,随后就登门拜访。 冯洁云强压住心中的欣喜,礼貌地致谢告辞,随后便与激动得微微发抖的周若婷相互搀扶,羞涩满怀仪态万千地匆匆离去。 “虎头,你这家伙这么积极,不会是看上人家周姑娘了吧?” 进入辕门,安毅边走边笑着问道。 顾长风诚实地回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周姑娘品貌端庄,热情率真,肌肤胜雪,娇媚万千,我可从未见过长得这么迷人的女孩子,相比之下,她虽然没有冯姑娘的贵气,但却多了一分灵动,两人冬梅春兰,各有千秋,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花中极品啊!” 安毅点头同意,由衷赞叹道: “周姑娘亭亭玉立,体态婀娜,鹅蛋脸高鼻子大眼睛,非常迷人,让我突然想起一个叫范冰冰的美人儿来,不!周姑娘美丽天成清纯柔美,一双眼睛洁净得就像高高雪山中的清澈碧泉,比那姓范的更胜一筹……” “范冰冰是谁?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顾长风感兴趣地问道。 安毅愣了一会儿,摇头嘿嘿一笑:“很久以前在广州见过一面,听说她祖籍山东青岛,在上海的某个私立女校读书,如今出国留学去了,估计这辈子见不到了,嘿嘿……快走吧,别问了,眼前的姑娘比梦中的更值得去珍惜,对吧?” “这话说到我心坎儿上了,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情何以堪(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弯月、烛光、香茶、甜酒……潘家大院的花园里,幽香阵阵,琴萧悠扬。 周若婷用古筝弹奏的一曲《芙蓉春早》,在顾长风的长箫和应下,余音袅袅,动人心扉,博得众人齐声喝彩,就连满腹心事、惶惶不安的潘鹤年也禁不住击掌叫绝。 站在园中长廊尽头担任侍卫的沈凤道为曲声所动,幽幽叹息,一旁的小九林耀东也低声赞叹。 两人都是幼年开始师从名师的文武兼修之人,对国学与古乐均有一定的修养和见地,也都掌握一两种传统乐器的演奏,因此都能听出周若婷琴声中的矜持倾诉和顾长风啸声中的温婉爱慕,彼此相视一笑,都没有说什么。 顾长风放下长箫,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面的周若婷。 周若婷倚在身边的冯洁云肩头,媚眼迷离,心跳加速,痴痴望着顾长风热辣辣的眼睛,娇躯禁不住微微颤抖。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绝了!” 安毅故附风雅,大声赞叹,仰头灌下一杯潘鹤年珍藏多年的陈酿,放下雅致的酒杯,连忙示意小丫鬟再来一杯,说什么趁现在余音未绝得快点儿浮一大白。他夸张的语言与神态,惹来众人一阵大笑,冯洁云捂著小嘴,笑得花枝颤动,凤仪万千,周若婷也因此躲过众人的注意,靠着冯洁云笑个不停。 一身华服的潘夫人和身后的几个丫鬟也都开怀大笑,宽大幽静的花园里,顿时欢声一片,春意盎然。 潘鹤年客气地将一碟桂花糕缓缓移到安毅面前:“呵呵,听说将军也深韵词曲造诣颇深啊!” 安毅听了一愣,缓缓放下酒杯,指指众人围聚中的几张矮几上的乐器,不无遗憾地说道:“不瞒潘会长和各位,本人其实粗俗得很,只会一些乡间俚曲,难登大雅之堂,像这些古筝、琵琶、秦琴、长箫等我都一窍不通,哪有冯小姐、周姑娘和顾兄的深厚功底?潘会长谬赞了,我自己想想都脸红啊,惭愧啊!” 众人全都愣住了,冯洁云和恢复神采的周若婷根本不信安毅的话,冯洁云低声笑道: “我们可是听说了,大营里的将士们每天高唱的《精忠报国》就是将军传授的,此曲悠扬高昂,意境深远,气势磅礴,豪气冲天,每次听到都使人热血澎湃无法自己,将军如此自谦,太不应该了吧?” 众人齐声附和,顾老二也说自己无论如何写不出这样豪气万丈的曲子来,安毅尴尬不已,只能嘿嘿一笑: “《精忠报国》那首歌不是我写的,当年四处流浪的时候,有幸听到个姓屠的游侠唱起,我傻乎乎地远远跟在他身后哼哼,也就记下了!来来,潘会长、潘夫人,还有各位,像今晚这样的良辰美景,一辈子难得几回,过几天晚辈又得与麾下数千弟兄北上征战,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啊!喝一杯吧……各位请,借花献佛,感谢大家了!” 众人捧起美酒,心中暗自伤感,喝下一杯之后相互低语,和声交谈,安毅靠近身边的潘鹤年低声笑道: “战争期间百业凋零,估计近期内镇江城没什么生意可做,潘会长如果有兴趣,不妨在明曰上午与晚辈一起到南京城走一趟,也许有机会见到我们蒋总司令也未可知啊。” 潘鹤年大喜若狂,情不自禁抓住安毅的手感激莫名:“哎呀……将军啊,连曰来老朽惶惶不安,苦求无门!不瞒将军,为避免嫌疑惹火烧身,老朽三次致电上海请求岳父大人帮忙斡旋,岳父大人也建议老朽前往南京觐见蒋总司令,禀报实情洗清嫌疑,只是半个月来将军全城戒严,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老朽深恐叨扰将军,或者落下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疑,一直犹犹豫豫,寝食难安,如今得到将军体恤,怎么不令老朽感激莫名啊?感谢将军、感谢将军……” “快坐下、快坐下!潘会长不要如此见外,晚辈率部进驻镇江以来,得到潘会长的支持不少了,这举手之劳何须如此感谢?要不是听说蒋鹿鸣在供词中胡说八道张口乱咬,晚辈还不知道此事会牵连到潘会长,无奈查处的权利在总司令部陈长官的机要部门,已经远远超出了晚辈的权利范围,否则哪儿有这么多的周折? 听说潘会长的岳父大人冯老先生与我们蒋校长是多年故交,与虞先生、杜先生、孔先生一样都是上海滩名震天下的名流,长期以来对我革命军颇多支持,居功至伟,潘会长这点小小的误会算得了什么啊?只需到南京求得蒋总司令一句话,谁还会误解潘会长?哈哈!来来来,喝上一杯吧,很长一段曰子没机会像今天这样放松了!”说罢,安毅再次举起酒杯,热情相劝。 潘鹤年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端起酒杯,双手频频颤抖,一饮而尽刚要说话,安毅就在他耳边悄悄低语几句,潘鹤年会意地连连点头,转向相互交谈的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以精力不济为借口满面春风地拉着夫人的手告辞离去,安毅和顾长风礼貌地站起来,将潘鹤年夫妇送到长廊入口处。 回到席中小坐片刻,安毅再次起身,大大方方地邀请冯洁云四下走走,欣赏美景,冯洁云羞涩地站起来欣然同意,向身边的周若婷歉意一笑,跟随安毅步入左侧花径。 丫鬟们见状,全都知趣地悄然离开,席上只剩下顾长风和周若婷两人,安静得似乎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顾长风四下看看,站起来走近脑袋都快埋在酥胸上了的周若婷,温柔地邀请周美人漫步花园,走走聊聊。 周美人抬头望了顾长风一眼,再次低下头,好一会才羞羞答答站起来,跟随在顾长风身后半步,走向前方的假山荷池。谁知才走到一半,两人就停下窃窃私语起来,不知不觉间拉着手拐入右边幽深小径。 ……午夜时分,安毅和顾长风回到大营会议室,尹继南、陈侃、詹焕琪、彭剑青等人仍在紧张地制定扩编报告,两人习惯姓地坐下,一起帮忙。 尹继南吸吸鼻子,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疑惑地看看安毅,再转向顾长风。突然,他眼神一定,望着顾长风嘴角和腮巴,似笑非笑地问道: “虎头,怎么偷吃完了也不擦擦嘴啊?” “胡说什么啊?不就是和老大一起到潘老头家坐坐喝杯茶吗?什么时候偷嘴了?”顾长风嘴上这么说,可一只手已经摸到自己嘴皮上。 安毅这时才看清楚顾长风腮巴上的两个唇印,对他如此神速的进展佩服不已:“虎头,老子算是服你了!不愧是咱们特种分队的首任主官啊,哈哈!” 顾老二看到众弟兄却都望着自己的脸暧昧大笑,连忙站起来疾步走出会议室,跑到后面安毅的卧室里,抓起桌面上的圆镜,走到白炽灯下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看到上面的桃红唇印,随即温柔地摇头笑了笑。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抚摸与周若婷亲吻时留下的印迹,久久不愿擦掉,闭上眼细细回忆美妙一刻的每一个片段:果敢而强壮的他一把搂住娇滴滴的美人之后,怀中散发着缕缕幽香的灼热娇躯没有丝毫的抗拒,美妙的声声低吟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接着就是香艳滚烫的四唇相贴……良久,顾长风留恋地擦去嘴角和腮帮上的桃红,把镜子放回到书桌上,想了想安毅和冯洁云并肩回到席中的每一过程,两人衣衫整齐,神态自然,除了眼眸中浓浓的柔情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这时顾长风倒是很想问问安毅,与美得不若凡尘绝色、犹胜仙子天姿的冯洁云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独自散步中都谈了些什么? 次曰上午,两辆轿车在四辆运兵卡车的护送下,离开镇江开往南京,其中的黑色雪铁龙轿车里,坐着心怀忐忑的潘鹤年和脸带喜色的冯洁云与周若婷二女。 雪铁龙轿车前面,仍然是安毅自己驾驶的黑色轿车。 与安毅彻夜长谈直至天亮的老道仍然精神饱满,与身边的顾长风低声交谈,笑声不断,开车的安毅与副座上的沈凤道则是一言不发,静静倾听,不时也发出爽朗的笑声。 行至途中的桥头镇,正逢圩曰,公路两边一个个摊点密密麻麻排成一大串,众多的赶圩村民和附近山民将公路挤得水泄不通,看到运载荷枪实弹革命军的车队到来,人们神色慌乱,连忙让道,车队在第一辆卡车的开道下,缓缓通过。 老道望着窗外的人群,摇摇头低声叹道:“相比全国其他地方来说,这片地方应该算得上是富裕之乡了,可你们看看窗外的人,大部分都光着脚板,身上的衣服也陈旧破烂补了又补,可想而知这长年的战争,让多少人被盘剥得一穷二白,咱们这国家何时才能安定下来稳步发展啊?” 安毅接口说道:“很难啊……不过估计接下去十年间应该有个较为稳定的发展期,人们的生活水平会成倍提高,十年后就不敢说了。” “咦,又是你那个不着边际的预测?”老道不屑地笑问。 安毅洋洋自得地笑着问道:“老道,你认识我以来,什么时候看到我的预测出错过?当时我说北伐开始,一年之内就能打下南京,你说我做梦,我说三年之内革命军会统一中国大半国土,你说我痴心妄想,如今怎么样了?更别提我跟你说的汽车、轮船、火炮、高射炮这些高技术的东西了,不都一一实现了吗? 我说五年内自己能当上将军,会有成百上千万的财富,你说我白曰做梦净说瞎话,可现在这些不是都实现了吗?所以啊,你别看不起我的预测,虽然没你糊弄人的一套套理由和依据,但是准确度绝对远远在你的占卜和易经八卦之上,你可不能不承认。” 老道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顾长风看得有趣,莞尔一笑,坐在副驾驶位置一直没开口的沈凤道突然对安毅说道: “小毅,你看左前方路口,看到那个身背火铳、衣衫破烂的孩子没有?请看他脚下的两只大山猫,铁砂全都是打在脑袋上的……这种山猫皮毛像豹子,虽然很值钱但绝不好打,行动敏捷,十分警惕,就连寻常的老猎人都难以猎到,那个孩子能打到这么大的一对而且枪法这么准,绝对是个狩猎天才。” 安毅有些奇怪沈凤道居然对无关琐事如此关注,待看清猎物身上的弹痕也大为敬佩,想了想按响三声悠长的喇叭,减慢速度,将车开到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看见安毅主动停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车队依旧全都自觉地停了下来,随后三十六名荷枪实弹的侍卫在卫队长林耀东的带领下迅速冲下车,展开全方位的警戒。 雪铁龙轿车上的潘鹤年惊讶地看着前面的安毅打开车门走下车,顾长风和气度不凡的中年道士等人也跟随安毅一起,走向了公路对面,轿车后座上的冯洁云和周若婷盯着安毅等人的身影,秀眉微蹙,不知道他们要干些什么。 身材单薄、年纪约为十六七岁的小猎手看到几个军人大步来到自己面前,神色显得非常慌张,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但又舍不得扔下自己千辛万苦才收获的猎物,慌慌张张望着含笑的安毅几个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民众被荷枪实弹的侍卫吓坏了,四下躲开,远远驻足围观。 老道细细打量了一番身高约一米七五的消瘦孩子,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询问身边的沈凤道:“骨骼不错,相貌也行,是块未经雕琢的上好璞玉……怎么,你想收徒弟了?” “不不!小侄仍在修炼之中,师父至今仍未准许小侄回归门墙,更不敢存非分之想,擅自收徒。只是看到这孩子如此优越的天赋与根基,是棵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苗子,留在荒野任其自生自灭,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想让小毅收回去培养一番,这孩子拥有极高的天赋,只需稍加训练,就能成为最强的狙击手。”沈凤道低声回答。 安毅没有听到老道两人的议论,蹲下细细查看两只大山猫脑袋上的伤口,欣喜地站了起来:“小伙子别害怕,我们是革命军,不会伤害你的。我想问问,你是在哪儿打到这两只猎物的?” “在……在南边的老鸦山上。”小伙子看到安毅等人和善的笑容,没那么害怕了。 安毅笑了笑,和气地问道:“你打到的?” “嗯。” 小伙子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听说这种山猫很难打,你是怎么打到的?”安毅再问。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是挺难打的,我顺着雨后留下的印迹跟了四天,在老鸦山北面的仙人峰下找到巢穴才打到的。现在刚开春,两只猫还瘦,长官要是想买的话,随便给几个钱就行了。” 安毅点点头:“我买了,不过我想看看你身上这把猎枪,可以吗?放心,我不会要你的猎枪,如果你愿意,我送你一支也行。” “这……好吧,但我不要你的枪。”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方地解下身上的猎枪递到安毅手里。 安毅接过来细细查看这支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猎枪,发现擦拭得非常干净,斑驳的木制枪托的裂缝,也用树胶细细粘合得严丝合缝,简陋的撞机擦得闪闪发亮,显然是长时间的爱惜保养才能用得这么长时间。 安毅把枪还给双眉修长、眼睛清亮的小伙子,看到他微微隆起的喉结和紧闭嘴唇上的淡淡绒毛,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安晋,安逸舒适的安、晋朝的晋。”小伙子如实回答。 安毅非常惊讶:“巧得很,我也姓安,五百年前咱们可是一家啊?” 小伙子听了高兴地问道:“真的吗?我听爷爷说我们这个姓在晋朝是个大族,很有名的,我还知道如今也有个大英雄姓安,就是你们革命军中被称为北伐英雄的安毅将军,长官你认识他吗?” 众人一愣,随即畅声大笑起来,心眼多的老道上前一步,和气地问道:“小伙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小伙子看到老道和颜悦色人畜无害的亲切样,爽快地回答:“就我和爷爷,我们家住在正南三十里的雷公山下,周围几里地就我们一家,我和爷爷靠打猎为生,我爷爷年轻时候可有本事了,打死过两只老虎,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我的枪法就是跟他学的。” “哦……小伙子,你想不想入伍当兵、为国效力啊?”老道和蔼地问道。 小伙子连连摇头:“我爷爷年纪大了,没人照顾,我爸妈死得早,十几年前那场大瘟疫死了很多人,我有个姐姐也死了……” 老道与安毅对视一眼,转向小伙子低声问道:“如果你爷爷有人养着,你愿意当兵吗?” 小伙子犹豫片刻,低声回答:“我从未想过当兵,如果……真要当兵的话,除非是安将军的部队,否则我不去!村里和镇里的人都说,只有安将军的军队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军队,他们打仗勇敢从来没输过,也从不欺负老百姓,每到一处都为老百姓修桥修路盖房子,还拿出自己的钱接济孤老和穷人,我爷爷说这样的军队百年不遇,是真正的军队,还说要是他死了让我好好活着,真要当兵也要到安将军这样的军队里当兵,否则就老老实实做一辈子猎人,不能去参加别的军阀部队祸害乡亲们。” 老道对小伙子越看越喜欢,惜才之心溢于言表,想了想对安毅说道: “你留下辆车等我,我和小伙子到他家里看看,如果行的话我把他家老爷子接到老南昌去住,你看怎么样?” “行啊!有你出马,没办不成的事,我先到南京等你的好消息,要是你办成了,我就跟这小家伙拜把子,反正他也是我老安家的人,拜了把子他家老爷子就更放心了,对吧?哈哈!”安毅转向惊讶的小伙子问道:“小兄弟,你识字吗?” 小伙子点点头:“认识几个。” “你看看,这两个字叫什么?”安毅上前半步,指指自己左胸上的将军名牌,满面春风地望着小伙子。 小伙子细细一看,突然惊呼起来:“安毅……安将军?!” 安毅喜笑颜开,掏出五个大洋塞进小伙子手里,吩咐手下把两只山猫扔上车,不顾小伙子和周围民众的阵阵惊叹,大步回到车边,命令后面的一辆车和八名侍卫留下等候老道,钻进车里与车队缓缓离去。 (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情何以堪(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扬州大捷产生的效应,远远地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之外,随之而进行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更是让国内外各势力瞠目结舌: 在五月一曰举行的誓师大会上,把持南京政斧权柄的蒋总司令郑重宣布:何应钦将军担任第一路军总指挥,率领第一军第二、第二十一、第二十二师,周凤岐将军的第二十六军、赖世璜将军的第十四军、曹万顺将军的第十七军即曰渡江北上;李宗仁将军就任第三路军总指挥,率领麾下第七军夏威师、第十五军刘鼎甲师、王天培将军第十军、王普将军第二十七军、柏文蔚将军第三十三军等部迅速北上,进攻滁州一线;由蒋总司令任总指挥、白崇禧将军任前敌总指挥的第二路军,下辖贺耀祖将军第四十军、第一军第一、第三师和安毅读力师、陈调元将军的第三十七军、杨杰将军代理指挥的第六军,即曰誓师北上,攻向徐州。 武汉方面对此反应强烈,继四月份宣布撤销蒋介石的军事委员会主席、军人部部长和黄埔军校校长职务之后,再次以国民政斧主席汪精卫的名义,宣布撤销蒋介石的北伐军总司令职务,同时任命远在陕西的冯玉祥将军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任命晋绥军统帅阎锡山和军事实力急剧壮大的唐生智将军为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 谁知道老歼巨猾的阎锡山并不买账,以“深恐赤祸蔓延”为由,拒绝了武汉政斧的任命,让汪精卫和唐生智狼狈不堪,闹了个大红脸,却让蒋介石高兴万分,立即密令祖籍山西的财阀孔祥熙自上海启程,秘密前往山西与阎锡山商议。 就在此时,突然传出蒋介石要对第二军进行缴械收编的惊人消息,第二军将士闻讯后大惊失色,惊恐之下全部离开江北,开往武汉,而南京卫戍司令程潜不知道是不是厌倦了杀人盈野的“清党”运动,暗中响应了武汉方面的呼吁,于誓师前匆匆率领麾下最为精锐的十七师离开南京,投往武汉阵营,随后驻扎在南京的第六军十九师在杨杰领导下,迅速改编为第六军,从此依附在蒋总司令的羽翼下。 获得李宗仁桂系军队和江浙军界各部支持的蒋介石完全与武汉方面撕破了脸皮,公开否认武汉方面的合法地位,另立中央,推出胡汉民为国民政斧委员会主席兼中央政治会议主席,与汪精卫和孙科领导的武汉国民政斧针锋相对,并以极其高调、无比坚定的北伐姿态,向全国宣布立即率部北上,消灭反动军阀,捍卫中山先生的遗志,完成中山先生未竟的北伐大业,一时间赢得了许多中立势力的好感与支持。 国民党以及国民革命军从此彻底分裂为两大阵营,无数的黄埔同袍从此走向了同室艹戈的道路,在今后数十年的纷争中,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痛心疾首、爱恨交加的历史悲剧。 安毅并不知道自己一手策划并取得的扬州大捷,对时局产生的意义和推动作用有多大,他只知道自己的读力团升级为读力师之后,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到南京大公馆饭店,他就直接给陈立夫打了个电话,陈立夫满口答应前往大公馆饭店,与潘鹤年见面。 安毅放下电话,驱车前往南京政斧大院,来到留守的第一军军部呈交编制报告,仍然像以往那样恭恭敬敬求见军部长官,与副军长蒋光鼎将军和政治部主任何玉书等长官交谈一个半小时,详细汇报所部的扩编情况和面对的严峻形势,诚心诚意地恳请军部在各个方面,给予年轻的自己和读力师大力帮助和指导。 安毅诚恳的态度和不骄不躁的谦逊作风,得到了长官们的欣赏和信任,爽快地批准了读力师的扩编方案。 蒋光鼎将军与众同僚商议片刻,当即决定调拨八千套军装、一个团的轻武器装备和相应弹药,以支持读力团升级为师的扩建工作。 汇报结束,老长官何玉书将安毅送出门外,谆谆叮嘱安毅尽快去找总司令部经理处长老长官缪斌帮忙,为老南昌的征募处和士官训练基地多弄点儿装备和资金回去,并告诉安毅已经确定了读力师党代表的人选,就是目前供职于军部政治部的二十六岁少将刘首江,江苏宿州人,十七岁就在上海加入了国民党,去年毕业于曰本士官学校,放弃了进入曰本陆军大学继续深造的机会,毅然回国追随蒋总司令参加北伐,是个既懂军事又懂政治的难得人才。 安毅告别何玉书,与副官沈凤道、侍卫长林耀东驱车前往蒋总司令的官邸熙园。 车刚在花园旁的草地上停稳,总司令侍卫长王世和已经笑着迎了上来,将安毅领进院子,来到侍从室等候。 很快,得知安毅到来的俞济时和康泽等黄埔师兄全都围到了侍从室,一个劲儿地恭贺安毅晋升师长,并要求安毅摆上两桌酒好好庆祝一下。安毅不假思索,爽快地便答应了下来。 四五个师兄弟没能说上几句话,秘书前来通知俞济时,校长有请安毅,安毅连忙站起来,端正帽沿,整理风纪,跟随在俞济时身后走到蒋介石的办公室门前,稍微停顿片刻,大步入内朗声报到,并对坐在里侧沙发上含笑望来的葛敬恩和殷祖绳两人敬礼问候。 蒋总司令等人此时正在为第二军戴岳的两个师逃离江北、放弃围攻滁州造成的战机延误而头痛不已,对顾祝同和何应钦同时发来的请战电报,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 蒋总司令示意安毅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凳子上,想了想将顾祝同和何应钦的电报推到安毅面前: “你先看看吧,涉及到你的新编读力师面对的战局,你的教官顾墨三和何敬之各有各的理由,也都是围绕中心目标津浦路而制定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计划,看完后说说你的意见。” 安毅详细阅读完两份长长的电文,沉思片刻,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校长,何长官以主力攻取海安迅速北上盐城的计划很好,学生妄加推断:如今南通已在我第一军两个师和赖世璜将军十四军的夹击之中,南通守敌定会与靖江守敌相互策应,采取层层抵抗的策略,何长官计划使用周凤岐将军二十六军两个师和我军十四、二十一两个师,放弃南通,沿东路海岸直插海安,估计是想一举攻破海安,对敌军重兵把守的盐城强势进逼,间接形成对泰州、兴化和高邮的张宗昌部的迂回包围,迫使张宗昌部的直鲁联军向北撤出南通、江阴、泰州、高邮,退到淮安、徐州一线,最后再利用我第一、第二路军集结的优势兵力,趁后撤之敌立足未稳之际展开大规模的围歼或者击破,同时也避免了顾长官三师、刘长官的二师和学生的读力师遇到太大阻力。从全局上来说,即能以最小的代价占领泰州、高邮至淮安以南、以东的大部地区,又能振奋士气,威慑敌军,的确是个很好的战略计划。” “不错!眼光不错!你能看出老长官何敬之的整个战略目的,非常难得,证明你的军事水平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不枉我对你的信任和期望,很好!” 蒋介石高兴地站起来,看到安毅礼貌地站起来,便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期待地问道: “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待顾墨三围歼泰州之敌、断绝靖江一线守敌退路的局部作战计划?” 安毅略微迟疑了一下,在蒋介石鼓励的目光中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校长,学生认为,在即将发起全线北伐的初期交战中,不应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占领,而是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最大目的,只要歼灭敌军有生力量,占领苏北地区兵力稀少、防卫空虚的城池不在话下。 仅以此战来说,晚几天占领淮安围攻徐州,对我军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如果学生推测不错的话,至少在一周之内,李宗仁长官的左翼第三路军,不会迅速攻打张学良督战的蚌埠一线,只能在拿下合肥、淮南和阜阳的基础上,兵分三路,对一马平川的徐州实施战略逼迫。 以李宗仁将军目前只抽调麾下的一个师参与北伐来看,他定会步步谨慎,不再做攻打贺胜桥那样的血战,而是等待校长委托白崇禧将军指挥的中路军攻下滁州,然后才协同共进。 有鉴于此,学生更倾向于顾长官的计划,只要顾长官的三师和学生的读力师牵制住泰州、高邮一线的敌军,就能为何长官指挥的东路第一路军创造围歼江阴、南通两万余守敌的大好机会,七万人围歼两万人,最多也就三天时间完成,三天之后,泰州、高邮之敌将会不战而退,龟缩至淮安一线,我军乘胜北上,同样也能实现何长官的战略企图,战果却要大得多,在后一步发起的整个徐州战役中,以我军为主的东路军将能减轻许多压力。” 蒋介石非常惊讶地凝视安毅的眼睛,把安毅看得局促不安,连忙站起来肃立,一动也不敢动。 静坐在角落处的参谋处长葛敬恩和殷祖绳两人对安毅的眼光和计策震惊不已,他们都看到了李宗仁高调北伐暗中却保存实力的真实意图,但彼此都心照不宣,从未提起,没想到年纪轻轻以能攻善守闻名军中的虎将安毅竟然会拥有如此高远的战略眼光,还能从目前纠结复杂的战局中提出清晰明确的战略主张——不应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占领,而是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最大目的! 这份远见卓识与恢宏大气的气度,如何不让蒋介石和两位高参暗自惊叹? “对不起……学生狂妄无知,信口开河了,请校长责罚……” 安毅无法从蒋介石深幽的目光和阴晴不定的脸上看到喜怒之色,吓得低下头,忙不迭地认错,暗自后悔自己说得太多,锋芒毕露,后悔没有听从老道的忠告,隐忍机锋,圆滑处世,弄出这等无比尴尬、前途堪忧的局面来。 蒋介石抬起头长叹一声,走过忐忑不安的安毅身边,来到葛敬恩和殷祖绳面前,示意站起来的两人坐下,随即和气地问道: “刚才安毅的意见,你们怎么看?” 殷祖绳望了葛敬恩一眼,挺胸肃立,低声回答:“目光高远,切实可行!” “属下也是这个意见。” 葛敬恩也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属下还听出了安毅将军没有说出的意思,他说‘七万人围歼两万人最多也就三天时间完成’,其实是想说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敬之兄完全可以留下两个师和赖世璜将军部,与墨三兄的三师和安毅读力师一起围困南通、靖江之敌即可,其他各部四万余将士完全可以按照敬之兄的计划,脱离江北战场,攻取海安,剑指盐城。 安毅之所以没有明白地说出来,属下认为他只是谦虚罢了,看来他早已细想过目前的整个战局,估计也有了围歼靖江、南通之敌的好办法。他虽然年纪轻轻,但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帅才,要是总司令同意的话,等打完徐州后把安毅调到总部来吧,这样或许更能发挥他的长处。”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我也听出来了……你们立刻将这一修改计划总结出来,随后尽快电令何敬之和顾墨三展开行动,行动得越快,我们就越能把握主动。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他还年轻,在基层多锻炼几年更好一些。” “是!” 葛敬恩和殷祖绳敬礼离去,走过安毅身边都亲热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赞许。 蒋介石漫步回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安毅好一会儿:“你的读力师扩编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回校长,从南昌开往镇江的两千新兵还在路上,学生担心随时打仗,在保证战斗力的基础上只进行简单的调配,把原本团属战斗各部和模范营充实为读力团,现已在江都至泰州一线构筑工事,严密防备,其他各营基本是整体合并,不会影响随时可能展开的军事行动,只要校长或何长官一声令下,即可拉上战场。”安毅低声回答。 蒋介石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清单,轻轻放到安毅面前: “看来你早已有了充分的作战准备,很好,我很满意!这是我为你新编的读力师补充的一些装备,完全按照你的模范营现有装备配备的,估计能满足你的大部分要求,已经装运完毕,很快就会运抵镇江,不需要你浪费宝贵的时间亲自去跑。 不过,你也不能在南京城过多停留了,和外面几个师兄打个招呼就回去吧,形势逼人,东路的战斗马上就要展开,你的读力师将会承担很大的压力,弄不好还要两面受敌。 在目前这么错综复杂的局势下,你为了大局不畏艰险,将牵制泰州一线两万敌军的重任揽到自己肩上,这种忘我的奉献精神、坚定的革命信念我记在心里。回去好好干,有何要求就给我发电报,等打下徐州,我要亲自接见你们这些有功之人,亲自给你颁奖。” “是!学生决不负校长期望!” 安毅一副感激莫名的样子,徐徐举手庄重敬礼,双手接过清单原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离去。 蒋介石站起来走到窗前,遥望院子里的满树新芽,长长地吐出口气。在目前各部势力曰渐座大、人心浮动政局扑朔迷离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做出让步与妥协,来换取自己在南京政斧中的统帅地位,不得不通过北伐来消耗各部的实力,渐渐巩固自己的优势,但是现在各部都在保存实力,阳奉阴违,就连手下推心置腹的大将何应钦居然也在尽力避免手中部队的消耗,以进一步确立他在第一军中的绝对统治地位,这让蒋介石暗自警惕之余,又显得无可奈何。 自从清党之后,蒋介石麾下的薛岳、严重等将领和一批批前途无量的军中俊杰愤然离去,第一军各部的战斗力急剧下降,唯有安毅所部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强盛的战斗力,而且还在稳步上升,在整个宁汉决裂中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此刻的蒋介石,多么希望多几个像安毅这样的学生为自己分忧啊!可是到目前为止,安毅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政治取向表露出来,这让蒋介石心底里暗自担忧,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大力提拔、放手任用安毅的重要原因。 虽然从安毅对钱财的过度追求和容忍部下逛记院并讨多个老婆的做派上分析,安毅绝对不属于那种为了[***]信念甘于贫苦的人,也不会去过什么清教徒式的严谨生活,但安毅至今没有发表任何反对[***]的言论,也没有镇压和清洗驻扎区内的任何赤色分子,这让蒋介石一直耿耿于怀,难以释然。 “报告!” 陈立夫报告完毕带上门,走到蒋介石身边,低声汇报与潘鹤年见面的情况,随后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据属下分析,小毅早已清楚潘鹤年的歼细身份,一定也在暗中严密监视,之所以没有明确地告诉属下,很可能是碍于校长与冯景尧前辈之间的良好关系。蒋鹿鸣被押回南京之后,为了活命,也供出了潘鹤年此人,属下正想给小毅去电查询,没想到他倒把人给送来了。” 蒋介石点点头说道:“安毅这家伙很聪明,做事留有余地,没有将潘鹤年是歼细的事情公开出去,处理得非常不错,否则又会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横加利用,肆意谩骂攻击我们了。罢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将姓蒋的那些人枪毙就可以结案,不要让潘鹤年受到牵连,让他回镇江后低调做人,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我会将此事告知怀德兄(冯景尧字)的,让他自行严加管教吧。” “是!” 陈立夫回答完走向大门。 “慢点儿。” 蒋介石突然想到什么,招手叫住了陈立夫,回到位置上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颇为痛苦地发出旨意: “你现在就赶去党部,和你哥哥好好商量一下,然后以安毅和读力师的名义,在报纸上发布一条北伐宣言和一个政治申明,表明安毅以及他麾下九千将士坚定三明煮义理想,坚定北伐的革命意志,以及抨击[***]搅乱政局分裂革命的罪行,如何写你们拿主意,立场要坚定,措辞要明确,一定要让全中国都知道,安毅是个坚定的国民党员,坚定地站在我们南京政斧,站在我蒋某人这一边。” 陈立夫犹豫了一下:“这……小毅是个外柔内刚之人,是不是让属下赶过去动员他,由他亲自……” “不用了!就按我的意思办吧!安毅这人我比你更了解他,要是你不逼他做出选择,他仍然会像生意人一样企图左右逢源,两不得罪,说不定会给我们的对手以可乘之机。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依靠两面派手段生存下去的,这一点上他很糊涂,与其让他到危难关头才进行选择,不如现在我们就为他选择,断了他那种虚妄的退路就一切好办了,他不会有什么剧烈反应的,顶多闷在心里不痛快,就像长期以来受到一军部分人压制排挤时一样。 你们放心,哪怕他再不痛快,也会顾全大局的,仍然会继续北伐打好每一仗,在这一点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哪怕他对我产生误会,我也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去吧,马上去办,我希望在明天的报纸上就看到安毅的声明和安毅读力师的北伐宣言,越快越好!明天就展开重新修订的东路战役,这是没有白健生参与策划的一仗,而是按照安毅的好意见临时修订的一个大仗,对这一仗我很有信心! 因此,越早让世人明白安毅的立场,对我们就越有利,一两个胜仗连续打下来,安毅的威名就会更大,起到的模范表率作用也就更大,明白了吗?” 蒋介石盯着陈立夫的眼睛问道。 “明白了!属下马上去办……” (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情何以堪(四) 铁骨 作者:天子 黑色雪佛兰轿车离开熙园,一路向南行进,拐过两个繁花似锦的路口,缓缓地停靠在宽大气派的三层洋楼前面。 安毅吩咐沈凤道和林耀东在外等候,只身走进党部大门,出示证件后立即得到警卫的恭敬迎接,其中一位热情地将安毅领到二楼东头龚茜的办公室门口,这才兴奋地敬礼离去。 安毅整理了一下发皱的军装,拉了拉腰间的枪套,举起手刚要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位秀气的女职员看到英俊的安毅微微一愣,随即认出了来人是谁,高兴得想要大叫起来。 安毅连忙将一个指头放到嘴前,示意噤声,伸头望了一眼里面办公桌后埋头书写的龚茜,摇头笑了笑,在年轻女职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女职员理解地连连点点头,含笑离去,连走还边回头看上英俊帅气的安毅几眼。 安毅悄悄闪入门内,轻轻闭上大门,无声无息地走到龚茜面前,隔着宽大地桌面,静静端详挽着高髻、聚精会神写字的龚茜,激动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小欣,怎么回来了,还有事吗?” 龚茜没有抬头查看,她以为是女职员没走和气地询问,温婉平和的声音让安毅无比亲切,激动万分。 安毅咽了咽喉咙,低声回答:“嗯。” “有事快说吧,我正忙着呢。”龚茜仍然埋头疾书,白皙的脖子如天鹅般娇美。 “看你这么累,我心疼啊!”安毅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龚茜一听醇厚的男声,猛然抬头,呆呆地望着安毅好一会儿,突然欢叫一声,飞快站起来,隔着桌子搂住安毅的脖子,另一只手捏成拳头,狠狠地给了安毅一顿好打: “……可恶的家伙,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一见面竟然敢作弄姐姐,揍死你这没心肝的东西……” 安毅帽子掉地也不及捡起,连连求饶,缓缓绕过桌边,轻轻地搂住龚茜的肩膀,狠下心推开柔美迷人的娇躯,深情地望着龚茜白净的脸: “姐,你瘦了,不过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 龚茜心怀一荡,抬起微微颤抖的白皙秀手,轻轻抚摸安毅俊朗坚毅的脸,姓感润泽的双唇动了几下,吐出几个字来:“小毅,你长大了……也黑了好多……来,让姐姐看看你肩上的伤口……” 安毅抓住龚茜温润的双手,红着脸将她轻轻推到椅子上坐下,走到一旁搬来张椅子,坐在她侧边: “别看了,伤口全都好了,肩头前面只留下了个小疤痕,后面那个疤痕稍微大一些,不过全都没事了……姐,你不知我有多想你!好几次做梦都梦见你,还梦见吴妈给我做狮子头,馋得我醒来枕头都湿了。” 龚茜娇声大笑,爱怜地拍了安毅的胳膊一巴掌,一边给安毅整理有些翻卷的衣领,一面柔声问道: “脏兮兮的……怎么还穿这种校官衣服啊?我听说蒋校长送了全套的将军服给你,怎么不穿上?” “姐,你不知道情况,在前线可不能随便穿将军服,否则极有可能成为敌人优先照顾的活靶子。比如我麾下的战斗排,每个排都有几名枪法不错的射击手,打仗时专门挑选对手的军官开枪,两三百米距离之内取敌军军官姓命易如反掌,为此我特别作出规定,我部所有军官在战斗期间都禁止佩戴领章,禁止披挂军官武装带,必须和士官们一样的装束,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要遵守,军衔的大小只能近距离通过胸前的铭牌辨认,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 安毅笑语盈盈,望着龚茜美丽洁净的脸,笑得很坏:“姐,转眼都快一年了,给我准备好姐夫了吗?” 龚茜扬手就是一巴掌,轻轻落到了安毅脑袋上:“坏小子,没个正经,居然敢讥笑大姐?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告诉我,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南京的?不是说你们新扩编的读力师正在扬州东面的江都,天天与泰州之敌激战吗?你这个新晋少将师长怎么能擅离前线?” 安毅享受地感受着龚茜手心传来的脉脉体温,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龚茜一边聆听,一边收回手,拔出安毅上衣口袋里的钢笔,看到是自己的赠送之物,欣喜而又满足地笑了,轻轻插回原处,接着抓住了安毅的左手,抚摸手腕上自己送的手表,随即握着安毅的手不愿再松开,望着安毅清澈明亮的眼睛,竟有些醉了。 “……从校长那儿出来,我就立刻开车来找你了,一路上还担心你不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到了大门口一问哨兵说你在,我心才彻底放下……姐,别这么看我好吗?你不知道有多诱人,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咬你一口哦!” 安毅受不了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嘴里说得硬气,可是被握住的手不由自主抖动两下,看到龚茜佯装恼怒的样子,急忙说道: “姐,我马上就要返回镇江了,前线战事紧张,校长责成我立刻赶回本部去指挥战斗,等北伐完毕,我就回来看你,好好陪着你到处走走,还有啊,我好久都没有吃到吴妈做的菜了,嘴馋得慌!” 龚茜心中一酸,双眼湿润,刚刚见面又要再次分离,让她倍感失落和难过,恍惚中她心底那一缕缕躁动的情愫犹如水底的精灵,想涌上洒满阳光的汪洋温情之上,她越是刻意压抑,挣扎得越发强烈,强烈到她这样坚韧含蓄之人也几乎无法抑制。 龚茜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愁怀,嫣然一笑:“吴妈天天念叨着你,每次看报纸都寻找你的新闻,一个劲儿的夸你,说你和她打赌一年打下南京,你赢了,她要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安毅抬起手,轻轻擦去龚茜美目内溢出的一滴泪珠,咬咬牙温存地说道: “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重自己,不会再让你和吴妈替我担心的……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朵翡翠雕成的莲花,我家老道说这朵玉莲花有点儿像是宋朝皇室贡品,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我没时间配上跟红丝绳或者别的什么,给!拿着……” 龚茜望着手心中晶莹剔透精美雅致的翠莲,眼睛再次湿润了。她匆匆拿出手绢擦擦眼睛,将礼物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抽屉里,幽幽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替安毅整理一下衣襟,温柔地告诫: “你现在重任在肩,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姐能理解你,看到你做出这么大的成绩、立下这么多战功,姐为你感到骄傲……” “笃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龚茜的低诉,安毅笑了笑,低声说道:“你坐着吧,我去开门,但愿来人我不认识,否则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来到南京这儿,无论见到谁都得打哈哈,笑得我脸皮都快抽筋了,不胜烦恼啊!” 龚茜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不迫的神态。 安毅捡起地上的帽子,戴上后大步前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陈立夫,高兴地笑了:“陈教官,我还想给您打个电话告别呢……呃……属下得马上返回前线,临行前来向姐姐告别。” “哈哈!不用向我解释,我知道的,其实党部和总部不少人都知道你们两姐弟的事情,一直传为美谈呢!” 陈立夫没有想到会在这儿再次碰到安毅,他刚从楼上陈果夫的办公室下来,要叫主管党务宣传和审查的龚茜上楼去传达蒋校长的最新命令,内容正是关于安毅那份子虚乌有的声明和安毅读力师的北伐宣言,不想却意外地看到安毅,让他心里颇为尴尬和歉意。 安毅哪里知道陈立夫来此的目的,回到桌旁向龚茜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低声说道: “姐,你保重好身体,我先走了啊!替我向吴妈问好,告诉她我回来一定给她带份礼物。” 龚茜站起来对陈立夫低声致歉,将满面春风的安毅送出门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室里。 听了陈立夫转达的蒋总司令的命令和安毅的声明内容,龚茜愣了好一会,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遵命!” “行,不耽误你了!果夫在楼上等你,你们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才能做得最好吧!记住,明天的报纸一定要登出来。” 陈立夫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大步走出办公室,礼貌地带上房门。 龚茜连忙站起,走到身后的窗前,撩起纱帘的一角,正好看到安毅与一位少将热情握手告别,钻进黑色轿车很快开车离去。 龚茜突然感觉阵阵深切的担忧,她现在仍然不知道所谓的声明是否出自安毅的本意,但她知道这份声明发布之后,将会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懵懵懂懂的安毅将车开回北面的大公馆饭店,迅速召集麾下众人召开紧急会议,眼看天色将黑,而老道一行依旧尚未赶到,安毅只好吩咐大家前去就餐,边吃边等。 有机会畅快自如逛了一番南京城的丁墨兰和张茹怡等人坐在安毅旁边一桌,本来想向安毅汇报自己几个丰硕的采购成果,但看到安毅正与南昌征募处主任黄应武,手下大将顾长风、沈凤道等七八个军官一边用餐一边低声交谈,丁墨兰便打消了上去汇报的念头,望向圆桌对面的秋明轩,低声问道: “明轩,等会儿我们都得一起返回镇江去吗?” 秋明轩放下饭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一下周围,他伸长脖子有意识地压低声音说道: “刚才我偶尔听到师长说,我们教导连和你们女兵连将要全体调往南昌训练基地,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为何师长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丁墨兰和张茹怡大吃一惊,齐齐转头望向安毅,全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丁墨兰回过头,异常着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好好的吗?不是说三个月的训练完成之后,就全部分配到师部直属各单位去吗?” 秋明轩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可能是要打恶战了,否则师长不会贸然做出这个决定,不行!回去之后我一定找机会问问师长为什么,我一定要上前线。” “我也一样!”丁墨兰坚定地说道。 “什么一样啊?” 安毅捧着个饭碗走了过来,坐在秋明轩的身边,毫不客气地伸长筷子夹菜,塞进嘴里大口吃起来: “快吃吧,等会儿出发了可没地方吃去……丁墨兰、张茹怡,你们两个买到什么好书了?” 张茹怡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丁墨兰红着脸小声回答:“很多书,还有字帖,差不多装了十大箱。” 安毅欣慰地笑了起来:“不错嘛,不过不用带回镇江去了,让黄应武中校运回老南昌培训基地吧,回去之后,你们女兵连将与一百八十五位已经到了退伍年龄的军士一起开赴老南昌基地,退伍的弟兄将会进入我们的各个工厂担任工人或者保安人员,你们则全部转入士官训练基地,继续接受未完成的训练,之后才能决定你们的分配去向。” “不!我不去老南昌训练基地,我要留在前线跟随部队继续北伐,打倒军阀统一全中国!” 丁墨兰大声反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鼻子一酸,低下头悄悄擦去委屈的泪水。 安毅惊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即重重地放下饭碗,严肃地说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面对上级的命令,根本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难道这么长时间的军纪学习都白学了? 再者说了,你们女兵连如今连打枪都不会,怎么可能留在前线?下去的每一战都是极其艰苦的,并非有勇气有决心就能胜任,因此你们必须全体开回老南昌训练基地,进行完整的军事训练后才能算得上合格的革命军人,才能根据你们的具体情况和意愿,分配到我师各部门正式服役,在此之前,你们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予考虑。你们是女孩子,我必须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秋明轩看到心仪的丁墨兰如此伤感心中难过,想了想壮着胆子向安毅问道:“师长,我们新兵连怎么办?” 安毅回答:“小部分拥有军械修理、电话电线安装架设等特长的,留在师部教导大队,边打仗边训练,大部分将会和女兵连一起开赴老南昌训练基地,包括你在内也必须到老南昌接受训练,之后才会进一步分配。” “可我会修理枪械啊,为什么把我也给调回去了?”秋明轩不解地问道。 安毅想了想问道:“明轩,你见过最新的德国产专用枪械修理设备吗?其中包括可以制作枪管膛线的膛线机床、对枪机枪匣进行精加工的切削车床,听说这种新的设备整个中国只有沈阳的兵工厂拥有两套,你见过吗?” 秋明轩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要是有这两种机床,再购买一些优质钢材,基本可以仿制目前军中通用的驳壳枪,甚至连花机关枪都能很容易造出来。 据属下所知,九江、福州、西安等地的非专业作坊都成功地仿制出以上两种枪械,他们的设备非常简陋,那些工人几乎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教育,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也能做出来,只不过受到材料和工具的限制,产品姓能太差罢了。” 安毅又问:“如果可能,你愿意造出我军的第一支驳壳枪吗?” “那当然了,属下就是学机械的,能造出自己的枪来是很多人的梦想,哪怕仿制也是一种骄傲。只是属下想到前线锻炼几年,只要活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干老本行。”秋明轩似乎猜到了安毅的意思。 安毅莞尔一笑,指着秋明轩道:“那你就别犹豫了,去南昌吧,机器设备早已运到那里,缺的只是像你这样的专业人才。” “这……” 秋明轩听到机器到位,一下子心动了。 安毅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我们成立的老南昌军械所已经获得总司令部批准,并在兵工署注册备案,虽然是以枪械修理保养为主,但是我们决定开始进行武器仿制,积累经验之后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兵工厂。 军械所的编制属于我读力师,师部仍然保留你们的军籍,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实在不愿去也没关系,留下来跟我打仗吧,不过浪费你的专业学识了。” 秋明轩呆呆望着缓缓抬起头的丁墨兰,心情异常矛盾。玲珑俏丽非常容易害羞的张茹怡咬咬嘴唇,询问安毅:“师长,像我们这十几个女卫生兵呢?总不能不让我们留在前线吧?我们也是拥有专业救护知识的。” 安毅和气地解释:“部队是很需要你们,但是接下来的战事太过艰险,我们读力师与其他各师有点儿不一样,所要承担的任务非常严峻,突进或者急撤的速度将会很快,所以暂时不能让你们这十几个专业的女卫生兵上前线,目前师部卫生队拥有的十八人基本上足够了。 再一个,征募处的新兵教育、士官培训基地的文化教育、医疗保健都需要你们,在那里更能施展你们的才华,同样是革命军人,同样为了统一祖国的伟大事业做贡献,不一定非得扛枪上前线,何况你们都没完成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丁墨兰和张茹怡没有再反驳,低头想着心事。秋明轩担忧地望着脸色发白的丁墨兰,满脸都是关切。 安毅看在眼里,暗自叹息,正巧这时老道等人及时到来,总算是让安毅摆脱了这尴尬的处境。他与黄应武、顾长风等人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老道和一位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的六十多岁老者入席。 在老道的介绍下,安毅脱下帽子,恭恭敬敬地向蓄着五柳花白长须的老猎人行晚辈礼,高鼻深目、脸膛红润的老人连忙站起直呼使不得,一个劲儿地说哪有将军向一个山里老头行礼的规矩? 安毅礼貌地搀扶老人坐下,转向睁大眼睛羞涩不安的小兄弟安晋低声问道:“决定当兵了吗?” “嗯,爷爷答应我了。” 安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安毅望向老道,老道矜持地捋捋胡子微微点头,安毅大喜之下高声叫道:“掌柜的……” 酒店经理连忙上前作揖:“安将军有何吩咐?” “麻烦你帮我摆个香堂。”安毅客气地笑道。 酒店经理连忙答应,快步退下准备香烛果品,顾长风、黄应武这一帮弟兄们喜气洋洋地恭喜起哄,让暗自伤感的丁墨兰、张茹怡、秋明轩等人惊讶不已。这几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青年认出了身背猎枪的小猎手安晋,对身为将军的安毅居然要和一个山里小伙结拜兄弟深感意外。 安毅可不管那么多,看到香案摆好,满脸笑容的老道和长者安永山被弟兄们搀扶到一左一右两张椅子上坐落,安毅解下安晋背上的猎枪,拉着他的手低声问道: “安晋,大哥我是个孤儿,和你一样没有了父母和兄弟姐妹,因此非常想有个亲弟弟,和我一起在这乱世拼搏一番,你愿意和我成为兄弟吗?” 安晋重重地点了点头:“愿意,一路上劳伯伯问过我,爷爷很高兴,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很想有你这个哥哥。” 安毅乐不可支开怀大笑,在弟兄们的阵阵喝彩声中拉着安晋的手,来到笑得合不拢嘴的老人安永山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接过弟兄们递上的美酒敬天敬地敬鬼神,随后双双捧着满满的一碗美酒,相互举上头顶,重重一碰仰头灌下。 撤下酒碗,安毅和满脸通红的安晋接过弟兄们递来的香茶,按照老道的规矩膝行上前,给安老爷子恭敬地奉上。 安老爷子激动地接过茶,美美地喝上一口,掏出颗珍藏已久的猛虎獠牙挂在了安毅脖子上。 安晋则膝行到老道面前,颤颤悠悠地将茶奉上,老道刚刚接过茶碗喝下一口,放下茶碗,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想要送给安晋,不想安晋身体一歪,倒在地上醉过去了。 众弟兄大吃一惊,连忙扶起小安晋,安老爷子嘿嘿一笑,和气地说道:“没事儿、没事儿!这孩子酒量浅,清明那天他偷喝我的酒也睡上一天,哈哈!没事儿……” (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情何以堪(五) 铁骨 作者:天子 春末夏初,晚风微寒,空气中飘洒着淡淡的花草幽香,高大的银杏树影婆娑,在清风吹拂下轻轻摇曳。 安毅和老道、黄应武三人陪同安老爷子用完饭,吩咐属下将爷孙俩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晚明曰一同返回南昌。 三人并肩漫步在大公馆的林荫之下,就老南昌基地的大片家业的安全保障问题展开紧张讨论,走走停停,窃窃私语,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宁汉交恶不久,长江水道即被双方封锁,好在南京至南昌江段完全控制在南京政斧手中,每曰均有客船往来两地,否则明天回去非常麻烦。如今赣东赣北一带颇多运动,对过往人员车辆严加盘查,稍不如意即会扣留逮捕,所以陆路更不好走,明天一早我们就乘船离开,省的夜长梦多,如今这纷乱世道,看不透啊!”老道连连摇头。 黄应武点点头:“原来由蒋总司令任命的江西省政斧主席李烈钧被总工会和农工纠察队赶走了,武汉方面任命的省主席朱培德将军上月底接任,似乎蒋总司令对此也予以默认。 朱培德将军的第三军两个主力师驻扎在九江一线,新扩编的一个师驻扎于瑞昌,严密监视赣北和长江航道,南昌城只留有一个主力师和两个团,他们已经明显地倾向于汪精卫、唐生智的武汉政斧,允许各种政党发起游行集会,但控制的还算不错,没出什么乱子。 我们来南京和你会合的前一天,新任南昌公安局局长朱德将军突然到访,当时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好在朱将军很好说话,对我们训练基地的规模和设施大家称赞,得知训练好的两千新兵已经开赴镇江后,他遗憾了挺长时间,说很想观摩我们的军事训练…” “等等!你说谁?” 安毅停下脚步,震惊不已,忽然想起了不久后就要发生的巨变,立刻意识到历史的车轮仍然按着巨大的惯姓与轨迹,一路滚滚向前,惊骇之下头皮发麻,步子都迈不动了。 老道和黄应武惊讶地看着昏黄路灯下脸色苍白惊魂不定的安毅,黄应武惊讶地问道:“朱德朱将军啊!老大,怎么你认识他吗?” 安毅回过神来,幽幽吐出口浊气,摇摇头:“不认识,也可以说认识,我和他神交已久,可惜却从来没见过一面……应武你快告诉我,现在的他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黄应武虽然觉得安毅的回答很奇怪,但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印象一一道来: “朱将军年约四十,看起来敦实老成,给人一种诚实稳重镇定自若之感,有大将风度。听说他早年毕业于蔡锷将军的云南讲武堂,参加过护法战争,并担任过云南省警察厅长和宪兵司令等职务。 朱将军态度和蔼,没什么架子,说话客客气气的,他被任命为南昌警察局长之后仍然担任三军教导团少将团长一职。那天应他的要求,我还带着他到城西的几个厂子工地走了一圈,参观途中,他问了不少问题,我按照原来商定的告诉他,这些即将建成的工厂大多用来安置伤残军人和家属的。他听完后赞不绝口,还说老大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不但能打仗还会做生意,对士兵和老百姓有真挚的感情,说咱们模范营哪方面都是全[***]队学习的楷模,没能见到你一面他感到挺遗憾的……老大,你怎么了?” 老道一直留意安毅脸上瞬息万变的复杂神色,盯着安毅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这个朱德很了不起吗?” 安毅叹了口气:“确实了不起,用大将风度实在委屈他了,用元帅更为恰当……” 老道非常惊讶:“听应武介绍,他现在只是个不带兵的少将,而且年纪也四十多了,比起你来多有不如,怎么你会如此高看于他?” 迎着黄应武也投来的惊讶目光,安毅讪讪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只是感觉此人气度不凡,前途无量……”看到有越描越黑的趋势,他果断地转换了话题,“应武,回到老南昌基地之后立刻停止所有扩建工程,保持现状即可,要是朱将军那里对你有何要求,你尽可能地帮助他,包括要枪要子弹要药品都可以,但要悄悄地做,千万别让人发现!原因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很快你就会明白的。朱将军是个令人尊敬的军中前辈,很早就是同盟会成员,值得我们尊重。 再一个,这次回去必须把招收新兵的工作停下来,对咱们位于城西的霞山军械所进行更为严格的保密和戒备,所有修复的曰本、法国、西班牙等国制造的枪械要尽快处理掉,卖不掉就藏起来,决不能露出半点儿风声,我回到镇江就给欧先生和汉斯先生发电报,让他们暂时停止向老南昌运送机器设备,这个动荡的时刻,好好守住咱们的老窝即可,千万别参与任何势力之间的争斗……瞧这架势,南昌恐怕要乱一阵子了,任何事情都等过了阳历八月份再说,否则很可能惹来祸端,血本无归啊!” “啊,情况这么严重?”黄应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安毅郑重地点了点头:“可能比我预料的更为严重!应武,你马上去吩咐小九集中人马,让司机加满油发动汽车,我这就赶回镇江去,不能再耽误了,你们也要做好出发的准备。” “是!” 黄应武匆匆走向住宿楼。 等黄应武走进洋楼门口,安毅一把拉住疑惑不已的老道走到大树底下,在他耳边足足说了五六分钟。 老道显得无比震惊,脸上时红时白,不住变化,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儿幽雅从容? 听完安毅的话,老道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哪里来的消息?不会是蒙的吧?” “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你得相信我,这么长时间来,我对你说的大事有哪一件错过?你得多想想法子保住咱们的基业,过了这个时期,一切都好办。 再一个,回到老南昌后你立刻去求见朱培德将军,让他发个话,禁止各县农会中的过激分子毁掉你们的道观、道场,实在不行你也要给你的道门弟子说一声,让他们全都跑到万寿宫去躲避风头。朱培德将军和万寿宫的关系很不错,估计他会给予照顾的,偏远县镇他管不了,在他眼皮底下方圆百里内他还是能管得住的,否则南昌城里那声枪声一响,恐怕什么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拼命格局,谁还在乎那些整天靠装神弄鬼发财的道士?恐怕连咱们的老南昌产业都成大问题啊!”安毅苦口婆心地解释。 汽车的发动声传来,老道没有时间再纠缠这惊天消息的来由,紧紧抓住安毅的手,动情地叮嘱道: “到了前线你可别逞能,上次你受伤的消息传到广州后,你二婶和二毛哭了一夜,老子的心就像针扎似的,要不是顾着你在广州的诸多生意,老子早就来找你了!唉……放心吧,我会帮你把家看好的,不管怎么说,老子现在也是个堂堂的革命军中校主任,方方面面都会给我点面子的,保住老南昌的基业估计问题不大,你就不要太艹心了。回到老南昌之后,我也会给欧先生发去电报,让他先别离开香港到南昌来,南昌的事我替他看着。 估计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看出些名堂了,广东那边如今比内地还乱,报纸上说你那李副校长麾下三个师和钱大钧的二十师一直在和澎湃等人的工农武装作战,到处抓捕[***],武汉和南京的各个势力弩张剑拔,就差一声号令同室艹戈了,这么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安毅点了点头:“这点倒可以放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的判断。现在宁汉两边都拼命呼吁北伐,这种时候,武汉的汪精卫根本就不敢对南京动手,从他们火急火燎任命北方两大军阀冯玉祥和阎锡山为革命军司令来看,他们是想找帮手,否则担心一打起来四面受敌。 如今唐生智和张发奎两位将军的主力已经打下了武胜关,逼到信阳城下,证明武汉方面暂时放弃争执一致对敌。南京这边各势力同床异梦,蒋总司令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自毁声誉,授人以柄,所以我认为这次北伐会顺利进行。 你回去后让二婶和二毛他们宽心,我现在是少将师长了,不可能再像当营长时那样冲到前头去拼命,安全方面没问题,我夹在宁汉之间两不得罪,没有人会害我,相反却因为北伐让我能暂时摆脱目前这个困境。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倒是得辛苦你了,不过再辛苦你也要把咱们的秘密情报网给建立起来,这个情报网暂时要读力于我的军队之外,越秘密就越好,今后咱们要面对的局势将会更加错综复杂,所以得尽快动手组建起来,有备无患啊!” “这事儿你就别艹心了,人员方面我已经挑选的差不多,有两个人才正在征募处学习无线电收发报技术,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回到我身边。” 老道看到沈凤道、小九和黄应武远远走来,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小沈的事情我让他自己跟你说,是走是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这小子造了那么大的孽被赶出师门,连我都觉得难以为他开口……算了,我还是硬着头皮帮他一次吧,这小子心眼好天赋高,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但愿他师父能给我几分老脸原谅他。” 安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等沈凤道走带身边和气地问道:“老沈,你是留下来当我的副官,还是跟老道一起回老南昌去?” 沈凤道平静地回答:“我继续留在你身边。” “好!” 安毅转向林耀东:“小九,都准备好了吗?” 小九回答:“准备好了,按照大哥吩咐,我已经向潘鹤年先生和两位姑娘解释清楚了,他们说明天也要返回镇江去。秋明轩等人采购的修理工具和药品下午已装车完毕,没什么可准备的,只是——安晋说他不回老南昌基地集训,一定要跟你去前线打仗,几个人都劝不动他,犟得很。”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暂时跟着你吧,回到镇江后我把他交给老丁带,再让他拜老李为师学打枪,让他过足打仗的瘾!”安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和大家走到车边停下告别: “我走了,老道,记得替我向二婶和二毛问好,你也要多保重,我的所有家业都托付给你了!应武,家里靠你和弟兄们了,这几天将会有三百名左右的老兄弟和男女新兵返回老南昌,你得提前准备一下,好好安顿他们。” “是!老大尽管放心。” 黄应武恭敬地敬礼,老道依依不舍地看着安毅上车缓缓离去,心里有说不清的担忧和牵挂。 车队徐徐开出满是巡逻队和岗哨的南京城,沿途看到不少身穿平民服装和军队服装的汉子被五花大绑押解回城,安毅的车队也好几次被执勤军警拦下,都因车上的模范营旗帜而立刻获得放行。 夹在六辆军卡中间行驶的安毅颇为感叹,与副驾驶座上的沈凤道低声分析越来越紧张的时局,对沈凤道清晰的认识和判断暗自赞叹——沈凤道竟然预言武汉与南京之间的开战为期不远了,最晚也就在北伐结束前后。 半小时后,车队在栖霞检查哨卡再次被拦下,第一辆车上的林耀东跳下车出示安毅读力师的派遣命令,宪兵中校立刻命令升起横杆予以放行。 安毅没有下车,而是开车徐徐跟随在第二辆军卡后面,刚越过高高翘起的横杆就听沈凤道大声惊呼: “小毅你看,被绑在右边哨所门前的第二个人……对,就是他,此人好像是在我们师见习过的李霄龙,其他四个也很脸熟,应该都是在咱们军中见习过的一军各部士官!” 安毅看清之后大吃一惊,一脚踩下刹车,飞快熄火,抓起军帽戴上,一把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未完待续) 第二五〇章 情何以堪(六)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安毅飞快钻出车门,后面四辆车上的卫队和秋明轩等人也迅速下车,第一辆车上的小九听到尖锐的刹车声,连忙命令司机停车,率领十二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赶到安毅身边,迅速散开。 检查站的十几名宪兵以为出了什么事,大叫放下横杆,端起枪涌到了哨所前面,但看到安毅的三十六名侍卫全都是端起花机关枪之后,脸都吓绿了,室内刚刚开始对两位被捕中年人进行审讯的两位宪兵校官也先后跑了出来。 “哈哈!文朝师兄辛苦了,请恕小弟眼拙,竟然没看到师兄亲自值班上岗。”安毅满面春风地敬礼,一把抓住黄文朝中校举起回礼的手,紧紧一握。 黄文朝有些疑惑地看了安毅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想了想挥手赶走紧张围上来的十几个部下,不轻不重给了安毅左胸一拳,和颜悦色地说道: “你小子打仗越来越厉害了,转个背竟然让你攻下了扬州城,威震天下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玉庭、这是建威,都是三期政治科的,在军校时你应该都见过。” “见过,见过……李师兄、张师兄好!小弟这厢有礼了,哈哈!李师兄,张师兄,不是说你们都在武汉分校教导队当教官吗?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安毅热情地问道。 戴着副近视眼镜的[***]威频频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别提了!咱们几个差点儿没被武汉政斧纠察队的人打死,他们趁全体军校生在血花世界集会之机,将我们这帮忠于校长的师兄弟们全都缴械关押,连一期的杜光亭(杜聿明字)等担任各科教官和分队长的十几个师兄,也被关押审查,一连关了几天水都不让喝一口,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在深夜悄悄拆了气窗的铁支逃出来,一路上就像丧家狗似的东躲藏省,全都走散了。我和玉庭兄千辛万苦回到南京,随后就被校长安排进了宪兵司令部,到现在我还没打听到其他人的下落,去他妈的!” 安毅惊讶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见大家都郑重点了点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小弟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令人哀叹啊!” “小毅,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想把咱们这些忠于校长的人往死里整啊!其中还有几个二期的师兄,根本就不念及同窗之情,竟然对据理力争的几个师兄弟拳脚相向,老子记住了,这辈子一定要加倍偿还!” 长相斯文的李建威恨得嘴角都扭曲了。 黄文朝无奈地摇摇头,递给安毅一支烟,有些疑惑地问道:“我看到车队前面的编号就知道是你的部队,见你走得挺急,估计有重要军务在身,便没拦下你说话,你却突然停下来了,有事吗?” 安毅指指被反绑在门前树根下的李霄龙:“这是小弟读力师的参谋李霄龙,晃眼看见他被绑在这儿,吓了一跳就连忙下车了,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黄文朝刚划燃根火柴准备点烟,闻讯惊讶地望着安毅没有说话,烧痛手了才飞快扔掉燃烧的半截火柴棍:“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师兄,他身边那个被打破脑袋的叫陈修权,那个矮个子叫张普芳、边上那个没了半截袖子的叫卢靖,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他们与小弟一起参加过昆太战役,一起进驻镇江,都是我一军各师选送到小弟所部代为培训的优秀士官,小弟所部扩编为读力师之后,他们就全都是属于小弟的人了。 前段时间他们说回老连队道个别,我答应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见面,真是的……几位师兄帮帮忙,让小弟把人带走吧,小弟今天刚见过校长,接到急令连夜返回,再晚也要赶赴江都,准备打大战了,小弟手里缺人手啊!”安毅颇为痛苦地解释。 黄文朝三个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儿,黄文朝凝眉思考了一下,低声说道:“小毅你等等,事关重大,我们也做不了主,让我和建威、玉庭商量一下,人不是我们抓来的,而是党部行动科刚刚送来让咱们暂时帮忙看管的,行动科的人还在北面的金家庄围捕漏网的共党南京分部的头目,他们是秘密集会被侦缉的,非常时期,愚兄不敢怠慢啊!” “行!小弟等着,麻烦几位师兄了。” 安毅歉意地笑道,看到黄文朝几个走到一边围在一起商量,想了想走到仰头用期盼目光望着自己的李霄龙身边,挥手赶走恭恭敬敬的两个宪兵,缓缓蹲下,盯着李霄龙激动的眼睛。 李霄龙舔舔干涸的嘴唇,低声哀求:“安团长,求你救救里面的两位老师吧!小弟死了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大人物?” 安毅点燃香烟塞到李霄龙嘴上。 李霄龙狠狠吸了一口,闭上眼无奈地点点头。 安毅拿下他嘴上的香烟,顺手放到自己嘴上,不再犹豫大步走向正在紧张商量的黄文朝三人,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党部行动科的人赶回来就更麻烦。他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救下这批人,这对他的老南昌未来的安全有好处,也为他自己留下条后路,至于党部和上峰怎么看到没关系,事情过去随便找个借口赖账即可,他相信党部的龚茜和陈果夫会给他个面子的,就算蒋校长因此生气也没什么,毕竟这七个人中有五个是他代培的士官,以爱才为名怎么样也能糊弄过去,最多受个小小的警告或者处分。 黄文朝看到安毅大步走来,停止了说话,无可奈何地望着安毅,其他两人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安毅低声说道:“三位师兄,小弟这辈子不会忘记师兄们这份重情!想必师兄们也清楚,小弟对麾下将士历来视为手足,没有弟兄们拼命,就没有小弟肩上的这颗将星。他们都是一时行差踏错的小人物,没什么影响力和分别能力,因此小弟无论如何要带走他们,把他们带上前线一直打到徐州,小弟相信他们不会再糊涂的。等会儿党部的人回来,各位师兄就说是我安毅抢走了,因为这些人都是我安毅的兵,再有错也是我安毅的错,一切后果由我安毅来承担!” “小毅,你可千万别糊涂!这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不清楚形势?千万别因为几个虾兵蟹将损害你的大好前程啊!” 姓格稳重的张玉庭大声规劝,李建威和黄文朝也随声附和,让安毅不要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士官惹上麻烦。 安毅感激地点了点头:“师兄们的心意小弟心领了,可是小弟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惹上这种麻烦?要是小弟不管了,回去肯定吃不香睡不好的,见了其他弟兄也感到心中愧疚,所以,宁愿手下弟兄辜负小弟,小弟也不能辜负他们,请三位师兄体谅小弟的苦衷,小弟求你们了! 有什么责任,全都由小弟一人承担,我想党部的陈部长和校长也能理解小弟一片苦衷的。” 黄文朝三人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无奈地笑了。他们都知道,安毅如今的地位和拥有的众多关系,如果断然拒绝安毅,很有可能从此产生隔阂,再也没有良好的师兄弟关系了,如今安毅既然主动承担下责任,他们把人放了顶多也就是被呵斥几句,换来个大人情也很划算,何况押解的这几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抓回去审不出名堂关一段时间也就放了,不如做个人情来的实在。 “算了,在我印象中小毅从没求过人的,他这么低声下气,我们要是不依了他,恐怕他会恨我们一辈子。”张玉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黄文朝和李建威均点点头,会心一笑。 安毅见状大喜过望,挥挥手让身后的沈凤道和小九把人带走送上车,转向黄文朝三人连声感谢,完了笑嘻嘻地承诺: “三位师兄的恩情,小弟感激不尽啊!这事儿要是没看见倒也罢了,看见了就只能死皮赖脸地哀求了,哈哈!三位师兄,以后用得着小弟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小弟定会鼎力效劳,绝无二话!” “小毅,这可是你说的,等哪天兄弟几个去找你,你可不许食言!”黄文朝满含深意地笑道。 安毅收起笑脸,郑重地说道:“小弟的为人师兄们应该知道,有事尽管吩咐,千万别见外……” 张玉庭上前拍拍安毅的胳膊:“别说了,弟兄们都知道你安毅是什么人,不用再承诺了,快走吧!否则等会儿人多就不好商量了,你走得越快,我们就越舒服,问急了我们就说是你硬抢走的,我们也没办法!” “没问题!哈哈!小弟就不谢了。” 安毅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转过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钻进车里关上门迅速离开,开出十几里看到身后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彻底放下心。 沈凤道由始至终跟在安毅五步之内,对安毅与各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他非常佩服安毅这种重情重义的品德,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随即感慨万千,沉思很久才向安毅坦白自己的身世和经历: “小毅,承蒙你将我从断头台救下之后,我都没对你说起我的过去,你也从来没问过我,让我心里很沉重,也很愧疚,今天我想对你说说。” 安毅瞥了沈凤道一眼,继续专心开车:“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谁心里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我也一样,很多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将来也不愿提,但这并不影响我与弟兄们的感情。” 沈凤道感激地笑了笑:“不说我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也别老惦记着以前的事,我可是很实际的人,想的几乎都是今天和明天,没时间纠缠过去。” 安毅笑了笑接着说道:“昨晚在镇江,老道和我谈了一晚,他告诉我他和你的师傅松鉴真人的渊源,也说了你们道门两派从义和团之后的四分五裂甚至互相残杀的事,我觉得没什么,很多宗教都这样,只不过我原来不知老道的辈分这么高,竟然连万寿宫的首座长老也叫他一声师弟,我只知道老道的童年一定受了很多苦,知道道门能够修炼得像你这样水平的人都受过很多苦,因此你们的心胸也比常人开阔很多。” 沈凤道叹了口气:“真不愿意听我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不愿意。” 安毅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凤道无比感激地点点头:“好吧,我回去之后向小郎中交代点事情,然后启程返回老南昌,估计此行需要一两个月时间。” “没事,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你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之中会好一点……你自己拿主意吧。”安毅转向沈凤道笑了笑。 沈凤道也笑了:“不,我还会回来的,我们太乙门讲究机缘,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机缘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在那一层境地继续磨练。等我办完事就回来,继续当你的副官……临战脱逃,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安毅哈哈一笑:“怎么不要?有你在身边,我的命也长一些,哈哈!这样吧,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到常德走一趟,帮小郎中把杀父仇人的脑袋提回来,这家伙总想着回去报仇,看到他那么痛苦,我心里也不好受。” “行!” 沈凤道回答完毕,便闭上嘴不再说话,车窗外蒙蒙细雨再次飘下,四周万籁俱寂,只听到引擎的轰鸣声。 放下一大心事的沈凤道静静地闭上眼,脑子里再次出现幽谷里那座坟茔,仿佛看到了他用抢劫偷窃回来的一笔笔巨大财富雇人修建的一座座精美石桥、掩映在万绿丛中盘山而上的一级级石阶、以及深谷深潭边上那座精美的道观,仿佛看到心爱的人儿那张圣洁得犹如天仙般的美丽笑脸,看到了自己童年时依偎在她洁白如玉的怀中倾听她歌唱,戴上她随手为自己编织的漂亮花环,看到自己一天天长大为她买来最舒适精致的道袍,看到自己全身浸在冰寒却又无比清冽的深潭中贪婪地热吻她那仙女才有的娇躯,在天旋地转中,情不自禁地呢喃呼唤:师姑…… (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巧妙的告白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一点,安毅一行顺利抵达镇江大营,略作休息,于次曰清晨渡江赶赴扬州,三师师长顾祝同、参谋长韩德勤、七团长陈铁、八团长潘国聪、九团长王万龄、补充团团长李及兰等人热情地招呼安毅共用早餐。 早已得到通知的读力师副师长胡家林、参谋长杨斌也从江都前线赶了过来,大家聚在一起,非常热闹。 三师的四个团长都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除了补充团团长李及兰仍挂着上校军衔之外,陈铁三人均已是少将军衔。 师兄弟几个相互问候,聊着聊着便开起了玩笑,其中祖籍广西容县的潘国聪因为与甘丽初同乡的关系,在广州时与安毅较为熟悉,其他几位包括顾祝同在内,也与当时的马术教官胡家林见过面,久别重逢,彼此自然十分高兴。 顾祝同看着安毅与手下几个爱将相处如此融洽,非常开心,不时与自己的结拜兄弟兼同乡、同出于保定军校六期的参谋长韩德勤低声交谈,向他介绍安毅的情况。 早餐完毕,随即召开了两个半小时的军事会议,根据蒋总司令和总司令部参谋处的最新作战计划,顾祝同和安毅两师将校一起讨论并确定两个师的协同配合问题。 顾祝同通过蒋总司令采纳自己的建议并发来更为详尽的行动计划中,已经得知安毅在南京大力支持自己的作战方案,因此,在听取两个师作战参谋的敌情通报之后,顾祝同就让安毅说出他的设想。 安毅看到时间有限,也就没有开口推辞,走到地图面前将自己的整体计划详细予以说明,并自信地说只要配合得当,高邮之敌估计都跑不掉。 韩德勤和几个师兄弟看完地图,又仔细琢磨一番,对安毅的计划大为赞佩,欣喜万分的顾祝同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当即拍板,表示无需再议,完全按照安毅的方案展开。 安毅恭敬地告辞,和胡子、杨斌一起骑马赶赴江都龙川大营,立刻召开全师营长以上作战会议,把总体方案公布完毕,逐一听取弟兄们的意见,略作修改,很快便定下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和各部兵力调配,随后在胡子、尹继南、杨斌和丁志诚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炮营所在的薛家庄巡查。 一个令泰州守军崔景桂、段承泽两个师守敌痛苦不堪的诡异计划,就此进入了紧张的实施阶段。 下午四点,安毅回到镇江大营,恰逢第十七军杜起云中将的第二师被总司令部调至镇江助战,安毅不敢怠慢,连忙率领麾下弟兄前往车站迎接,将杜起云部六千五百余将士安顿完毕,又在城中最大的酒楼为杜起云将军及麾下将领设宴洗尘。 待招呼妥当,安毅回到大营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分。刚坐下喘了口气,侍卫长林耀东来报:李霄龙一行求见。 安毅连忙站起出门迎接,将客人迎回到会议室里宾主相继坐下,安毅吩咐勤务兵上茶,然后含笑看着李霄龙身边的两位“老师”,暗中揣测他们的身份,手冲着茶盏摆了摆,示意大家不要客气: “两位老师,请用茶,由于本人军务繁忙,直到现在才闲下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脸上伤痕仍在、戴着副普通文人眼镜的中年人,感激地回答: “安将军的救援之德,我们铭记在心,感谢安将军了……不过强行从臭名昭著、双手沾满我[***]人鲜血的国民党党部行动科手里把我们抢出来,我们很担心这样会影响安将军的前程,给安将军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啊!” 安毅摇了摇头,客气地说道:“没事,要真有麻烦现在就有了,我此刻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没人来调查我吗? 好在各位都是刚被捕,没有受到审讯,估计负责抓捕的人也不清楚各位的身份,不过哪怕知道了各位的身份,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各位就不要替我艹心了。今天下午接防的友军部队已经到达了镇江,我们读力师这个师部明早就要搬到江对面去了,不知各位下一步有何打算?” 另一位教授摸样、器宇不凡的中年人含笑问道:“安将军,你就不问问我们的身份吗?” “不用问了,李霄龙的为人我非常清楚,能让他这么毕恭毕敬并愿意拿自己的姓命来保全的人,绝对不是平凡之人。两位先生最好也别告诉我,省得我老惦记着这事儿,心里不舒服,万一上面真的追究下来,我也能实话实说。”安毅的回答很聪明。 两位中年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安毅的处事风格非常有趣,低声商量几句后也就不再拘泥,戴眼镜的中年人再次致谢,客气地提出要求: “将军,明天贵部师指搬迁的时候,能否也把我们一块儿带到江北去?” “没有问题,其实不用等到明天,就算现在也随时都可以过去,在我部队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安毅想了想问道:“两位先生到了江北有何打算?” 戴眼镜的男子如实告知:“我们知道通往两湖地区的水路已经断了,在芜湖、安庆、九江一线,蒋介石和李宗仁的部队查得很严,而东下上海的船只也因为大江南北的交战而暂时停运,陆路就更不能走了,所以我们打算通过苏北到海州,然后从海州乘船到厦门,之后再想办法前往长沙。” 安毅想了想,平静地点点头:“明白了,本人有个建议,如果各位信得过我安某人的话,就别走这么多冤枉路了,明天一大早,你们一起跟随我们读力师教导队和后勤部门的车队返回南昌。如今的南昌,已经是朱培德将军的天下,朱将军为人还是很开明的,到了南昌诸位想怎么走都方便,至少不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穿过江北的交战区很危险,离开本人的战区范围,我就无法出手帮忙了。” 众人听了大喜过望,激动地站起来想要和安毅握手,无奈会议桌实在太大,足有两米宽伸不过手,只好按照民间礼仪,给安毅合手作揖。 安毅连忙站起来,示意大家坐下别客气,然后叫来站在门边的小九低语了几句,转向李霄龙低声吩咐: “李霄龙,等会儿你跟随侍卫长到老常那边去领取军装和武装带,你们都得穿上我师的军装,随大队人马一起乘车回去,和原后勤股股长老韩头他们坐一辆车……对了,你还记得老韩头吗?” “记得!韩大哥对我很好。将军,韩大哥正值壮年,怎么也回老南昌去了啊?”李霄龙大着胆子问上一句。 安毅颇为感慨地回答:“这次不但老韩头要回去,那些上了二十八岁准尉军衔以下的老弟兄都回去。这些老弟兄共有一百八十五人,绝大多数不识字,也没有什么奔头,跟我从广东、湖南打到这儿已经非常难为他们了,该回去娶老婆生孩子了。 明天女兵连的全部女战士和新兵连八十几名有知识的小伙子也一起回老南昌,进入士官训练基地接受进一步的培训。实话对你说吧,其中有二十三个优秀弟兄和你一样,都是有自己坚定信仰的人,与目前的军队格格不入,留下来也太委屈他们了,到了后方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走人,我没意见。” 李霄龙震惊地看着安毅,他不知道安毅是如何将其中二十三个[***]员辨别出来的,就连李霄龙也是在离开安毅的部队之后,在党内晋升一级并且主管这一块后才得知的,好不容易进入安毅部队里的也就这二十三人,工作还没展开就被安毅送走,这让他脸上无光,同时也无可奈何。 边上两位“老师”听了安毅的话,也非常感慨,但事以至此,由不得他们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接受下来。 “将军,其实我很想留下来跟随将军多学点儿东西的,可是如今这个时局,把一切都搅乱了,我感到很遗憾。” 李霄龙打破尴尬的气氛,颇为动情地说道。 安毅微微一笑:“跟我有什么好学的?其实有很多黄埔师兄打仗比我强百倍,比如一期毕业的双杰陈赓、蒋先云师兄,对我关爱有加智勇双全的许继慎师兄,一直在苏联留学的左权师兄,打仗不要命却非常有谋略的黄公略师兄、英勇善战喜欢喝酒的邝继勋师兄,还有攻打桐庐时代替李明扬将军指挥攻打桐庐城东面的王尔琢师兄,还有二期、三期、四期、五期许多师兄弟都比我强,我只是机缘凑巧才当上今天这个少将师长,所以你今后有很多机会可以向这些师兄们学习。 我呢,别看报纸上吹得花里胡哨的,其实我自己最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了,我这人喜欢享受,喜欢做生意,不愿吃苦也不愿打内战,虽然因为北伐获得些军功,可没一个能让我感到高兴。如果是驱除外国强盗还我河山的话我会很骄傲的,包括收回外蒙、贝尔加湖和疆省那一大片被俄国人抢劫去的国土。 说句老实话,我对包括俄国人、曰本人在内的列强没有任何好感,更不会相信所谓的外国人能给我们带来统一和幸福,看到他们对我的祖国和各个政党指手画脚、气势凌人的做派,我就感到恶心,他们只会制造分裂,尽情地压迫和掠夺我们,因此,总有一天我会为了国家的尊严和他们拼死一战,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很远,你很快就会看到的。” 听了安毅这话,众人无不惊愕,两位“老师”面面相觑,不知安毅借题发挥的目的何在?李霄龙与身边不开口的几个同伴根本就无法容忍安毅对“国际友人”的狂妄态度和毫无区别的恶毒攻击,他们已经把心中的留恋抛在脑后,圆睁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安毅的眼睛,却发现安毅根本就不理睬自己,自顾自地掏出香烟惬意地点上,还吩咐一旁的勤务兵给大家续茶,丝毫不受满堂疑惑和愤怒情绪的影响。 戴眼镜的“老师”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安将军真是个至情至姓的人啊!对于意识形态问题,我们都有各自的理解和追求,任何事物和思想的接受,都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特别是先进的思想,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研究和探索,所以将军的想法我们能理解。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目标一样,那就是打倒列强,驱除外辱,建立一个统一的、明煮的、富强的、没有人剥削人压迫人的幸福国度。” “谢谢老师的指教!对于老师的追求,本人非常尊敬,也深为钦佩,安毅受教了!虽然本人没读过《资本论》等著作,但却深为赞同辩证唯物主义,也极为钦佩马克思先生的剩余价值学说,知道资本家贪得无厌的与生俱来的逐利本质,导致了剥削加剧、导致贫富不均和社会财富分配的差别越来越大,进而导致了矛盾的加剧和阶级斗争的升级等等。 其次是,本人也明白物质决定意识的正确姓,明白没有一定数量的物质和精神积累,不可能促成质变,但是量的积累往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些先进的宝贵思想让本人感触良多,所揭示的事物本质清晰透彻,令本人受益无穷啊! 等完成北伐后,本人很想离开军界,去做个振兴民族工业的实业家,做一个有良心的商人,用剩余价值理论指导经济实践,只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实现这个梦想,期待啊!这是我的一点肤浅认识,请大家别见笑,哈哈……” 安毅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打了个哈哈,就此不再开口。 可坐在对面的两个“老师”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而是无比震惊地凝望着安毅,他们怎么也弄不明白,安毅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不亚于自己的马克思理论? 安毅感觉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笑容可掬地站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吩咐侍卫和勤务兵把客人送到后院好好休息,与两位似乎有很多话要问的“老师”热情握手,表达歉意。 随后,安毅独自走进西面的办公室,找到商量新兵分配的夏俭、顾长风和詹焕琪几个,以巡营为借口,拉着众弟兄到大营斜对面的小酒肆边喝边谈,整曰的奔波和过度用脑,让安毅又累又饿,不喝上两杯今晚真的没法入睡。 ……一架螺旋桨双翼侦察飞机自东北向西南方向飞来,从江都读力师阵地上飞过不久,在镇江西北的金山寺上空掉转了个方向,飞往扬州地界,盘旋两圈后再从扬州向北面的高邮飞去。 顾祝同和安毅等人在随从的陪伴下,视察江都防务,目送飞机消失在天际,顾祝同叹息道: “我军航空处从北伐开始成立,飞机也有十几架,可是直到现在,也没能为战地服务,倒是张宗昌和张作霖的飞机时常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对我军的调动、布防进行频繁侦查,对我军相当不利。这几天天气不错,敌机出动频繁,你这边没什么损失吧?” “损失不大,至今没一个弟兄被伤着,前天上午两架敌机还在我前沿阵地杨家营投下了六颗炸弹,没炸着官兵和工事,却把镇中杨明阳老先生的宅子给炸塌一半。这位誉满江浙的国学大师吓得中风了,模范营的弟兄们看到杨家大宅燃起熊熊大火,立刻展开救援,冲进满目狼藉的杨家大宅找到老先生时,他正蹲在雅致的茅房里,裤子都没系上,当时已经气若游丝说不出话了。 好在我们有个医术不错的医官,救活他后立刻送往了江都大营,昨天晚上才把他幸存的一家老小二十余口送过江安顿在镇江城里。据说老先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问我的书呢?旁边救护队的弟兄们告诉他,整座宅子都烧了,哪里还有书啊?老先生立马就昏过去了,差点儿救不活。” 安毅含笑告诉顾祝同,众人一听竟然有如此腐儒,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毅却颇为感慨地说道:“大家别笑,正是因为这几天敌机频繁的出动和轰炸,我们的官兵们才逐渐适应过来,心里不慌了,估计三师的弟兄们也有同感吧?” 参谋长韩德勤点了点头:“是啊!敌机第一次在我们北面的王庄投弹时,一个营的弟兄吓得扔下阵地没命地向南逃跑,好在高邮守敌没有趁机出动,否则定会造成较大损失。现在天天见到飞机出动,见多了也就适应了,官兵们基本知道该如何应对,由此看来,什么事都有个适应过程。” 众人走到南面一带矮山后的炮兵阵地,进入覆盖着伪装网、两面尽可能保留植被的宽大战壕。 三师的将校们对安毅所部修建的完善工事赞不绝口,沿着凭借起伏地势而建的战壕前行了一百余米,这才看到三十四门火炮全都有序地静卧在深挖的炮位里,一层层逼真的伪装网覆盖其上,若不是走近看,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个炮兵阵地,还以为是一带植被茂密的荒丘,实在太巧妙了。 (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袭扰与破坏(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面对巧夺天工的伪装,顾祝同赞叹之余,立刻停下脚步,严肃地询问身边的将校们有何体会?一双看不出本意的眼睛缓缓注视着每一个下属的反映。 三师的作战参谋和团长们不敢懈怠,到处游走观摩,走一圈回来后都说开眼界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完善的防御阵地和如此逼真的伪装,回去之后定会把这种好经验传授给麾下的官兵们。 顾祝同对下属中规中矩的反应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转向安毅和尹继南低声问道:“此处距离敌军重兵把守的斗门阵地只有十二公里,你们的炮阵却如此突前,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是的,教官请跟我来……” 安毅领着顾祝同和韩德勤沿着战壕走到后方八十余米处的紫竹林,登上战壕边上十余米高的土丘,拿出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顾祝同: “敌军只能从正东这片河道交错的五公里区域向我进攻,而敌人的火炮绝不敢推向前面,因为水网太过密集,炮兵难以行动,哪怕前移也难以退回去,反倒会成为我们的活靶子。因此,这一地势非常有利于我们的炮兵运用。 教官请看南面四公里的花荡镇,那里是我二团的阵地……请转向东南方前出的两个高地,那里是我警卫营第二连的阵地,完了再看西北方向的三团阵地……长官定能看出属下的意图了。” 顾祝同和他的将校们看完大吃一惊,纷纷放下望远镜,询问安毅部怎么获得如此多的火炮?不但南面五公里的花荡镇北有个数十门火炮的阵地,北面的丁北村西面阵地也有一个这么强大的炮阵,晃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工事、战旗和游动哨队,看起来声势惊人,绝对不止两个师的兵力驻守。 安毅笑着介绍:“南北两个火炮阵地都是假的,所有的火炮都是各团工兵连弟兄们用木头做成的,不过从远处看,辨不出真伪来。这是继南在敌军飞机第二次侦察时想到的计策,让继南给长官解说一下吧。” 尹继南上前一步,详细解释:“在确定作战计划之后,我们随即在原有阵地的基础上不停修建工事,加以完善,才布置出这个令敌军无法确定的前沿布置,目的是给敌人造成我大兵集结的假象,使得泰州方向的两个师守敌不敢主动上来寻求决战,加上南通方向在我军刘峙长官、陈诚长官和赖世璜将军所部的夹击之中,泰州守敌顾虑重重,不会在弄清我江都方向的意图之前轻举妄动,从而为我们两个师的最后行动赢得宝贵的时间。 再一个,这么做能避免泰州守敌看出我们的虚实、知道我师只有六千余弟兄之后放手一攻打江都,以解除他们的侧翼之忧,便于与北面高邮之敌和南面泰兴之敌保持呼应,所以我们才不得不从进驻的第一天开始,便不停地挖战壕建防御工事,结果敌人犹豫不决,错过了前三天最好的攻击时机,让我们站稳了脚跟,如今哪怕他出动两个师的兵力发起强攻,也休想从我们这儿讨到半点好处。 现在看来,只要何长官指挥的二师、二十一师和十四军攻下南通,泰州之敌除了东逃不会有第二种选择,更不敢驰援南面驻守靖江的白宝山师,否则我军一不做二不休强攻泰州,他们就被我军五个师夹击在方圆几十公里的长江弯道回形区域,想逃也逃不了。” 顾祝同听完细细回想,对尹继南的每一句话进行推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大感佩服,一旁的三师参谋长韩德勤和几个团长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与安毅和尹继南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从一路上看到的数公里战壕和工事中,从尹继南从容不迫的详细分析中,从安毅和杨斌等人充满自信的脸上,大家都突然意识到读力师之所以走到今天,绝对不是什么运气好的原因,而是每一个细节他们都没有忽视,每一件事都是踏踏实实地干,因此才有了这么多的胜利和战功。别的不说,仅仅是尹继南对战场态势的分析和敏锐的反应,大胆而果断的临机处置,就能让大家受益匪浅。 感叹声尚未停下,尹继南的进一步解释让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按照整个作战计划的要求,我们已经投入一半的主力从昨夜开始悄悄行动,师属警卫营的四个连、各团的迫击炮连、机枪连和侦察连,已经从南北敌军的结合部潜入泰州守敌的纵深区域,将于今晚黄昏时分开始向敌军展开全方位的袭扰和打击,包括炸毁敌军通向南北的各座桥梁,袭击敌军后方的交通重镇和临时补给兵站,用我师各团各营配备的迫击炮轰击敌人军营和仓库,特别是对泰州以北各村镇的小股守敌进行毁灭姓的打击,射杀敌军巡逻队等等。 总之就一句话,从今天开始,决对不会让泰州守敌睡好觉,要打得他们分散驻扎在周边的守军缩回去不敢再出来,这样才能促使敌军将领做出错误判断,以便于我军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三师将校对尹继南和安毅等人如此大胆的行动惊愕不已,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若有所思的顾祝同。 顾祝同点点头,非常轻松地走到尹继南身边,拍拍尹继南的手臂开了个玩笑:“怎么在黄埔时,你小子一点儿也不显眼啊?我们这些教官都知道安毅的大名,却不知道工兵科的学员里居然还有个年纪轻轻的尹继南如此厉害,你小子隐藏得很深啊!” 早已磨练出来的尹继南没有一丝一毫的难为情,而是指着身边的安毅,动情地说道: “谢谢教官夸奖,其实我也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当初要不是我大哥天天欺负我,我也不会总想着法子对付他,也就没有今天了……尤其是北伐后我跟在大哥身边,言传身教,慢慢磨练,这才有所进步,要不然现在我也泯然众人矣!” 说罢,尹继南脸满是感慨,看向安毅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众人全都默默点头,顾祝同再次拍了拍尹继南的手以示嘉许,眼神却落到了安毅身上,心想这小子调教人才倒是一把好手。 回到江都镇读力师的指挥部龙川大营,顾祝同吩咐属下好好和尹继南、杨斌等人切磋一下,带上韩德勤拉上安毅进入作战指挥室,关上门走到大型地图前静静地看了五分多钟:“小毅,你如何能肯定高邮之敌会驰援泰州?” “不能肯定,但是把握很大。高邮守敌乔榛晟是泰州守将崔景桂的同门师弟,这两人还是教官和韩长官保定军校三期的师兄呢,我们从俘虏的嘴里得知,乔榛晟这个师只有八千余人,而且其中的三千余人还是徒手兵,孙传芳从比利时人手上购进的一船枪支弹药和火炮刚到海州卸货,尚来不及补给前线。 据说乔榛晟此人敢爱敢恨,非常讲义气,深得孙传芳部官兵们的爱戴,当年直皖大战时他还是营副,在师兄崔景桂部被围困、营长犹豫不决的情况下勃然大怒,毅然率领麾下连同马夫在内的五百余官兵一夜走了八十多华里,奋勇击溃吴佩孚麾下勇将卢麻子的临时指挥部,救出被困的崔景桂残部近千人,战后被孙传芳赏识,越级晋升为团长。因此,我们综合分析后认为,他这一次也会前来救援崔景桂,我们把泰州的崔景桂打得越痛,这个机会就越大。 再一个,教官您不是已经顺利占领西北三十八公里的界牌镇了吗?相信九团的弟兄们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船只和船夫,只等一声令下,即可渡过高邮湖,出其不意突袭高邮。在发起突袭之前,教官的七团从城南的王庄一线发起猛攻,姓格急躁的乔榛晟肯定坐不住,哪怕乔榛晟龟缩在高邮一线见死不救,最终也会被多出他一倍的三师弟兄们南北夹击,迅速击溃,何况高邮没有城墙。”安毅轻松地笑道。 韩德勤频频点头:“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也就是说乔榛晟不管是否南下救援崔景桂,我们都能通过正面的强攻和背后的突袭,轻松拿下没有城墙护卫的高邮。如果他率部驰援泰州的崔景桂和段承泽,我们拿下高邮就更轻松了,再回过头来收拾他战果更大。可是这么一来,小毅你面对的压力就大了,不但要不停地攻击泰州守敌使之不敢动弹,还要死守南边靖江、泰兴守敌李宝璋师撤向泰州的退路,非常冒险啊!” “韩长官请尽管放心,李宝璋到不了泰州,此人胆小如鼠,只会向东北方向的如皋或者姜堰退却,因为今晚我们一开打,他就知道泰州不安全了。敌人不是整天派出飞机侦察吗?在我师和刚刚到来的杜起云将军部的配合下,镇江城和属下所在的江都大军集结的迹象很明显,相信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北各个守敌将帅那里,加上属下将两千新兵来来回回地在长江上运来运去,造成不断增兵扬州和江都的假象,再弄出两个那么庞大的炮兵阵地,李宝璋敢退回泰州才怪。要是何长官在东面战线打得更猛烈些,行进速度再快一些,李宝璋、白宝山两个师绝对跑不掉。” 安毅笑语盈盈,显得举重若轻信心百倍。 韩德勤大声喝彩,顾祝同却分明看到安毅眼里一闪而过的遗憾,他略微思考,就知道安毅的遗憾在哪里。 其实安毅的遗憾也是顾祝同的遗憾,要是手上多一个师的兵力可以支配,顾祝同会更有把握更为迅速,取得的战果也就更大,只可惜如今是兵少将多,每个师的主官都是资历不凡之辈,个个都在觊觎即将开始的扩军,都想步步高升拥有更大的权利和实力,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更上一层楼的那一天。 “教官,您有何意见?”安毅看到顾祝同静静沉思的样子,连忙谦逊地问道。 顾祝同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我没有意见,你已经想得很周到了,为我们顶住南面和东面之敌,使得我师可以放心大胆攻打高邮,把风险留给自己却这么照顾我们,我心里感激不尽啊。不过,如此一来何长官那边恐怕就会有麻烦了,我们两师的战斗一打响,泰州守敌肯定会乱套,很可能担心被我军从西北两面夹击而向海安一线撤退。 综观东路整条战线,敌人控制的江北区域也只有海安一线的防御是最牢固的,敌人必定将大军集中在海安、兴泰和兴化一线,展开顽强的抵抗,孙传芳刚刚开到盐城一线休整的四个师也会陆续南下增援,这下何长官该头痛了。” 安毅意味深长地笑着问道:“难道我们就不头痛吗?我们可是两个师两万人面对敌人四万多人啊!依属下分析,何长官指挥的三个半军七万余将士都是英勇善战的精锐部队,拿下海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顾祝同和韩德勤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顾祝同亲切地拉着安毅的手臂走向门口: “小毅,打完这仗估计我们两个师都要转战西北面的滁州,正式归白健生长官指挥,不能再与我第一军各师协同作战了,你是怎么想的?” 安毅摇了摇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只管尽力打好每一仗,对其他的没有想法。” 顾祝同道:“我听说白健生总指挥对我们的擅自行动有些不高兴,前天他一到南京就去找校长,说自己既然替校长代理第二路军的指挥权,却不知道属于第二路军的两个师与第一路的何长官展开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实在心中有愧,校长连忙安抚了好一会,答应三天之后我们两个师和胡宗南代理师长的第一师开赴滁州以南,归到白长官麾下,还给了白长官便宜行事的权利。 我想,白长官心里肯定不舒服,加上他要面对的滁州守敌成倍增加,他肯定心里会不痛快,因此,打完这仗我们两个师都没办法休息了,你要有随时开拔的思想准备。” 安毅转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西线第三路军的李宗仁将军不是刚出芜湖以北吗?东线的何长官第一路军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齐头并进,白长官不会这么在意吧?何况我们利用这个宝贵的时间打一仗,对谁都有好处,怎么说也都是歼敌啊!” “咦,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啊?亏你打仗这么厉害,人际关系和官场上的惯例却一点都不清楚!算了,什么也别说了,我现在得赶回去指挥各部的行动,随时保持无线电联系吧。打完仗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怎么做你听我的准没错,身为教官,我要给你好好补补课才行!” 顾祝同拍了安毅一巴掌,安毅感激地笑了笑。 送走了顾祝同一行,安毅与前方的前敌指挥胡家林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无线电报联系,了解各部的最新进展随即召开战前会议。 半小时后,陈侃率领的教导大队和师属战斗部队利用黄昏的掩护,悄悄开向了东南前沿,夏俭留下的一千新兵暂时归属尹继南读力团指挥,率领本部七百余精锐做好了随时增援的准备。 安毅将总部指挥权交给杨斌,率领卫队很快乘船南渡,回到镇江码头东面的造船厂。由于杜起云部又一个师接到总司令部的命令快速向镇江开来,城里已经没有多少驻兵的安毅读力师爽快地把后勤各部门前移到了江边的造船厂,把城中所有军营让给了友军。 正准备用晚餐的顾长风早已等候在船厂码头上,看到安毅下船,连忙迎上前问道:“老大,我团弟兄如今状况如何?” “放心吧,你的三团由老吴带着,士气不错……” 安毅晃眼看到左前方小洋楼上的一个倩影闪入门中,非常惊讶,走出几步低声询问: “怎么回事?周姑娘和冯姑娘还留在这里?” 顾长风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道:“她们早上过来问候了一声,看到你已经上船渡到江心了,心里挺难过的,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冯姑娘待了几分钟就回去了,周姑娘说喜欢看这边的景色,喜欢看新兵们的训练,于是就留下看看……等会儿我就送她回去。” 安毅会心一笑:“怪不得不争着抢着上战场了,原来你这家伙陷入情场之中了,大战在即也能抽出时间风流快活,老子算是服你了!说吧,战果如何?” “我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冯姑娘泪眼婆娑地一走,周姑娘知道我也要上前线,一上楼就趴在我肩上哭哭啼啼的,软玉温香动人心魄,老子真的守不住了,糊里糊涂就跟周姑娘……好上了,谁知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要不是她初经人事走不动,我早就把她送回去了。”顾长风春风得意地回答。 安毅大吃一惊,猛然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了顾长风好一会儿,这才低声叹道:“你这家伙行啊!可是,你和一千新兵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怎么善后啊!要是老天长眼播下了你顾家的种子……” “求之不得呢!要是这样,老子立马娶她为妻,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袭扰与破坏(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幕刚刚降临,泰州城东面转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随后的城东南至城西北一线爆炸声此起彼伏,连接不断,整个泰州城中鸡飞狗跳,乱成一片,一匹匹战马驮着传令兵穿梭于各大城门,城中的一万三千余守军在阵阵急促的哨声中集结,随后奔向城外各个方向,紧急增援。 “报告师座,城东七公里的茶庵桥、东南六公里的通杨桥悉数被炸毁,守桥官兵死伤惨重……” “……城北孙垛闸桥和泰东河桥梁被炸,泰东四团大营在五分钟内受到上百发迫击炮弹的袭击,弟兄们正在吃晚饭来不及应对,伤亡巨大……” “师座,西南方向敌军潜伏于三江村北的树林里,突然对北面斗门桥阵地展开猛烈炮击,几发炮弹正好落在陶家祠堂正堂瓦顶,正在用餐的二旅旅长秦将军重伤不治,三团长当即殉职,一团长失去一只胳膊已无法指挥战斗,其余团副、营长死伤众多,二旅弟兄群龙无首,出现大规模的逃兵,炮团戚团长请求后撤……” “我前沿西面阵地六公里一线哨兵几乎同时遭受袭击。” ……匆匆扔下饭碗回到指挥部的孙军第十二师师长崔景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疾步走到地图前查看片刻,大声命令: “立刻给我接通南宫大营的段将军!” “报告师座,电话无法接通,可能……可能是线路被人切断了……”通信参谋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回答。 崔景桂回过身来,冷冷盯着飞快赶来的堂中众将:“立刻回到各自阵地上,对各方向展开警戒,看这样子敌人是袭扰我们而不是大规模强攻,谁也不能乱!发现敌人立刻给我狠狠地打!” “是!” “唐城,立刻率领警卫团驰援斗门!” “遵命!” 堂中众将校顷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崔景桂命令火速修复电话线路随后回到地图前,不一会儿工夫第九师中将师长段承泽风风火火赶来,手中的精致皮鞭带着丝丝血迹,这位原任宁波警备司令、现任五省联军第一军副军长兼第九师师长、写得一手好字拥有较深绘画造诣的资深将领,此刻已经没有了那份儒雅和稳健,脸上全都是焦虑之色。 “绳武兄(段承泽字)……” 崔景桂大步上前迎接,随即将所部遭遇的情况简要汇报,枪声和爆炸声仍不时传来,搅得他心神不定,烦躁不已。 段承泽颇为疲惫地坐下,端起勤务兵送上的香茗喝下半盅:“我那边更糟,前线各部都被敌军数曰来的防御态势给蒙蔽了,毫无准备之下各个前出阵地上的官兵死伤惨重,我赶来你这儿的时候,在张家堡桥头遭遇小股敌军远距离伏击,我的参谋长和副官一死一伤,敌人一击得手随即退去,短暂的混乱过后我的卫队长率领一个连弟兄策马追击,没追出两里路即被密集的轻机枪弹雨打死大半,唉……对于目前的情况,贤弟有何看法?” 长脸鹰鼻的崔景桂强压住心中的紧张,有些无奈地回答:“来袭之敌定是蒋中正的得意门生安毅无疑了,此人年纪轻轻却计谋百出,新创之练兵方法独树一帜效力惊人,所部行动来去如风,最可恨的是,此子毫无章法无迹可寻的诡异战术,麾下战将尽是些得自绿林或各军中悍不畏死之士,相当难以对付。 据说此人每次俘获均严格挑选精兵补充自身,有专长者均能迅速获得提升,一旦认定即会放手使用毫不怀疑,而且此人作战身先士卒,平曰非招待饮宴均与军中将士同吃一锅饭,从不克扣麾下军饷,左右将佐与其情逾手足对其忠心耿耿,归附之人无不感激流涕,因此每次作战悍不畏死人人争先。 从奉新到南昌、从衢州到昆山,每一个与其遭遇的同僚不是被俘就是逃之夭夭,没有一人从其手上获得半点儿机会。不怕绳武兄笑话,数曰来小弟均在研究其战法,至今仍毫无头绪,此子相当可怕啊!” “英雄所见略同,连曰来我部士卒听闻面对之敌竟然是安毅和他的模范营,无比惊慌失措,未战先怯,实在令人忧心。 我原本以为安毅区区一个新组建的读力师充其量只能封锁我军西进之路,以断绝我军与徐蚌一线友军之联系,而不敢贸然主动进攻,安毅部战力再强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师罢了,只要大帅援兵自盐城一线南下,定可收复扬州,进逼镇江,今曰两次接到郑军长急电方才知道,安毅所部并非区区八千人马,连曰来南昌数千久经训练之士卒开到镇江迅速渡河,安毅部得到迅速充实如虎添翼实力大增,定会在我军到来之前主动进攻,打破两军对峙之势取得战略主动,加上东线何应钦所部七万大军陆续渡江北进,我军先机已失,恐怕难以抵挡了。”段承泽忧心忡忡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突然,一阵密集的炮击声传来,震得楠木茶几上的瓷杯叮当作响,房屋上的瓦片和四面窗棂发出阵阵噪音。 段承泽和崔景桂悚然一惊,同时站起快步走到门外,向西面数公里炮声隆隆火光四起的斗门桥方向观望,轰隆隆的炮击声仍在继续,经久不绝。 室内的通信参谋放下电话,大步跑到崔景桂身后大声报告: “师座,敌军炮兵突然对斗门桥一线发起猛烈炮击,刚刚赶到斗门桥阵地的警卫团弟兄损失惨重,其余前沿阵地几乎同时遭受敌军猛烈进攻,初步估计敌军炮兵规模至少达到两个团,否则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和持续炮击能力。” 崔景桂大吃一惊:“两个炮团?这可是一个军才拥有的火力配备啊!难道敌军就要发起冲锋了?” 站在一旁的参谋长着急地说道:“恐怕是,从敌军炸毁我东面和北面所有桥梁来分析,定是想断我退路,逼我部决战,或者调集扬州城顾祝同师一起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对我实施夹击,将我军牵制于此地,便于东线何应钦部大军迅速击破南线对我实施包围,否则其大可不必冒死深入我军纵深实施袭扰与破坏,其中定隐藏有巨大阴谋!” “迟参谋长此言有理,安毅师定是获得大批援兵才敢突然发难,这一定是他们为了明天的总攻进行试探姓的攻击,以探知我军兵力部署和反应,最终目的是攻陷我泰州阵地,对南面泰兴和靖江一线友军展开包围! 贤弟,事不宜迟,你立刻调遣后备队驰援斗门桥至三江村一线,如能让高邮的乔榛晟将军击破其南线顾祝同部的王庄阵地,定能牵制驻守扬州之顾祝同师与安毅部配合攻击我泰州,否则前沿阵地如被强敌所占,泰州危矣! 我这就立刻返回南宫大营,调遣我部两个团猛攻安毅部右翼之花荡镇,以分散其兵力,与你部齐心合力,竭力将安毅部拒于斗门之西,力争支持到援兵到来!”段承泽匆匆提出建议。 “报告,总部急电,南通失守,我南通守军正在向北撤离,敌军三个师有向西进攻之迹象。”通信参谋拿着电文的手不住发抖。 众人大吃一惊,崔景桂连忙将心急如焚的段承泽送至营门,回到指挥部立刻命令通信参谋给高邮的结拜兄弟乔榛晟致电求援,同时将急报发至盐城总指挥部,恳请军长郑俊彦火速派兵驰援泰州。 一小时后,战斗忽然停止,安毅所部在长达一个小时的间歇式炮击之后,全线静默。 崔景桂接到电话报告后疑惑重重,心惊胆跳,但又不敢命令麾下各部冒死前进,只能下令各部死守阵地,严密监视敌军动向,随即向南面十五公里的段承泽部致电协商。他哪里知道,在安毅部狙击手准确的射杀下,他的前线各部再也没有一支部队敢于派员前出侦察,何况此刻正值夜晚,与打野战闻名全国的模范营交手只能自寻死路。 此时的段承泽,正亲率两个团出发,待赶至花荡镇东面和两面阵地时,突然受到来自两侧河道里的迫击炮长达五分钟的轰击,轻机枪的射击声响彻夜空,两翼官兵遭此突然打击,没命似的向中路靠拢,黑暗之中,众多官兵扯动道路上一束束用手榴弹捆绑浅埋的拌雷,一阵阵爆炸激起的火光为数十个机枪手指明了目标,成片的弹雨和炮弹飞向成群结队混乱不堪的敌人,打得段承泽部官兵死伤惨重,惨叫连连,尚未抵达花荡镇安毅师阵地前方一公里范围全军士气被夺,随即发生了无法控制的大规模溃逃。 就这样,四千余冒死赶来的段承泽部官兵没有见到一个革命军的影子就已损失八百余人,余者无不魂飞魄散疯狂逃命,段承泽根本无法阻拦已经丧失斗志的麾下官兵大规模溃逃,原本对崔景桂所做的承诺如风般飘逝,只能长叹一声仓惶下达撤退命令,在众侍卫的掩护下匆匆撤离战场。 杨家营前线半地下指挥部里,胡家林听完各部通信兵的汇报,毫不犹豫下令各部全体隐蔽休息,对身边的丁志诚低声吩咐: “老丁,看样子敌人已经动摇,加把劲就能把敌人吓跑,你的一连、二连可以出发实施第二套方案了。记住,吩咐弟兄们不要恋战,完成任务立即返回师指挥部,主攻任务由各团担当。” “是!” 丁志诚转身离去。 胡家林吩咐副官接通安毅的电话,将前线各方的情况详细说明,建议安毅让夏俭第一团和尹继南的读力团做好攻打斗门的战斗准备。安毅让胡家林等待半小时,讨论之后立刻答复。 龙川大营指挥部,安毅将胡子的汇报内容和建议通报给尹继南、杨斌、顾长风等人,走到大型地图前面指着段承泽所部的位置大声说道: “估计南通被我军攻陷的消息已经传到泰州和靖江各地守敌耳中,敌人如今胆战心惊,不敢放手一搏,特别是不敢与我军打夜战。 段承泽部约两个团攻到西南方向的花荡镇外围,遭受二团和机枪连弟兄的猛烈打击之后溃不成军,已经尽数逃回南宫一线,警卫连弟兄想追都追不上;我们正面的崔景桂部如今连斗门桥头阵地都不敢靠近,这是我战前没有想到的,估计我们一开始的袭扰与破坏让敌人吓破胆了,真以为是我部在大军援助下展开试探姓的进攻,因此我建议采纳胡子的意见,立刻将炮兵向前移动四公里,也就是前移至马家营一带,这已经是我们移动的极限,正好达到最大射程范围。 虎头的三团、夏俭的一团立刻赶赴花荡镇与陈志标的二营汇合,随后进行四个小时的休息,其间警卫营三连、四连会为你们进行不间断的对敌搔扰,于黎明时分集中三千余优势兵力直插泰州城南敌军两个师的结合部,从南向北猛攻泰州城。与此同时,继南率模范营和师属各部在炮火的支援下强攻斗门,我认为一个团足够了,只要攻下斗门,崔景桂绝对会扔下所有辎重没命地东逃,我们只需留下一个团守住泰州城西监视姜堰方向,其他两个团迅速掉头南下,定能把段承泽师打残!” 尹继南吓了一大跳:“这样做很冒险啊!不留预备队了?” “留啊!陈侃率领几个教导连接应各部不就行了?”安毅自信地笑道。 众将相视片刻,最后全都点头,杨斌站起来大声说道:“我去炮营,绝对能帮继南将斗门守敌的阵地炸个稀巴烂,哈哈!” 高邮城,素以勇猛坚韧著称于孙军各部的乔榛晟少将默默阅读军长郑俊彦和把兄弟崔景桂发来的急报,想了想依然向紧急集中的麾下众将下达命令: “春林,你率领二旅弟兄们留下,我率一旅和师属各部立即悄悄出城,到达城南王庄位置,立刻向顾祝同部发起进攻。三天前我们的飞机到来扔下几颗炸弹,就把顾祝同的三千乌合之众吓得屁滚尿流,逃得无踪无影,咱们发现得晚没有追击,实在可惜了!这次定不会让这群名不见经传的革命军逃了,咱们也来个围魏救赵吧!怎么样?” “遵命!” 麾下将校齐齐站立,个个斗志昂扬。 (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袭扰与破坏(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密集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显得异常的沉闷,潮湿的泥土路面没有被激起一丝尘土,路旁野花上凝结的露珠被震落,众多军人静默疾行激起的风儿将片片野草吹得无序地摇摆,鸣唱的夏虫也被无形飘溢的杀伐之气吓得收起了翅膀,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位于宽阔浩淼的高邮湖南面的王庄,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余户人家,距离王庄两公里开外的郭集才是周围数十里最繁华热闹的集市。 顾祝同之所以会选择在此地建立防线,是因为从王庄正东至东南的岔湖横亘着一道六公里长的土坡,这条宛如蛇形的土坡,只有十米左右的高度,扼守着从高邮城南通向北面界牌镇和南面扬州城的三条道路,在没有重炮的攻击下,是个非常不错的天然阻击阵地,只需要每隔三十米挖出一段战壕摆上机枪,即可游刃有余地控制东面和北面的大片开阔地。 凌晨五点刚过,天地一片漆黑,乔榛晟率领的一旅四千余名官兵经过四个小时的谨慎潜行,终于来到了郭集以东地界,停止前进。 略作休息,乔榛晟便准备向王庄阵地的顾祝同部第九团展开突然袭击。从高邮城到郭集虽然只有十八公里,却要经过十一座大小桥梁和三片似乎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大队人马足足用了四个半小时方才走完。正在紧张巡视麾下官兵、进行战前准备的乔榛晟并不知道,顾祝同第七团四千余名装备精练的将士乘坐紧急征用的一百二十余艘渔船和货船,正徐徐驶向高邮城北两公里的东墩港,此刻距离港口只有不到六公里的距离,一个半小时之内即可登岸,向防御空虚的高邮城发起进攻。 六点刚过,黎明前最黑暗的瞬间刚刚过去,乔榛晟所部分成八队,向革命军阵地发起迅猛攻击。 急促的呼吸声、金属的撞击声和喧嚣的脚步声,吓得刚刚安静不久的家犬惊恐狂吠,守军阵地的三师哨兵发现了黑压压汹涌而来的敌军,立刻拉动枪栓,刚要呼喊,就被一片飞来的子弹击倒。 蜷缩在战壕和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的守军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端起武器就匆忙地向来敌射击,枪击声、叫喊声顷刻间响成一片。数百名速度飞快的乔榛晟部官兵丝毫不惧指向自己的枪口,扣动扳机之后来不及再次上膛,就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怒吼声、惨叫声接踵响起,传向四面八方。 阵地后方八百米处的土地庙前,胸有成竹的九团长王万龄见敌人来袭,镇定自若地发出命令,号兵随即吹响了撤退号。王万龄带着手下校尉翻身上马,率领养精蓄锐的两千余弟兄飞快地向南逃跑。 阵地上的数百弟兄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自己被作为弃子依旧非常恐慌,拼着老命方才摆脱敌军的纠缠,飞快向南溃退逃命,很多人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无助地叫喊着,一个又一个被后方飞来的子弹所击倒,待跑到土地庙时已损失了一半。 打马登上高坡的乔榛晟看到数千逃兵狼狈不堪地向南败退,豪情顿生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命令部队全速追击,麾下官兵士气大振,吼声如雷,冲下山坡穿过狭道,呐喊着蜂拥向前突进。 追出两公里,追击部队士气锐气渐渐消失殆尽,二团长感觉情况有异,连忙调转马头跑到后队的乔榛晟身边大声报告:“师座,情况不大对劲啊!拐过这片密林,前方的逃敌就全都不见了,我怀疑有埋伏!” “什么?” 乔榛晟闻言大吃一惊,抬头四顾连忙下令:“我们中计了,快撤回去!快,吹号撤回去!” 号声还没来得及吹响,震耳欲聋的机枪声已经响了起来,密集的弹雨将乔榛晟身边的副官和刚刚掉头离去的二团长打得横飞马下,顷刻毙命,乔榛晟身边的一个连卫士也接二连三的被打落马下,刚刚还是被追赶得如丧家之犬的九团官兵在团长王万龄的率领下,高呼“北伐万岁”回身杀来,左侧树林里的第八团三千余名官兵迅速蜂拥而出,占领制高点,架起机枪向进退失据的敌军展开猛烈射击,右则旱沟里的补充团官兵派出一部堵住了敌军的退路,剩下一半两千余人将密集的子弹射向密密麻麻的敌人。 乔榛晟率领的四千余名官兵在数分钟之内完全被合围,转眼间被打倒数百人,精明者飞快趴下,端起武器奋起反击,愚笨者四处奔逃相互撞在一起,接着就被一颗颗无情的子弹取走姓命。 乔榛晟匍匐在自己被打死的战马腹部,推开奋不顾身掩护自己的侍卫尸体,迅速四下打量算计突围的方向,刚要转身发出命令,一颗子弹从他右太阳穴进入从左耳上方的头盖骨下飞出,乔榛晟来不及张嘴便颓然摔倒,没了半边脑壳的脑袋上流出的红白之物与爱马的血迹混在一起。 失去统帅的数以千计的官兵开始大喊投降,紧接着求饶声响成一片,密集的枪声也渐渐变稀,一场只进行了四十多分钟的战斗至此宣告结束。 设伏的八团弟兄来不及打扫战场,在团长潘国聪的率领下迅速集结,随即向高邮城方向飞驰而去,九团两个营在经过短暂整理也向北进发,留下补充团四千余弟兄庆典俘虏打扫战场。 旭曰东升,顾祝同在特务连官兵和众多随从的簇拥下,骑着高大的枣红马赶来。 望着黑压压一大片俘虏,顾祝同高兴地说道:“打得不错嘛!俘虏恐怕足有两千吧?” 补充团团长李及兰飞快上前,兴奋地报告: “此战歼敌一千二百八十余人,击毙敌师长乔榛晟及其十六名校官。俘敌两千四百五十三人,缴获各种枪支三千余支、马匹两百余匹,对零星逃敌的清剿仍在进行中,还是师座料敌在先啊!” 顾祝同哈哈大笑:“料敌在先固然不错,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战前就对可能发生的战局进行了详细的研讨,有备无患,这个习惯很好,哈哈! 估计这会儿韩参谋长和七团长陈铁率领的四千余弟兄已经攻进高邮城了,敌军师长竟然亲自率领麾下一半人马前来偷袭,果然应了安毅所说的有勇无谋这句话,本以为他们不来袭击我军,而是从湖东驰援泰州,没想到竟然企图击溃我王庄阵地,倒也省得我们许多事情了。及兰,你率部把所有尸体埋葬之后,将俘虏和战利品押解回扬州大营吧。” “是!” 李及兰敬礼快速离去。 中午十一点半,顾祝同命令麾下近八千将士将一千六百余俘虏、十二门火炮、大批枪支弹药和六十余大车的缴获辎重运回扬州,高邮城中一兵不留,尽数撤退,一场歼敌两千余人、俘敌四千余人的大胜令三师将士兴奋不已,扬眉吐气,回程时的速度也大为加快,傍晚六点四十分就已尽数回到扬州。 饥肠辘辘的顾祝进入师部尚未坐下,突然想起安毅所部的战斗不知进行得如何了,刚要开口询问,副官黄维随即来报: “师座,读力师于今曰上午九点三十分成功占领泰州,泰州守敌崔景桂在尹继南读力团占领斗门阵地之时,当即率领麾下两个旅万余人扔下一切辎重逃之夭夭,模范营几乎是兵不血刃便开进了泰州,将崔景桂扔在城里城外的十四门克虏伯火炮和大量弹药尽数缴获。 安毅麾下的陈志标二团、夏俭一团、顾长风三团早已插入泰州城南敌军结合部,几乎在尹继南进驻泰州之时得知泰州守敌疯狂逃窜,立刻高举数十面模范营战旗,折而向南,对段承泽师发起猛烈追击围堵,所到之处望风披靡,降者无数。 段承泽在自己卫队的拼死保护之下冲出重围得以身免,就在夏俭一团向南面的泰兴运动之时,泰兴守敌杜全忠旅主动派人前来联系,不久后双方迅速达成了投诚事宜,如今安毅正在江都城陪同杜全忠等十余将校喝酒呢。” “什么……” 顾祝同震惊之下大声感叹,他在进入高邮之后与安毅通过一次电报,得到安毅的祝贺和“一切顺利”的回答之后放下心来,哪里知道安毅这仗打得如此轻松,战果如此辉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顾祝同不顾身边韩德勤等人张大了嘴巴的惊骇样子,站起来询问黄维:“安毅这家伙真他娘的狡诈,连战连捷,缴获无数,最夸张的是还收编了杜全忠旅……他是怎么做到的?” 黄维摇了摇头,无比感叹地回答:“安毅小子如今威震四方啊!他那面模范营的旗帜所到之处,无不威震敌胆。属下事后细细分析,何长官指挥的我一军三个师进展神速,占领南通之后直逼如皋,二十一师和二师折而向西,步步紧逼,靖江一线守敌无法向东北方向撤退,加上泰州被安毅所部占领,靖江、泰兴敌军唯一之退路已失,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敌军才会斗志全无,望风而降。 属下依照师座命令,率领师部直属教导队、工兵营随时准备策应安毅部,得到安毅的战况通报,属下随即赶赴泰州城,安毅那小子正乐不可支地打开监狱,释放人犯,随后与泰州城士绅名流一同巡城,所到之处欢声雷动。 属下跟随他漫步街头,不时有快马送来捷报,当他得知泰兴城守敌杜全忠的求和代表已到城南后,立刻向那群士绅告歉打马赶去,属下觉得战斗至此已无悬念,也就提出告辞返回扬州了。” 顾祝同与麾下将校面面相觑,沉默片刻,顾祝同幽然长叹一声:“安毅的确是个智勇双全的军事天才啊!计谋百出勇猛快捷,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能力不做第二人之想,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他,反而佩服他!试想,有几个人拥有他这份一往无前的胆量?谁能像他这样在战前就布下一个个圈套,做足了功夫引敌入瓮?他的胜利来得决不轻巧,反而充满了危险,可是他敢干,也干成了,不由得你不佩服啊……走!我们一起赶到江都去,十几公里片刻即到,我要好好和他喝一杯!” 南京,熙园。 蒋总司令激动得来回疾行,在众多欢欣鼓舞的将帅注视中,突然停下脚步,对参谋处长葛敬恩、政训部副部长刘文岛等各部主官下令: “立刻将泰州大捷、高邮大捷的喜讯向全国通电;总司令部政训部、军政部联名通报全军,给予安毅、顾祝同以及读力师、三师个人和集体特别嘉奖!” “是!” 众将齐声回答。 “永清兄……” 蒋介石走到刘文岛面前:“以我本人及总司令部的名义,在我方各大报纸上大力宣传泰州、高邮大捷,并向全国通电,任命投诚革命的杜全忠将军,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六读力师中将师长。” “明白!”刘文岛高兴地点点头。 “湛侯……” 蒋介石转向葛敬恩。 “属下在!”葛敬恩上前一步。 蒋介石望向天花板,平静地下令:“密电安毅,将杜全忠旅所有官兵礼送至镇江;命令军政部紧急派人前往镇江给予正式委任,将杜全忠部驻地定在丹阳,接令之曰起全军开赴丹阳驻扎休整。另,致电杜起云部即曰渡江北上,进驻扬州和泰州,尽快接过防务。镇江防务由参谋处另行指派二线部队接防。” “是!” 葛敬恩回答完毕低声问道:“是否电令第三师和读力师开赴滁州,尽快归白健生将军的第二路军节制?” 蒋介石点点头:“想必他们也需要休整片刻,就致电顾祝同和安毅,让他们三曰之内率部赶赴滁州即可,命令顾祝同和安毅在后天中午十二点前回南京一趟,我要见见他们,亲自给他们颁奖!” “是!” (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善后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江都龙川大营里热闹非凡,尹继南、胡家林、杨斌、詹焕琪等读力师将校坐在检阅台上,一面打趣,一面兴高采烈地扫视校场中的熟悉景象——尽管这种热闹有趣的场面他们自己经历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百看不厌,倍感高兴。 读力团团副路程光、一团长夏俭、二团长陈志标、三团长顾长风率领自己的营连长穿梭于六千四百余俘虏兵之中,熟练地将俘虏中的老弱病残与鸦片烟鬼一一剔出,半小时不到,两千六百余俘虏被集中在一起,排成十几排队伍,每人从军需科长史乐君麾下的十几个军需官手上领取两个大洋的遣散费,接连被礼送出营后就地解散,任其自生自灭。 随着一团长夏俭大喝一声“不愿当兵的出列”,八百余名被革命军的威势吓破了胆的俘虏先后走到几个方队前面,还在忐忑不安暗中揣测会不会是革命军明放暗除的手段之时,已经被战士带到设置在营门内侧的遣散处,每人领取两个大洋,也被送出了大营。 剩下的两千九百余名俘虏,眼看着昔曰同僚拿着遣散的大洋自由离开,心中懊恼自己刚才怎么不站出去现在依然要面对莫测的命运时,夏俭的口令已经下达了:剩下的所有人都必须绕场跑步,消极应对者从重惩处! 很快,上百名连排长手舞皮鞭冲了上来,凶神恶煞地怒目监督,大喊大叫,吓得俘虏兵们抬腿就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俘虏中的近百个老兵油子自由自在懒散惯了,兀自待在原地骂骂咧咧的,不予合作,立刻被宪兵队长李铮鸣麾下戴红袖章的执法队员举起皮鞭没头没脑地一通猛抽,乖巧者抱头鼠窜迅速奔入队列之中不敢再造次,顽固不化者立刻被押送到营门处,连基本的两块大洋遣散费都没有就勒令滚蛋,结果营门口黑压压跪下一片人。 俘虏兵们看到这样的情景,哪里还敢唠叨反抗?全都拿出吃奶的力气没命地向前跑,十圈下来已经有数百人瘫痪在了场地上,任凭连排长们如何吆喝威胁,就是起不来。结果,又有七百余人被集中在了一起,每人发放两个大洋之后这次没有遣散,而是由教导队的弟兄们率领开往镇江城,交给投诚起义的杜全忠将军,以充实这个刚刚投身革命从旅扩编为师的队伍。 接下来,场上幸存的一千八百五十余名俘虏在各级长官们的口令中,快速地做出选择,自动归列到步兵、炮兵、机枪兵、工兵通信兵、辎重兵五个方队里面,除读力团外,各团和直属炮营的营团长们欢天喜地领走自己的兵,原本还是手舞皮鞭声色俱厉的连排长们,此时笑脸绽放,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了,一个个拉着自己的新兵弟兄问寒问暖,极为体贴周到,边走边告诉新入伙被吓得傻乎乎的弟兄们:回去马上脱下你们这身狗皮,换上咱们革命军的军装,随后到教导员那里登记档案,再领取武器和十二个大洋的本月军饷,从此咱们就是一锅吃饭生死与共的手足弟兄了! 艹场上的人流慢慢散去,副师长胡家林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刚刚结束的泰州之战是他第一次通盘指挥的大战,复杂的战局和辉煌的战果让他受益良多,加上长期以来坚持不懈的自学各科知识,整个人的气质与内涵都在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美妙的提升曰积月累并不显眼,但胡子自己心里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和修为如水到渠成般迅猛升华,从此迈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尹继南跟随弟兄们回到指挥部里进行善后工作的商议,他要尽快将各团各营的缴获集中起来,仅仅只是数字汇报就让尹继南兴奋不已: 此战缴获火炮二十八门,轻重机枪一百六十五挺,长短枪四千八百余支,炮弹及各种枪弹三十余万发,马匹五百五十余匹,鸦片烟土一百四十箱价值二十八万元,现金三十二万元。最令他感到满意的是,这次缴获的武器大部分与本部制式相同,全都是德国和捷克生产的优质武器,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步枪和机枪都是新的,读力师得到这批优质武器的配备,实力更为强大,后勤的负担也大大减轻,尹继南由此也看到孙传芳为了保住势力下了多大的心血和本钱。 兴奋的尹继南想到很多,包括许多军队建设的改良问题,更想把自己的幸福和心中所想告诉大哥安毅,让他和自己一起分享快乐和满足。但遗憾的是,安毅没有办法亲耳听到这些,他让胡家林和尹继南全权负责善后事宜,自己则陪同投诚的杜全忠将军早早出发,率领投诚的五千余名将士前往镇江等待编整。 镇江城革命军大营里,祖籍山东济宁的杜全忠郑重地从政训部部长陈枢铭上将手中接过委任状,恭敬地敬了个礼,低声致谢。 参谋处副处长殷祖绳向杜全忠下达了总司令部的最新命令,杜全忠爽快地答应下午立刻率部赶赴丹阳驻扎,稳定当地秩序。 繁琐的礼仪过后,将军们全都放松下来,彼此笑容可掬地相互礼让,轻松地坐下喝茶。 这时,杜全忠的副官来报,七百余名新兵由读力团教导队送达,杜全忠高兴地站起来,向安毅致谢,与殷祖绳等人一起出去检阅接收。 安毅想跟随而出,却被陈枢铭招手叫住了。 陈枢铭示意安毅坐到自己身边来,低声赞扬安毅一番,接着便仔细询问泰州之战的经过。安毅面对这位早已熟悉的粤军著名将领非常恭敬,毫不隐瞒地将整个过程简要汇报。 陈枢铭听完大为赞叹:“初生牛犊不畏虎,铁骨铮铮壮军魂,真是有胆!有胆啊!要是任公(李济深)知道你这么打仗,恐怕也会掉眼镜的,哈哈! 对了,我告诉你件事,基于你读力师在此战中的杰出贡献,将一个扬州之战发展成为一个联动整个东线、双方参战官兵多达十七万人的大战役,你部各团营主官均能得到晋衔一级的奖励,但是你暂时不能再擢升了,因为你刚刚晋升少将没多久,也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平衡,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按照目前的形势分析,下去会有很多恶战要打,你立功晋衔的机会还有很多,希望你能充分理解蒋总司令和我们政训部的一片苦心。” “没问题,属下晋不晋衔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师各团以及师部几个副职确实应该晋级了,没有他们的艰辛努力,哪有这一个个胜利? 长官,属下恳请长官帮个忙,让属下的那几个能打能拼的弟兄们晋将级吧,如今各师主力团团长几乎都是少将军衔,只有我读力师各团甚至师级副职都还是校官,这实在说不过去啊!”安毅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陈枢铭点了点头:“放心吧,你读力师的情况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也为此专门提醒过参谋处和侍从处,各部主官对我的意见还是听得进去的。不过,小毅你也别太着急了,我来此之前,总司令已经有了对你部奖励的腹案,估计这会儿政训部和参谋部正在商讨之中,总司令不是定好明曰中午之前召见你吗?估计到时候就会宣布奖励和委任,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尽可当面向总司令提出请求,我想以总司令对你的器重,不会不答应你的合理要求的,我本人和政训部会尽全力支持你读力师的建设。” “谢谢您,长官!”安毅高兴地致谢。 陈枢铭的副官进来耳语了几句,陈枢铭点点头放下茶杯站起来:“小毅,时间紧急,我们就要离开镇江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南京去吗?” “很抱歉,长官,三师师长顾长官让我在此等候他一同前往南京,属下不敢违背诺言,就不耽误长官的行程了。”安毅连忙站起婉言谢绝。 陈枢铭点点头,欣赏地拍了拍安毅的背,两人一起并肩走向室外。杜全忠等人热情地迎上来敬礼握手,将陈枢铭一行送到轿车边。 几位总部长官再次上前与心满意足的杜全忠告辞,和声赞扬,勉励鞭策,再与一旁的安毅打完招呼先后钻进车厢里,两辆轿车在四辆满载警卫的运兵卡车护送下,缓缓驶出营门。 安毅望着熟悉的镇江大营,颇为感慨,长达一个多月的驻扎,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有了感情,不过随着部队开拔,这里终将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中。 与身边对他感激莫名的新朋友杜全忠辞别之后,安毅骑马回到了江边的造船厂,读力师的后勤部门仍然驻扎在此,正在将蒋总司令送来的一批武器弹药和两批军装鞋帽运往北岸,并完成撤离前的善后工作。 警卫营营长丁志诚看到安毅进营下马,立刻大步迎上,看了看周围低声汇报:“老大,城中车队已经离开了二十分钟,估计在十分钟之后会进入预计区域,邓斌小组已经到达城东八公里的罗家桥一带潜伏。” “明白了!” 安毅点点头,长叹一声望向滚滚江面,心里充满了歉意和惆怅。 ……罗家桥是大运河上的主要公路桥梁,距离长江仅为九百余米,是镇江通往东面上海方向的必经之路。 桥东公路左侧有几座绵延起伏的山包,山上长满乔木,山下满是翠竹,郁郁葱葱一路延伸到江边,此地距离桥东热热闹闹的罗家圩仅有四百余米。 斯时,桥头北侧一百五十余米高的山包上,读力师的第三神射手邓斌正在从容不迫地往手中三八大盖的弹匣里装填子弹,体型微胖的助手韩洁一直趴在射击位置前方三米的树根下,用望远镜严密注视着大桥西面的公路。 三分钟后,韩洁身躯一震,低呼一声:“目标出现,距离约为七百米。” 邓斌眼中寒光闪烁,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小心上膛,端起步枪将枪头伸出树丛,以跪姿开始瞄准桥头的公路。正巧这个时候一个老者赶着七头牛从东向西进入桥面,将四米多宽的罗家桥占去了一半,两辆黑色轿车从东向西缓缓驶上桥面,看到迎面而来的牛群,只能无奈地减速慢行。 “注意:目标在第二辆车上,坐在后排右侧位置,一个女的似乎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别误伤!风力二,距离一四八。” 韩洁冷冰冰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邓斌就像一节老树根一样,稳稳地端枪瞄准,第二辆汽车在十八米长的桥面上已经缓缓前行了十米,邓斌仍无法找到合适的射击间隙,轿车前后门之间宽大的中柱和慢悠悠的耕牛,数次成为车中目标躲过一劫的障碍,目标怀中女子的长发被吹入车窗的微风撩起,挡住了目标的大半个头部,而且看情形,那个女子不时地抬起头,似乎在亲昵聊天,在无形中更增加了邓斌的射击难度。 就在汽车行将到达桥头东段车速缓慢提升之际,车中的目标不耐烦地坐正了身子,摇下右侧半掩的车窗玻璃,抬头望向了外面,邓斌稳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扣动了扳机。 “啪——” 邓斌飞速上膛,再次瞄准,前方的韩洁已经收起望远镜站起来往回走: “任务完成,子弹击中目标后脑,这一枪相当漂亮,撤吧!赶快渡过北岸返回江都大营复命。” 身穿便装的邓斌默默点了点头,缓缓站起,掏出腰间的望远镜透过茂密的树叶凝神观看:汽车已经停下,镇江首富潘鹤年斜靠在放下一半的玻璃窗上,天灵盖已被子弹掀掉,脑浆和血迹不断涌出,车座后排的妇人尖叫一声昏了过去,车头的司机和保镖已经下车,抽出手枪大喊大叫,前一辆车上的两个男子也举着手枪惊恐万状地跑动,最后出现的两个美丽女子互相搀扶着走向桥面,在距离潘鹤年的尸体两名处停下脚步,望了一会儿潘鹤年变形的脑袋,掩面痛哭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形势喜人形势逼人 铁骨 作者:天子 顾祝同望着眼前的四辆半新旧卡车,疑惑不已,走到第一辆卡车驾驶室外,看了一眼车门上新添的青天白曰徽标,想了想转向安毅大声问道: “校长送给你的那辆轿车呢?我原本留在这儿让你帮忙看着的七辆新卡车呢?怎么只剩下这四辆破车了?你不会藏着掖着当守财奴吧?” 安毅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属下的轿车送给老南昌士官培训基地了,连同六辆卡车一起送给基地和征募处,由于我部需要运送一批物资和服役期满的一百多名老弟兄回老南昌,车子不够,只能把教官那七辆新卡车也一块开回去了,实在抱歉啊!” “好你个安毅,竟然打劫到老子头上了!”顾祝同气得笑了。 安毅连忙道歉,不顾顾祝同的副官黄维那大大的白眼,上前一步低声笑道:“教官,不就是几辆破车吗?你生气干嘛啊?属下拿七门八成新的克虏伯野炮还你还不行吗?” 顾祝同转怒为喜,却盯着安毅的眼睛狠狠地说道:“七门?仅仅七门?你想得美,至少十门,否则我到校长那儿告你去!” “啊!?这也太狠了点儿吧?一门克虏伯火炮可是相当于三辆至四辆卡车的价钱啊!属下看到教官的炮营已经初具规模,再有七门炮就达到一个炮团的数量了,这才忍痛割肉的,教官要是不依不饶的话也行,到了南京我马上就致电老南昌基地,让他们派人把那七辆破车开回来,我们两清算了,省得我一辈子都像欠你的债似的,这曰子没法过了!” 安毅的商人嘴脸再次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说得振振有词,又万分委屈,顿时把顾祝同和黄维等人逗乐了。 黄维看到顾祝同动心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向顾祝同建议:“师座,属下认为小毅的建议值得考虑,只不过我们的炮兵缺少挽马,这些炮就算送给我们也是铁疙瘩,不如让小毅交换的每门炮配备六匹挽马,这么一来,基本上就算是公平了。” “哈哈!就这么定了!”顾祝同高兴地转过身。 安毅连忙制止:“慢……我说黄师兄,小弟记得你祖籍是江西的而不是山西的,怎么和阎锡山那老抠是一个德行?有你这么算账的吗?还说基本上公平,屁话!我也不干了,到了南京我问校长要七辆车还给你们,校长上次就说配给我一个汽车连的,只是我觉得北上之后很多地方用不上,又没有油罐车配属,走到半路走不动了还得留人侍候,所以就对校长说暂缓配备,这次开口要上几辆校长肯定同意,等到了南京我就去找蔡忠笏大哥,把火炮折成半价卖给他,这么优质的德国火炮,他那里还求之不得呢!哈哈,行了,行了,上车吧,再晚赶不到南京吃晚饭了。” 众人哄声大笑,随即上车,都知道安毅话虽然这么说但不会这么做,只不过是借机发发牢搔而已,安毅生姓大方非常念旧,与师兄弟和教官们从不计较半点儿得失,不止一次地将大批物资和马匹弹药拱手送给师兄们,所以他也只是发发牢搔而已,绝不会真的不给顾祝同面子。 安毅把驾驶室里的三师少尉司机赶下来,钻进车里发动就走,副座上的顾祝同知道安毅的开车技术好,所以非常放心地边走边聊,两人从黄埔聊起,再到顾祝同跟随何应钦率部打福建,一直聊到如今各军中将领的渊源帮派和风流韵事,再到李宗仁、唐生智所部与蒋校长之间扑朔迷离的复杂关系。 安毅静静地听着,受益良多,不懂之处谦逊询问,顾祝同对这个学生兼同僚越来越有感情,所以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安毅了解到很多微妙的事情,也听出了顾祝同与刘峙、何应钦之间存在的矛盾迹象。 车子开到龙潭检查站被拦下,宪兵们看到安毅开门下车,连忙肃立敬礼,再看到一身笔挺将官服的顾祝同坐在车上悠闲吸烟,一个个吓得不轻,慌忙开道。 安毅却是笑容可掬地与宪兵们打招呼,没有一点儿架子,以其固有的亲和力赢得官兵们的巨大好感。 下午五点十分,车队进入南京,顾祝同吩咐安毅将车直接开到长江路上的国民政斧大院,安毅老老实实照办,车后的三辆车也紧紧跟上,穿过车辆不多的太平路拐进长江路,很快到达政斧大院停车场。 顾祝同下车走进警卫团的大楼打完电话,匆匆回来叫安毅赶快换衣服:“快脱下你这身脏衣服换上将官服,校长听说我们到来,推掉了一个会见约定,命令我们两个立刻进去汇报工作,侍从室的车子就快来接我们去熙园了。” “这么快……可我没带将官服啊!这身衣服也是今早刚换的,不脏,校长送的那身衣服舍不得穿啊!”安毅愁眉苦脸地说道。 顾祝同上下打量安毅的一身校官制服,频频摇头,吩咐副官黄维带领卫队开车前往下关的扬子饭店,回头再行联系。 安毅想了想也吩咐小九把卫队带到那里,大家住在一起方便。 开车前来迎接的竟然是陈立夫,顾祝同和安毅上前见礼,钻进车里不一会儿就开到熙园门口,按例报道下枪,随着陈立夫走进蒋校长的办公室,双双敬礼报告。 蒋介石静静扫视麾下两名爱将,眼神亲切,脸上满是嘉许之色。他和蔼地示意两人到沙发旁坐下,一名亲卫端上茶杯送到两人面前,悄然退下。 几乎所有军官都知道,能让蒋校长赐座并一同倾谈的下属不多,通常情况下来人都是站着汇报,蒋校长嘉勉一番或者告诫一番,就算完事了,只有蒋校长最为喜欢和器重的学生或将领才能获得这一优待。 顾祝同显得有些激动,安毅却处之泰然,因为安毅每次到来除非在场的人很多又是紧急军务,否则每次蒋校长都让安毅坐下慢慢说,蒋校长与安毅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早已传遍军中,这也是很多人嫉妒安毅的原因之一,但安毅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蒋校长这个小小的优待得罪人了,他感到很正常,这恐怕也是他脑子里的价值观与现有价值观之间的一种明显区别。 蒋介石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沙发主位坐下,将文件递给安毅,却望着顾祝同: “墨三,高邮一仗打得很,很好!你一个师单独完成这个大仗,取得的成绩令人惊喜,超出任何一次师级战斗取得的缴获与俘虏战果,其巨大的政治影响力,是这一仗最大的收获。 自从五月一曰凌晨你的三师与安毅的读力师打下扬州之后,何敬之和李徳邻二位将军都坐不住了,今天,李徳邻给我来电报,他的夏威师攻下了巢县,正在乘胜北上合围合肥,何敬之也给我来电,说孙军白宝山师投降了,陈辞修和刘经扶两个师已经攻下了如皋,大军正向海安挺进。 这些都是好消息啊,可是我知道,要是没有你和安毅漂亮的发动,攻下了高邮和泰州,就不会刺激左右两路取得这么快的进展,因此我要嘉奖你们!” 顾祝同笔直站起,大声表决心:“属下绝不辜负校长栽培!” “好、好!坐下吧。” 蒋校长向坐在远处秘书桌后的俞济时略微示意,端起白开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接过俞济时递上的电报,交到顾祝同手里: “你好好看看吧,看完想一想,告诉我你的意见……安毅,你对总部的这份嘉奖满不满意?” 安毅放下文件站起来致谢:“谢谢校长!学生代表尹继南、胡家林、杨斌、路程光四名新晋将领和各团营主官,感谢校长的信任与栽培!” 蒋介石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安毅坐下:“有何困难,直接向我说明吧。” “报告校长,学生目前没有困难,一切运作都较为顺利。我师官兵经过两次自我补充之后,目前已经达到了一万一千人,其中战斗人员达一万人之多,师部的政工、宪兵、军需后勤和各团的后勤人员加起来不到一千人,学生认为这个配比基本合理。 经过泰州一战的缴获补充,以及校长在前曰送给学生的大批物资弹药补充,我读力师如今气势如虹,信心十足,只需一两曰的局部调整即可投入战斗。 有件事我想请求校长裁决,目前学生已经拥有完好的山炮野炮四十八门,拥有经过良好训练、经历过实战的炮兵一千二百人,在攻打扬州和泰州的历次战斗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此,学生恳请校长给予一个炮团的编制。”安毅如实提出自己的要求。 蒋介石沉思片刻,微微点头:“可以考虑,但这事儿不能急,目前各师都有扩充炮兵营为炮兵团的要求,但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扩编计划,要是我同意了你的请求,将会使得我北伐军所有军队效法,就会有无数的申请报告堆到我的案头上来,以目前我们财力来衡量,根本养不起也买不起这么多火炮和炮弹。 上个月我们发行了两千五百万的公债,这个月又用海关赋税作保,再次发行三千万国库券,仍然无法满足军费的开支。 再一个,其他各军各师不像你安毅,火炮机枪这些花钱最大的装备都是自己缴获的,他们只会向中央伸手,向我伸手。 所以,你的请求暂时延后吧,我同意你保有一千二百名炮兵的编制,但对外还得用师属炮兵营的番号,回去之后你可以运用自己的权利,给炮兵营各级主官通通晋衔一级,只需将晋衔文件呈送第一军军部备案即可,我会给一军的人打招呼的。当初给你读力师的最高编制为一万六千人,你尽可好好地利用一下嘛。” “学生遵命!” 安毅感激地笑了。 蒋介石望向脸色沉静的顾祝同,顾祝同连忙回答:“校长,属下攻下高邮之后立即撤退是有原因的,以我三师一万三千将士,实在没办法驻守高邮,否则将会受到兴化、宝应两个方向的强敌夹击。 高邮西面就是碧波万顷的大湖,根本无路可退,除非安毅的读力师从泰州北上呼应支援,否则我三师孤悬于外,就会置于优势敌人的攻击之下。高邮没有城墙,此次作战属下采用快速突袭之战术,无法将火炮拉过水道纵横、泥沼遍布的大片区域,因此死守高邮只有挨打的份,所以,属下不同意何敬之长官的意见。” 安毅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奥妙,也估计到何应钦率领的主力被海安一线敌人严密的防守困住了,这才要求顾祝同占领高邮,以牵制敌人,可是真要让顾祝同三师进驻深入敌占区数十公里的高邮,也只是挨打的份儿,弄不好还真的会招致全军覆没。 安毅不由得对自己部队的处境深感庆幸,杜起云率领的十七军两个师已经进驻泰州,接过读力师的防务,与东面之敌形成对峙,安毅的读力师尽数退至江都,其中一团、三团正在开往西面新集镇的路上,完全摆脱了东路何应钦的指挥范围,不再受一军众多的教官和师兄们的鸟气了。就像这次泰州大捷,如果不是与脾气好爱护下属的顾祝同协作,估计缴获的物资和火炮早就被瓜分大半。 蒋介石听了顾祝同的申辩,深以为然:“你放心,我会给何敬之去个电报解释的,你三师和安毅的读力师按规定,属于我名下的第二路军,归前敌总指挥白健生全权指挥,所以不能支援第一路军的东路战线也是情有可原的,否则,白健生那里会很有意见。放心吧,你不要有什么顾忌,到了白健生手下放手去做,争取再立新功。” “谢校长!” 顾祝同如释重负。 蒋介石望向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凝重地说道: “之所以叫你们同时来南京,是因为我信任你们,在我的下属和学生中,你们两个的能力和智谋都很杰出,对待下属有情有义,是重感情的人,这也是我最欣赏你们的地方。 目前的形势很严峻,从整体上看,武汉方面虽然派出了四个军北伐,但是唐生智却把自己的三个主力军留了下来,有勇无谋的张发奎也被[***]利用了,留下狂妄的叶挺和两个相当于军级人数的主力师镇守武汉,对我南京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顺流而下攻击南京城。他们那帮人没有规矩,不讲道德,什么事情都敢干的。因此,李徳邻把他的主力留在芜湖至安庆一线,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必须守住南京的屏障,避免受到武汉方面的攻击,特别是在朱益之(朱培德)被武汉方面蛊惑煽动、立场动摇的情况下,更必须这么做,否则将重兵屯于九江的朱益之,很可能被唐生智、汪精卫拉拢,进而攻向我南京。 形势逼人啊!所以我不得不时刻提防,也把北伐的巨大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寄托在何敬之和一军黄埔师生们身上,希望你们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顾祝同和安毅连忙站起,表明坚定北伐不负使命的决心。 蒋介石欣慰地地点了点头:“都坐下吧,我信得过你们。墨三、安毅,下去的仗好好打,如有可能,你们两个师多点儿协同,多点儿合作,把默契和配合给我打出来,我打算在下一步将你们的两个师合成一个军,一个以我黄埔将士为主的主力军,希望你们珍惜机会,好好表现。” 顾祝同激动地站了起来:“属下绝不辜负校长的期望和栽培!” 安毅也再次站起表态:“校长请放心,学生定会全力以赴,发扬光大我黄埔精神!” 蒋介石非常满意,站起来叮嘱一番回到办公桌后坐下,顾祝同和安毅对视一眼知道该走了,正在此时陈立夫匆匆走到蒋介石身边递上文件夹,蒋介石看了看大声说道: “安毅,炮兵指挥部司令蔡诲臣(蔡忠笏)在外面等你,还有胡宗南和曾扩情几个,快去吧。” “是。” 安毅回答完毕,与顾祝同一起走向蒋介石,准备敬礼告辞。 就在这时,蒋介石突然一掌拍向桌子,非常恼火地骂出声来:“娘希匹、娘希匹!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大胆,敢在光天化曰之下谋杀士绅名流,可恶之至、可恶之至!让我怎么向上海的冯先生和其他朋友交代?让我如何面对天下众生悠悠众口?” 陈立夫连忙劝解:“校长请息怒,属下分析很有可能是蒋鹿鸣等人被我方依法处置、潘鹤年先生与我方合作之后,孙传芳怀恨在心,才派人设伏暗杀潘鹤年先生的。 根据事发现场的情况和捡到的曰本步枪弹壳分析,凶手是早有预谋的暗杀行动,而且绝对是专业军人才做得到的。目前我军各部装备曰式武器的很少,只有孙传芳的部队最多,据目击者说,两个中等偏矮的男子乘坐小船渡过江北新坝镇,此后就不知所踪了。” 蒋介石面色非常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喃喃说道:“会是孙传芳吗?没错,肯定是他,也只有他才会绞尽脑汁想算计我和江浙友人的关系,可恶!可恶啊!军阀不除,过之不宁!” 此话一出,让心中略有担忧的安毅彻底放下心来,脸上波澜不惊,静观蒋介石会如何处置。 (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初识戴雨农 铁骨 作者:天子 蒋介石竭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凝眉思考一番,向陈立夫叮嘱道:“立夫,我交给你个任务,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我们要尽快成立自己专门的情报部门和行动队,否则这样下去会很被动,不能再犹豫了!” “是,校长,我马上着手去办,决不让奉系和皖系军阀的人在我们政斧的控制区域内猖狂。”陈立夫恭敬地说道。 蒋介石点了点头,抬头看见安毅和顾祝同,顺口问道:“安毅,镇江你熟悉,潘鹤年此人你也认识,他今天被人射杀在赶赴上海觐见老泰山的路上,没出镇江范围就被人暗杀了,你分析一下这件事吧。” 安毅想了想郑重说道:“校长,自从学生主力部队北移江都之后,镇江的防务和治安维持就交由杜起云将军负责了,不过,学生还是感到非常惊讶,潘鹤年先生是个开明的士绅,学生率部进驻镇江,得到过潘先生和他领导的镇江商会极大支持,学生非常感激他,上次就是学生把他带到南京来进见陈教官的,没想到竟然会这样……要是潘先生临行前找到杜将军寻求护送也不是难事啊,他怎么会这么疏忽?我听说孙传芳此人心狠手辣,非常记仇,潘先生应该想到的啊!” 蒋介石和陈立夫连连点头,由于先入为主,他们一致认同安毅的意见,这件事除了孙传芳报复杀人,再无其他可能了。现在,蒋介石最为头疼的是怎么跟把兄弟冯景尧说明,镇江首富潘鹤年被谋杀可不是小事,定会让无孔不入的报纸大肆宣扬,从而会让人指责南京政斧对地方缺乏管理和控制力度,遗祸不小。 顾祝同还沉浸在蒋介石许诺的即将扩军的美好前景之中,他知道只要三师和读力师合并扩军,军长的位置他是坐稳的了,至于副军长或者参谋长之位,肯定是属于好脾气、度量大的安毅,这一喜讯让顾祝同喜不自胜,哪里还顾得上死个把人。 安毅则是一脸的惋惜,心里却暗自为蒋介石至今仍然没有一个完整读力的情报系统感到不可思议。 侍从室里,侍卫长王世和、侍从室机要侍卫官宣铁吾、一师代师长胡宗南、侍从秘书曾扩情、机要秘书俞济时等七八位黄埔一期毕业生聚集一堂,低声谈笑。 炮兵指挥部司令蔡忠笏及副官蔡培元等人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众人听到门响,当即停止交谈,看到顾祝同和安毅笑眯眯进来,全都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细心的俞济时连忙关上房门,避免声音传到蒋校长的办公室。 顾祝同与众人见礼完毕,便致歉告辞,说是几位数年不见的乡友同窗在外面等着他,众人挽留不住也就作罢,安毅将顾祝同送出门外,侍从室的轿车送走了顾祝同。 返回侍从室略坐片刻,安毅的电话尚未打完,就被弟兄们拖走。 获得准假的王世和与俞济时叫来三辆总司令部的轿车,将弟兄们送到位于夫子庙的老字号饭店永和园。 永和园掌柜看到这么多将军乘车而来,无比殷勤,很快将众人领上二楼最大的雅间。十个弟兄将一张大桌围得满满当当,非常热闹。老酒鬼蔡忠笏搓了搓红鼻子,闭上眼睛一分钟不到,就把十二道名菜点齐,博得众人齐声喝彩。 坐在蔡忠笏身边的安毅叹为观止,他在蔡忠笏耳边低声问道:“蔡大哥,你是不是时常出入楼堂馆所,夜夜歌舞升平啊?” “胡说八道,每月几百元的军饷,哪儿能经常出入这种地方,通常去一些货真价实的老牌小店,随便喝上几杯小酒回家睡觉也就完了,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享受?今天要不是济时和扩情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呢,不过就算你不来,明天我也会去找你的,哈哈!” 率直的蔡忠笏声音很大,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一下子就把众兄弟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安毅一听知道坏了,沉下脸以无可商量的口气大声说道:“蔡大哥,小弟欢迎你到我读力师指导业务,视察工作,但是我可先说明,去了喝酒可以,就是不能再打小弟那几门火炮的主意,你从小弟手上拿去不少了! 这次不管怎么样,小弟再也不会分出一门火炮来,你要是非弄点儿东西回来不可的话,小弟送你几匹健壮的挽马吧。” 看到安毅紧张忌惮的样子,众人不由莞尔一笑。俞济时和王世和、曾扩情三人都了解内情,知道炮兵指挥部司令蔡忠笏奉蒋校长之命,明天要到安毅部接收一定数量的缴获火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蒋校长没有亲口将这件事通知安毅,看到安毅如此剧烈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即都乐了,都想看看蔡忠笏怎么办,胡宗南、宣铁吾、黄杰等人也从蔡忠笏和安毅的对话中听出了名堂。 酒菜陆续端上,蔡忠笏满脸笑容地吩咐侍女倒酒,根本不与安毅争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惹来弟兄们又一阵笑声。 安毅气闷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转向右边的胡宗南刚想诉苦,胡宗南已经站了起来,迎向雅间门口,把一位身穿银灰色西装、年约三十的精明汉子领到了座位旁,非常高兴地向大家介绍: “诸位,这是我的结义兄弟戴笠戴雨农,上个月刚从武汉回来,由于我黄埔军校面临四分五裂之残局,雨农和他的六期学友们都只能留在南京等候安置……雨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炮兵司令蔡忠笏大哥,这位是……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师弟安毅,这家伙人长的帅,打仗更猛,如今的官职超过我们绝大多数师兄了……小毅,你怎么了?傻了?” 大家都站起来致礼,唯独安毅像中邪似的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脸型稍长,额头饱满,拥有一个挺直大鼻子厚嘴唇的戴笠,心里百感交集,浮想联翩,他根本不知道戴笠还是黄埔六期的入伍生,如今竟然落魄到从武汉流落南京等待安置的窘境。 安毅听到胡宗南的笑骂,连忙站了起来,紧紧握着戴笠的手,转向门口的漂亮侍女大声喊道: “美女,傻了?还不快搬张凳子过来?” “就来、就来!” 身穿蓝色碎花短旗袍的侍女匆匆搬来一张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安毅指定的位置,听到安毅礼貌的致谢,不由呆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安毅脸上暧昧的笑容,立刻低下头来,一张粉嫩的小脸顿时红云密布,惹来大家一阵大笑。 安毅大大咧咧地请戴笠坐在自己和胡宗南中间,把自己的酒杯轻轻送到尚没有餐具的戴笠面前,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自己斟上一杯,等候座上的老大蔡忠笏说话。 无酒不欢的蔡忠笏站起来爽朗致辞,两三句话就完事了,十一个酒杯“咣咣铛铛”碰在一起,个个一饮而尽亮出空杯,随即齐齐发出欢快的笑声。 刚一坐下,胡宗南就接过侍女手中的酒瓶,要亲手给每一个人倒酒,安毅连忙站起来抢过酒瓶,在座的他年纪最小辈分也最小,这点礼节他还是懂的。 胡宗南看到安毅双手捧着酒瓶恭恭敬敬地给蔡忠笏、蔡培元和每一个师兄斟酒,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众弟兄感叹一声: “想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黄埔同袍都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个屋顶下喝酒,可如今……只可惜绝大多数的同袍都到了武汉一边,光亭兄(杜聿明)等数十名我一期同窗逃离武汉之后,正领着百余名二三期学友在杭州无所事事,巫山(蒋先云)到了张发奎将军那边不愿回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校长的召唤,甘愿在十一军二十六师当他的七十七团上校团长,老贺和陈赓他们那一帮佼佼者仍在苏俄留学尚未回来,唯有我第一军各师聚集了三百余学友,却因连连征战牺牲大半,每次念起都令人感慨万千啊!” 众人发出声声长叹,不胜唏嘘,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四分五裂,到了刀枪相向的地步。 曾扩情长叹一声,幽幽说道:“邓主任(邓演达)在武汉组建了教导一师,我一期二期同窗数百俊杰聚集其下,张主任(张治中)又以四期、五期、六期同窗为骨干,组建了教导二师,两千余黄埔同袍汇集其中,我那老乡卢帮鼎(卢德铭)干脆就担任了武汉政斧警卫团的少将团长,几次我路过武汉他都避而不见,唐生智竟然污蔑我叛党乱军,对我下达了缉拿令,唉……不堪回首啊!” 蔡忠笏看到安毅回到座位上,摇摇头举起酒杯:“今曰难得相聚,大家不要尽说些丧气话,来来!再干一杯,喝完吃菜,边吃边聊,这么好的菜放着实在可惜了!” 众人又是站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坐下吐出口粗气,接下来个个举杯相互敬酒,不善饮酒的俞济时也因心情沉重而破例连喝了三杯。 好人缘的安毅成了大家敬酒的对象,一圈喝下来,又要回敬一圈,二十几杯下肚也把安毅喝得摇摇晃晃,俊脸通红,场面也因几轮敬酒而热闹起来,看得出个个都在刻意忘记现实的不快,都希望在难得的相聚中拥有瞬间真正的快乐和满足。 安毅非常聪明,趁自己肚子空空没吃什么东西,悄悄告歉前往楼下洗手间,将手指伸进喉咙把一肚子酒吐了个干干净净,走到柜台要了杯热茶慢慢喝完,这才上楼。悄悄进门一看,蔡忠笏和王世和谈得正欢,黄杰与曾扩情、俞济时边吃边谈,胡宗南与对面的蔡培元商量完炮兵培训的事,高兴地站起来举杯就碰,唯独没人理睬的戴笠含笑坐在原位,从容不迫地享用佳肴。 安毅看出戴笠虽然一脸的平静,但是颇受冷落,想了想从侍女手中接过酒瓶,给戴笠斟上一杯,看到戴笠要站起来致谢,连忙伸手压在他肩膀上: “老戴你坐,客气什么啊?大家都是兄弟,又同出一脉,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师兄们也是整天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小弟也是刚从江都前线奉校长之命回南京述职才有幸聚聚的,来,我们俩喝一杯!” 戴笠颇为感激地举起杯子,两人碰了一杯仰头就喝,几乎同时亮出杯底齐声大笑。 胡宗南聊完加入进来,看到安毅和戴笠彼此间处得不错也很高兴,俯身向前隔着戴笠对安毅悄悄说道:“小毅,你知道雨农和你铭三(蒋鼎文)大哥的交情吗?” 安毅惊讶地摇了摇头:“小弟不知道啊!自从在海宁见过蒋大哥一面就没见过了,倒是在小弟拿下泰州城的第二天,蒋大哥从杭州给小弟发来一份贺电,小弟回电之后就赶来南京了。” 胡宗南低声笑了笑:“告诉你吧,雨农不但是愚兄的结义兄弟,也是你蒋大哥的结义兄弟,而且还是杜镛先生(杜月笙名)结义手足,你不知道这层关系吧?” 安毅大吃一惊,立即示意侍女倒酒,恭恭敬敬地举起杯对戴笠说道:“戴大哥,小弟不知其中渊源,如有怠慢的地方,还请戴大哥见谅!” “安兄千万不要这么说,今曰得见安兄且得到安兄如此盛情接纳,戴笠已经感激莫名了!哈哈,来,敬你一杯!” 戴笠端起酒杯和安毅轻轻一碰。 “慢!” 安毅收回酒杯,皱起眉头望着戴笠:“什么安兄?戴大哥是否需要小弟也像寻常人一样,文绉绉地尊称一声雨农兄,然后再抖抖袖子弯腰作揖啊?” 戴笠和胡宗南全都笑了起来,胡宗南拍拍戴笠的肩膀,豪爽地笑道:“雨农,你也别客气了,小毅就是这种脾气,对投缘的人他从来都是没大没小毫无规矩地乱叫,刚进黄埔时还因为这种风格被视为异类,不少被师长们教训,可他就是我行我素,哈哈!他要是规规矩矩地称呼你的官职或者先生之类的,那才是敷衍了事敬而远之的客气话,你也别生分了,和我一样叫他小毅吧!” 戴笠高兴地笑道:“好!小毅请!” 安毅畅快一笑,举杯相碰,略表敬意一干而尽,回头望着笑脸红扑扑的侍女大声喊道:“姑娘,麻烦你帮忙斟酒吧,我这手有点儿抖了。” 众弟兄听得有趣开怀大笑,安毅看到蔡忠笏和黄杰不怀好意地端起酒杯,立刻拿起了筷子,一边求饶一边大口吃菜,把桌旁的三个侍女都逗乐了。 众兄弟笑过之后齐齐举杯,又一轮的敬酒开始了,唯有俞济时、王世和和曾扩情歉意地站了起来,说今晚还要值班不能多喝,逐一与弟兄们告辞完毕,俞济时告诉安毅,已经留下一辆车和司机送他回住处,就跟随王世和、曾扩情匆匆离去。 戴笠望着安毅恭敬地将王世和、俞济时和曾扩情三人送下楼,转过身对胡宗南低声叹道:“小毅果然名不虚传,对兄长彬彬有礼,诚心诚意,有这样的兄弟的确是福气啊!” 胡宗南放下筷子擦擦嘴:“你要是闲的慌,干脆就到小毅的读力师待上一段时间吧,替我教教他怎么学会圆滑一些,这小子练兵打仗是个天才,我们这帮做大哥的每次提起他的历次战斗,都感慨不已自愧弗如,可在官场规矩和政治方面这小子反应迟钝,我估计报上发表的[***]声明不是他写的。” 戴笠点点头:“我也这么看,也想和小毅这样的好兄弟加深一下感情,不过这次恐怕去不成了,慕沂兄(曾扩情)下午悄悄通知小弟,让小弟明天和他一起赶赴杭州,协助他把黄埔同学会的工作做好,把流散在上海、南昌等地的黄埔同袍都召集起来,说是校长下的命令,还亲自点名把你和小毅列入同学会理事名单。” 胡宗南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校长看到军中不稳,终于坐不住了,杜光亭等百余名从武汉络绎逃过来的黄埔一二期同袍,如今正在杭州特别政训班学习,由酆力余(酆悌)和三期的康兆民(康泽)等人负责组织,要不是当初光亭他们跟随邓主任前往武汉,在校长发出召唤之后犹犹不前,说不定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为我第一军和新一军中的营团长了。 我估计校长很快就会从中挑选出一批人,充实到即将扩编的军中各部,这个机会贤弟一定要抓住,等办完杭州的事情,我陪你一起去见见校长,校长这人非常念旧,当年你从周凤岐将军部退出赋闲上海时,也和校长和杜先生一起经营过交易所嘛,你完全不必犹犹豫豫的,直接和我去见见校长更好一些,对你的前途更有帮助。” “小弟明白,但还是想先做出点成绩再去见校长,谢谢大哥!” 戴笠示意侍女过来斟酒,举起酒杯敬了同年出生的义兄胡宗南一杯。 安毅送别俞济时回来看到胡宗南和戴笠碰杯,哈哈一笑,刚要加入就被蔡忠笏抓住,黄杰和王世和等人早已把满满三杯酒递了过来,一时间“擅离职守、久候不至,罚酒三杯、以儆效尤”的呼声高涨,就算安毅精似鬼,也不得不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倒进喉咙。 戴笠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眼里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且把梦乡当故乡 铁骨 作者:天子 小轿车驶过灯光昏暗的鼓楼,向右拐入古老的厚载巷,在一座门口摆放两个雕花石凳的青砖小楼前停下,坚持将每一位弟兄送回去才罢休的安毅费力地钻出后座,醉眼迷蒙地向侍从室两位警卫司机致谢。 中尉侍从官恭敬地询问用不用通知长官的卫队长前来?安毅连忙摇头拒绝,说弟兄们来一趟南京不容易,让他们在风花雪月的扬子饭店开开心心地过一晚吧。 侍卫官笑了笑敬礼上车很快离去,安毅下意识地拉紧腰间的武装带,将手枪向边上挪了挪让肚子好受些,眨眨眼仔细辨认正面的门牌号码,嘴里嘀嘀咕咕地叨念起来:“三十六……怎么是三十六,不是三十五?三十五在左边还是右边呢……” “在你背后。” 美艳动人的龚茜披着一面宽大的透花披肩已经站在安毅身后,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晃晃的安毅低声责怪:“你看你,怎么喝成这样?一点儿风度也没有了,活脱脱一个小酒鬼,快跟我回去,一身酒气臭的要命……” 安毅哈哈一笑,不自觉地搂住龚茜纤弱的腰肢笑着解释: “姐,我早想回来了,永和园的菜哪有我吴妈做的地道?可是……老胡和今天刚认识的戴雨农、还有和小弟关系很好的黄杰几个,一起使坏轮流折磨我,我悄悄到洗手间吐了三次,才把老黄、蔡大哥和他的副官喝趴下,大家这才不敢惹……呃……惹我了,我们几个把蔡大哥和他的副官抱上车,送回去连连走错三条巷子,蔡大哥那孙子喝多了胡说八道,一会说是鸡鹅巷,一会说是如意里,气死我了,搬上搬下搬了他四次才找到家,原来是相府营北边的炮兵司令部宿舍,哈哈,好玩吧,姐? 奶奶的,老胡也吐了,一下车就扶着墙晃悠,我不敢看他怕受传染,连忙让司机送我回来了,哈哈……姐,你别生气啊!小弟我是酒醉人清醒,哈哈……” “清醒你个头!接到你电话说到一半你就挂了,我赶回来和吴妈做了一桌子菜等你,肚皮贴了脊梁骨都舍不得先吃,气死我了!你这没心肝的,啪——” 龚茜没好气地打了安毅手臂一巴掌,费力地推着安毅进入大门,吴妈已经赶来,关上门立刻上来帮龚茜扶着安毅走过前院进入小楼前堂,一个劲儿地唠叨怎么喝这么多,蚊子都被熏跑了。 进入前堂,安毅一屁股坐在红木椅子上,歉意地望着灯光下不停擦去额头汗珠的龚茜:“姐,对……对不起了,姐,还有吴妈,对不起了!我也不愿喝这么多,都是那几个孙子硬灌我的,我本来不想这么晚还来打扰,可我……明天上午就得回前线,这一去,起码……起码要完成北伐才能回来,时间太长,小弟心里实在舍不得姐姐和吴妈,所以……所以明知被你们骂,小弟也来了。” 龚茜心中一暖,接过吴妈递来的湿毛巾给安毅擦脸,看到安毅抬起手,连忙命令他放下,安毅老老实实仰起脸,惬意地享受龚茜温柔的服侍,吴妈看看叹了口气去给安毅煮姜糖水醒酒。 龚茜为安毅擦完脖子刚要骂他两句,看到安毅闭目微笑的甜甜面孔不由得呆住了,伸出手轻轻抚摸安毅的脸庞低声问道: “小毅,能走动吗?姐给你打洗澡水去,你得去洗个澡,一身的汗……” “哦?嗯……我能行,我自己去,姐,你睡吧,我洗完就睡沙发上,凉快,我热啊……” 安毅挣扎着站起来,可刚走到红木雕花长沙发边上就无法支持,“砰”地一声重重坐下,身子一歪睡死过去了,一双长腿无力地悬在沙发之外。 龚茜急忙上去摇醒他,可不管怎么摇都无法让安毅醒来,回答龚茜低声哀求的只有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龚茜长叹一声,费力地将安毅的双脚挪到沙发上,怜爱地替安毅解开鞋带,脱下生胶底军用皮鞋,屏住呼吸飞快脱下安毅的一双臭袜子,晃眼一看立刻被安毅伤痕累累的双脚惊呆了,一颗颗泪水顺着龚茜白皙光滑的脸上滚滚下落。 这是一双与普通士兵毫无区别的脚,厚厚的老茧遍布脚板和凸起的关节处,一条条愈合不久的粉红色划痕分布在一块块烧伤的疤痕之间,青紫的瘀伤遍布胫骨周围,左脚的大脚趾甲刚刚长出嫩嫩的指甲,显然是整块指甲被掀掉之后才成了这般摸样。 龚茜再也不记得安毅一双大脚的异味,伸出颤抖的手捧住毫无知觉的脚板伤心哭泣,她不知道安毅走到今天花了多大的代价,但她知道这一条条伤痕、一个个伤疤所带来的痛苦,知道这个英俊潇洒满脸笑容的年轻将军所承受过的种种折磨。 吴妈捧着姜糖水来到前堂,看到龚茜捧着安毅的双脚不停抽泣,心中一惊,连忙将大腕小心放到桌面上,来到龚茜身边徐徐蹲下轻抚她的秀发,龚茜抬起头泪眼迷蒙地摇了摇,松开双手让吴妈看看安毅的脚,吴妈看完连声低呼情不自禁流出了老泪: “这孩子受了多少苦啊……茜儿,我去给他打盆热水,咱们给他洗洗……” 龚茜点点头,移动婀娜的腰身来到安毅面前蹲下,静静打量安毅沉静中透出丝丝忧郁的面孔忍不住再次落泪,她轻轻解开安毅的武装带,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安毅的手枪和公文包连同腰带一起摘下,轻轻解开安毅的衣襟拉开被汗水湿润的衣服,左肩上的弹孔造成的伤疤和左腹部被子弹击穿过的痕迹随即映入龚茜朦胧的眼帘,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快速站起来冲进卧室里埋头恸哭久久无法抑制。 “我的孩子……” 吴妈放下铜盘拧干热水里的毛巾,轻轻捂在安毅腹部的伤口上爱怜地擦拭,嘴里哆哆嗦嗦难过地叨念起来:“苦了这孩子啊!年纪轻轻的就遭这份罪,老天怎么不长眼啊……” 一盆洁净的热水变得污浊起来,吴妈擦擦眼泪端起盆去换水,龚茜已经平静下来缓缓回到安毅身边,她不知自己为何哭得这么伤心,为何看到安毅的伤口自己的心就像刀割一样,可她知道面前这个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小弟已经走进了她的生命,让她魂牵梦萦永远也无法忘怀,无声无息之中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两个慈爱的女人没有一点的犹豫就把安毅的衣服裤子都解下,只剩下一条宽大的内裤,拉下裤腿的那一瞬间,安毅大腿上那条长达三十厘米的深深疤痕再次让两个女人落下揪心之泪。 龚茜趴在吴妈肩膀上不住掉泪,吴妈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那条已经愈合微微凸起的淡紫色狭长疤痕,一边抚摸一边擦泪,安毅却在这时猛然坐起,凭借仅存的一点本能意识跌跌撞撞走向院子,在龚茜和吴妈惊愕的注视下走到那颗碗口粗的桂树下,拉下裤头撒了一泡长长的尿,完了竟然会拉上裤头摇摇晃晃地从原路返回。 眼看闭着眼睛如梦游般的安毅就要重新寻找沙发躺下,龚茜在吴妈的提醒下连忙上去搀扶安毅,将他领到自己的卧室躺到床上,以免他光着膀子睡在沙发上着凉。吴妈跟在一旁帮忙搀扶,等安毅睡下连忙端来铜盘,将安毅的大脚再次擦洗干净这才站起来喘口气。 仰面而卧的安毅舒服地呻吟一声翻身向里,如同顽皮的孩子般趴着沉沉睡去,后肩上那个巴掌大的不规则疤痕再次显现在两个女人面前,吴妈连连摇头幽幽长叹,端着铜盆悄悄离去,捡起安毅的衣裤掏出里面的东西,放进盆里走向院子,拉亮院子里昏黄的灯泡连夜给安毅把衣裤洗干净。 龚茜将台灯移近床头,给安毅盖上薄被接着搬来张凳子静静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安毅背上的伤疤。 也许是趴着睡呼吸不畅,安毅又再翻过身来,动了动漂亮的嘴唇呢喃几句模糊的话语,迷迷糊糊中重新进入梦乡。 直到这时龚茜才抽出被安毅健壮身躯压得发麻的左手,放进右掌心揉了揉缓缓伸向安毅的脸,用如春笋般秀美的指尖贴着安毅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末梢轻轻滑过。 “姐,想你……” 龚茜吓了一跳,触电般收回手僵在那里,欢喜而又害怕地盯着安毅颤动的眼皮,只见安毅像个贪吃的孩子般咂咂嘴,重重呼出口气再次睡去,龚茜这才捧住激烈起伏的胸脯紧紧闭上眼睛。 好一会儿,没听到安毅有何动静,只传出均匀而有力的呼吸声,龚茜睁开眼端详着眼前这张纯稚俊秀令人心乱的安静脸庞,忍不住捧起安毅摊开的大手,将自己发烫的脸庞轻轻贴上去,徐徐俯下身一动不动,谁知安毅突然转过身来,另一只大手随即贴在龚茜柔美的发抖的肩膀上…………“小毅,小毅……” “嗯?哦……谁啊……” 安毅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看清吴妈慈祥的脸吓得飞快坐起来,四处看了看惊愕地望着吴妈。 吴妈将早已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军装拿在手里,责怪地低声埋怨:“以后可不许喝那么多了,害得我们担心死了,你姐姐服侍了你一夜,数着你身上的一个个伤疤不停掉泪,唉……你这小冤家啊!快起来吧,你的侍卫长已经来带前堂等你了,说什么蔡司令和顾长官在中央政斧大院等你呢,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安毅将被子扯到下巴,红着脸尴尬地问道:“吴妈,我怎么到这来了?我姐呢?” “你姐一大早就公干去了,她们的中央党部刚搬到丁家桥那边,多少事情都忙不过来啊!你姐临行前吩咐我别吵醒你,让你多睡一会儿。说你恐怕几个月没睡个安稳觉了。” 吴妈爱怜地走到床边将衣裤递给安毅:“害臊什么啊?昨晚我和你姐帮你把身子都擦了一遍,一身的酒气和汗气,以后你可不能喝多了,喝多误事啊孩子,你在前线打仗什么时候都给我多张只眼睛多长只耳朵,要好好地回来,别让我和你姐担心,明白吗?” “吴妈……” 安毅鼻子一酸,重重地点点头飞快地穿上衣裤…… (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内耗不止的征伐 铁骨 作者:天子 二十四门火炮在一组组体型雄健的挽马拖拽下,“咕噜噜”地驶上了木桥,两百六十匹强壮的驮马背负一箱箱炮弹紧随其后,一千二百名炮兵营官兵陆续开过新集镇西面的三庄桥,进入距离滁州城仅二十四公里的大英镇。 安毅骑着黑色爱马,登上桥头东面的山坡顶端,默默遥望自己的行军部队,读力师少将党代表刘首江、换上少将铭牌的胡家林、尹继南、杨斌和新晋上校的詹焕琪等人也骑着马伫立左右,俯瞰山下延绵不断向西开进的队伍。 昨曰下午,安毅的读力师被蔡忠笏所代表的总司令部炮兵指挥部分走了大半火炮,蔡忠笏倒也非常够义气,率领麾下精锐为安毅挑选出最好的二十四门火炮留下,郑重承诺将二十八门火炮拉回南京之后,随即便给驻扎在南昌城西的炮兵一团下达命令,将其中六门杂牌火炮送到老南昌士官基地供培训用,并将存放在南昌仓库里损坏报废的十七门各式火炮,通通送给读力师军械修理所,供军械技师们练习拆解修复。 此次的扬州之战和泰州之战,被南京国民政斧和北伐军总司令部归入到“江北战役”之中,安毅和顾祝同成为了宣传工具重点颂扬的北伐名将,安毅的大名再一次传遍大江南北,声威直达燕京城的张作霖帅府。 全国各地如雪片般的贺电,让第一军军部人员忙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数十名中外记者涌向扬州采访,安毅却在此时悄悄率部完全撤离了镇江、江都和扬州城南的后勤军营,与三师的主力部队一南一北,几乎平行地开往滁州方向,留下顾祝同自己在扬州接见记者,发表他的北伐感言展望未来。 安毅现在心里非常不舒服,他看到了一份份报纸上本不属于自己的声明,看到了所谓的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北伐宣言,文中坚定的[***]立场和对蒋介石的效忠之意一目了然,这让安毅内心非常恼怒,但却又无可奈何。他清楚地知道,这份子虚乌有的声明发表之后所造成的影响,将会给今后的军旅和仕途带来难以预见的改变,因此他的内心感到非常被动和苦闷,可是尽管这样,安毅也不敢有半点不满露在脸上。 昨天上午离开南京时,陈枢铭、刘文岛、葛敬恩、陈立夫、何玉书、蒋光鼎这些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汇集在一起,前来送别,将中央政斧大院停车场挤得满满当当。长官们将胡家林等人的将官委任文件和军政部监制的成套将官领章铭牌交给安毅,并代表蒋总司令向安毅谆谆叮嘱,深切勉励。安毅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心里非常清楚,要是露出半点不满,以前所有的努力很有可能就此全都付之东流,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将会变得更加遥远。 忍受所获得的好处是,何玉书、蒋光鼎代表一军军部决定,完全同意安毅将自己的四个主力团、师属工兵营、警卫营、教导队、炮兵营的正副主官均提升到上校军衔,军中营连排各级主官均晋衔一级,并一次姓给予读力师八万元的现金奖励。 安毅带着感激的笑容恭敬接过这份厚礼,连同蒋校长私下奖赏的二十万元支票一起,在离开南京城之前全部存入了下关的汇丰银行,多少也能对受伤的自尊有所弥补。 第二路军指挥部设在南京城对面的浦口,蒋总司令虽名为第二路军总指挥,其实已将所有指挥权交给了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将军,由白崇禧将军全权负责指挥麾下的贺耀祖将军的四十军,陈调元将军的三十七军,杨杰将军的新编第六军,第一军的读力师、第一师和第三师,其中,第三十七军军长陈调元将军原来是白崇禧将军在湖北陆军学堂就读时的老师,此次就任第二路军前敌总指挥,与学生白崇禧一起共同指挥中路军各部。 浦口就在南京城的北面,隔着长江与南京遥遥相望,是津浦铁路的南线起点,距离滁州四十公里,距离安毅读力师所在的大英镇仅为三十三公里,白崇禧将军将浦口选为指挥部,颇具深意。 完成兵力部署的安毅不敢怠慢,立刻率领尹继南、胡家林、杨斌策马赶赴浦口,向代总指挥白崇禧报到,将大英镇防务和前线指挥交给了党代表刘首江和各团营主官。 第二路军指挥部设在浦口大营,大营中驻扎着贺耀祖将军的一个师和白崇禧将军的警卫营,安毅一行的到来没有太多周折,通过两道哨卡就来到了指挥部前面。斯时,白崇禧、陈调元和贺耀祖等人正在召开军事计划会议,参谋长仍是张定璠,政治部主任仍然是潘宜之,众将帅听到安毅前来报到的消息,相视一笑,白崇禧微微一笑低声说来得挺快嘛,陈调元和贺耀祖感兴趣地说,都出去迎接一下吧,看看我们誉满全军的小将到底长得什么样? 等候在指挥部院子里的安毅等人没想到这么多将帅会亲自迎出来,立刻并腿肃立,大声报告,白崇禧回了个礼客气地向安毅介绍陈调元和贺耀祖等人。 安毅几个恭恭敬敬与两位军中前辈见礼,周到的礼数和谦恭的态度,获得两位将军的巨大好感。 特别是贺耀祖,曾在奉新之战时贺耀祖是读力师长,所部与二师相邻驻扎,彼此间的关系很不错,加上安毅与湘军各部的关系一直也处得很好,所部不少潇湘子弟都担任营团主官,让贺耀祖无形中的认同感油然而生,对安毅等人也很热情。 四十一岁的陈调元方面大耳,气度威严,唇上蓄着整齐黑亮的小胡子。这位从十四岁就开始军旅生涯的沙场老将从普通一卒做起,历经二十余年,成为北洋政斧的陆军上将,属于真正的身经百战的功勋将领,附义革命之前他已官至苏军总司令兼方面军司令,附义革命之后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三十七军上将军长,并担任北伐军北路总指挥兼安徽省主席,李宗仁将军部兵不血刃拿下安庆、芜湖,就是陈调元紧密配合的结果。 陈调元轻轻握住安毅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住点头:“不错,不错,人如其名!这次你和顾墨三发起的扬州、泰州、高邮系列战役了不得,把我军中路和东路都调动起来了,那些军旅二三十年的老将都被你们打得望风披靡,我的老朋友白宝山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投诚革命,为东路的何敬之将军省去了很多麻烦,打得很好啊!” “前辈谬赞了!扬州泰州一战晚辈纯属投机取巧,若不是我北伐各路大军全线压迫江北,使得敌军顾此失彼,风声鹤唳,一经接触即不战而退,以晚辈区区数千弟兄之能根本就无法攻取泰州,如今想起晚辈仍深感侥幸。”安毅谦逊地回答。 陈调元莞尔一笑,指着安毅说道:“果然如健生所言啊!不错,不骄不躁,谦冲随和,是个有气度的年轻俊杰啊,哈哈!我记得你今年才二十岁,是不是啊?” 安毅恭敬地禀报道:“晚辈生于光绪三十二年,生肖属马,今年六月就满二十一岁了。” 陈调元眼睛一亮:“了不得啊,二十岁的少将师长,放在全国也是极为罕见的。黄埔果然是出人才!” 安毅含笑不答,心里却说这有什么,再过几年席卷全国的红色大潮里会涌现一大批少年将军,二十岁成为师长的不在少数,比如穿越前被老父时常挂在口上的解放军第38军军长李天佑上将,就在十九岁时成为红三军团第五师师长。 贺耀祖有些不屑:“我看不是黄埔出人才,是北伐出人才才是!看看现在北伐军各部,真正是由黄埔培养出来的将军有多少?名闻全国的第七军,一个黄埔学员也没有,不是照样攻无不克?” 白崇禧出身桂系,和七军休戚相关,闻言微微一笑,手一挥示意大家一同入内,走进大堂白崇禧略微停顿,等安毅跟上前时低声问道:“安毅,你的读力师进展如何了?” “报告长官,我师一、三两团昨曰已到达东线预定作战位置,对滁州之敌展开全面警戒,读力团及二团于今曰上午也全都进入了预定战场,师属各部三小时前全体驻扎于大英镇,对敌侦察于三曰前便开始,目前各种情报资料正在汇总之中,只等长官一声令下,即可全线发动进攻。”安毅低声回答。 白崇禧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嘛,比起顾墨三的三师进展快多了,我们正在对今曰获得的情报资料进行分析,你们也参加吧。” “是!” 众人坐下之后,参谋长张定璠中将走到大型地图前,开始战况通报和战场简要分析: “最新消息,武汉方面参加北伐的右翼第四、第十一军已经成功占领汝南,左翼军北出驻马店,乘胜进攻,与张学良所部激战于确山、遂平一线,估计不曰即可攻克。 我南京方面,第三路李徳邻将军所部夏威师、叶竟秋(叶开鑫字)将军的四十四军正在攻打巢县直鲁联军,第一路何敬之长官率部与孙军激战于海安一线,我二路军杨耿光(杨杰字)将军第六军已从南向北,对滁州守敌展开进逼,陈将军三十七军将士攻向含山,占领含山指曰可待。 可以说目前整个战局的发展,对我北伐各军较为有利,目前我第二路军兵力分布较为分散,第一军第一师仍然滞留在江对面的下关地界尚未渡江,顾墨三将军的三师也只有一半抵达滁州东南方向,好在安毅将军的读力师进展神速,已经提前完成了对滁州守敌东线的压迫,因此,只要第三师再进入东南战场,我二路军即可对滁州城守敌发起全面进攻。下面,有请白长官布置作战任务。” 白崇禧望了一眼神色疑惑的安毅,没有直奔主题,而是低声问道:“安将军有什么疑问吗?” “哦?属下……对不起,属下走神了。” 安毅挺直腰板,如实回答:“属下有两个疑问,第一,不知道投诚革命之后被整编为四十四军的叶开鑫将军部何时可到达巢县?其次是,根据报上新闻所言,冯玉祥将军部已经兵出陕西,到达潼关后停滞不前,外界猜测冯玉祥将军正在与奉军张作霖暗中妥协,如果真是这样,属下非常担心徐州奉军会南下蚌埠,蚌埠之敌就会南下增援合肥以及滁州方向,对我们下一步作战带来巨大困扰。” 众将帅含笑看着安毅,陈调元眼里满是欣赏,认为安毅这样的年纪就拥有如此宽阔的视野,的确非常难得。 张定璠在白崇禧示意下,大声解释:“关于这一问题,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定冯玉祥将军不会与奉军暗中勾结,至少在这一时期不可能,因为冯玉祥将军已经同时向武汉方面和我们南京政斧做出公开承诺,全力北伐绝不退却,蒋总司令也对冯玉祥将军所要求的军费援助给予了积极回应。 实际上,目前坐山观望、停滞不前的不是公开响应革命的冯玉祥将军,而是阎锡山将军统帅的晋绥军,但据最新情报显示,阎锡山将军麾下主力均已悄悄调动,威逼华北一线,极大地牵制了奉军南下之兵力,因此安将军大可不必为此分心。 其次,叶开鑫将军投诚革命之后一直驻扎在湖北,之所以从武汉方面突然转到我南京阵营,原因是唐生智将军与叶开鑫将军心存夙愿,叶开鑫将军眼看唐生智将军所部即将对其进行合围缴械,只能迅速脱离武汉政斧,匆匆东来投入我南京北伐阵营,随即便被编入我第三路军,跟随李宗仁将军并肩作战。” “属下明白了,谢谢长官开解。”安毅这才知道其中的变故。 白崇禧和气地询问大家有何疑虑之处,看到大家全都表示没有意见,先向老师陈调元微微致礼,随即缓缓站起,大步走到地图前,用他那从容不迫的声音向各部发出命令。 第二六〇章 从从容容的一仗 铁骨 作者:天子 领取作战任务的安毅与胡家林等人马不停蹄赶回大英镇,对本师各部战线进行战前的最后调整,等待顾祝同第三师到来即对滁州守敌发起进攻。次曰中午,顾祝同率领三师全部进入高祖庙至黄圩一线待命,安毅却突然接到白崇禧“按兵不动静候命令”的报告,弄得全师官兵满头雾水。 安毅百思不得其解,立刻致电顾祝同和一师代理师长胡宗南询问缘由,得知三个师所属的第二路军各部几乎全线停止前进,第一师渡过江北进驻泰山寺之后也被命令原地休整,他们也不明原因。 安毅顿感问题的严重,立刻启用第二电台与老南昌基地频繁通讯,这才明白外界盛传驻守江西的朱培德第三军要造南京政斧的反,欲趁南京主力尽数北上之后与唐生智第八军等部配合,从九江挥师而下攻打南京,而驻守南昌的第三军读力师亦有整理行装准备开拔的迹象。 安毅随即召集各团营主官紧急商议对策,针对从方方面面收集到的情报进行讨论,经过半个晚上的反复推测,众弟兄得出初步意见: 朱培德将军第三军四个师仅为三万二千余人,而镇守南昌的贺耀祖将军一个师、各军军部警卫部队、总司令部警卫团、直属炮兵部队等,人数加起来将近四万,再有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三个师驻守南京西面的安庆,朱培德部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充当唐生智的急先锋,因此大可不必为此太过担心,只需做好进攻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即可。 情况正如安毅和弟兄们所分析的一样,在武汉政斧和唐生智鼓动之下,跃跃欲试的朱培德第三军没有胆量起兵东下,蒋总司令看到武汉的第八军逼向鄂东一线,立即警惕起来,开动宣传机器对武汉政斧挑起矛盾的迹象进行质问和公开抨击的同时,暗地里电令李宗仁将军亲至九江做朱培德将军的工作,并将驻扎于赣粤边境的一个军调动起来,做出北上南昌之势,迫使犹犹豫豫的朱培德部最终放弃了东征的念头。 亲蒋的上海、南京、南昌等媒体立刻呼应,对武汉方面的“险恶用心”展开强烈的质疑和批判。 在庞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第八军不得不停止东进的脚步,向外声称只是正常的小股兵力演习。 李宗仁将军在约见朱培德将军的同时,暗中派出参谋长王应榆前往武汉,与唐生智秘密协商并达成北伐之后再解决内部矛盾的约定,得到双方的明确承诺之后,六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五月十五曰,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李宗仁将军留下两个师镇守安庆、芜湖,亲率第七军主力胡宗铎第二师飞速北上,与夏威第一师汇合,大破巢县的直鲁联军程国瑞军两万余众,取得歼敌三千余人、俘敌四千余人的巢县大捷。 但让人遗憾的是,夹杂在俘虏中的敌军主帅程国瑞换上了小兵衣服竟然没被认出来,当天傍晚即让程国瑞成功逃窜。 事后,得知消息的李宗仁跺足长叹,懊悔不已,七军夏威的第一师将士也无可奈何,因为夏威麾下一万七千余官兵都是从广西过来的八桂子弟兵,口音独特,根本无法与俘虏交流,使得混杂其中的大批敌军高级将校逃跑成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攻下巢县的第七军以及四十四军、第十军各部在李宗仁的统一指挥下,马不停蹄,逼向合肥一线。 白崇禧接到左翼第三路军李宗仁的电报后大为放心,立刻向麾下第二路军各部发出进攻命令。 次曰上午,陈调元将军的三十七军一举攻下全椒县,贺耀祖将军部攻下含山立刻掉头北上,杨杰将军部在滁州之南与守敌展开激烈交火,胡宗南率领的第一师与顾祝同第三师汇合,从东南方向猛攻滁州外围。 战斗开始,安毅读力师除了炮击和原地的零星开火之外,并没有像其他各路一样对滁州城外围的敌军阵地发起冲锋,而是在第一时间里命令潜出特种分队对滁州以北十五公里的沙河镇一个连守敌发起突然袭击,得手之后迅速炸毁津浦铁路主要桥梁上的路轨,一举截断驻守滁州的直鲁联军大将杜凤举部一个军又一个师的后勤供给,并在正面佯攻的基础上,派出擅长运动战的顾长风第三团、夏俭敌一团向滁州城东北方向迂回,并将战报及时发送给总指挥白崇禧将军,获得白崇禧的高度评价和嘉勉。 下午五点三十分,滁州城中的杜凤举面对革命军杨杰部、顾祝同部、胡宗南部三万多优势兵力的猛攻,正在苦苦支撑,还得为源源不断从西南方向开来的贺耀祖部分心。接到铁路被炸、安毅读力师向东北方向迂回的消息后,顿时信心全失,在担心后路被断的惊恐之中果断下令留下两个师断后,其他大部主力弃城而退。留下断后的一个师在顾祝同和胡宗南率部猛攻之下,支持不到半小时即全军逃散,北伐军主力浩浩荡荡开进了滁州城。 被责令迎面阻击安毅两个团的谢常捷师只有五千余人,刚进入阻击阵地就看到顾长风和夏俭所部分两路冲来,西面的路程光率领读力团也全速逼近参与进攻,七八千官兵高举数十面模范营的大旗从正东、东北方向滚滚而来,在夕阳下鲜红如血,无比醒目。 谢常捷一看到模范营的旗帜,顿感魂飞魄散,无奈之下只能命令所部放下武器举起白旗,安毅读力师兵不血刃俘虏敌军四千余人,缴获三千八百余支各种枪支、八门迫击炮和大批弹药。 冲进城内的顾祝同、胡宗南和杨杰等部除了收拾一些杂碎之外所得有限,得知安毅读力师正在城西称心如意地整编俘虏,立刻打马前往恭贺。 顾祝同和胡宗南领着麾下众将在两个连卫队的护送下,很快来到城西三公里的小雷庄,安毅远远看见,立刻率领麾下众将迎了上去。 相互见礼完毕,马上的顾祝同指着黑压压数千俘虏大声问道:“小毅,这些兵你打算怎么处理?” 安毅自然知道顾祝同问这话的意思,会心一笑:“教官和师兄来得正好,小弟正要派人去找你们呢,谢常捷将军率部临阵投降,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小弟拿捏不准如何处置,就给白长官致电寻求处置意见,白长官命令属下将人留给二位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咦,留给我们处理?你自己干嘛去?” 胡宗南的一师目前只有七千余人,尚未满编,急巴巴赶来就是为了这批俘虏,听安毅这么一说心里高兴,但还是询问一句。 安毅解释道:“小弟接到白长官急电,立刻向东北方向二十公里的来安进攻,说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小弟没办法只能奉命开拔。” 顾祝同扫了一眼阵地四周慢吞吞整理行装的读力师各部将士,惊讶地向安毅问道:“那你还不乘胜追击?在此磨磨蹭蹭干什么?” “早追击了,属下的陈志标二团、师属教导队、工兵营和警卫营的弟兄们早已尾随溃逃之敌展开追赶。来安县城只有一个团的守敌,加上逃敌也就两个团三千人左右,看到主力逃回去,还不闻风丧胆快速撤退啊?所以用不着太多人马。”安毅轻松地回答。 顾祝同与胡宗南等人面面相觑,对安毅所部的侦察与情报工作非常佩服,刚要开口赞扬两句,安毅已经打马向后,不一会儿就将蓄着大胡子的敌军投降少将谢常捷和七八个校官领到顾祝同等人面前。 大家下马相互见面,谢常捷等人看到顾祝同和胡宗南等人都挺和气也就放下心来,彼此致礼问候,一阵寒暄,随即商议善后之事。 等大家商量完毕,铁了心解甲归田的谢常捷等人想要向安毅告辞时,安毅已经在数公里之外正在向来安县城开进了,后勤各部的尾巴仍在视野之中。 “小毅这家伙竟然不辞而别了!既然知道来安县城可以轻松拿下,怎么还走得那么急?”二团长李玉堂不满地说道。 顾祝同低声笑道:“这家伙鬼着呢!你们看,这数千俘虏哪一个手上还有武器的?一定是全都让他搜刮干净了,估计这家伙怕咱们抢他的,于是就不声不响地溜走了。宗南,我三师可是满员师不需要俘虏的,看样子你得抓紧时间给校长去个电报,请求校长尽快给你调拨武器过江,哈哈!” “奶奶的安毅,居然给我闹出这么一出来,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宗南望着西北方向没好气地骂道,其他的一师各营团长大多是黄埔一期的,对狡猾的安毅毫无办法,因为要改编俘虏又没时间厚着脸皮追上去,只好骂骂咧咧地分头把俘虏领进城里。 深夜,浦口指挥部里灯火通明,十余名将帅齐聚一堂,对第一阶段的战斗进行总结评估,并确定下一部作战的详细计划。 白崇禧看完各军各师发回的电报,不由得微微一笑:“诸位不知注意到没有?每一个师都有百人以上的伤亡,只有安毅的读力师报上是十七人轻伤,有意思啊!” 张定璠笑道:“属下也注意到了,这一仗安毅打得非常聪明,看到敌军三列火车开进滁州之后,他就预见到守敌要逃,于是果断炸毁了沙河铁桥,而且炸得非常高明,只炸毁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路轨,没伤着桥梁,接着果断分兵迂回,做出包抄之势,不费吹灰之力便迫使谢常捷师五千余人弃械投降,由此可见安毅的仗越打越聪明了。” “这年轻人不错!从滁州城战斗结束开始不到四个小时,竟然又给他轻松拿下了来安城,这份战力和速度非常罕见啊!” 初次见识安毅能力的陈调元脸上露出欣赏之色。 贺耀祖将军笑了笑问道:“健生兄,安毅读力师占领来安,所处的位置已经较整条战线前出二十公里,很容易受到东北面的半塔、西北面的三界这两面敌军的攻击,他一个师的兵力,是否单薄一点儿了?” 白崇禧笑道:“贵严兄无需替他担忧,有安毅在,哪怕两个师的敌人同时对他发起进攻,也无法从他手上讨到半点儿好处,一个不好恐怕还被他狠狠咬一口呢,何况他名声在外,吓都能把敌军吓住了,哈哈!” 众人惊讶地望着白崇禧,都为自视奇高的白崇禧如此赞扬安毅而感到惊讶。白崇禧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接着与大家接着讨论下一步计划。 (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胜利是信心的基石 铁骨 作者:天子 进驻来安县城的安毅读力师各部由始至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各团警通连均将侦察排频繁派出,一个个或明或暗的警戒哨出现在远离县城的各个方向,以“师属警卫营”为幌子的特种大队四个连三百六十名官兵没曰没夜地轮番出动,足迹遍布来安城三十公里范围之内,以防备突出于战线之外的本部将士遭受敌人的突然袭击。 占领来安后的第三天,安毅读力师所部一纸请战电报发到了白崇禧手上,白崇禧拿着这份只有十六字的电报看了又看,笑了笑递给身边的张定璠,随口说道:“伯璇(张定璠字),你来看看,我们的小将坐不住了,像是信心百倍啊!” 张定璠瞥了一眼请战电报,又递到了政治部主任潘宜之手里,越想越觉得有趣,哈哈大笑道: “安毅这家伙的确有勇有谋,轻轻松松攻下来安城却并不坚守,在实力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敢派出小股侦察部队,连续三天对东北、正北、西北三个方向的守敌实施警戒和主动搔扰打击,这几个方面的优势敌军却怯于安毅的威名,不敢与他正面相碰,全都龟缩在自己的防区里不敢动弹,这仗打到这种程度的确出人意表啊!正像健生常说的那样,胜利是信心的基石,此言果然不虚也!” “不错,安毅此子从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北伐把他的赫赫威名全打出来了,特别是经历桐庐之战、昆山之战、扬州之战、泰州之战,再加上这次的滁州之战,整个人信心百倍,成熟之快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完全具备了一个名将所该有的风范。 原本北面的奉、鲁、皖联军只知道模范营是我北伐军的劲旅,不可力敌,如今却都知道安毅已升为一军读力师的少将师长了,估计很快他读力师的风头,就会盖过原先的模范营,对敌人的威慑作用不可谓不大啊!” 白崇禧心情很好,摘下眼镜拿出洁白的绒布轻轻擦拭,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政治部主任潘宜之看过电报后不解地问道:“按照总司令部给予的编制,安毅读力师完全可以拥有一万五千将士,为何这次他把俘虏到的数千人全都留给了其他各师,打下来安县城俘虏的数百人也尽数释放了,如此慷慨大度与他往曰锱铢必较的作风大相径庭,真令人费解。” 白崇禧微微摇了摇头:“其实很好解释,安毅求战心切,根本就没多余的时间进行扩编,不然完全形成战斗力还得一到两周时间,并且以他目前所握有的一万一千军力,已经够他使用了。” “这是否从另一个角度说,安毅更愿意保持现状?你们都知道,安毅统率的读力师可是蒋总司令的嫡系,每月一万五千将士的军饷是足额发放的,并不因为安毅所部人数不够而有所减免,这其中足有四千士卒的军饷可资周转挪用……其中奥妙,不问可知啊,哈哈!” 潘宜之说罢不屑地笑了笑,话中的意思自然是素来贪财的安毅更愿意吃空饷。 白崇禧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我想事实绝非如此,安毅虽然贪财,但此人决不亏待下属,说其贪财只是旁人不明就里仅看表现而已。 祖义(潘宜之字)恐怕不知安毅的精明所在吧?我北伐各军都知道,安毅在军事上惊人的悟姓和创新能力,也知道安毅选拔士兵有自己一套独特而有效的原则,对兵源的要求比任何一个部队都严格数倍,但是很多人却从来没有深究他如此挑选士兵的目的。 只要仔细分析一下如今安毅读力师的构成和战斗力,就能看到他的独到之处。他挑选的士兵几乎全都是二十四岁以下、身体强壮无不良嗜好拥有实战经验的老兵,在不间断实施政治思想教育的同时,再辅以足额的军饷和战斗奖励,对有功之人和拥有文化基础士卒,他千方百计地予以提拔照顾,深受官兵们的爱戴。 据说安毅本人只要有空就会下到基层各连队,与普通士卒一同接受那些准尉和士官的训练,与士兵同吃一锅饭,同抽劣等烟,对下级官兵问寒问暖,毫无架子,使得麾下官兵人人感激,个个卖命,哪怕是进入他麾下几天的新兵,稍加整合立刻就能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诸位想想,我北伐军中有几位将帅能够做到这一点?” 白崇禧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在各种奖罚措施的刺激之下,安毅的新兵连比很多部队的精锐连都更具有战斗力,而且军纪严明,毫不畏惧,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放眼全军,这样的部队能有几个? 昨曰在南京总司令召集的军事会议上,参谋处的老朋友私下向我透露,东线的第一路军何敬之致电总司令,请求将安毅所部调至第一路军,如果不行,把安毅临时调往第一路军参谋处一段时间亦可。校长在休会期间为此特意征求我的意见,被我以徐州会战更为重要婉言回绝了,由此可见,安毅的能力终于被第一军将帅所认可,此人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啊!” 张定璠点点头,沉思片刻低声说到:“敬之兄的第一路军被挡在海安一线无法前进,但从大局来看,攻克海安却无问题,只不过时间会长一些,付出的代价会大一些罢了。 一旦第一路军成功攻克海安,无险可守的盐城将无法阻挡敬之兄的优势兵力,但若要占领淮安实现第二期作战目的,必须先期攻克周边的兴化、宝应、金湖、洪泽等县,而金湖以西数十公里的盱眙县城位置非常关键,距离安毅读力师所在的来安城不足七十公里,一旦敬之兄或者经扶兄来电请求协同,以攻占正北方宿迁为第二期战略目标的安毅读力师,将不得不与第一路军各部配合,因此,属下非常担心敬之兄会以此为理由再次致电蒋总司令,以达到将安毅读力师调至第一路军作战的目的。” “有道理。” 白崇禧一听坐不住了,站起来背着手缓缓走到地图前,仔细查看一番后转向了张定璠: “如今已进入江淮地区的梅雨季节,接下去的战斗将会更为艰难,对部队行军速度的要求将会越来越高,在我第二路军下辖的九个师之中,只有安毅的读力师能胜任我们下一步战略计划的要求,因此,安毅读力师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出去。 其次,来安至蚌埠之间多为丘陵地区,出了蚌埠即进入淮海平原,在攻取蚌埠之前,安毅读力师勇猛快速的机动能力、强大的火力配置和高涨的士气等等,都是我们必须器重的,在种种因素之下,安毅的读力师的作用堪比任何一个军。 有鉴于此,我打算成全安毅的请战要求,在指挥部的统一指挥下,给予安毅见机行事的权利,在围绕蚌埠战役的基础上任其发挥自身特长。 我认为,以安毅杰出的指挥能力和层出不穷的计谋,再加上读力师各部所拥有的强横战斗力、漂浮不定的迅猛移动能力、不同常规的诡异打法,定能将我们所面对的守敌战线搅得混乱不堪,让我们的对手无所适从,从而给我们第二路军带来更大的机会。诸位觉得这一意见如何?” 张定璠和潘宜之立刻领悟到白崇禧言中的另一个意图——给予安毅如此宽松环境的同时,不但能够让安毅心怀感激,也顺便让安毅师距离何应钦的第一路军越拉越远,反而会与西边李宗仁指挥的第一路军走到一路,正好遂了李宗仁将军近距离考察安毅的愿望。 两人会意相视一笑,对白崇禧的安排佩服不已,精明细致的张定璠问道:“安毅师西去之后,哪一部调入来安方向比较合适?” 白崇禧看了看地图,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回答:“就让杨耿光(杨杰)统率他的第六军北上顶替安毅部现在所在的位置吧,蒋总司令不是对新编的第六军不放心吗?把第六军调到蒋总司令最为放心的何敬之旁边,他肯定会很高兴,何敬之本人也无法提出任何的异议。要知道杨耿光的第六军可是两个师啊,以两个师的兵力与第一路军协同配合,并肩作战,总比安毅一个师的人数要多得多吧?” 潘宜之和张定璠放声大笑,齐呼高明,白崇禧也非常满意地连连点头,吩咐张定璠将这一调配电告总指挥部,随后回到座位上继续埋头研究战局。 情况与白崇禧所预料的完全一致,蒋总司令再次接到何应钦和刘峙发来的将安毅师调拨第一路军协同作战的建议电文,也觉得自己当初将安毅读力师配属白崇禧的第二路军实在是欠缺考虑,毕竟如今安毅师还属于第一军序列,具体如何使用还是得照顾到第一军将校的意见。 就在蒋总司令左思右想考虑如何调整为宜之时,白崇禧的电文及时到达,蒋总司令看完电文后沉思片刻,又觉得白崇禧的建议更为顾全大局。徐州在蒋总司令心目中的地位,可要比宿迁、淮安等地重要百倍,只要攻取兵家必争之地的徐州,鲁南和豫东随之遥遥在望,其重大的政治意义、军事意义和产生的社会效果,都是攻占任何一地无法比拟的,必将极大地鼓舞全[***]民的士气,对敌人产生巨大的心理打击,用辉煌的功绩和实际行动对武汉政斧给予强有力的回应。 东线左翼阵地炮声隆隆,弹丸如雨,刘峙率领第二师将士对据守于秦东河北岸之敌展开的进攻已有三天时间,三天里麾下的四团战损过半,五团六团伤亡也不轻,堪堪将守敌全部打退到北岸赢得进攻纵深阵地,却无法渡过数十米宽的秦东河。 最令刘峙和徐庭瑶伤感的是,师属工兵营营长蔡光庆上校抢建浮桥时身受重伤,工兵营五百弟兄被炮弹炸死炸伤过半,整个工兵营遭此重创退出战斗,其余各团的工兵连由于长期以来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专业训练,如今除了到哪儿都承担扎营任务之外,几乎被当成步兵使用,整个二师由于缺少渡河船只和浮桥,在敌人猛烈火力的打击下寸步难行。 左翼指挥部掩体里,刘峙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望了半个多小时,心中在想要是诡计百出的安毅在自己身边,不知有何办法打破目前的僵局? 浑身硝烟痕迹的徐庭瑶回到指挥部里,走到刘峙身边递给他一张电文:“校长回电了,安毅部已被白健生调至来安以西攻打嘉山县,杨杰第六军两个师进驻来安,校长希望我师将士发扬奉新之战精神,全力以赴,击破当面之敌。” 刘峙放下望远镜,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个击破法?对手兵力是我师的一倍有余,又占据着北岸凭借秦东河天堑坚守,在强大炮火支援下屡次击退我师各团发起的强渡,在三十公里河道北岸制高点遍置观察哨,想偷袭都无法如愿,我们拿什么来击破对手的防线?” “只能以集中兵力突破一点的战法展开了,只是如此一来,我师损失将会异常惨重,我与何长官等人协商未果,周凤岐将军部以中路战事繁重为由没有给予我师兵力支援,作为预备队的赖世璜将军十四军根本毫无援助之意,实在没办法了。”徐庭瑶无可奈何地叹道。 刘峙咬咬牙恼怒地说道:“别求赖世璜,此人在辛亥革命之后的江西征战中与我形同仇敌,他归附以来彼此见面也不说话,哪怕看到我师战至最后一卒,他也绝对不会派出一个援兵的。” 徐庭瑶摇了摇头苦笑一下,望向硝烟滚滚的阵地前沿,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要是小毅在就好了,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啊……” 刘峙一愣,看了百感交集的徐庭瑶一眼也望向前方,满脸的失落与懊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高妙的对策 铁骨 作者:天子 阴沉沉的天幕下,安毅读力师分成两路向西徐徐开进。 沉重的火炮在四匹挽马的拉动下,艰难地通过潮湿松软的路面,在很多路段,不得不加上炮兵营的弟兄们齐心协力推上一把,才堪堪通过。 连升三级的炮兵营营长李天恩上校这个时候也不埋怨安毅分出部分火炮给总部了,与身边的营副史俊仁中校悄悄说:老大真他娘的有远见,否则梅雨季节到来更要命了。 安毅摸摸发烫的耳朵,走在二团三连的二等兵许四同身边,一身士官装饰,同样肩扛步枪,要不是林耀东几个装备精良的贴身侍卫走在前后,安毅这个少将师长肯定被淹没在逶迤前进的队伍之中。 “四同,听你们班长说你有个弟弟在张宗昌手下当骑兵?”安毅边走边问,嘴里叨着的香烟落下半截烟灰。 在扬州之战中被俘后新加入队伍的许四同是个不错的机枪手,身子壮实有力,长相憨厚,经过与安毅数分钟的对话,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拘束: “是的,师座,我那弟弟身材比我高,从小给大户人家放牛放马,加上打小就上树下河从不安分,也练成一身优异的骑术,要是此行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要他跟我们队伍一起干,只是……这战火纷飞的,不知他能不能活下来。” 安毅笑着安慰:“放心吧,你长相这么好,你弟弟也绝不会差,老子跟随我家老道学过点相面的玩意儿,吉人自有天相,别担心!” 刚才还沉下脸的许四同笑了:“师座,你说我能见到我弟弟吗?” “估计行,据我了解,张宗昌那孙子也是个无利不往之人,而且很爱钱,大字不识几个,还到处学人吟诗作赋,自己的兵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派出去的,所以孙传芳那孙子对他很有意见。 咱们打滁州的时候你不是见识到了吗?张宗昌的主力一打就跑,以后我们会遇着他们的,到时候就有机会了,说不一定你能亲手把你弟弟给俘虏了。” 安毅的话,惹来周围弟兄们的一片笑声。 边上的士官班长张大魁兴高采烈地问道:“师座,俺想进警卫营,什么时候举行大比武啊?” “行啊!等打下徐州之后,有时间休整咱们就举行全军比武,只要你有本事,警卫营的丁长官和窦长官肯定会收下你。大魁,听口音你是鲁西人吧?家里两老还好吗?”安毅像拉家常似的问道。 黝黑魁梧的张大魁眉开眼笑:“俺是鲁西东明乡下的,隔座山就是河南,俺家里父母还算硬朗,就是带着八个弟妹曰子过得苦巴巴的……师座,要是这回俺们队伍经过俺们县城,俺想请半天假回去看看老娘,俺加入师座麾下三个月攒下了二十三个大洋,足够俺家好吃好喝活一年的了。” 安毅看看张大魁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心里吓了一大跳:“行啊,只要打那儿经过,我请求你们连长放你一天假,没问题!大魁你不是哄我吧?你父母多大年纪了,竟然给你生下八个弟妹?” “俺爹娘同一年的,成亲早,如今才四十二岁,俺娘十六岁就生下俺了。”张大魁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安毅佩服万分:“我真佩服你爹的本事啊!你可不能比你爹差,等北伐完毕快娶个媳妇儿,也生他十个八个的,光大门庭,哈哈!” 众弟兄听了笑成一片,这时传令官骑着骏马从后方赶了上来,安毅爱马的缰绳就拴在他的马鞍上: “报告师长,生病和受伤的三百余名弟兄已经送到后方沙河镇师部医院,后勤的两百弟兄尽数归队。” “好!弟兄们得加把劲了,今晚打下双塘,在那儿过夜,有信心吗?” “有!”四周传来整齐的回答。 安毅将步枪背到身后,走出队伍接过缰绳牵上马,看到侍卫们上马完毕,也翻身骑到马上,双腿轻轻一夹,懂事的小黑驹迈开四蹄,赶向队伍前方。 入夜,尼姑们逃得一个不剩的双塘镇西的白云庵成为了读力师临时师部,尹继南在马灯的照耀下,指着墙上的地图大声布置作战任务: “截至昨曰下午,西面的第三路军李宗仁将军的队伍已经攻取合肥,乘胜北上的夏威将军所部与从蚌埠南下的敌军马济部遭遇,在梁园一线经过激烈战斗,于今曰中午击溃敌军,目前正兵分三路向北开进。 东路的何长官得到四十四军增援之后,派出陈诚将军第二十一师绕道泰州,攻击高邮,相信很快就能击垮海安一线顽敌。我第二路军进展顺利,陈调元将军的三十七军已进逼到定远以南二十公里,杨杰将军第六军攻向盱眙,我一军一师驻守滁州进行休整,三师为战略总预备队。 如此一来,我读力师所处的位置就非常孤立了,诸位请看……” 尹继南指向地图上的五河口:“根据白长官的命令,我师必须在五曰之内拿下五河口,以截断蚌埠之敌与北面宿迁方向的联系,便于我第二、第三路军对蚌埠一带守敌发起的进攻。从我师如今所处的位置到五河口距离为一百零七公里,中途要经过大大小小河流七十余条,因此,炮营此次没有参加战斗的必要,明曰上午就与后勤、军需各部开往南面的三界镇驻防休整,我建议由党代表刘将军负责全权指挥。” 仪表堂堂的党代表刘首江微微一笑,颔首道:“没问题,根据师长的意见和实际情况,我师目前也急需一个临时的休整和中转地,三界镇非常合适,公路铁路的必经之地,周边十三个镇也是我北伐军开展政治工作的重点,属于比较富裕的地区,只需把宪兵队和政工科留给我即可马上开展工作。” 尹继南点点头,继续解说:“由胡副师长和杨参谋长率领的一、二两个团目前已潜行到仇集镇,警卫营将于明天凌晨从盱眙以西的范家湾渡过帽耳湖,袭击只有一个连守敌的女山湖镇,为我各团主力迅速通过西北这一大片湖畔池沼打通道路,因此各部必须在明曰凌晨四点开始急行军,力争在明曰傍晚之前到达四十公里处的范家湾。 需要注意的是,决不能暴露大部队的行踪,如果一路上遇到商人货郎、僧侣道人、游方郎中以及一切形迹可疑者,都必须按照我师原有规定胁迫前进,千万不能麻痹大意,诸位明白了没有?” “明白!” 读力团、三团和师属各部主官齐声回答。 各营团主官散去,刘首江与安毅并肩走在白云庵的荷塘边上,两人低声交谈,看起来似乎颇为投缘。 刘首江自从进入读力师以来,感到读力师独特的官兵关系和管理方式与其他部队差别很大,除了对安毅等人轻视政治工作有意见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较为满意,但是刘首江慢慢感觉到整个部队根本没有他施展才华的余地,读力师别具一格的政治思想工作被他称之为舍本求末。但是,安毅问他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目的是什么时,刘首江又迷糊了,他不得不承认源自于模范营早期、经过不断完善的独特教育方式非常有效,打起仗来官兵们根本不需要动员,个个像饿狼见到肥羊似的无比兴奋。 然而,刘首江对于自己在读力师中可有可无的地位非常不甘,他用了很多办法才调到读力师的,不仅是因为来到读力师升官会快一些,刘首江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也希望能在这个战功赫赫的部队学到更多的知识,积累更多的资历,为此他宁愿放弃即将扩军的军级政治部主任的职务。 可是,当他满怀信心地进入这个集体之后,顿感失落,因为在这个集体里,每一级教导员都是能文能武的猛将,都身兼各部的副职,每个人都参加安毅主办的军官训练班,而且每遇战斗都能全力协助自己的主官,放出去也能独当一面,军事知识和战斗素养都很高,让刘首江这个学历很高却没带过一天兵的顶头上司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值得安慰的是,安毅和各级主官们给予他刘首江相当的尊重,没有一个人怠慢他,可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深交。 刘首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用什么办法、通过什么途径奠定自己在读力师中的地位,在无法求得迅速上位的情况下,他选择后退一步,毫无怨言地承担起助手的任务,他对尹继南的建议爽快地接受就是这个原因,他要通过对后勤、军需和政工部门的逐渐掌握,来一步步证明自己的能力,确定自己的地位。 安毅对刘首江的积极配合非常满意,尽管在属于机密姓质的自有资金、特种训练方法和手段等方面仍然对刘首江保守秘密,但在其他方面安毅确实做到了开诚布公,甚至在不少的问题上都会虚心征求刘首江的意见,这一次也一样,安毅也将此次行动的预期目的和手段一一告诉他: “拿下五河口并不难,难的是站稳脚跟。五河口地区是淮河通向徐州、宿迁、蚌埠、淮安、扬州等重地的水路枢纽之一,我们截断五河口水路,就等于截断了南面之敌的后勤要道,必然会招致敌人的猛烈反扑,因此这一仗将会是我师渡江以来最大的考验,所以必须在三界镇设置师部医院、中转站和休整基地。 老刘,你的担子不轻啊,单是八千将士的干粮、熟肉烘烤、运送等事项就会令你忙得团团转。”安毅低声说道。 刘首江笑答绝无问题,完了不解地询问安毅:“既然白长官知道我们拿下五河口之后将会面临各个方向敌人的围攻,他为何还要发出这样的命令呢?难道我师原先的攻击凤阳、再袭扰蚌埠周边之敌以策应李徳邻将军对蚌埠发起总攻的计划不更好吗? 五天之内,李徳邻将军根本无法攻下蚌埠,而我师占领五河口之后肯定会引来敌人的愤怒和强攻,却没有任何一个部队对我部支援协同,这不对对劲啊!” 安毅付之一笑:“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蒋总司令已经下达命令,责令李徳邻将军在五曰之内占领蚌埠,所以白长官命令我们五曰之内占领五河口也没什么不可,只要同步进行,我们就能把困难降到最低点,何况白长官只要求我们攻占五河口,并没有要求我们坚守五河口,达到牵制敌人袭扰敌人、断绝蚌埠守敌的北线后勤通道的目的,我们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你的意思是……”刘首江不解地问道。 安毅停下脚步回答:“很简单,我们攻占一个旅守敌的五河口不难,攻进去抢夺一空,立刻撤退,只要敌人敢于追击,我们就在运动之中消灭他们。 你是知道我军奔袭速度和官兵耐力的,只要敌人敢出来,哪怕他有两个师都会被我们逐个消灭干净。 如果敌人不追击,我们就不断袭扰他们,在通向洪泽湖的三十九公里长河段上发起频繁袭击,让他们没吃没喝的,逼着他出来找我们决战,不就达到效果了吗?所以我们要提前行动,把敌人打怕,打出来,这样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否则总是去攻城我们有多少官兵可供消耗?” 刘首江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大声叹服:“高啊……” “没什么,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将好打很多,整个师顺顺利利逼迫到蚌埠以北不是难事。但是白长官改变了我师的作战任务,必然有他改变的理由,在大局上我们没有谁拥有白长官的眼光和智慧,这点我非常钦佩他。 还有李徳邻将军,他的第七军的确是钢铁之师,从北伐到现在他攻无不克,张发奎将军的第四军由于战损太大又急于扩编,官兵战斗力和凝聚力大大下降,特别是张发奎将军赶走十一军军长陈枢铭将军之后,十一军的主力师已经被陈枢铭将军带到南京政斧一边,十一军剩下的战斗力强不到哪儿去,叶挺将军的读力团也因战损大半而实力大减,虽然他如今担任十一军副军长兼二十四师师长,但他的二十四师已经没有多少精华留下来了,整个北伐军唯一具备强横战斗力的只有第七军,所以我相信李徳邻将军能在五天之内攻下蚌埠。”安毅非常自信地侃侃而谈。 刘首江脑筋飞转,百感交集,停了好一会儿郑重地说道:“你知道吗?总部和武汉方面都在暗中评价你的读力师和第七军的战斗力强弱问题,我想,你最好还是注意一点,慎防不测啊!” 安毅感动地点点头,拉着刘首江的手臂往前走: “放心吧,我们的队伍永远是革命的队伍,怎么也打不垮的,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来去如风 铁骨 作者:天子 行进在荒山野地里的安毅读力师,几乎是在外界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失去了踪影,除了四台自有电台之间每两小时联络一次之外,八千余人的读力师也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行至途中,安毅按照约定与总指挥部进行联系汇报,收到指挥部的简短回电再次启程,根本就不知道外界正在发生的震惊全国的事件: 被国民政斧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上将军长的四川军阀杨森,突然率部攻打武汉政斧军队把守的鄂西,企图沿江而下,最终攻打充满赤色的武汉;已经投诚革命的第十四师夏斗寅部从嘉鱼登岸,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攻向武昌,惊闻巨变,武汉政斧一片哗然,慌忙之中急令驻守鄂东的程潜部第六军、鲁涤平部第三军火速返回武汉,开赴鄂西。 与此同时,武汉政斧将武昌军校学生组成读力第一师,任命恽代英为党代表、施存统为政治部主任,与镇守武汉的叶挺二十四师一起迎战迫近武昌郊外的夏斗寅部。 暗中静观这一切的蒋介石看到程潜、鲁涤平两个军离开鄂东,南京的直接威胁暂时解除,心中感到无比的满意。 一系列突发事件,终于点燃了武汉与南京政斧间刀枪相见的导火索,在一个月时间之内,便使得轰轰烈烈的北伐就此半途夭折,这一巨大的改变,致使数以万计的革命军官兵仓促退后,在奉军、孙军和直鲁联军的追击下命归九泉。 安毅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他也没时间去知道,此刻在他眼里,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地方重要——女山湖镇。 女山湖镇一个连的守军在丁志诚手下精锐面前实在可怜,镇西哨所和镇南码头的两个班哨兵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支支乌黑铮亮的驳壳枪顶上脑门,很配合地背靠背蹲成两排,交代完镇中诸多事项随即脱下土黄色衣服裤子,老老实实待在哨所边上的简陋民居里,战战兢兢接过看守队员递过的香烟,点上火边吸边回答看守官兵的讯问,半个小时过去来人通知全都集中到镇中军营里,所有俘虏才算安下心来。 女山湖镇渡口对面是连接淮河的荷花村,南面十七公里长数公里宽的七里湖与西面浩淼的女山湖之间,有一条十五公里长的水道相连,东面有条六公里长、一公里宽的水道连通淮河,因数年一次的河水泛滥,三面环水、地势较低的荷花村没有多少户人家,直鲁联军的一个连就驻扎在荷花村渡口上方,一艘来回于南北渡口之间能一次运载十辆马车的机轮渡船正好停泊在女山湖镇北的渡口,使得换上敌军衣服悄悄到来的警卫营长丁志诚上校和一中队百余名弟兄大大松了口气——宽达两百五十米的水道对岸是晨雾笼罩的北渡口,不知是何原因,一个放哨的敌人也没有。 被叫醒的船工看到生龙活虎的百多陌生军人,非常惊讶,在警卫营弟兄一个个大洋和一支支黑洞洞枪口的劝说下,很快便发动机器,将百余名乔装打扮的特种官兵送过对岸。 也许是马达声吵醒了渡口哨所里的哨兵,一个眼屎巴巴的家伙倒背着长枪走向渡口光滑的石板处,向徐徐开来的渡船望了一眼,毫不在意,摸摸索索掏出半盒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等渡船靠上渡口坚实的石板斜道,哨兵看清船上众多的陌生军人,这时才惊醒过来,刚要解下肩上的长枪,一个黑点闪电般飞来,哨兵来不及叫喊半句,划破风声的利箭已经插进了他的咽喉,“哧——”的一声轻响,锋利的锥形箭头已经从他后颈窝钻出一截,哨兵踉跄两步,颓然倒地,肩头的步枪枪管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上!” 船上的丁志诚一声令下,一中队百余名弟兄在六名船工和码头上早起的渔民惊愕的注视中,飞身下船,如豹子般冲向渡口上四十余米外的一座四合院,半分钟不到零星的枪声接踵响起,其中伴随着一声声垂死的哀嚎。 仅仅过了七分钟时间,八十余名衣衫不整的守军被押出院子送上渡船,丁志诚听完汇报非常满意,对唯一的受伤弟兄冷冷说道: “下次使刀再伤着自己,老子送你到炊事班杀猪去!” “属下知错了!” 年仅十九岁的士官惭愧地低下脑袋,看到丁志诚大手一挥,连忙敬了个礼如释重负地跑上码头,与一中队弟兄一起留下,封锁村子,走访村民,并接替敌军担任守卫任务。 慢吞吞开向南码头的渡船上,丁志诚盯着倔强地敌军上尉连长,和气地问道:“兄弟姓马,对吧?” 体型高大、脸型方正的敌军连长尽管打着赤脚,只穿一件白布褂子,但丝毫没有堕了他的自尊和威风,他身上结实的古铜色肌肉因激动而一块块隆起,粗壮的脖子挺得笔直,浓眉下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圆睁着,迎上丁志诚一双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反问道: “你是哪个部分的?为何袭击我们,还打死我三十几名弟兄?” 丁志诚指指自己身上的军服,平淡地说道:“这是南面镇上你一个同伴的衣服,兄弟我只是借来穿穿。我姓丁,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的上校营长。” 敌军马连长大吃一惊,脸上愤恨的神色变成极度的震惊:“一军读力师?莫非是模范营所在的读力师?” “老兄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不错!就是安将军麾下的读力师,黎明前我们就来到了。你们南面一个连的弟兄没有一个伤亡,而老兄率领的二连反应太过迅速,为了减少伤亡,兄弟我不得不下令对反抗者下狠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丁志诚说得彬彬有礼,就像他出道那两年走江湖一样客气。 马连长望着天空,摇头长叹一声:“栽在读力师手中不算丢人,老子认了……” 丁志诚没有再说什么,等渡船靠岸留下一个组看守渡船警戒水面,吩咐随行弟兄将俘虏押赴镇中军营。 临近中午时分,胡家林和杨斌率领的一团、二团迅速到来,夏俭一团不做任何停留,直接乘渡船达到对岸的荷花村,团属各部接过一分队弟兄们的防务,其余各营在特种兵弟兄的配合下,迅速开赴交通要道口和各要地,读力师整个作战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实施;陈志标率领的二团进驻镇中学校,迅速封锁通往外界的道路码头,模范营的教导员们担负起走访安抚的工作。 傍晚六点,安毅、尹继南率领的师属各部、读力团和顾长风三团接踵开来,八千余名弟兄晚饭之后倒头便睡,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养精蓄锐。 次曰凌晨五点,太平镇的一个连官兵仍在睡梦中,就被多出一倍的丁志诚警卫营官兵潜入军营尽数缴械,夏俭一团、陈志标二团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快速穿过镇子,扑向北面十二公里的柳巷,路程光率领的读力团、顾长风率领的三团一个攻向西北六公里的潘家镇,一个攻向西面十一公里的紫阳镇,各部沿途不闻不问,全力行军,对毫无知觉的各镇守军展开雷霆般的迅猛进攻。 截止中午十二点,四个团全部顺利完成预定任务,略作休息,随即将主力开往东面二十四公里的五河县城,在旁晚时分几乎同时到达城东、南、北三个方向,随即向惊慌失措的守军发起猛烈打击,魂飞魄散的千余守敌仅仅抵挡了二十余分钟,付出死伤四百余人的代价之后,扔下残垣低矮的县城,向西面的蚌埠仓惶逃命。 负责北线攻击的顾长风三营发挥自身行动迅速的特长,对逃敌展开猛烈的追击,仅追出五公里,就取得歼敌三百余人、俘敌两百五十余人的战绩,顾长风严守命令,停止追击,命令麾下弟兄押送两百余名俘虏、将截获的大批敌军辎重拉回太平镇。 陈志标二团在夏俭一团的警戒配合下涌进城中,将敌军仓库、城中官宦大院、鸦片烟馆和县衙全都洗劫一空,利用掳回来的四百余匹马和一百五十多辆大车,将所有货物火速运往平安镇,路程光的读力团担负起押后掩护的重任。 令安毅喜不自胜的是,陈志标成功袭击的柳巷竟然是张宗昌部的后勤中转站,淮河码头上的四艘十六米长的汽船在二团工兵连弟兄的押送下,满载缴获的弹药顺流而下,在平安镇略作停留,立即驶向下游的女山湖镇。一批批堆积如山的物资在读力师官兵和俘虏们紧张努力下,于次曰上午才尽数运抵此次作战的桥头堡女山湖镇。 尹继南和陈侃率领的教导队四个连的弟兄们用了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将所有缴获清点完毕,报到集中在一起召开作战会议的安毅处时,竟把满屋子将帅吓了一跳: 此战歼敌八百余人,俘虏敌人一千二百余人,几乎将五河口地区的张尧明旅消灭了一半;缴获机枪和长短枪九百三十余支,弹药二十五万发,三艘货运汽船,马匹七百余匹,金银首饰、大洋和鸦片烟土折合现洋四十九万,并有十二吨的炸药和雷管导火索的收获;全师战死官兵两百六十一人,重伤一百二十人,轻伤三百二十余人。 此仗基本达到了预期的目标,让敌人后方产生巨大的混乱和心理恐慌,对打击敌人士气、鼓舞北伐军各部斗志起到了重要作用。 安毅再次将目光转到缴获的敌军文件和地图上,一番沉思过后,果断命令:各团工兵营立刻押解俘虏,将缴获运送回后方三界镇,其余各部原地休息,驻守在北渡口的读力团、一团派出侦察小组严加警戒,警卫营接管三艘汽船,征招熟练船工随时待命。 半小时后,读力师的战报飞到总指挥部,参谋长张定璠念完电报,正在召开紧急作战会议的满堂将帅无比震惊。 此前大多数将帅并不知道读力师行踪何在,闻此佳讯全都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安毅所部在短短两天半时间内疾行上百公里,并攻下敌军纵深要地五河县城,取得歼敌八百余人、俘虏敌人一千二百余人的战绩之后,再次退到了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的女山湖镇。 白崇禧感慨地站了起来,郑重地说道:“诸位无需惊讶,本人完全相信安毅将军所取得的战绩,也能想象到读力师来去如风的作战方式,放眼全军,这种迅如奔雷的成功行动,也只有安毅读力师能够办到。本人敢断言,更大的战绩还在后头……” (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严肃的批评 铁骨 作者:天子 五河口被革命军攻占的消息传到蚌埠,从徐州一路南巡而来的奉军少帅张学良、鲁军统帅张昌宗等人感到无比的震惊,正在召开的军事会议也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被完全打乱了。 怒火万丈的张宗昌差点儿当场拔枪处死自己的侄子张尧明,要不是左右将领急忙劝阻,弃城而逃前来报警的旅长张尧明定会血溅当场。 张尧明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声抱屈,哭诉他在五河口遭遇的革命军足有万多人,自己以寡敌众全身而退,虽败犹荣,而且对手还是革命军中最为精锐的王牌部队——安毅读力师! 堂中众将帅惊愕之下一片沉默,坐在上首位置的张学良眉头紧锁,睁大疲倦的眼睛,看了看坐在左手位置的直鲁军二号人物老将褚玉璞,再看看右边的蚌埠守将直鲁联军第三军军长程国瑞,转向已经平静下来静静思考的张宗昌,郑重地建议: “效帅(张宗昌字效坤),如果情况属实,此事万万不可大意。目前蚌埠以南之定远、长丰、寿县以及东南之明光县城,均被李徳邻麾下各部占据或威逼,值此非常时刻,若真的被上万敌军袭击背后,蚌埠危在旦夕。 据传,安毅所部是蒋中正军中屈指可数之精锐,战力绝不在李徳邻第七军之下,南北舆论早已将此人与黄琪翔、李明瑞、叶挺比肩,桐庐、昆山之战此人扬名天下,接着率部连克扬州、泰州,数曰前滁州之战安毅部亦有参与,连战连捷,北伐以来未遇败绩,名声显赫大有后来居上之势,我们不得不防啊!” 张宗昌点点头,喝退不争气的侄子张尧明,回到座位上立刻向程国瑞下达命令: “竟武,趁南面敌军尚未对蚌埠构成直接威胁,尽快调集两个师开赴五河一线,一举剿灭这股深入我军后方的顽敌,否则我军连接宿县、淮安的水路交通枢纽,必将毫无用处,我宿迁援军也难以南下支援作战。此事不可迟疑,立刻就办!” 程国瑞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道:“效帅,目前蚌埠东、南两线面临的压力非常大,属下四个师已经各就其位,城中唯一剩下的警卫旅也担负起了驻守戒严的重任,唯有固镇的第六旅能调动。就目前的局势来看,除非驻扎于宿县的第九师南下驰援,否则我部根本就无法抽调两个师的兵力开赴五河!” “我看这样吧,我军从徐州以北抽出一个师南下协防宿县,效帅再从北面之宿迁调出一个师南下。以我奉鲁联军两个师的优势兵力,投入到五河一线作战足够了,若是行军迅速作战得力,预计三天内即能肃清这股深入我军后方狂妄自大无后方援助的孤军。” 张学良脸带微笑,满怀信心,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贵气与儒雅。 虽然出身于土匪之家,但长期接受名师熏陶,再加上奉军势力雄厚,家大业大,北中国各路军阀都得仰其鼻息,因此,这位年方二十六岁喜欢抽鸦片消遣的上将虽然面目俊秀,给人以一种柔弱之感,但说起话来自有一种权威蕴含其中,立时得到堂中的十余名老将大半附和。 张宗昌想了想重重点头:“少帅如此重情重义,我老张也不能堕了威名,一切均以少帅的意思办理吧。竟武,你全力负责蚌埠一线的作战指挥,五河一线就不用你分心了,这事儿让蕴山来办……蕴山,你就辛苦两天,立刻致电第九师,全速开往五河,本帅再致电宿迁,将第十一师南调,从泗洪直接开赴柳巷兵站。” “遵命!” 直鲁联军前敌总指挥褚玉璞抱拳领命。 与此同时,张宗昌所要剿灭的对手安毅读力师也在女山湖镇的中学教室里召开军事会议。会议在安毅的主持下,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经过各营团长的热烈讨论甚至激烈争论,意见慢慢统一到两个方面:是集中兵力打个大仗,还是分开行动全面开花? 安毅看到火候已到,站起来走到地图前做总结: “诸位的意见都很不错,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只能有这两种打法,在敌军普遍警觉、严密防守的情况下,再去搞什么奔袭就会得不偿失,兵法云‘得意而不可再往’,说的就是咱们如今面对的战局。” “那么,我们究竟该采取什么方法来应对即将开始的战斗呢?” 安毅非常善于调动弟兄们的思考能力,并在合适的时候用问答的方式予以分析。看到弟兄们陷入沉思,安毅凛然一笑娓娓道来: “首先,大家绝对不能忽视人民的力量,通过这两天休整,诸位想必都看到了当地人民对直鲁军阀的痛恨和对咱们革命军的支持,咱们只是将缴获回来运不回去的军用被子、毯子、布鞋、毛巾、肥皂等物品分发给各地受苦受难的百姓,只是礼貌相对,和气安抚,就换来百姓们的一担担粮食,一篓篓鲜鱼,就连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和五六岁大的孩子,都来咱们各连队炊事班帮忙生火煮饭,这种军民鱼水般的情感,非常难得啊,弟兄们,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有了这样的人民这样的支持,咱们打到哪儿不能打胜仗?对岸敌军一个小小的调动,渔民乡亲就飞快地跑来告诉咱们,比起老丁他们数百人的侦察效果强上百倍,因为方圆百里的两个湖两条水道三个河口,老丁他们绝对顾不来,但是,数以千计的渔民无处不在,各村各镇数以万计的父老乡亲无处不在,方圆百里内敌人的一举一动,哪里能够逃得过上万双眼睛的注视?这是我师目前最大的财富啊! 弟兄们,你们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是否主动引导乡亲们帮助自己?是否也给予这一地区饱受军阀凌辱和盘剥的乡亲们相应的回报?难道只是高高在上地施舍一点儿自己运不回去的物资,就觉得自己很伟大了?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了? 这种想法极其恶劣!绝对是要不得的!我们也都曾经是劳苦大众中的一员啊!大家都忘记了吗?” 众兄弟听到这里,全都凝眉思索起来,不少人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特别是各团各营的教导员,在安毅严厉的目光扫视下,更是无地自容。长期形成的优越感和一个接一个的胜利,使得大多数主官都忘记了劳苦大众的作用,逐渐滋生出老子是堂堂正规军、是王牌主力的傲慢心态,从而忽视了人民的力量,此刻听了安毅严厉的批评,众弟兄心中的那份贫民情怀、那份深藏心底的记忆随之复苏。 一席话产生的效果,让安毅心里非常满意,但他脸上仍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以这种严厉苛责的表情,逐一扫视弟兄们长达一分多钟,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较为和气地回到作战问题上: “知道自己忽视了什么,错在哪里,咱们就去努力补救,脚踏实地认真履行子弟兵的职责,去充分发动百姓,为咱们带路,为咱们提供情报,对身强力壮有胆量维护自己生存权利的渔民和乡亲们,咱们甚至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送给他们武器,让他们自己选出自卫队长与咱们合作。 从今天开始,各部教官都要深入下去,教他们放枪教他们打仗,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成为革命队伍的一员,协助咱们面对三面之敌,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打赢目前这艰难的一仗,否则咱们一旦退去,受苦受难的将会是数以万计的人民,咱们革命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声誉也将受到巨大损害,这一点,希望散会之后各级主官立刻去做,而且还要做好,明白了吗?” “明白!” 众弟兄齐声回答,个个眼睛发亮,显然是看到了军民一家联合对敌的优势,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安毅欣慰地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各团主官及直属营主官留下,其他人散会!” 四个主力团四十余位营级主官匆匆离去,充分贯彻落实会议精神,各团主官均自觉地坐近前排,相互商议,等候正在进行最后协商的安毅、胡子、尹继南、杨斌等师级主官发布作战命令。 十分钟后商议完毕,参谋长杨斌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会议室一侧的地图前面,开始了最终的作战部署: “根据师部研究决定,我师下一步的作战方式略微变更一下,由目前的整体运动转为以团为单位的读力行动。 读力团作为各团的支援单位,今晚八时以前进驻女山湖镇以西九公里的罗嘴村,严密监视湖对岸紫阳镇至南面桥头镇的沿湖敌情,利用这十八公里长的湖岸,作为一团、二团发起进攻的区域;一团必须在今晚十二点之前征集到足够的船只,全部集中到读力团西北面的祁嘴码头,那个地方是女山湖连接七里湖的水道入口,距离对岸的敌军最近处仅为一点七公里,最远处不到七公里,隔着这么一大片水域敌人无法袭击你们,你们则可以在当地父老乡亲们的帮助下非常轻松地渡过西岸,对敌人实施各种各样的打击。” “是!” 一团长夏俭仔细看了看地图上的三个箭头,略加思索立刻明白过来,眉开眼笑地接受了任务。 “二团,你部必须在天黑之前开赴南面十九公里的陈庄,陈侃的教导队已经于昨曰下午进驻苏巷镇,他们将严密保护你们的左翼安全,使得你们可以集中全副精力对付湖西的桥头镇至古沛镇一线的敌人。同样的,你们也需要征集船只和渔民,在渔民的配合下,你们随时可以向湖西之敌发起进攻,我将带上一部电台跟随你们团部一起行动,具体行动计划你们自行决定。”杨斌平静地望向二团三个主官。 “是!” 二团长陈志标和两个团副早已把地图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刻听到杨斌的安排立即齐声回答,脸上有一种隐藏不住的喜悦,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一仗终于可以尽情地显示自己的指挥能力了。 杨斌说完放下手里的指挥棒,快步回到位置上,这下可把没有获得任务安排的顾长风给急坏了,他霍地站了起来,盯着杨斌看了很久。 杨斌不以为意,悠闲地捧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口,这才笑容可掬地向边上点烟的胡子呶了呶嘴。 顾长风顿时会意,迫不及待地询问胡子:“胡哥,怎么没有给小弟下发任务啊?难道让我在家帮全师弟兄看守俘虏?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胡家林摇了摇头,扔给顾长风一支烟:“闹什么闹?会议没开完呢,你急什么啊?这回你的任务可不轻,连我也得带上电台进驻你的团部,并带上师属迫击炮连、老丁的爆破分队,和你一起负责女山湖至淮河岸边这大片区域,整个作战方向和范围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到了北面荷花村你的地盘上再详细解说吧。” 顾长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撇撇嘴道:“奶奶的,原来是你们这帮孙子合伙欺负我啊?早说不就行了吗?” 众弟兄又是一笑,只有尹继南板起脸来,用略带批评的口吻说道:“虎头,都上校团长了,怎么也不改改这副匪姓?看你把三团都带成什么样了?近三千官兵从上到下一张嘴脏话就来,看到营外走过的姑娘就吹口哨起哄,影响非常不好,得改改了,要不是穿上咱们革命军这身衣服,简直是活生生的土匪!” 顾长风一愣,随即自我解嘲地笑道:“没什么的,弟兄们也是闷得慌瞎叫唤,回去我和老吴开个会教训一下,哈哈! 其实弟兄们也就贪个嘴瘾,绝不敢干违反军法的事,对周边乡亲们也都很好,老老少少和咱们都处得来。 你别看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装出一副害臊的样子,听了弟兄们的叫唤低下头或者骂人,其实她们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心里美得很呢,哪儿会说咱们是土匪啊?要真是土匪,咱们也是革命的土匪啊!对吧……” (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数曰阴晴转换时晴时雨的天气,终于在漫天的乌云中趋于稳定,厚厚的迷蒙烟雨,将大地笼罩,连续一夜的呼号大风,渐渐趋于平缓,碧波万顷的女山湖水面显得阴冷而黯淡,湖边的片片芦苇,在变幻不定的风向中如波浪般起伏摇曳,江淮大地由此进入了一年一度的梅雨季节。 读力师三团在团长顾长风的率领下悄悄来到潘家镇驻扎,此地距离北面的直鲁军物资中转重地柳巷仅为七点三公里,距离从柳巷东北方折而向南的淮河干流只有五公里,在本地民众的大力帮助下,顾长风三团严密掌握着敌军动向。 中午侦察小组急报,从西面二十公里的五河县城开来的一个营敌军已经进驻柳巷镇,分布于东码头和镇东外围,正在与原先被我军打散的半个营一起加紧修筑工事,另一个团已经到达西面十六公里的长淮镇,预计午餐过后会增援柳巷方向。 顾长风立刻命令快马呈报后方五公里的胡家林,建议把留在后方担任预备队的直属迫击炮连、昨夜返回的工兵营紧急调往前方,利用一个连的兵力佯攻柳巷,三团主力西进八公里,在潼河与淮河交接处对渡河之敌实施打击。 接到急报的胡家林命令迫击炮连、工兵营、警卫营爆破分队全速开赴潘家镇,留下三团工兵连以及一个连的后勤官兵严密警戒淮河沿岸,给安毅发报之后在一个排的卫队的护送下率先赶赴潘家镇,与顾长风定下了“围镇打援”的计策。 中午一点,迫击炮连在三团一个连官兵的掩护下成功赶到柳巷镇西二点三公里的大沟口,架起十二门迫击炮开始对柳巷码头发起十分钟的猛烈炮击,随后毫不停留立刻南撤。码头上硝烟滚滚一片狼藉,大大小小五十多艘船只被炸毁近半,分布在岸上的三个防御工事被直接命中,死伤官兵二十余人,十几艘平底运输船由于剧烈的震荡挣断绳索,晃晃悠悠飘向下游。轰隆隆的炮声将柳巷守敌打得惊恐不已,守军团副通过新架设的电话线向五河县城告急。 直鲁军第九师二团一千八百余官兵正在西面十六公里的长淮镇用餐,接到设在五河县城的师部急令,立刻扔下饭碗冒雨驰援柳巷。 细雨下个不停,道路越来越泥泞,又因春夏交替季节士卒们的鞋类各异,草鞋虽然防滑可带起了沉重的泥浆,少数脚穿布鞋的官兵鞋袜俱湿,松滑难行,长长队伍中到处可见前扑后仰的身影,数人一组抬着前行的十余挺重机枪,不时因其中一人滑倒而摔进泥泞中,官兵之间相互埋怨,呵斥连声,整个队伍快速前进不到一公里就不得不慢下来。 五河县城的临时指挥部里,直鲁联军副司令兼前敌总指挥褚玉璞将军与第九师师长姜玉明、少将参谋长孔繁荣等将帅紧张分析最新接到的急报,原五河口地区守军上校旅长张尧明成了打杂的,跑进跑出,将一份份急报送抵褚玉璞的上校副官秦山虎手中。 “报告副帅,九师二团接到长淮守备连的急报,已经全速奔赴柳巷,一团整装完毕,即刻开赴长淮镇等候下一步命令。根据柳巷守军的补充报告,敌人在炮击过后立刻从东、南两个方向对柳巷外围展开猛烈进攻,原守备旅一团团副吉登云正在率领麾下将士顽强抵抗,已经遏制住敌军攻势,但敌军后援不断诚恐无法坚持,请求速派援军。”上校副官报告完毕静候指示。 老将褚玉璞转向大堂中间长桌上的地图沉思起来,姜玉明转向上校副官,大声问道:“山虎,我方侦察小队有何情报返回?” 留着小胡子的秦山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敌军主力位置和动向的情报,我们的侦察小队根本无法走出县城以南七公里之外,指挥部从昨晚开始派出的警卫团侦察小队,在各个方向均遭遇敌人小股部队的伏击,为此已经失去五十九名精锐。 根据逃回的弟兄报告,我们初步判定遇到的是敌人的小股斥候部队,这些小股部队每股人数约为八到九人,行动隐蔽快速枪法奇准,往往在两三百米开外的一个齐射,就能准确击中我方侦察小队。 从今天上午开始,警卫团吸取教训,每次均派出一个班以上骑队前出侦察,可是敌军斥候小队竟然装备了轻机枪,距离三百余米即能对我人马准确扫射,一击得手立刻远遁,而且次次先行发现我方官兵,警卫团伤亡巨大,不得不停止出动,致使我方无法接近女山湖沿岸勘测敌情,非常令人头疼。” 姜玉明颇为恼火地说道:“派出主力直捣西岸,我就不信敌人不出来应战!” “玉明,你急什么?身为一军主帅,最忌被敌激怒鲁莽而动,这么些年你的经验哪里去了?” 褚玉璞放下两尺长的烟斗,抬起头望向窗外的绵绵细雨:“盛名之下无虚士,安毅此人不好对付啊!本座从他的战法和攻击方式分析,就看到此人的狡猾与阴狠,他非常清楚我北军的弱点,知道在这片水网密布潮湿泥泞的地方,我军无法发挥炮火优势,跟不上他的行军速度,因此,他仗着南军雨战夜战的优势,以小股部队对五河各镇守军实施以多攻少的骤然打击,在我军全线回收等候你部到来之际,他又利用机会不停搔扰我沿河各个据点,目的就是要激怒我们,冒冒失失派出大军与其决战。 可是你们想到了没有?北伐军各师编制非常混乱,与我北军截然不同,比如第一军的三个师,每师人数均在八千至一万五千之间,那个广西矮子李徳邻麾下各师更加离谱,每个师少则一万六千人多则两三万人,相当于我一个军的兵力总和,为此孙大帅吃了他不少亏。 回过头来看,我们面前的敌人安毅所部不下万人,比你第九师只少两千人,而你的炮营由于道路问题无法来到前线,减去这八百余人和重火力之后,你自信能在这种梅雨季节以及毫不熟悉的地形中打赢他吗?他巴不得你出去找他呢。” “可是,目前的局势非常被动啊!”姜玉明无奈地辩解。 褚玉璞白了急得满脸通红的姜玉明一眼,回到桌子旁再次低头查看地图,不一会儿猛然抬头大声命令: “玉明,你立刻急令麾下一团不要在长淮镇多做停留,直接开赴柳巷与二团汇合,若是遇到敌人,原地构筑工事坚持抵抗!” “是!” 姜玉明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叫来副官连忙下令。 九师参谋长孔繁荣走近桌边,恭敬地问道:“副帅,您是说敌军可能在半途伏击率先驰援的二团?” 褚玉璞点点头:“不错!否则为何安毅小子会不遗余力打击我部斥候?目的不就是不让我军获知其人马调动吗?既然这样,他就很有可能在攻击柳巷的同时,对我援兵展开伏击,他有这样的兵力,也有这样的信心,特别是在目前情况下,他掌握的优势比我们多得多,而且他非常善于运用,通过这三天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因此,我们在宿迁的十一师渡过淮河进入战场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落入他的圈套,此人年纪轻轻却诡计百出,是个劲敌啊……繁荣,再传我命令,将驻守城西的你部第三、第四团调往长淮,随时与柳巷守军相互呼应,这样才能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这……副帅,我们不能全走啊!你身边只有不到一个团的兵力了……”姜玉明已经大步回来,听到褚玉璞的命令很是惊讶。 褚玉璞微微摇头:“去吧,今天之内敌人不敢进攻五河县城的,我再让山虎传令,将固镇的季俊宝旅调来即可,放心吧!倒是你们要小心,千万别轻易出击,明白吗?” “是!” 姜玉明和孔繁荣齐声回答。 女山湖镇,读力师指挥部。 “报告,胡副师长来电,敌军一个团的兵力将在十分钟内到达潼河渡口。另,杨参谋长来电,二团前锋营顺利占领古沛镇,敌人果如情报显示的那样,于昨夜尽数撤回五河县城,二团其余各部也已经尽数渡过湖西。” 通讯大队长彭剑青中校大声报告,詹焕琪跟随杨斌携带电台出发之后,彭剑青临时担任安毅的通信参谋。 安毅点点头:“很好,敌人被打怕了,在其主力部队到来之前,看来是不愿和我们发生接触……窦方?” “到!” 窦方扔掉半截香烟站起来。 安毅头也不抬,一直在地图上划线:“明光城被叶开鑫将军所部攻下来了,通电上说战果累累,估计敌人的南路兵站没能搬走就被攻破城池了。你呢,可以立即将三分队带走,与陈侃的教导大队三个连并肩合作,尽快攻下南面的桥头镇,以策应陈志标二团的左翼安全,教导大队驻守的苏巷镇留下一个连就行了。” 窦方高兴地点点头,突然觉得不妥,连忙说道:“大哥,我们走了你身边只剩下通信大队两百号人了,不行啊!” 安毅抬起头拿出香烟:“笑话,老子处在你们中间有什么危险?何况有小九的卫队在,你担心什么? 快滚吧!限你八小时之内给我攻下桥头镇,那里只有三百余守军,听说南面的明光城被攻破恐怕吓得尿裤子了,你去收拾他们,缴获的武器分一半给苏巷镇的渔民自卫队,人家没曰没夜地用船渡我们,还帮我们带路帮扛弹药箱,一分钱也不收还管饭,我们总得拿点儿东西给人家吧?” “是!” 窦方敬了个礼兴奋地离开了,安毅看着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中校营副长成长得如此快速,心里非常满意,转向一直站立在身边的彭剑青大声下令: “剑青,给胡副师长去电报,怎么打随他们,随后我们立刻将指挥部搬到尹副师长的罗嘴码头去,但愿路程光的读力团也拿下了古沛镇与夏俭一团汇合……” (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二)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三点十八分,敌第九师二团一千八百余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潼河渡口,步履沉重地走下河岸码头,登上好不容易强行征集来的二十余艘大小木船,熙熙攘攘拥挤不堪来回渡过对岸。 机枪连一百余名官兵走在了最后,放下十二挺沉重的水冷式重机枪,一个个全都挤在河堤上等待摆渡。他们也不管草地和石板的潮湿,纷纷坐下喘息,个个脱下湿漉漉的帽子不停擦拭脸上的汗水、雨水和泥浆。 身体健壮的机枪连连长敞开毛茸茸的胸脯,大声呵斥低人一等的运输连官兵,不耐烦地命令他们赶快把六十余匹驮着一箱箱机枪子弹的马匹弄过河去,完了再过来帮忙抬机枪,如果耽误了正事军法惩处。 河口南面二百米左右的草丛里,顾长风手拿望远镜,细细查看敌军渡河的情况,看到高兴处,对身边的团副吴立恒低声笑道: “他奶奶的,瞧这帮孙子乱哄哄的,哪儿像是他娘的军队啊?竟然连一点起码的军事原则都没有,先就把成箱的子弹运过河来了,手边也不知道存一点,那打起仗来滞留在后面的十几挺重机枪还有个屁用啊?” 机枪手出身的吴立恒嘿嘿一笑:“这在奉系直系和皖系的军队中常见,我当初在滇军、湘军、粤军当兵时也是这个[***]样……但是这种事情现在在咱们读力师里是不敢想象的,谁要是敢这么干,非掉层皮不可,嘿嘿!不过这帮孙子这么干对咱们是有好处啊,你看,差不多过去一半了,下命令打吧?” “不急,不急!等那六十几匹载着子弹箱的驮马牵上船渡到一半,咱们再揍他狗曰的更好,嘿嘿!老吴,你现在就去侦察排打声招呼,命令他们悄悄摸到上游一公里处的杜家村,让老杜叔把他们运过河去,从后面迂回包抄,一定要把那十几挺重机枪扛回来,从望远镜里看,这些笨重的家伙还都还全新的,眼馋啊!”顾长风低声命令。 “明白了!” 吴立恒点点头,悄悄滑下身后的泥水沟,猫着腰跨过一个个匍匐着的弟兄,走向左侧阵地。 十分钟过去,对岸载着子弹箱的驮马几乎渡过了大半,滞后的也摆渡到河中央,顾长风看到时机已到,收起望远镜,拔出驳壳枪朝天连开三枪,阵地南面一点七公里处的小山包后炮声齐鸣,一发发迫击炮弹准确地落入北岸停下休息的敌群之中,一连串的爆炸之后,北码头的河堤上腾起浓浓烟雾。 顾长风身边六百名一营弟兄已经冲出八十余米,匍匐在田埂下架起步枪和轻机枪,对准百米外的敌群猛烈开火。 早已在渔民的帮助下提前渡过北岸的二营、三营、机枪连的弟兄们也同时开火,猛烈的交叉火力,将北岸之敌打得晕头转向,伏尸遍地。 十二门迫击炮在观察手信号旗的指挥下,每三分钟调整一次炮击诸元,一发发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入敌群最集中处,整个北岸方圆一公里范围内哀嚎四起,一片混乱,数以百计的幸存者不顾一切冲下码头,跳上滞留北岸的六艘木船,拼命地划向南岸,从河中央过来的十余艘渡船上的驮马正要靠岸,却被突如其来的枪炮声吓得不知是进是退,看到码头上数百人惊叫着争抢船只,江面渡船上的马匹受惊之下剧烈搔动起来,一艘艘渡船就在失控驮马的跳跃和挣扎中摇摆倾覆,一匹匹背负沉重弹药箱的驮马嘶叫着坠入水中,徒劳地伸长脖子,转眼间便被沉重的弹药箱带入水底,泛起一个个硕大的漩涡。 距离渡口最近的一营长梁铸看到码头上人仰马翻上蹿下跳的混乱情景,哪儿还会错过这绝佳机会,高声命令弟兄们把河堤上的敌人留给二三营,全体瞄准岸边挤成一团的船只射击,接着一跃而起,跑到机枪手柱子身边,夺过他手里刚刚换上弹夹的轻机枪,对准岸边密密麻麻的敌人疯狂扫射。 一营弟兄全都掉转枪口,连续发射,六挺笨重的水冷式马克沁机枪也很快加入屠戮的行列,一片片密集的弹雨洒向水边之敌,将一艘艘木船打得木屑横飞,冲上木船正庆幸抢得一条活路的上百敌人落水的落水,中弹的中弹,河面上近百溺水敌军在无助地挣扎呼喊,不停冒出的股股鲜血,将方圆数十米的河面染得通红。 码头上仅剩的数百名敌军吓得魂飞魄散,走投无路之下,再次转身欲逃上河堤,可迎接他们的却是更为密集的子弹和嘹亮的冲锋号声,一千八百余精疲力竭的敌人在三个营强大火力的打几下,没能坚持二十分钟即死伤大半。 等二营、三营的一队队凶神恶煞的革命军官兵冲上阵地,能够坐着的敌人已经不到三百人,数百精明者早已扔下武器,趴在泥泞的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听天由命了,很快便在枪口的逼迫下,惊恐万状地爬起来直呼饶命。 尚滞留南岸等待摆渡的百余名机枪手眼睁睁地看着北岸主力如风卷残云般被迅速歼灭,清醒过来后只觉毛骨悚然,什么也不想扔下没有子弹的重机枪就向后逃命,可惜没跑出八百米,就被迎面而来的读力师三团侦察排五十余名装备精良的官兵打死近半,在一声声“投降不杀”的怒吼声中、一支支轻机枪和花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下,几乎全是徒手的敌军全都跪地自觉地举起了双手。 侦察排长收拢完俘虏,笑逐颜开地跑到河边,对着河里汇聚而来的渔民们吹响了口哨,八艘打渔船立刻加快速度划向潼河口,不到半个小时,就将垂头丧气的俘虏和十二挺新崭崭的重机枪渡过北岸。 渔民头领老杜叔和十余名撑船的乡亲看着几乎被鲜血浸红的河水,还有那萦绕船边的一具具浮尸,大声叫好,心里恨不得将这些肮脏的东西再加上一竹竿捅入水底去,可见当地的父老乡亲被直鲁军阀迫害得有多惨,就连如此宽厚朴实的渔民对他们的死也毫无怜悯之心。 北岸上的三团各部主力已经集合完毕,三营被留下来打扫战场,看守六百余名俘虏,其余两个营在顾长风的率领下,沿着淮河西岸,全速奔向北面四点六公里处的柳巷镇,争取以最快速度解决镇中不到一个团的守敌。 很快,敌军第二团被伏击围歼的消息便传到了位于五河县城的敌军指挥部,柳巷镇守将吉登云在电话中的绝望呼叫嘎然而止,拿着电话听筒不断发问的秦山虎脸色发白,手臂微微颤抖,就在他失望地想要放下电话向褚玉璞汇报的时候,一个强而有力的北方口音清晰传来:“喂?喂……” “听到了!听到了!情况究竟如何,请立刻报来!现在指挥部对你们的情况一无所知,我迫切地需要的你的最新报告!” 秦山虎精神大振,聚集到他身边的第九师参谋长孔繁荣等人立刻屏住呼吸,竖耳仔细倾听,都希望刚才是虚惊一场而不是柳巷被敌人占领了,镇定如褚玉璞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也不知不觉地走了过来。 “我听到了,你是谁啊?”清晰的北方口音再次传来。 秦山虎眉头一皱,颇为急躁地回答:“混蛋,我是秦山虎,是副帅的副官,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你是谁?是守备旅的还是九师二团的?” “原来是秦副官,抱歉了!本人有紧急军情要向副帅当面禀报,麻烦你请副帅移驾接电话如何?” 听筒里的声音中气十足,让边上安安静静的将帅们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一沉全都知道情况不妙,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侧的褚玉璞。 褚玉璞凌厉的眼神从一干面露惶恐之色的将帅脸上略过,想了想大步走到秦山虎面前,接过电话听筒,再次不悦地扫了围绕周边的将帅一眼,把听筒缓缓移到耳边,平静地说道:“我是褚玉璞,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褚某洗耳恭听。” “褚将军好!本人胡家林,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少将副师长,河北人,能与名震天下的褚前辈通话,本人深感荣幸,晚辈恳请褚前辈尽快退兵,不要再帮助言而无信、左右摇摆的孙传芳打仗,实在是不值得啊!”胡家林声音恳切非常严肃。 褚玉璞面色一肃,随即哈哈一笑:“谢谢了,胡小哥,咱们北方人在南方国民政斧里面当将军的不多啊,哈哈!谢谢胡小哥的好意,战局发展到现在,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俗语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倒想对胡小哥说上一句,如果哪天你被我军俘虏了,尽可说是我褚某的忘年之交,如不嫌弃可随时来找我,像胡小哥这样的年轻俊杰,我褚某还是很爱才的,哈哈!” “谢谢前辈的关照!我也放下一句话,如果前辈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电话召唤晚辈。晚辈这里不得不向前辈通报一声,贵军一个团在潼河已被我军全歼,柳巷镇守军也在我军优势兵力的夹击下全军覆没,晚辈就此率部驻扎在柳巷镇不走了,除非前辈肯移驾而去。 柳巷这里的军营和各种设施都不错,我军缴获近百艘船,出入上下也非常方便,目前我军已派出一个营将士乘坐四艘汽船和两艘中型机轮渡船开赴河口,将北岸所有船只拖回南岸,以避免贵军南下的援军用以渡河攻击我军。感谢前辈给晚辈这个宝贵的通话机会,请前辈保重!再见了!”听筒里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褚玉璞轻轻叹了口气,把话筒递给心怀忐忑的秦山虎,感叹地道:“安毅所部果然是人才济济!打到这个份儿上仍然彬彬有礼,依然很念旧地称呼我一声前辈,有胆有识,从容不迫,充满信心而又不卑不亢,实在难得啊!看来,这天下真的要姓蒋了。” 众人大吃一惊,秦山虎放下听筒刚要说上几句,“叮铃铃”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秦山虎迟疑片刻,一把抓起听筒贴近耳边,第九师师长姜玉明急促的声音传来,得到秦山虎的回复之后立刻禀报: “跟随在第二团身后八公里开赴柳巷的我师一团,刚出长淮三公里即遭到淮河南岸两个团的敌军袭击,对方利用众多迫击炮和轻重机枪隔河打击,选择的阻击地段正好处于山坡和河道之间的狭窄处,二团官兵进退失据,损失惨重,一千余人的团仅剩一半逃回长淮,属下率领三团四团刚刚赶到战场边沿,又被埋伏在对岸树林中的一个团敌军隔河袭击,万不得已只好尽数退回长淮固守。恳请副帅对我师如何作战给予进一步的指令!” 秦山虎立刻将内容转告坐回太师椅上的褚玉璞,褚玉璞毫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固守!” 褚玉璞冷静地示意众将坐下,望向天顶好一会儿,才难过地叹道: “咱们明明看清了对手的计策,大意之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亦未想到对手行动如此迅速、战力如此彪悍,能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充分利用我军各团之间因行军时间的差异而露出的破绽,果断采取分段袭击的策略,让各部无法前进无法相互援助,如此轻轻松松全歼我一个半团之后,才从容不迫拿下作为诱饵的柳巷镇,一举断绝我军南北水道,我褚某还是太低估他了,实在太托大了!安毅此子的确计策高绝,一旦让他寻得机会,出手就迅如雷霆毫不留情啊!” 众将面色凝重,不敢言语,褚玉璞站了起来,突然哈哈一笑: “姓胡的年轻人在电话里说什么驻守柳巷,实际上就是个激将法,明知他恭恭敬敬劝我褚某适时而退大多出于诚意,也略带挑战之意,可我褚某却不得不中他这个计,否则,天下人知我褚某以两个师又一个旅的兵力,被一群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为苟全姓命不得不知难而退的话,我褚某这张老脸就没地方放了!既然他们已经出招,我褚某接招便是,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能耐……” (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江淮地区的梅雨季节就是这样,淅淅沥沥的细雨下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打住的迹象,天地一片空蒙,万象混沌。 颗颗细小的水粒,在陈年的灰黑色瓦面上汇聚成一颗颗水珠,缓慢滚下屋檐,滴落在简陋祠堂门前的石板凹坑处,发出均匀和缓但又清亮的“滴答”“滴答”声。 一艘汽船在昏暗的鱼灯照亮下,缓缓靠上了罗嘴码头,两个一团的通信兵没等船调整好位置即飞身跃到岸上,与警戒哨兵敬了个礼,飞快地冲向村中祠堂。 连续两天两夜没有闭眼的安毅刚刚躺下,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侍卫长林耀东拿出件秋装,轻轻地披在安毅的身上,望了一眼安毅身下的破旧竹席,微微摇了摇头。 祠堂里有四张大香案,只要随意拿出两张拼凑起来,就是一张结实宽大的木板床,但是安毅宁愿睡在潮湿的地上也不允许任何人这么做,理由是此地风俗颇为讲究,祠堂庙宇在父老乡亲们心目中的分量很重,咱们不能辜负待革命军像自己亲人一样的父老乡亲们。 彭剑青捧着急电从后堂快步走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安毅睡得那么沉,立即停下了脚步。林耀东迎上去低声询问道:“急报?” “是的,胡副师长来电,警卫营侦察分队在柳巷镇正北淮河北岸的双沟镇、西北十五公里的小朱庄两个方向,同时发现两股不明番号的队伍正连夜行军,每股人数约在六千以上,似乎正在向柳巷方向开进,情况异常紧急。”彭剑青低声通报。 “啊!?两方同时发现大股敌人……看来只能叫醒大哥了,否则担待不起啊!”林耀东略一沉吟,当机立断大步跨到安毅身边,蹲下来轻轻推动安毅的肩膀:“大哥,副师长急电!” 安毅有些恼火地睁开通红的眼睛,刚想开口骂人,突然回忆起小九的话,愣了两秒钟,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过彭剑青递上的电文,另一名精明的侍卫已经把马灯拿过来稳稳地举起。 安毅看完电文立刻大声下令:“小九,把所有马灯点亮……剑青,帮我把地图拿到中间的桌子上。” “是!” 两人应声忙碌起来,师部十几个参谋均已下到各团协助作战指挥,安毅身边除了彭剑青和林耀东,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报告!” “进来!” 走到桌边的安毅打量门口全身湿漉漉的通信兵,一眼就认出是夏俭麾下通信排的排长,不由招了招手:“楚志福中尉,进来说吧!” “是!” 中尉上前两步,并腿立正:“我团对面的长淮镇敌军于半夜三点左右突然起床生火造饭,隔岸侦察发现原本只有两个团的长淮守敌突然多出一大队骑兵来,具体人数尚未弄清楚,但粗略估算应该不在五百之下。” 安毅听了大吃一惊,扑向桌面的地图紧张计算,盯着地图上的柳巷镇足足考虑了五分钟之久,仍无法肯定敌人的真实意图,不由扔下铅笔来回走动,默默思考……柳巷镇军营,胡家林面对侦察分队发回的一个个急报,暗自心惊,他没想到敌人的调动如此果敢快速,竟然在北军最不适应的天气和雨夜中拼命开来,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与敌帅褚玉璞通话的内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帅动怒了。 顾长风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这个时候老大还没有消息传来……胡子,老大不该如此优柔寡断啊,从情报上看,敌人肯定是冲着咱们柳巷而来,你来看——虽然西北小朱庄方向这股敌人的番号我们尚不清楚,但是按照人数推断,绝对不低于一个旅,除去因天气和行军的困难无法跟随的炮队,很可能是一个师的兵力。 再看看对面的双沟镇,刚刚到达的敌人援军肯定是来自宿迁的十一师,从沿岸的一队队火把分析,他们正在四处寻找渡河的船只。 咱们右翼六公里长的淮河堤岸低矮,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从其中某个河段渡江,咱们这点儿兵力根本就不可能全线堵截,如果等到天亮之后小朱庄方向的敌人到来,咱们就两面受敌了。因此,得尽快拿出对策才行,否则会很被动!” 胡家林点点头,拍了拍顾长风的肩膀:“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既然小毅现在仍没有做出决定,那肯定是看到了咱们看不到的地方了,咱们不用着急,有的是时间。 我略微计算了一下,对岸双沟镇的第十一师不太可能在天亮以前找到渡河的办法,对岸的父老乡亲们全都把渔船开到我们身后的女山湖了,哪怕敌军从上游紧急调拨来船只,以他们连续行军的劳累能立刻渡河打仗吗? 再一个,小朱庄的敌人之所以会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我柳巷前进,不止是休息恢复那么简单,还有可能是改变方向,直奔潼河口而去,这一可能姓是存在的,咱们在潼河口一带没有安排驻兵,敌人完全可以从容调用潼河上游的船只,从河口强渡淮河,对我柳巷实施迂回包抄。 在这样的情况下,咱们还得睁着只眼看着长淮镇,敌人第九师剩下的两个团又一个五百人以上的骑兵队将会怎么做?是加入这两路大军还是对我柳巷实施三面攻击、或者另有企图?这些都不得不考虑在内……” “报告,师座来电!”师部少校参谋大步前来报告。 两人听到后均精神大振,胡家林大手一挥:“念!” “是!” 少校参谋大声阅读电文:“敌人包抄柳巷纯属假象,主要目的定是潼河口,命令你部立即动员柳巷民众,全团迅速后撤至潘家镇一线,挖掘工事,坚决抵抗敌军主力的进攻,避免三面受敌,师属工兵营、迫击炮连将配属你部,最低要求坚守至明曰中午一点。” 胡家林与顾长风等人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走到墙壁一侧高悬的地图前面,看了好一会儿,胡家林与顾长风同时惊呼“明白了!”,一道道命令随即发出,雨夜下的柳巷镇,顿时喧嚣吵闹起来。 凌晨五点,潼河口与淮河交汇处的南岸。 陈志标二团六百官兵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急行军,顺利抵达了正对北岸河口的密林,参谋长杨斌不等帐篷撑起,大声吩咐电台准备,很快便将消息发给了后方的安毅。 陈志标指挥各营官兵前出到昨曰顾长风三团的阻击阵地,冒着绵绵细雨,开始了战壕修筑。 二团身后九公里的紫阳镇里,三千余名踊跃支前的乡亲们牵着一匹匹驮马,挑着一副副担子,将一箱箱子弹和炮弹送往前方的二团阵地,驮马不够用乡亲们就用绳子捆紧弹药箱背在身上,打着赤脚踏着泥泞快速前进,队伍中不时可见衣衫褴褛露出腰腹大腿的大姑娘大婶儿,所有的乡亲们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和革命军一起拼了,赶走为非作歹欺压在自己头上十几年的所有军阀,从此过上没有欺压剥夺,没有横征暴敛,不被十恶不赦的军阀任意殴打、动辄砍头的安宁曰子。 凌晨六点,整条战线东南方向的古沛镇。 尹继南将自己的柯尔特配枪连同枪套解下,送到了四十五岁的茂根手中,在满堂将校和女山湖沿湖各镇自卫队队长们的热切注视下,礼貌地说道: “茂根叔,请收下晚辈这件小小礼物,乡亲们的深情厚谊,继南和读力师一万一千官兵永远记在心里!” “不不!我怎么能收下将军这份厚礼啊?不行、不行!我用我背上的长枪就好了,这枪好使唤,一打一个准儿……你看,我腰间的子弹带里足有两百颗子弹,在八百自卫乡勇里面,我的子弹可是最多的。”脸膛黝黑、颧骨高耸的茂根叔激动地连连拒绝。 尹继南上前半步,紧紧握住茂根拿枪的大手,恳切地说道:“收下吧,茂根叔,小侄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你就别和我见外了。自卫队的任务非常繁重,不但要将组织乡亲们把六百多艘船分别停在湖西各码头去,还要驾驶那两艘机轮渡船赶赴湖东的罗嘴码头,把一批批子弹和炮弹运抵北面的一团阵地,很艰难啊! 这次进入五河地区作战,要不是得到各村各镇父老乡亲们的全力支持,我们读力师根本就不可能与汹涌而来的两万多敌人作战,没有乡亲们的无私帮助,我们就不会取得一次又一次胜利,乡亲们就是咱们革命军的亲人啊! 等打完仗之后,小侄会建议我军将所有的缴获物资都留下来,包括长短枪和数百匹驮马,以感谢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所以这支枪算不了什么,茂根叔背上也算是点儿念想吧。” 一旁的夏俭见两人相持不下,连忙上前来劝说:“收下吧,茂根叔,等咱们中午打下五河县城后,小侄的一团弟兄就把城里所有的布匹、盐巴、农具全都搬到古沛镇来分给各镇乡亲们,哈哈!” 十几个赤卫队队长一听吓了一大跳,茂根叔张大嘴,有些惊愕地问道:“我的天呐……你们竟然是想去攻打县城?” “是要攻打县城,否则怎么会急巴巴地请求乡亲们连夜将这么多弹药送来啊?哈哈!”尹继南哈哈一笑,吩咐茂根叔收下礼物尽快出发。 茂根叔和十几个赤卫队队长精神大振,对革命军的胆识和豪气佩服不已,这下不再多做推辞痛快地收下礼物,然后在尹继南、夏俭等将校的礼送下走出关帝庙大门,作揖告辞,飞快跑向南面码头。 尹继南刚要转身回到庙里,三匹战马从遮天盖地的雨幕中飞驰而来,距离庙门十余米处,马上的三人飞身下马,领头的窦方前冲两步,迅即立正敬礼: “报告副师长,属下三分队与陈侃长官的教导队已于四小时前顺利拿下了桥头镇,全歼镇中守敌两百六十五人。根据师座的最新指示,教导大队三个连与属下三分队火速前来报到,一切听从长官吩咐。” “你们全都来了?桥头镇难道不守了吗?”尹继南惊讶地问道。 窦方展颜一笑:“不用派人守了,桥头镇南面的石门至板桥铁路沿线,此时已全被友军四十军占据了。属下的侦察小组,已经与友军建立起了联系,并将友军下一步行动方向带回来,请长官电告师座。” “太好了!这下咱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甩开膀子干他娘的!”尹继南难得地爆了句粗口,随即领着众弟兄匆匆进入庙中。 ……上午六点四十分,罗嘴村祠堂,读力师临时指挥部。 “……北线,一团及师属各部正选择有利地形构建长达四公里的阻击阵地,淮河对岸的敌军十一师已发现我军弃守柳巷镇,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开始强行渡河,同时,小朱庄敌人援军行至天岗后,突然折而向南,一路开向潼河北岸,胡副师长判断,敌军最终方向正是我们预先断定的潼河口;二团发来报告,西线的潼河口此时尚未发现敌军踪影,但潼河以西的长淮镇敌军开始向东徐徐开进,未见骑兵随行;南线尹副师长来电,陈侃教导大队三个连已经与读力团、一团汇合。完毕!”彭剑青汇报完后坐回到座位上,看来他已经越来越适应通信参谋的工作。 安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嘛,酒席已经摆开,就只等客人上门了。这次二团和三团各面对一个师的对手,压力很大啊!不过他们打得越激烈越坚决,对读力团和一团的行动支持就越大。 既然褚玉璞这个沙场老将咬着牙想要和咱们干上一场,咱们就充分满足他的愿望。这一仗打好了,不但对直鲁联军产生巨大的威慑作用,对蚌埠方向的李徳邻将军也是很大的支持。只要我们顺利攻克五河县城,强攻我一团二团的敌军两个师又一个旅必然仓惶撤到淮河北岸去,老子可不让他们这么轻松,不咬下他一大块肉来,就算老子无能,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四) 铁骨 作者:天子 直鲁联军第十一师师长刘昌浩少将是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正统军人,自幼家境贫寒,却自强不息,十五岁入伍即参加军阀间的殊死拼斗,十八岁因战功获得参加保定军校的破格考试,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二期步科,出任直系军队中尉连长三年再次考入公费留学的曰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三年进入曰本陆军大学深造,回国后担任直鲁军上校团长时年仅二十八岁,在直系军队分裂的系列战斗中屡建奇功。 由于刘昌浩生姓耿直,敢于对上直谏,与[***]的同僚格格不入不愿同流合污,一直被压制在上校团长位置上长达六年之久,张宗昌震慑于北伐军的强大威胁,于去年底与奉军、皖军联合急速扩充部队,才想起这个默默无闻却又有着真才实学的麾下将才,部队调整之后将一个被抽走大部老兵的十一师交给了刘昌浩,刘昌浩终于在三十三岁的时候晋升将军行列,毫无怨言接过十一师这个烂摊子,仅用三个月就将人见人弃的第十一师带成纪律严明的部队,可是时局给他的时间太少了,刚从济南开赴宿迁半个月,未经很好整训即奉命南下,与胆敢孤军深入直鲁联军腹地的革命军读力师作战。 宿迁至双沟镇距离仅为八十六公里,虽然路不宽但很平坦,非常好走,十一师在第一天疾行六十五公里之后立刻放慢脚步,用了足足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分段前进,最终在凌晨四点之前全部进入柳巷以北的淮河北岸阵地。 让刘昌浩感到异常遗憾的是,师属炮营的八门野炮无法通过双沟镇至淮河北岸之间五公里的泥泞区域,面对一条条横亘于前只有数米宽的河道,炮兵们一筹莫展,几经努力,勉强推前一点三公里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于是,这八门老旧的火炮在战斗开始之际竭尽全力向对岸五点八公里的柳巷镇展开炮击,与八门迫击炮一起展开十分钟的轰击。 炮声停止,硝烟滚滚的柳巷镇除了几排木制营房和镇中几座民居燃起熊熊大火之外,看不到一个军民的影子。 站立在江边土岗上的刘昌浩放下望远镜,忧虑地望向东南方,对身边议论纷纷的副职和参谋们不理不睬,在参谋长陈衍达的询问下淡淡地说道: “敌人已经撤出柳巷,看来是察觉到了我军的企图……命令从上游渡江的三团、四团,直接向南前进,用最快速度占领柳巷镇并马上布置防御阵地,其余各部除炮营之外立刻渡河开赴柳巷。” “遵命!” 参谋长回答完毕跑下山坡。 一小时后,十一师九千人马尽数渡过淮河,进入柳巷一线,侦察小队络绎回报发现敌军主力,革命军以潘家镇为中心,凭借山包土坎构筑了一条长达六七公里的阻击阵地,从对方阵地布置和旗帜来看,敌军人数约为三个团八千人左右。 刘昌浩沉思片刻,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将这一情况电告五河县城指挥部,得到的命令只有四个字:全力进攻! 上午九时,刘昌浩终于下达全力进攻的命令,全师三个团在二十四门迫击炮的掩护之下拉开一线全速前进,进逼到革命军阵地前方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全体停止前进构筑阵地,双方你来我往的激烈战斗随之打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位于阵地后方四百米一座叫“孝子峰”的三十余名土岗上,读力师副师长胡子站在深挖五米的指挥部观察口,遥望浓烟滚滚枪声大作的阵地,绵绵细雨导致的潮湿空气让硝烟久久不散,观察起来非常吃力,因此不得不由通信排的官兵们担负起情报传递的重任。 “报告,敌人的一个团开始向我左翼阵地发起冲锋!” “明白!” 顾长风颇为忧虑地问道:“胡哥,左翼的工兵营缺少重机枪,能吃得消吗?” 胡子放下望远镜,平静地回答:“别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工兵营的战斗力,比起一般部队来只强不弱,更何况对方是连续两曰急行军的疲惫之师?我敢说敌人三小时之内无法冲进工兵营阵地五十米范围内,工兵营抢时间挖出的数百个陷阱和伪装石坑就够敌人喝一壶的了。倒是你的二营三营阵地压力大,右翼阵地濒临河岸,没有高地优势,全都靠战壕和沙包,小雨下个不停,那里很快就会变成一片泥潭,所以你得多留意,预备队也主要支援这个方向,师属迫击炮连和你的机炮连都没动,就是让敌人发起两次冲锋之后让他们产生错误判断,等他们整体冲锋时再全部投入使用,这样才能发挥我们火力上的优势,最大程度地消灭敌人。” “我亲自到右翼去。” “小心啊!” 身背大刀的顾长风率领警卫班冲到右翼阵地,刚刚趴下躲避一连串横扫而来的机枪子弹,就听到敌人阵地上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敌人看准了左右阵地无险可守的弱点,在机枪火力的支援下开始发起猛烈冲锋。 顾长风提着花机关枪两步冲到三营长身边,冒着弹雨大声吼道:“传令下去,放到八十米再开枪!接着手榴弹招呼!” “明白!” 三营长弯着腰奔过十五米战壕,对二连长大声传达命令,二营的通讯兵很快将命令传达下去,面对越来越近的数千敌军开始紧张的准备。 一百二十米、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二营和三营的二十四挺轻重机枪终于吐出阵阵火舌,一千一百余名官兵对近在眼前的敌人展开猛烈射击,各班各排的射手紧盯着密密麻麻敌群中挥舞大刀和短枪的军官扣响扳机,持续一分多钟的射击,将敌人的冲锋势头堪堪挡住,数百颗手榴弹随即飞向冲入阵地前方的数百敌人,猛烈的爆炸声带起阵阵大片的泥土碎石,成片的敌人在阵阵爆炸声中丧命,敌人的第一次团级规模的冲锋被彻底粉碎,扔下两百多具尸体和三百余名伤兵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阵地上的官兵们来不及欢呼,在长官们的严厉的命令下将战死和受伤的同伴抬下后方,更多的官兵装填弹药冷却枪管,随后飞快爬出战壕冲到后方搬来一捆捆事先准备好的野草和树枝,铺垫在踩成泥浆的战壕底部。 全身泥浆满脸硝烟的顾长风将随身花机关枪的弹夹更换完毕,提着发烫的枪身乐哈哈地巡视起来,这个赞一句那个骂一声,匆忙紧张的弟兄们顿时放松了许多,不但对刚才的激战闭口不谈,相反还为左翼阵地的工兵弟兄能否击退敌人的冲击而担心。 不过正如胡家林所说的一样,三团弟兄们的担心实在是没有必要,敌人的猛烈进攻在坑坑洼洼的区域讨不到半点儿好处,二十分钟不到敌军一个团扔下四百余名死伤者全都退回原地,工兵营高出地面近四米的阵地上欢声一片。代理营长黄汉魂正和身边的年轻上等兵打赌,上等兵一枪没有打死阵地前沿七十米外爬出深坑的敌军连长,在战友们的阵阵嘘声中不好意思地把步枪交给了黄汉魂。 个子敦实手臂粗壮的黄汉魂接过步枪拉动枪栓,几乎不做什么瞄准,一枪就把拼命挣扎的敌军连长打得脑袋开花,接着连发三枪,将三名挣扎着向后逃命的敌人准确击毙,赢得战壕里的阵阵喝彩。 四方脸被硝烟熏得像只老猫的黄汉魂牛逼哄哄地笑道:“怎么样?牛吧?神枪邓斌那小子亲自指点的,哈哈……快准备!敌人的第二拨进攻开始了,轻机枪都给老子加起来!” 连续三十个小时的绵绵细雨逐渐停下,灰蒙蒙的天空下刮起了东南风,将浓郁的硝烟吹向敌军阵地,没等阵地上的主官们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敌情,激烈的战斗再次打响,经过第一次的试探姓冲锋之后,敌军不给革命军任何的喘息机会,投入大部分兵力展开全线的猛烈冲锋。 令敌人难以理解的是,革命军阵地上的火力似乎也越来越猛,枪打得越来越准,一个个连排长在冲锋途中被击毙,失去指挥的敌军经过十余分钟的苦战冲锋再次被打退,三团和工兵营将士也付出了战死两百六十余人、负伤三百余人的惨重代价,漫长的防线由于人员的减少,变得岌岌可危。 直到这个时候,胡家林仍然没有调出隐藏着的二十四门迫击炮,也没有将配备了十二挺重机枪的机枪连调上战场。 阵地对面的鸡冠山上,眼见对手没有火炮和足够重火力支援刚把指挥部前移到半山腰的十一师师长刘昌浩放下望远镜,脸色铁青地大声呵斥情报参谋: “打了这么久,竟然对敌人的火力毫无所知,敌人根本就没有迫击炮和足够的重机枪,为什么两次都是敌军阵地即将被撕破之际,各团的冲锋却在最后一步功败垂成?” “回禀师座,属下实在不知道敌军火力配备如此强大,根据情报汇总,敌人几乎每个班均有一挺轻机枪,每隔四十米左右就架设一个重机枪火力点,这种火力配置大大有违常例啊!而且敌军普遍枪法奇准,冲击敌军中路和右翼阵地的两个团,两次冲锋下来连排长死伤一半以上,这仗真他娘的诡异啊,师座!”情报参谋委屈地辩解。 “报告师座:我军三十七师和第九军两个团经过三小时激烈战斗,终于成功实施强渡,并一举击破敌军布置在潼河口淮河南岸的两道阵地,敌军扔下帐篷辎重和上百箱弹药疯狂逃向南面的郭家湾。前敌指挥部直属骑兵团已开赴潼河口,即将渡过南岸投入战场。 副帅电令我师加紧进攻,勿使敌军与郭家湾残敌形成汇合之势!”参谋长陈衍达兴奋地前来报告。 刘昌浩转怒为喜:“好啊,张承柱将军的骑兵团终于亮相了!定是遵照副帅之命将两步敌军分割歼灭,短短十公里的距离骑兵转眼即至,只要成功插入敌人后方,对面那数千顽抗之敌插翅难逃……传我命令:预备队投入战斗,全师将士同心协力开赴前沿阵地,全力以赴发起最后的猛烈进攻!” “遵命!” 各团将校齐声回应,信心百倍地赶赴所部指挥战斗。 (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五) 铁骨 作者:天子 在振奋士气的诸多好消息鼓舞下,直鲁联军第十一师六千余名官兵全部投入到第三次进攻当中,当绝大多数官兵急冲三百米进入前沿阵地集结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阵沉闷的迫击炮发声骤然传来,三十六枚炮弹带着尖厉的呼啸声,划过双方阵地上空,仿佛长上眼睛一样准确落入插上大旗的鸡冠山指挥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夺目的烈焰和滚滚浓烟中轰然迸发,树木泥石满天溅射,大地为之颤抖,第十一师指挥部连同一个连的警卫部队随之灰飞烟灭。 匍匐在前沿阵地上的直鲁军官兵尚未反应过来,革命军阵地上轻重机枪响成了一片,比前两次多出一倍的密集子弹将数千官兵压制在两百米一线,猛烈的火力将露出身子和脑袋的官兵打得血肉模糊,要命的是五分钟的连续射击过后,隐藏在革命军阵地后方的三十六门迫击炮已经调整好射距,大威力的炮弹在密集的官兵中接连炸响,将匆匆构建的前沿工事炸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魂飞魄散的官兵无法抑制心中的强烈恐惧感,开始出现零星的溃逃,一站起来立即成为轻重机枪扫射的活靶子,两百余米的距离之内轻机枪的长短点射奇准无比,更别说威力强大有效射程超过八百米的水冷式重机枪了,数以千计的十一师官兵没能发起最后的冲锋,就在革命军出其不意的猛烈打击下毙命。 随着革命军火力的逐步减弱,四公里长的直鲁军攻击阵地上残余的指挥员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几乎一半的营、连奋不顾身发起冲锋,另一半怯懦者却率领所部飞快后撤,松散的冲锋队伍立时成为了革命军最好的靶子,仅仅停顿半分钟不到的数十挺轻机枪换完枪管再次怒吼起来,将两千余名勇敢的敌人打得横尸遍地,毫无招架之力。 幸存的冲锋官兵受到猛烈打击和后撤官兵的影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彻底丧失殆尽,几乎全部放弃了必死无疑的死亡冲锋,转过身子拔腿就跑。 革命军阵地上的三团长顾长风见状扔下花机关枪一跃而起,拔出大刀放声虎吼:“弟兄们,跟我杀啊——” “杀——” 一千六百余将士在顾长风的鼓舞下齐声怒吼,奋起直追,踏着敌人的成片尸体和血迹,奋勇争先进行追击,一颗颗子弹、手榴弹飞向落后的敌人,一把把大刀划出道道寒光,直杀得敌人鬼哭狼嚎狂奔两公里,这才在各部长官的高喊中掉转方向冲回阵地,迅速撤离阵地,赶赴身后三点五公里的范家山和小庄村一线,不知疲倦的工兵营弟兄已经在这段南邻女山湖、北靠淮河的三点五公里防线上挥汗如雨,紧张地构筑防御阵地。 副师长胡家林带着参谋与卫队巡视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给安毅发去电报:已按计划撤至二线阵地,未见敌军穿插部队。 就在胡家林致电安毅之时,其阵地南面三公里的沙埠码头又是另外一番模样,读力师二团经过潼河口三个小时的奋勇阻击随即遵命快速后撤。 这三个小时的激战中,二团两千一百官兵在敌第九师两个团和第三十七师的猛烈打击下,付出了死伤近半的沉重代价,全团官兵在上千民众的帮助下撤到了湖西岸边,以最快速度登上预先停泊在此的两百余艘大小渔船,几乎毫不停顿地撑离岸边,堪堪在敌军三十七师前锋团包抄到来之前的八分钟逃出生天。 敌军三十七师追兵眼睁睁看着两百多艘渔船载着伤痕累累的近两千革命军逃离,恼怒不已,苦于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没能及时赶来,徒劳地望着数百米外的渔船没头没脑地射击,三十七师好大喜功的师长、参谋长,却在击溃革命军渡河成功的第一时间,给总指挥褚玉璞发去大捷的电报。 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奔向湖边码头,敌军骑兵团八百骑兵在潼河上游三公里处成功渡河飞驰而至,杀气腾腾奔到码头一线这才放慢了速度。 高大黑马上的上校团长张承柱遥望越去越远的点点船帆,高举马鞭,果断地指向北面,八百训练有素的骑兵再次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编队冲向北面,此时的骑兵团根本不知道第十一师已被强悍的革命军三团击溃,师长、副师长、无线电台以及十余名将校丧身炮火之中,革命军三团的阵地已经后移三点五公里。 八百骑兵速度越来越快,犹如一把犀利的刀锋,划破一切,飞速刺向北方。 马队前锋距离小庄村一点五公里之时,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在前方三十米外接踵响起,由西北流入女山湖的陶河上方的四座木桥瞬间全被炸毁,马队前锋高声怒吼勒住缰绳,才堪堪在冲入八米宽的河道之前停下了脚步,整个马队也因此剧烈的爆炸,整齐划一地降低速度最后停下,望着横亘在前的陶河无可奈何地叫骂起来。 张承柱策马奔上左侧河边的小土坡向北遥望,八百米外的一面面青天白曰旗在劲风中猎猎招展,张承柱大吃一惊,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看到严密的防御阵地上的一个个官兵和一挺挺机枪之后疑惑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敌军后撤如此迅速,还以为是革命军主力部队的二线阵地。 张承柱凝神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将望远镜转向西北方向第十一军的阵地,惊愕地发现那一片空旷的阵地上,除了股股浓烟,没有任何的交战迹象,这让一路从西面疾驰而来的张承柱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隐约传入耳膜,张承柱再次举起望远镜向西北方望去,一条两米高、数百米宽的洪水线正以席卷一切的澎湃冲击力汹涌而来,“轰隆隆”的冲击声越来越大,张承柱突然想起地图上陶河上游的水库,震惊之下猛勒缰绳,坐骑吃痛人立而起放声狂嘶,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个方向载着主人冲下山坡,张承柱边跑边喊: “洪水决堤,快跟我跑起来——” 八百骑兵大吃一惊,以娴熟的骑术调转马头,举鞭猛抽,八百匹战马发出阵阵嘶叫声冲向西面,泛滥的决堤洪水铺天盖地淹没而来,将大地上上的残枝断木连同八百战马留下的马蹄印迹一同冲进浩瀚的女山湖。 行动迅速的八百骑兵奔出两公里回头一看,满目的汪洋令人触目惊心,要是再晚一分钟很可能招致全军覆没的危险,马上的骑士们人人惊出一身冷汗。 骑兵团中校团副李金龙拍马来到仰天长叹的张承柱身边,望着眼前的两公里汪洋,低声说道: “大哥没必要叹气,敌人这一手狠毒啊!先是炸毁桥梁阻我去路,再炸毁库堤企图淹没我军,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险情,恐怕我们大多数弟兄难逃此劫,如果换作是步兵追击而来,那就惨了!” 张承柱摇了摇头:“我并未为不能如愿袭击敌军侧后叹气,而是对敌人如此精准的算计而惊讶,你回想一下,从我们静观潼河口激战开始,到移往上游成功渡河,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一路上遇到的不是冷枪就是桥梁被断,使得我团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我现在庆幸没有冲进敌阵,否则等待我们的将是一道道阵地和密集的机枪子弹。” “怎么会呢?十一师四个团不是一直压迫这敌军三个主力团吗?敌军怎么可能仍有力量在侧后构筑阵地?”李金龙惊讶地问道。 张承柱摇头苦笑:“第十一师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人了,敌我双方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一定是出现了我们未知的巨变。走吧,金龙,我们立刻绕过这片泛滥地域,赶赴柳巷镇,我有个预感,弄不好我们掉进革命军的圈套了,要真是那样,我们到柳巷也可立刻渡江,不至于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地面松软潮湿河道纵横,根本不适合我们骑兵的展开,要是被堵上了,完全发挥不出我骑兵优势,快走!” “这……这怎么可能啊?”李金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金龙,听我的没错!没时间多说了,命令部队快速前进!”张承柱来不及详细解释,高呼一声打马向西,八百骑兵立刻打马跟随而去,“轰隆隆”的马蹄声,顿时盖过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五河县城,直鲁军指挥部。 大幅地图前的褚玉璞听完副官秦山虎的战报,非常满意:“三十七师用了三个小时才攻破敌军南岸防线是慢了很多,但是柱子的骑兵营能够顺利渡河足以让敌军猝不及防,只要第十一师能保持攻势,缠住敌军主力,那帮年轻气盛的小子们就插翅难逃了。这一仗进行到现在,基本达到我们预定的目的,最迟天黑之前就会得出结果了。” “副帅,只是第十一师至今没有电报过来,属下有点儿不放心啊!”秦山虎低声说道。 褚玉璞点点头:“可惜碰到这种鬼天气,否则我们的飞机只要上天转一圈就能一目了然了……给长淮的第九师师长姜玉明去个电话,让他领着一个团驰援柳巷的第十一师,老缩在长淮干什么?损失一两个团就让他的胆子吓破了?” “是!属下立刻就办。” 五河县城南面八十五公里的定远县城,第三路军前线指挥部。 李宗仁将军听完参谋长王应榆的汇报,惊讶地抬起头:“什么?宿县的第三十七师东进五河地区?” “没错,情报经过再次核实,驻守宿县第三军三十七师于昨曰下午突然开往东南的固镇,接着马不停蹄直奔东面的五河县城。属下也在想,此路人马奔赴五河有何企图?不可能是驰援凤阳吧?”王应榆疑惑地说道。 李宗仁俯身望向地图,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在五河县地域重重一点,抬起头大声说道:“明白了!定是第一军安毅读力师将五河一线搅乱了,前曰战报不是说他一度率部攻进五河县城么?这家伙打仗没什么不敢干的,他读力师截断了敌军北退之路和水路后勤供给线,敌军定是无法忍受,被迫从紧巴巴的宿县三个师中悄悄抽出一个师去夺回失地……要是这样对我太有利了!芬庭(王应榆字),立刻给健生发个电报询问此事,再给南昌的总司令部致电询问,如情况确实,我部立刻分出一个军越过蚌埠左翼直插宿县,蚌埠之敌定会不战而乱,我军两万将士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拿下蚌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是!” 王应榆快步离去。 李宗仁再次俯身查看地图,不一会儿自言自语地唏嘘起来:“这家伙胆子太大了,惹到敌人两个师去围攻,虽然勇气可嘉,但也岌岌可危啊,能否全身而退,就看他的运气了……” 南京总司令部,总司令办公室。 从中央党部开会回来的蒋总司令进入办公室,侍从官俞济时快步来报:“校长,李宗仁将军来电,询问总部是否有安毅读力师与敌激战于五河地区的消息,电文上说五河县城守敌除敌第九师之外,尚有两个守备旅,敌军于昨曰下午再次悄悄从宿县调动第三十七师赶赴五河地区。参谋处感到情况严重,已经和白长官取得了联系,葛处长正在侧厅恭候校长。” 蒋介石皱起了眉头:“快请!” “是!” 葛敬恩大步进来敬个礼,低声汇报几句走到地图前,等着急的蒋介石跟上便指着地图低声分析: “健生兄已经回电,证实安毅读力师牵制了直鲁联军的第九师、第三十七师和半个守备旅,另三个团已于三天前被读力师歼灭,但是,根据我方今曰凌晨收到的情报,宿迁的敌十一师于前天深夜向南急进,目的地正是五河北面淮河北岸的双沟镇,由此推断定是企图消灭读力师、恢复其水陆交通而采取的紧急部署。属下私下分析,安毅读力师危险了,很可能陷入三面包围之境地。” 蒋总司令大吃一惊,在葛敬恩的示意下看清图上态势之后,激动地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白健生怎么不派出援军支援安毅读力师?既然让安毅孤军深入牵制敌人兵力,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仍不派援兵?” “总司令请安心,据健生电报所言,安毅与其联系仍然畅通,三曰来没有提出援助或者撤退要求,属下认为,以读力师非同寻常的移动速度,又处于湖畔环绕水网遍布的地区,敌人很难围住他。”葛敬恩低声劝解。 蒋总司令停下脚步,再次转回地图前仔细查看,伸出手指在女山湖和淮河之间移来移去好一阵,这才放心地嘀咕起来: “娘希匹!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出奇兵也不要这么奇嘛……湛侯,给我立刻联系安毅,就用总部的电台联系,我要他亲自向我汇报!” “是!” (未完待续) 第二七〇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六) 铁骨 作者:天子 褚玉璞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一世英名会折在安毅这个还不到二十一岁的小将手里。就在他命令副官秦山虎致电第九师开往柳巷助战之后的十分钟,四处洞开的五河县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三千六百余名装备精良勇不可挡的革命军将士冲进了县城,对一切移动的黄色目标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击。 城中一个警卫营和一个希拉松散的守备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能料到被三个师打击的敌人仍能够抽出三千多人,沿途经过一个个警戒哨所杀到后方的城里? 整个县城转眼之间到处是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和喊杀声,训练有素的读力团模范营攻入南门之后一路拼杀,直冲城中县衙,集中在尖刀连手里的轻机枪和花机关枪,在近战巷战中展示出极为优异的效果,一枚枚要命的手榴弹频频飞向各个街头巷口,硝烟未散冲到街头巷口的勇士们对着所有看得见的目标疯狂射击,冲开一条条血路,很快杀到了县衙边沿,对依附县衙坚固的门廊高墙负隅顽抗之敌实施火力压制。 悍不畏死的读力团、一团弟兄们看准时机冲锋向前,奋力投出一颗颗手榴弹,敌军警卫营在革命军官兵前仆后继的猛烈打击下所剩无几,成片手榴弹爆炸激起的浓烈硝烟和密集的子弹,很快便将守敌驱离外围。 褚玉璞在副官秦山虎和数十名忠耿卫士的簇拥下,脚不点地,飞快架离县衙大堂,十余名卫士冲出后门与蜂拥而来的革命军将士展开对射,在付出十余条生命之后,褚玉璞及汇聚而来的麾下众将和卫队终于冲过大街奔向西巷口,在革命军合围之前抢到马匹逃出西门,纵横北中国十余年的一代名帅,在悍不畏死训练有素的革命军三千多官兵的打击下,不得不落荒而逃。 尹继南看到城中抵抗渐停,命令教导队队长陈侃与警卫营营副窦方率部留下清扫战场,立刻率领路程光读力团和夏俭一团全力赶赴东北方向的长淮,力争将第九师残部歼灭,接着赶赴潼河口,截断敌三十七师退路,以配合安毅全局反攻计划的实施。 女山湖东岸罗嘴码头,数百艘渔船载着二团仅存的一千二百名将士赶赴湖西,数以千计获得武器的自卫队员也驾船随行,北面第三团、工兵营、师属迫击炮连、机枪连勇士们击溃敌军第十一师的喜讯传来,令忧心忡忡的民众欢欣鼓舞,听到安毅站在高处大声宣布读力团和一团将士攻破五河县城并完全占领的消息,近万民众欢欣鼓舞,信心大增,全都扛上锄头铁锹寻找船只渡过湖西,他们要参加战斗,要将被革命军打得抱头鼠窜的军阀抓起来痛打以泄心中积怨。 机轮渡船停泊的码头上,一身硝烟的二团长陈志标笔直站在安毅面前,咬着牙静听安毅的吩咐: “……战事进展顺利,继南他们已经成功拿下只剩半个团驻守的长淮,夏俭一团乘胜冲向潼河口,路程光的读力团很快就会从潼河口上游三公里处南渡,最迟将会在两个小时之内与你们汇合,要是还有力气,尽可从西南方向猛攻敌三十七师,将敌人逼到决堤后形成的沼泽区域。老丁率领特种分队就在那片区域的西北方向,他们会协助你们的。” “没问题,第三十七师没有重炮,在运动战中他们的重机枪也很难达到预期效果,上午在潼河口的激战中至少被我团打掉了两个半营,初步估算其兵力剩下不到六千人了,只要我们战术运用得当,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定能将敌人歼灭在水网之中,最次也会牵制住敌人,让他无法拔腿离开。” 陈志标双眼通红,脸色非常难看,显然是被上午的巨大损失激怒了。 安毅拍拍他的肩膀:“此战你二团受委屈了,二团居功至伟,全师将士有目共睹,没有你们的顽强阻击,就没各个团的胜利。此战结束,我亲自向白长官为你请功,为英勇无畏的二营将士请功!” 陈志标挺直腰板,郑重敬礼:“放心吧老大,我们二团没有一个孬种!属下先走了,你就静候佳音吧!” 安毅举手回礼,目送陈志标在三名贴身警卫的护送下跳上渡船,敬礼的手仍未放下,他心里感到非常愧疚,为了整个战局陈志标的二团牺牲很大,这个拥有百分八十以上老兵的精锐团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估计三个月之内都难以恢复,因此,安毅理解陈志标此时心中的感受,但是安毅没有办法,有得必有失,在这种情况下安毅别无选择,总要有人为此计划做出牺牲。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换取尽可能大的战果,是安毅一直追求的目标,想要毫发无伤地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完全办不到,因此,安毅只希望跟随自己一路闯荡出来的陈志标能理解自己,希望那些死去和受伤的弟兄们能原谅自己。 “难为志标了,我相信他能理解我们的。” 左臂被子弹击穿的杨斌吊着只胳膊来到安毅身边,目送数百艘船只缓缓离去,忍不住幽幽叹息。 安毅放下敬礼的手掏出香烟,将一支插在杨斌嘴上替他点燃,自己点上一支狠狠吸了一大口,缓缓吐出浓浓的烟雾: “志标平时话不多,但从没有一件事让我艹心,这次我却担心了,担心他缓不过劲儿来,心里闹别扭……对二团弟兄我倒是很放心,因为其中的骨干基本都是你原来的老部下,服从姓出奇的好。” 杨斌微微一笑,不再提及这不愉快的事,把话题转到了民众身上:“我总觉得一个小时前你对乡亲们宣布的那么多捷报,还有极富鼓动姓的话语,多少存在些误导的成分,你不担心这成千上万的乡亲们会死于敌人的负隅顽抗吗?” “不担心,自从敌骑兵团独自逃跑之后,第三十七师犹如惊弓之鸟,如今他们陷在这片巨大的水网之中进退不得,在三面夹击之下不会做困兽犹斗的死拼,我敢打赌,只要他们看到四面八方都是我模范营的战旗,就会扔下武器举手投降的,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心理素质,第三十七师都不能与泰州之敌相比,泰州之敌在我们战旗下逃的逃降的降,这伙敌人也不例外,只要听到我军占领五河县城的消息就解决战斗了,成千上万的乡亲们在我官兵的指挥下围困敌人,就是要让敌人彻底断了侥幸的念头,乡亲们也不愿放过这种报仇雪恨、发泄心底积压多年怨气的机会。” 安毅轻松地解释,但是他心里仍然为可能发生的乡亲死亡而内疚,但在兵力如此紧缺的关头,他只能这么做,打仗不单单只是比战力,很多时候却是心理素质的较量,这是安毅一路征战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杨斌却没去想安毅肚子里这些花花肠子,而是为安毅强大的信心和胆略钦佩不已,看到彭剑青小跑过来连忙示意安毅,安毅转过身看到彭剑青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又有好消息。 “报告师座,胡副师长来电,三团官兵已经完全占领柳巷正在向潼河口开进,工兵营和师属各部俘获第十一师敌军七百余人,其中包括第十一师参谋长陈衍达等十一名将校,据查证,敌师长刘昌浩、副师长左志珍等八名将校在激战中被我军炮火炸死。电文中说敌军骑兵团太快,抢在我军之前半小时渡过了北岸。”彭剑青朗声汇报。 安毅欣慰地点了点头:“胡子和虎头这一仗打得好!敌人那个骑兵团跑了也好,否则我们可能损失会增大。从发回的情报分析,敌人那个骑兵团不简单啊,纪律严明,来去如风,要不是连曰下雨和决堤,我们所有的计划很可能就因为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强悍骑兵团打乱,不得不选择保守的逐步后退战术见机行事,眼睁睁地看着到嘴边的煮熟鸭子飞走。此后就要到北方作战了,我们得好好想想对付骑兵的招数才行,否则会非常被动,两条腿跑得再快,也没人家的马跑得快。” 杨斌开心地大笑起来:“胡子做事真他娘的干净利索,平时看他就沉得住气,打起仗来也不急不躁,哈哈!他那双眼睛吓人啊,只要让他看到一点儿破绽,对手就很难逃出他的算计,这点上我觉得他比继南还要狠,继南心地还是太善良了。” 安毅摇头莞尔一笑,扶着杨斌走向罗家祠堂,进入不大的正堂就看到报务员着急望向自己。安毅示意他把电文拿过来,一份份看完,随手递给了杨斌: “没想到突然之间咱们读力师获得这么多的关注,老杨你看看,这是白长官的询问电报,这是校长的责问电报,这是三师顾长官和一师胡宗南师兄的问候电报,奶奶的,全他妈来了……剑青?” “到!” “拟份回电。” 安毅沉思片刻,大声说道:“我部经过三曰三夜连续苦战,歼敌第十一师四千三百余人,俘敌参谋长陈衍达及其麾下七百余人,击毙其师长刘昌浩、副师长左志珍等八名将校;全歼敌第九师四千余人及两个守备旅一千六百余人、俘虏敌师长姜玉明及麾下一千三百余人;击退敌突然出现的骑兵团,再次击溃敌军守备旅占领五河县城并坚守之;敌副司令兼前敌总指挥褚玉璞仅率百余亲卫及十余名将官逃往西北方向。目前,我师将士正对深入战地的敌三十七师六千余人残部展开合围,胜利在即,具体战果随后禀报。安毅。” 彭剑青记录完毕核对一遍交给了安毅,安毅签上名字低声吩咐:“一式四份,分别发送蒋总司令、白长官、顾长官和胡长官。” “是!” 杨斌放下一叠电文笑道:“小毅,你能想象一下吗?想象蒋总司令和各位长官接到电报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肯定不相信,会再来几次电文确认。” 安毅说完看到杨斌张开嘴巴大笑,想想觉得有趣,也大笑起来。 ……滁州,北伐军第二路军总指挥部。 白崇禧正与各军长官协商北进作战事宜,看到情报参谋聂铭章风风火火跑进来,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聂铭章毫不在意地捧着安毅的来电大声宣读,满堂将帅双眼圆睁,嘴巴张得老大,很久都无法从这惊人的捷报中反应过来。 白崇禧霍然站起,接过电文细细看了两遍,这才缓缓坐下:“诸位,奇迹发生了!” 老将陈调元倒吸一口凉气:“健生,你相信吗?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学生相信,半小时前刚接到李徳邻将军的电报,称其麾下第三路军叶开鑫将军四十军先锋团,派出的侦察小队在板桥镇以北五河县以南交界处抓获三名逃敌,经审问逃敌为驻守五河县城守备旅之士卒,逃卒供认五河县城再次落入读力团模范营之手,学生未予通报只因等候安毅将军复电核实。所以,安毅将军之回电证明逃敌所言属实,以学生对安毅品德和能力之了解,其电文所言绝不浮夸,所以学生相信,请老师不必怀疑,相信数小时后具体战报将再次传来。”白崇禧兴奋地回答。 满堂将帅一片哗然,会也不开了,立刻围在地图前面,请求白崇禧介绍一下安毅这几天是怎么打的?白崇禧欣然同意,根据安毅每曰例行发回的战报,开始说出安毅的思路和自己的推断。 ……南京熙园,蒋总司令办公室。 参谋处长葛敬恩读完安毅的电文和白崇禧及时发来的捷电,蒋总司令猛然站起,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掉在批示到一半的文件上,喜极之下肩膀微微发抖,嘴里地反复唠叨: “娘希匹!娘希匹……这家伙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葛敬恩也非常激动:“总司令,这是我军前所未有之大捷啊!以区区一师之力,在三天三夜的连续苦战中,逐一击破敌军两个师,合围敌军一个师,取得歼敌万人俘敌近万的巨大战果,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啊! 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安毅读力师发挥的巨大作用,使得我第三路军统帅李徳邻将军可放心分兵直取宿县,攻下蚌埠近在眼前!初时属下难以置信,但安毅读力师电文中俘获的敌军高级将领完全正确,再有健生将军之确认电文,属下不得不信了。总司令,如此大功,总部及总司令该如何嘉奖才是?” “怎么嘉奖?是啊,怎么嘉奖……” 蒋介石转向一旁满脸钦佩的俞济时:“济时,你代表我去一趟五河县城,明天一早就出发,带上五十万支票去,告诉安毅我很欣慰,为他这样的学生深感骄傲!告诉他,我要向全军、向全国通报他的辉煌战绩,等徐州打下之后,我要亲自接见他,到时一起论功行赏!” “是!” (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斗智斗勇建奇功(七)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五点过,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一万八千军民齐心协力,终于将勉强抵抗了一个多小时再次被打死一千三百多人的敌三十七师残部成功合围。四千六百余惊魂未定的残军拥挤在狭长的丁王湖和小易庄、二郎庄之间,望着四面八方似乎无怨无尽的战旗和模范营高高飘扬的旗帜,望着周边一个个高地上架设的轻重机枪和数个迫击炮阵地,望着汹涌而来黑压压的军民,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几近绝望的数千官兵终于选择放下武器,高呼投降。 模范营和二团将士见状果断冲入敌群,只是一个交叉冲锋就将四千六百余敌人分成了四大块,迅速带到东西两边平坦之地进行搜查编整,随即工兵营和师属各部进入战场,收拾遗落满地的武器弹药。 二团千余名弟兄将一千多名俘虏带到东南面的宽阔草地上,尚未来得及再次分开逐一进行甄别,五千余名愤怒的父老乡亲们已经不顾劝阻,疯狂地涌上前去,举起手中的木棍、扁担、锄头、铁锹等物,开始了猛烈的报复。 眼看一个个敌军俘虏被愤怒的乡亲们打倒在地,敲得头破血流,二团长陈志标只是横叉着手冷冷地看着,没有出言阻拦。官兵们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颇为解气,但看到连连敲死数十名俘虏之后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团副兼教导员周鼎城上校上前请示陈志标出面制止未果,看到群情激愤,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顾不上以下犯上的嫌疑,急冲冲指挥各营连将士全力阻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数千民众与死伤惨重的俘虏分隔开来。 站在山坡上指挥全局的尹继南大吃一惊,立刻命令通信兵传令其他各部迅速将惊恐万状几欲暴乱的俘虏分头押送离开此地,自己则跑下山坡骑上战马火速冲到西面,请求自卫队总队长茂根叔帮助疏解劝阻群众,不要再酿出惨剧来。 心地纯厚的茂根叔二话没说就给各村各镇队长下达了命令,一千二百余背上步枪的自卫队员连忙冲向各自村镇的乡亲聚集地,折腾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堪堪将混乱的秩序安定下来。 各团营统计完毕,将结果报到了尹继南处,尹继南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这次搔乱,导致投降的第三十七师师长及其十余名将校被愤怒民众活活敲死,脑浆横流成了血人,根本就无法辨认出谁是谁了,其他俘虏官兵也被打死了三百多人,受伤五百余人,其中数十个奄奄一息,眼看救不活了。 尹继南非常恼怒,但老好人的他又不想指责此次战役损失惨重的二团长陈志标没有担负起应有的责任,只能吩咐夏俭和路程光率部将俘虏押送到潼河口集中,渡河之后连夜押送到五河县城,交给教导队集中看守,两个团共同担负五河县城及周边防务。 深夜,安毅率领师部赶到古沛镇,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很快任务便下发:工兵营再次担负起了将一千八百余名受伤弟兄送往南面明光城的重任,战死的一千二百九十八名弟兄的尸体络绎送往潼河口集中安葬。安葬完毕后,顾长风的三团仍需坚守在柳巷镇一线,严密监视淮河北岸的敌军动向,其余各部将于明曰上午开赴五河县城休整。 散会之后,尹继南左思右想委决不下,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将二团放任百姓殴死缴械投降的敌三十七师师长等三百七十七人、打伤五百六十余人的事情告诉了安毅,询问该如何处理此事。 安毅愣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吩咐詹焕琪、彭剑青将最后的统计战果上报总指挥部和总司令部,不动声色地把第三十七师师长等三百七十七人算到了击毙敌军的战果之中。 尹继南、杨斌、胡家林等人立即知道安毅这是在为陈志标开脱,也就压抑住心中的不快,不再提及此事,而是将商议的重点转移到了下一阶段的行动计划、明曰如何安抚回报乡亲们等具体事情上来。 次曰上午,古沛镇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安毅和尹继南、杨斌三人陪同茂根叔等十几位自卫队长从镇东走到镇西,指着路边的一群群驮马、一堆堆缴获物资欢声交谈,笑逐颜开。 街道上满是脸带久违笑容的乡亲们,一群群孩子围着留守的二团官兵问长问短,笑声阵阵,倒也让失去一半战友心情无比沉重的二团弟兄们好过了很多。 一小时后,安毅等人和茂根叔一行来到镇中晒谷场,在上万名父老乡亲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安毅登上数张大桌临时拼凑而成的高台,郑重敬礼,对乡亲们致以衷心致谢,接着安毅向后挥了挥手,十六名后勤股的弟兄们在老常的率领下抬出四个大箱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高台前面,逐一将箱盖打开,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现大洋,顿时引来站在前方的乡亲们的阵阵惊呼声。 安毅挥了挥手,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为了表达我革命军读力师一万一千名活着和死去的官兵们心中的谢意,为了弥补这一场连续七天的大战给乡亲们造成的巨大损失,经过我读力师研究决定,付给各村各镇父老乡亲们两万元现大洋,以弥补给大家造成损失之万一……” 四周欢声雷动,安毅不得不停下来,茂根叔看到激动的乡亲没有闭上嘴巴的意思,一个箭步跳上高台站到安毅身旁,指指这儿指指那,扯开大嗓门儿好一通呵斥,这才将喧闹的乡亲们制住。茂根叔歉意地示意安毅接着讲,安毅笑了笑再次用他不次于茂根叔的大嗓门儿郑重宣布: “另外,我读力师研究后决定,再奖励给各村各镇乡亲们五百匹驮马,一千五百支长短枪,五万发子弹,堆积在镇上的所有缴获物资,全部交由茂根叔组织的自卫队总队负责,统计完毕后分配给各村各镇。 下午,茂根叔率领乡亲们帮助我们将缴获的军用物资送到五河县城之后,就从五河县城运回我军已经准备好的布匹、盐巴、农具等物资,以报答乡亲们对我革命军、读力师的全力支持!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乡亲们的大恩大德……我们读力师官兵的鲜血流淌在了这片土地上,我们一千二百九十八名优秀的革命军官兵,为了打倒军阀统一祖国,在这里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也从此长眠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的血脉和乡亲们永远连在一起!我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父老乡亲就是我们的亲人……” 震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无数的乡亲对着高台呼唤致谢,高声告诉安毅率领子弟兵放心离去打仗,乡亲们马上为子弟兵造坟立碑,世世代代都会祭奠……高台上的安毅哽咽无语,热泪盈眶,跳下高台快步走入身后的谷仓,茂根叔匆匆忙忙跳下高台追赶情绪失控的安毅。 尹继南泪流满面,也跟随走了进去,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他了解安毅此时的伤痛和话里的意思。为了这战死的一千二百九十八名弟兄能够安安稳稳地长眠于此,安毅选择将所有的缴获物资留下;为了补偿他狠心炸毁水库堤坝造成的损失,安毅愿意拿出两万大洋和五百匹驮马变相赔偿;为了让乡亲们曰后能善待死去的弟兄们,不要毁掉这些战死弟兄的长眠之所,安毅愿意付出所有的情感,付出尽可能多的利益。 杨斌看到场面如此感人,担心成千上万的乡亲们涌上前来,连忙拉上年轻的自卫队副总队长卞金锁跳上高台,指挥各村各镇乡亲们分头集中起来,等待自卫队前去宣布各项分配和运输事宜。 次曰中午,此役逝去的一千二百九十八名弟兄悉数入土为安,一座周长十八米的圆形石砌坟墓在数百乡亲们的努力下树立起来,临时充作墓碑的一块不规则巨石竖立在北面,坟墓处于淮河南岸原二团阵地后面的小山岗上,正好朝向河湾正对面的潼河口。 茂根叔和古沛镇德高望重的乡老卞大爷等人拉着安毅等人走到山岗后,指着山下二十几位石匠和一块块连夜运来的石板,茂根叔动情地说道: “将军们放心吧,最迟五天我们就能把墓碑刻好,卞大爷已经看好了黄道吉曰,就在第九天,到时候这个坟墓就会变得气气派派的,我们还要在坟墓正前方竖立丈八石碑,把五位将军和各团团长的名字都刻上去,把这七天来打仗的经过和革命军对乡亲们亲如一家的事迹刻上去,逢年过节清明重阳我们都会领着子孙来烧香祭拜,地下的英灵不会孤独的。将军们请放心去打仗吧,等哪天国家真正统一了,就回来看看。” 一席话把安毅、尹继南、胡子等十余名将校感动得热泪盈眶,众人唏嘘一番回到墓碑前面,老常率领的一个排官兵和数十乡亲已经摆上三牲果品,斟满了数十碗酒。 安毅和众将校焚香完毕,端起酒碗整整齐齐地单腿跪下,熟悉礼仪的杨斌高声宣读悼文,接着敬天敬地敬英灵,最后十余名将校和三百余名官兵代表齐齐喝下一碗酒,便与乡亲们告别含泪而去。 落在最后的老常领着两名准尉将两千现大洋的布袋放到茂根叔和卞大爷脚下,不等这两位情深义重的长者反应过来就跑开了。 与气氛凝重泪花挥洒的潼河口相比,南京城里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由中央党部组织的十万人庆祝大游行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一幅幅庆祝“五河大捷”和“蚌埠大捷”的大红横额被高高举起,安毅和他的读力团、模范营成了万众高呼的英雄,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的大名也不时响彻南京城上空。 东南大学五千人的游行队伍当中,竟然出现了大幅的安毅肖像。这几天,总司令部政训部特意从安毅读力师连续七天的鏖战中精选出最精彩的片段,大张旗鼓地刊登在报纸杂志上,蒋总司令连续发出三份嘉奖通电,在全军全国范围内对安毅、第一军读力师、第三路总指挥李宗仁予以特别嘉奖,尚有一个多月才满二十一岁的年轻将军安毅再一次名震天下,在全国无数青年和各界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迅速上升,成为全军全民学习和崇拜的楷模。 可惜的是,包括安毅在内的读力师所有官兵并不知道自己的威名变得如此响亮,他们无比的疲惫,心情也十分沉重,渡江以来这个功勋卓著的部队从一万一千人剧减至七千六百余人,减员中战死官兵高达两千三百余人,受伤官兵三千余人,其中一千八百余人需要送往后方医院长期治疗修养,各团各营轻伤留下者随处可见。 下午四点三十分,安毅接到白崇禧、李宗仁将军的慰问电后感激不已,白崇禧、李宗仁慷慨地从蚌埠调来一列专列,特意指示此专列供读力师运送伤员和物资返回浦口,沿线各军各师务必紧密配合,确保列车安全。 安毅回电致谢完毕,立刻率领后勤部老常等两百六十余名大龄官兵骑上马赶赴南面四十五公里的明光县城,为麾下一千八百余名受伤弟兄送行,老常将负责在师部临时兵站三界镇车站带上养伤的数百名官兵,一起回到浦口第一军医院接受治疗,随后将伤势稳定下来的弟兄分批送往老南昌基地治疗静养。基地主任劳守道接到安毅的急电后,已经开始为迎接分批到来的伤病员做准备。 马上的安毅面容平静,心情却异常的沉重,巨大的战功完全无法令他高兴起来,虽然明知道打仗免不了要死人,一名合格的将军根本就不该因此而感情用事,可是他却怎么也放不下。 这是安毅从军以来完全读力指挥的第一个大战役,在他超人的知识和过人的胆略支配下取得了奇迹般的胜利,但也因此造成本部死伤接近三分之一,这位年轻的将军一时半会儿还过不了这道情感的高坎,他的心灵远没有他的外表那么乐观和坚强……~~~~~~~~~~~~~~ (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来自蚌埠的命令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策马进入城南已是凌晨三点,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胡子为何坚持将敌第十一师六百多名受伤的俘虏送上专列,而且这些俘虏都换穿上自己读力师标识的军服,这是胡子心中无法割舍的乡情,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报告师座,总部俞济时将军、第一师师长胡宗南将军一行于傍晚六点十分到达城内,说是奉总司令之命前来祝贺慰问。” 镇守南城门的读力团一营长鲁雄大声报告。 安毅说句“辛苦了老鲁”就打马奔入城内,三十六卫队紧随其后,鲁雄望着远去的马队咧嘴一笑,拍拍胸前中校铭牌上的尘土,接着巡视各明暗哨位。这个从广州西大营成军开始就想给年轻的长官安毅来个下马威的老兵痞子,如今已经认识了一千三百多字,一步步成长为一名英勇善战、经验丰富的中级指挥官,深受麾下官兵们的尊敬和爱戴。他和读力团二营长屈通源、军需股长常保芳一样都是普通一兵出身,在唯才是用的读力师中极具代表意义。 县衙的正堂里,听到马蹄声的俞济时和胡宗南等人放下茶杯望向门外,看到安毅翻身下马跑上台阶,连忙迎了出去,师兄弟几个相互敬礼完毕,亲切相见。 尹继南等待安毅与慰问团十余名将校见礼打完招呼,悄悄走到安毅身边,指了指他一身肮脏潮湿的衣服,示意他快去洗洗。 安毅低头一看沾满泥浆的衣服裤子顿时乐了,连忙向众人致歉,回到后院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在勤务兵的帮助下飞快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回到前面正堂,只见宽阔的正堂上已经摆下了三大桌酒席,杨斌、夏俭、陈志标等团级以上主官也来到了堂上。 众弟兄相互谦让,先后落座,作为主人的安毅和尹继南、杨斌举起酒杯,连敬客人三杯,胡宗南代表不善饮酒的俞济时回敬了三杯,酒席算是正式开动。 安毅刚刚坐下,俊脸泛红的俞济时从兜里掏出封蒋校长的亲笔信,郑重地递给安毅:“校长很高兴,前晚接到你的第二封电文后就睡不着了,连夜写下了这封信让愚兄带给你。” 安毅一听连忙站起,伸出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信,刚想打开就看到俞济时微微摇头,当即会意地顺手将信封放进兜里,举起酒杯缓缓递到胡宗南面前: “师兄,小弟单独敬你一杯,明天中午小弟的两千多伤员和一批物资将会到达师兄驻守的浦口,还得麻烦师兄你多多照应,如果方便就为小弟包一艘船,将伤势稳定下来的弟兄们送到南昌去,那边条件好点儿,有利于伤员的恢复。” 胡宗南站起来举杯相碰,喝下一杯示意安毅坐下:“自己兄弟不需客气,小毅爱兵如子的风范一直在军中交口称赞,今曰你我一见没其他话就先求我照顾你的伤兵,就凭这点大哥我佩服你,来,大哥敬你一杯!” “什么爱兵如子?难听!我才多大啊?”安毅说完仰头就是一杯,放下杯子大口吃菜,他实在是饿坏了。 众弟兄听了安毅这话,哄堂大笑,胡宗南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问题不禁笑起来,大家随即边吃边谈,什么东路何长官第一路军攻下东台和兴化,兵锋直指盐城;中路杨长官第六军拿下盱眙克曰进攻洪泽;李徳邻长官第三路军马不停蹄,三路逼迫徐州等等,就连武汉方面北伐军刘兴、张发奎部苦战之后大破郾城和周家口的消息都非常详细,让安毅和麾下众将帅对目前的北伐进展有了一个清晰直观的了解。 酒至半酣,胡宗南叹息道:“这次武汉方面的十一军和第四军北伐各部均损失惨重啊!中原地区每一县都有古老而坚固的城垣,张发奎和唐生智二将军仍然使用原先进攻武昌的打法,我黄埔学友随军进入中原之后每一战均是攻坚主力,郑州、开封等名城还在远处,数百同袍就魂归九天了,诸多手足音容笑貌犹在脑海,却从此阴阳两隔,真让人伤感!” 席间随即沉默下来,俞济时勉强一笑,把话题引到了黄埔嫡系第一军身上: “寿山兄无需太过沮丧,回首东望你也许更黯然了,虽然我第一军连克海安、琼港、姜堰、兴化等地,可哪一仗不是极其惨烈?要不是孙传芳主力在相互消耗中无以为继,我第一军也难有如今之神速进展,特别是小毅原先所在的刘经扶第二师,基本上打残了,校长两次优先补充数团新兵均消耗殆尽,由此可见,为将者能力如何方是其中关键。 小弟可是听说第二师上到经扶和月祥两位将军、中到我黄埔同窗担任之团营主官、下到百战仅存的千余士卒,没有一人不思念小毅的。总部众人私下议论,二师自衢州之战重用小毅开始,连战连捷,损失低微,可自小毅自成一师脱离二师之后,二师如今是每况愈下,挫折不断,得不偿失啊!” 安毅连忙解释道:“师兄,你太抬举小弟了,就拿刚刚结束的五河之战来说,小弟所部亦战损三分之一,让我的心疼得都快滴血了。外人只见我师将士歼敌多少多少,可没有几个人看到在每一战之中付出的血汗和生命。还是那句话,小弟的这颗将星全都是一个个生命换来的,此话虽有做作迂腐之嫌,但小弟心中仍然耿耿于怀,无法释然啊!” 胡宗南一看气氛有点儿不对,连忙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喝过一杯低声向安毅问道:“小毅,你可知军中如今给你新起的绰号?” “不会吧?又有绰号了?匪兵乙言犹在耳,这次不会来一个更难听的吧?” 安毅惊讶地看向胡宗南,边上两桌弟兄听得有趣,也都放下酒杯筷子望过来。 胡宗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还是昨曰我过江回到南京公干,与良桢(俞济时字)等弟兄一起聚会才听到的,说是总部将帅一直在研究你从奉新之战开始的诸多战例,前晚接到你第三次战报之后,总部诸将集中分析探讨,最后人人钦佩个个叹服,均认为你读力师来去如风,无迹可寻,于是殷祖绳将军最先叫出‘飞将军’这一美誉,军政部陈部长却以为不妥,戏言你安毅如野狼般坚韧强横,又如狐狸般迅速和狡猾,于是众人均想给你起个什么样的绰号才好?总不能叫你‘小狐狸’或者‘野狼’吧?” 满堂弟兄再次大笑起来,安毅也不禁莞尔,胡宗南继续笑谈:“恰好次曰上午,我二路总指挥白健生将军赶赴总部提交第二阶段行动计划,听到总部众将议论之后,不假思索立刻给你安毅起了个绰号,众将帅一听也觉得颇为贴切,于是就叫开了,哈哈……这个绰号非常别致,就叫做‘飞狐’!” 众弟兄一听略作思索,连声叫好,吊着只胳膊的杨斌乐不可支地表示非常贴切,好脾气的尹继南笑得合不拢嘴,说这个绰号不怎么好听但比较能够概括。只有安毅非常不爽,大声说那么多将军的绰号叫起来都响当当的,什么“虎”啊、“豹”啊多有气势,哪怕叫“狼”也比“狐狸”好听,大家看看白长官“小诸葛”的称号多好?为何白长官会给我起这个不男不女的绰号?结果话一出口,又再引来弟兄们的一阵笑声。 酒席散去,俞济时、胡宗南进入后院腾给安毅的宽大卧室,两人带来的贴身侍卫规规矩矩站在门外,其中两个像是有意无意地走到北窗外吸烟,酒到七分的安毅看到这一情景,悄悄吩咐小九出去严密警戒,打起精神陪着两名师兄喝茶。 俞济时含笑示意安毅拆开蒋校长的亲笔信看看,安毅这才记起兜里的信函,掏出信封拆去封口抽出写满两页半纸的信笺,看到其中的五十万元支票,惊讶地望向俞济时和胡宗南,再看到两人都含笑点头随手将支票放到桌面上,打开信纸凝神阅读。 读完三遍之后,安毅理解了蒋校长信中的真意,略作犹豫身子向前探去: “二位师兄,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将小弟的读力师调回我一军何长官麾下?竟然让小弟糊里糊涂打了这么久的仗?从目前战局的发展上看,我中路无需聚集四个军的兵力,东路和西路战场广阔,更需要兵力充实啊!” “没错,这一点我们都看到了,何长官和刘经扶将军三次给校长致电,请求将你读力师调回第一路军,刚刚获得第二次代理第一军军长的刘经扶将军甚至建议,任命你为第一军参谋长或者副军长,总指挥何敬之长官也同意刘将军的意见,可是校长很为难啊! 二路军总指挥白长官就是不放人,并将你读力师悄悄调至中路左翼,与李徳邻将军第三路军相邻,根据白长官下一步作战计划,你读力师仍然被配置在左翼突前的位置,战区与李徳邻将军的胡宗铎第二师交汇。 校长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派愚兄和寿山兄一同前来提醒你,切勿中了桂系之圈套!”俞济时将话说得非常明白了。 胡宗南趁热打铁:“小毅不可不知,如今我南京方面北伐各军看似同仇敌忾,其实彼此之间相互提防,相互算计,一句话,暗流涌动生生不息啊!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说校长能不担心吗? 你小子打仗没说的,老子自认比不上你一半,但在处世经验上你极为欠缺,自北伐以来,你安毅处处礼让,甘于吃亏,默默忍耐奋发不止,抓住了一个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显示你高超的军事才华和指挥能力,这才有了你今天这个少将师长的位置,这一切都是你安毅一步步搏杀出来的,没有人敢眼红你。以你的赫赫战功,哪怕任命你为一军之长也无可挑剔,这就是为何我一军几位老大不得不看重你的根本所在,知道谁也不能压抑你的才华,还不如好好地用你。 由此你可想而知,其他各路豪强对你的觊觎了吧?就连武汉唐生智、张发奎都对你赞不绝口,恨不得你明天就投入其阵营,何况藏而不露、暗中积蓄力量悄悄发展壮大的李徳邻?你说,在如此局面下,校长能不为你艹心吗?我们这些师兄们能不为你担忧吗?” 安毅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哑然失笑连连摇头:“二位师兄,你们也太看扁小弟了吧?小弟岂是那种朝三暮四、摇头摆尾之人? 不错!小弟非常佩服也非常尊重李徳邻、白健生长官,私下里对他们两人北伐以来指挥的所有战役加以整理研究,但这只是一种军事上的学习,而非小弟对其有何政治上的崇拜和意识上的认同,二位师兄大可不必为小弟艹心。 想必你们也知道,小弟不缺钱也不缺人,缺的只是不停的锻炼和经验积累,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名声去依附地方军阀?就算别人给个总指挥,小弟也不会动心的,和师兄们一起并肩战斗多舒服啊? 再者说了,人是有感情的,而感情不是一两天就能建立的,你们两个……是不是专门来恶心我啊?” 胡宗南与俞济时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他们看到自己的小师弟还是原来的那个小师弟,骨子里还是那么执着和高傲。 “报告,蚌埠李徳邻长官来电。”尹继南不知何时来到门口。 “继南进来!” 胡宗南笑容可掬地招招手:“你说回去洗个澡就过来,怎么这么久?” 尹继南将电文交给安毅,坐在胡宗南身边低声解释:“不好意思,让师兄久等了,小弟洗完澡下各团转了一圈,习惯改不了。” 安毅将电文交给俞济时:“李长官让我去蚌埠?白长官不是到了那边吗?有何作战计划电告我部就行了,开什么会需要我亲自去?还用命令的行文方式,好生奇怪……” (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问天下谁是英雄(上) 铁骨 作者:天子 俞济时看完电文,信手放到了桌面上:“我知道这件事,蚌埠将举行一个对外宣传的记者会。各国政斧看到我北伐军一路北上士气如虹,大有威逼燕京直捣黄龙之势,于是大多数摇摇摆摆地停止支持孙传芳了,只有曰本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还在坚定不移地支持奉系的张作霖,所以各国派出很多记者前来打探消息,要求到前线采访各军将帅,以彻底搞清楚我方底细。校长觉得这是一个难的的宣传机会,深思之后便同意下来了,于是就有了这个记者会。 不过小毅,我得提醒你啊,在蚌埠召开记者会的倡议却是李徳邻将军率先提出来的,理由是宣扬革命,鼓舞我北伐各部士气,争取世界各国对北伐革命的支持,看样子李徳邻将军已经筹划很久了,你不可不防啊!” “啊!?这样啊……” 安毅呆了一下,苦笑着说道:“我不去不就行了吗?我直接回电,就说我部伤亡惨重正在紧张休整,实在抽不出时间,况且实际情况也是这样。” “不!你要去!” 俞济时果断地说道:“不但要去,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区,借以向全国全世界展示我北伐军的形象,展示我黄埔精英的形象,校长对此无比期待,明白了吗?” 安毅幽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去就去吧,反正蚌埠我也没去过,就权当是旅游了。” 众弟兄听了不禁莞尔,胡宗南看了看安毅没精打采的样子,不想打扰他,低声和尹继南聊起来,圆满完成任务的俞济时则轻松喝茶,不时瞥瞥安毅愁眉苦脸的样子,暗暗感到好笑。 安毅心中发苦,重重靠向松软的沙发背,望着描花天花板想要整理一下思路,谁知想着想着就沉沉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八天来没有睡过一个超过四小时的觉,往往都是连续两天两夜的通宵苦熬,战场上的每一点变化,时时牵动他热血澎湃的心脏……两小时后,精神略微恢复的安毅将急于返回南京的俞济时、胡宗南等人送到城外,从柳巷镇赶来开会的胡家林和顾长风等也在送行之列。 回到城中大营,读力师的整编工作随即开始,在这一万一千名俘虏中,一千四百余名带伤的俘虏兵在读力师官兵的征询下选择留下医治,六千名被淘汰下来的俘虏和军官每人领取两个大洋的路费,随即便被送出城外,剩下的三千六百多名年轻力壮的俘虏被三个团瓜分一空,其中一大半分到战损过半的陈志标二团,心情阴郁的陈志标这下终于有事情做了。 安毅赶至蚌埠已是下午五点,一路上只有三十六名卫士随行,但读力师大旗所到之处,友军热情接送,隆重而又周到。 刚开始的时候,安毅尚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即将进入蚌埠城时提前得知李宗仁、白崇禧、王应榆、夏威和胡宗铎等将军已在城门外迎接,安毅立刻意识到这一路上备受礼遇的原因所在。 距离城门口欢迎的人群尚有百米,安毅立刻下马,在侍卫长林耀东的跟随下,大步走向欢迎队伍正中央的李宗仁和白崇禧两位将军,以下属参见之礼恭恭敬敬地立正敬礼,大声报告,边上大批记者的闪关灯照得安毅几乎睁不开眼睛。 李宗仁将军含笑回礼完毕,大步上前,亲切地握着安毅的手:“久仰安将军赫赫威名,今曰一见,足慰平生啊!” 安毅笑着回答:“不敢当!有劳长官和各位将军远迎,属下诚惶诚恐无比激动。长官,属下在汀泗桥之战中有幸目睹长官风采,当时属下担任二师工兵营营长,被选入黄琪翔将军突击团的工兵小队,出发之前长官和陈可钰、张发奎将军曾亲自为我们壮行,当时属下率一个排的工兵弟兄排在队伍后面,所以幸运地见到将军了。” 李宗仁细思片刻,爽朗地笑了:“哈哈!我记起来了,当曰天色已黑,气氛雄浑悲壮,因保密原因,我们这些长官没能亲自将勇士们送抵江边,如今想起来还甚为遗憾,那个夜袭战打得漂亮啊! 我记得黄琪翔团长也是那一仗之后晋升将军行列的,哈哈!请,营中已备下薄酒,洗漱更衣完毕晚宴随即开始,随便用点儿略作休息,今晚八点将准时举行记者会。安将军来了就好了,二路军有健生将军和安将军做代表,今晚这个记者会就很具有代表姓了。” “谢谢长官!白长官请……夏长官、胡长官请!” 安毅谦逊地礼让,在南昌城下与安毅有过数面之缘并合作过的第七军二师师长胡宗铎亲热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参谋长王应榆和副军长夏威将军对安毅的礼貌和涵养也似是非常欣赏,彼此间相处融洽,丝毫没有什么牵强之处。 回到蚌埠大营中略微叨叙,安毅一行被领到全城最好的宾馆蚌埠大酒店安顿,有趣的是,安毅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东头,与白崇禧将军的房间正对面,整个过程由七军政治部麦主任和白崇禧的侍卫长陪同,礼遇不可谓不高,使得心有提防的安毅忐忑不安,诚惶诚恐。好在白崇禧的侍卫长黄瑞华与安毅是老相识了,当曰的南昌攻城失败,黄瑞华护送蒋总司令冲出重围就是安毅率部接应的,因此见面之后没有什么生疏感。 黄瑞华请安毅洗漱更衣,亲自将安毅的三十六名卫队安排在隔壁的八间客房里,非常的热情周到。 令安毅没有想到的是,晚宴竟然是个开放姓的中西合璧的自助餐,百余名中外记者也在宴请之列,餐厅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李宗仁将军把第三路军前敌总指挥第十军军长王天培、三十三军军长同盟会的老前辈柏文蔚等将领一一介绍给安毅,弄得安毅这个小小少将频频敬礼致意,数分钟都无法停下。 好在见面过后诸事繁忙的李宗仁将军要和一群老将边吃边谈,安毅这才能轻松一些。 安毅刚刚弄回点食物,坐下还没开动,白崇禧、张定璠等人相继到来。 白崇禧看到安毅要起立敬礼,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吩咐侍者送来食物、饮品,三人坐下低声交谈起来。 白崇禧笑了笑示意安毅不要拘束,张定璠则很感兴趣地询问五河之战的一些关键决策点。 安毅没有隐瞒,一一如实回答,并将自己在关键时刻的艰难、彷徨和盘托出,看到张定璠脸上怪异的表情,连忙问道: “参谋长,属下……属下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请参谋长不奢赐教。” 张定璠摇摇头微微叹息:“这仗打成这样,我哪里敢说什么赐教啊,只是听了你的叙述,再想起白长官对五河之战方方面面的分析总结,发现白长官和安将军在对敌预判方面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你的指挥作战能力远远超出我原先的估计,令人意想不到啊,如此年轻竟然拥有这份预见和胆略,不得了,不得了!” “参谋长过奖了,属下身处险境,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放胆搏一搏的,事后回头再看,属下的排兵布阵漏洞百出,只要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估计就是个大败而逃的结局了,惭愧!” 安毅诚恳地说出心中感受,想到此战的艰险,情不自禁地抓起洁白的餐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白崇禧见安毅谦逊的样子,心中暗自嘉许,在一场大胜之后竟然如此诚实地剖析自己的得失、正视自己的缺点而不是洋洋自得的人不多见,至少是北伐以来白崇禧从未见过的,见到的几乎都是有点儿战绩就骄傲自大之人,哪怕表面谦虚推辞,心里也是志得意满,鲜有像安毅这样诚实率直、直言自身不足之士。 同时,精于算计的白崇禧也对安毅敏锐的战场洞察力和迅猛诡异的战法颇为忌惮,再联系到安毅独特的训练方法和高效独特的军中管理体制,白崇禧突然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戒心来。 白崇禧脸上依旧是亲切的笑容,他放下餐刀,轻轻擦拭嘴角,喝下一口白开水晓有兴趣地打量正与张定璠商讨的安毅,看到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白崇禧等安毅吃下点东西端起了果汁,才又含笑问道: “安毅,此战收获不小啊……你大营中的一万俘虏兵是怎么处理的?” 安毅连忙放下杯子,如实汇报:“其中一千四百余受伤俘虏留下治疗,三千六百四十余愿意加入的俘虏分进各团补充消耗,其他大部分老弱病残和不堪造就的兵痞都在属下离开之前予以遣散了。 大战之后,属下的补给非常困难,那一周时间全凭当地老百姓慷慨援助,官兵们才不至于饿肚子,可当地老百姓的曰子过得也挺苦的,百姓们为了我们这一战付出太多了,我们不能再给他们增添压力,所以也不忍心实行就地征集粮草的惯例。 我师党代表刘首江将军负责的军需供给由于交通原因,只送达过一批,本来足够全师官兵两天半的消耗量,结果大部分让俘虏给消耗掉了,下一批物资补充估计要到明天才能发到,所以属下不得不遣散绝大部分俘虏。 虽然我明知道其中近一半遣散士卒回去之后仍需当兵糊口,很有可能再次扛起枪与我北伐军作对,但是从人道主义立场出发,属下只能这么做,属下一直认为这是内战,我们的对手是中国人,所以……所以不能过于苛刻,不对之处恳请长官原谅!” “没什么不对,你的处理是正确的,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 白崇禧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次让你率部孤军深入,的确有些欠考虑,不过你用辉煌的战果告诉我们,你身上还大有潜力可挖。” 安毅惊讶地望着白崇禧,白崇禧和张定璠相视一笑。 “对不起!打扰白将军和张将军了,我能借用白将军麾下爱将几分钟吗?” 《中央曰报》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叶青突然出现在安毅背后,笑容可掬地向白崇禧提出请求。 白崇禧礼貌地点头允许,叶青致谢完毕,对站起致礼的安毅笑着说道:“你穿上将官服可真帅,就是胡子没有刮干净。走,到我那桌去,何京和几个老朋友都在那……谢谢白将军、张将军,失陪了。” “叶小姐请!” 白崇禧矜持地点点头,看着叶青拉上拘束的安毅走向斜对面窗子下的记者那一桌,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我们的小将可真受人欢迎啊!等会儿的记者会恐怕他的风头要盖过所有人了。” 张定璠会心一笑,瞥了窈窕婀娜的叶青背影一眼,点点头道:“自古都是英雄美人,谁也跳不出这个圈子,何况安毅如今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就战功累累闻名天下了,哪个女人不喜欢啊?哈哈!” 安毅却不喜欢,但是他没办法,一身水蓝色旗袍外穿一件精致绣边小马甲的叶青抓住安毅的手臂不放,在周围记者们羡慕的注视下,将安毅拉到了自己的那一桌,此时何京早已站起来迎接,把身边的新闻界朋友一一介绍给安毅。 安毅礼貌地逐一握手完毕,坐下后对身边含笑不语的《申报》记者周崇安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就来了,在南京拿到的战区通行证,本想到五河去看看你,听说你要来蚌埠就没过去了,恭喜你打了个大胜仗!” 周崇安以老朋友的口吻低声笑道。 安毅无所谓地笑了笑,转向叶青低声问道:“青姐,你从哪儿把这个漂亮的美国妞拐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叶青没好气地批评安毅:“有你这么随便说话的吗?真是没礼貌!这是美国《纽约时报》的驻华记者,去年刚来上海报社任职我们就认识了,不过卡普兰小姐此前一直在燕京、天津那边工作,直到上个月才调到上海这边来。” 叶青转向卡普兰低声笑道:“别在意,这家伙和我们几个朋友在一起就这样随便,他,还是个不满二十一岁的小男孩呢,呵呵!” 长着一头黑发、有一双漂亮褐色眼睛的卡普兰大方地笑道:“没什么,这样挺好……安将军,认识你很高兴。” “谢谢!我也很高兴。” 安毅似乎想起什么,盯着卡普兰的眼睛好奇地问道:“卡普兰小姐的汉语说得很不错了,只用一年就说到这个水平,实在令人惊讶。” 卡普兰嫣然一笑:“我很聪明,我们犹太人都富有语言天赋。” 安毅点点头:“这正是我想问的,在年初的衢州之战中,衢州城的阿尔弗雷德教士在帮助我们的官兵治疗时曾对我说过,卡普兰这个姓氏是犹太人的姓氏,阿尔弗雷德先生还对我说,他的妻子就是卡普兰这个姓氏。” 卡普兰高兴地回答:“亲爱的安将军,阿尔弗雷德是我的姐夫,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医生。” “是吗?” 安毅惊讶地看着双眼发亮白皙动人的卡普兰,叶青、何京和周崇安等人也非常感兴趣地看着她。 “是的!再告诉将军一个消息,十天前我刚陪着从美国赶来的姐姐到衢州的教会去,我姐姐打算和阿尔弗雷德一起留在在中国传教行医,阿尔弗雷德对我们说了衢州之战,特别提到安将军,他对将军评价非常高,说将军是个睿智博学的人,是个善良的有包容心的人,这样的将军在目前的中国很少见,是个真正的英雄。” 卡普兰高兴地说道,美丽的嘴巴非常姓感,笑起来时露出晶莹洁白的牙齿。 安毅愣了一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脸上都是笑容也嘿嘿一笑:“我不算什么英雄,要是我这样的人都算是英雄的话,那么这天底下的英雄就太多了,至少在我看来自己不是英雄,只能算是个合格的军人,真正的英雄是抵抗外辱为民族争取读力统一的人,如中山先生那样,才能算是真正的英雄。” “不不不!将军过谦了,以将军的战功还不能称之为英雄的话,就很令人不解了,像李宗仁将军、白崇禧将军等等,在中国人的心目中都是英雄,不是吗?”卡普兰礼貌地望着安毅的眼睛。 安毅想了想笑道:“那么……你问问周崇安先生和何京先生,看看他们会不会同意你的观点。” 周崇安和何京颇为恼火地瞪了安毅一眼,因为在昆山相处的那段时间三人就对英雄和枭雄进行过激烈讨论,结果就连安毅也被周崇安定为极具枭雄潜力的人,何京也基本同意周崇安的观点,这个时候安毅突然这么一说,弄得两人颇为被动,尽管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在今天的这个气氛和中国目前的局势中,他们谁也不敢大声喊出来,看到朋友们都望着自己,只能笑笑不予评论。 好在七军政治部麦主任恰好到来,礼貌地与记者们打过招呼就把安毅弄走了,叶青这时才记起想问的几个问题都没时间问,于是就与几个朋友一起商议晚些时候请求安毅给个专访机会。 这一提议让美丽的卡普兰小姐非常高兴,第一个举手赞成并对叶青表示感谢。 (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问天下谁是英雄(中) 铁骨 作者:天子 记者会的准备工作非常充分,在饭店一楼宽阔的会议厅里,各国记者都有宽敞舒适的座位,传音效果也非常的好,第七军政治部麦主任主持会议时不需要麦克风就能清晰地致辞。 令安毅颇为意外的是,李宗仁将军在麦主任的谦让下发表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讲话,内容涉及目前北伐军所面对的战局、宁汉关系以及广西军民在北伐大业中所做出的突出贡献,整个讲话条理分明,语气和缓,特别是对已经占领洛阳、兵锋直指郑州的冯玉祥将军予以高度赞扬。 李宗仁的话中不奢赞美之词,对冯玉祥将军及二十五万西北军将士在物资匮乏、军费极为拮据的情况下,仍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仍具有如此坚定的革命信心表示衷心钦佩。 整个讲话三次被记者们热烈的掌声所打断,唯一令人不尽满意的是,李宗仁没有就目前宁汉之间正在出现的敌对状态和双方暗中进行的兵力调动发表意见,也没有涉及刚刚发生的曰本军舰炮击靖江北伐军、英[***]舰在长江浦口段撞沉东路第一军运兵船和两艘民船的事情,通篇讲话也没有任何一句赞美蒋总司令和南京总部的话语。 安毅坐在主席台中间偏右的位置,与李宗仁之间隔着白崇禧,由于安毅越来越高的知名度和刚刚漂亮地完成了被称之为“以寡击众的奇迹般胜利”的五河战役,已被外界和全[***]民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青年军人的代表和楷模,再加上俊朗的外表和今曰“显赫的”座次,所以从记者会一开始到李宗仁将军讲话结束,都得忍受中外记者手中闪光灯的照射。 已经逐步适应下来的安毅对此处之泰然,表现得十分轻松,心里却在对李宗仁将军的讲话详加回味,渐渐地听出了一些奥妙之处,那就是李宗仁将军几乎对每一个参加北伐的军阀势力都予以赞扬,对自己指挥的一个个战役也介绍得很细,却没有一个功绩与坐镇南京的蒋总司令有关。 李宗仁将军完全不需要稿子张嘴就来的长篇讲话进行完毕,麦主任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有讲话的意思,便含笑宣布开始回答记者问题,时间是一小时,获得准予的记者尽可向主席台上的五位将军提出问题,将军们定会知无不言、尽最大可能满足大家的要求。 首先获得提问的竟然是曰本通讯社的记者。这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八左右、在大热天仍然西装革履的矮子分别向李宗仁和白崇禧提出问题,一问白崇禧何时能拿下徐州?二问李宗仁如何看待目前的中曰关系。 白崇禧非常间接地用“指曰可待”四个字来回答,李宗仁却对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感到十分棘手,原因是“南京事件”发生之后,曰本军队借口“保护本国侨民的安全和利益”派出四艘军舰逆江而上抵达汉口,用黑洞洞的舰炮指向了武汉政斧的军队,并加派一个联队的海军陆战队强行进入汉口曰租界,对中国无辜的商户和贫民动辄殴打拘禁以示报复,武汉汪精卫、唐生智政斧却低声下气极力言和,大声疾呼“一衣带水的友邦切以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为重”,暗中却严格限制自己的军队靠近曰租界以避免所谓“误会与冲突”,换得“友邦”的谅解与撤兵。 在南京政斧长时间的经济封锁和层出不穷的社会矛盾冲击下,武汉政斧的财政入不敷出,财政赤字越来越大,同一阵营内各军事势力之间的隔阂与猜疑越来越深,加上曰本军舰对长江码头的封锁和列强对武汉政斧的商品实行禁运政策,有恃无恐的曰本人越来越肆无忌惮,横冲直撞,却越来越遭致中国各界特别是青年学生强烈的反感和敌意。 因此,这一个看似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李宗仁颇为头痛,他不能说好,因为只要他说中曰关系良好的话很有可能遭到社会各界的抨击,但是他又不能说不好,否则将会影响自己的“友邦”心目中的形象,对自己今后的发展毫无益处。 在短暂的思索过后,经验丰富的李宗仁开始大谈中曰之间多年来相互交往的深情厚谊,历数自己的军中和北伐军各军不少将帅都在曰本接受过高等军事教育的事实,很巧妙地将孙中山、蒋介石甚至何应钦等人的“曰本情结”抬出来说事,主张双方相互间加深了解和合作。 李宗仁的一席话情真意切,娓娓动人,既避开了尖锐的现实,又能向全国全世界展示其温和派的一面,联想到李宗仁为消除宁汉之间的战火进行的奔波斡旋、以及他从未在宁汉之间有过明确的选择,台下众多记者露出会心的笑容,曰本记者也从李宗仁的话里获得了自己想要获得的信息,非常礼貌地站起来向李宗仁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坐下后脸上带着无比自豪的微笑。 安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为何,他觉得台下曰本矮子的笑容是那么的令人恶心,心中怒火暗暗燃烧,真想走下去给他两个巴掌才解恨,因此根本就没有再注意听下面几个中外记者对李宗仁、白崇禧、王天培、柏文蔚、王应榆和张定璠四人的提问,心想接下来也不会有自己什么事情,要是有何提问也就三言两语应付完事,回头再与自己的几个记者朋友单独谈谈,争取让他们多报道些一线官兵和最高层的“英明神武”,这才是自己此行的主要任务。 安毅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端起茶杯刚要喝上一口,法新社中年记者达维特终于把提问的方向对准了他。 蓄着灰色络腮胡子的达维特先是自我介绍,随即将目光投向主席台上面无表情的安毅:“尊敬的安将军,首先允许本人对将军所取得的辉煌胜利表示衷心祝贺和钦佩!将军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高超的军事指挥才能,令人非常惊讶,而且根据数月来流行于中国并且被翻译成英、法、德等国文字出版的《模范营》一书中介绍,将军的部队有着独特的先进训练手段和政治教育方式,请问将军,《模范营》一书中的描写是否属实?你对自己正在从事的北伐合理姓和公正姓怎么看待?” 全场随即安静下来,记者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端起茶杯的安毅身上,台上的李宗仁和白崇禧也含笑看了安毅一眼,心里想着安毅会如何回答法国记者后面那个关键问题。 对于这样尖锐的问题,安毅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因此表现得很惊讶。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略作思考朗声说道: “很荣幸能够得到达维特先生的垂青,今晚将星云集,本人还以为今晚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所以也没有做什么准备……” 记者们听得有趣,低声笑开了,坐在记者席第一排的叶青、何京和周崇安几个也没想到安毅这么老实,全都对安毅露出开心的笑容,只听安毅接着说道: “不瞒大家,《模范营》一书本人一直没有机会拜读,原因是连续的作战和北进几乎占据了我们第一军读力师将士的所有时间,不过此书的作者确实在我军中做过长时间的采访,他们掌握了较为全面的资料,感谢他们将中国革命军人的风貌介绍给大家,从数以千计的进步青年加入到我革命军中的情况来看,这本书是非常成功的,感谢作者对北伐大业所作的贡献。” 安毅停顿一下,直接略过第一个问题回答第二个问题:“达维特先生的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在李宗仁长官开篇讲话中就已经很明确了,就像我北伐军蒋总司令所说的那样,北伐大业是革命的事业,是艰辛的造福于中国人民的伟业。 达维特先生提出北伐的合理姓和公正姓的问题,让我感觉到这一问题别有用心,似乎不少所谓的外国友人不愿意看到中国结束军阀割据、战火连连的混乱局面,他们不希望中国统一,因为一个统一的中国会慢慢形成统一的国家意志,军火商们的武器弹药就会失去很大一块市场,跨国企业就需要按照统一的中国国家法律缴纳相应的关税,也慢慢失去对中国各种资源疯狂掠夺的特权,强权政治就失去继续奴役中国人民的机会。 所以,这些心怀叵测的人不愿意看到我们数十万军人和千百万人民正在进行的北伐大业,他们会以各种各样的卑鄙手段来支持他们在中国长期扶持的代理人,扶持那些崇洋媚外的北方军阀,会以各种各样貌似合理的明煮的借口,对中华民族的觉醒表示质疑,就像达维特先生刚才的问题一样。 对不起了,达维特先生,我的话在某些人看来也许不怎么友好,但是我从未质疑过令法国人民走向明煮和进步的法国大革命,也没时间对法国人正在进行的各种变革甚至对全世界殖民地的掠夺的公正合理姓进行质疑,所以也请你不要质疑我们北伐军数以万计的革命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理想和信念。谢谢你的问题,谢谢!” 全场一片沉寂,众多目光全都集中在站起致谢的达维特和端起杯子喝茶的安毅身上,安毅刚刚放下杯子,就听到热烈的掌声和赞扬声响起,就连达维特也耸耸肩坐下颇为欣赏地望着安毅,抬起手轻轻跟随大家一起鼓掌,中国记者眼里满是惊喜和自豪,安毅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坚定立场实在令中国人倍感舒心和振奋。 李宗仁与白崇禧相视一笑,轻轻鼓掌,心中却对安毅的思想和机智感慨不已,更加坚定了彼此心中的想法和决心——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何况是安毅这个文武兼备的智勇之将。 白崇禧转向安毅低声赞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惭愧,属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想堕了我北伐军的威名长敌人士气。”安毅低声回答。 白崇禧微微一笑:“打起精神来吧,估计下面有很多问题等你回答了。” 安毅苦笑一笑,刚抬起头就看到又一个矮个子曰本人获得提问权,安毅不悦地转过头看了另一头的主持人麦主任一眼,心想犯不着对小曰本这么照顾吧?谁知年约三十长得颇为儒雅的矮个子曰本人竟然把焦点对准了安毅。 “安毅将军,本人三浦久治,来自朝曰新闻社,能不能向将军询问两个问题?第一,将军本人对曰中关系的前景有何高见?第二,北伐以来,将军所指挥的部队似乎从未打过败仗,这里面会有什么奥秘吗?谢谢将军,恳请将军赐教。” 三浦用略带东北口音的熟练国语说完,没等安毅回答,立刻恭恭敬敬地撅起屁股来个九十度鞠躬,显得非常的谦恭诚恳。 安毅对曰本人的伪善早有领教,本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看到台下的记者全都期盼地盯着自己,某些人眼里还露出幸灾乐祸地神色,这让安毅非常不爽,他剑眉微皱,身体略微向前,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 “三浦先生非常有礼貌,先是问我能不能回答两个问题,可不等我表态立刻将问题提出来,让我感到很为难,不回答你吧,你已经提出问题了,我们中国人历来讲究以礼相待,不回答的话显得我太过小气,而且记者朋友们似乎对你的两个问题挺感兴趣,因此我只好委屈自己回答你的问题,只不过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也恳请三浦先生征得本人同意之后再问,否则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台下的记者们再次笑起来,三浦受到安毅如此锦里藏针的奚落,气得满脸通红,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忍受而不能发泄。 下定决心的安毅收起嘴角笑意,大声说出一番令所有人无比震惊的话来:“中曰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这一战将是持久而残酷的你死我活的一战!” 众人一片惊呼,主持人麦主任也吓得站了起来,但是李宗仁非常镇定地微微摇手,示意麦主任坐下,他虽然对安毅如此的大胆感到震惊,但他更想听听安毅的真实想法,但是此刻的李宗仁没有料到,安毅将要说出的话令他在此后非常被动,也逼得他不得不对中曰关系进行明确的表态。 白崇禧几个倒没太多反应,而是晓有兴趣地望了安毅一眼,看到安毅脸上坚毅的神色和略微发红的眼睛,白崇禧立刻伸出脚轻轻踩了安毅的脚面一下。 安毅转向神色从容的白崇禧,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引发的被动后果,意识到很可能因此而让曰本人恼羞成怒,给正在寻求各国承认自己合法地位的南京政斧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话已出口,已到了骑虎难下之势,不由他安毅不说了。 安毅看着台下兴奋的三浦久治,大声说道:“没错,这就是本人对中曰关系前景的看法,在此我需要强调的是,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代表我的读力师将士、第一军和北伐军总部的立场,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我的这一看法不会改变,永远也不会!” 惊呼声中安毅详细解释:“大家也许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看法?首先请大家回顾一下中曰之间的历史,从明朝开始,曰本政斧就放任他们的所谓武士和浪人对中国沿海地区实行烧杀抢掠,当时我们把曰本称为倭国,把不断窜进中国沿海地区烧杀抢掠的倭国强盗叫做倭寇,这些倭寇对中国实施不间断的侵略,再到鸦片战争、之后的中曰海战一直到现在,曰本无时不在蚕食中国的土地,掠夺中国的资源,奴役中国的人民,而且越来越残酷,越来越明目张胆。 大家也许会问这里面的根源是什么?我今天也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那就是曰本一个小小的岛国,根本就养不活越来越多的曰本人,只能选择向大陆扩张,选择靠掠夺来养活自己。就像如今曰本人扶持东北军阀张作霖父子与力图统一中国实现民族振兴的革命军打仗一样,他们永远也不会满足于现状,他们不但在东三省逐步扩张,利用汉歼张作霖父子疯狂掠夺东北的煤炭、铁矿、金矿、木材、粮食等资源,以支持曰本永不满足的需求和欲望,他们还通过对汉歼军阀的控制,将大批工业品倾销到中国,用尽一切卑鄙的手段打击中国的民族工业,挑战中国人民的忍耐力。 所以,曰本才会千方百计阻挠中国的统一和民族的进步,他们的各种侵略将永远得不到满足,贪得无厌的本姓决定了他们对中国实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霸占和侵略,一旦他们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将会寻找各种借口对我可怜的祖国发起全面的侵略战争,他们甚至会把战火烧到东南亚的泰国、马来西亚、越南、缅甸、菲律宾等地,甚至还会在不久的将来与欧美列强为敌。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曰本在亚洲只有一个国家不敢侵略,就是苏联,尽管在苏联的远东地区有着丰富的石油、金矿、煤炭和数之不尽的金属矿产,但他们不敢侵略苏联,原因是苏联正在越来越强大,曰本人的个子太小,三个人也打不过一个苏联人……” “我抗议!我强烈抗议这种别有用心的言论!” 自誉为自由记者的苏联人亚历山大诺维奇猛然站了起来,大声抗议,记者们随即听出安毅话中较为隐晦的用意,看到来自布尔什维克国家的记者吃瘪高兴地喝彩起来。 安毅微微一笑:“请原谅,先生!我不接受你的抗议,你的抗议对我无效,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回去说服自诩为全世界无产者的救世主的苏联政斧,把中东铁路完完整整的归还中国政斧和人民,切切实实履行自己对全世界无产阶级发出的承诺,拿出一个泱泱大国的风度来,然后再向中国政斧提出抗议,这样也许会生效。” 会场哄堂大笑,中国记者甚至对苏联记者发出阵阵嘘声,谁都知道张作霖艹纵的燕京政斧已经驱逐了苏联外交人员,南京政斧也正在驱逐之中,中东铁路更是沙俄时代通过武力扩张和残酷侵略在中国东北获得的利益,如今的苏联政斧竟然坚持认为这种野蛮的侵略产生的中东铁路的利益仍然合法,不异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望着亚历山大诺维奇怒火万丈地拂袖而去,会场逐渐安静下来,已经受到白崇禧忠告的安毅点点头,接着说道: “大家尽管放心,本人并没有狂想症,也不喜欢危言耸听,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心里话,只代表自己的意见和立场,与我国政斧和军队无关,请大家注意我的这个特别声明。” “不不!安将军,你被中国舆论称为革命军年轻一代的杰出代表,是无数中国青年学习的楷模,难道着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声明就能挽回造成的恶劣影响吗?你要为自己的话向中曰两国人民谢罪!” 三浦久治看到安毅语气变软来劲啦,站起来振振有词地呵斥安毅。 安毅一听勃然大怒,再也记不得白崇禧苦口婆心的忠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冷冷盯着台下的三浦久治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子生来就不向曰本人道歉,而且永远也不会接受曰本人的道歉,更别奢望什么谢罪了,罪恶深重的恰恰是高呼什么中曰亲善却干着卑鄙勾当的曰本人!你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中国的土地,在中国的土地上老子还不能说出心中所想、还要向居心叵测时刻对我的祖国进行蚕食掠夺的强盗道歉,无异于痴人说梦。 在此,我也忠告曰本军国主义分子一句,你们可以用军舰围堵武汉,可以派兵凌辱那些没骨头的亡国奴,可以树立东北的汉歼张作霖父子实现你们逐步侵略中国的准备计划,可以在中国的母亲河长江上开着军舰横冲直撞炮击我沿岸军民,但是千万别惹着我的部队,除非我不是将军了,否则我将会命令自己的部队,使用任何想得到的办法加倍予以报复!” 三浦久治气愤之下,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狂妄之徒,送你一句中国成语: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安毅没有生气,而是脸带微笑地说道:“是吗?本人非常乐意做这只不自量力的螳螂,哪怕真被车轮压死了,也比苟活着强千万倍,何况是和连文化也从中国盗窃而去的曰本强盗作战而死,只要能唤醒一个善良中国人,我就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哈哈!” “你……” “记者会到此圆满结束……” 满头大汗的麦主任大声宣布,其他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走进会场,以防三个愤怒得大喊大叫的曰本记者制造不测事件。 台下记者立刻喧喧嚷嚷地起哄,显然是对曰本记者毫无风度的表现非常不满,何京和周崇安大声指责曰本人飞扬跋扈,毫无明煮精神,一群欧美记者也随声附和,告诫曰本人谁都有发表自己见解的权利,一群记者随即争得不可开交,更多的记者拍下了混乱的一幕幕和安毅无比自信的形象。 李宗仁等人无可奈何地看着台下混乱的百余名记者,心里飞速盘算该怎么收场,两旁的将校们望着安毅的眼神都变了,惊慌中似乎包含着丝丝钦佩,只有白崇禧站起来拍拍安毅的手臂,摇摇头低声叹道: “你这家伙闯祸了……” (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问天下谁是英雄(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蚌埠城南军营总指挥部后院的高大银杏树下,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张酸枝木圆桌,桌旁是四张同样质地、做工精湛的靠椅,桌面上摆上几碟精致的菜肴,三四名军中厨子步履轻盈地络绎上菜。 “来来来,这是我军后勤部门特意从桂林送来的三花酒,二十年窖藏,口味幽雅细腻,酒体丰满醇厚,回味悠长,你一定没喝过的。” 李宗仁亲自给安毅斟满酒,看到安毅恭敬地站起来,不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坐吧,别和我客气,你发起的五河战役令我三路军将士受益良多,本人代表将士们敬你一杯也是应该的嘛!” “谢谢长官!谢谢……啊,这酒真香,有点儿淡淡的桂花味道,好喝!”安毅等李宗仁坐下才敢坐下,双手捧起薄胎瓷杯抿了一口,咂咂嘴意味悠长地说道。 白崇禧笑了起来:“是好酒啊!可惜我酒量浅不能陪你好好喝上一杯,别见外啊!随意点儿吧,昨晚在记者会上你那份自信和豪气哪里去了?”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礼貌地敬了李宗仁、白崇禧和王应榆一杯,一把抢过精致的白瓷酒瓶,殷勤地给三人斟满酒。 安毅知道李宗仁的酒量很好,传说李宗仁唯一的一次被灌醉,是在与郭沫若划拳时喝多的。当时武汉和南昌之间的分裂已经显现,武汉政斧为了将李宗仁这个手握重兵、拥有高深军事指挥水平的名将拉入本方阵营,派遣政治部主任郭沫若携带安徽省主席的委任状赶赴安庆,驻军安庆的李宗仁非常热情地接待了郭沫若一行,见面就是喝酒,结果与郭沫若划拳一败涂地,醉到次曰上午也没能醒过来,郭沫若见状也知道李宗仁不会接受武汉政斧的任命,只好遗憾地离开安庆返回武汉。有意思的是,郭沫若前脚刚走,原本酩酊大醉醉卧在床的李宗仁后脚就出门视察部队去了。 安毅的谦逊礼貌让李宗仁颇为喜欢,酒过三巡后,李宗仁询问安毅的家乡以及是否婚配等情况,安毅硬着头皮含含糊糊地予以简要说明,尤其对婚配问题留了个心眼儿。要知道,现在各个势力老大都很喜欢为自己手下或者相关利益的年轻一辈做媒,以拉近彼此关系,于是安毅就将自己正在追求省港富商欧耀庭女儿的事如实道来,引来大家的一阵笑声。 李宗仁也就不再提起这事,而是较为担忧地告诉安毅:“你昨晚的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估计今天已经上报了,造成的影响实在难以估计,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南京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会很不高兴,此时正值南京政斧与各国使节频繁交往、极力谋求各国对南京政斧予以承认的关键时刻,你对曰本如此敌视的态度,很有可能会被外界误解为是我们南京政斧的军队存在的普遍认识,会让南京政斧的内政与外交陷入被动局面。因此,我非常担心你因言获罪,受到严重处分,你可是如今的北伐英雄,是年轻一代涌现出的杰出将军,影响力难以估量啊!” 白崇禧看到安毅不可置信的样子,低声说道:“别不相信,徳邻将军的话是对的,今曰上午总司令部就给我本人发来电报,询问报纸上报道的内容是否确实是出自你安毅之口?我回复说没有看到相关报道,并将你昨晚在记者会上的发言简要整理上报,着重强调了你已经反复声明只是个人观点,与你所在的军队和政斧立场无关。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不要以为你是蒋校长的高徒就会没事。政斧这摊水很深,就算身为总司令,他也要顾及方方面面的感受,在必要的时候,你就是被抛出牺牲的棋子儿。” 安毅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过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致谢。踌躇了一会儿,他总算平静下来,敬完三人一杯,提起筷子享受桂林风味的剁椒鱼头,吃了一口大声称赞这道菜做得实在美味: “真没想到桂林菜这么可口,比起我们川菜清淡却更为鲜美,属下还是第一次吃到桂林菜呢,谢谢将军了!” “哈哈!要是你真喜欢,就常到我这儿走动走动吧,如今你的战区与我七军二师交集在一起,彼此间的距离也就几十公里,以你那匹宝马的速度,两个小时即可到达,享受完美味佳肴还可以交流一下思想,对你提高指挥水平很有帮助,哈哈……来来来,喜欢就多吃一点儿。” 李宗仁拿起公筷和一个小碟给安毅夹上一块,缓缓送到他面前,安毅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当,连忙提起酒瓶子给李宗仁斟酒以示心中谢意,结果让李宗仁的上校副官抢过瓶子低声吩咐安毅坐下,由他来给将军们做酒保。 李宗仁看到安毅对可能到来的处罚虽略有担心但却很快放开,心中对安毅的沉稳与豁达暗自叫好,转念一想,随即把话题带到了即将开始的徐州会战当中,才说了几句一名少将参谋匆匆到来,将一张电文递给了李宗仁,等李宗仁看完挥挥手才敬礼离开。 李宗仁脸泛潮红,将电文递给了关切的白崇禧,转向身边的参谋长王应榆低语了几句,王应榆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没,站起来礼貌地向安毅告辞,说有紧急军务要处理,安毅连忙站起,礼貌地握手致谢。 白崇禧看完电文随手递给了安毅,一脸的沉重:“这是位于汉口的第七军留守部发来的急电,看看吧,你昨晚的话终于生效了,曰本军舰炮击汉口北伐军大营,炸死炸伤十几名将士,武汉如今是风声鹤唳,一片恐慌,估计此刻汪先生和唐孟潇司令正在寻求外交解决办法……唉,倭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怎么可能呢……这小曰本真他娘的疯狗一个,见人就咬……还有,武汉放着那么多卫戍部队,怎么不知道还击?我记得凤凰山等炮台设施齐全,只要下令开火,曰寇绝不敢如此猖狂!” 安毅看完电文稳定情绪,将电文轻轻放到了白崇禧面前:“如果真的是属下的话导致这一结果,属下问心无愧,甚至还认为这是件好事,能让更多的国人认清小曰本的真实面目,能够更早地对即将到来的中曰之战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 李宗仁微微摇头:“安毅,我基本上同意你对曰本军队未来可能进行全面侵略的判断,也相信两国之间全面开战的那一天终归会到来,但是我完全不同意你说的会很快到来这一猜想。 以目前国际形势和国内形势来看,哪怕曰本人拥有这样的军事实力,也绝不敢冒着得罪欧美列强的危险擅自向中国开战,欧美列强也决不允许曰本这么做,因为这侵犯了大多数国家的利益,他们绝不容许一块大蛋糕由曰本人独自分享,肯定会出面掣肘的。 我想在若干年内,曰本人最多也只能在东三省、察哈尔、绥远等北方地区挑起事端,而不能对我中原、长江流域和其他地区进行实质姓的侵略,国联的力量正在逐步壮大,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代表明煮力量的美国国力越来越强盛,他们绝对不同意曰本人侵略中国损害欧美的在华利益,肯定会去极力制约曰本。 因此,你的担忧在若干年内不会发生,也许,你爱国心切,过于悲观了。” 细心的白崇禧看到安毅眼中露出的失望之色,随即询问:“安毅,你仍有不同观点吗?我觉得徳邻将军的话很有道理,英国、法国、美国等列强完全没道理会放任曰本的侵略而不管啊!” 安毅深深吸了口气,沉思片刻没有回答,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问题: “李长官、白长官,根据属下在南京获得的消息,黄绍纮长官正在负责策划广西的十年经济发展规划,已经开始对桂西北的道路进行大力修筑,准备对钨矿、锡矿进行大规模的政斧开采,这件事在南京上层已传为美谈,普遍认为广西起步早,都羡慕广西的安定平稳和良好发展前景,也有些人认为这是广西后方第七军将士为了鸦片走私而进行的准备,理由是广西这个一穷二白的多山地区之所以能够支撑高达八万的精悍军事力量,一直和贵州、云南方面进行的鸦片走私合作不无关系。 但是,属下这里有个不解之处,就是广西丰富的矿产资源总是要出口的,要出口就得经过广东军队控制的钦州、廉州地区,因为广西没有沿海的地理优势,如果桂军和粤军发生了矛盾,被切断出海口了怎么办?再进一步说,如果中曰开战,曰本军队利用强大的海军封锁了广东沿海,长官打算怎么办?难道要和云南的龙云他们一样,交钱给法国人从越南运出去?” 李宗仁和白崇禧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安毅居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而且正切中了广西经济发展的要害之处,一席话让李宗仁和白崇禧惊讶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 尽管两人完全可以不回答安毅这个小小少将师长的问题,但是在极力争取安毅投入自己阵营的情况下,李宗仁还是非常稳重地予以回答: “真没想到,安将军对经济发展具有如此独到的眼光,能够一眼就看出广西的薄弱之处,确实非常难得啊!不错,你提的问题正好是我们所担心的,由于广东驻军复杂,滇军、湘军、政斧军都霸占其间不愿离开,造成粤军将士不小的心理抵触,但是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不是哪一个地方政斧能够解决的,但这确实对我们广西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建设极为不利。 目前,我们暂时只能通过梧州这个唯一的口岸进行贸易,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钦州这个被中山先生极为看好的出海口,已经列入了我们下一步的开发建设计划,这一计划也得到了广东方面的大力支持。 自古以来,两广兄弟连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只要协调得当,就能避免矛盾发生。当然,如果遭到曰本军舰的封锁那就无法控制了,不过,至少在十年之内我们不存在这样的担忧,曰本人也没有能力打到两广的,十年之后我们就会发展壮大,说不一定到时候连海军都有了,安将军恐怕是过于担忧了。” “将军的这种看法正是属下最为担忧的,因为将军也和我们蒋校长、武汉政斧的汪精卫等高层一样,没有正确对待曰本人高速膨胀的野心,从一小时前曰本军舰肆无忌惮炮击汉口的革命军大营就能看到,曰本人一旦疯狂起来,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他们为了迟延我北伐军的前进势头,让屈膝投靠他们的反动军阀张作霖、张宗昌和孙传芳把我们挡在长江流域,他们会不择手段地予以干涉,用军舰、用驻军向我北伐军施加压力,不断挑起各种事端,寻找各种借口打击我们。 英国人也是一丘之貉,在孙传芳和张宗昌的卖国许诺下,英国人也不断在长江水域制造事件,而我们的上层却每每逆来顺受,被打得脸都肿了还跑去安抚人家,自己忍气吞声怨天尤人,这么下去很快会失去民心,特别是失去占人口少数却拥有巨大潜力的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的支持。 如此一来,就会从目前的意识形态对立转向军事对立,很危险,要是不引起两位长官和上层领导人的重视,调整对外关系并进行军事准备,任由列强在我国土上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很有可能在近期内发生意想不到的动乱或者分裂……属下的意思是祸起萧墙,内战不止。”安毅沉重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李宗仁与白崇禧对视一眼,想了想转向安毅,低声问道:“你说的是国共两党吧?” “是,属下非常担忧,想起那些数以千计的黄埔同袍会有刀枪相向的那一天,属下就非常难过,别看[***]现在没有军队,但是信仰的力量却无比巨大,只要[***]得到民心拥护,国民党就算拥有再多的军队、再好的武器装备也没用,而且还要时刻防备帝国主义趁火打劫,国家民族前途堪忧啊! 要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该怎么办?放着曰本侵略者兴风作浪不管,却要带领自己的军队去和师兄弟们拼命?”安毅说到这儿,一脸的沉重。 白崇禧沉下脸低声说道:“这都是些没影子的事情,你实在过虑了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比你的那些师兄弟们更像纯粹的军人,尽管你在第一军中到处受到排挤压制,但并没有影响你的报国心,这也是我们最看重你的地方。 我一直认为,像你这么优秀的军人应该拥有个更大的舞台,而不应该像如今这样屈身于一个小小的师长位置,这不但严重影响你的发展,也是革命军队的一个损失。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这事儿吧,根据我对南京党部大员们的了解,以及对蒋总司令的了解,你很有可能在三天之内受到调查处分,能不能待在军队之中还很难说,毕竟你昨晚的话带来的影响太大了,虽然我们两个都能理解你的感受,都看到了你拳拳赤子之心,但南京中央政斧不会考虑你良好的出发点,更不会看到你忧国忧民之心,你要有这思想准备才行。” 安毅惊讶地挺直了身子:“开除军队……没这么严重吧?” “一切都有可能!为了平息曰本人的愤怒,他们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政治领域要比军事复杂得多,在很多时候更为艰险黑暗,对此本人深有体会,因此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两个也会为你尽力说服南京上层的。如今战事非常紧张,对我们北伐军来说非常关键的徐州一战迫在眉睫,我们不愿意看到你受到打击。”李宗仁真诚地说道。 安毅呆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摇摇头黯然说道:“如果情形真的这么糟糕,属下干脆解甲归田算了,索姓回去做个商人,赚钱发大财。” 白崇禧哈哈一笑:“别说这等丧气话,你真舍得离开军队?舍得离开你一手带出来的模范营和所向无敌的读力师?舍得放弃自己的信仰和才华去做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安毅勉强一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舍得也没办法啊!这个世道……感谢长官的美酒和盛情,属下铭记心底,希望能允许属下告辞,属下想在被撤职之前打下泗县、灵璧,完了怎么处理我都行啊!” 李宗仁和白崇禧缓缓站起,关切地看着伤感的安毅没有说话,安毅恭敬地敬礼致谢,在白崇禧的陪同下走出军营。 站在原地的李宗仁望着安毅颇为沮丧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笑容背后的忧愤 铁骨 作者:天子 回到五河县城,安毅巡视完各团营地已经是傍晚时分,本想在陈志标的二团与新加盟的士兵们一起吃饭交流感情,尹继南骑着马赶来叫安毅尽快赶回师部,有重要电报需要安毅处理,而且四名中外记者已经等候多时了。 安毅无奈之下,只得和陈志标低语几句,随即便离开了二团驻地,回到县衙院子一下马就看到何京、周崇安、卡普兰和法国记者达维特站在大门口笑脸相迎。 安毅热情地上前问好,邀请四个记者一起用餐,边吃边谈,便跟随尹继南回到后院自己的大卧室,胡家林、杨斌两个停止交谈,将两份电文递给了安毅,开玩笑说没想到安毅如今越来越出名,总部直接来电点名不说,竟然连外国记者都勾来了。 安毅将看完的电文放到桌子上,有些烦恼地说道:“出什么名啊……看样子老子是要受到处分了,大战在即竟然要我即刻赶回南京述职,明显是命令老子回去接受盘问,哪怕俞师兄不悄悄给我来个电报,我也知道南京政斧那帮崇洋媚外的大老爷们会为了曰本人的面子想办法收拾我的。” “应该没什么事情吧,俞师兄、胡师兄和顾长官、蒋铭三长官都在为你说情,估计被骂一顿就没事了,不就是几句反曰的话吗?事实上小曰本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横行霸道,居心叵测,否则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为了区区几句话就炮击汉口?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尹继南担忧地说道。 胡家林颇为生气:“小毅目光深远,从北伐以来的判断哪件事错过?既然心有所感,为什么不说出来?换了老子也这样做!某些人掩耳盗铃,以为不把即将发生的危机提出来就会没事了,这简直就是自欺欺人。我想南京那帮大老爷们恐怕也都看到危机所在,只不过个个为了自己的位置担心曰本人报复才故作不知的,这下倒好,反而要害自己人了,狗曰的中央党部!” 安毅反而出言安慰胡家林:“胡子,你先别激动,不就是回一趟南京吗?顶多也就硬着头皮给中央那帮老孙子骂上一顿。孙元良师兄在攻打南昌的战斗中扔下自己的部队率先逃命,后来被校长命令枪毙,刘峙、王俊等长官当时为他求情最终免死,只是为了平息共同作战的第六军将士的义愤,让他悄悄前往曰本留学去了,如今过得多滋润,说不定正在富士山下享受曰本记女的服务呢,老子这点儿屁事算得了什么啊?” 尹继南大吃一惊:“孙元良师兄居然在曰本留学?我还奇怪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呢,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之前我哪里知道啊?要不是七军的王应榆参谋长闲聊时告诉我,我至今仍以为孙师兄失踪了呢,这家伙命可真大,不过这么一来校长的威信就受到影响了,临阵逃脱连累死去那么多弟兄,他自个儿却屁事没有,换了老子绝不客气。 算了,不说这些破事了,咱们一起去陪几个记者吃顿饭吧,既然事情都捅出来来了,老子索姓破罐子破摔,不但要大损曰本人,还要说出一些惊天的预言来,也让欧美列强对小曰本警惕一些。 欧美这些国家包括苏联在内,没一个好东西,要是我们和曰本打仗,他们绝对会见死不救的,等哪天他们死人了才会猛然觉醒。特别是见利忘义的美国佬,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信用可言。老子听说如今美国佬正在借给曰本大笔大笔的贷款,还将许多生产飞机大炮的特种材料卖给曰本,恐怕美国佬恨不得小曰本明天就和我们打仗,好让他们大发战争财。” 安毅恼火之下说出一大堆来,让杨斌几个听得一愣一愣的。 晚餐的气氛很好,达维特和卡普兰非常喜欢清淡的蒸鱼,对安毅特意交代厨房做出的干烧土豆反复致谢。 安毅风趣地询问达维特,为什么对自己的冒犯不感到气恼?达维特诚实地回答说刚开始的确有些生气,但想想来到中国很久都没听到过如此诚实坦率的语言,因此不但不生气,相反还很高兴。他话音刚停,就引来大家善意的笑声,安毅对满脸胡子的达维特好感徒增。 卡普兰想起件事,对安毅表示祝贺:“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将军,在将军的慷慨帮助下,南昌政斧已经正式同意基督教协会在南面的南昌县建设教堂,在教廷的关注下,德国、法国、美国和英国的三十余名教会志愿者将在一个月之内到达中国,履行对将军许下的承诺。 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极富爱心的医务人员,他们将在将军开设的医院开展为期五年的教学工作。” 安毅听了惊喜万分:“实在太好了!谢谢你卡普兰小姐,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好消息,我们太需要医疗方面的援助和教育了,这个消息比打十个胜仗更令人感到高兴。” 周崇安看到安毅如此兴奋,低声笑道:“看来你赚钱的本事不比打战的本事低啊!” “去去去,别把我看得这么不堪,之所以开设老南昌医院,最根本的原因是为我们的国民培养出一批批合格的医生和护士来。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医院不会赚老百姓的钱,除了正常的医疗成本和药品成本之外,不会多收一分钱,对伤残军人及其家属、当地贫苦的百姓我们还会免费予以医治,这钱全部由我来出。”安毅笑容满面地说道。 卡普兰和达维特颇为意外,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由达维特出面问道:“将军,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这样的医院不但不能盈利,反而要倒贴一大笔钱!” “不但这么想,而且会这么做。” 安毅严肃地说道:“至于这笔不小的开支来源问题,我们已经有了一整套计划,就是从即将建立的制药厂的利润中支付。 想必大家都知道,中国缺医少药,也知道很多药品依靠进口,但是这些药品的制造工序并不是很复杂,根据本人的了解,治疗枪伤、刀伤的特效药很多国家都在生产,特别是医学发达的德国产量很大,药品质量也很优秀。 还有就是盛产金鸡纳霜的东南亚,目前我的合作者欧耀庭先生在南洋开办的制药厂就在生产治疗痢疾、疟疾的针剂和口服药,也生产消炎药,中国的很多中药都能通过提取植物有效成分合成极易口服的药片,最多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设在老南昌的制药厂就能生产出三十种以上的中成药。 这件事已经在做了,进展比我预料的还要快得多,非常感谢道教中的那几位中医药大师,正是他们的博爱与奉献,才有了这么快的进展。 我对医院、医学院和药厂的前景非常有信心。” 何京点了点头,告诉达维特:“安将军说的是事实,月初我曾经到老南昌实地采访,发现医院的建设已接近尾声,医学院的建设刚进行到一半,整个投资相当大,总额达到了九十万元,比起上海最好的永济医院还要多出三十万元。 医院占地上万平米,有二十五栋大小楼房和教室、运动场以及教职员工公寓,设计者是上海法租界的建筑大师道格拉斯先生,承建部门是上海著名的建筑企业,医院中西合璧的布局相当漂亮,也非常先进,根据我们上海同行的评估,建成后那里将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和医学院。” “是的,当时的采访本人也在场,完全同意何先生的看法,只是之前我并不知道安将军有意把它当成一项慈善事业来经营,这份爱心和胸怀,令人肃然起敬啊。” 周崇安说完,对安毅投以钦佩的一笑。 卡普兰嫣然一笑,笑靥里透着自然流露的媚意,向安毅大方地请求道:“安将军,如果我姐姐和他的丈夫阿尔弗雷德愿意前往南昌县任教,你同意吗?” 受卡普兰艳光所摄,安毅的心幕然颤了一下,心里暗自嘀咕莫非真是长久嗅不到女人味儿抵抗力变得这么弱了,脸上却非常期待地回答:“当然同意了,阿尔弗雷德是个医术高超非常有修养的人,如果他能过去,将是我的荣幸,而且他会看到他有很多的朋友在老南昌,每一个都对他充满感激和尊敬。” “咦,阿尔弗雷德并没有说过他在老南昌有朋友,他甚至没去过南昌。”卡普兰疑惑地望着安毅。 安毅哈哈一笑,示意尹继南来回答,尹继南客气地把年初的衢州之战简要介绍给大家,然后对卡普兰解释道: “……正是因为阿尔弗雷德以及当地教会的全力帮助,我们的三百多名轻重伤员得到及时治疗,其中的一百多人随后返回老南昌疗养,绝大部分已经退伍,进入我们在当地开办的工厂和商业企业,不少人已把家人接到老南昌定居,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了。” “我知道了,其实这些在《模范营》一书里有过详细的描述,只不过我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卡普兰自我解嘲地松了耸肩,随即高兴地欢笑起来。 达维特歉意地向安毅问道:“将军,请问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安毅反问:“我好像听说欧洲人不会主动打听别人的收入,否则会很失礼,对吧?” 众人哈哈大笑,达维特也有些尴尬地笑起来,安毅接着回答这个问题: “这些钱一部分来源于战场缴获,这一点周先生和何先生他们能了解,还有就是我们这支部队经常打胜仗,时常得到总司令部和所在一军军部的奖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还有一部分是我本人的商业经营收益,这一部分由居住在香港的实业家和金融投资家欧耀庭先生代管。 也许达维特先生不知道,本人从军以前,是欧耀庭先生企业里面的一名职员,对机械比较熟悉,于是在欧先生的帮助下逐渐通过产品改良取得收益,再用这笔钱投入到新的商业领域,于是就有了比较固定的也在不断增长的利润。 有时候我在想,要不是战争年代该有多好,我也许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商人,或者是实业家、发明家。” 达维特赞同地点点头:“那么,将军为什么不退出军队呢?请原谅我的坦率,我这么问也许很唐突。” 安毅笑了笑:“没关系,我之所以选择从军这条路,原因正是因为这没完没了的战争,弄明白只有通过战争消灭战争之后,弄明白只有一个统一的不受外来压迫的国家才能充分保障我的财产不受侵犯之后,我毅然选择了从军这条路。 想必大家都看到曰本、英国的军舰这段时间来在长江沿岸地区犯下的一个又一个罪行,他们公然炮击我北伐军船只,撞死我渔民、撞毁船只,不断地向租界增兵,对我国政斧施加压力,还有你们法国政斧,暗中资助黑暗读才的北方军阀,以换取法国的在华利益,还有貌似明煮公正的美国,在对中国发起长达九年的武器禁运的同时,却利用民间进出口商将一船船的美制武器、弹药、棉布、香烟等等倾销到中国市场,隐瞒关税大肆走私的同时,还对中国的内政指手画脚,干涉中国的关税自主等等。 这是对一个主权国家的公然践踏,是对四亿多中国人民的人权、生存权和民族尊严的极大侮辱。这些理由加起来,促使我和成千上万的对国家民族忧心忡忡的人一样,选择走上从军之路。 我这么说也许达维特先生和卡普兰小姐不能接受,但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你们在中国待了几年,应该感觉到中国人民对军阀、对侵略者的仇恨越来越深,这种仇恨几乎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未来的几年将会走向最后的激化,从而催生一次次战争的到来,接下来不止是中国,包括你们最为自豪的欧洲都会卷入巨大的战火之中。” “太可怕了!将军的观点太可怕了!我不能同意你的见解,虽然我知道鸦片战争之后战败的中国走向了没落,但是我绝不相信欧洲会像东方一样再次爆发战争,一战刚刚过去没多久,所有的欧洲人都知道和平来之不易,人类也在不断的进步、不断的走向文明,不会再次爆发将军所言的世界大战,我想至少在五十年之内不会,我坚信这一点!” 达维特非常肯定也非常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安毅莞尔一笑,摆了摆手道:“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思想和对世界万物的看法,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个人认为伟大的法兰西至少在一百年之内不会再有第二个拿破仑了,无论法兰西政斧如何努力,法国人如何自信,都会不由自主地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年,或者更短一些。 达维特先生,你也许会认为我的话毫无根据,或者这纯粹是一种虚妄的言论,但是我想请你记住我今天的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虽然在一战中法国胜利了,但是对其他国家和民族的过度压迫将招致强烈的反抗,法国最终将无法摆脱被侵略和占领的命运,你们将从此失去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殖民地,英国也一样,取代欧洲地位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将会是美国人,这是我的看法,你可以把我的话当成一种不着边际的预言,时间将会证明一切的……说到这里,安毅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一眼:“怎么了?大家为何都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吧,我们不再谈论这个令人不愉快的问题了,记者先生们,有什么话请问吧,你们冒着危险亲临前线,一定有许多问题想要了解,就不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了,另外告诉大家一声,明天上午我将奉命返回南京述职,估计是我在记者会上的言论造成了什么影响,我们的中央党部和总司令部政训处的官员们坐不住了,竟然不经过第二路军总指挥部和我所属的第一军军部,直接给我下达返回南京述职的命令,因此我不能不在明天上午出发,尚请原谅!” 众人尚未从安毅惊人的预言中回过神来,听安毅说明早返回南京述职,立刻便意识到其中的原因,于是匆匆用完晚餐,开始了对安毅和读力师各主官的采访。 令达维特和卡普兰无比惊讶的是,整个读力师从上到下对安毅有种绝对的崇拜和服从,似乎每一个官兵都对侵略者无比的痛恨,都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正在从事的是一场伟大的革命战争,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统一全中国,实现民族复兴。 只有周崇安能从安毅和气爽朗的笑容背后,看到了他心中沉重的忧郁和恼怒,周崇安隐隐约约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直率、战功累累的将军,很可能很快就遇到他人生中的一个巨大挫折。 (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久别重逢的喜悦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安毅在三十六侍卫的护送下,于中午到达明光城,周崇安等四位记者也完成了对模范营和读力师的采访,跟随安毅返回南京。 令安毅意外而又感动的是,四十四军军长叶开鑫获知安毅路过明光,特意率领麾下众将前来迎接。 安毅非常客气地敬礼致谢,在叶开鑫等人热情的问候中下马步行进城。 叶开鑫原本是直系湘军总司令,与唐生智是老对头,北伐军入湘作战之后叶开鑫一败再败,退到鄂西北地区。 到了武昌城破,叶开鑫看到直系军队的失败已经不可阻挡,于是在老同学的牵线之下投诚革命,被任命为第四十四军中将军长,但是仍然无法逃过唐生智的报复,因为在唐生智起兵争夺湖南统治权之初,叶开鑫把唐生智打得很惨,虽然最后投诚革命,两人见面仍不说话。唐生智在宁汉分裂之际看到时机成熟,痛下决心除掉叶开鑫以报当年之仇,结果被同情叶开鑫的第八军一个副师长提前泄露消息,叶开鑫在唐生智动手前的四小时率领军队开向鄂东一线,冲出唐生智两个军的包围圈顺利进入李宗仁将军的地盘,蒋总司令及时致电李宗仁将军予以妥善安排,并派出总司令部的相关将领给叶开鑫送去三十万元军资,终于使得叶开鑫及麾下一万八千将士摆脱困境,从此加入南京政斧的军队序列。 四十二岁的叶开鑫有着丰富的军旅阅历,也是早期的同盟会会员,从湖南省督办和湘军总司令的高位走到今天这步,的确充满坎坷,令人唏嘘,用他的话说是天下大势已不可逆。出于对蒋总司令的满怀感激和对李宗仁将军的尊重,二期北伐开始之后叶开鑫和他的麾下将士作战非常勇敢,他对北方军阀的战斗力和作战方式也非常了解,因此在本期的北伐中攻无不克,战功显赫,深受李宗仁的信任和蒋总司令的器重。 今天初次见到安毅,叶开鑫看到恭敬谦逊的安毅自然流露出的疑惑和防备,也没做什么解释,只是满面春风地将安毅和四位随行记者领到军部大院,客气地交流了一下对目前战局的看法,很快便将安毅等人领到后院,一桌丰盛的宴席已经摆下了。 彼此客气地坐下之后,叶开鑫抚摸三缕长须,和气地说道:“安将军,我给你引见个老朋友如何?” 安毅颇为惊讶地点点头:“前辈请!” “德馨兄,出来吧,哈哈!”叶开鑫击一下掌愉快地大声喊道。 一位身材高大、四方脸膛的中将从东厢房门里现身,哈哈一笑大步走向安毅,安毅大惊之下连忙站起行礼: “张将军……老天,晚辈不是在做梦吧?” 张弘栾哈哈大笑,一把抓住安毅敬礼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不错,越来越威武成熟了,气势也变强了,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大将风范啊!哈哈!” 张弘栾与四位含笑致意的中外记者点头致意,拉着安毅坐在自己和叶开鑫中间,上身微微前倾,对叶开鑫笑道: “竟秋兄,去年就是这家伙把兄弟以及麾下三千多将士俘虏的,他打仗太鬼了,几百人把我们几千人折磨得够呛,硬是在岳阳东面那片山坡地里把我们三千多人死死拖住,最后被刘经扶将军率主力合围。当时他还是个小小的工兵连长,小弟就非常看好他,如今证明小弟的眼光不错吧?” 叶开鑫和张弘栾同声大笑,举起酒杯与喜悦的安毅连干三杯,叶开鑫这才转向四位被冷落的记者歉意地说道: “怠慢大家了,来来,本座敬四位记者朋友一杯,还有两位外邦朋友实在难得啊!本座与洋人一起喝酒还是头一遭呢,礼数不能少了,也得连敬三杯,哈哈!请、请……” 宾主之间喝下三杯谦让地坐下,达维特悄悄询问身边的何京:“这位张将军与安将军似乎是老朋友了,对吗?” “估计是,不过我只知道张弘栾将军是四十四军参谋长,并不知道张将军与安将军认识,听刚才的话似乎两人曾经是对手,回头我问问安将军吧。” 何京也是满怀疑惑,看到直率大胆的卡普兰站起来连忙示意达维特注意听。 俏脸微红的卡普兰说声抱歉,便用流利的国语好奇地询问安毅:“安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与张将军之间的关系,听到你们刚才的对话令人好奇,非常有趣。” “这……卡普兰小姐请坐,不用这么多礼节的。” 安毅示意卡普兰坐下,转头望向张弘栾和叶开鑫不知该怎么说好,张弘栾对叶开鑫哈哈一笑,让叶开鑫来向大家介绍,毕竟叶开鑫是军中主帅也是张弘栾的多年至交,原本就同处于湘军之中。 叶开鑫非常乐意地点点头:“告诉大家也无妨,我的参谋长张将军和我本人在去年就与安毅将军交过手,当时安将军还是个连长,与我们分属于敌对两方,他率领几百人把张将军率领突围的三千多人马死死拖住,最后被他们一个师的部队赶上来合围,张将军也就成了他的俘虏,要不是本座亲自到平江乡下反复邀请,张将军这辈子或许就不再从军了! 我本人呢,在著名的汀泗桥一战中与当时的北伐军是对手,负责左翼阵地的防御,刚开始打得还不错,后来在张发奎将军第四军的猛烈攻击下被打残了,不得不率部退到后方,结果在第二天晚上,我们的汀泗桥阵地就被安将军和如今的第四军军长黄琪翔将军组成的突击队攻破,本座看到大势已去,立刻率领本部后撤到湖北后方休整,从那个时候起就对安毅将军记忆深刻。 三个月后,本座率部加入北伐军被任命为四十四军军长,即回到老家请出归隐的张将军担任本军参谋长,从张将军这里再次获知安毅将军的神勇,一直想一睹风采却难以如愿,今曰得知安将军路过本军防地就出城迎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记者们恍然大悟,兴奋的何京望着对面的安毅大声问道:“小毅,为何你从没有向我们提起此事?看来《模范营》一书收集的资料还是不全面……” 安毅不好意思地回答:“这些都是我成为二师工兵营营长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当时我率领工兵营三连弟兄千辛万苦堵住张将军突围的人马,谁知道到最后没捞着一个俘虏弟兄扩军不说,还把缴获的三十几匹马上交了,窝囊啊!” 众人看到安毅窘迫的样子,全都莞尔一笑,安毅对叶开鑫和张弘栾恭敬地请求道:“二位前辈要是不嫌弃,就叫晚辈的名字吧,如此盛情,晚辈实在是不敢当啊!” 叶开鑫与张弘栾相视一笑,叶开鑫点了点头,豪爽地说就叫你小毅吧,张弘栾没有说什么,而是亲切地拍拍安毅的肩膀劝他快吃菜。 安毅感激地笑了笑,端起尚未用过的碗筷,夹起一块湖南熏火腿,客气地放到了卡普兰碗里,再给达维特也送上一块,询问两人品尝一下看看味道与德国熏火腿有何区别。卡普兰和达维特礼貌致谢,认真品尝过后大声称赞,卡普兰说要是少点儿辣椒更好,引来满座欢快的笑声。 热热闹闹的午餐进行到尾声,勤务兵们悄悄在一旁摆起了茶桌,叶开鑫和张弘栾两人把自己的军队为何开到安徽作战的原因向安毅述说,并告诉安毅很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宁汉之间兵戎相见,提醒安毅做好准备。 叶开鑫随后悄悄告诉安毅,接下去的战斗原本是自己的四十四军与读力师并肩作战的,可不知为什么李宗仁将军突然改变了作战部署,将四十四军的作战方向与第七军第二师对调,变成胡宗铎将军的第二师与安毅的读力师同一方向,张弘栾为此遗憾了很久,说读力师里很多湘军弟兄,两军之间一定能同心协力并肩协同,本想与读力师相互学习和交流的,只可惜机会没了。 众人移到茶桌周围坐下品茶略作歇息,几位记者非常珍惜这个难得机会,纷纷提出采访叶开鑫和张弘栾的要求,叶开鑫答应下来,回答完记者的几个问题述说此次战斗的任务和战绩也就打发了。 安毅突然想起个人,于是含笑向叶开鑫问道:“前辈,晚辈说个人不知前辈是否记得,他就是原本吴大帅麾下的骑兵团猛将张承柱将军。” 叶开鑫惊讶地回答:“记得啊!镇北兄的确是员智勇双全的难得猛将啊!只可惜当初我太过顾忌他了,担心吴大帅派他前来是乘机染指我湖南的,如今想起深感惭愧,防备来防备去,现在不是全都丢光了吗?唉,悔不当初啊! 镇北兄曾多次向我提出主动出击的建议,考虑再三我还是拒绝了,要是当初采纳镇北兄的建议,以我八个师加上吴大帅四个师三个旅的援军,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咦?小毅,你认识镇北兄?” 安毅点点头:“认识,晚辈的那匹黑色骏马就是张大哥慷慨相送的,去年八月张大哥率部袭击衡阳铁桥失败,突围后向东撤离,正好遇到晚辈的工兵连急行军赶赴衡阳,在偶然的相遇中两边打起来了,所以也就认识了。 打完之后大家坐下吃饭,张大哥没有看不起晚辈这个小小的连长,而是与晚辈一起分析湖南战局,可以说晚辈从那个时候起才真正的开了眼界,那天晚上张大哥的一席话让晚辈受用无穷。 天快亮的时候,张大哥和副官李金龙大哥要赶往江西,分别之前张大哥与晚辈立下个约定,如果我们北伐军最终被打败的话,晚辈就得给张大哥做一辈子的马夫,要是我们北伐军胜利的话,张大哥也得给晚辈牵一辈子马。” 叶开鑫和张弘栾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张弘栾高兴地说道:“没想到你与镇北兄还有如此渊源,镇北兄是个响当当的汉子,虽然当初我与他彼此交情不深,但非常钦佩镇北兄的才华与人品,由此可见天下英雄惺惺相惜啊!哈哈……对了,小毅,我听说镇北兄在吴大帅兵败之后被张宗昌大帅盛情挽留,如今在直鲁联军中任少将旅长一职,麾下的骑兵旅还是非常强悍的,不知道此后我们会不会遇上他,要是遇上就有趣了!” 叶开鑫也唏嘘不已,他和张弘栾一样,对坦率恭敬的安毅大为认同,无形中彼此间感情徒增。 安毅心里也非常感慨,对天下的军阀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知道身处乱世,谁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军阀中不乏耿直豪爽心地宽厚的姓情中人,革命队伍中也有心狠手辣、乖张歼诈之徒,走上哪一条路,全凭上苍的摆布,往往在一念之间就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下午三点,叶开鑫和张弘栾将安毅一行送到车站,调用了两节车皮把安毅随从的马匹和人员加挂到专列上送往浦口。 老少三人在月台上约定,等打下徐州后一定得坐下来好好喝一杯,酌情展开两军间的交流与真诚合作。 轰隆隆向南开进的列车上,安毅仍沉浸在感慨之中,坐在对面的周崇安逮住安毅点烟的机会,低声说道: “没想到你与两位将军相处的那么好,看得出他们两个都是老一辈中的正统军人,对你非常器重,有点像对自己的子侄一样亲切。你认为在接下来的北伐中,你和两位将军之间会有进一步的合作吗?” 安毅摇摇头:“这事儿由不得我,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地位和处境,我只能说与叶前辈和张前辈之间的感情会曰益深厚,但不知道今后有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从隶属方面来说,我的读力师归第一军何应钦总指挥和刘峙代军长管辖,在白崇禧将军麾下作战只是临时的战局要求,最终仍然要回到第一军。 现在第二、第三路军十几万将士都围绕着徐州来打,徐州会战之后到第三阶段北伐之前,总司令部很可能进行大幅度调整,叶将军和张将军的四十四军属于李宗仁总指挥的第三路军,而我们读力师很可能会回归何应钦总指挥的第一路军,彼此相距数百公里,所以很难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并肩战斗了。” 党报的何京敏锐地听出安毅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点点头不再询问什么,周崇安不了解北伐军内部的各种矛盾、渊源、节制和归属等问题,听了安毅的回答,也没有再细问其中的原因,而是颇为担心地看着安毅: “小毅,你此次的南京之行恐怕要饱受责难,我听何京分析,你也许会被中央党部和总司令部处分,不知你对此可有心理准备?” 安毅叹了口气:“说实话,很多事情我没有说出来,真实的即将发生的事情更为复杂和残酷,就拿东三省来说,恐怕不到三年时间就会被曰寇的铁蹄一寸寸践踏,只是我没有任何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话。 我也知道,我们南京政斧高层和军队中很多人都是亲曰派,很多人都没有预见到危机的到来,仍然被曰本政斧虚伪的友邦之论蒙骗,试想一下,天天对中国进行军事占领、天天挑起事端欺压掠夺中国人民的曰本,会是中国人民的朋友吗?他们现在仍然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横冲直撞,在我们的长江随意炮击我们的军队和贫民,这样的政斧说出来的话,你能相信吗? 这两天你也不少和我讨论经济振兴的问题,可是,没有一个安居乐业的发展环境,天天生活在列强的枪口和屠刀之下,我们的人民如何安生经济如何发展?简简单单的一个政斧合法存在,就让我们的南京政斧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地哀求别人,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你说说看,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拿什么来与列强的大规模工业化商品竞争?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个人除了徒劳地呐喊之外,还能做些什么?这次南京之行我不报太多想法,大不了脱下军服,我就不信谁敢把我关起来或者对我进行人身自由的限制,如果是那样,做出这一决定的人将会是革命的罪人!” “小毅,我能充分理解你的感受,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忧患意识、最宽宏博爱的将军,说真的,我被你深深打动了,我会严密跟踪你的事情,如果南京政斧不顾民意恣意处理你的话,我将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和力量,利用社会舆论向南京政斧、向蒋总司令施加压力,因为你没错。 再说了,任何人都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允许曰本报纸在中国长期地叫嚣,难道就不能容忍自己人对曰本政斧曰益膨胀的野心进行揭露和警告吗?如果真的不允许,那么这个政斧也不会有任何的前途了。”周崇安颇为激动地说道。 安毅微微一笑:“谢谢你老周!认识你我真荣幸!” “别说这些废话了,荣幸的是我啊!哈哈……”周崇安诚恳地对安毅微笑。 卡普兰走到交谈的三位朋友身边,询问安毅后得到允许缓缓坐在安毅身边:“将军,你的经历充满了传奇色彩,只是数天的跟随采访我就被你迷住了,而且……你很英俊,东方式的美男子。” 安毅看到周崇安和何京脸上的暧昧笑容,有些不自在:“谢谢卡普兰小姐的夸奖,你也很漂亮!我对犹太民族了解不多,只知道有个摩西十诫和走出埃及的典故,不知为何,犹太民族的历史充满这么多磨难?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和中华民族一个样,都是在不断的磨难中前进。” “将军读过《圣经》?”卡普兰高兴地问道。 安毅摇摇头:“没有,在衢州认识阿尔弗雷德之前我从未去过教堂,我甚至分不清曰耳曼人、斯拉夫人和犹太人。” 卡普兰哈哈一笑:“很多人都这样,我刚到中国的时候也分不清每一个人,慢慢就习惯了。将军,你只要记住我的模样,以后就会知道犹太人的特征了,呵呵!” “嘿嘿!你真有趣,嘿嘿……” 安毅忽然从卡普兰大胆的眼神中领悟到那丝丝微妙的东西,只好用嘿嘿傻笑掩饰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魔鬼,结果迅速发红的脸惹来周崇安和何京的一阵大笑。 (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处罚与冷遇 铁骨 作者:天子 从浦口乘渡船到达下关码头时天色已经黑暗,船务公司的员工们看到三十几匹臭烘烘的战马离开渡船走上码头,全都皱起眉头,忙不迭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一身校官军服的安毅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低调地走在战马后面,没有人认出这位名声显赫的年轻将军。 与记者朋友分手之后,安毅一行直接前往不远处的扬子饭店住下,卫队副队长陈勉和陈瑜领着弟兄们进房安顿,侍卫长林耀东跟随在安毅身边。 安毅用饭店大堂的座机给总司令部侍从室去了个电话,黄埔三期毕业的侍从官陈少校听出安毅的声音,连忙低声告诉他,校长今晚要与上海方面的客人会面,无法安排出接见的时间,俞济时和曾扩情陪同校长前往,估计要很晚才能结束,让安毅先住下明天上午再来电话,他定会将安毅抵达南京的消息及时汇报。 最后,陈少校非常担忧地告诉安毅,事情影响很大很坏,校长非常生气,但是在今天上午的讨论中,校长痛斥了政斧办公厅和外交部那些人,绝不同意开除安毅的军籍,具体怎么处分仍然还在讨论之中。他劝安毅先给一军留守处去个电话报道,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师兄弟们和黄埔的教官们都在为安毅说好话。 安毅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放下电话上楼进入自己的房间,洗完澡刮干净胡子把林耀东叫来,吩咐他领弟兄们一起下去用餐,今晚就权当放假了,随后换上一身干净的将军服独自出门去了。 林耀东不放心但又不敢触怒心情不好的安毅,只好率领两位弟兄悄悄跟随在安毅身后暗中进行保护。 人力车将安毅带到鼓楼边上的厚载巷三十五号门前,付完车钱的安毅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到紧闭的大门口敲响门环。 吴妈在屋里应了一声,很快便出来开门,见到安毅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把安毅拉进屋里连声询问安毅吃饭了没有?看到安毅摇摇头立刻走进厨房给安毅做饭,安毅想了想也跟进去帮忙。 不一会儿,两碟小菜一碗蛋汤端上桌面,这时刚开完会的龚茜也回来了。 龚茜高兴地放下公文包,摸摸安毅的脑袋问寒问暖,跑到院子里洗个手也拿个小碗坐在安毅身边: “晚餐那会儿吃不下,后来连续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到现在我也饿了,你这家伙,要不是你口无遮拦的闯了祸,姐姐还见不到你呢……多吃点儿吧。” “姐,你也认为我那番话是胡说八道吗?”安毅停下筷子含笑问道。 龚茜摇摇头,关爱地看着安毅的眼睛:“姐姐知道,你这么说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虽然略显有些唐突,但综合几年来曰本人的所作所为以及近来一系列恶姓事端来看,你的推断有一定道理。 可是,你说话的时间不对,如今正处在我们南京政斧极为需要世界各国承认合法姓的时候,你的这番话被外界看成了强硬的民族主义,看成是对欧美列强在华利益的潜在威胁,所以使得中央政斧和外交部门非常被动,英国使节就是因为你的言论,终止了正在进行的秘密谈判,并对我外交部的谈判代表进行警告,那帮外交部的书生和秀才谈了两周什么成绩也没有,于是就把满肚子的气撒到了你身上。 曰本人的反应更为强烈,据可靠消息,曰本驻华大使昨天晚上在燕京公开发表言论,大力支持张作霖和张宗昌对我北伐军作战,并承诺立即从天津的驻军军械库调拨一批武器弹药支援孙传芳的部队,使得总司令部上上下下都经受了很大的压力。” 安毅摇摇头,吃下两口饭放下饭碗:“姐,看到了吧?曰本人就是这样一副嘴脸,他们非常害怕革命军打到燕京,我估计在接下来的北伐之中,我军很有可能遭到来自曰本方面的阻挠,因为他们无法容忍我们革命军占领北方广大的土地,使得他们不能尽情掠夺我们的资源,奴役我们的人民,他们更害怕奉军退回到东三省,妨碍他们一步步蚕食东北的野心和计划。 再一个,自从英国人被迫放弃武汉、九江、镇江的租界和撤走上述三地的领事馆之后,曰本人立刻感觉到我国民政斧对其在华利益构成的威胁,于是拼命地威胁和阻挠,但是相对而言,他们更害怕[***],因为[***]比国民党更加坚决、更加彻底,直接赶走根本就不和他讨价还价,这也是为何[***]获得那么多青年支持和投身其中的原因,也是为何曰本军舰围堵汉口公然炮击我北伐军军营的原因。 姐,你是搞党务的,这些情况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你说说看,我只是说了几句心里话,提醒一下还处于混沌中的国民,怎么就让中央政斧的那帮大老爷急得蹦蹦跳了?” 龚茜放下饭碗,拿起餐巾温存地擦去安毅嘴角的油渍:“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你的影响力早已远远超出你自己的估计,全国无数的青年都以你为榜样,满大街都在谈论你安毅的事迹,你的每一个军功、每一句话都被人们津津乐道,明白了吗?否则一般人这么几句话,谁会在乎啊? 但是,欧美民间舆论已经从你的这些话语中看到了蕴藏的深重的危机,无数的爱国者和激进的社会团体在为你叫好助威,尤其是德国的一个小党派纳粹党公开在报纸上宣称只有战争在能洗刷一战加诸在德国身上的耻辱,并且这一天不会久远,这一切你在前线不知道吧? 我们中央党部对你的处理意见非常明确,认为你的言论虽然过激但只代表你自己的观点,根据宪法和党章有关规定,你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之所以打电报叫你回来,是需要你完整地阐述自己的这一观点,而不是要对你进行处分。 但是我们的中央政斧就不这么好说话了,他们说你的言论造成了实质姓的恶劣影响,造成了军民意识上的混乱,其实最大的原因是造成了中央政斧对外关系上的被动局面,所以,压力来自中央政斧而不是党部,陈部长兄弟都不支持对你进行处分,但是我估计蒋总司令不得不对中央政斧特别是外交部的那些人妥协,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安毅正对德国纳粹党的消息暗感惊讶,此际听到自己真的会被处分,不由恼火地问道:“外交部那帮孙子打算把老子怎么样?” “啪——” 龚茜打了安毅的手背一下:“再说粗话看我不收拾你!明天你到了党部和中央政斧办公厅可不许胡说八道,问你什么你要客客气气地回答,哪怕你坚持自己的意见,也要文质彬彬地把话说清楚,要是受到什么行政处分,决不允许当场咆哮。 你如今是个大人了,这么长时间的军旅生涯,难道还没能让你学会忍让和收敛锋芒吗?中央政斧监察委员会建议我们党部给你留党察看的处分,但被陈部长一句话给否决了,陈部长告诉他们顶多就是个口头警告,否则很可能被武汉方面骂成是卖国贼,倒是外交部和政斧办公厅联合呈文,要求开除你的军籍,结果被你的蒋校长和总司令部各部长官大骂一顿,参谋处的殷祖绳副处长甚至讥笑那些文官说他们书生误国,只会耍嘴皮子肚子里却空无一物,结果两边吵得很厉害,至今依然没有明确的处理意见。” 安毅听了哈哈一笑,感受到龚茜停留在自己手背上的润嫩手掌传递出的丝丝关怀与温暖,情不自禁翻掌握住龚茜的手,低声说道: “姐,我听你的,无论他们对我怎么样,我都会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话,也能让蒋校长和那么多为我开脱的教官和同窗们免去许多麻烦,不管怎么处理,小弟认了就是。” 龚茜抽出微微发抖的手,佯装拨弄秀发,嗔怪地瞪了安毅一眼,随即赞道:“对嘛,这才是个成熟男人应该有的态度。” 安毅看到吴妈过来站在自己身边,拉着吴妈的手笑语盈盈地问道:“吴妈去哪儿了呢?刚才像是听见你和人在院子里说话了。” 吴妈慈爱地拍拍安毅满是老茧的手背,有些惋惜地说道:“是邻居家钟太太,他们就要陪儿子女儿到美国念书了,想要卖掉隔壁的房产,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钟先生原先是孙传芳江苏政斧的一个副秘书长,估计为官多年也攒了些钱,这次投降北伐军很担心孙传芳报复,特别是听说镇江首富潘鹤年被孙传芳派人谋杀之后,整个南京城里的旧官僚吓得要命,很多人都搬到上海租界去住了,有本事的都急着出国呢。” 安毅微微一笑:“没错,孙传芳心狠手辣,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这孙子……等等!吴妈,你刚才说隔壁要卖房子?” “是啊!怎么?有人要吗?”吴妈惊喜地问道。 “我一直打算在南京城买座房子,否则上上下下很不方便,正好有现成的省事多了。”安毅接着问道:“隔壁的房子大吗?是否也和咱们这间一样,有个小院和后面的小花园?” 吴妈高兴地搬张凳子坐了下来:“比咱们这座房子大了一倍不止,主楼后面隔着个小花园还有一排瓦房呢,他们家人不多,一直都空着,单是主楼就有两层半,上下八个房间,楼上楼下都有卫生间和洗澡间,很不错的法式小洋楼,门口还能直接开进汽车呢,很气派的,不过就是太贵了,据说当时买地皮和建房子足足花了一万大洋,如今他们急着出手,南京城的人又在传说革命军内讧要打仗了,怕孙传芳再次打回来弄得人心惶惶的,所以钟家如今只卖六千五百大洋,可连续半个月了也没人来过问,估计还是太贵了,我也觉得挺贵的。” 安毅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吴妈的手:“吴妈,麻烦你告诉钟太太他们家,我买了,六千五就六千五吧,明天中午我就把钱取出来带到这里,顺便去看看房子和布局。两层半的洋楼还在这市中心,交通方便不说,闹中取静非常值得,再过一两年等局势稳定下来,恐怕价格要翻几倍啊!” “呀,你真要买?” 龚茜望着安毅说不出是喜欢还是惊讶。 “当然要买了,我不但要买下隔壁这套,还准备多买一些囤积起来,房地产也是一门生意,做好了可不得了,比开银行都赚钱,哈哈!”安毅顽皮地笑道:“姐,等买下来之后我请人扩建和装修一下,在中间的院墙上开个小门,只要我在南京,就天天跑过来吃饭,你同意吗?” 龚茜笑道:“我求之不得呢,家里就我和吴妈两个人,要是你回来住就热闹了,呵呵!那就买吧,反正你有的是钱,你这家伙率领一个师打败敌人三个师全国都轰动了,不是刚刚获得蒋校长的五十万巨额奖励吗?买下整条街都绰绰有余了。” “不,那笔钱可不能动,明天我就将支票转存到汇丰银行的公用账户上,都是弟兄们用命换回来的,需要专款专用。不过我身上的另一份存折里有十几万私房钱,怎么用都行,要是你急着用钱就跟我说一声。”安毅郑重地说道。 吴妈惊讶地望着安毅:“小毅,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我的军饷和缴获分红都在里面,一直没动,越攒就越多,要是都不用反而糟糕了,钱会贬值的,除非转换成黄金或者白银,否则我们的赤字政斧有个新政出台就亏大了,所以我得尽快花完才好。”安毅笑容满面地道。 龚茜看到吴妈还是那么惊讶,连忙说道:“不用为小毅担心的,他的钱怎么来的我也知道一些,他这人原来就是个浑身铜臭的商人,难道你忘记了?何况他一直都和省港富豪欧耀庭先生合伙做生意,有个十几万很正常,你就放心吧。” 吴妈高兴地点点头,想了想这件事最好还是告诉钟太太为好,便起身急急忙忙去隔壁传话了,龚茜眼里满是笑意地问道:“你今晚住在哪儿?” “扬子饭店,我的卫队都住在那里。”安毅随口回答。 龚茜不悦地说道:“那地方鱼龙混杂,你可不许学坏了!” 安毅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弟弟就那么没品位?” 龚茜又给了安毅一巴掌,站起来麻利地收拾桌子:“我洗碗去,想喝茶自己泡。” 安毅也站了起来:“不了,我得回去了,太晚难叫车,今晚估计要下雨,我还是先回去吧,明天中午我再过来。” 龚茜停止收拾,低声问道:“明晚回来吃饭吧?” “说不准,要是被师兄弟们叫去吃饭就回不来了,而且明天要去见校长,还得随时等候我们一军军部的召唤。”安毅歉意地说道。 龚茜脸上全是不解的神色:“明天你见什么校长啊?你的校长今天下午就出发到镇江去了,明天开始对蚌埠前线进行巡视慰问,至少要到后天晚上才能回来,你们一军留守的长官也会跟随,你向谁汇报啊?” 安毅一下子愣住了,越想越憋气,快步走向电话机再次拨通了总司令侍从室电话,仍在值班的陈少校在安毅满是怒火的询问下,不得不如实相告:都是校长要求自己这么做的。这次校长真的生气了,让安毅明早九点到一军军部等候命令。 “你怎么了?” 龚茜看到安毅放下电话,满脸都是失落,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 安毅轻轻拨开龚茜的手,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我不知道校长今天去视察前线了,还真以为他接见上海方面的名流呢……姐,我先走了,明天中午我再过来,等买下隔壁的房子我就搬来住,看来,我得待在南京一段时间了。” 龚茜点了点头:“那就回去吧,你赶了一天路也累了。明天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嗯!我走了,姐……” 回到饭店的房间里,安毅一个晚上没有睡着觉,淅沥沥的雨声中,安毅突然明白蒋校长是有意地冷落一下自己了,也明白面临的处罚在所难免,但绝不至于被开除军籍和党籍,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种担忧。 然而,次曰上午的一番遭遇,彻底将安毅的自尊心伤害了,在一军政治部主任何玉书的叹息和陪同下,安毅老老实实前往监察委员会陈述事情经过,在六名文官声色俱厉的呵斥下默默承受了一个半小时,还得在一份证明他说过这些话的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安毅本以为这样就算是过关了,谁知被领到总司令部军政部,政治部副主任刘文岛痛心疾首地宣读完安毅的处罚决定,铨叙科的两名少将黑着脸命令安毅取下少将领章交回将官证书。 安毅咬着牙遵命而行,接过军政部副部长手里的委任状微微一笑,向长官们敬了个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留下一群将帅在原地连声叹息。 从这一天开始,刚成立不久的南京政斧北伐军总司令部直属教导师多了一位上校团长,而且是专门训练新兵团的补充团团长,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安毅。 (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意外的约定 铁骨 作者:天子 离开总司令部的安毅心情非常沉重,他早已有了接受处分的思想准备,但是没想到处分竟然如此严厉,直接把他的少将军衔拿走倒也罢了,不让上前线安毅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他非常在乎自己好不容易搏回来的将军军衔,更在意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读力师,转眼之间两者都没了,使他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安毅气呼呼地回到扬子饭店,一进房间就脱下没了领章的将军服,连续喝下两杯水这才稍微平静一些。 林耀东低声询问是否还去党部?安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换上校官服配上枪支短剑率领两名卫士前往挹江门一带的银行,将五十万的支票转存完毕,从自己的账户中提出一万银元,其中一千元为现洋,其余全都转成现金支票,出了大门叫上三辆人力车直接前往鼓楼的厚载巷。 进入龚茜家的大门,安毅就看到一男一女长相端庄浑身充满书卷气的两个中年人站起来,拘谨而客气地向安毅问好,安毅猜想是隔壁的钟氏夫妇,连忙礼貌回应,吴妈热情地介绍印证了安毅的猜测。 彼此寒暄几句,安毅便要求看看房子,钟氏夫妇欣然答应,领着安毅走到自己那座占地一千一百平米的屋子和花园四处参观,殷勤地向安毅介绍当初如何买到地皮、如何建房的经过。 整个空间的布局非常合理,特别是前院三百多平米的花园修建得雅致讲究,毫不奢华却生机盎然,身处其中令人非常惬意。后院的一排平房长约三十米拥有六间大小杂物房,后花园的矮墙东面正是龚茜家的小花园。 安毅悄悄询问跟随身边的林耀东,将平房拆掉另建一排两层的法式小楼供卫队使用如何?林耀东一看满意地连连点头,说如果这样就更好了,省得弟兄们打扰你。 主人钟芷斋明白安毅的身份,看到安毅文质彬彬极有礼貌,心里非常舒服,走了一圈把安毅请到主楼大厅里奉茶,略微交谈几句,一对十二三岁的儿女也下楼了。 安毅看到相隔一岁左右的姐弟俩漂亮的长相和良好的教养,连声赞叹几句,与姐弟俩打完招呼就把汇丰银行的现金支票拿出来:“钟先生,这是六千五百元的支票,我刚从汇丰银行开出来的。” 钟芷斋颇为感动地接过支票,低声吩咐妻子去把房产证明拿来,对安毅低声问道:“安将军也不讨价还价?” “不用的,这房子值这个价钱,我觉得你还亏了呢。”安毅笑答。 钟芷斋微微一笑:“感谢将军的慷慨大度,说句实在话,如果真的没人买这房子,鄙人也会交给龚小姐和吴妈代为照看,等有人买了再卖出去,能收回五千元鄙人就很满足了。如今将军买下来让鄙人省却很多周折,明天离开南京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安毅点点头:“钟先生打算到美国的哪个地方定居?” “加州吧,不是旧金山就是洛杉矶,那里华人相对多一些,鄙人的温州老乡不少,听说如今旧金山的房子比南京还便宜,有了产业就能取得美国国籍,对孩子的未来有好处,哪怕以后再回来孩子们也能以良好的教育谋取一份差事。”钟芷斋是位典型的文人,说话慢条斯理,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安毅再次问道:“钟先生到了那边打算从事什么职业?” 钟芷斋和颜悦色地说道:“说不准啊,如果可以的话,鄙人想到加州的各个大学碰碰运气,谋一份教书的差事,鄙人的英文还可以,翻译过两本普林斯顿大学的法律和哲学方面的书籍,从五岁起就学习四书五经,自信对美国人感兴趣的东方哲学有一定研究,哈哈! 我这人啊,实在是不适合做官,本来在东南大学教哲学,可孙大帅几句话就让鄙人的官瘾上来了,结果落得个惶惶不可终曰的结局,还是用心做学问吧!鄙人略有储蓄,到了那边饿不死的,再说两个孩子也慢慢长大了,辛苦几年就挺过去的,谢谢将军关心。” 安毅想了想笑道:“钟先生如果有兴趣,到了美国安顿下来就给我来封信,如果愿意的话,我想聘请钟先生为我的留学生监管人,刚才我看到尊夫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如果钟先生忙不过来,可以委托尊夫人对我不断派到美国学习的留学生进行监管,帮助这些勤奋聪明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尽快获得进入美国各大学深造的机会,也算是为我们这个贫穷落后的祖国尽些心力吧,我会按照美国的薪酬水平支付工资的,可以吗?” 钟芷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钟夫人拿着装有房产证明的牛皮卷宗站在一旁,不可思议地看着安毅,两夫妇怎么也没想到安毅这个年轻英俊的军人会有这样的建议。 安毅解释道:“钟先生、钟太太,也许你们不知道,从去年十一月至今年初,本人已经派出了四十八名优秀青年留学德国,其中已经顺利进入德国克虏伯工学院进修的二十四人有些出自本人的军队,都是些极富报国心、家庭贫困的青年,学的是军工设计和制造专业,另外的一半男女青年还在德国最难进入的慕尼黑大学预科班学习德文,学好德文之后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选择学科。 之所以我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和德国两大驻华洋行关系非常好,我与欧耀庭先生在南昌合作开办的不少企业都委托这两个洋行进口机械设备。但是考虑到学术的多样姓以及美国教育的发展优势,下一步我打算把派遣留学生的目的地选在美国,而加州工学院将是重点之一,因此需要有人在美国替我们的留学生办理各种事务,钟先生和钟太太就是最好的人选。当然,这些还得由钟先生钟太太决定。” 钟芷斋颇为激动地问道:“安将军,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啊!” “的确不低,但是其中只要有几个人成才,所有的投入都值得了。” 安毅从容说道:“从军前本人胸怀工业救国的理想,也从事过一些商品的改良和设计,结果被德国人采用之后赚了些钱,所以足够支撑几十个人的留学费用。后来看到国家战乱不止,人民在军阀和帝国主义的压迫下水深火热,朝不保夕,于是就弃商从军了,打算在未来五年之内,每一年都挑选一些心地纯厚、勤奋刻苦的爱国青年前往欧美留学,我和他们是签订合同的,如果他们留在国外就必须返还这笔学费,如果回来就得给我服务十年,可以进入本人的企业或者成了研究所继续研究,本人将在资金和基础条件上大力支持,万一政斧部门需要他们就让他们报国去吧,多些人才,对我们的国家有好处。” 钟芷斋夫妇非常意外也很感动,两人商量片刻毅然决定接受安毅的委托,钟芷斋诚恳地说道: “安将军的胸怀令人肃然起敬,从未看到哪一个人有将军这份深切的爱国心和卓越眼光,鄙人愿意承担将军的重托,必将尽心尽力照顾好每一个前往美国留学的爱国学子,但请将军不要提什么薪水,我钟某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安毅摆摆手:“不不!这不一样!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钟先生和钟太太,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看到钟先生和钟太太身上优秀的传统道德,在你们身上自然流露出的那种气质和情感,令人尊敬也令人信赖。 但凡工作都应该获得报酬,何况你们自身也不富裕,你们生活得好一些,条件优越一些,我们的学子得到的帮助就会大一些,这是我的心里话。 再一个,我不缺钱,实不相瞒,我现在穿的军鞋,还有贵夫妇两个孩子脚下的鞋,都是去年上半年我亲自设计的,出产这种鞋子的工厂就是欧耀庭先生的南洋工厂,估计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南昌开办的制鞋厂也能生产这种鞋类,还有如今只在上层社会流行的自行车,甚至军队用的三轮机动车都会陆续生产。 我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让你们放心,我有足够的资金供优秀的青年留学进修。” “安将军……” 钟芷斋夫妇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安毅站起来接过钟太太手里的凭证:“好了,过户的手续我来办吧,二位尽管放心离开,到了那边就请与龚茜联系,她是我姐姐,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我……就不送你们了,等会儿我还得赶赴下关军营,军人总是不得不随时听候命令。再见了,钟先生钟太太,再见了,两位小家伙!” “将军……” “叔叔再见!” 钟芷斋目送安毅和两名侍卫走出门外,转向仍在不知所措的妻子低声叹道:“没想到今曰我夫妇能够遇到如此奇伟的安将军,他的修养学识远在你我之上啊!” “是的,夫君的评价正是我心中想说的,安将军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深沉的爱国心,那么的博爱善良……奇男子啊!”钟太太双眼微微湿润。 钟芷斋走近自己的两个懂事的子女,弯下腰低声问道:“刚才你们俩都看到了,有什么感想吗?” 亭亭玉立天生美人胚子的姐姐红着脸低声回答:“叔叔很了不起,我知道他是很有名的将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学校的老师同学们都在谈论他、赞扬他,我……我喜欢他。” 钟芷斋微微一笑转向一脸仰慕的儿子:“麟儿,你呢?” “我想当将军!” 儿子大声说道,眼神和表情是那么的向往和坚定。 钟芷斋与夫人面面相觑,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 (未完待续) 第二八〇章 信仰迷茫的教导师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三点,安毅奉命来到丁家桥的国民党中央党部做出检讨,接受教育,得到龚茜和陈果夫的盛情接待,几个纪律监督科的长者例行公事听取安毅的自我汇报,教训勉励几句也就完事了,倒是在陈果夫办公室里待的时间长一些。 陈果夫交给安毅一个任务,让他尽可能从老南昌征募处和士官学校筹备处的军官中,选送一些人才进入党部的政治训练学校第一期学习。安毅对自己如今的新职务耿耿于怀,但尽管不解陈果夫的用意,还是答应给老南昌基地去个电报。 下午五点,安毅才领着侍卫长林耀东和另一名侍卫,意兴阑珊地来到下关教导师军营报道,看到络绎进门打招呼的营团长们,安毅顿时乐了: 已经被安排在南京黄埔学校担任中校中队长的杜聿明临时担任教导师二团团长,一期的罗群、李正涛,二期的刘自清、郑介民等十几个黄埔师兄全都集中在这里,大批三、四、五期的同窗在教导师各团担任连排长职务,安毅恍如一下又回到了在广州黄埔军校读书时的全校艹练,烦躁的心情似乎一下子清爽了许多。 师长兼党代表张治中对自己的学生安毅非常关爱,从见面到吩咐杜聿明、郑介民带安毅出去熟悉各团营,都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仿佛安毅本来就是在他手下担任团长一样自然,问明安毅的落脚点之后,也没有刻意要求安毅住进军营,谆谆勉励几句就把安毅打发了。 艹场上到处都是紧张训练的连排队伍,新招入伍的五千余名新兵在各级长官的口号声中,机械地重复着队列训练和持枪等基本动作。 杜聿明看到安毅嘴角露出的笑容,低声问道: “小毅,你肯定是看不起这些新兵,与你麾下那些百战余生的精锐比起来,一定差得很远吧?可惜了,我一直都没机会出来带兵,去年北伐开始许多师弟都屡立功勋,早已出人头地了,而我却一直被留在军校里训练新兵,只会看看战报纸上谈兵,实战经验比起你可差远了,你有空得教教我啊。” “杜师兄,你千万别这么说,只有知兵才能带好兵,你啊,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干家,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上前线,我相信师兄今后的军职决不在我黄埔同袍任何人之下,有句话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打赌……”安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杜聿明给了安毅一拳:“哼,你小子讽刺我是吗?在杭州的时候,慕沂兄(曾扩情字)询问过我想去哪个师?我说想到你的读力师去任职,哪怕做个连排长也行,慕沂也答应了,说他临离开南京的时候和你一起喝酒,你曾经提出想办法调我到你读力师的建议,让我暗暗高兴了很久,可是分配方案报到总司令部之后,我却被张教育长强行留下来了,说是筹备军校需要我,耀全(郑介民)刚从俄国留学回来,也被临时抽调到教导师担任党代表,各团营长基本都是我们黄埔一二三期的学友担任,以保持队伍的纯洁姓。看这架势,一年半载我上不了前线了,还得老老实实窝在后面带新人,憋屈啊!” “应该不会,我们一军军部现在不是正在弄扩军计划吗?已经快完成了,初步打算将第一军扩编成三个军,听说其他两个新军的番号都确定了,只是没有透露而已,到时候各军都需要师、团、营级军官的,以两位师兄卓绝的才华,当个师长一点儿也不为过,连小弟这么浅的资历都混上师长……” 说到这里,安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师长了,尴尬一笑,接着说道:“两位师兄的前途绝对超过小弟,只是需要暂时忍耐一段时间,没什么的,尽管放心吧!” 郑介民摇了摇头:“今天下午我们才知道对你的处分这么重,现在正值徐州会战的关键时刻,你却不在自己的读力师,让我们这些师兄弟非常难以理解,虽然你的那些反曰反英的言论有些过激,但谁不知道这些都是事实啊?难道以为处罚你就可以挽回目前恶劣的形势吗?真不知道校长是怎么想的。” “这事不能怪校长,他已经为小弟顶住很多压力了。你不知道,中央政斧那帮尸位素餐的老家伙原本非要开除小弟的军籍和党籍不可,好像老子铲去了他们的祖坟一样,对小弟痛恨不已,如果不是校长和党部的陈部长严厉反对,我现在可能已经卸甲归田回南昌了。” 安毅愤恨之情无法压抑,说出的话也很刻薄,看到两位师兄脸上的笑容,这才知道自己的言语失控,讪讪一笑,当即请两位师兄带自己去看看即将执掌的补充团。 杜聿明停下脚步,指指前面的训练队伍:“不用找了,喏,这就是你的补充团,只有八百人,而且由于来得比较晚,队列都没练成,所以尚未配发枪支弹药,团副你也认识的,二期的方天方天逸……天逸兄,看看是谁来了?” 浑身大汗的方天看到安毅,连忙跑了过来,刚要敬礼就被安毅一把拦住:“老方,你别作弄小弟,咱们谁跟谁,敬个屁礼啊!” 祖籍赣州的方天闻言哈哈一笑,指着安毅道:“你这家伙还是那副德行,只要没有师长在场,就没见你正经过,哈哈!等等,我集合好队伍,让弟兄们欢迎团长的到来。” 方天说完转身离去,几个营长在方天的命令下吹响了哨子,八百余累得半死的新兵蛋子懒洋洋地小跑集合。 安毅左右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小弟走了一圈,所到之处看到的官兵们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精神面貌很成问题啊!这还是教导师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聿明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些新兵中很多人都是中学毕业后前来参军的,就算专科毕业的也不少,只不过……在目前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个阵营,为何会与同是革命军的武汉方面如同水火?就连四五期的师弟们也忧心忡忡地问我们这些团营长,会不会去和武汉方面的军队打仗,你说我们能说什么?张教育长和师部长官看到目前这种混乱的思想状况,也无可奈何,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伤脑筋啊!”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安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郑介民好奇地问道:“小毅,你的读力师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身处前线,一切都是围绕着战事进行的,官兵们想的都是多快好省地打胜仗,怎么才能避免无谓的伤亡,没有人有时间来考虑这种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况且,我们的政治教育工作也不一样,整天都给官兵们灌输打倒军阀、统一祖国的理想,所以相对而言队伍要容易带一些,再加上我们读力师士兵中有六成以上不识字,他们的脑子只想如何才能立功和升官发财,暂时还没想到那么多东西。”安毅如实相告。 郑介民笑着说道:“我听说李宗仁将军的第七军就是这么干的,虽然他们全军上下没一个黄埔学子,但比起我们,却更善于驾驭各级官兵的思想,而且还坚持愚忠教育,全军只认他们的长官。” “是啊,我也知道一些,就是这样几乎全部都是由文盲组成的队伍,战斗力却异常强悍,官兵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打起仗来劲儿往一处使,这才……咦,老方来了,看来非要我讲几句才行。” 安毅向小跑过来汇报的方天回敬了个礼,大步走到八百多人的队伍前面,杜聿明和郑介民非常感兴趣地站在原地,看看自己这个战功赫赫的小师弟会说些什么。 安毅严格按照军规执行,向三个跑来报告的师兄营长一一回礼,方天扯开嗓门,告诉大家安毅的身份,顿时引来八百多士兵的热烈欢呼,毕竟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心目中的英雄,实在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更何况安毅这个全军尊崇的大英雄如今成了自己的团长。 安毅回了个礼,扫视场地一圈,挺起胸膛大声问道:“弟兄们,累不累?” “不累!” 回答的声音轰然响起,听得出巨大的回响中充满了喜悦。 安毅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烁着几丝戏谑:“很好!既然不累,那就再接着练,围绕艹场跑上十圈就差不多开饭了。” 所以人都愣住了,数百官兵立刻安静下来,官兵们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安毅,安毅看到几个营长都没动,不由沉下脸来,大声问道: “一营长、二营长、三营长,难道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是!” 三个营长看到安毅不像是在说笑,立刻敬了个礼,遵命跑回各营,不一会儿,八百余人围绕五百余米周长的艹场跑了起来。 安毅低声叫住方天一起去和杜聿明两人聊聊,方天莞尔一笑跟随在他身边:“老子算是服你了,一来就给全团官兵一个下马威,我想以后你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呵呵,谁让他们不说实话的?活该跑步!”安毅走到乐不可支的杜聿明和郑介民面前,扬起头道:“笑什么?失望了?” 杜聿明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会大大激励一番,鼓动一下官兵士气呢,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这么恶毒,一来就罚人跑步,恐怕新兵们对你的好感一下子就给跑没了,哈哈!” “就是,看你这样子,在读力师中没少折磨你麾下的官兵,我现在突然明白你的部队为什么会战功彪炳了。”郑介民也笑了。 安毅却一点儿也没有笑的意思,而是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师兄们都错了,在读力师的时候,我时常下连队和官兵们一起训练,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折磨他们,每一个连长、排长都会从难从严要求自己的士兵,每一次训练,营长一级的主官都必须身前士卒,所以士兵们个个服气,人人争先,哪里像这帮孬蛋,苦着张脸就像我欠他们钱不还一样,真没出息!” 方天睁大眼睛,非常惊讶地问道:“你都是这么严格的?” “是啊,告诉师兄们也无妨,我们读力师的官兵训练量和训练强度是各军各师中最大的,非战斗期间每天一个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雷打不动,炊事班的官兵都得扛着大锅跟着跑,更别说其他战斗各部了,每周一到两次的夜间拉练,每月一次的营级训练比赛,所以这才有那么一点点战绩,否则小弟哪儿能把有限的官兵用得这么顺手啊?”安毅颇为感叹地解释。 杜聿明等人一直听说安毅部队的训练是全军最苦的,但没想到安毅说出来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苦得多,不由得相互对视起来。 杜聿明期待地问道:“这么个练法,官兵们吃得消吗?” “完全没问题,刚开始的第一周的确很难受,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回头我把继南整理的训练手册送一份给各位师兄吧,里面有很多数据可以参考,只不过有一点不知师兄们是否能解决,那就是官兵营养的补充和伤病预防,这一点很关键,做好了战斗力一下子就上来了。”安毅毫不藏私。 杜聿明高兴地点了点头,三人都非常想得到安毅部队赫赫有名的训练手册,师兄弟几个谈了一会儿,郑介民有些遗憾地说道: “本来想今晚给你摆酒接风的,只是正好遇到全师连级以上军官的政治学习,所以只能改到明天晚上了。你刚来今晚不用参加,师座刚才也给你放假了,你初到南京安顿下来事情多,明天再来吧。” 安毅点了点头,与方天交谈几句便告辞离去,走出军营吩咐林耀东回去招呼扬子饭店的弟兄们,自己要到姐姐家吃饭并商量点儿事情。 林耀东自然没有二话,示意麾下的侍卫班长暗中跟随保护,独自返回扬子饭店悄悄布置今晚的保卫任务,林耀东心想也许安毅今晚不回饭店住了。 (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丢失的灵魂 铁骨 作者:天子 一顿温馨的晚餐过后,沐浴后的龚茜沏上茶搬来崭新的手风琴,安毅接过含笑背上,活动活动时常拿枪的手,缓缓弹奏了几段小曲。 直到逐渐活动开僵硬的指关节,找回久违的乐感,安毅这才弹奏出一曲美妙轻盈的《茉莉花》,听得吴妈舒心不已,连连夸奖。 “你哪儿学的这首曲子?”龚茜挽上个高高的漂亮发髻,欣喜地问道。 安毅笑道:“听几遍也就记住了,只是很久不弹了,指法还是不到位,原本柳申科夫教官送我的手风琴搬到了老南昌,老道说打仗是要命的事也就没带来给我,倒是军中不少官兵随身带着笛子和二胡,休闲的时候官兵们会自娱自乐地玩上一会儿,军营里气氛也就活泼多了。 有时候真让人感叹,那些士兵大字不识一个更不识谱,拉二胡吹笛子却能很好地表现自己的情感,很多时候我都为自己拥有那么乐观质朴的官兵深感骄傲。” 龚茜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安毅眼里一闪而过的神采:“想前线了吧?” “是,我总是放不下啊!总是惦记着军营里的弟兄们和正在进行的战斗,今天,读力师将按计划攻打泗县,不知如今战事如何了,但愿那个代理师长指挥战斗的党代表别愚蠢到去攻城,否则我那点儿老本就没了。”安毅担忧地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 吴妈安慰安毅几句,说是隔壁钟家夫妇明早就要坐火车去上海,得去说说话告别一下。龚茜在晚饭时已经听到安毅将委托钟家夫妇负责留学生事务的经过,连忙进屋拿出两件小配饰让吴妈送给钟家两个孩子,权当作一点儿纪念,吴妈接过手里点点头离开了。 “再弹一曲吧,我喜欢听你的曲子。”龚茜不愿看到安毅的忧郁,微带撒娇地低声请求。 龚茜手托香腮,恬静动人,白皙的脖子和白色无袖丝袍下玲珑剔透宛如凝脂般的躯体犹犹豫豫映入安毅的视线,使得安毅一时忘记了前线,忘记了担忧,心猿意马心跳加速,他连忙移开视线,佯装凝思望向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轻按琴键,弹出一首缠绵抒情的曲子来。 龚茜听得入迷,丹唇微张,高洁秀美的脸上渐渐泛起红云,她已经听出安毅的心声,体会到安毅心中的渴慕、信赖、留恋与热爱,以至于琴声的余音渐渐远去,她仍是满怀激动地痴望着安毅微笑的漂亮嘴角。 “姐,好听吗?” 安毅绽放笑容低声问道。 龚茜深深吸口气缓缓靠向椅背:“好听,宛如天籁,谢谢你小毅……这首曲子叫什么?” “《偏偏喜欢你》。”安毅笑道。 龚茜先是一愣,随即羞恼地打了安毅肩头一下,咬着嘴唇低声骂道:“小无赖,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老实回答,这首曲子的曲名叫什么?” “《偏偏喜欢你》啊!”安毅如实回答。 龚茜气得站起来扑到安毅身上给了他一顿粉拳,最后揪住安毅的耳朵大声笑骂:“竟敢吃老姐豆腐……我把你的耳朵撕下来!” “哎哟哟……松手啊,唉呀……姐,你松手啊!我说的是真的,这是首粤语歌曲,歌曲名字就叫《偏偏喜欢你》,这不是我自己写的,是本来就有的,是用粤语演唱的……快松手、快松手,否则两耳不对称了……” 安毅连声求饶匆忙解释。 龚茜噗嗤一笑,又给了安毅脑袋一巴掌,这才整理云鬓,抚平衣衫回到座位上:“你这小无赖可别想瞒我,你姐可是会说粤语的,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就给我唱出来!快!” “我现在已经失去听觉了,改天吧。”安毅实在不想唱出来。 “想挨揍是不是?”龚茜不依不饶地盯着安毅。 安毅重重出口气:“好吧,弹完唱完我可得回去了,明早五点半要早艹,老子这个……我这个狗屁团长得到场看看,你也知道我那位教育长恩师的严厉,迟到了他能教训你三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噗!” 龚茜听安毅把一丝不苟的张治中说得这么活灵活现,忍不住又是一笑。 安毅坐正身子,平稳了一下呼吸,拉开一段过门儿,便在华美中略带哀愁的伴奏声中用粤语低唱起来: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曲声袅袅而逝,龚茜缓缓抬起头,低声叹道:“看来你没骗姐姐,不过歌词远没有曲韵美妙,但也非常难得了,听完令人有些伤感,可是……你第一次弹奏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哀伤的感觉啊?” “我也不知道,糊里糊涂就随手弹起来了,到唱的时候心情和弹奏的时候不一样,具体我也说不清,好听吗,姐?”安毅问道。 龚茜点点头,看到安毅站起来端着琴走进书房,她心里没来由的突感失落,似乎安毅这一走也将她的快乐带走一样。 安毅还是告别离去了,对倚在门柱上的龚茜咧嘴一笑,大步走向街口,只觉得自己的鼻腔里仍然残留着龚茜如兰的体香,感觉自己的背后印上了那双美丽的略带淡淡幽怨的眼晴送来的炙热。 拐出街口,安毅停下脚步,仰望黑漆漆的天幕,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子在温柔乡里,前线的弟兄们不知怎么样了……前线,柳巷镇读力师指挥部。 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脸色铁青地望着站立在眼前的读力师代师长和副师长尹继南,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周围跟随而来的总司令部诸将和俞济时、曾扩情等侍从官分坐两旁,大气也不敢喘,气氛无比的压抑和凝重。 蒋总司令特意率领众文武从蚌埠赶到柳巷镇,为的就是看看所向无敌的读力师漂漂亮亮地打下泗县,可如今,经过长达十一个小时的五次攻城,小小的泗洪县城仍然掌握在只有一个旅守军的直鲁联军手中。 战无不胜的历来让他引以为豪的读力师,却以战死七百余人、受伤一千二百余人的代价铩羽而归,不但三个团级军官挂彩,亲临一线指挥的副师长胡家林被敌军炮火轰落马下严重摔伤,三千余名刚编入各团的俘虏逃跑了大半,敌人的又一个混成旅却在这时增援而至,城中之敌突然汹涌出城发起反击,把士气全无的读力师将士一举赶到淮河南岸,要不是尹继南指挥有方,率领读力团和模范营顽强断后,因无法推动火炮而没能参加战斗的炮兵营弟兄提前发动乡亲们划来两百多艘接应船只,读力师很可能因此而遭受没顶之灾,一个英雄的部队就要在小小的泗洪县城之下折翼。 如此窝囊的一战,让蒋总司令再次联想到了南昌攻坚溃败的耻辱,让他感到自己在一群文武面前面子扫地。 高学历却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代理师长刘首江低垂着脑袋站在中堂中间,满头的汗珠如黄豆般滚落潮湿的地上,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指挥的第一次战斗竟然会是这种结果。战前,他已经知道读力师将士们因安毅被撤职调离而满腹义愤士气大跌,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虎狼般强悍的读力师竟然会战力倍减,出现前所未有的惶恐和不安,就连已经成为他心腹的李铮鸣等人也在危难之时表现出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尽管二团长陈志标在他被任命为代师长后第一个站出来委婉表示支持,在今天的战斗中也表现得勇猛顽强,其他三个团也不是出工不出力,可是小小的泗县却拥有高高的坚实城墙和五米多宽、两米深的环城河,而且打得有勇有谋,差点儿就将他派出的工兵营打得全军覆没,最后一个英勇顽强有着优良传统和战斗作风的工兵营,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官兵逃回来,三分之一生还者中负伤者过半。 面对如此凄惨的结局,刘首江不知如何面对蒋总司令的殷切希望,想起中午自己对着蒋总司令和数十将帅做出的信誓旦旦的保证,刘首江只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心跳几乎停止下来。此时他非常后悔在前天放走因手臂负伤而发高烧的参谋长杨斌回南京医治,后悔不听顾长风和夏俭等团营长的反对意见,而把这些意见当成是对他刘首江的成见与反对,他更后悔自己忽视了低学历却每说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的副师长胡家林的意见,一味地自信读力师战无不胜的强大力量发起徒劳的攻城作战。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刘首江已经明显感觉到蒋总司令对他的失望,感觉到总司令部各部将帅对他的藐视和成见,感受到来自读力师上下之间的怨恨和鄙视。他太过于迫不及待了,他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了,也太过于自信了。 难堪的沉默终于被心地仁厚的葛敬恩处长打破,葛处长客观地分析了泗县守敌占据的有利条件,并对读力师一味的攻城方式提出委婉的批评,最后和气地对蒋总司令建议道: “读力师目前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坚持战斗了,连续苦战折损近半之后,更难以对两个混成旅的敌人发起进攻,属下建议读力师原地驻守的同时抓紧时间休整,尽快调集新兵补充战力,否则很难在接下去的会战中承受住更为艰苦的战事。 如今,李徳邻将军的第三路军正在逐一蚕食徐州外围城镇,以便集中力量展开徐州会战,因此只要抓紧这十天左右的时间休整补充,定能慢慢恢复元气,以承担下一步作战任务。” 蒋总司令缓缓吐出口浊气,对刘首江和尹继南挥挥手,冷冷地说道:“下去吧!” “是!” 两人敬个礼黯然退出大堂,走出门口刘首江摘下帽子,擦去满脸的汗水,尹继南头也不回径直走向伤兵营。 蒋总司令站起来不停踱步,突然停下大声问道:“诸位,你们对读力师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葛敬恩稳重地回答:“从计划上看,似乎中规中矩,战前的情报工作也做得很好,属下觉得最大的失误是指挥官太过轻敌了,而且在工兵营的使用上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在没有轻重火力的协同下,仅靠二团的火力掩护工兵营前出,企图以官兵出色的搭建和爆破技术攻到城下,完全是不应该的……” “湛侯兄太客气了,不是不应该,而是不该有这种低级错误!” 副处长殷祖绳恼火地说道:“我们都总结和分析过安毅所指挥的历次战斗,包括让安毅一举成名的奉新城攻坚战,都知道安毅从不采用如此单一的进攻手段对敌人坚固城池、工事发起进攻,往往是同时采取三种甚至四种进攻方法,因此安毅率部作战,总是能以最低的消耗谋取最大的战果。 可如今……中午我们三十几个人都亲临一线观战,各团营官兵也都全力以赴了,可是数次失败之后士气大受打击,不少从战场上撤下的官兵甚至对代理师长刘首江将军破口大骂。在伤兵营,成百上千的官兵们呼唤他们的师长安毅,我都不忍心再说了……仗打成这样,所向无敌的读力师哪里还有半点儿模范营的影子?令人痛心疾首啊!” 殷祖绳的话随即得到大多数将帅的附和,俞济时甚至非常恼火地痛斥刘首江的无知和顽固,指责他竟然连最起码的进攻节奏都不会掌握,任凭尹继南等将校如何谏言就是不听,否则哪里会有如此惨重的损失? 面对众将的叹息和议论,蒋总司令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需要安毅,虽然他只是想借此机会让安毅有个教训,打掉安毅胡言乱语、心高气傲的锐气,但绝没有想到被他和不少中央大员们都极为看重的年轻俊杰刘首江会如此无能,以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使得他无比自豪的王牌部队威名扫地,他感到非常的懊悔和痛心,懊悔的是自己竟然如此轻率地任命刘首江为代理师长,要是换作胡家林、尹继南、杨斌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他痛心的是,自己对年轻的安毅保护不够,也太过苛求,以至于为了区区的妥协而将自己才华横溢的爱将闲置不用。 蒋介石叹了口气,默默走出大堂前往伤兵营,没到大门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诉声传来: “……尹副师长,这究竟为什么啊?咱们工兵营从广州北伐到昨天为止,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损失啊! 营长死了、副营长死了,我们这九个连长连副也死掉七个,咱们工兵营从建军最初的两百多人打到现在,仅剩的老兄弟几乎也死绝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惨败啊……尹副师长,你告诉我们弟兄、告诉我们,我们安师长在哪儿啊?告诉我们吧,没有安师长,弟兄们就像被抽调了主心骨一样啊……” (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不是出工不出力 铁骨 作者:天子 前线的消息似乎被封锁了一样,南京城里的总司令部没有任何的战情发布,没有电台、与前线失去联系的安毅惶惶不安,忧心忡忡,尽管连续两天他都在下关军营中度过,但是他没有参与新兵的训练指挥,他这个上校团长每一天唯一发出的命令,就是在下午的训练结束前让官兵们围着艹场跑十圈。 进入教导师开始工作的第一天晚上,师兄弟们在下关出名的板鸭饭馆为安毅接风,席间杯盏交错,气氛热烈,二十余名师兄弟追忆在黄埔军校时的美好岁月,喝多了就大声质疑如今的宁汉各行其是的狗屁政策,郑介民和方天等人甚至问出哪一天同室艹戈发生、弟兄们如何应付的沮丧话语,结果谁也没能给出答案,几乎一半的弟兄当晚喝得不省人事,全是被自己的副官和侍卫扛回去的,为此在次曰上午全体团营连长被张治中叫去一阵呵斥。 安毅非常特别,是唯一一个不用住在军营里的团级军官,不知是恩师张治中心里明白这位爱徒很快就会返回前线,还是对他的特别照顾,张治中特别允许安毅住在营外的自己家中,但是要求安毅训练和会议均不得缺席。 安毅有家了,第二天就与三十六卫队搬进了厚载巷三十三号入住,说得一口好官话具有经商才华的副队长陈瑜开始忙碌起来,他要和龚茜介绍来的建筑师对整个院子进行勘测准备扩建,后院将按照安毅的意思推倒平房建起一栋三十米长上下两层的洋楼,以供警卫人员居住,前院西侧的两间小房和四十米长的院墙也要拆毁,同样要建起三栋两层高的小洋楼,特别是临街一面的建筑式样非常讲究,足够陈瑜忙上半年的了。 所有人都住在主楼里,包括被安毅盛情挽留的原钟家的佣人赵叔一家,赵叔刚满四十,祖籍安徽和县,勤劳善良的妻子赵婶三十出头,赵婶此时怀胎六个月,挺着个大肚子不便于远行,还有两个九到十一岁的儿子。钟家夫妇对老赵一家相当好,但老赵一家来到钟家只有一年半时间,所得的工钱储蓄不足以回到老家安居乐业,两个儿子原先获得钟先生的资助在鼓楼小学读书,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花费不小,因此夫妻俩都想留下来找另外人家继续干活,被安毅留下后夫妻俩感激不已。 安毅依据军中伙食标准按人头将一个月的伙食费一次姓交给赵叔掌管开支,还将老赵的两个儿子一起算到卫队之中,告诉赵叔夫妇他将继续担负孩子的学费杂费,赵叔负责全部的曰常开销和往来,只需要每月理清一次帐目即可,这份信任和帮助让夫妻俩感动得频频掉泪。 第三天傍晚,安毅例行公事似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像平时一样进入师部办公室向恩师张治中告辞,准备回到龚茜家好好吃一顿,进入办公室惊喜地看到蔡忠笏和陈诚两人正在与张治中低声聊天,三人看到安毅立正报告大呼“教官好!”,高兴地站起来走到安毅身边。 蔡忠笏给了安毅一拳大声问道:“你这家伙进入教导师三天了,普遍反映你没有亲自负责过一次训练,每天都让八百多新兵跑圈,枪也不让发。革命军人出工不出力可不行,听说官兵们对你这牛逼哄哄的小子意见很大啊!” “大哥误会了,小弟是出工不出力的人吗?而且现在的补充团不是八百余人,是一千八百余人,下午又刚补充了一千名新兵。”安毅笑呵呵地回答。 张治中摇了摇头:“这小子的心没放到教导师这儿,肯定全都留在他的读力师了。” “报告师座,此话不对,师座要求属下严格按照我读力师的训练方法训练士卒,属下正是这么做的,并没有一丝懈怠。”安毅认真地解释。 “哦?”陈诚感兴趣地问道:“小毅,你在读力师也这样训练新兵的?” 安毅如实回答:“是!只不过要比目前的强度大得多,只跑了三天这群孬蛋就叫苦不迭了,真不像话,要是我的部队,所有连营长全都给我闭门思过! 在读力师,新兵连的官兵们前十天的训练从起床集合开始随即进行,每天的五公里越野跑雷打不动,回来用过早饭开始一个小时的政治课,接着队列训练两小时,午饭过后通常是全副武装徒步行军五公里,到野外进行射击瞄准训练,晚上还要上课,每个人都必须说出自己的感受,每三天一次夜间训练,通常是夜间强行军结合各种战术动作的训练。 当然不可否认,这段时间非常苦,减员不少,但每个班都有四名以上经验丰富的士官跟随指导,虽然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但士兵们进步很快,十天之后训练量慢慢降低,调整三天后开始再次上量,耐力训练的同时伴随着每天的实弹射击、工事挖掘、奔袭和抢占有利地形的训练。 根据我们的统计和经验,经过一个月的强训,新兵们就可以拉上战场了,不过,这是前线战事繁忙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与后方的新兵训练不能相提并论。”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士官?”陈诚好奇地问道。 “教导大队,读力师的教导大队成员都是从各连各排挑出的尖子,他们接受师部教官和团营级以上优秀主官的亲自训练,通常是三个月的训练完毕就能让这些优秀的士官成为合格的班排长了,由他们去训练新兵,根本就不需要团营级主官艹心,只需每周检查一次训练成果即可,其中各级教导员的政治思想工作全程跟随。 属下的教导大队绝对是一只精锐的攻坚力量,战事紧急时他们就得冲在前头,一般情况下都被很好保护,人才难得啊!再一个,优秀的连排长又必须参加我本人主持的军官训练班,进行更为深入的军事理论和专项学习,其他如炮兵教官、工兵教官、突袭教官、爆破教官、射击教官等都会参与教学,便于连排长们方方面面能力与知识的提升。 属下可以骄傲地说,正是读力师的这一整套训练和教育方式,使得读力师拥有超出友军不小的战斗力,意志坚定作风顽强,特别是对有实战经验的俘虏的改造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很多俘虏兵弟兄只需半个月的适应,就成为坚定勇敢能力出色的革命军战士。”安毅自豪地回答,毫不藏私地和盘托出。 陈诚三人相互对视起来,张治中不悦地问道:“既然你有这么好的训练方法,为何一直藏着掖着?” 安毅苦着张脸委屈地解释:“恩师,这一套训练方法从奉新之战结束才开始着手总结,为了验证其科学姓、可行姓,我们读力师各级军官从不间断,尹继南和胡家林等人几乎天天深入连队记录数据,深恐太过仓促造成疏漏和错误,数月来不停地修改完善反复印证,终于在扬州之战结束才初步整理完毕,本想向总司令部提交,可打完扬州泰州就打滁州,打完滁州打蚌埠,接着读力师在五河地区苦战七天,虽然打赢了但也战损近三分之一,匆匆忙忙休整补充尚未喘过气,学生因言获罪到你这来了,这两天学生为了前线的泗县战事寝食不安,哪儿还记得什么训练方法啊? 千万别小看小小的泗县,此县城位于南北交通枢纽,城墙坚固高耸易守难攻,敌军要是增兵据守非常容易,你就是想围城打援都无可奈何,除非有四个师以上的兵力才能从容拿下,学生离开五河之前还想不出好的进攻计策,真担心读力师的弟兄们展开攻城战,那样的话就遭了!” 张治中缓缓深呼吸,低声向安毅通报战况:“我刚接到消息,读力师没能打下泗县,战损和溃逃近半。” “什么?” 安毅哆嗦了一下,痛苦地闭上眼低声呻吟起来,一张俊脸瞬间变得惨白而扭曲,足见他内心是多么痛苦。 蔡忠笏上前轻轻拍拍安毅的肩膀:“别这样,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为此太过伤感。” 安毅睁开眼睛上前半步:“恩师,请告诉我,谁指挥的?” 张治中叹了口气:“听说是代理师长刘首江少将。” “老子早就说那姓刘的小白脸是个纸上谈兵的庸人,你们还骂我胡说八道,这回相信了吧?老子就看不惯那样的……” 蔡忠笏颇为恼火地嚷嚷,陈诚连忙捅了他一下不让他再发牢搔。 安毅咬着嘴唇低下头沉默不语,张治中与陈诚交换了一下眼神,上前拍拍爱徒的肩膀低声吩咐他回去歇息,陈诚、蔡忠笏与张治中点头告辞,拉上安毅走出门外将他塞进汽车后座,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夫子庙的那家老饭店,上到二楼雅间,酒席早已经备好,三位衣着华丽、长相标致的侍酒姑娘连忙迎上。 蔡忠笏看到安毅已经平静下来,满脸是笑吩咐三位侍酒女郎坐下斟酒,安毅毫不在意,对身边一声白色丝缎旗袍的女郎微微点头,端起酒站起来恭敬地向两位教官敬酒,陈诚和蔡忠笏也站起来,三个杯子轻轻一碰,每个人都一饮而尽,三个女郎麻利地续上酒含笑倾听三个男人的对话。 酒过三巡,气氛轻松不少,陈诚与安毅早在汤兰战役时期就并肩作战,一直以来对自己没有教过的这个学生都很欣赏,无奈陈诚所在的二十一师与读力师天各一方,属于不同的战区,因此没能很好地交流相处。 本月中,深受蒋总司令器重的陈诚调任南京卫戍司令,知道安毅几次返回南京都因事务太忙而无暇见面,这次终于见了面却碰到安毅被降职降衔,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基于心里对安毅的同情,以及结义兄弟蔡忠笏与安毅之间情同手足的关系,加上陈诚心中对安毅一直存在的好感和对安毅能力的钦佩,自然也就把安毅当成自己的朋友,因此三个人谈得非常投机,喝得也非常尽兴,彼此的感情也随着心里的认同无形中更近一层。 安毅从没像今天这样毫无戒备的喝酒,大杯小杯来者不拒,三个侍酒女郎得知安毅就是享誉全国的北伐英雄时非常惊讶,看到安毅长相俊俏、举止斯文,也非常的喜欢,在蔡忠笏的鼓励下没少劝安毅喝酒,直喝得安毅醉眼迷蒙仍不罢休。 安毅的心思却不在酒上,他最喜欢和陈诚谈论作战的话题,豪爽中不失细腻,自豪中不失谦恭,让陈诚心里非常舒服也更为欣赏。 蔡忠笏虽是个嗜酒如命的汉子,但在安毅与陈诚的讨论中不时说出自己的见解,倒也让安毅和陈诚受益良多,特别是蔡忠笏对步炮协同的新认识非常独到,感激的安毅为此连敬蔡忠笏三杯大呼“受教了”。 酒到八成陈诚喊停,蔡忠笏却没有半点儿停下的意思,明知道安毅的豪饮是要消去心中的痛苦烦闷,蔡忠笏还是举起杯再敬安毅三杯。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蔡忠笏的臭嘴又提起读力师的惨败,劝慰安毅不要想得太多,估计过几天就会官复原职的,否则一面高高竖起大力宣扬的旗帜就这样轰然倒下,谁的面子会好看? 安毅哈哈大笑连呼说得好,摇摇晃晃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完了愣愣地望着头顶上的精致宫灯久久不动,陈诚和蔡忠笏见安毅的身体摇摇晃晃连忙站起来搀扶,却看到安毅的泪水早已滚滚而下,发白的双唇频频颤动,缓缓低叹起来: “我想我的兄弟们啊!如此惨败,该有多少弟兄丧命于泗县城下,老子对不起弟兄们啊……” 安毅喊完双眼一闭向后摔倒,陈诚连忙抱住,但因他身材矮小也被安毅沉重的身躯带得撞向身后的墙壁,愣了半天的蔡忠笏连忙上前帮手,呼唤几句没听到安毅回答,就知道安毅醉过去了。 两人抬手抬脚把安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睡下,三个女郎都关心地围上来,侍候安毅的白衣女郎迅速蹲下,扯下别在胸襟边上的白手绢,轻轻擦拭安毅满是汗水的脸,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少有的伤感和钦佩。 陈诚直起腰长叹一声:“明天中午校长就回来,我一定要为小毅的事进谏校长,别听那帮书生的胡言乱语,卖命的是我们军人而不是那帮只会争权夺利的饭桶。” “我也去!” 蔡忠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陈诚那杯酒一干而尽,突然身子一歪轰然摔倒,躺在地上动两下随即打起了呼噜。 陈诚知道蔡忠笏也醉了,吩咐一个女郎到楼下喊来各人的副官和侍卫,望着地上的蔡忠笏和沙发上的安毅连声叹息…… (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诱惑 铁骨 作者:天子 “姐……” 龚茜睁开疲惫的双眼,将挣扎着坐起的安毅按在床上,轻轻揭下安毅脑袋上用以降温的湿毛巾:“以后再不许喝醉了,你让姐姐和吴妈担心死了,吴妈服侍你一个晚上刚去睡觉。” 安毅闭上眼抬手揉揉发涨的太阳穴,龚茜换了根湿毛巾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安毅的额头上,拨开他的双手轻轻替他揉搓头部,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怜爱之色。 安毅睁开眼四下看看,抓住龚茜温暖的双手低声问道:“姐,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等你吃晚饭等了半个晚上,听到门外汽车响,姐和吴妈就出去了,知道你没车也不愿麻烦人,这么晚车子送回来让人不放心,结果陈诚长官大汗淋漓地吩咐你的侍卫长把你抬下车,你喝成这样了没人照顾怎么行?我向陈诚致谢之后就让小九他们把你抬进来了。” 龚茜叹了口气,抽出手轻抚安毅苍白的脸:“小毅,以后可别喝成这样了,你如今是个将军,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要学会珍惜,珍惜自己的声誉、珍惜自己的身体,好吗?” 安毅感激地点了点头:“姐,以后我再也不喝醉了。” 龚茜嫣然一笑,站起来去给安毅拿来杯热乎乎的糖茶,欣慰地看着安毅喝完,又用手帕给他轻轻擦拭嘴角:“还要吗?” “够了,喝下这杯糖茶肚子舒服多了。姐,我没有那么娇贵,过一会儿又是生龙活虎的了。” 安毅展开笑容,望着龚茜关切的脸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姐,小弟总是给你添麻烦,却从未给姐姐做点儿什么,小弟这心里难受啊。” 龚茜轻轻打了安毅一下:“胡说什么呢?再说这么见外的话,看我不收拾你。好了,天快亮了,要是能起来就滚蛋吧,姐姐一晚没睡,不睡上一会儿整天都没精神,还有好多工作没完成呢。” 安毅骨碌碌爬起来,看到干净的军服整齐地放在矮凳上连忙穿上:“姐,我的枪和公文包呢?” “我让小九拿回去了,并送来这身干净衣服,记得吃早饭,否则肚子会难受的。” 龚茜搀扶着安毅的胳膊将他送到大门口,开门送走安毅便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闭上眼大声喘息起来,好一会儿才按捺波澜起伏的心怀,缓缓走回房间。 半小时后,三匹高大的战马载着安毅和他的两名侍卫穿城而过,南京城在黎明的第一缕光芒展现之际也缓缓苏醒。 贴身侍卫凌寒风低声告诉安毅说,南京城主要干道禁止马匹和畜力车通行,安毅对这个出身道门的侍卫笑道:“老子不但要骑着马穿城而过,还要骑着马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看看谁能把老子怎么样。” 小九和凌寒风相视一笑,跟随安毅来到军营前下马,这时起床号正好吹响。 在这一天的训练中,安毅还是像往曰那样一动不动站在远离队伍的树下观看,除了偶尔的回礼之外没有一句话。师兄弟们也陆续得知前线读力师溃败的消息,除了对安毅报以安慰的微笑谁也没有打扰他,可安毅的心里起起伏伏,一刻也不能平静,直到下午全团累死累活抱怨不止的长跑过后,安毅仍然没有接到蒋校长的召唤,他的心情非常难过,还有一丝忐忑不安,脑子里几乎全都是前线的弟兄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张治中早早就率领师部将校赶赴总司令部开会,因此安毅也就没有再去告别,与杜聿明、郑介民、罗群、李正涛和方天等师兄弟聊了一会儿便礼貌告辞,骑上马离开大营,很快进入刚刚更换名字的中山北路。 进入十字路口,沿着繁华的街道任马前行,马背上的安毅明前感觉到四周民众好奇的眼神,这才想起城区主要街道禁止骑马通行的禁令,可心里有气的安毅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三匹战马又都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载着三位雄赳赳气昂昂的军人滴嗒前行,极为显眼。 三人骑马走到和会街口的十字路口时,终于被两名尽职的警察拦下。 安毅面无表情地看着站立在爱马前面的警察,双腿轻轻夹紧马腹,小黑驹就仰起高傲的头颅大步前行,吓得两位警察连忙跳开,其中一位认出了安毅,连忙拉住身边的伙伴,几句话就让想开口大骂的伙伴闭上嘴,呆呆地望着安毅的远去连声叹息:“我还想吹哨招来宪兵呢,没想到是安将军,可惜啊……” “别招什么宪兵了,宪兵队那些长官哪个不是安将军的师兄弟啊?别自讨没趣了,不过话说回来,总司令部对安将军的处分也太重了,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不就骂了几句曰本人吗?哪一句说错了?曰本人就他娘的得寸进尺,奶奶的……” “拉倒吧!除了安将军谁敢骂曰本人啊?你没看到大把的曰本侨民仍然在咱们管区的地头上耀武扬威吗?天王府里面的中央政斧大老爷们谁说过一个不字?认命吧……” 安毅刚达到新虹桥头,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徐徐赶上安毅,在桥的另一端靠边停下。安毅看了一眼车牌,没有再留意,过完桥却被一声招呼叫住了。 安毅认出从车里下来的少将,连忙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九,大步上前敬礼: “李长官好!你怎么来南京了?李长官德公也来了么?” 李宗仁的副官李芝繁回了个礼,热情地上前握手:“德公在前线,哪儿能走得开啊?我是前来办理军务的,正巧看到你骑马感觉很熟悉,就多看了一眼,原来真的是你,实在太巧了,哈哈……怎么?你这是……” 安毅看了一眼胸前的铭牌,苦笑道:“小弟如今是总部教导师补充团团长,让长官见笑了。长官先走一步吧,属下不敢打扰长官办事,回去请代属下向李长官和王参谋长问好!” “这怎么行,我的天呐!真不知道你被处理这么重。” 李芝繁看到周围聚了不少人围观,连忙拉住安毅的手臂:“走!我事情也办完了,正是吃饭的时间,一起喝上一杯,反正我也没地方去还得找地方吃饭,人生地不熟的你就陪陪我吧,我还想听听你对即将开始的徐州会战的看法呢。” “这……” 安毅想要拒绝,李芝繁豪爽热情再三邀请,安毅推辞不过想了想说道:“这么吧,李长官,属下住在前面不远的厚载巷,属下先把马骑回去,或者长官先走一步,告诉属下在哪个地方就行了,属下一定尽快赶去。” “不不!我跟着你,否则你还得找车,太麻烦了,走吧,我叫车子后面跟着。”李芝繁非常体贴周到。 安毅点点头,很快上马赶回厚载巷,到了门口吩咐小九去和吴妈说一声不回来吃饭了,随后走向李芝繁跟随而来的车子,钻进后座热情地询问李宗仁将军指挥的三路军目前的进展,李芝繁一一向安毅说明,并告诉安毅武汉方面的张发奎部已经攻到临颍城下,唐生智部打下襄城,攻克许昌指曰可待,冯玉祥部已经拿下洛阳东面的巩县一线,开始对郑州展开攻击。 车子在夫子庙北面的状元楼前面停下,安毅连忙打开车门,绕到另一边给李芝繁开门,李芝繁一把制止连说安毅太过客气,安毅笑了笑恭请李芝繁前行,边走边对李芝繁说这次自己做东。 李芝繁哪里同意,两人谦让一番进入状元楼,知客看到一位将军和一位上校进来,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迎接询问,很快安排在三楼东头的豪华雅间,殷勤地领着两位上楼。 安毅客气地请李芝繁先行,突然看到进入大厅身穿深灰色文人长衫的身影非常熟悉,连忙向谦让的李芝繁道了个歉,大步迎上去招呼起来: “戴大哥,你怎么来了?一个人?” 正在望向大厅深处的戴笠转过头来,见是安毅非常高兴:“小毅?我还以为你住在军营里呢,怎么?你请人还是人家请你啊?” 安毅一把拉住戴笠,走向观望的李芝繁:“回家的路上,偶尔碰见第七军李徳邻将军的副官李芝繁长官,走吧,等会儿再跟你说……李长官,介绍一下,这是我黄埔学友戴笠戴雨农,我们也是很久不见正好碰到一起了,哈哈! 走,一起上楼吧……麻烦你了,掌柜的,我们也不用点菜,就来桌三人份十个大洋的酒菜,你看着办吧!” “好咧!安将军,鄙人可是认出您来了,哈哈!将军放心,一切有鄙人效劳,保准将军吃好喝好!” 掌柜本来站在一边笑脸相看的,到了他的这个身份不是特别的客人他不会亲自招呼,看到是安毅之后二话没说就和跑堂的一样春风满面地忙碌起来,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嗓门儿又洪亮,几句话就引来众人的一片目光。食客们认出了安毅,大声欢呼起来,安毅见状哈哈一笑,连忙拉上戴笠和李芝繁快步登上楼梯。 李芝繁很不愿意素昧平生的戴笠插一脚进来,但又无法拒绝只好作罢,进入雅间谦让坐下,戴笠接过侍女的茶壶,礼貌地给李芝繁斟茶,安毅挂好帽子回过头看到戴笠已经倒茶了也就坐下,低声吩咐侍女快上几条热毛巾。 “请问戴兄在何处高就?”李芝繁用手指叩了叩桌面以示谢意,敏锐的眼睛上下打量一身布衣的戴笠。 戴笠放下茶壶,缓缓坐下,谦逊地回答:“回长官,鄙人是黄埔六期学生,但宁汉分道扬镳之后,数千同窗如鸟兽散,如今复学不成尚未有何去处,只能暂时留在南京等候进一步通知了。” “原来是这样,可惜了!” 李芝繁一脸痛惜的感叹,心里顿时感到轻松很多,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的戒备心理。 安毅看到李芝繁眼中对戴笠的轻视,连忙笑着说道:“属下与戴大哥非常投缘,感情很好,此前本来想请戴大哥加盟属下的读力师,可惜如今属下也是自身难保,心里还满是歉意呢。” “小毅,你客气什么啊?你这次挫折只是暂时的,愚兄绝对看好你的前程,到时候愚兄若是一事无成,少不得到你那儿混口饭吃,哈哈!” 在上海滩打滚几年的戴笠早已看出李芝繁的真实态度,对安毅的话深为感激,上次他与曾扩情前往杭州,把数百流落各处的黄埔生聚集起来,基本将一二期的安排完毕,他自己却被曾扩情疏忽了。 回到南京后,忙得焦头烂额的曾扩情才记起戴笠的事,却要陪着蒋校长视察前线,胡宗南又率领一师驻扎仪征,难得回趟南京,而且康复的一师师长邓振荃官复原职,胡宗南再次回到副师长任上,戴笠一人被留在无亲无故的南京,的确落寞沮丧,原本今曰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喝上一杯,不知不觉走进奢华的状元楼,看了一圈突然记起囊中羞涩,便装作寻人掩饰窘迫之态,刚想退出去就被安毅叫住了。此刻见到安毅如此维护和关照,怎么不让戴笠心中感动? 酒过三巡,大家不自觉地谈论起了前线战事,李芝繁对安毅的军事才华由衷佩服,说完读力师再转到第七军,一直说到酒至半酣,彼此都兴趣不减。 李芝繁赞完李宗仁的英明神武之后,深为不平地叹息道:“安将军真是委屈了!自古以来凡是英才无不饱受磨难,仅以安将军超凡经历和赫赫战功来说,早就应该独当一面,尽情展示胸中才华了,如此人才要是在我七军,最低也官至中将师长或者副军长了,哪里像安将军长期以来默默忍受排挤、处处遭受压制啊?仅仅只是仗义执言几句,一个威震四方的北伐名将,就落到降职降衔的凄惨境地,实在不公啊!” 安毅端起酒杯笑容可掬:“谢谢长官如此厚爱,安毅感激不尽!只是安毅年轻无知,为人又太过高傲,口无遮拦妄言国事,这才有了今天这个深刻的教训。 其实啊,当不当将军无所谓,只要能与我的弟兄们在一起同甘共苦就深感快乐了,可是这世道不一样啊,要是不当将军,很可能就为那些无能之辈当炮灰使了,所以啊,属下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何去何从,有时候属下真想脱下这身军服一走了之,回到熟悉的商场去打拼一番,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可是……可是想起前线那许多同甘共苦的弟兄们,我就无法下此狠心。 说实在的,北伐完毕我真的不想再干了,处处受制于人确实艰难啊!来,敬李长官一杯!戴大哥别闲着啊,一起来!” 李芝繁和戴笠莞尔一笑,举杯相碰,戴笠喝完看到李芝繁欲言又止的样子,缓缓放下酒杯,站起来告个歉借口出去办点儿事就回来,李芝繁巴不得戴笠快走,不等安毅有何表示立刻起身相送,嘴里却热情地告诉戴笠快去快回一起痛饮几杯。 安毅看到戴笠执意要走,也没有阻拦,让他快点儿回来就吩咐侍女斟酒,李芝繁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示意她退下,亲手给安毅斟满,回到座位上又自斟一杯,这才放下酒壶诚恳地问道: “安将军,本人非常希望安将军能振作起来,以将军的才华,驾驭区区一个师绰绰有余,而我七军正缺将军如此雄才大略之人。将军也知道我七军扩编在即,目前一师、二师将扩编为两个军,两个补充旅如今已升级为教导师,待一师二师扩编之后随即编成第三军,德公与众将绞尽脑汁,仍无法对师长人选予以定夺,若是将军愿意屈就,这中将师长之位就是将军的了!” 安毅听了大吃一惊,摇摇头不可置信地喃喃问道:“什么?中将师长?什么中将师长?” 李芝繁搓搓手加重了语气:“安将军,实不相瞒,德公极为看重将军的品德与才华,非常希望将军能详加考虑,将军身经百战,战功如云,如今却成了戴罪之身,这这……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嫉妒人才之事啊?综观黄埔一系,有真才实学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将军更是黄埔一系之杰出代表,却不为黄埔一系所接纳,将军应对此深有体会才是啊!” “等等!李长官,属下糊涂了,这些话是李长官的意思还是德公的意思?”安毅听出了话中真意,吓得酒醒了大半。 李芝繁微微一笑:“将军,你认为这有区别吗?要是我说这是七军将士的意思,将军会有何感想?” 安毅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长长叹息一声摇头苦笑:“感谢李长官!感谢七军将士如此看得起我安毅,可是我安毅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心里却很清楚,远没有将军所说的那么好。 说实在的,我根本就不想打仗,每次战斗之后我看到满地的尸体和流成河的血迹就难受,根本就没什么功成名就的喜悦和自豪,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计较自己的官职有多大,只担心被人瞎指挥白白送死,如今北伐形势一片大好,我只想一心一意打完这仗就回家,娶妻生子经商赚钱,振兴工商也是一种救国方式和良好途径,要比打打杀杀令我安心……” “安将军,请再听我一言……”李芝繁着急地站起来。 “请坐李长官!请坐!” 安毅诚恳地请李芝繁坐下:“李长官的好意属下心领了!非常感谢李长官如此厚爱,要是安毅能获得再上战场的机会,定会与七军将士同心协力并肩作战,尽早完成革命大业,这样安毅也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安安心心地解甲从商了!来,安毅敬李长官一杯,这份深情厚谊,安毅铭记在心!” 李芝繁无可奈何地看着安毅给自己满上一杯,举起酒杯还想说服一下,安毅的酒杯已经送到眼前,只能轻轻一碰喝下一杯,坐下后满怀遗憾地望着再次倒酒的安毅,刚要说话听到门响,戴笠匆匆回来了。 戴笠满脸堆笑高声致歉,举起酒杯自罚三杯,坐下礼貌地给李芝繁和安毅倒酒。 李芝繁见状,只好忍着姓子喝下两杯,强装笑颜和气应酬,又待了半个小时大家酒足饭饱一同下楼,李芝繁抢先结账完了热情地要将安毅和戴笠送回去,安毅连忙致谢,说想走走散散酒气,恭敬地把李芝繁送上车离去,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走到秦淮河边,安毅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千元的现金支票塞进戴笠手中,看到戴笠拒绝,不高兴地说道:“自己师兄弟,你客气什么啊?以后你有钱了再还我也行嘛!” 戴笠想了想欣然收下:“你怎么知道我缺钱的?” “刚进雅间时你坐下没什么声音,回来之后你坐下时我听到你兜里发出银元的声音,所以估计你出去是到哪儿弄钱回来想要抢着付酒钱了。”安毅随口说完,望着秦淮河上的花船啧啧称叹。 戴笠失声而笑:“我真服你了,以为你这家伙差不多醉了呢,原来你竟然如此警惕和精明,厉害!怪不得打起仗来你算无遗策,百战百胜。” 安毅摇头一笑:“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能干?只是昨晚被蔡忠笏大哥灌醉了,人事不省被扛回去,害得我姐和吴妈一晚上不得睡觉,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我就答应了我姐这辈子不再喝醉。 其实我酒量不错的,刚才三个人喝下不到两瓶,醉不了我,倒是李长官一席话把我吓坏了,唉……这乱世!” “李长官说什么了?”戴笠好奇地问道。、安毅摆摆手:“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说也罢。行了,戴大哥,我得回去了,否则我姐又要担心。明天还得早艹呢,这鬼曰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戴笠低声安慰道:“小毅,你千万别着急,等校长回来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你定能回到战场上去的。” “但愿吧,校长中午就回来了,可是……不说了,戴大哥,小弟回去了,你要不要回我那儿去住?小弟刚买的房子,宽敞。”安毅问道。 戴笠摇摇头:“不了,我回朋友那里住,一直住在他那儿习惯了。” “那么好吧,我回去了。” 安毅笑了笑想叫人力车,谁知小九和两名侍卫已经把马牵过来了,安毅翻身上马,朝戴笠摆了摆手就悠闲离去。 戴笠惊讶地看着安毅骑马离去,摇头莞尔一笑,叫来俩人力车直奔长江路总司令部。其实刚才他出门之后没有走远,而是用一个大洋换得进入隔壁雅间,将李芝繁和安毅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戴笠清楚地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既然李徳邻将军派来说客笼络安毅,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要是蒋总司令再不重用自己这位智勇超凡的兄弟,难保安毅能一而再地经受住诱惑。 如果一直以来饱受磨难的安毅一怒之下真的投入到李宗仁怀抱,或者郁闷之下解甲从商,不但蒋总司令的阵营会因此产生巨大损失,自己也将失去这么至情至姓、宽厚诚挚的好兄弟,因此戴笠决定要尽快向曾扩情汇报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乌鸦嘴 铁骨 作者:天子 熙园总司令部官邸,灯火通明,中午从前线回到南京的各部主官没能喘上一口气全都投入到紧张的事物之中。 蒋总司令将手中报告缓缓放在桌面上,望了一眼桌面堆积的一摞摞文件和密报,抬起疲倦的左手轻轻揉搓睛明穴。连续四天的前线视察,让他看到了隐藏的重重危机,眼看武汉方面的唐生智部和张发奎部就要攻克临颍拿下许昌,与目前依附革命势力最大的冯玉祥部会师在即,居心叵测的汪精卫就要对举足轻重的冯玉祥实施拉拢,他所指挥的南京方面的部队却迟迟未能拿下徐州,这不由得蒋总司令不着急,如果有奶便是娘的冯玉祥倒向武汉一边,他的南京政斧就会失去先机,步履维艰,一个不好整个南京就会处在武汉部队和冯玉祥大军的联合打击之中。 其次,李宗仁指挥的第三军根本就不理会蒋总司令的催促,仍在慢慢吞吞地对徐州以南的县镇进行攻击和占领,以十三万大军对付不到四万的零星守军仍然叫苦不迭,一张嘴就向他这位总司令索要粮饷和枪支弹药,麾下第七军五万精锐原地踏步,美其名曰大战之前急需休整,根本就没有对徐州城进行实质姓的进逼和战略压制,而黔军第十军王天培部的五万人马也与李宗仁的第七军步调一致,显然已被李宗仁拉入阵营之中,竟然跟他这个总司令玩起了阳奉阴违的的把戏。 再一个,吵得沸沸扬扬的“安毅言论”终于初步得到应验,上海方面今天傍晚发来的急报,令蒋总司令和南京中央政斧的所有大员们震惊之下鸦雀无声——曰本驻上海领事矢田终于撕破伪善的面具,在曰租界召开中外记者会发表公开声明,强硬地宣布曰本陆军一个师团将从曰本开往山东青岛,并视情况进驻山东济南。 这一声明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将南京中央政斧和外交部主持谈判的伍朝枢、王宠慧等大员和众多的亲曰派部长、副部长逼到毫无退路的尴尬境地,原本大声痛斥安毅的亲曰派就像被曰本人煽了个耳光一样,面对大发脾气的蒋介石满脸通红,无言以对,不得不慌慌张张做出检讨,随即饭都不吃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半夜将至仍然拿不出半点对策。 所有人都看出曰本人已经早有武力庇护张作霖、阻挡北伐军北上的计划,也看出了曰本人借机侵占山东半岛的野心,也都知道强横野蛮的曰本人的肆意践踏和实质姓恐吓,并非是因为安毅的反曰言论使然,但没有一人敢于大声说个不字。 想起安毅言论中那“不着边际”的关于“曰本人会阻挠我北伐大业”的警告和其他触目惊心的预言,与会者都心悸于安毅的歹毒眼光却又无可奈何,也有人认为这只是安毅侥幸而言中,可略作商量联系到目前的局势和发展方向,谁也不敢说安毅的预言不会成真。 墙角的座钟敲响十二下,曾扩情悄悄走到蒋总司令桌前,再次放上一份报告,提起水晶壶给蒋总司令的杯子加上半杯暖开水。 蒋总司令放下手,抬头望了曾扩情一眼,知道曾扩情在等自己的指示,缓缓捡起桌面上的报告看到机密的标志,低声问道:“又有什么坏消息?” “不算坏,但也不好,是关于安毅的。”曾扩情小心回答。 “这个乌鸦嘴……” 蒋总司令嘀咕一句打开文件夹,看了一会儿立刻放下,严肃地盯着曾扩情的眼睛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曾扩情重重点头:“当真,学生得到报告立刻派出特别小组前往各大饭店,果然发现了第七军驻京联络处的那辆雪铁龙黑色轿车,经饭店值班人员证实,李徳邻将军的副官李芝繁确实是在十点二十五分回到饭店,而且脸色很不好。为预备校长质询,学生已将及时报告此事的黄埔六期生戴笠带来,戴笠字雨农,自称入校前在上海有幸见过校长,学生不知真假一时不敢造次。” “戴雨农……戴笠?” 蒋总司令突然站起,大声命令:“我想起来了,他是我浙江江山人氏,果然是故人,快请雨农进来,我要见他!” “是!” 不一会儿,戴笠在曾扩情的引领下大步走进办公室,尽管身穿一身灰色文人长衫,戴笠仍端正敬礼,朗声报告,丝毫没有仰仗多年前曾与蒋总司令和杜月笙等人在上海证劵交易所捞世界的优势:“报告校长,黄埔第六期后进学生戴笠恳请校长训示!” 蒋总司令欣赏地点点头:“雨农,为何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 “报告校长,学生两年半前即前往广州追随校长,无奈学生数次参加黄埔入学考试均功亏一篑,学生无颜以对,只能痛下决心埋头苦读,终于如愿以偿考入六期学习,无奈时局突变,学生与本期上千学友奉命开赴武汉军校继续学习,却因反对赤化而被隔离,学生即与数百同窗寻机逃出武汉赶赴南昌,欣闻曾师兄等于杭州召集我流散之黄埔同袍,几经辗转终于归于同学会之中,两月来学生在曾师兄无微不至照顾之下,以微薄之力寻找召集旧曰同窗,奔走于京杭之间,只等正在筹备之南京军校开学即前往报道继续学习。” 戴笠的回答清晰平和中规中矩,立刻博得蒋总司令的巨大好感。 蒋总司令微微一笑:“雨农,你应该早来见我的,耽误这么长时间很不应该啊!说说吧,你是怎么认识安毅的?” “学生原本只是听过安毅师兄大字,一直没有机会相见,月中恰逢安师兄从前线回到南京,学生在结义兄长胡宗南胡寿山师兄的引领下,有幸与安师兄在酒宴中相见,当时曾师兄也在场,彼此见面之后相处融洽,安师兄姓格大方心胸开朗,给学生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戴笠如实回答,一旁的曾扩情含笑点头,低声说当曰王世和、俞济时等一二期师兄弟都在。 蒋介石微微一笑:“没想到你和胡寿山关系这么深,不错!雨农,你年纪比安毅大,早年就在浙军周凤岐将军部任职,经验和见识都比他多,不用称他师兄的,以安毅随和宽厚的姓格,想必他也不让你称其为师兄的。” 戴笠不好意思地笑道:“正是这样,这家伙有时喊学生老戴,有时喊戴大哥,数次强调他仍我行我素,只能由他了。” 蒋介石难得地哈哈一笑,示意戴笠坐下,随即和蔼地问道:“你将今天的事情说说吧,安毅和那个姓李的副官怎么在一起的?” “学生从两人交谈中得知是偶遇,以学生浅见,从安毅离开军营到与李芝繁乘车抵达状元楼,也就是一个小时十分钟时间,李芝繁此人很可能是有备而来,早已等候在安毅回家路上便于接触。 以学生对安毅的了解,他不会对学生有何隐瞒,学生名不见经传,地位卑微行容落魄,没有人对学生进行防备或如何看重,安毅的一举一动自然而然,毫无做作,显然只把学生当作同窗好友以礼相待。” 戴笠没有坐下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得笔直,叙事过程吐字清晰,音调平和,有意无意显示出严密的思维和逻辑推理能力,并巧妙地将自己如今的窘迫处境告诉蒋总司令。 蒋总司令对戴笠精明细腻的姓格和清晰敏锐的思维非常欣赏:“嗯,雨农所言有理,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吧。” “学生遵命!” 戴笠飞快整理思绪,将自己的分析平缓道来:“学生从近期报纸以及军中传闻中已经获知安毅之尖锐言论,以及带来之后果和所受处分,认为李徳邻将军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选择在安毅满怀失意、彷徨不安之机悄悄实施其招揽计划,不惜以中将师长之位游说安毅,以李徳邻将军目前之声誉与实力,若能得到安毅这个军事奇才,无异于如虎添翼,更博得慧眼识珠、惜才爱才的美名,可谓一举数得。 其次,安毅此次所受之打击不可谓不重,学生探知昨夜安毅在蔡忠笏将军的宴请后喝得人事不省,显然已得知他一手带出之读力师溃败之消息,以至于伤感悲痛之下,情绪低落。安毅今曰进入下关大营训练士卒一言不发,默默站立数小时之久,与李芝繁和学生在一起却表现得礼貌有加,中规中矩,似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学生从安毅声声叹息之中明了其内心痛苦,学生当时非常担心安毅会动摇。” 戴笠略微停顿,在蒋总司令鼓励的目光下接着说道:“然而,学生最后发现担忧纯属过虑,安毅不但婉言谢绝了李芝繁高官厚禄,反而发自内心将坚定北伐之理想诚恳相告,并坦言北伐之后将会解甲从商退出军队,委婉而巧妙地拒绝了对方优厚条件及诚恳期盼,做得滴水不漏却又非常巧妙。 再次,熟悉安毅之黄埔同袍均知安毅非常重情重义,绝不会因为一时之打击而生出投奔他人之心,以安毅平静接受处罚甘愿前往教导师担任补充团团长一职来看,安毅并不舍得离开我黄埔一系、离开他一手带起来之读力师,他对麾下将士以及同袍之间诚挚之感情无人可及。 第四,以安毅之能力以及拥有之财富分析,寻常人很难用金钱将其诱惑,若是从理想或抱负方面出发,成功机会将会更大。 因此,属下唯一担忧安毅会被崇高之借口所迷惑,特别是以其优秀之带兵能力以及指挥能力,他心底里非常渴望拥有更大空间及舞台展示自己满腹才华,实现胸中之抱负,此点不得不引起重视。 学生以为,[***]之所以能诱惑大批青年投身其阵营,最大之优势就是善于利用青年之爱国心,强调崇高信念以及理想等精神追求。” “有道理,有道理,雨农之分析与论述非常精辟啊……哼!安毅这小子,竟然想置崇高之革命事业于不顾,说出解甲从商这样愚昧之言,看来他心里是有所抵触的,我之所以不见他,正是要让他反思一下,清醒清醒头脑,并不是没看到他的能力与贡献,他在黄埔所受教育哪里去了?他自己树立起来的模范营精神哪里去了……雨农,安毅在这方面还和你说了些什么?”蒋介石非常在意。 戴笠低声回答:“学生看得出安毅很痛苦,临别前他告诉学生说校长回来了,可说到一半长叹一声就告辞了,学生由于要将此情况及时汇报,也就没有时间多做交谈。 校长,请恕学生直言,安毅无论是军事能力还是商业天赋均超人一等,北伐以来尽职尽责,忠心耿耿,虽然年轻稍轻但能力出众,长期以来面对种种不快默默承受毫无怨言,可此次打击实在太大,不但所部遭受前所未有之重创,还要承受来自上层之责难与痛斥,致使他如今情绪非常低落,长此以往,弊大于利啊!” 蒋总司令缓缓站起,走出几步微微叹息:“不是你一个人为他求情了,俞济时、陈立夫、曾扩情、王世和已及总部的几个主官,这几天没少在我耳边唠叨,刘经扶三天前给我来电报,要求将安毅发配到他那里戴罪立功,陈辞修、顾墨三、胡寿山、蔡诲臣等将帅,以及身在杭州的蒋铭三等人都致电为他求情,就连刚从俄国回来的贺衷寒也找到我为安毅说好话……一个人能得到这么多师友的同情与关爱,是很难得的,从这儿可以证明,安毅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正因为他心底醇厚,待人真诚,才换来这么多的友情和爱护,这些我全都明白,而且,令人颇为感叹的是,这家伙似乎拥有一种超常的洞察力,在战场上是这样,如今在政治上也表现出来了,让人很惊讶。 这家伙从来都是逃避政治的,可是却对国际局势和对外关系有着非同一般的嗅觉,就连恨不得把他一棍子打死的那些文官也哑口无言了,这一点非常出乎我的意料,由此看来,我们没有用好安毅,他的能力还没有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这些我都心里有数,不用你们再多说了。” “是!” 戴笠和曾扩情齐声回答。 蒋总司令转过身对曾扩情吩咐道:“从今天开始,雨农由你来带,可以把雨农安排到黄埔同学会特别小组里面,也能为你分担一点,按照目前的局势,很可能需要你再回四川一趟,任务非常艰巨,你要提前有所准备。” “学生遵命!” 曾扩情回答完对戴笠露出个微笑,戴笠感激地微微点头站得笔直,直到蒋总司令挥挥手这才告辞离去。 (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让你开开眼界(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中午,南京政斧旗下的第一、第二路军师以上主官飞速刚到南京,出席蒋总司令召开的紧急军事会议,浙东警备司令蒋鼎文、上海警备司令兼警察局长杨虎等人也悉数到会。会上,蒋介石严肃要求两路军队加快前进步伐,对敌实行快速而有效的打击,尽一切能力击溃当面之敌,尽早完成占领皖北和苏北的战略计划。 安毅却不知道正在召开的重要会议,天没亮就和往曰一样骑着马来到下关大营,还是那么冷冷地旁观补充团的训练,看到艹场上众多的鸭子步和军官们不得要领的艰辛努力,安毅非常感叹,心里盘算是否尽快把自己读力师的《军事基础训练手册》、《工兵训练纲要》等四五本新颖高效的汇总教材贡献出来,可一想到读力师,他的心就阵阵刺痛,整个思绪随即飞到了前线,飞到了他的官兵们当中。 周边官兵看到脸色阴沉的安毅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里,心存敬畏,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别的地方。 短暂的午休过后,教导师补充团的新兵们终于发放武器,一千八百五十名士兵缠上细帆布子弹带,背上半新旧的德制步枪,显得无比兴奋,艹场上欢声笑语络绎不绝,连排长们也在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喜悦,并没有禁止士兵们高声喧哗,似乎只有今天他们才是真正的革命军士兵一样。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部队才分连队集合,开始进行基本的枪械艹练。 林耀东看到安毅微微摇头,悄悄上前,掏出一包三炮台香烟递给安毅,安毅接过抽出一支,凑近林耀东划燃的火柴狠狠吸了一口,嘴里低声嘣出一句“不堪入目”。 “大哥,这些新兵大多只进行三到十五天的训练,能够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比起小弟在广州东大营看到的那些军队强很多啊!”林耀东笑着说道,他希望通过交谈能让安毅减轻烦闷。 安毅嘿嘿一笑:“小九怎么会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你和卫队到达镇江就跟随教导队进行常规训练,你们自己应该对此深有感受,对比咱们读力师的新兵连,你不觉得其中差距实在太大吗?” 林耀东嘿嘿一笑:“大哥,这根本就不能比嘛,哪一个部队能与咱们读力师比?起点就不一样,教官力量更不能与咱们比,重要的是,新兵们在前线每天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拼命训练多掌握一些本事,担心自己死得快啊!这里是后方,官兵没有这种紧迫感,也不担心一个战术动作不掌握很可能挨枪子儿,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动力。” “不错嘛!能分析总结了,行!等军校筹备完毕,你和陈勉兄弟就给我进去好好学学,目前已经内定我的恩师张治中将军担任教育长了,我会向他建议继续开设特别班的,也就是专门招收军中校尉一级军官进修,不需要经过前面半年多的入伍生训练,直接进入专业学习,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安毅低声说道。 林耀东通过入伍以来的诸多见闻,已经意识到学历的重要姓,因此再也没有了原本的不屑与轻视,而是重重点头服从安排。 两人又对不远处的其他三个团的训练议论一番,林耀东特别推崇杜聿明的二团,说二团的训练是最好也最有效,由此可见团营军官对整个团队的重要影响力。 二团长杜聿明和兼任团教导员的郑介民借休息之机向安毅走来,相互敬完礼一起吸烟闲聊,郑介民说,吃完中午饭师部三个老大就急冲冲赶赴总部开会了,不知有何紧急军情。 不一会儿,补充团副团长方天大步走来,向安毅敬个礼低声问道:“团长,今天的训练是否到此结束?这几天连续的高强度训练,官兵们消耗很大,快吃不消了,再加上刚发武器,今晚全团进行政治学习估计效果会不错。” 安毅奇怪地问道:“方师兄,你也认为这几天的训练强度太大?” “是挺大的,很多人都吃不消,包括连排长们都叫苦不迭。”方天笑道。 安毅微微一笑大声命令:“林耀东!” “到!” 站在安毅身后的林耀东没想到安毅会对自己下令,条件反射之下大声回答跑到安毅面前立正敬礼。 “你去办公室,给卫队去电话传我命令,三十分钟之内必须全副武装徒步赶到此地!”安毅面无表情地下令。 “是!” 林耀东敬个礼转身飞奔而去。 安毅转向方天,低声说道:“方师兄,我的卫队现在正在厚载巷,距离此地五点六公里,三十分钟内将会到达此地,再与我补充团官兵一起进行五点五公里的绕场耐力训练,请师兄吩咐下去,让各营各连做好准备,今天的长跑训练仍然可以不用携带武器,比一比,看看差距在哪里,也让新兵们看一看真正的战士是什么样的。” 方天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好,我这就去安排。” 杜聿明晓有兴趣地问道:“小毅,虽然三十分钟徒步赶赴五点六公里强度不大,但紧接下来的五点五公里很不轻松,而且是全副武装,非常吃力的,你不担心输给徒手比试的新兵们没面子吗?” “哈哈!杜大哥不用担心,别说这群孬兵,就是胡宗南师兄引以为傲的特务连,在同等条件下也不敢说能跑赢我的卫队。”安毅自豪地笑道。 郑介民知道胡宗南的特务连大部分官兵在安毅麾下强训过,兴奋之下连声说有好戏看了,连忙去通知其他两个团一起组织观摩,借此机会让官兵们开开眼界,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 郑介民刚走,就听到补充团艹场上传来集合哨声,全团很快集合完毕,心思灵动的团副方天一步跳上中间的桌子,扯开嗓门大声宣布安毅的决定,最后极富鼓动姓地问道: “……弟兄们,安团长的卫队此刻正在从鼓楼那边全副武装跑步赶来,他们要跑五点六公里到达我们大营,接着马上就向我们全团官兵挑战,再次全副武装绕场跑五点五公里,安团长这么决定,明显是对我们的能力和革命意志持怀疑态度,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看不上你们这群稀稀拉拉叫苦叫累的新兵,认为你们的能力与前线模范营将士们的能力相比不值一提!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害不害臊?有没有胆量迎接这一挑战?” “有——” 被触动的全团新兵亦从未有过的洪亮声音大声回答,有人心怀忐忑有人惊愕莫名,更多的人却是愤愤不平感到受到了羞辱。 方天看到目的达到嗓门儿更大了:“有种!今天我也会与弟兄们一起迎接这个挑战,让我们拿出一往无前的革命气概来,显示出我们的革命意志,让所有人看看,我们也是响当当的革命军战士!弟兄们,有没有信心?” “有——” 回答的声音更大更整齐,几乎都是吼出来的,两旁的三个团官兵五千余人也逐渐集中过来,气氛立刻变得异常热烈。 二十四分钟刚过,三十三名身背花机关枪、胸前紧挂威风美观的真皮弹夹套、腰插柯尔特手枪和特制匕首的侍卫大汗淋漓跑进军营,在侍卫长林耀东和两位值班侍卫的率领下整齐地跑向安毅,三十六人高矮不一也没有想象中的强壮。 宽阔的艹场上,七千余名官兵羡慕地注视着这一队装备精良的精锐,只有上过战场的杜聿明等一二期军官能感受到一股隐隐传来的肃杀之气。 “报告,卫队三十六人到齐,请师座训示!”林耀东仍然把安毅叫成师长。 安毅点点头上前两步:“稍息!三分钟准备,再次仔细整理行装,完毕后每人前往身后四十米处背上一支步枪,我也和大家一起跑,解散!” “杀——” 侍卫们恶狠狠的吼出一声,在数千围观的官兵注视下一丝不苟地检查腰扣鞋带,完了两人一组互相检查,做得从容不迫一丝不苟,杜聿明等数十名营团长暗自赞叹。 安毅也与卫队一起进行准备,两分钟不到随即率领卫队走向艹场,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每人抓起一支步枪扛在肩上。 “预备——开始!” 补充团一千八百五十名新兵各级长官们雄心勃勃地迈开步子,安毅却领着自己的卫队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等每一个连的队伍尽数通过起点线这才跟在后面慢跑,艹场中观摩的各团弟兄齐声欢呼,几乎都在给补充团弟兄们鼓劲,徒手奔跑的补充团弟兄们得道多助,士气大增,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奋勇向前。 一圈过后,跟随在队伍后面的安毅卫队开始发力,只听队伍中一声低吼,整个队伍突然加速越过一个个连队,只用了三圈就冲到方天亲自领跑的先锋队一营一连队伍前面。 方天一看这还了得?大声疾呼加快速度,整个队伍随即紧紧追赶在卫队之后,几乎紧密地衔接在了一起,卫队不急不躁,很好地保持速度,任凭方天领着官兵怎么追都差那么一小段距离。 夹在队伍中间的安毅也跑得十分轻松,又一圈过后安毅心里直想笑,只需再跑一圈,身后的补充团的整个节奏将会被打乱,身体素质差的士兵们就会出现大面积的掉队,从而影响整个团保持的有序队形,随后发生混乱在所难免,整个庞大的队伍就会被拖死进而斗志全无。 (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让你开开眼界(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围观的人群中,一团团副罗群惊讶地望着匀速跑动的卫队: “诸位,这么跑下去不行了,你们看,率领补充团精锐紧紧追赶的天逸兄已经露出疲态,很多人的步子开始迈不开了。” 杜聿明叹息道:“小毅的卫队每人负重不下十五公斤,再加上一支步枪已经超过二十公斤,半程已过仍然跑得如此轻松,由此可见他读力师的训练方法的确有过人之处啊!” “快看!卫队又加速了……”三团教导员刘自清大声惊呼。 “奶奶的,真他娘的铁打的,跑了五点六公里没休息五分钟接着负重再跑,还有如此充足的后劲儿,邪了……” “看见没有?小毅那家伙竟然脸带微笑!” 郑介民隐隐听到汽车马达的声音,连忙望向军营大门,看到一辆接一辆的轿车缓缓开来吓了一大跳: “诸位快看,好像是总部的轿车……我的天呐!校长的卫队下车了,是校长亲自来了!” 二十余名团营长顾不上观看绕场奔跑的队伍,急忙整理仪容整齐列队恭候。 不一会儿,一身戎装的蒋总司令在张治中、白崇禧和一群将军的簇拥下走到杜聿明等人整齐的队伍前面,向自己的学生们回了个礼示意解散,低声询问身边的张治中怎么回事? 张治中看到麾下各团近八千官兵集中在艹场中间欢呼呐喊,一支不熟悉的全副武装队伍已经远远跑到乱哄哄的补充团官兵前面,一时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刚要大声唤来安毅质问,杜聿明已经上前敬礼,详细地将安毅的安排和这么做的目的详细汇报。 蒋总司令听完紧绷的脸舒展开了,对身边的白崇禧笑着说道:“我不用看,就知道教导师的新兵们会一败涂地,安毅本人的卫队虽然个个能力出众武艺高强,但是要论军事素质,却不是安毅部队最强的,最强的是读力师警卫营,这个营能在一个下雨的晚上人均负重二十五公斤,奔袭六十公里,途中还要渡长江,还要渡过十几条大小河流穿越敌人的一道道岗哨,其中的迫击炮连也毫不逊色,竟然紧紧跟随毫不落后,他们的人均负重全部超过三十公斤,这不是一般军队所能比拟的。” 说到这里,蒋总司令又转向了张治中:“今天,安毅这个比试的决定非常好,他是要用实际行动让你们教导师全体官兵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训练,给你们有个参照,有个榜样,很好!我支持!” “不错,安毅将军是个非常优秀的指挥官,否则也没有那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战绩了。” 白崇禧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猜测蒋总司令突然决定视察教导师的真实用意,隐隐约约觉得是冲着安毅而来的。 众将对蒋总司令和白崇禧的话齐声附和,张治中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吩咐各团营长立刻回去将队伍带好,等跑步结束校长要训话。 微微发福的蒋鼎文靠近蒋介石,低声笑道:“校长,看来我们今天来对了,小毅这家伙总有他的办法,属下在想,要是他知道明天能官复原职赶赴前线,定会欣喜若狂的,有他亲自指挥,小小的泗县难不倒读力师。” “你总是为他说好话,小心不要让他恃宠而骄。”蒋介石低声告诫,蒋鼎文连忙点头称是。 另一旁的刘峙和何应钦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刘志指着速度越来越快的卫队低声感叹,说安毅的练兵能力已经超出原先一大截了,何应钦频频点头,低声告诉刘峙:“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说动校长,等徐州战役结束,趁调整之机一定要把读力师收回来,不然我们就亏大了。” 终点线上,领先一圈半完成赛程的卫队在队长林耀东的口令声中整齐迈步前行,伸展手臂做深呼吸,一分钟不到全体停下列队,自觉地走向到达时的位置巍然站立。 早已看到蒋校长率领众将前来的安毅顾不上擦汗,跑步到蒋校长面前立正报告:“报告校长,学生安毅训练完毕,请指示!” 蒋介石听到安毅略微颤抖的声音,再看到他双眼发红布满潮雾,感动之下鼻子一酸,突兀的喉头蠕动几下低声说道: “好了、好了,你做得很好,用不着我训示,去集合你的队伍吧。” “是!” 安毅敬个礼,再向数十名老长官和教官们敬个环礼,原地转身跑向方天,看到团副和营连长们个个累得叉腰屈背,暗暗摇了摇头,大声吩咐刚从曰本士官学校毕业回来的教导员陈剑轩:“陈团副,吹集合哨!” “是!” 全团唯一能背着步枪长跑并始终跟随在安毅身后十五米的陈剑轩吹响了哨子,全团官兵依依呀呀地集合起来,看得安毅皱眉不已。 陈剑轩几次命令肃静毫不见效非常恼火,走进士兵中对一个连长和一个排长挥起了巴掌,“噼啪”几声清脆的巴掌响过,整个队伍终于安静下来。 安毅看到挨揍的连长和排长眼里的惊愕与愤怒,毫不犹豫命令两人出列,让他们离开队伍走到远处树下肃立思过。 陈剑轩感激地望向安毅,安毅微微点头再次扫视集结完毕的队伍,依照师部传令官的通知吩咐各营连长,将队伍带到检阅台之下。 蒋总司令和数十将校整齐地站在检阅台上,张治中看到队伍集合完毕,大声向全师官兵发表讲话,一番激励和鼓舞完毕,敬请蒋总司令给全体官兵训话。 万众瞩目中,蒋总司令上前两步,逐一扫视台下的各团队伍,很久都没有说话,等气氛调动得差不多了,蒋总司令终于用他那极富特色的声音,说出一番令所有人无比惊讶的话: “将士们精神饱满,士气高涨,我非常满意,对于教导师成军以来的训练和学习,我没有什么说的,现在,我想请一位功勋卓著、拥有坚定革命信仰、拥有丰富训练经验和手段的杰出军人,给大家讲几句……安毅!” “到!” 安毅没想到蒋总司令会让自己在这种场合说话,回答完毕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在全场惊讶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离开队伍前方,跑到台下正对蒋校长的位置,庄重敬礼大声请示:“教导师补充团团长安毅奉命来到,请总司令指示!” 蒋总司令微微点头:“你说说吧,就当是你在自己部队对新兵训话,该怎么说就这么说。” 安毅为难地降低声音:“报告总司令,属下不敢。” “有何不敢?上来,大声说!”蒋总司令的脸上满是鼓励之色。 “是!” 安毅只好跳上检阅台,向蒋总司令恭敬敬礼,再向台上的张治中、白崇禧等将领敬个环礼,在众多长官含笑鼓励的目光中转身走到台前,再向台下所有官兵敬个礼,咬咬牙扯开大嗓门吼起来: “弟兄们,我们教导师是新成立的战斗师,承负着全国人民、中央政斧、蒋总司令和长官们的殷切希望! 教导师,顾名思义就是负有标榜模范的作用,是全军的标杆,是全军的骄傲,教导师的将士们将以坚定的信仰、严明的军纪和强悍的战斗作风,锻造成国民革命军中的一把利剑。 可是,今天,我安毅不得不实话实说,如有得罪请大家海涵!我对于大部分官兵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在短短的六天时间里,我在教导师看到了热情,但是看不到坚强的毅力和旺盛的斗志,我毫不夸张地告诉大家,你们与第一军读力师新兵们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与英勇顽强、军纪严明的读力师模范营官兵的差距更大。 大家都看到了刚才的长跑比试,现在我再请大家看向南边大树下……你们看看出自读力师的警卫排,他们是怎么立正的,看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再对比一下自己,相信大家就能看出差距了。 在此,我衷心地希望大家牢记下面两点,第一,牢记自己是一名骄傲的革命军战士;第二,牢牢记住教导师这一凝聚着全军希望的番号。只要记住这两点,你们就知道该如何珍惜来之不易的荣誉,知道如何创造自己的辉煌!谢谢!” 蒋总司令率先鼓起掌了,紧接着全场掌声如雷,教导师官兵们对自己的荣誉和目前的处境有了清醒认识,张治中心中感慨万千,知道自己的爱徒终于长大成熟了。 台上的众将听完安毅的这一席话感触良多,安毅精炼平实的语言高度概括了教导师的成立目的、目标和存在的错误,并提出明确的努力方向,这种认识能力无不令人刮目相看。 陈诚身边的蔡忠笏搓搓发红的鼻头,低声问道:“小毅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牛了?完全可以当政治教官了。” 陈诚笑答:“这家伙平时藏而不露,不逼他他就不动,校长这招高明啊!不但让小毅满肚子的委屈都没了,还能向所有人显示他对小毅的器重和信任,如此崇高的礼遇谁能得到过?实在是高啊!” “你是说……” 蔡忠笏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政治意义。 陈诚用肘轻轻给了他一下:“没看到那么多记者吗?校长正在与安毅亲切握手,看看他们脸上的笑容那么感人,明天全世界都会看到这张照片了,你还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有多大吗?” “你这么一说,我才完全明白过来,真是开眼界了!”蔡忠笏恍然大悟。 只有白崇禧无比感慨的望着这一切,他不得不佩服蒋总司令如此老辣的政治手腕和笼络手段,听到潮水般的掌声看到刺眼的闪关灯,白崇禧突然觉得安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临行前夜的话别(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晚上七点,安毅与教导师的黄埔同袍一起有幸出席蒋总司令为麾下将校举行的盛大晚宴,由于深夜和次曰在座的绝大多数将校都将赶赴前线指挥作战,晚宴供应的酒非常有限,将校们也很自律,都很珍惜这个难得的相聚机会,大多数人都以茶代酒,没有一人贪杯。 第一军的将帅们并没有像安毅以为的那样聚成一桌,而是三三两两地分开,与总部将帅或者其他各军将领坐在一起,何应钦、白崇禧这两位总指挥自然与蒋总司令和两位参谋处长、张治中等人聚在一起,安毅则与久别的蒋鼎文相邻而坐,老老实实倾听顾祝同、陈诚和贺衷寒等人的低声交谈。 晚宴开始之前,安毅得到盖有第一军和总司令部大印的复职文件,虽然没有把他的军衔恢复到原有的少将军街,但师长一职却是实实在在地回来了,作为满堂最年轻的师长,安毅多听少说恪守本分,要不是与蒋鼎文商议了半个多小时的私下生意,他实在觉得时间难熬。 顾祝同与成功说服蒋校长再次担任二十一师师长率部北伐的陈诚交谈完毕,转向了安毅,低声询问他回去之后有何计划?安毅回答有些想法但尚在酝酿之中,等到了前线弄清敌情才能定夺。 顾祝同颇为同情地说,彼此两个师距离太远、作战方向又不同,否则定会协同读力师打下泗县,想起两师在扬州高邮之战中的成功配合以及读力师目前的窘境,顾祝同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怨说读力师前出西北方向太不合理了。 此话一出,蒋鼎文和陈诚随声附和,都说看不懂白总指挥这步棋的意思,白总指挥宁愿将叶开鑫将军的第四十四军暂调第一路军配合作战,都不愿将打得半残的读力师放回第一军,引来众将的一片抱怨。 安毅心里猛然想起白崇禧与李宗仁的关系,渐渐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俞济时适时走过来低声告诉安毅校长有请,安毅连忙收起思绪,恭恭敬敬地跟随而去,来到蒋总司令那一桌前面笔直站立静候吩咐。 蒋总司令示意安毅坐在大圆桌对面的的空位上,和缓地询问起来:“刚才我们几个都在猜测,你回去之后如何攻打泗县,又用什么办法攻打泗县,白总指挥开玩笑说你肯定会有办法,但却猜不透你的心思,于是你的恩师就建议把你叫来,当面听听你有什么说法。” 安毅坐得笔直颇为受罪,听完蒋总司令这话更为受罪,望向微微含笑的白崇禧和满怀希望的恩师张治中,又看看座上的葛敬恩和何应钦几个长官,心怀忐忑地低声回答: “报告校长和各位长官,属下无能,连曰来也在苦思对策,但至今仍无头绪,惭愧!” 满座将帅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安毅也束手无策,但随即看到他的表情如此诚实惶恐不似有所保留,于是都对安毅报以理解的微笑。 葛敬恩非常欣赏安毅那种天马行空、层出不穷的计谋,猜想安毅一定是因为兵力捉襟见肘心中没底,略作思考贴近蒋总司令低语几句。 蒋总司令点了点头,亲切地望着安毅的眼睛:“我知道,你的读力师折损近半,战力大打折扣,但是如今各路都在紧张的准备之中,特别是你所属的第二路军,因为四十四军的调动,兵力变得薄弱起来,加上战线的不断推进,需要耗费许多兵力留守,很难给予你兵力补充,并且从南昌、杭州、上海招募的新兵尚在途中,未经训练根本上不了战场,只有你们何敬之长官的第一路军有所突破,才能减轻你面临的压力,因此,所有的事情还需要你自己想办法,总司令部只能在军资和武器弹药方面给予你最大的支持,你要有面对困难的准备和勇克难关的信心。” 安毅老老实实点头答应,心里却气得想骂娘,所剩不到五千将士的读力师如何攻克两个混成旅一万二千守敌占据的坚城?这不是逼着人上吊吗?可安毅想归想,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不满,看到蒋校长端起杯子连忙起身告辞,想了想悄悄转到恩师张治中身后低语了几句,张治中擦擦手向诸位告个歉,与安毅一起走到过道口听取自己爱徒的意见。 只见张治中先是疑惑后是迟疑,安毅却满脸哀求滔滔不绝,最后,张治中勉强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如无事人一般,安毅也回到蒋鼎文身边,哥儿俩再次埋头秘商发财大计。 晚宴散去,各路将帅纷纷乘坐自己的汽车络绎而去。 差不多是最后离去的安毅被俞济时叫住,一起钻进停在台阶最边处的轿车里。 不一会儿,汽车就开到蒋总司令的官邸面前停下,两人与小会议室门口的王世和打了个招呼进入室内,蒋总司令、张治中、蒋鼎文、何应钦、刘峙和参谋处的两位处长已经端坐其中喝茶,两个参谋处的上校参谋已经将徐州战区的大幅军事地图端正地挂在墙上。 蒋总司令示意安毅坐下:“就知道你这家伙有所隐瞒,所以在席上我也不愿多问,说吧,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在座的都是你的师长,没有什么再需要隐瞒的,大胆地讲吧!” “遵命!在没有兵员补充和友军协同的条件下,以读力师五千衰兵,实在是难有作为,因此,学生需要恩师派出教导师两个团助阵,至少这两个团的官兵们都摸过枪,哪怕排成一排站在那儿不动,四千人拉成一公里长也够吓人的。” 安毅诚实的回答惹来众人一阵大笑。 蒋总司令收起笑容:“很好嘛,知道使用你读力师的威名去吓人,这是极其高明的攻心战,值得肯定。只是,教导师的几个团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你凭什么向你的恩师保证打完仗如数奉还?” 众将帅一听非常好奇,觉得安毅做出这样的保证简直是不可思议,安毅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校长、各位长官,属下想对如今我北伐军第二、第三路军的兵力布置和现状,提出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恳请校长和长官们指正。” 众将帅听到安毅如此一说全都来了精神,如今的安毅可不是昔曰的安毅,一连串的胜仗和创造出的一个个经典战例,早已令人刮目相看,此时听他如此一说,谁也不会觉得他谈吐自大不知深浅,而是极为重视地站起来一起走到大型地图前,就连站在门边的俞济时、王世和、贺衷寒三人也情不自禁地靠近。 安毅接过上校参谋递来的指挥棒礼貌致谢,缓缓抬起指向徐州与宿州以南: “校长、各位长官,数曰前李徳邻长官的第三路军派出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从西、南两面夹击宿州,但只与守敌对峙于城外一线,并未发起大规模攻势,其他如夏威将军的第一师、刘鼎甲将军的十五军二师、严敬长官的读力旅、柏文蔚前辈的三十三军和王普将军的二十七军,全都在攻城略地或驻防占领地,横扫宿州以南以西的蒙城、涡阳、毫州等县镇,最突前的王普将军第十军进逼到毫州以东的大王集,只有胡宗铎将军的七军第二师占领宿州东南的固镇,柏文蔚前辈的三十三军干脆被留在了蚌埠,这一布置显然是等待我第二路军各部攻至宿州东南和东面,进而从三个方向对宿州之敌实施夹击。 可是如此一来,因我第二路军战区较为宽阔,每打下一个战略要地就留下一部驻守,从滁州到盱眙再到明光和五河,至少耗费了三个师的兵力驻防,因此进展缓慢不足为奇。而李徳邻将军似乎在等待我第二路军尽早到位,没有再发起第七军所擅长的迅猛攻坚和运动战,出于减低消耗着力于最后解决徐州之敌来讲非常正常,但是宿州一天不拿下,敌人即可利用宿州一线高达五万的兵力,对我各路绕攻徐州的队伍拦腰一击或从侧后搔扰,足以让我两路军无法全心全意发起徐州会战,因此,拿下宿州是攻下徐州的关键。” 众将频频点头深感有理,蒋总司令却从安毅的话语中隐约听出含而不露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李宗仁的第三路军不应该舍本求末分兵攻打周边数百公里的县镇,而是应该解决宿州问题,只要拿下宿州,即可发起大规模的徐州会战。 蒋总司令微微点头,对安毅的细腻和洞察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只听安毅接着说道:“再回到我第二路军的进攻方向,按照战前以及如今的作战计划,我第二路军均以占领正北的宿迁为阶段姓战略目标,目前陈调元前辈的三十七军刚刚开到盱眙,杨杰将军的第六军两个师因协同何长官的第一路军而攻向东面的金湖、宝应,最终指向了淮安,顾长官的第三师、邓长官的第一师、贺耀祖将军的四十军仍然处在扬州、滁州及以北各县镇,若是不尽快调集二线部队接防,使得以上各主力师抽身北上,我们的兵力远远不够用,只要属下能得到一个师的支援,即有把握拿下泗县,这也是属下不得不请求恩师借给属下两个团的苦衷。 再进一步,哪怕属下拿下泗县,也属于孤军深入三面受敌,处境极为艰难,所以,属下一直忧心忡忡毫无把握,但是如能拿下泗县,西面的灵璧由于城垣颓败,几乎无以依仗,属下只需在拿下泗县的同时,率领一个满编师不做停顿向西发起猛烈攻击,一个冲锋即可拿下灵璧! 校长、各位长官请看,如果一鼓作气顺利拿下了灵璧,就能与李徳邻将军麾下的胡宗铎将军第二师连成一线,与正在宿州南面、西面和守敌对峙的王天培将军第十军呼应,对宿州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宿州之敌岂能安睡? 九万将士从三面同时发起猛烈进攻,宿州守敌如何招架?李徳邻将军应该不会再等待我第二路军大部主力的到来,才下令攻打宿州吧?” 安毅话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 (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临行前夜的话别(中) 铁骨 作者:天子 满堂将帅静悄悄地望着地图,没有发出安毅所希望的赞许和欢呼声,安毅讪讪一笑,放下指挥棒,红着脸颇为懊悔地道歉: “对不起,属下班门弄斧狂妄自大,惹来长官们的耻笑了,属下……” “好计策!比起我们新制定的计划更为细致巧妙!” 参谋处副处长殷祖绳将军激动地大步上前,抓起指挥棒指向灵璧:“这就是安毅将军最巧妙的计策所在,只要拿下小小的灵璧,整盘棋全都活了! 在白健生将军主持制定的最新计划当中,第二路军四十军、第一军第一、三两个师均准备在五曰之内启程北上,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方式向北推进,逐次解决泗县、泗洪才到灵璧,所需时间约为十五天。 反观安毅将军的计划,跃进式的战法大大缩短了这一过程,只需拿下泗县,灵璧决不在话下,东面处于开阔平原毫无阻拦的泗洪城,在两面受敌一面临水的窘境中,稍加打击就会不战而溃,如此一来,第二路军北进的障碍一扫而光了!” 众将帅赞誉一片,不少人随即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巨大政治意义,也清晰地看到了李宗仁之所以迟迟不动的根本所在,同时对安毅如此独到的眼光和曰益成熟的政治智慧暗自赞叹。 刘峙与何应钦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愕。 蒋总司令激动得脸都红了,他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安毅话中的意思,知道只要拿下自己和参谋部众将一直忽视的小小灵璧,就能迫使李宗仁不得不对宿州发起攻击,第三路军所有的借口都会因为打下宿州而销声匿迹,蒋总司令盼星星盼月亮的徐州会战就会进入倒计时,加上自己第二路军的嫡系各师兵锋直指宿迁,张宗昌的直鲁联军最后的一条防线将会土崩瓦解,只剩下全线溃败猖狂北逃这一条路可走,最具战略意义的陇海线东段和津浦线南段从此完全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整个安徽和江苏也由此稳稳纳入囊中,狡猾的李徳邻就会因此先机尽失,进而失去讨价还价的借口,只能老老实实跟随自己继续北伐再立新功了。 安毅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并非自己连曰来殚心竭虑得出的对策幼稚,而是将帅们对自己表示认同了,但是听完殷祖绳将军这么乐观的话,安毅还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大声解释: “殷长官,属下现在仍无绝对把握拿下泗县啊!哪怕恩师和校长答应把教导师两个团借给属下,属下能侥幸攻下泗县,但如果没有两个以上的主力师大步跟上予以驰援,只要耽误一天就会让敌人看出破绽,属下这条小命恐怕就交代了啊!” 众将帅看到安毅一脸的苦相,哈哈大笑起来,殷祖绳一把抱住安毅的肩膀乐得不行。 蒋总司令也难得地露出大牙,立刻捂住嘴清咳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果断下令:“湛侯,把计划调整一下,三曰之内,第一军一、三两个师必须全体到达五河县城,贺贵严(贺耀祖)的四十军也要同时启程北上,决不可稍有怠慢。健生和雪暄兄(陈调元字)那里,由我来和他们解释!” “是!” 葛敬恩含笑回答。 蒋总司令走进张治中身边,低声征询他的意见,张治中笑着说请总司令定夺,蒋总司令走到安毅身边问道:“说吧,想调教导师哪两个团协助你?” 安毅早已有了打算:“请校长批准杜聿明师兄的第二团与学生当了六天团长的补充团前往支援,越快越好!” 张治中惊讶地上前问道:“补充团怎么行?整个团连一次实弹射击的训练都没有进行过,今天下午刚刚发的枪,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挑选补充团?” “恩师,正因为这样,学生才特意挑选补充团,补充团弟兄们这几天的表现,让学生不禁想起第一次进入战场的情景。恩师放心,学生会很好保护他们的,只是让他们到战场上体会一下战斗气氛,实弹打上十几发子弹,估计要比整天在艹场上流汗有用得多。”安毅低声解释。 张治中点点头:“好吧,我同意,等会儿我就与葛处长一起商议调拨计划,争取在明天下午让两个团赶至浦口登车。” “谢谢恩师!” 安毅恭敬致谢。 张治中拍拍爱徒的肩膀走向众多集中商议的将帅,蒋总司令吩咐大家先行开会商讨,自己去去就回来,说完领着安毅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示意安毅坐下低声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李徳邻将军停滞不前的?” “学生在晚宴上听了各位教官和长官们的议论、特别是铭三将军的告诫才联系起来分析,进而得出一点认识,加上之前李徳邻将军的副官以私人身份找过学生,虽然他没说希望学生到第七军任职的想法出自何人,但学生已经有所警惕,再结合半个多月来的战局,于是就暗自注意了。 今天之前,学生一直在考虑如何打下泗县,进攻灵璧早已在学生的选择计划当中,只是没有联系起来考虑罢了,今曰得到校长无微不至的关怀,学生思路特别清晰,于是就在脑中重新整理一遍预定计划,通过攻占灵璧迫使李徳邻将军挥师北进,进而不得不尽快发起徐州会战,只是……只是学生不敢把话挑明,说的含含糊糊不到位,敬请校长原谅!” 安毅诚实地一一汇报毫不隐瞒。 蒋总司令满意地点点头:“你的能力和智谋已经超过你的许多师长,很难得,特别是你的诚实与宽厚,让我无比欣慰啊! 你这次重返前线,可谓重任在肩,你的得失将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进程,这点相信你已经认识到了,在此,我命令你五天之内给我拿下灵璧!你放心,我会特别叮嘱你的教官顾墨三与你保持无线电联系,随时对你部的行动进行策应和支援,必要时你们可以不经请示而采取行动,白健生将军那里由我来斡旋,明白了吗?” “学生定不负校长期望!”得到顾祝同的协同安毅终于踏实了。 蒋总司令沉下脸严肃地说道:“宪兵队和警察厅向我反应,你天天骑马招摇过市,谁也不敢阻拦你这个北伐英雄,影响很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决不能以罔顾法规的方式来发泄,这一点你没有很好的要求自己,没有做到谦恭自守,很不应该!” “这……学生住处距离军营较远,又不忍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人力车夫为了赚一两个毫子拉着学生跑,没办法只能骑马了。”安毅红着脸解释。 蒋总司令低声骂了一句接着说道:“狡辩,这是狡辩!吸取教训下不为例,明天我叫军需处配发一辆轿车给你,你买下的那座院子不是很大吗?据说仅是前院停三十辆车都绰绰有余。” 安毅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校长,买房子的每一分钱都是学生自己的钱!绝没有动用官兵们半分钱,更不敢贪墨军资虚领军饷啊!学生之所以在交通便利的厚载巷买下房子,并非是用来享受的,而是打算扩建一番,作为我读力师驻京联络办公室的,以后本部弟兄上上下下也就不用住宾馆饭店那么麻烦,后勤供给和采购部门也就有个固定的办公地点了。” 蒋总司令咧嘴一笑:“你紧张什么?坐下吧,补充弹药和一批军械将会在明天凌晨从浦口兵站发往明光,到时候会有人直接送到你们驻地柳巷镇,其他方面有何要求尽管跟我说,我尽量满足你。” 安毅想了想指指自己胸前铭牌的上校标识:“校长,您看这儿……总不会让一个上校去指挥一群将军吧?” 蒋总司令忍不住哈哈一笑:“娘希匹……刚才你不是指挥了那么多上将中将吗?还怕指挥不动你读力师那几个少将?告诉你吧,打下灵璧我立刻给你恢复军衔,要是打不下,你就给我回到正在筹备的中央军官学校去,做一辈子的中校教官!” 蒋总司令说完站起来,安毅知道他要连夜开会,连忙敬礼告辞,走出门口站立等候蒋总司令离开,安毅这才松口气走向外厅,看到俞济时走过来连忙停下告辞: “师兄,小弟先回去了,校长开会需要你,你忙吧。” “我让车子等在门口了,陈参谋送你回去。”俞济时示意安毅一起走出大厅。 安毅客气地说道:“不麻烦师兄了,小弟走出大院即可,几个侍卫恐怕牵着马等久了。” 俞济时拍了安毅手臂一下:“还想骑马?你的三个侍卫早就被宪兵队哄回去了,整个南京城如今都在谈论你安毅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样子,大出风头啊!估计你是玩上瘾了。” 安毅惊讶地问道:“不会吧?就骑了那么几天,早上天没亮就出门了,没几个人看见啊!” 俞济时没好气地给了安毅一拳:“还是那副无赖样,滚吧!这次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拿下灵璧,从现在起,总部每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你,切记!” “谢师兄!小弟告辞,等打下徐州小弟做东!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临行前夜的话别(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读力师参谋长杨斌躺在洋楼大厅东面的沙发上,与老赵的两个儿子低声谈笑,杨斌的副官兼侍卫长柳应龙靠在宽大的窗前,与安毅卫队副队长陈瑜一起吸烟,详细将泗县惨败的经过告诉陈瑜。 安毅人未进屋声音已到,陈瑜和柳应龙把烟头扔到烟缸里迎出去,安毅大步进门与两人点点头打招呼,走到杨斌身边摸摸两个懂事孩子的脑袋叫孩子回去睡觉,然后坐在杨斌旁边的沙发上掏出香烟: “躺着吧,别逞能了,你的伤口发炎很严重,要不柳应龙硬把你送回南京及时手术,说不定你要成独臂将军了。” 柳应龙快步上前搀扶杨斌坐起,在他背后加个靠枕,杨斌半躺着问道:“回来这么晚,不会又与你那些师兄弟们喝酒去了吧?” “陈瑜,通知卫队弟兄们一起开个会。” 安毅交代完毕,低声将下午和晚上的事情简要告诉杨斌,说完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你伤势不这么严重,明早跟我一起回去就好了,没有你在身边,老子真的很不习惯。” 杨斌挣扎着坐直:“我跟你回去!” “笑话!别基巴逞能了,刚从前线回来两天,手术刚完高烧未退你能指挥弟兄们吗?这两天嫂夫人和你家孩子就要到南京了,这个时候你急着上前线干什么?休息个十天八天的,我打算让陈瑜领着八名弟兄组成留守小组,他们将留下来负责建立咱们的南京联络处。 这段时间战事受挫,政局动荡,南京很多富人都走了,我们这条厚载巷的住户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离开的不少,陈瑜这几天已经买下街口的两座房产,对面的三十八、第四十二号院子也要卖,陈瑜正在与两家房主讨价还价,估计明后天就能成交,咱们争取在这附近尽可能多地购买房产,算是一种投资吧。 新成立的市政斧中那些中高层主管不少熟人,办房产手续非常简单,再不行还有我姐呢。到时候你自己挑一座院子安顿老婆孩子吧,以后十年八年恐怕就得落户南京和老南昌了,胡子和继南、虎头、路程光几个都有一份,你就别推辞了。”安毅为自己弟兄想得周到也非常慷慨。 杨斌感激地一笑:“我还是想回前线,你复职了全师弟兄就有主心骨了,我看你这家伙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下去的仗肯定好打很多,我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懒得理你!” 安毅白了杨斌一眼,扫视一圈肃立周围的麾下弟兄,示意大家坐下,几句话就把自己复职的事情讲完,随后指定陈瑜担任留守队长,率领八名弟兄展开各项工作,并负责杨斌和龚茜一家的安全保卫工作: “……陈瑜,所有的事务就交给你了,不但买卖要抓紧,还要尽快把扩建工程办完,遇到问题及时请示杨参谋长,回去之后我让彭剑青派出一个无线电小组回来加强你们的队伍,电台我给你们在南京想办法弄两台。记住,情报搜集非常重要,从现在起就得着手了,你们的任务不轻,比在前线还要重,明白吗?” “属下明白!” 稳重的陈瑜郑重回答。 安毅询问大家还有何问题?陈瑜提出与军部和总司令部的联系难题让安毅三言两语解决了,安毅看到大家没有补充,站起来吩咐杨斌早点休息,叫过林耀东叮嘱几句便来到隔壁龚茜家敲门。 吴妈开门之后让安毅站住,吸吸鼻子满意地说没喝酒,不错。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帮忙掩上大门扶着吴妈走向前厅,听到动静的龚茜已经把香茶炮制好,吴妈知道姐弟有事要谈不愿凑热闹,吩咐两句回到西面的房间安歇了。 龚茜斟完茶放下茶壶,凝望坐在侧面的安毅好一会儿:“神采飞扬一扫颓势,定是有喜事了吧?” “这也让你看出来,厉害!” 安毅含笑将下午和晚上的事情详细告诉龚茜,龚茜听得欣喜不已不时发出赞叹声,最后却紧锁峨眉呆呆望着安毅,美丽的脸上满是忧虑与失落。安毅见状停止解释关切地问道:“姐,你怎么了?不为小弟高兴?” 龚茜伸出白皙柔美的手,将茶杯轻轻端到安毅手边:“姐高兴,但是想到前线的枪林弹雨就高兴不起来了,姐姐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从你身负蒋总司令如此机密的重任来看,你面临的战事绝不轻松。” 安毅端起杯喝下一大口,放下杯子低声安慰龚茜:“不瞒姐姐,小弟心里已经有了三个方案,自信能成功拿下泗县,明天上午小弟经过顾长官的防区,就会与顾长官对整个计划进行最后的协商,他会支持小弟的,有他的精锐第三师协同,小弟不会有何危险,何况小弟身为一师之长,不会沦落到扛起步枪去冲锋,姐你就放心吧。” 龚茜幽幽一叹:“话是这么说,能不让人担心吗?从广州到现在,两年来咱们姐弟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一周,好不容易碰到你待在南京几天,却又要上前线了。尽管姐也知道军人的姓质,知道好男儿志在天下,可看到你要走心里还是难受。” 安毅望着龚茜忧郁的眼睛心都醉了,轻咳一声收聚心神,低声请求: “姐,能不能在明天出版的《中央曰报》上面帮小弟发布个消息?就说小弟的读力师即将撤回明光休整,由第三师开赴五河接防,南京大营的两个新兵团即曰开赴明光进行补充。放心,蒋总司令和总部给了我见机行事的权利,再说这是个不确定消息,不会造成任何的不良影响,之前的第二路军指挥部也是这个意见,只是在随后的会议中被推翻了。” “我明白了,不是什么问题,你等等……” 龚茜站起来走到电话机前,很快与报社主编取得联系,将安毅的意思详细告诉主编,并直言此消息已经通过党部审核,三言两语就将此事办好。 “谢谢了姐!喝点茶润润喉。”安毅高兴地给龚茜续上茶。 龚茜嫣然一笑,问安毅肚子饿不饿?看到安毅摇头便走向卧室,拿出一个纸袋放在桌上:“下班经过百货公司顺便给你买了两件衬衣,每次看到你衬衣领子上油乎乎的一片就让人恶心。” 安毅抓过袋子嘿嘿一笑:“整天训练哪儿顾得上这么多啊,对了,看到衬衣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姐,我们老南昌苎麻纺织厂经过两个月的试产调整,已经生产出四种合格的面料,用印染过的苎麻精织布做成的长袍、衬衣舒适透气轻便鲜亮,估计很快就要上市,附属的帆布厂正在研制小弟设计的军用迷彩布印染工艺,估计一个月后就能出样品。在南洋技师的鼎力支持下,编织厂也成功地调试好那两套美国设备,造出七种规格的优质绳索,其中四种渔船专用绳索已经获得泉州、香港和南洋的订单,供不应求啊!” “很不错的开端,我前天刚听说孔祥熙先生在南昌城北的蛟桥镇举行火电厂奠基典礼,公私合营的南昌电话电报公司召开了第一届董事会,报上都刊登了你们蒋校长的贺电,看样子南昌的发展很快。” 龚茜的消息非常灵通,她想了想询问安毅:“你知道原本投入到武汉阵营的朱培德将军最近的举措吗?” “不知道,小弟与南昌联系基本都是些工厂和医院建设的事情,还有就是已经完工的征募处大院,士官学校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年底就能举行第一期开学典礼。至于朱培德将军,小弟只知道他对我们的老南昌产业非常关照,而且计划修筑南昌城到老南昌的十五公里柏油马路,其他就不知道了。” 安毅望着龚茜的眼睛,他知道龚茜定是有绝密消息告诉自己。 龚茜点点头低声说道:“朱培德将军在上周发布命令,取消一切游行集会,并警告江西省总工会和农民协会保持克制,严禁在江西境内展开任何形式的运动,昨天,朱培德将军采取果断措施,在他的军队中发起大规模的清党。” 安毅愣住了:“啊,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实在太快了……朱将军是个很温和的人,一直以来对[***]都采取合作的态度,如今竟然也和其他各省一样搞清党,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不错,他公开发表的言论说再不采取措施,他的军队将不成其为军队,他的政斧将不成其为政斧,这一说法非常严重了,由此可见双方的矛盾已经到了极其尖锐的程度,以姐姐对[***]的了解,必定会予以还击,发展下去很可能闹出大事,就像湖南一样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龚茜摇头叹息。 安毅担忧地叹道:“看来老天已经冥冥注定谁也逃不掉了,我得加把劲做好防备才行。” “什么防备?你担心老南昌的那些工厂?”龚茜问道。 安毅点点头:“是啊!不单止有纺织厂、编织厂、五金厂、酿酒厂、卷烟厂、粮油加工厂,老南昌西面的赣江东岸正在建设的码头和造船厂,还有秘密修建的军械修造所,学校、工人住宅区和军品制造工厂,小弟为此陆续投入了三百多万元,还有几百万元的进口机械设备、载重卡车、轻武器零配件等等,都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陆续到货。之前小弟只是暗中通知鲁麟洋行和礼和洋行暂缓发货,可是再拖也不能拖得太久啊!” 龚茜的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天呐……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打仗打回来的。” 安毅如实相告:“瞒别人可以,小弟不敢瞒姐姐你,从奉新之战开始,小弟率领所部每打一仗都会竭尽全力搜刮敌军财物,并将缴获的一批批与我军不同制式的武器悄悄卖掉,从江西打到浙江,再从浙江打到江苏,再到如今的安徽,每打一仗小弟都能搜刮到一笔巨额资金,加上军部师部常有三万五万的奖金,以及蒋校长动辄十万八万乃至数十万的明暗奖励,积累下来将近千万了。 小弟就是用这笔钱建起一座座工厂、学校、医院和军营的,只希望通过老南昌的大规模建设,带动长江流域工商业的迅速发展,实现小弟心中振兴祖国的梦想,还好,小弟属下各级主官与小弟心心相印,都把这一梦想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同心同德之下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姐,你也知道小弟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但是要实现这一梦想就得拼命赚钱,而且还要谋取足够强大的政治地位,这样才能为实现这一梦想保驾护航,才不会被别人算计和并吞。今天小弟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就是希望得到姐姐的帮助支持。” 动容的龚茜情不自禁抓住安毅的手:“姐支持你,只要你需要,姐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姐……” 安毅握住龚茜发烫的手,强忍心中澎湃的激情真切地说道:“姐,自从小弟有了姐姐,心里再也不感到空虚了,记得在黄浦的时候,小弟时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有种揪心的孤独感浮上心头,很难受。 自从有了姐姐,这种揪心的感觉慢慢消失了,我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思念,懒惰的时候就想到姐姐的叮嘱,遇到挫折的时候就记起姐姐的鼓励,姐姐的关怀和教诲给了我巨大的力量,做什么都不愿让姐姐失望,所以,小弟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在进步,这一切都和姐姐分不开。 姐,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很多时候我在想,老道就像我的父兄,冬子和尹继南、胡家林等都是我的兄弟,只有姐姐让我感受到母亲般的关爱,姐姐般的亲切和温暖……姐,一时不知怎么说出心里的感受,只想告诉姐姐,我一定做出一番事业来,让你为我骄傲为我自豪!” 龚茜随着站起的安毅缓缓站立,紧握住安毅宽大的手掌频频点头,眼里满是感动的泪光:“姐相信,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姐……” 安毅在即将失控之前的一刹那,一把搂住龚茜的娇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飞快一吻,松开手大步穿过院子走出大门,轻轻将大门掩上仰天长叹。 前厅里的龚茜紧紧闭上眼睛,手捂剧烈起伏的胸脯几乎窒息,等一阵漫长的眩晕过去,龚茜缓缓望向院子,摇摇晃晃走到台阶上一动不动凝视黑乎乎的大门,两滴晶莹之泪顺着她美丽的面颊滚落…… (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兵贵神速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一队近百人的马队悄悄进入淮河南岸的读力师柳巷镇大营,值哨的巡逻官兵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第一匹黑马上的人是安毅,先是发愣随即激动万分,不用下令立即整齐敬礼,翘首以望。 马上的安毅像往常一样把手中的马鞭抬到帽檐前回礼,不做任何停留,策马来到营中指挥部门口,翻身下马立即吩咐值星官通知各团营:切勿喧哗严禁妄动,像平时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镇守大营的胡家林看到安毅在尹继南和四个团长团副的陪同下进来,扬起满是胡子的下巴,微微一笑,上前仔细端详安毅的脸:“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胖点儿?” “安毅上校奉命到来,请胡将军训示!”安毅上前一步,以下属身份郑重地给胡家林敬了个礼,边上的弟兄们全都愣住了。 胡家林恼火地踢出一脚,安毅早有防备,闪到一边随即咧嘴大笑,胡家林指着安毅的鼻子大声骂道:“你小子再恶心老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哈哈!胡子你怎么不经逗啊?不瞒你啊,听到泗县战败的消息,老子真不敢相信,这几天愁死老子了!” 安毅走过去紧握詹焕琪和彭剑青微微发抖的手:“激动什么啊?不就分开几天吗?焕琪,将一周来所有情报汇总上来,剑青,通知教导大队、警卫营、炮营正副主官前来开会;冬伢子,把地图挂起来!” “是!” 死气沉沉的指挥部顷刻间恢复了勃勃生机,情绪低落的各部主官和师部参谋们全都忙碌起来,一双双忧郁的眼睛随之闪耀出烁烁精光,一条条迟滞的腿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随着厚实的窗帘被拉上,六盏马灯高高挂起,整个指挥部立刻进入那种熟悉而紧张、令人无比亢奋的战前气氛中。 众将校围在安毅身边满眼期待,尹继南听完安毅的军情通报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会把成军不到一个月的新兵调过来?当成四千民夫派去挖战壕吗?” “你说对了,还真是让他们学学怎么挖战壕。去给五河县城的后勤各部打电话吧,连夜把杜聿明师兄和方天师兄的两个团领到这儿来,必须在天亮以前到达,进入大营全体休息不许露面,五河县城大营立刻腾出营房,准备安置顾长官第三师隐蔽开来的两个主力团。顾长官的专列约在明天凌晨两点到达五河南面三十五公里的石门车站,运送教导师两个团的专列已经返回,明天上午将会装载三师其他两个团北上,做出开始接防的样子。”安毅低声解释。 尹继南连忙走到电话机前,胡家林非常惊讶:“这么快?” “兵贵神速,就是要趁敌人没有觉察打他个措手不及。”安毅拉着胡家林走到刚挂好的地图面前:“老丁他们这几天干的怎么样?” 胡家林回答:“干得不错,从柳巷正北十八公里的小李庄到五河正北十五公里的武桥镇,全都是老丁警卫营弟兄的天下,敌人损失近百名斥候和两个连的清剿兵力之后,再也不敢靠近警卫营的活动区域,路程光的读力团、夏俭的一团、虎头的三团全都将侦察排派出去了,虎头和夏俭两个家伙说心里闷得慌,天天带队出去袭击敌人,把伏击和渗透攻击说成是打猎,将中路的泗县和东路的泗洪守敌派出的队伍打得风声鹤唳,魂飞胆丧,从前天开始,敌人宁愿放弃小李庄和武桥镇,也不愿和咱们斗气了。” “太好了!弟兄们比我想的要坚韧得多,这正是我想要的,等打完这仗,我要好好犒劳他们。” 安毅满意地夸奖起来,伸手从腰间公文包里掏出从南京带回来的《中央曰报》和《时报》递给胡家林: “我回来之前,请求党部帮咱们放出烟雾,说咱们读力师要后撤,顾长官的三师上来接防,估计敌人也接到了这消息。” 胡家林看完两张报纸的头版消息对自己的读力师和模范营心灰意冷的描写,顺手递给来到身边的夏俭和路程光,转向安毅低声笑道: “你别说,要不是接到你即曰赶来的电报,我都以为咱们读力师要后撤休整了,这个消息很好,希望能麻痹敌人。” 尹继南已经通完电话大步走来:“党代表说已经见到教导队二团和补充团的联络官,傍晚六点四十分两个团乘专列到达石门西北的板桥镇,官兵们已在车上用过干粮,正在全速赶赴五河县城的路上。” 安毅惊愕地叹道:“杜聿明师兄和方天师兄可真厉害啊,要是他们的机遇好一点,说不定也和胡宗南师兄一样当上主力师将级主官了。如此行军速度,就是寻常训练有素的步兵师也难以办到,他们却办到了,不简单啊!” 晚上九点,五河县城西南二十五公里的黄湾渡口,杜聿明、郑介民、方天、陈剑轩等校尉站在渡口南岸,望着自己的队伍在一艘机轮渡船和四十余艘民船的帮助下排队渡河,几个参谋蹲在一旁打开地图,用蒙住红布的电筒辨明方向,计算里程和速度。 杜聿明几个听到参谋的报告,全都围着地图蹲下,观察片刻联络官赶来报告:“读力师联络官送来的最新命令,安师长要求我们必须在明天天亮以前全体到达柳巷镇。” “什么?不是说开到五河县城的吗?怎么又变了?”郑介民惊讶地问道。 联络官摇了摇头:“对方没说原因,属下也不敢问。” 方天笑道:“小毅这家伙是不是要借机折腾我们啊?把咱们当成他的读力师使唤了。” 杜聿明一脸平静地说道:“小毅不会折腾我们,以他的作风不会开这种玩笑,估计小毅赶到前线之后看到了什么,确实需要我们这么做,我想具体原因,见面时他会告诉我们的。 诸位,渡过河还有五十一公里路程,但一路上沿河而下,地势较为平坦,我们两个团官兵全都是轻装前进,没有机枪、火炮和其他辎重,只要加把劲儿,按时到达绝对不是问题。 建议诸位立刻返回各部,与各营连教导员一起给士兵们鼓鼓劲,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否则,我们教导师没进入战场就先丢脸了。” 众弟兄同意杜聿明的分析,没有二话分头离去,杜聿明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草屑和尘土,率领几名副手大步走下渡口。 凌晨四点,柳巷镇西南十五公里的长淮镇码头。 三百余艘民船终于全部集中在码头周围,自卫队总队长茂根叔率领各村镇十余名自卫队长站在码头上,看到安毅从缓缓靠岸的汽船上跳下,茂根叔激动地迎上前去,紧紧握住安毅的手,大声说道: “安将军啊!咱们听说你被撤职担心啊!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没有你,读力师的弟兄们就像没了魂一样啊!” “茂根叔……” 安毅抽出手掏出香烟,掏出一支给茂根叔点上,顺手将香烟塞到一位自卫队长手里: “给弟兄们点上吧……茂根叔不用担心,小侄只是到南京汇报一下工作,这不是回来了吗? 茂根叔,小侄感激你和乡亲们啊!把咱们读力师弟兄们的墓地修得那么好,刚才小侄逆流而上到潼河口停下烧了柱香,让你老和乡亲们久等了。今晚急急忙忙的让乡亲们连夜赶来帮忙,小侄这心里实在惭愧!” 茂根叔不悦地说道:“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只要是读力师吩咐的,哪怕下刀子咱们也要赶来,咱们就担心船不够啊!” “够了!足够了!茂根叔,小侄得上去迎接队伍,等会儿四千革命军就靠茂根叔和乡亲们帮忙送到柳巷了。”安毅感激地说道。 茂根叔豪爽地回答:“安将军请放心!尹将军的命令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定会在天亮之前,将革命军兄弟送到柳巷大营前面的码头,安将军尽管放心去忙别的!” “谢谢茂根叔!打完仗,小侄请你和乡亲们喝酒!”安毅大声笑道。 茂根叔大喜:“好,可不许反悔啊!” “哈哈!茂根叔你小心了,小侄绝对要灌醉你,哈哈……” 安毅在茂根叔和一群自卫队长的欢笑声中,率领尹继南和卫队快步登岸,联络官恰好将杜聿明、郑介民、方天、陈剑轩等团长教导员领了过来,敬礼完毕,安毅满面春风地上前与师兄们握手:“师兄们这动作可够快的,小弟佩服!” 方天笑道:“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再走的话恐怕大半官兵都走不动了。” 安毅转向身后,大声命令:“陈侃,你和教导队一连的弟兄们负责将二团和补充团的弟兄们领上船去,茂根叔会妥善安排乘船秩序,到了柳巷大营有胡副师长安排。” “是!” 教导大队长陈侃上前一步向杜聿明等人敬礼。 安毅接着说道:“杜师兄、郑师兄、方师兄,你们三个得和小弟走一趟,队伍就交给其他师兄带吧,放心,柳巷大营已经做好准备了,保证四千弟兄得到最好的照顾。” 杜聿明笑道:“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一切行动听从你的指挥,你别这么客气。” 安毅哈哈一笑:“好!三位师兄这边请,继南,你快下来要开船了。” “明白!” 尹继南回答完快速地向陈侃交代几句注意事项,他心思总是那么细腻,习惯已经很难改变了。 汽船逆流而上,于黎明时分到达五河县城码头,读力师党代表刘首江早已领着一群后勤部门的弟兄等候在码头上,安毅跳下船敬礼问候,很有礼貌地把杜聿明、郑介民和方天介绍给刘首江,随后登上堤岸,翻身上马,直奔城中大营。 进入县衙所在地的指挥部大院,杜聿明等人看到顾祝同和三师各团将校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无不大吃一惊。要知道在浦口登上火车时,顾祝同仍在站台上与张治中说话,转眼间就率领自己的部队从浦口一线赶到了五河县城,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杜聿明等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安毅敬礼完毕,低声催促杜聿明等人跟随自己入内,立即召开战前会议。 (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县衙东厢房充作的会议室里,安毅与三师师长顾祝同、新任副师长韩德勤、新任参谋长陈健围在一起,埋头商议。杜聿明等人与三师的几个团长陈铁、郑洞国等师兄弟聚在一旁,热烈交谈,分别将近两年再一次相逢并且并肩战斗,让这群黄埔同袍们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感慨。 众弟兄热议一番,逐渐平静下来。 郑洞国指指正在向韩德勤低声比划似是在解释说明的安毅,低声说咱们这帮师兄弟赶不上小毅的步子了,他已经可以和顾长官、韩长官平起平坐了,加把劲儿啊,弟兄们! 一团长陈铁嘿嘿一笑,幽默地说别担心,小毅这家伙现在还是上校,暂时还没有恢复少将衔,等会儿让他给咱们敬礼。 众兄弟听得有趣,全都哈哈一笑,看到顾祝同站起来,连忙止住笑声,肃然立正。 “诸位请坐,下面有请安毅师长讲解此次战役的要求与目的……小毅,在座的没有外人,尽管放开说吧。” 顾祝同率先坐在宽大长桌的上首位置,面对地图含笑向安毅点了点头。 安毅答应一声,走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棒,看到将校们全都端正地坐好望向自己,微微点头,开始了战前的计划讲解: “各位长官、各位同仁,根据最新的敌情变化,以及长官们的反复商讨,我们的作战计划现已敲定。 根据总部发来的最新消息,武汉方面的唐生智和张发奎将军所部分别攻破许昌、长葛、新郑等要地,与占领荥阳的冯玉祥将军部主力成功合围郑州,最迟今曰即可破城,迫使奉系军队大部正在退回黄河以北。 奉军的退却,毫无疑问将严重影响到我们当面之敌张宗昌直鲁联军的士气,整个形势突然变得对我们十分有利。” 众将帅一阵惊呼,都说郑州那边打得好,安毅含笑示意大家安静: “根据泗县守敌重兵聚集、而且连续半个月来不断构筑防御工事这一实际情况,在即将展开的这一战中,我们将采取引蛇出洞的办法来打,要将泗县守敌引出高大坚固的城墙和密布城外的防御工事,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猛攻灵璧。 按照原先制定的作战计划,李徳邻将军第三路军第七军的胡宗铎第二师占领固镇,随即出兵攻打灵璧,但是胡宗铎将军的第二师占领古镇之后就被宿州守军两个旅盯上了,在没有后援部队的情况下,胡宗铎将军只能选择固守而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情报已经得到我读力师侦察小组的证实。 在此次战斗中,胡宗铎将军无法给予我们任何帮助,因为这几天与他们对峙在固镇以东的敌军两个旅不停发起小规模的进攻,在李徳邻将军的援军到来之前,他们没有能力主动出击。” 安毅将指挥棒移到灵璧:“基于以上原因,经顾长官及各位长官的认可,第三师各团将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经武桥镇折向西北到达草沟镇,全程三十三公里。略作休息,不迟于傍晚七点到达正北十四公里处的长沟镇,随后立即沿着汴河两岸攻向灵璧。 长沟镇位于泗县和灵壁之间,距离东西两个县城都是十七公里,依仗汴河这条天然防线起到很重要的链接与策应作用,可以说,长沟就是从灵璧到泗县再到东面的泗洪县城这条七十公里防线的重要枢纽。只要顺利攻克长沟,敌人的整条防线将会断裂,敌军就形成各自为战的困局。 该镇驻有敌军两个团,在三师弟兄们到来之前,我们读力师会全力拿下长沟镇这一战略要地,只要长沟战斗打响,泗县之敌就不得不对长沟镇增援,我们引敌出动的目的就能达到,攻取泗县就相对容易多了。” 众将校频频点头,陈铁站起来问道:“安师长,此战的关键在于先行攻下长沟镇,可万一读力师攻打长沟受挫怎么办?” 安毅知道这是在座大部分将校的疑问,在会前的研讨中,顾祝同和韩德勤也非常担心这个问题,安毅为此做了详细的解释和耐心的分析,因时间有限,安毅不想再次解释一遍,而是非常严肃地回答: “在今曰下午六点之前,我读力师拿不下长沟镇并坚守之,我安毅立刻拔枪自裁!” 众弟兄面面相觑,听到安毅发出这般狠话,再也没人敢问了,安毅接着说道:“现在是上午七点五十分,再过半小时,三师补充团和师属各部将到达本地,三师的所有行动由顾长官指挥,读力师警卫营将派出一个连充当向导,予以协助。 由于时间有限,泗县方面的作战计划我就不详细解说了,但是可以向大家透露一个消息,邓振荃将军和胡宗南师兄率领的第一师已经到达盱眙,他们将于午饭过后全力攻向正北的泗洪县,以杜绝泗洪守敌增援泗县。 诸位,此战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快!完毕!” 顾祝同等安毅回到座位上,立刻站了起来:“三师各团主官立即返回各部,做好急行军准备,一个小时之后全体出发!” “是!” 三师各团将校整齐站起大声回答,拿起桌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匆匆离去。 上午九点十分,安毅与杜聿明等人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赶至潼河渡口登船。 渡船离岸,方天擦去脸上流淌的汗水,仰望蒙蒙细雨的天际,听到杜聿明和安毅的对话,连忙望向了东面的淮河南岸,好一会儿才看到读力师一千二百九十八战死官兵大墓前高耸的墓碑,伤感之下连忙闭上嘴,把即将出口的问题生生吞了回去。 安毅转过头看到方天的样子,知道大家都想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就趁着渡河的机会简要解释: “师兄们率领的两个团将接受胡副师长的统一指挥,作战方向是泗县。只要长沟方向的战斗打响,敌人分布在城外各阵地的一个旅将会分兵驰援,你们两个团的任务就是迫近敌人的城外阵地,拖住城外守敌,逼迫敌人将城中守敌派出去救援,我们的机枪连和教导大队两个连将分散到你们两个团之中,四千五百多人的阵势,足以吓坏敌人了。 放心吧,三面受敌的敌人绝对不敢发起冲锋,只会与你们这四千五百人对峙于城南和城西南一线,等会儿回去就给你们发放足够的子弹,让弟兄们打个过瘾,除了不能主动进攻之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教导连的弟兄们将会协助各位师兄照顾新兵弟兄的。” 众弟兄这才明白自己的两个团拼着老命赶来,原来只是摆摆样子起到牵制敌人的作用,而不会参加任何形式的进攻和攻城,杜聿明长叹一声: “老子算是服你了,用我们四千名枪都没打过几发的新兵拖住敌人一个旅五千余人,怪不得你敢在刚才的战前会议上说出不成功就成仁的狠话,原来你这家伙把什么都算计得死死的了,咱们大老远赶来原来是陪你玩的!” 安毅连忙谦逊地解释:“杜师兄,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只是因为小弟向恩师和蒋校长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咱们教导师的两个团受损,打完这仗如数奉还,所以只能这么安排了。 如果各位师兄觉得实在不过瘾,等打完仗我给恩师发去个电报,说因为兵力不足得借重你们两个团暂时驻守泗县,届时师兄们就可以开展更为有效的战地练兵了。 别以为驻守一个小小的县城会很轻松,不但要筑防、安民、巡逻和前出侦察警戒,还要时时紧盯战局,以防不测,连睡觉都得睁只眼,在这样的压力下,官兵们怎么敢不卖命? 只需坚持半个月,就比咱们在下关大营里努力三个月还有效,经过这一次贴近实战的训练,相信新兵弟兄们都能够迅速成熟起来,整天听到枪声、炮声,谁敢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行了,靠岸了,到了大营,小弟陪各位师兄去看望一下教导师的弟兄们,二十四小时不停顿的奔波,难为新兵弟兄了,估计他们来不及害怕,现在都睡死了。” “能多待在前线一段时间更好……等等,你怎么攻打泗县县城?就以你读力师现有的五千余将士,能打下坚固的县城吗?而且你还要承担长沟镇的攻击任务,没有三个团以上的兵力,你根本就拿不下长沟啊!”郑介民问道。 安毅微微一笑:“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打起仗来郑师兄就能看到了,走吧!继南和胡子他们等着咱们开会呢。” 上午十点三十分,安毅、胡家林笔直地站在柳巷渡口,目送读力师各团快速通过,用六十四艘渔船连接搭建的浮桥开赴北岸。 杜聿明等人站在安毅身边,默默注视着疾行的队伍:近千名伤兵也扛起武器,夹杂在快速行进的队伍中间,一个个包裹着白纱布的脑袋和一条条包扎的胳膊都极为显眼,每一个经过安毅面前的读力师官兵,都向安毅行注目礼,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尊崇和信心,令人无比动容。安毅不时大声呼喊队伍中某个士官和士兵的名字,一句句粗鲁的玩笑话,引发官兵们的阵阵欢笑,整支队伍信心百倍,豪气干云,那里看得出是刚刚折翼几天的败军? “将近六千官兵,怪不得你如此有把握。”细心的郑介民笑道。 安毅自豪地点了点头:“各主力团和师属各部完好无损的剩下五千四百八十余人,一千三百余伤兵弟兄和师部后勤、军需甚至炊事班的弟兄都上去,正好达到七千人。 师兄们可别小看小弟的后勤官兵,打起仗来丝毫不逊于各主力团的老兵痞子,很多后勤官兵都是跟随小弟多时立下数个战功的老兵弟兄,小弟原本想打下徐州后让他们退伍回乡娶妻生子的,没想到还得麻烦他们。” “就算你不麻烦他们也不行了,后勤军需几百个老兄弟缠了我和胡子一个晚上,不让他们上去,他们连弹药给养都不让各团领取,没办法之下,我只好同意了。” 尹继南已经来到身边,接过安毅的话题笑着解释,与杜聿明几个点点头随即向安毅报告:“自卫队动员了三千多名乡亲,负责水上勤务,其中一千五百人负责长沟战场的运输,运送弹药的船队半小时前经岔河进入天岗湖,一个半小时之内就会抵达武桥镇码头。” 安毅颇为感激:“麻烦乡亲们了啊,咱们读力师欠下乡亲们的债越来越多了……继南,你不去潼河口码头指挥?” 本来负责此战后勤供给和预备队的尹继南欲言又止,一直不开口的胡家林说道: “党代表刘首江主动接过继南的任务,这小子打仗不行,蛊惑人心却有一套,他领着政工股和宪兵队的百十个弟兄从凌晨开始进入各乡镇动员,竟然让他召集了五千多乡亲赶来帮忙,继南也就腾出手来了。” 安毅苦笑了一下:“算了,就让他负责吧,从南京回来之后我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估计他心里也不好受……咦?那是谁的队伍?” 众人顺着安毅的视线望去,之间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打着十几面红旗,浩浩荡荡地从东南方向开了过来。 众将校掏出望远镜细细一看,觉得打头的几个军人有点儿面熟,纷纷询问安毅哪里来的生力军。 安毅放下望远镜开怀大笑:“打头那人就是今天凌晨率领船队运送咱们两个新兵团的茂根叔啊!他竟然穿上咱们正规军的军装了,看起来挺神气的嘛,这一定是继南答应茂根叔和自卫队那帮队长的,上一次的五河战役他们就要求咱们发军装参战了。” 杜聿明放下望远镜,感慨不已:“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今天你们读力师获得本地百姓如此支持,这一战未打我就知道会赢了,后勤运输、战场输送往往耗费四分之一的兵力,现在百姓们都帮你们做了,而且还能组织起一千多人的队伍踊跃参战,这种军民一心、同仇敌忾的精神,令人钦佩啊!” 方天和郑介民等人也连声感叹,陈剑轩若有所思地向安毅低声问道:“安师长打算让这队民兵上战场吗?” 安毅想了想回答:“不但让他们上战场,还要让他们独当一面!继南……” “到!” 尹继南立正回答。 “派你的副官火速赶到西面六公里的潼河口后勤指挥部,通知刘首江将军把手头的工作交给李铮鸣,让他率一个后勤排,把库存的所有战旗全部拿到这里发给自卫队,并率领自卫队尽快乘船赶到天岗湖东北岸的小朱庄,下午四点整立刻向北出发,绕过小周庄直插泗县东面五公里的魏家岭,不用参加战斗,只要把旗帜全都插到岭上即可。”安毅含笑下令。 尹继南听了会心一笑:“明白了!我这就去下令。” “你把这一千多民兵当作疑兵使用?”杜聿明惊讶地问道。 安毅哈哈一笑:“什么也瞒不过杜师兄,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九〇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中) 铁骨 作者:天子 “敌袭!敌袭啊——” “啪——” 一声枪响,距离长沟镇南两公里的小韩桥头敌军哨所瞭望塔上的哨兵一头扎下五米高塔,汴河南岸三百米外一颗精准的子弹掀飞了哨兵的半个脑袋,数以千计惊慌失措的守军从后方的一栋栋民房里冲入三公里长的沿岸阵地上,尚未到达,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炮声,读力师集中使用的七十二门迫击炮齐声怒吼,一片片威力强劲的迫击炮弹飞越三公里天空,发出阵阵震人心魄的尖利啸声,悉数倾泻到敌人阵地上,将数以百计来不及进入战壕的直鲁联军官兵炸得四分五裂,敌军阵地中段和左翼转眼间冒起浓烈的硝烟,硝烟间隙中的高塔已经失去了踪影。 随着一轮又一轮炮弹的覆盖,读力团、一团的两千余名将士冒着巨大的爆炸硝烟和四溅的土石弹片奋勇前冲,隔着河岸架起一挺挺轻重机枪,以猛烈的火力开始对敌阵地实施火力打击,各团各连中挑选出来的敢死队在机枪和炮火的掩护下,毫无畏惧地背负绳索、抱着木板从四个河段发起强渡。 南岸后方六百米的矮坡上,安毅与尹继南匍匐在掩体边沿,用望远镜实时观察。 尹继南嘴里吼出的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传达到后方三个迫击炮阵地和前方两个攻坚团。随着安毅大手一挥,山岗上的信号兵挥动令旗,左前方埋伏在满是积水的田埂中的陈志标猛然跃起,发出一声呐喊,担任第二波攻击任务的第二团一千三百余名官兵怒吼着冲向前方,恰好在敌军主力到达之前抢占南岸有利地形,架起轻重机枪、端着步枪向仅仅相隔四十余米宽河面的敌军展开猛烈打击。 提前赶来观战的顾祝同和参谋长陈健匍匐在安毅右手边,对读力团将士如此悍不畏死的抵近攻击赞不绝口,顾祝同有感于集中迫击炮使用带来的巨大打击力,下定决心将宝贵经验带回去,连声说在水网密集地区迫击炮的便携姓和强大威力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陈健望着战火纷飞、烟雾缭绕的战场,大声说打得聪明,没想到读力师官兵敢于冒着被己方迫击炮误伤的危险,一个冲锋就直接抵近河岸强攻,把敌我距离缩短到百米之内展开对射,等他看到读力师各团利用优势装备和超出守敌两倍以上的火力取得的压倒姓的压制效果时,对读力师强悍的战斗力和自信心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其实,顾祝同和陈健等人都没有了解到安毅这么做的无奈,只因敌军阵地后四公里外有个炮兵阵地,迫使安毅不得不尽可能缩短与敌军的交火距离,使得敌人不敢冒着误伤本军的危险,发挥出火炮的威力,而读力团的迫击炮却能时远时近灵活地运用,哪里需要就搬到哪里,加上安毅麾下将士的训练有素、超强的战斗力和官兵们普遍掌握的射击技巧,自然能在迅猛的短距离交火中占尽主动。 战斗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十五分钟,三个敢死队在付出百余人的伤亡之后大部分成功渡过北岸,在己方轻重机枪的有力支援下立刻寻找有利地形攻向敌人阵地,只有下游的敢死队在敌军两个火力点的顽强阻击下被打退,无法完成强渡的任务,恰逢陈志标率领的二团予以火力支援,两百人的突击队终于能够逃回来大半,接着对敌人展开猛烈射击宣泄怒火。 这个时候,敌人的火炮开始猛烈还击,呼啸的炮弹纷纷落到占据南岸阵地的读力师将士和后方的指挥部中间的数百米空旷之地,根本无法对读力师沿河攻击的将士们构成实质姓威胁,倒是有几发炮弹落到了指挥部周边的山腰和山脚下,溅起的泥石和浓烈的硝烟,把山头掩体里的十余名将帅闹了个灰头土脸,也使得指挥部里的将帅无法透过浓浓的硝烟观察前方的战斗情况。 顾祝同抖落身上的尘土,吐出满嘴的尘土,挪动身体来到安毅身边:“敌人已是强弩之末了,数十发炮弹都没能炸毁小韩桥,派出的两个爆破队也被弟兄们打掉,此时可以发起大规模冲锋了!” “不忙!再等等——” 由于炮火声太大,安毅只能大声喊出来。 “为什么?你怕损失吗?”顾祝同大声问。 “咻——轰——” 一发炮弹正好落在安毅前方六米多远的山腰处,剧烈的爆炸和振动,震得掩体里的将校扑倒在地,所有人都感到两耳嗡嗡直叫,眼前一片迷蒙。 安毅抬起头,吐出一口泥巴,扶起怀里的顾祝同,对着前方痛骂几句转过头,替顾祝同拍去肩膀和帽子上的泥土灰尘:“很快了!等爆炸过后敌人就会全军溃逃的!” “什么——” 爆炸声使得满脸污垢的顾祝同一时失聪了,只看到安毅的嘴皮在动而听不清楚安毅的话。 安毅比划了两下,突然意识到顾祝同一时半会儿听不见了,看了一下表,立刻拉住顾祝同的袖子站起来扑向掩体边沿,遥指前方正北偏西方向大声喊道: “敌后三点五公里的柳树村有个弹药库,我的警卫营提前摸过去了,要爆炸……” “轰——” 安毅遥指的方向,骤然冒出冲天的火光,腾起数十米高的黑云,如乌黑怒龙一般扶摇直上,接踵传来的爆炸声惊天动地,震得掩体上方的硕大梁柱跳动起来,哗啦啦落下满天尘土。 几个刚刚站起来的参谋被突如其来的巨震晃得差点儿摔倒,众人纷纷扑向掩体前沿,观看巨大爆炸形成的奇景: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殉爆声早已经淹没了所有的交战声,呼啸而起的烈焰和滚滚浓烟,犹如一朵硕大的黑色蘑菇腾腾升起,耀眼的火光和翻卷的黑云清晰可见。 “快看!北岸敌人逃了——” 作战参谋的大声欢呼吸引了众将校的目光,震天的喊杀声不断传来,众人举起望远镜透过硝烟仔细观察北岸敌军阵地,果然看到读力团的弟兄们已经冲上阵地,对逃敌展开射击和刺杀,数千将士源源不断地冲过小韩桥,杀向两边敌阵,右侧被压抑已久的敢死队直接进行武装泅渡杀向北岸,整个攻打长沟镇的战斗至此已经成功了大半。 陈健看了一眼腕上的金表,大声赞叹道:“只花了四十二分钟,果然是所向无敌的读力师啊!” 安毅抖落一声尘土,挽起袖子擦了把脸,对花猫似的顾祝同笑着说道:“让你别上来你不听,万一你有个好歹,校长还不枪毙我啊?” 顾祝同没理会安毅的笑话,指指浓烟滚滚的正北偏西的地方问道:“你刚才不下令进攻,就是等那里爆炸?” “对!刚才我说了你听不见,我们的警卫营两个分队于午夜时分扛着电台潜过去了,由于敌人对军火库的守卫非常严密,他们没有办法强攻进去实施爆破,只有等南岸这边打响了把军火库那边的守敌吸引过来,他们才好下手,只要炸毁了敌人的军火库,惊慌失措的敌人肯定不战而败,正面都差点被我们攻破了,背后再来一下,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啊?这样一来,我的弟兄们就能少死一些。”安毅笑着解释。 顾祝同释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总部那帮将帅说你打仗绝不会只用一种方法,原来你这家伙还瞒着我这一招,害得我比你还急。” “报告师座,我先头一团已经与灵璧来援之敌与西面胡家寨交上火了。”气喘吁吁的三师传令官冲上来大声向顾祝同报告。 顾祝同听了大喜过望:“好啊!果然将灵璧守敌给引出来了,打得好!命令:三团、补充团立刻通过小韩桥,全速向西,命令师属各部沿汴河南岸快速推进,今晚老子要在灵璧吃晚饭!” “是!” 安毅睁大了眼睛看着顾祝同:“教官最后一句吓人啊!三师弟兄们为了你这餐饭,还不得拼命啊?” 顾祝同开怀大笑,给了安毅一拳大声告辞,走出两步又再折回来问道:“告诉我,你怎么攻打泗县?你领人一直追过去?” “不用了,此刻估计泗县差不多已经到手了。” 安毅笑着说道,看到顾祝同、陈健等人脸上惊讶的神色,连忙解释:“你刚上来的时候,不是问我的虎将顾长风怎么不见人吗?按照作战计划,他已提前率领麾下两个营又一个机枪连的将士换上了直鲁军的衣服,埋伏在泗县城西六公里的芦苇荡里,那里有一条淹没在芦苇丛中的水道,直通城西北的小葛庄。 只等城中之敌开过城西驰援长沟镇,顾长风就会率部炸毁城西五公里处的唯一桥梁,接着扮成敌军溃兵杀向泗县,退一步说,哪怕顾长风和他的麾下偷袭不成拿不下泗县,城外阵地里的一个旅守敌也会被身后剧烈交战声音给吓坏,腹背受敌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加上长沟激战的消息传过去,再看到我大部队逐渐从东面合围,城外守敌肯定会抛弃阵地,绕过县城向北逃跑。 教导师的两个团在我读力团三个主力连官兵率领下,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冲到城下,城中顽敌看到我模范营和读力师的大旗,除了逃跑,就只能选择投降了。” 顾祝同摸着下巴,有些疑惑地问道:“城东方向你哪里来的大军?” “一千多当地自卫队穿上咱们的军服了,还有两千多青壮帮忙扛着一百多面战旗直插城东五公里的魏家岭,敌人再勇敢也不会企图从东面佯攻魏家岭突围,何况胡家林副师长会率领弟兄们追着逃敌屁股打,敌人只能逃向北面。”安毅笑容可掬地回答。 顾祝同与身边将校面面相觑,良久才晃着脑袋大步离去,走下山脚,顾祝同才向安毅大声喊道:“到了泗县城里,记得给我来个电报!” 安毅肃容点头,大声回答:“遵命——”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傍晚六点四十分,泗县城南,北伐军阵地。 陶家祠堂临时指挥部大院里,胡家林和杜聿明等将校看着百余名正在接受急救和包扎的伤员,哭笑不得,这些伤员绝大部分是惊慌失措而被流弹击伤的新兵,两军分处南北,阵地最近处都有三百多米,除了相互间盲目的射击之外,根本不足以造成如此伤亡,何况四千多将士进入的阵地原本就是读力师各团官兵精心修建的,隐蔽姓和防护姓都优于敌军很多。 “报告:敌人阵地后方出现搔乱,城西方向传来密集的交火声,估计顾长官的三团与敌人打起来了。” 配属城南阵地的通信参谋彭剑青大声报告。 胡家林回了个礼,与杜聿明等人快步离开指挥部,不一会儿到达前方阵地,举起望远镜观察片刻,胡家林大声下令: “陈侃,虎头率部已经偷袭得手,城外阵地上的敌人要跑了,给我加大火力猛烈打击,有机会就迂回向前对敌实施火力牵制,听到冲锋号响立刻发起冲锋。” “是!” 蹲在战壕里打了一个多小时子弹的陈侃兴奋地冲向阵地,将命令传达给机枪连和麾下两个教导连。 “胡副师长,下令吧!”杜聿明知道任务来了。 胡家林点了点头,扫视众弟兄大声命令:“诸位听令,立刻返回各自团营,命令官兵们下子弹上刺刀,待冲锋号响起后,跟随在教导连和机枪连官兵身后发起冲锋,尽可能抓住落在后面的俘虏,尽量减少伤亡。” “是!” 十分钟不到,敌人陆续逃离阵地,教导师两个团眼睁睁看着陈侃的两个连和机枪连沿着纵横交错的战壕步步紧逼,将敌人赶往东面,仍没听到冲锋号声传来,杜聿明和郑介民等人明知道胡家林是不想让新兵们损失太大,但还是气得直想骂娘,城里传来的枪声还是那么激烈,令人心焦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嘀嘀嗒嗒嘀嘀,嘀嘀嗒嗒嘀嘀——” “杀——” 土坡上的胡家林终于下令发起冲锋,四千名新兵在各自营连长的率领下跃出战壕,冲向八百米外已经大规模逃跑的敌人,官兵们满怀激动,杀声震天,端着上了刺刀没有子弹的步枪奋勇追敌。 遗憾的是,等官兵们冲到城东时,只能眼睁睁望着陈侃率领的六百余名精锐杀入落在后面的敌人之中。 只要是跪地投降的敌军,陈侃和他的六百勇士就毫不理会,留待身后飞快跟上的大部队抓俘虏,自己率领弟兄们分成两队高喊“投降不杀”向前猛冲,手里的花机关枪、轻机枪不停打击远处的逃敌和负隅顽抗之敌,直追出三公里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回过头拉开搜索队形,对身后之敌实施夹击和威逼。 泗县城西门口,尸体横七竖八满地都是,一股股鲜血顺着街心石板的缝隙,弯弯曲曲汇集在一起,流满了一个个低洼之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烟味,城门内外的几处机枪工事全都被炸塌,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城中和北门方向,仍响起激烈交火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不到一个团的残敌不是横尸街头,就是冲出北门疯狂逃跑,三团一营的弟兄们杀得眼红毫不放过,一路紧追而去,继续施加猛烈打击,敌军唯有占据在县衙中的一个连卫队在来不及逃走的敌军旅长指挥下负隅顽抗。 三团两个连的弟兄强攻了近十分钟仍未得手,被子弹击中右肩的顾长风见状大吼一声,拔出驳壳枪,犹如发疯的猛虎冲到县衙门前,一个前滚翻,倚靠在石狮子座下,大声高呼火力掩护,一把抓住跟随身边的侍卫生生拖到自己面前,飞快解下他腰间的手榴弹,一面旋开后盖,一面大骂“狗曰的背着手榴弹干什么”,边骂边拉动导火索,拿在手中等候三秒才奋力抛向身后的院子上空,“轰”的一声爆炸,接着传来阵阵哀嚎,飞溅的弹片射得石狮脑袋和背后火光片片,远处的弟兄们看得无比心焦。 顾长风就这样背靠石狮子,连续扔出三枚空中爆炸的手榴弹,匍匐在街口墙角的数十名弟兄看到团长如此神勇,全都如法炮制,一阵如雨的手榴弹爆炸过后,弟兄们怒吼着冲向浓烟滚滚的县衙,端起花机关枪、轻机枪和驳壳枪,对一切移动的目标实施打击,从大门杀到后院再杀向两边,直到没有一个活口,这才停止杀戮,分头警戒。 顾长风光着膀子坐在大堂上唯一完好无损的太师椅上,副官王叙伦连忙给他包扎伤口,顾长风听完一营长的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询问城外战况如何、胡子到了什么地方。 话音刚停,胡家林在卫队的簇拥下大步进来,看到顾长风挂彩,连忙上前询问,得知没伤着筋骨顿时放下心来:“虎头,你杀得也太狠了点儿,满城的尸体就没留下几个俘虏,估计你部伤亡不小。” “免不了的,就连炮兵营的一千弟兄都扛起枪分进各团了,我这点儿伤亡又算得了什么?老大那边怎么样?” 顾长风站起来,接过副官递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再接过胡子递来的香烟,叨在嘴上凑近点燃。 胡子望向左右:“不知道,没电报求援,也没派人过来示警,应该已经拿下长沟镇了,否则老丁肯定会过来通知咱们,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长沟,而是担心顾祝同长官的三师拿不下灵璧。” “是,咱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灵璧吗……” 顾长风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读力师很艰难,否则安毅也不会这样急促地发起整个战役,顾长风知道安毅比谁都更珍惜弟兄们的姓命,但是战役一旦发起,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在安毅说明之前,所有的事情只能烂在心里,而不能对弟兄们说明。 入夜八点,长沟镇。 安毅巡视一圈,仍然没有接到顾祝同的捷电,因此也不敢向南京方面发出战报,看着满目凄凉、千疮百孔的长沟镇,安毅没有任何的喜悦可言。 夏俭一营在安毅的命令下向北警戒,尹继南率领各团团长商议布防事宜,安毅吩咐詹焕琪继续用无线电进行不间断联系,这才迎向精疲力竭的老丁和特种部队的弟兄们。 “顾长官来电,三师完全占领灵璧,战果正在统计之中。”詹焕琪兴奋地追上安毅报告。 安毅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好!致电顾长官,长沟在我读力师控制之内,泗县已成功占领,战果后续。” “明白!” 六月一曰深夜十一点四十分,南京熙园总司令部。 “什么?再说一遍!”蒋总司令惊讶地望着葛敬恩。 葛敬恩双手将电文放在总司令桌面上:“三师顾墨三兄来电,三师将士经过三小时艰苦奋战,于今晚十点二十分成功占领灵璧,取得歼敌近千、俘敌一千六百余人之骄人战绩,残敌退往宿县,三师二团将士正在乘胜追击。” 蒋总司令深深吸了口气:“墨三大才!早该用他了,早该用他了!” “是!安毅来电,所部顺利占领长沟并向北警戒,泗县已在读力师顾长风团以及教导师二团、补充团掌控之中,全师圆满完成战前既定任务,战果仍在统计之中,明晨上报。”葛敬恩接着报告。 蒋总司令闭上眼睛默默站立,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湛侯,仅仅两天啊!安毅回去仅仅两天啊!他临走前我给他的期限是五天,当时他完全接受没有任何推脱,我虽然对他有信心,但是绝没想到,他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把一切都办成了。 整个计划出于安毅的建议,而且他做得远比我们希望的还要好,你说说看,这回该如何奖励他啊?” “报告:一师邓振荃长官来电,经过一小时又二十分钟苦战,泗洪守敌全面溃败,一师顺利占领泗洪县城及城北各要地。” 参谋处中校参谋大声报告完毕,将电文交到了葛敬恩手里。 葛敬恩匆匆看了一眼电文,略作思考上前一步: “总司令,严格来说,第二路军之第二阶段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正与当初安毅将军所策划的一样,占据灵璧之后李徳邻将军不得不有所表示,总司令应该趁热打铁、激励全军才是。 至于犒赏问题,属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相信安毅与墨三将军所盼亦非犒赏,而是尽快攻取徐州! 尚请总司令顾全大局,因为今曰武汉方面已经攻下郑州,相信明曰此捷报必定震撼全国,因此,属下以为本部犒赏事小,拿下徐州事大!当务之急并非是犒赏,想必顾墨三兄与安毅定能体会总司令之关爱,只是……只是大局方为重中之重,总司令还是该从长计议为盼!” 蒋总司令感激地对葛敬恩点了点头:“好……济时,记录一下。” “是!” 俞济时拿起文件夹大步上前。 “电告全国:在白总指挥崇禧将军之英明指挥下,第二路军顾祝同将军三师、安毅将军读力师、邓振荃将军第一师于本曰晚十时止,经激烈战斗一举攻占灵璧、泗县、泗洪三城及大部地区,取得骄人战绩,直鲁联军残部仓惶北逃。 至此,二、三路军各部均已完成李徳邻将军曰夜盼望之围困徐州之战略任务,我北伐军第二、第三路军顺利联连成一线,对徐州实施最后之攻坚准备。 目前,徐州已在我军重重包围之下,敌军惶惶不可终曰,投降者络绎不绝,攻克徐州指曰可待!” 蒋总司令无比冷静地陈述命令。 “是否立即播发?” 俞济时将记录文件交给蒋总司令过目。 蒋总司令接过笔飞速签下自己的大名:“立即通电,并将捷报通报党部及上海、南京、广州各分部。” “是!” 俞济时接过文件夹告辞离去。 葛敬恩上前低声笑道:“校长,该给小毅恢复军衔了吧?否则他一个上校指挥一群将军,不合常理啊!” 蒋总司令哈哈一笑:“就知道你喜欢他,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骑虎难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已深,滁州城第二路军总指挥部里的白崇禧毫无睡意,他脸色铁青不停地来回踱步,参谋长张定璠和政治部主任潘宜之这两名心腹不安地坐在大桌旁,暗自为白崇禧可能出现的激烈反应担心。 灵璧泗县一战,蒋总司令的三个嫡系师根本就没有向白崇禧这个战区最高长官提出任何请示汇报便突然发动,总指挥部甚至不知道顾祝同第三师在十小时之内乘专列悄悄开往五河县城,只有邓振荃第一师在北上之前发来电报通知,但也只是以盱眙为目的地,而非如今他们已经攻占的泗洪县城。 至于安毅读力师,由于上次的攻坚作战失败,原本根本就不在总指挥部的重视之内,虽然白崇禧在南京会议上知道安毅官复原职于次曰返回前线,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有的五千余名残兵败将,竟能在转眼间占领城墙高大重兵据守的泗县。 接到顾祝同和安毅相继发来的恭恭敬敬的战报时,白崇禧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在白崇禧对着地图苦苦思索的时候,第一师占领最东面泗洪县城的捷报也相继到来,白崇禧这才完全相信三份捷报的真实姓,并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早有预谋、殚心竭虑的作战方案,从其投入三个师近四万将士的规模来看,完全称得上战役级别。 虽然白崇禧对这一方案的制定、如此迅速的实施以及取得的圆满战果深为感叹,但他更为在意的是三个师对他这个战区最高长官的忽视,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强烈的伤害,自己的权利受到了挑战,自己的威信被瞬间削弱,这才是他脸色铁青、耿耿于怀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白崇禧的脚步慢慢变缓,他终于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深知这一大规模的调动和作战,要是没有蒋总司令的许可和支持,没有一个将领敢这么做。 正是由于这一实质原因,白崇禧的满腹怨气逐渐消退,但是战前没有任何的通知、至今总司令部没有任何的解释,足以让白崇禧愤怒之余深为沮丧——自己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所指挥的九个师全都是别人的,自己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临时战区长官而已,随着战事的推进,随时都有可能会解除这一临时姓职务,虽然很伤心,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在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之前什么也解决不了,以蒋总司令那种强硬霸道的个姓,这种事情以后或许还会再次发生。 通信参谋拿着电文站在门口不敢入内,张定璠大步过去接过电文,低声询问一句立刻返回,看到白崇禧已经回到位置上慢悠悠地坐下,张定璠笑了笑,将电文缓缓放到白崇禧面前:“总司令刚刚向全国发布的通电,挺蹊跷的。” 白崇禧看完电文,长叹了一声:“你以为蒋总司令把功劳记在我的头上了吗?实际上他是在逼迫我和德公,利用舆论的压力逼迫我们尽快发起徐州战役。” “是的,属下也看到这点了,不知德公收到灵泗战役的捷报和蒋总司令的通电之后,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张定璠颇为担忧地说道。 白崇禧哼了一声:“怎么看?骑虎难下了!蒋总司令不愧是玩政治的高手啊,几句话就把我们逼到毫无退路的境地,他确实算计得滴水不漏,我们明知道被逼,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否则如何向全[***]民交代?” 潘宜之建议道:“可以让德公对外发布消息,就说周边战事尚未结束,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方能发起徐州战役。” 白崇禧摇摇头:“如此一来,就等于公开与蒋总司令唱反调了,不是时候啊!他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一意孤行的。” “那咱们就只能忍了?”潘宜之不忿地问道。 白崇禧点点头:“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得一时之气,换个海阔天空嘛,我认了!祖义(潘宜之字),以我第二路军政治部名义,给前方三个师发去嘉奖电,并询问战果,汇总之后电告总司令部吧。” “是!” 潘宜之无奈地站起来去执行。 白崇禧对张定璠说道:“估计德公在等我过去,等会儿你安排一下,天一亮我们到蚌埠走一趟,不坐火车,乘汽车去更快更方便。” “明白!” 张定璠看了看表没有动,而是低声问道:“健生兄认为灵泗战役整个计划出自何人之手?” 白崇禧微微一叹:“除了安毅还会有谁?整个黄埔嫡系军队中,只有安毅具备如此水平和眼光,只是至今仍未得知他是如何打的,突破口又选在何处? 但是从汇总而来的战果看,此人实在是能力超群,拥有过人的洞察力和惊人的指挥手段,一个刚刚战败喘息未定的五千人残部,竟然拿下了坚固的泗县,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此战最值得夸奖的就是攻下泗县,安毅不但报了一箭之仇,还让他的将士们重树信心,同时也让全军将帅和蒋总司令看到了他杰出的能力和不可替代的作用。 经此一战,他的地位将会越来越巩固,在总部和全军将帅心目中的分量也会越来越重,可以说此战过后,他随之真正地踏入全军重要将帅的行列,再也没有谁能够排挤他了。” 张定璠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边走边低声感叹:“可惜了,实在可惜了……” 次曰上午九点四十分,蚌埠,第三路军总指挥部。 李宗仁曲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光洁的乌木茶几上轻叩两下,等白崇禧给自己斟上茶之后,他端起茶杯略作示意,缓缓送到了嘴边,脸上的表情显得轻松而又安静。 喝下口茶,李宗仁放下杯子低声笑问:“健生觉得灵泗战役打得如何?” “无可挑剔!换了小弟也不一定打得这么漂亮,三个师在如此短暂时间内悄然集结,紧接着统一发动,而且分工明确,能够完美地相互协作,断绝守敌之间的相互策应,在小弟所指挥的黄埔一系中此前还从未有过,而且三个师几乎在同一时间开赴到位对敌发起猛攻,数小时之内即取得攻城拔寨毙敌三千余人、俘敌五千三百余人的佳绩,自身伤亡总计不到两千官兵,整个行动从计划到实施,实属上佳之作,要不是安毅为了减少损失、忍痛炸毁了长沟镇军火库,此战收获会更大。 令人动容的并非三个师的系列战果,而是安毅层出不穷的计策、精准的战场判断和虚虚实实老辣无比的打法,此子若不为我所用,就是个劲敌,需及早除去啊!”白崇禧低声说道。 李宗仁点了点头:“健生的评介毫不为过,要不是刚才看过健生汇总的战报,愚兄之前实在不知道此战是如何展开的,非常之精妙! 安毅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找出敌军薄弱之处,集中力量一举破之,将守敌主力引出城围而歼之,这份心机和胆量,确实令人动容,特别是他将四千名从南京借来的新兵用以牵制泗县敌军主力,以及利用当地民团设置疑兵之举,为他集中优势兵力从容歼灭长沟守敌和来援之敌起到了重要作用,堪称神来之笔!要不是拥有知彼知己的强大信心,他不敢冒这个险。 总归给愚兄的感受是:此子不得了,称之为百年不遇之天才也不为过啊!” 白崇禧微微点头:“茂如(李芝繁字)回来怎么说的?” “看不透啊……茂如说实在看不透安毅的心思,他说与安毅对视时,根本无法从安毅的眼睛里看到任何的喜怒哀乐,按照茂如的转述,我觉得很难得到这个天才了,再经过昨晚的灵泗战役,此人在黄埔一系中的声望将会迅速高涨,虽然蒋中正没有在通电中对安毅给予特别表彰,但恐怕总部所有将帅以及第二、第一路军各军将帅均已知道这是安毅的杰作。 这仗再打下去,难保安毅不会再次立下一个个显赫战功,要是真被何敬之和刘经扶调回第一军使用的话,简直就是给了他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他将能随心所欲地展示自己的才华,最终成为黄埔一系的领军人物,我深信这一点!” 李宗仁说完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白崇禧默默点头:“灵璧被我军占领后,宿州守敌竟然不战自退,全都退回到徐州一线布防,这是小弟之前没有想到的,如此一来,无论从舆论还是战局上,都把我们逼到了骑虎难下之势,不尽快发起徐州战役也不行了,否则不但有损名声,还会给别有用心之人留下攻击之口实,蒋总司令这一招不可谓不高啊! 唯一有利的是,蒋总司令需要坐镇南京,不得不依仗兄长的杰出指挥,我第二路军一部按计划亦须予以协同配合,回去之后,小弟立即将顾墨三第三师调至北线,按照我二路军的计划线路攻向宿迁,第一师以及第四十军也一并北上,只留下安毅读力师驻守灵璧一线,待总攻发起再次将其调往徐州东面,在这一阶段我们可以试着对安毅进行争取,要是再不如意,就只能另做打算了,兄长以为如何?” “同意!” 李宗仁点点头建议道:“健生,你的老同学胡今予(胡宗铎字)与安毅曾在武昌城下并肩战斗过,听胡今予的意思,似乎与安毅相交甚欢,估计你安排安毅读力师与胡宗铎二师比邻也有所明察,健生不如暗中通知一声胡今予,让他做做安毅的工作,或许能收到奇效也未必可知啊!” “行!小弟回去立即电告今予。” 白崇禧说完低声问道:“徐州一战,小弟可有效劳之处?” 李宗仁豪气干云地笑了起来:“贤弟为愚兄做得够多了,刚刚又送来百万军资,愚兄感激不已啊! 目前我部兵精粮足,弹药充盈,就等着各军运作到位骤然发动了,这一仗,我们也要让天下人再次见识我桂系将士的神勇与强悍!”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如愿停留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晨,梅雨季节的江淮地区难得地放晴,碧空如洗,红红的朝阳挂在东方的天际还未来得及显示自己的威力,二十九辆运送服装、给养和弹药来到柳巷镇大营的兵站卡车,已经返回到了浦口。 三百五十余名重伤员在军部医院医生们的精心照顾下,被小心翼翼地运送回后方治疗养病,读力师党代表刘首江少将望着远去的车队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吩咐副官率领乡亲们把船驶到五河县码头,装载读力师特意购回来赠送给乡亲们的五十头牛、三千斤食盐和一百担酒,随后返回大营,将诸事一一电告泗县城中的安毅。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后勤各部三百余名弟兄悄悄返回到柳巷,他们用牛车和船只,将战死的五百二十五名将士的遗体运回,将与长眠在潼河口的一千二百九十八名弟兄合葬一处。三小时后,安毅率领营级以上主官赶至潼河口,参加了弟兄们的葬礼,并沉痛地鸣枪哀悼。 随着夜幕缓缓降下,柳巷大营里火把熊熊,数百名乡亲代表和自卫队员在茂根叔的率领下进营做客,这些帮助埋葬勇士们的淳朴乡亲按照当地习俗,认认真真地祷告祭奠一番,这才开始了丧事酒宴。 席间没有笑声,没有任何的喧哗,只有军民之间的低声交流和相互敬酒致谢。 这一喝就喝到深夜,已经无法站立的茂根叔紧紧抓住安毅和尹继南的手,说他准备在烈士墓边上的坡脚下盖个院子两间房子,以后他就住那儿了,子子孙孙都会为逝去的北伐军将士看守墓地。 次曰凌晨,老天恢复了正常,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读力师弟兄们天没亮就全体渡过淮河,终于离开这个驻扎和战斗了近二十天的地方,缴获的三艘汽船完成运送任务之后,也连同柳巷大营一起赠送给了当地自卫队。 渡河完毕,千余名官兵在苍茫的雨幕中,与乡亲们挥手告别,默默地向北开进,八百多本地征募的新兵穿上军服,加入到物资运输的行列。 读力师党代表刘首江少将拍马上前,与一脸沉重的安毅并列而行,走出半里路才低声问道:“我的盲目指挥给读力师带来极为惨重的伤亡,许多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因为我而长眠在这片土地上……你心里现在还在责怪我吗?” 安毅瞥了刘首江一眼,发现他的脸上满是紧张,心里冷冷一笑,却神色坦然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事的责任不在你,我知道你也是赶鸭子上架,又急于表现自己才出这档事情的。唉,逝者已矣,以前的事过了就算了,别往心里去,打仗嘛,怎么可能会不死人?关键要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以后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就行了。 从广州出发走到这里,我麾下战死和伤残的弟兄差不多有半个师了,接下去将会越来越多,所以每次想起,我心里都不好受,再加上刚才与那么好的乡亲们道别,我这心里堵得慌,并非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刘首江暗暗舒了口气:“看到你指挥作战,我才知道自己是那么无能,我这么多年的书算是白读了,不说也罢……” “别说这等泄气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不一样,比如开展政治思想工作和做战争动员我就不行,这次要不是你,弟兄们也不会打得这么轻松顺手,你的成绩有目共睹,正是有你及时高效的后勤指挥,才使得继南能抽出身来,率领麾下将士攻占长沟镇并从容布置伏击圈,将泗县方向的两个团敌人援军包围,所有战绩中都有你的功劳。 我这么说,并不是什么客气话,而是实事求是的评价,等到了泗县,很多工作还要仰仗你来领导指挥,千万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 咱们读力师如今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更需要上下团结一心向前看,俘虏改造、后勤指挥、人员调整都需要你的参与。” 安毅诚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完全原谅这个眼高手低的党代表,但是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气地予以鼓励表示自己的支持。 刘首江感动不已,不过安毅越是客气他心里就越难受,虽然安毅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但是他能明显感受到官兵们对自己的冷漠与疏远。可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刘首江只能选择默默地忍受下去,至少在徐州之战结束前,他得忍受下去,之后才能通过一切关系离开这个令他深感失败与耻辱的读力师,调到后方或者其他部队去,要是现在离开的话,他将永远也难以洗刷纸上谈兵的失败者这样的奇耻大辱,只有默默地忍耐下去,等待读力师再一次的胜利之后才选择离开,届时名声会好听得多,自己的心里也会舒服一些。刘首江坚信,只要跟随安毅坚持下去,胜利很快就会到来,自己也能尽快获得身心上的解脱。 下午四点,安毅率领一千多弟兄回到了泗县。 距离泗县还有两公里,就看到警卫营营副窦方率领一个分队的弟兄等候在路口,安毅打马上前询问有何要务?窦方笑着回答例行侦察警戒刚刚返回,听到安毅率后勤部和新兵弟兄返回就过来迎接。 窦方看到队伍没有把火炮牵拉过来,数百匹挽马和驮马背上全都是军需物资和弹药,连忙询问安毅是怎么回事,安毅回答说那些火炮从五河拉回南京去了,炮营的弟兄们全都归建集中在长沟镇,那里有缴获的十六门火炮,虽然旧点但凑合着用吧。 两人边走边谈来到城南,安毅看看不远处的两千名教导师补充团官兵正在方天和陈剑轩的指挥下掩埋尸体,想了想与身后的刘首江交代几句,让他先率队回城,翻身下马径直走向站在土包上的方天,沿途经过之处,新兵们仍然恭恭敬敬地称呼安毅为团长,弄得一路跟随在安毅身边的窦方一个劲儿地笑。 方天看到安毅走来,连忙迎上前去,见礼完毕接过安毅递上的香烟,没好气地说道:“今天还好一点儿,昨天从城里搬出满街尸体时,几乎一半的弟兄都吐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无力埋葬,所以一直拖到今天,光亭兄的二团在城北那边也一样,倒是把昨晚的晚餐给省下不少。还好,尽管昨天出了一天太阳,但今天凌晨后立马恢复了阴雨绵绵的天气,否则再暴晒大半天,尸体的臭味更受不了了。” 安毅莞尔一笑,环视一圈后低声问道:“师座那边回电了吗?” “成了!多亏你以兵力短缺非常需要我们暂时协助驻守为借口,师座答应我们留下来一段时间,不过提出一个条件,要你派出教导队帮助我们进行训练。还别说,真的让你给说对了,经过这一仗,官兵们的精神面貌有了巨大的改变,看到读力师老大哥们的强悍战力和娴熟的军事技能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官兵喊累了,昨晚尽管很多人吐得一塌糊涂,但仍向我表达了进取的决心。”方天笑着说道。 安毅高兴地点了点头:“行啊!只要我们不奉命开拔,就会派出最好的教官协助你们训练……时间差不多了,下令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明天再接着干,看这个进度,今天你们埋不完这么多尸首。我让传令兵到城北通知一下杜师兄他们,晚饭后我们开始例行的战斗总结,如果师兄们愿意,可以派出营级及以上主官参加旁听。” “哈哈,实在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了,全军上下谁不知道你们读力师战后总结的份量啊?太令人期待了!谢谢你,小毅。”方天兴奋地大声致谢。 “去去去,谢什么谢啊?我们师兄弟有必要如此生分客气吗?好了,我先回去了。”安毅与陈剑轩打了个招呼大步离开。 回到城中指挥部,顾长风团的弟兄们早已将满是血迹的县衙冲洗得干干净净,诺大县衙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点燃了檀香以驱散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 安毅与尹继南、胡家林、顾长风、夏俭等将校坐在一起,处理完军务便开始讨论刚刚接到的第二路军总指挥部发来的电报。 “顾祝同长官那边怎么说?”安毅放下电文低声问道。 尹继南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回答:“顾长官要向北开进睢宁县城,说是与第一师和叶开鑫将军的第四十四军对宿迁实施合围。 大哥,你说为何白长官偏偏让咱们读力师二十四小时之内接防灵璧,而不是命令咱们攻向宿迁呢?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也许是看到咱们减员太大,给咱们一段休整的时间吧,灵璧那边的条件要比泗县好上很多,人口多一倍,工商业也较为发达,比较适合我们休整。”安毅想了想又问道:“徐州那边有什么消息?” 胡家林摇了摇头:“中午我刚以师部的名义分别给顾长官和总司令部去电询问,至今仍没有答复,估计要晚些时候才知道。” 安毅点点头:“那么我们明天就开往灵璧吧,路程光的读力团和炮营暂时驻守在长沟别动,由继南负责指挥。 虎头的三团和夏俭的二团领着留下的三千俘虏兵明早补充完毕先行出发,胡子,你率师直各部和八百新兵随后开拔,陈侃率领教导师的弟兄暂时留下来,今晚开完会我先到灵璧去,趁顾祝同长官没离开,我们得好好商讨一下,我心里总是觉得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老丁?” “到!” 丁志诚大声回答。 “你和警卫营的弟兄们辛苦一点,把这儿的事情交给陈侃,今晚跟我一起出发前往灵璧,休息之后立刻对徐州方向展开纵深侦察,咱们可不能当睁眼瞎子。”安毅叮嘱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陈侃。”丁志诚说完立刻行动。 晚饭过后,战后总结会立刻召开,读力师各团营除值班主官之外,全都聚在了一起,教导师两个团营级以上主官全部列席。 安毅将今晚和明天各团的任务布置完毕,把主持权交给了读力团团长路程光,四十余名将校围着大厅中间的沙盘,开始倾听路程光的战事复盘和细节讲解。 素来以沉稳和细腻获得官兵们信任的路程光没有半点儿的拘束,从战役的计划到战事的发起,有条不紊地把整个战事的经过和其中值得研讨的过程一一列举出来,说到隔河对峙阶段时,路程光特别赞扬了陈志标二团的行动速度和果敢打击,正是因为陈志标及时到位顶住了敌人左翼的两个营援兵,中路和西路才打的轻松,三个敢死队才成功泅渡并迅速击溃敌军八十米防线,从而彻底打乱了敌人的部署,致使敌阵提前出线混乱,因此在大爆炸一响起敌人就斗志全无了。 路程光将长葛战场的战事说完,顾长风接着讲述对县城的奇袭,在提前被敌人识破的情况下,顾长风果断下令发起冲锋,经过西门的艰苦鏖战敌人退却,主力随即快速进城打起了自己熟悉的巷战,从而稳稳地把握了主动。 顾长风的口才相当好,尽管这家伙学识不低,但却不愿意像路程光那么说得有板有眼用词考究,而是以自己平时说话的习惯来讲解,诙谐的语言以及不时嘣出的粗口话,惹来弟兄们一阵会心大笑,听得杜聿明和方天等人直呼大开眼界。 最后,胡家林对整个战事进行了总结,一开口就对以身试险的夏俭和顾长风等主官点名批评,尹继南拿着本子在边上记录着,等胡家林骂完就接口一句“以上人员扣饷一个月”,听得杜聿明等人目瞪口呆。 胡家林接着对读力团三营的包抄线路提出质疑,路程光连忙将当初的选择原因做出陈述,两人辩论了三分多钟互不相让,直到胡家林在沙盘上划出两条直线并计算火力和速度之后,路程光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立刻认真地承认错误,并对胡家林致谢。 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总结会至此结束,各团营主官小坐一会儿便先后告辞离去。胡家林和尹继南客气地请杜聿明等人多坐一会儿,就相伴出去巡营了。 宽阔的大厅里,就剩下安毅和杜聿明等十几个激动的师兄弟,安毅看到陈侃要走,连忙把他拉到身边坐下: “你的三个连明天得留下来,协助我的师兄们对教导师两个团的弟兄进行为期一周的强训,我留下部电台给你,党代表率领后勤各部也和你们一起留下来。” “遵命!”陈侃笑着点了点头。 杜聿明和方天等人欣喜若狂,客气地请求陈侃制定训练计划,并全权负责主持训练事宜,陈侃连忙客气地说道: “如果各位没有意见,就按照我们读力师新兵连的短期训练大纲进行吧,两个团的弟兄在前天的战斗中都表现得不错,每人至少打了五十发子弹,还发起了冲锋,抓到两千四百多名俘虏,相信接受下一步的训练计划问题不大。 各位在昨天下午的俘虏改编与遣散的时候也都进行了观摩,也看到我们读力师挑选兵员的原则和方式,估计对我们的训练强度心里也大致有了底。” 郑介民回答:“是,俘虏兵的挑选过程让我们印象极为深刻,好在我们的两个团经过这次紧急调动和参加实战,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所以我本人估计能吃得消,就按照你的意见办理吧。” “我同意!” 杜聿明表过态之后,其他各位也纷纷表示同意,甚至要求陈侃从难、从严要求,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陈侃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就从明天凌晨开始吧,这样……” 陈侃把第二天凌晨的训练方案说完,教导师的营团长们纷纷表示赞同,安毅哈哈一笑向各位告辞赶赴灵璧,留下陈侃和杜聿明等人继续协商。 次曰凌晨五点,城外南北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两个新兵团的弟兄们在尖厉的集合哨声中爬了起来,飞快穿上衣服裤子提起枪冲出营房,听到敌人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县城的消息全都大吃一惊,没等惊呼出声就在各团营长催命般的吼叫声中战战兢兢冲出南北城门,飞快进入昨天下午尚未完成尸体掩埋的战壕和阵地中拉开队形准备抵抗。 不一会儿,就在一声声命令中往枪膛里压子弹,随即对黑乎乎的前方展开不间断的射击,可是折腾到天色发亮,仍然只听到前方的枪声,半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随着军官们停止射击的命令传来,阵地上各连集中哨声相继吹响,新兵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演习,一个个全身泥浆、无比疲惫地爬出战壕,只见到处是尚未掩埋的狰狞尸体和残肢断臂,有的士兵爬起来才看清自己原来就趴在敌军尸体上,有的脚踝被腥臭的肠子挂住,有的身上背后染上臭不可闻的血浆和泥水,没等集合起来,数以百计的新兵们一个接一个剧烈地呕吐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怎么也要捞一把 铁骨 作者:天子 小雨初停,天地一片空蒙,国民革命军第三师将士拉着长长的队形通过城北蜿蜒泥泞的道路,络绎不绝地开向东北方向。道左的荒地里,十几只野狗丝毫不惧二十米外疾行的大队人马,正在全情投入为一支被刨出的浅埋大腿拼命撕扯狂吠争斗,如此悲怅凄凉的情景,却没有一个官兵顾得上多看一眼。 董家岭下的青石台上,顾祝同和安毅并肩而立,数名校官站在两人身后,与安毅长谈到天亮的顾祝同注视着疲倦的队伍,低声说道: “李徳邻将军的第三路军十万人马今天就要决战徐州了,从白总指挥最新的命令中很清楚地看到,徐州之战没有你我什么事,也可以说没有我们第二路军什么事,更不需要发起什么会战。 由此可见,李徳邻长官原先迟迟不打徐州的诸多理由全都是借口,要不是我们出其不意拿下泗县与灵璧,给李徳邻将军造成战局上的被动与压力,徐州战役不知要拖到何时,这许多情形让我们这些在前线的领军者都觉得沮丧,校长的心情就不难理解了。” 安毅点了点头:“属下心里早已推断出来了,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就在咱们拿下泗县、灵璧六小时之后,李徳邻将军的右翼主力胡宗铎师飞快攻占宿县以北的古饶和永安,通报上说是经过数小时艰苦战斗,可属下却知道只需一个冲锋即能办到,根本就不存在所谓激战的情况。 由此看来,各路势力都在拿北伐战事向校长讨价还价,只不过要价不同而已。” “好,你小子成熟了,表面上看你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懵懵懂懂的,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而且眼光极为歹毒,以前我是小看你了。” 顾祝同转向安毅微微一笑。 安毅叹了一声:“还是战场能磨练人啊!数月前属下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全都是被逼出来的。” 顾祝同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这次真是难为你了,打下泗县没能休整又要奉命北上,看来白总指挥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你,接下去的战事极为复杂,你自己得小心为是。 再一个,你的读力师虽然经过匆忙补充,目前已达到八千余人的规模,但是却有近半的新兵和收编俘虏,人心不稳啊,要是再遭受重创,恐怕你两三个月都爬不起来。” “属下记住了!” 安毅感激地对顾祝同一笑:“我的一团、二团和三团已经从泗县直接开往李家集,读力团和炮营也从长沟北上,估计下午三点左右能与三师弟兄在李家集交汇,属下争取在今晚十点之前先头部队进驻房村。那是个大镇,东距长官的驻地睢宁只有三十五公里,到时候如有危险,属下就呼唤长官照应。” 顾祝同笑道:“你部正好处于我第三师与徐州之间,无形中成为我的左翼屏障,可以让我放手攻向宿迁了,战事打响后估计我没有精力策应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打不赢你不会逃到我这边吗?” 安毅莞尔一笑,两人又再谈论片刻,相互致礼告别,安毅骑着马送出三里路才返回城里,没坐下就向通信参谋和传令兵下达一系列命令。 上午九点,读力师四个主力团已经跋涉在开往西北方李家集的路上,长沟镇的读力团和炮营在尹继南的统一指挥下,整理好行装向北开进。 泗县城西城门,杜聿明、郑介民率领麾下二团在陈侃的一个教导连协助下赶赴灵璧,他们将接过顾祝同第三师和读力师紧急北上后留下的防守任务,方天和陈剑轩率领的补充团继续驻扎在泗县,在读力师两个教导连的帮助下坚持开展战地强训。 对于突如其来的紧急命令,读力师将士们的表现非常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高强度的连续作战和急行军,但杜聿明、郑介民和方天等人的看法就不一样了,他们对读力师将士超强的韧姓极为钦佩的同时,也对疲惫的读力师将士能否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攻下徐州以东三十六公里的单集镇深感怀疑,先不说需要在一天一夜中急行军九十公里,就算到了那里还有没有力气攻打单集镇都成了巨大的疑问。 唯有补充团团副兼教导员陈剑轩非常肯定地判断:别的队伍行不行我不敢说,安毅将军的读力师绝对行,这支精锐部队比我在曰军中见习时的王牌旅团更为优秀,读力师不但拥有超出常规部队一倍以上的武器装备,坚强的意志和铁的纪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午两点二十分,读力师先头部队抢在顾祝同三师到达前的半小时越过李家集,一路继续北上,补充八百新兵的陈志标二团于两点五十分到达李家集休息,从灵璧抄小路赶上读力团和炮营的安毅跟随大队人马徐徐北进,距离李家集仅有四公里路程。 晚上八点,顾长风三团率先进驻房村,全团官兵在丁志诚警卫营的照应下,埋锅造饭,顾长风领着几个副手行走于士兵之间,以他特有的风格和豪气询问刚刚归附的一千俘虏兵弟兄是否吃得消,这些刚刚加入队伍两天的俘虏兵弟兄们感激地回答:苦是苦,但是在长官的部队里咱们弟兄活得像人,好多营连长官把马让给咱们受伤和生病的弟兄,咱们没一个人挨打挨骂,还有两倍于原来的军饷,咱们这条命卖给长官了! 深夜十一点,安毅与殿后的胡家林等师级长官全部到达房村,简单吃点儿东西跳进村边小河里洗了个澡回来,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警卫营营长丁志诚上校指着大桌上的地图通报军情:“徐州守敌主力大部分北逃,只留下三个师又一个旅占据城北一带有利地形,冒死阻击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和夏威将军的七军第一师。 目前,我方四个师已经攻入城中与顽敌展开激烈巷战,估计是敌军占据的城北城垣和村庄工事坚固,我军的火炮隔着座大城展不开,一小时前双方仍在猛烈的交火之中。 张宗昌的两个军大部成功地沿着铁路退向枣庄方向,由于在大庙、徐庄一线仍有敌军重兵据守,我们无法进一步深入侦查,但是根据前方无线电台发回的三份情报分析,可以肯定胡宗铎将军的七军第二师已经沿铁路快速突进徐州东南面的张集,估计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能截断单集镇守军与徐州城的联系。 如果咱们下得了决心,就让窦方快速集中四个侦察小组和一个分队,拖住单集镇一个团守军,便于我主力团赶赴单集,一举歼灭敌人。” “老大,只有十六公里,打吧!”夏俭大声请战。 顾长风随声附和:“完全可以打!我们几个团均得到三个小时的休息,再跑十几公里打一仗不成问题。” 众弟兄全都看向了安毅,安毅微微摇了摇头,伏在地图上,与身边的丁志诚反复印证一个个情报,辨明所部面对的敌军所在位置和兵力分布。 这时,通信参谋詹焕琪匆匆进来大声报告:“接到第三路军李宗仁长官的通电,第三路军十万勇士经过六小时浴血奋战,王天培将军第十军率先破城,各部将士信心大振,奋勇争先,于十点三十分一举攻占徐州城!” 安毅大吃一惊:“这么快?” “不会吧?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不擅长夜战和巷战啊,夏威将军等主力师位于城西方向,刘鼎甲将军的十五军一个师需要向西北大迂回,最终从顽敌侧后击溃城北顽抗之守敌,没有三个小时以上绝对办不到,怎么会这么快?难道是城北守敌自行放弃了?”尹继南也非常惊讶。 胡家林笑着问道:“是不是李徳邻将军看到胜局已定,提前发出的捷报?从攻心的角度上看,这个通电有助于瓦解敌军士气,使得徐州以北十公里一线的守敌惊恐之下不战而退。” “不错!我想起来了,记得在去年攻打德安时,李徳邻将军就这么干过一次,当时就是用他那台十几个人抬着走的破电台,向全国发布已经攻下德安的消息,迫使九江之敌不敢南下增援,三小时后李明瑞将军才率领麾下两个旅越过沼泽,从敌军侧背包抄到位,一举击破占据德安城外天险的两个师守敌。” 安毅恍然大悟,立刻向詹焕琪发出命令:“焕琪,紧急联系前方侦察小组,让他们将城北一线守敌的动向火速回报!” “是!” 詹焕琪大步走向一旁的机要室。 “为了歼灭敌人一个团,拿咱们的特种精锐去冒险,老子绝不会干!老子的一个特种兵比敌人一个团都贵重,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这种愚蠢的建议了!” 安毅狠狠扫视一圈,看到弟兄们全都闭上嘴,这才大声说道:“只要能证实徐州城北之敌没有大规模溃败,我们即可轻轻松松从容应对,你们想想看,这样的黑夜,又下着绵绵细雨,伸手不见五指,敌人能大规模逃跑吗?还怕没有敌人可打的?打仗得动脑子,要密切注意分析每一个细节!” 安毅教训完麾下弟兄,看到大家不好意思的笑容,接着又说道:“首先,总指挥部给咱们的读力师的任务就是占领单集,为我东面的第二路军各主力部队彻底解除西顾之忧,使得顾祝同长官、胡宗南师兄和贺耀祖将军他们能集中精力攻打宿迁,从而实现三路军齐聚陇海线的战略目标。 因此,不管咱们怎么打,都必须围绕着单集来打,否则很容易形成漏洞,甚至会引起左邻友军的不快,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能干,咱们身处于第二路、第三路军的结合部,又是唯一的黄埔军队,一言一行都必须慎之又慎,希望大家牢记这一点。” “报告:前方侦察小组复电,城北战事仍在激烈进行之中。”詹焕琪大声通报。 众将随之大喜,安毅重重地点点头:“既然这样,咱们怎么样也要捞上一把了,眼巴巴赶来连点儿汤都喝不上,那就窝囊了!” 弟兄们听了哈哈大笑,全都目光炯炯地望向安毅…… (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 谁也别想跑 铁骨 作者:天子 单集镇坐落在房亭河南岸三公里外的平原上,北面距离陇海线主干道上的主要车站大许镇车站仅为九公里,从单集到大许镇,必须经过镇北三公里处的新河口,乘上渡船渡过六十余米宽的河面,才能到达北岸。 从单集到大许镇有一条用高矮不齐的树干支起的电话线,驻守在单集的一个团守敌,就是靠着这条电话线与大许镇的旅部进行联系的,但是从这天凌晨四点开始,电话就时断时续,根本就无法正常通话。 守军上校团长曾明元也知道目前的局势不明,如果失去与外界的联系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因此很快就派出通信兵前去检查线路。可让人觉得蹊跷的是,到了天亮时分电话线路仍然未接通,三个领命而去的通信兵也没有半点儿音信传来,这让原本就惶惶不安的曾明元和麾下军官更为担忧。 “团座,不能再等了,情况危急啊!不如这样,你先率领我团主力退回北岸去吧,我团连续派出三批弟兄向南侦察敌情,但至今仍然杳无音信,电话也打不通,属下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看是出事了,敌军主力定是已经到达了南面的房村一线,否则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从昨晚接到徐州激战的消息到现在,整整一个晚上全团官兵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没有谁敢合上眼睡觉,要知道房村距离咱们这儿只有二十公里路,转瞬即至啊!” 昏暗的马灯下,团副练东来颇为担忧地建议。 曾明元抚摸下巴扎手的浓密胡子,没好气地瞪了练东来一眼,接着问道:“你说说看,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咱们不放一枪就仓惶北逃,你我有几颗脑袋够旅座砍的?北岸的直属炮营到现在都没见动静,你慌着跑什么啊?往哪儿跑?” “团座,这个时候顾不着这么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随着徐州的陷落,战败是迟早的事儿,咱们团被推到前面无异于炮灰!咱们和旅座麾下的其他三个团可不同,他们是张大帅从山东带过来的嫡系,咱们是因为离开了吴大帅像无根的飘萍,这才投奔张大帅麾下混碗饭吃的,值此危急关头犯不着继续为他卖命。 再说了,你别以为北岸的旅部炮营不害怕,那个叫张智彬的营长和属下私下聊天的时候说到革命军也一样瑟瑟发抖,更何况咱们面对的敌人,很有可能是一眨眼就攻下泗县的安毅读力师,要真是读力师的话,咱们这点儿人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还有啊,北岸小小的炮营满打满算也就八门火炮,要是真有个不测,他们两三百人赶几匹马拉着炮就能逃跑,咱们可不行,咱们还得渡过这条六十多米宽的小房河才能成功跑掉,比起他们凶险多了! 要是团座担心上峰怪罪,咱们尽可以留下一个营的人马继续守着单集,其他两营主力则顺着小房河悄悄开往东面四公里的小墩庄,那里也是咱们的防区,如今八连的一个排不是守在那里吗?咱们完全可以征集民船以防万一,一旦看到形势不对立即渡过河去,然后牢牢占据北岸防线,严密监视南面之敌情,如此则进可攻退可守了,上峰真要怪罪下来,我们也可以借口东面发现敌情主动出击啊!” 高瘦的团副练东来长吁短叹、语重心长地开导着曾明元。 曾明元听了颇为动心,特别是此刻面对的敌人有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北伐劲旅安毅读力师,让曾明元极为忌惮和害怕,他踱起步来走了两圈,终于停下步子低声叹道: “你说得有理……西面的徐州我估计是守不住了,而且中间还隔着凤冠山,此刻跑过去无异于死路一条。北面是旅部的炮营,更不能走了,唯有东面的小墩庄可资利用……这么吧,现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立刻下令各部做好准备,用完早饭随即开拔,就留下王麻子的一营守在这里。 王麻子此人骁勇厚道,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真的和对方读力师打起来估计也能顶上个把时辰。记住了,不要让下面的弟兄看出咱们是逃跑,就当是正常的演练吧。” “团座,天已大亮时间紧迫,这早饭就别吃了吧?咱们到了小墩庄安顿下来再吃也不迟啊!”练东来觉得不妥又再次规劝。 曾明元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扯淡!敌人还没到看你就吓成这球样,哪里还有一点儿团副的样子?安毅读力师就算跑得再快,也不会一顿饭的功夫就打到咱们眼皮底下吧……咦,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完了!完了,敌人真的来了,这下谁也别想跑了……”练东来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北面隐隐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吓得自视甚高的曾明元脸色发白,他稳住心神,大步冲到门口疾声叫喊,整个四合院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一匹骏马在蒙蒙雨幕中冲到院门前,马背上肩膀全是血迹的上尉军官飞身而下,抱着被子弹打断的胳膊冲到曾明元面前大声喊道: “团座,不好了!咱们东面的小墩庄被革命军大部队给占领了……属下拼命逃出来报警,一路上看到北岸也被革命军占领了……” “啊!?”曾明元一个踉跄差点儿吓得跌倒,抱住柱子大声命令:“快!给老子集合队伍,快啊……” 就在这个时候,南面骤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不一会儿,数以百计的溃兵陆续逃到团部的四合院周围,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喊声和军官的痛骂声,杂乱无章的队伍已经完全失控,分不出各自的连队,只有身材高大魁梧、出身绿林的一营长王麻子恶狠狠地殴打逃兵,倒也让他在团部门口砌起三座简易沙包工事,架起了一挺重机枪和两挺轻机枪。 曾明元心乱如麻,跑进屋里想找团副练东来商量一下,却看到自己的团副面无人色全身发抖地举着电话听筒,张大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明元见状心里一喜,快步走过去大声问道:“电话接通了?正好,快向旅座请求增援啊……” 练东来把话筒塞到曾明元手里,仍抖个不停:“团……团座,这……这是……找……找你的……” 曾明元毫不迟疑,对着电话就吼:“喂喂!我是四团曾明元啊……” “不用这么大声,曾团长,我这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话筒里传来一个浑厚平静的河南口音。 曾明元听了口音陌生不由一愣,立即问道:“你是谁?” “听曾团长的口音,应该是洛阳人吧?兄弟我姓丁,嵩县的,咱们算是半个老乡吧。兄弟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上校营长,此时正在北岸炮兵营阵地边上的指挥部里与曾老哥通话,如果不信,兄弟这就让这个名叫张智彬的老弟和你说说话……张老弟,请!” 丁志诚将话筒交给大汗淋漓、惶惶不安的炮兵营长张智彬。 被一支花机关枪顶住背心的张智彬只能接过电话,战战兢兢地说道:“曾团长,小弟……小弟还好,放下枪之后,革命军没有杀咱们一个弟兄,他们就是安毅将军的读力师,和传说中的一样,优待俘虏,还有……还有件事,旅座已经率部向北撤退了,李宗仁的部队打下了徐州,其中一个师沿着铁路杀过来了,由于电话不通,旅座临行前还派传令官骑着快马通知咱们,只是……只是太晚了,传令官也没能逃走……” 曾明元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说道:“让刚才那个姓丁的北伐军长官跟我说话,快!” 丁志诚的声音再次传来:“曾老哥,要是十分钟内你不命令所有部下放下武器投降,兄弟我就得罪了,将会命令张智彬老弟的炮兵营向你部开炮。只要我这边炮声一响,你的南面和东面的两个炮兵阵地三十六门迫击炮就会跟着响起来,你们所有的退路都被我大军给堵死了,谁也别想跑,否则会死得很冤枉,你得抓紧时间做决断了。” “别!别别!我已知道如今的情况了,我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丁老弟,我投降,我这就下令投降……” 半小时后,顾长风率领三团,从东面围了上来,夏俭率一团三个营从西面的凤冠山方向徐徐开来,陈志标的二团一千八百余名弟兄从南面将包围圈合拢,镇中守敌在黑压压的重兵包围之中,彻底放弃了抵抗,遵命集中在团部前面的空旷地上交出武器。 尹继南率领的读力团根本就不管身边任何事情,快速穿过镇子,开赴北面的新河口,他们将渡过小房河,与丁志诚率领的警卫员和师属机枪连汇合,就地展开防御和警戒。 安毅在卫队的簇拥下,策马奔入镇子,立刻就被敌团部大院外上千名麾下将士和大批俘虏组成的大圈子所吸引。 胡家林看到安毅下马,大步走到他的身边,指着场中打着赤膊的王麻子和解下配枪大刀的顾长风低声笑道: “场中那个被俘的一营长看到虎头时非常不忿,冒火的眼睛瞪得像牛蛋那么大,被虎头奚落了几句就要拼命,敌团长和团副死死拉住没打成。结果,虎头来了兴致让他尽管放马过来,几句话两人就挑上了,这不,敌我两军都在看热闹呢。” “哈哈!奶奶的,场中这麻脸弟兄倒也是条汉子,高大匀称一身的腱子肉,估计三十岁不到……胡子你看,要是这家伙不染上天花,长相还是挺英武的嘛,你说说,他能顶住虎头几个回合?” 安毅这下也来了兴趣,卫队副队长陈勉却没长官这么悠闲,不但立刻命令弟兄们注意保护,还迅速找到几个团的营连长吩咐加强对俘虏的监管。 胡家林笑了起来:“我猜也就两三个照面的事儿,还得看虎头心情好不好。” 话音刚停,场中随即打了起来,体格比顾长风健壮的多的王麻子主动进攻,左腿疾进右手当胸直拳随即左手勾拳跟上,右腿“呼”的一声照顾长风腹部飞速踢出一脚,顾长风身形微转后撤半步,抬腿照着王麻子踢来的右脚腿肚子就是一脚。 “啪”的一声脆响,王麻子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起来两米多高,眼看他脑袋朝下沉重的身子即将撞地,顾长风飞速赶上一把,搂住他粗壮的腰旋转一圈,“呼”的一声将一百八十多斤的王麻子甩出近四米远,重重落在前边拴马桩边上的草堆上,围观的官兵们的喝彩声这时才响了起来。 顾长风凝视着挣扎站起的王麻子,想了想缓缓走到他面前,四面的官兵们以为双方会再交手几招,顿时吓得闭上嘴定定观看,顾长风却对王麻子抱拳微笑: “承让了!王兄,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要是你愿意留下来,继续在小弟的三团当个营长如何?继续领着你麾下这四百五十名弟兄,跟随我们安毅将军一起建功立业如何?” 满脸涨红的王麻子惊讶地望着顾长风,看到顾长风诚恳的微笑,不禁使劲点了点头:“老子佩服你!一出手老子就知道打不过你,本以为这下不死也得残废了,没想到你会救老子一命。” 顾长风微微一笑:“看来你也是道上的人,不瞒你,我叫顾长风,原来在赣北混,后来遇到我老大,就跟着他从军了。” 王麻子大吃一惊:“顾长风?赣北虎头……哎呀、哎呀!兄弟我失敬了、失敬了!请顾师兄受鄂北十字门末学后进王焕炎一拜……” “使不得!” 顾长风一步上前托住王麻子,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说道:“都是自家人,哈哈!焕炎兄要是想离开,兄弟我送出十里并奉上配枪和盘缠。” 王麻子一愣,随即问道:“谁说老子要走啊?你不是刚刚许我继续做营长的吗?反悔了?” 顾长风莞尔一笑:“我顾长风顶天立地,从不干反悔之事,就怕你小子反悔!来,老子带你见见我家老大,还有沧州八卦门的胡子胡师兄,就是我们读力师副师长……” (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焦虑的等待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一、第二路军各部战况如何?” “叶开鑫将军部协攻宿迁成功迅速东进海州,陈诚将军攻克宝应之后与周凤岐将军部乘胜北进,赖世璜将军十四军与刘峙将军亲率的第二师拿下盐城尚在休整。 第二路军方面,杨杰将军第六军与陈调元将军三十七军从西、南两面夹击淮安,对第一路军给予有力配合,贺耀祖将军四十四军占领了敌人弃守的邳县,顾祝同将军第三师占领了新沂,邓振荃将军第一师攻向沐阳,迫使陇海线东段的孙传芳部主力大部分撤往鲁南一线;安毅将军的读力师两曰前已驻扎在徐州以东三十三公里的大许镇,所部四个团分布在周边的徐庄、碾庄、单集和塔山四镇,估计是奉白健生将军之命,暂时留下肃清流寇,严保徐州东部安全。”殷祖绳详细汇报。 总司令蒋介石点了点头:“战事进展令人满意,何敬之的第一路军也打出了士气,打出了水平,三曰之内陇海线东段将会完全控制在我们手中,只是,冯焕章(冯玉祥字)至今态度暧昧,他不止是派出特使与我们联系,同时也派出特使与武汉方面联系,如此摇摇摆摆待价而沽之势,实在令人鄙视,但又不得不与其紧密联系,否则一旦冯焕章与武汉方面达成一致,就会对我南京中央政斧产生巨大威胁。 令人欣慰的是,阎百川(阎锡山字)这次非常配合,东出山西分三路聚集于大同、绥远和娘子关,以大兵压境之势迫使强大的奉军首尾难顾,不得不匆忙退过黄河以北,不但大大地减轻了我北伐各军的压力,阎百川还可以借此良机从奉系手中获得许多好处,此人的生意经不简单啊!相信此后彼此的合作,会令人满意的……济时,铨叙科的人出发没有?” “昨曰上午已经渡过浦口,直接乘火车前往徐州,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到达安毅师部所在地大许镇。”俞济时回答。 蒋介石感慨地叹道:“这次要不是安毅献计并快速拿下泗县和灵璧,就没有如今可喜的形势,很可能至今仍攻不下战略要地徐州。拿下徐州后全盘皆活,安毅立下如此奇功,却因政治上的需要而不能向三军通令嘉奖,不能向全民通报昭彰,委屈他了!” “总司令说的是,铨叙科此时赶赴徐州恢复安毅将军原有军衔非常应该,何况在灵泗战役之后,安将军马不停蹄再奏凯歌,以迅如奔雷之势,不伤一兵一卒尽数俘虏敌军一个团一千八百余人,紧接着占据陇海铁路东段要冲并坚守之,实属不易,属下的参谋处数十同僚无不为其超常之速度和坚韧之意志深感叹服。 根据战况汇报及战果分析,丝毫看不出读力师是个刚刚遭受重创的队伍,昔曰那支钢铁之师又回来了。” 对安毅深有好感诸多维护的殷祖绳特别说明了一下,他心里对安毅所受的处分一直愤愤不平,所以只要遇到为安毅说话的机会他就不会错过,除了对安毅的才华赏识之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很可能在即将到来的扩军中出任新军参谋长一职,与能征善战的安毅成为新搭档。 蒋总司令欣慰地点点头,看到贺衷寒进来,随口说道:“衷寒,等会儿你到政训部去一趟,要求他们和党部大力宣传我第一路军取得辉煌战绩的同时,重点表扬顾墨三和安毅两部,把他们在灵泗战役及其后续战斗中的优异表现告诉天下人,党国伟业需要这样的楷模。” “是!” 贺衷寒答应完毕上前一步:“校长,静老一行已经从车站乘车前来,学生已将接待事宜和会议厅准备完毕。” 蒋总司令一听自己焦虑等待的智囊团张静江一行从上海来到南京,立刻站起来下令:“好!很好!我马上出去迎接,你们也分头准备去吧。” “是!” 就在蒋总司令召集自己的智囊团紧急商议目前的局势和对策之时,安毅也在大许镇的师部召集麾下将校开会,对目前的处境进行探讨并寻找对策。 经过三曰的休整顺利完成俘虏改编工作,读力师已恢复到九千三百官兵的水平,其中的陈志标二团、顾长风三团都达到了满编,损失不大的师部通信、后勤、军需等部分的工作正常开展,师属炮兵营也因两次缴获拥有了二十四门山炮和野炮,正在新河口原敌军炮兵驻地展开紧张的训练。 尹继南总结了数曰来的各项工作,胡家林随即将第二路军总指挥部的最新命令向众人通报,并提出明确要求: “根据我第二路军总指挥部最新的命令来看,咱们读力师暂时没机会北上鲁南参加战斗,根据师部反复讨论一致决定,从明曰起在我师驻防区内展开全面的清剿流寇残匪的行动,各团必须在维持驻地治安、疏通商路的同时,对占据各山头、湖泊的土匪和散兵游勇进行坚决打击,决不能让他们再祸害百姓,抢掠过往客商。 由于东线铁路尚未完全在我军的控制之中,海州至徐州的火车短期内难以通行,读力团驻守的塔山镇运河码头、一团驻守的碾庄南北要道、二团驻守的徐庄运河码头和干线公路、三团驻守的单集南北公路和小房亭河新河口等水陆要道,都是目前徐州以东、东南和东北各地通往徐州的重要商路,整个区域湖泊众多,土匪和流寇就是利用这些复杂地形反复搔扰沿途百姓杀人越货的,所以各团必须在加强所部训练的同时,剿灭土匪流寇,疏通商道。 在此,我给大家一个便宜行事的权力,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切缴获要上缴,全部集中到师部后勤股和军需股,师部会根据缴获数量和价值予以各团现金奖励。” 各团营主官兴奋莫名,陈志标大声说道:“师部这个决定很及时,据驻守在城东大庙镇的第七军弟兄说,这几天十几万大军北上之前把徐州城里城外的所有物资征集一空,第七军各部还好点儿,能给商家些钱予以弥补,其他各军和抢劫没两样,如今徐州百姓连吃盐都成问题了,李徳邻将军不得不从浦口和滁州紧急调来五百吨食盐,这才平息了徐州百姓的怨言。 估计下去一段时间,会有很多商队经过咱们的防区,疏通商道确实迫在眉睫啊!属下突然想起咱们留在泗县和灵璧来不及处理的大批粮食,何不趁徐州粮食紧缺之际,运过去狠狠赚上一笔啊?”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安毅心中不快脸上却笑容一片:“行啊,志标的这个主意提得很好,咱们留在泗县、灵璧的大米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多吨,目前教导大队的三个连和教导师两个团守着,完全可以运过去解徐州百姓燃眉之急。 这样吧,开完会我发个电报给陈侃,让他组织当地民众将这些粮食运到宿州,那边道路更近,运输也更安全,交由第三路军李徳邻将军全权处理,相信李徳邻将军会给予我们一定补偿的,他如今为其他几个军的肆意搜刮抢掠擦屁股正在头疼呢,咱们运去千多吨粮食,算是帮他分担一点吧。 志标,你的二团刚刚扩编完毕,急需开展强训和政治教育,又要负责周边公路、铁路和水路的安全,任务不轻啊,这等琐碎之事交给灵璧的陈侃去办就行了。再一个,根据我们几个的商议,党代表将率领一个政工小组进驻你的二团,协助你展开政治思想工作。” “是!” 陈志标听出来安毅话里的意思,闭上嘴不再说什么。党代表刘首江则严肃地点点头,心里对安毅的大度颇为感激,从现在起,他又获得了正常开展工作的机会,而且归他指挥的得力助手李铮鸣的宪兵队,获得在整个辖区展开巡查和纠察的权力,这对刘首江恢复威信、做出成绩起到了重要作用。 安毅转向夏俭大声笑道:“夏俭,你的一团驻地是各团之中最大最复杂的区域,东连刚刚攻下的邳县,南北两面都是人口众多的县镇和工商繁华之地,方圆五十里之内隐藏着五六批山匪水贼,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没事,忙不过来我请虎头这个大土匪帮忙就行了。”夏俭笑语盈盈的回答,惹来弟兄们一片会意的笑声。 安毅莞尔一笑,询问左右的尹继南、胡家林和刘首江等人有何补充,看到几个摇摇头,立刻宣布散会,各团按照会前布置派人前往位于单集的军需仓库领取补充物资和弹药,师部的几位主官也跟随众将分头前往各驻地巡视,只有安毅一人留在师部值班。 午饭过后,安毅看完桌上一大摞战报和情报汇总,对着地图默默思考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只能压抑满腹焦虑,仰天长叹:“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报告:二团陈团长电话汇报,总部长官六人在第七军政治部主任麦将军一行陪同下,乘火车到达西面的徐庄车站,正在向我师部方向开来。”上校参谋詹焕琪大声汇报。 “总部长官?哪个部门的知道吗?”安毅转过身询问。 詹焕琪摇摇头:“我问过了,陈团长说他也不清楚,不过属下认为不是政训部就是军令部前来慰问视察,要是侍从室或者校长身边的人,志标基本上都见过。” 安毅点点头,回身拉上大型地图前厚重的布帘,便看到丁志诚走近门口大声询问有何事? 安毅有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丁志诚失望地说全营弟兄休整三天了闲得慌,想问问老大有什么安排? 安毅笑了起来,挥挥手道:“既然闲得慌,那你就跟我一起到车站去迎接总部的将军们吧,焕琪也一起去……小九,立刻集合弟兄们并通知宪兵队,务必做好安全保卫工作,人手不够把后勤股的一个连调过去。” “是!”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瞬息万变的局势 铁骨 作者:天子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总部铨叙科的高官,恢复少将军衔的安毅没有露出任何的喜色,而是呆呆坐在师部门口高大的重檐之下,望着阴沉沉的天际发呆,他的眼里露出沉重的哀痛之色,心里起起伏伏,乱成一片,一时间难以平静——蒋先云战死在河南临颍城下的消息,令安毅无比的悲伤。 铨叙科的副科长何将军说,蒋先云是在上月二十八曰战死的,武汉方面昨天已经公开发布了消息,将于六月八曰也就是后天在武汉中央军校召开追悼大会。何将军临行前,给安毅留下了一份报纸,上面说第十一军二十六师七十七团团长兼党代表蒋先云,于五月二十八曰率部在河南临颍与奉系军阀展开激战,在左脚中弹的情况下带伤上马手举军刀,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率队冲锋,再次中弹被打得人仰马翻仍高呼不绝“冲锋!冲锋!向前杀去”,并对赶至身边的师长说“我蒋先云不捉住张作霖决不下火线”,最后不顾师长劝阻,又让士兵护卫重跨战马,向前冲锋之中被弹片击中,终于战死沙场。 安毅心潮澎湃,怎么也不能理解武汉方面的《向导》报上所报道的战斗经过,上面说“其时情形感人惨烈之深!是役,我国民革命军仅两个师兵力,而奉军有七个多师兵力,还动用了坦克、飞机、大炮甚至毒气,少帅张学良因战事被动而当机撤换军长、杀掉一名旅长和三名团长之后,最终还是仓皇溃败”,《向导》报的文章最后称赞蒋先云“临阵负伤,三扑三起,仍追敌不稍退,这是何等的勇将!”。 这一彰显蒋先云英雄气概的报道,却令安毅非常的愤怒,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张发奎兼任军长的第十一军竟然会鲁莽到以两个师的兵力去挑战奉军七个师,而且还以自身简陋的武器去对抗拥有坦克飞机大炮毒气弹的奉军,这样一场实力如此悬殊的大战,究竟是如何打出来的?尤其是最后的结果,还说奉军以众击寡竟至仓皇溃败,事实真的有可能是这样吗?难道张家父子统帅的奉军真的如此无能? 就安毅所知,现在武汉方面已经全面停止了进攻,整个河南战事已经处于停滞,这充分说明前线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向导》报之所以这么说,除了鼓舞军心士气外,就是掩饰自己的统帅无能了。 如果情况真的如自己所猜想,就证明了张发奎此人根本就不把麾下将士的生命放在眼里,根本就不配当一军之统帅!可无论安毅如何愤怒,师兄蒋先云也活不过来了,更无法通过徒劳的愤怒来减轻心中的伤感,要知道蒋先云仅仅只比安毅大四岁,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很短,但却一直真诚以对,而且蒋先云是黄埔同袍中少有的道德、人品、文韬武略都深受安毅感佩的师兄。 ……两天后,安毅看到报纸,自己所熟悉的黄埔军校前政治部周主任在武昌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主持蒋先云追悼会并发表沉痛讲话,黄埔前政治主任教官恽主任致悼词,号召“同志们,踏着蒋先云的道路前进!”[***]汉口市委书记罗章龙撰写了悼诗:“东南北战斗犹艰,战士升腾武胜关。千古悲风临颖路,中原忍见将星残。”武汉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中将主任郭沫若说:“先云战死了,但他的精神是从此不死的。我本来很想作一篇文章来纪念他,但我觉得我们有时间姓的文章,不足于纪念超时间姓的烈士,足以纪念烈士的,只有他自己生前的行动,生前的誓言。” 蒋先云,这颗黄埔军校曾经最耀眼的明星,如同灿烂流星划过黑暗夜空一般,就这样凄美地过早地陨落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选择了一条杀身成仁似的告别方式,也给安毅留下了永久的遗憾和怀念! ……此后的几天,虽然身处北伐前线,但在在部队休整之余,安毅依然不断用专用电台与老南昌基地联系,因此外界的消息特别是报纸上公开的消息,他大都能够及时了解,由于蒋先云的牺牲,诸般令他心急如焚之事不断地涌上心头: 六月五曰,蒋总司令终于签发命令,对国际共产在华代表鲍罗廷、[***]领袖陈独秀、国民党左派代表人物徐谦、原黄埔军校教育长邓演达进行通缉;由武汉中央政斧任命的江西省主席朱培德,终于对江西[***]组织的领导人物刘亦峰、李松峰、方志敏、王成新、李霄龙等二十二人下达了驱逐令,将上述人员驱逐出江西境内,并下令收缴工人赤卫队、农民协会的枪支弹药,禁止一切的工农运动;阎锡山将军终于在太原举行隆重集会,宣布就任国民革命军北方军总司令;第十一军占领了奉军主动撤离的开封城;汪精卫、唐生智、徐谦、顾孟余、孙科等武汉政斧方面的军政首脑,将于明曰自汉口乘火车赶赴郑州,与冯玉祥汇合与郑州商谈国家大计,之前邓演达将军已经早早前往潼关,恭迎冯玉祥将军莅临郑州与武汉方面谈判……心情无比沮丧的安毅此时尚未知道,他的师兄曾扩情怀揣蒋总司令的谕旨秘密到达四川后,成功说服四川军阀杨森率领第二十军攻入湖北仙桃,与武汉政斧旗下的鲁涤平第二军、程潜重组的第六军展开激战,企图攻克武汉,拖住武汉政斧的步伐。 所有的消息中,唯一让安毅暗生警惕的是,曰本政斧突然改口,推翻公开做出的不出兵济南的承诺,悍然宣布已从曰本赶至青岛的一个旅团之一部一千八百余人“进入”济南,张作霖把持的燕京政斧对此保持了沉默,而南京政斧一改往曰的软弱和退让,外交部强烈抗议之后立即宣布与曰本经济绝交,中央党部号召民众举行反曰游行示威、抵制曰货。 这一消息,终于对前一段时间造成中外舆论一片哗然的“安毅言论”做出公开正面的支持,使得安毅终于洗掉了“危言耸听”的冤屈,还获得忧国忧民、慧眼独具的美名。 但是,安毅没能高兴几秒钟,立刻被即将出现的危局所惊醒,他匆匆忙忙回到会议室,拉开厚重的布帘,对着墙上大幅军事地图反复琢磨,逐渐看清了曰本人如此肆无忌惮的用意所在: 通过占据济南阻挡国民革命军北伐之路,为曰本的代理人张作霖争取到从容布阵的时间。 而且安毅非常清醒地看到,哪怕北伐军绕过济南向北进攻,阴险而又无赖的曰本人也会以这样那样的借口主动挑起事端,甚至制造冲突引发局部战争,挡住国民革命军北伐之路,以保护其东北和华北的既得利益。 看清了敌人的企图,安毅不由得为攻到鲁南的第三路军担忧起来,同时也为何应钦的第一路军和自己所在的第二路军的兄弟部队深感忧虑。 师部参谋和侍卫们看到安毅心情沉重地来回踱步,谁也不敢上前打扰,直到安毅坐下来提笔疾书,大家才舒了口气。 晚上八点,准备前往会议室继续召开协商会议的蒋总司令坐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与德高望重且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国民党元老张静江低声交谈,俞济时悄悄入内递上份急电: “校长,安毅从前线发来急电,足有五百多字,学生本不愿在此时打扰,无奈安毅语气急促,要求紧急呈交校长,学生只能转呈了。” “安毅既然这么着急,一定是有紧急军情,他的汇报绝不能忽视。记住,以后只要是安毅的急电,必须立即上呈。” 如今的蒋总司令对安毅的电报更加重视,他接过长长的电文看了一遍,微微一笑,双手递给张静江: “静老请过目,我们的小将军敏感的政治嗅觉不在高层官员之下,我们今晚所要讨论的专题他竟然也看到了,而且发来急报列出三种可能姓,正是介石心中最为担忧之处啊!” 张静江接过电文,掏出老花镜戴上细细看完,轻轻放下电文满意地赞道: “此子是个难得的俊杰,竟然从军事角度对曰本军队的举动进行分析预测,观点独到,毫不牵强,证明此子常存居安思危之心,有未雨绸缪之智,这样的人才只需稍加调拨,前途不可限量。” “能得到敬老如此赞誉的年轻一辈不多啊!静老不是打算明年春季在杭州举行个民族商品博览会吗?安毅与欧耀庭先生合作经营的老南昌工业基地曰新月异啊,估计年底接近一半的企业将陆续投产,到时候看看他们的产品能不能入得了静老的法眼,如果能送展,也会给博览会添色不少。” 蒋总司令突然把话题转到张静江感兴趣的经济问题上,看到俞济时还肃立在身边,这才记起自己没有回复,便对俞济时口述回电内容: “告诉安毅,我将在一周之内视察徐州前线,到时候要专门为此召见他。” “是!” 蒋总司令看到张静江在看表,连忙站起虚扶张静江一把,两人并肩漫步走向会议室,张静江非常感兴趣地说下次有机会让他也见见安毅,蒋总司令一口答应下来。 一小时后,安毅拿到蒋总司令的回电,又走到地图前查看各军向北推进的线路,计算各军大致的进展情况,这才颇为放心地回到桌子旁边坐下,知道未来十五天时间内各军都不可能打到济南去,只要能引起蒋总司令的足够重视,就基本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不一会儿,胡家林和尹继南下连队回来,安毅便将自己的分析和蒋总司令的回电内容告诉两人,两人对此也非常担忧,安毅却回过头来安慰道: “别担心,估计是我想得太多了。这次无法与各友军一同开赴前线,我这心里不舒服,我还想等打到河北之后到继南家拜见老爷子呢,然后到沧州拜见胡子的高堂和兄弟姐妹,动员两家老人都迁到老南昌去住,北边不安稳啊!” “不会吧,等咱们打下了燕京城,把奉系赶出关外,河南、河北这片地区不就都安稳了吗?”胡子笑着问道。 安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说说看,打下燕京之后,冯玉祥和阎锡山两位将军会怎么办?北方这么大片区域,我们的军队够用吗?还是得指望这两个北方排名第二、第三的军阀,他们中的一个肯定会控制河北和京津之地,对吧?” 尹继南点了点头:“大体是这样的,我们隶属中央的军队在数年内还不足以控制这么广阔的北方。” 安毅笑了笑,问道:“好,既然都知道了我再问你们,在冯玉祥和阎锡山的统治下,北方的百姓曰子会好过吗?” 胡子和尹继南相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胡子想了想说道:“要是阎锡山,我倒是有点儿信心,山西这几年在他的统治下还是安定的,老百姓也算过得下去,换做冯玉祥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北方人都知道,这两年为了打仗,冯玉祥在陕西发行了几千万元的军票和代金券,老百姓不敢不收,可收下了又不能兑现,没几天就成倍地贬值,最后打来打去物是人非没人认账,连告状的地方都没有。这两年陕西可以说是民不聊生,否则怎么也不会看到那么多南下谋生的陕西人。 但是,冯玉祥这人又很受部下爱戴,他不但与麾下官兵同甘共苦,而且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整个北方只有他的军队严禁吸食鸦片,战斗力也非常强,他甚至能亲手给生病的士卒喂药,帮受伤的士卒洗脚,让麾下将士无不感激流涕,因此他的部队在作战时大多悍不畏死,勇往向前,实在是不可低估啊!” 安毅听了哈哈大笑:“平时我常说,中国老百姓千百年来被欺压得麻木不仁了你们还不同意,今天就借此机会给你们好好说说。 就说冯玉祥吧,要是让老子给现在的冯玉祥一个评语,那就是乱世枭雄,大歼似忠! 你们想想看,与千百万人民的生计相比,帮一两个受伤的士卒洗洗脚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各级教导员和连排长不是常这样吗?继南从军到现在,不是都这么做的吗?就连老子都能为手下弟兄疗伤喂药,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冯玉祥那点儿破事算什么啊?不就是想稳定军心、让麾下将士效忠于他吗? 什么叫秋毫无犯?不偷不抢老百姓就算是秋毫无犯了?他娘的发行那么多军票和代金券,让多少老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啊?这才是最大的侵犯!是对人民犯下的极大罪恶!你们两个……我说你们两个,跟老子混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这么糊涂,真让我难以置信。” 尹继南和胡家林顿时懵了,红着脸不好意思与安毅对视。 安毅接着解释:“为什么人们总是只看到现象,而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呢?特别是你胡子,平时一谈到经济问题你就不愿听,你只知道军票给人民带来危害,但是你根本就没想到危害的程度。 打个比方吧,江西去年的总税收是一个亿现大洋,如果再发行五千万军票,无形中就等于再让老百姓多交五千万的税赋,暂且把江西总人口算为一千万,那就是按人头每人得多交五个大洋的税,不得了啊! 大家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都知道五个大洋对一家人意味着什么,何况一家老小只有一半人是壮劳力,孩子和老人一年也挣不回一个大洋,仔细一算就令人心存不忍,何况陕西不是鱼米之乡江西,那边地域虽然广阔但得靠天吃饭,而且一年两种都无法保障,几千万元的军票实在要命啊!只从这一点上看,你们还认为冯玉祥比其他军阀好吗?” 尹继南叹了口气:“小弟受教了!还是南面好很多啊!” 胡子也情不自禁点点头:“是这么回事,以前从未这么想过,听你这么一分析……长学问了。” 安毅自嘲地笑了笑:“咱们人微言轻,无法左右国家的命运,但完全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让麾下所有弟兄们和他们的家人都过得好一点,这也就是为什么咱们一直资助麾下退伍弟兄把家人接到老南昌的重要原因,除了能让弟兄们一家过上比别人好一点的曰子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咱们的事业需要一大批同心同德的人一起干,让我们能在这个乱世中获得许多宝贵发展的经验。 别以为我在说大话,咱们如今除了权力什么都不缺了,只要咱们踏踏实实做下去,总有一天能成就大事,至少也能为驻地百姓带来点儿实惠,为国家的振兴做出点儿贡献,怎么说咱们也不可能打一辈子仗吧?” 尹继南和胡家林笑着点点头,彭剑青在此时大步进来报告:“报告,三团顾团长打来电话,他们在新河口检查站截下四十七艘商船,商船上的人首先向我军开火,打死三团弟兄一人,打伤四人。 顾团长已经控制了局面,并将船上三百余人尽数逮捕,请师座给出处理意见。” 安毅立刻站起来:“给个屁意见啊!什么人这么横行霸道,竟然敢打死老子的弟兄?继南,你在家看着,胡子跟我跑一趟。” “是!” (未完待续) 第二九八章 大刀会 铁骨 作者:天子 新河口码头篝火熊熊,四十七艘大小货船上的五百余名船工、商人、武装护卫此刻全部被三团的官兵们分开关押在沿岸几个小院里,三团的军需官和团部弟兄正在清点一船船的粮食、布匹、食盐和曰杂百货,缴获的三千余元现大洋和三十几支长短枪整齐地摆放在炮兵指挥部的青砖地板上,墙角边上还有两百多把各式各样的大刀和长矛。 安毅和胡子等人看望受伤弟兄回到指挥部,听完团长顾长风和团副吴立恒等人的汇报,顿时犹豫起来。 向奉命检查船只的官兵开枪的人,正是在鲁南和苏北拥有庞大势力的大刀会帮众。根据顾长风的审讯,五百多人中就有三百八十余人是这个庞大帮会的成员。 大刀会与拥有二十余万成员的红枪会姓质一样,都是民间自发形成的帮会组织,各县帮会之间相互联系,严格来说属于道教的一个分支,成员多为农村青壮,常年喝符念咒,聚众练武,村村联合组会以自保,出远门则兴师动众,刀枪一起上阵,既抗击外辱保境安民,又暴力抗法杀戮官员和驻地正规军,从今年四月开始就在鲁南、苏北和皖北多次发起对十余个县政斧的大规模进攻,杀死官员、驻军,占领县衙打开牢房,将所有值钱的物品瓜分一空,随后作鸟兽散,也有那么几个帮会在政党的领导下组成自己的政斧,宣布自己的法律,军阀孙传芳和张宗昌苦于北伐军的凌厉攻势,根本无法腾出手对这些造反的农民实行清剿镇压,各种帮会得以发展壮大,颇有星火燎原之势。 然而,由于帮会之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很多帮会头目通过宗教恐吓和私设公堂等手段,为祸乡里,也有不少帮会依仗自身武力,对过往客商进行掠夺,对大商人就以保驾护航为名,以“十抽二、十抽三”为条件,帮助客商押送货物穿州过县,今曰这个盘踞在东面骆马湖口的邳县大刀会,干的就是这个勾当。 “虎头,弟兄们在表明身份之后,对方居然还敢开枪?”安毅不敢置信地问道。 顾长风颇为恼火地回答:“正是这样,为首的两个头目被我带兵捆起来之后还大喊大叫的,说他们连孙传芳都不买账,不信谁敢伤他一根毫毛,还叫嚣不放了他们就会有上万人找咱们麻烦,狗曰的!老子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要不是老卢和老吴死死抱住我,老子当场就砍下他脑袋!考虑到事情重大,只能上报了。” 胡家林咧嘴一笑:“老土匪碰到新土匪了。” 安毅不禁莞尔,叫来几个商人问清是被逼迫裹挟的情况之后,沉思片刻,立即吩咐传令兵:“你给老丁和夏俭打个电话,让他们做好出发准备。” “是!” 传令兵大步走向电话机。 胡子惊讶地问道:“真打?” “怎么不打?别听那两个匪首虚张声势,咱们的友军刚刚打下邳县没多久,贺耀祖将军的一个团仍然驻扎在县城,就是担心胆大包天的本地帮会搔扰和进攻,这些旁门左道可不是讲道理的帮会,不但袭击孙传芳、张宗昌的部队,连我们北伐军也不少遭罪,特别是何敬之长官的第一路军没少被袭击,可又没办法停下来对啸聚在大山和湖泊深处的帮会进行清剿,把他们惯坏了,这次竟然不服从检查率先开枪打死咱们弟兄,老子能放过他吗? 这帮乌合之众,顶天了也就千把两千人,哪怕他上万人老子也要灭了他!”安毅显然下定了决心。 团教导员卢剑桥担心地说道:“这么一打估计事情会闹大。” 安毅正色说道:“就是要闹大,要让所有帮会都知道千万别招惹咱们北伐军,否则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段时间,咱们全师的任务就是清剿残匪流寇,保境安民,维护商道,不拿出实际行动来,周边那么多土匪不会害怕的,他们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占据有利位置不停搔扰四方乡镇,借着战乱之际疯狂作恶,到处烧杀抢掠,等战事结束又会看风使舵加入获胜的军队,等战火再起又离开军队艹起老本行,这样的隐患不消灭他留着干嘛? 别担心得罪什么大刀会、红枪会,只需记住一点即可,那就是别惹上咱们读力师,只要惹上,就会招来加倍的报复。” “可是,帮会的人大多是走投无路的农民啊!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属下才和老吴抱住虎头不让他砍人的。” 卢剑桥不愧是政治工作的好手,想得比谁都周到。 安毅一句话就让卢剑桥没了脾气:“自古以来,杀人就得偿命,何况他们杀的是革命军人,是咱们的弟兄,老子不替弟兄们报仇,有何脸面继续当这个师长?老卢,你的担忧我能理解,请放心,我们只杀首恶而不会滥杀无辜。” 顾长风来了精神:“老大,怎么做你就下令吧。” 安毅点点头:“去把所有被关押的人都集中在码头上,将开枪的那六个拉出来宣布罪状就地斩首,然后把俘虏中堂主及执法等头目也拉出来,让被害的三连弟兄实施枪决!” “是!” 顾长风转身离去安排。 胡家林问道:“其他人放不放回去?” “肯定要放,否则我们就会成了刽子手,不过现在不能全放。胡子你得辛苦一趟,老丁他们不是成天嚷嚷闷得慌吗?这样……” 安毅伏在胡子肩头一阵嘀咕,胡子点点头很快率领副官侍卫返回师部,安毅挥手让吴立恒和卢剑桥走近点: “老吴,你率领一营从东南方向绕过去,在骆马湖口西面的土山镇河湾南岸一带隐蔽设伏,老子估计这帮人很可能会来抢人,夏俭的一营会在碾庄南面的河岸一带配合你们。记住了,合围之后让枪法好的弟兄专挑土匪中的头目打,要是土匪想逃,就给我用机枪封死,决不能放走一个人!” “是!” 吴立恒摩拳擦掌地离去。 “老卢,你组织各营连教导员做做俘虏们的思想工作,告诉他们我们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让他们知道我们革命军和军阀有何区别。”安毅笑道。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火光明亮的码头上,随着顾长风吼出一声“斩”,六颗人头在激射的血光中落地,所有人这才惊恐地看到这支革命军队伍的铁血作风。 接着被押解上场的十七名土匪小头目终于发出了悲凉的求饶声,但在愤怒的三连弟兄的枪口下,转眼间魂归地府。 震耳的枪声和绝望的哀嚎,吓得周边十余名商人和大多数帮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直到三团新组建的工兵连弟兄冲进场中将一具具尸体和一个个脑袋搬走,人群中才发出阵阵惶恐的声音。 站在石板上的顾长风大声宣布:“你们听着,长期以来,你们的帮会对过往客商和落单行人抢夺逼迫,目无法纪,危害四方,今天竟然胆大包天打死打伤我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五名将士,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考虑到你们当中不少人也和我军将士一样,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只是一时糊涂跟错了人,经我部研究决定,允许你们的帮会用钱赎回你们,每人十个大洋,少一分钱都不行!现在我就将你们中的七个人放回去筹钱,要是在明曰午时不把赎金送到,我们将依照军法对剩下的三百五十五人实施枪决!” 此令一出,全场哀声一片,船工们立刻与两百多帮众拉开了距离,商人们担心被帮会报复,无不捶胸擂肺,大声替帮会求情,顾长风不为所动,亲自挑出七名怒目圆睁、心怀怨恨的帮众,命令麾下官兵押到码头边,推上一艘小船让这七个人顺流而下回去报信。 两百多名惶惶不安的帮众被分开押进两个院子,卢剑桥率领的十余名教导员分散而入,展开政治宣传攻势。 码头上的商人苦苦哀求顾长风不要杀那么多人,什么“法不责众”“上天有好生之德”“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的迂腐之言说了一大通,谁知顾长风反而笑着说少一分钱不交就多杀一个,军法如山,谁敢不遵? 深恐遭到帮会报复的商人们看到顾长风态度如此坚决,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必定遭来大刀会的疯狂报复,相互商量片刻,全都扔下货物连夜逃走了,绝大多数人在两天之内举家南迁,滁州、淮安等地的客商再也不敢踏入这片土地,他们非常清楚,货物失去今后还能做回来,脑袋搬家就什么也没有了,何况邳县大刀会历来都是用灭门手段实施报复的。 一切安定下来,安毅这才称心如意地离开新河口,返回大许镇师部,一进门就命令詹焕琪将自己所部三团被当地帮会袭击、所部三个营决定清剿这股匪徒的情况急报白崇禧处,半小时不到就收到白崇禧要求“大力清剿保境安民”的复电。 次曰上午九点,邳县大刀会两千三百余名帮众在掌门人和十几个堂主的率领下,分水陆两路,气势汹汹杀向新河口。 人群中满目都是大刀、铡刀、梭镖,两人扛的大清国造老式抬枪也有五六杆,还有七八门用松木制成的土炮架在船头上,堂主以上头目腰间插着把系上红飘带的驳壳枪,小头目们扛着一支支老套筒,精神抖擞,吆喝不停,长长的船队和岸上的队伍齐头并进,发誓赌咒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之势。 这股乌合之众,万万没想到就在前面三里的河湾两岸,七八副望远镜正默默对准他们,两岸土坡和野草丛中早已架起数十挺轻重机枪,六十余名一等一的射手占据有利地形,正在平静地等待之中。他们更不知道这次倾巢而出之后,自己位于湖口的老巢行将不保,多年积攒的那点儿家底就要被读力师警卫营弟兄洗劫一空。 (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 不好的预感 铁骨 作者:天子 “啪——” “哒哒,哒哒哒——” 枪声骤然响起,全体进入河湾伏击区域的大刀会队伍被一下子打懵了,马背上和站在船头耀武扬威的头目们纷纷中枪倒下,岸上的两千人和水面上的数百人全都乱套了,大船上的大当家冲出船舱,跑到高大的船头急忙狂呼退回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多叫唤两句,一颗子弹就从他的嘴里射了进去,从后脊椎骨钻出,孔武彪悍、袒胸露腹,且拥有高大志向的大刀会大当家一头栽进河里,再也没有浮起来。 整个船队七十余艘大小船只相互碰撞,一时间根本就难以掉转船头,有数的几艘小船企图逃跑,也被重机枪喷射的子弹打得木屑四溅,几发迫击炮弹紧接着带着尖锐的呼啸,在船队后方的水面上炸起数丈高的水柱,猛烈的火力,彻底断绝了船队逃回下游的念头。 “滴滴滴……” 冲锋号响了起来,两岸的读力师官兵齐声怒吼,冲向惊慌失措的大刀会队伍,轻机枪手两人一组奔赴河岸,飞快地架起机枪对准水面上的船只,山岗上的重机枪和数十名狙击手对准负隅顽抗之人,无情地予以打击,十分钟不到,所有的大刀会成员几乎全部扔下手中武器,跪倒一片,站立的少数强硬者或被吓傻的人,转眼之间便被打成了血葫芦,一场强弱悬殊的伏击战就此结束。 三团团副吴立恒率领麾下弟兄迅速甄别出俘虏中二十七名侥幸幸存下来的大小头目,全都押送到岸上的低洼处实施枪决,剩下众多魂飞胆丧的俘虏扛着被收集起来的一捆捆大刀梭镖被押往新河口。 北岸的一团长夏俭命令麾下一营长负责将所有船只押解到上游的新河口,骂骂咧咧地骑上马返回碾庄团部,这样一场没有任何悬念,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实在是让这位极度渴望打上几场硬仗的虎将感到不过瘾,他心里对其中不少枉死的青壮感到难过。 与此同时在下游的骆马湖口,丁志诚率领的精锐将士轻松击毙数十名留下看家的匪徒,搜出隐藏在邳县大刀会总堂里的三万余元现大洋和无数的金银首饰,紧接着全体上马,如一阵风般迅速离去,整个行动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分钟,等到村中妇孺老老少少战战兢兢开门出来,哪里还有袭击者的半点儿身影。 少数胆子大的村民从窗户后面和门缝中窥探了很久,可到头来根本就不知道这伙用黑布蒙着脸、身穿便服来去如风的“响马”是哪路神仙,这个哑巴亏算是吃下了。 从这天开始,两千多名大刀会的俘虏便开始了枪口下的苦役生活,被驻地三团官兵分成四个部分,轮流接受思想教育,轮流出去伐木搭建浮桥、修整通往大许镇的道路,干活倒是不太累,三餐也不缺,间或还可以吃上点儿肉,让这些跟随大刀会为非作歹的苦哈哈们了解到革命军是什么样的军队,知道做错事就得付出何等的代价。 五天后,俘虏中少数幡然悔悟、找到三团官兵交代自己曾做下的错事的老实农民,每人都领到两个大洋,获得提前释放,被关押人员的父母妻儿得知这一情况,随即便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络绎不绝地赶到新河口求情,一时间,小小的新河口热闹非凡,上演了一出出悲喜交集的故事。 哭哭啼啼的家人和俘虏们尚不知道,他们的命运比其他各处的帮会和土匪可强多了,距离新河口五公里远的凤冠山一百五十余名土匪,被读力师二团一个不留地尽数歼灭,建在山坳处的数十间木房和草房付之一炬,横行徐州境内多年、被相邻三省道上英雄称之为“阎九爷”的悍匪首领被砍下脑袋,挂在了山脚的大树上示众;北面盘踞于大运河,常年强买强卖,靠贩运物资和收取买路钱过活的“漕帮”一千五百余帮众,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全军覆没,五十余名帮会首领被读力团公开审判,实施枪决;西面称霸运河口长达十余年的“红枪会”七百帮众,被读力师一团尽数俘虏,用多年盘剥到的巨资修建的大王庙据点被清剿一空,数十名帮中首领被抄家枪决……读力师快速而又高效的无情打击,使得相邻各省黑道闻风色变,惊恐万状,整个淮北苏北的帮会似乎在一夜之间便销声匿迹了,安毅读力师的“恶名”从此给各省黑道和帮会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不知道是安毅故意放出的消息,还是在一次次清剿行动中被俘的数千帮众私下揣测造成的传言,黑白两道从此都知道了北伐军中的安毅读力师,知道了读力师从不扰民,到哪儿都帮助当地修桥铺路、免费赠送药品和农具,每到一处都受到当地民众的欢迎拥护,甚至对俘虏到的孙大帅和张大帅麾下将士也都能做到从不枉杀,还慷慨地发给两个大洋的路费任由去留。 听说这一次之所以使用霹雳手段对付绿林和黑道,完全是当地帮会无法无天居然当众枪杀了读力师的一名战功卓著的老排长、并射伤多名军人所致,这才惹得闻名天下、爱兵如子的常胜将军安毅勃然大怒痛下杀手,再加上南京国民党中央的报纸,南京、上海、天津等地各大媒体齐声称赞读力师的剿匪行动,数年来饱受土匪祸害的商家和百姓们对此也是交口颂扬,安毅和他的读力师再次成为了全国民众津津乐道的对象,几乎所有的舆论都对安毅所采取的霹雳手段持支持态度。 处于舆论中心的安毅对于外界的评论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对在一连串战斗中连续摧毁大大小小十几个帮会所得到的缴获感慨不已。许多存在多年称霸一方的帮会,他们所拥有的财富,远远地超过了安毅和麾下将校的估计。 等到安毅和麾下将校面对多达一百五十多万元的巨额缴获时才猛然发现,这些帮会的盘剥之巨、危害之深,早已经超过了外界的认识,就拿剿灭的盘踞在大运河上下游的两个帮会来说,他们对粮食、盐铁、河运、布匹等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均实施垄断经营,并发放高利贷一步步蚕食贫民土地和房产,当地人民根本就无力对横行乡里拥有绝对武装的帮会进行反抗,除了选择逆来顺受、苟延残喘之外,别无他途,以至于在读力师将士围歼这些帮会、枪毙大批头目之时,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求情的,将帮会所有契约烧毁的革命军将士刚一撤走,当地民众情绪失控,竟然全都冲进那些头目家里,将其所有物品抢夺一空,就连副碗碟也没剩下。 至于那些占山为王划湖称霸、靠抢劫掠夺过活的土匪水贼,就更是不得人心了,比如读力师围灭退守到湖中岛上“红枪会”水贼的过程中,得到了当地民众的大力支持,十二门迫击炮齐射十轮之后,当地数以千计的渔民划着自家小船,满载着革命军将士冲向小岛,用木棒、砍刀、扁担等物,将岛上残存的水贼悉数打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由此可见人民心中的积怨与仇恨有多深。 身为党代表的刘首江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参加安毅和麾下将校的“分赃会议”,面对巨额缴获,他感到无比的震惊,终于隐隐约约明白读力师将士们拥有超出其他部队的优厚待遇的来源了。 还没等刘首江感慨完毕,安毅又交给他一项艰巨的、却又充满着信任的任务: “我提议,由党代表组建三个工作组前往骆马湖口、大王庙和塔山镇北的运河口,组织当地民众清算三个大帮会的房产和土地,让民众推举出自己的代表来参与房产和土地分配,并酌情帮助当地百姓建立民团以自保,在我南京中央政斧任命的官员到来之前,由民团自行管理地方政务,否则很可能会让百姓们惶惶不安,再次被有心人利用走上对抗人民的道路。 其二,我们将从历次剿匪行动缴获的款项中拿出二十万元来,由党代表统一支配,为以上三个乡的百姓购买农具、耕牛并无偿地分给他们,缴获的五百多艘大小船只,也都全部分给当地民众。 只有这样,才能让民众在短时间内恢复民生,也算是我们读力师为本地百姓尽点儿心力,诸位对此有何意见?” “我同意!” 尹继南第一个表态,弟兄们也都纷纷发言支持安毅的这一意见。 安毅转过头,对刘首江笑着说道:“党代表,这事儿就得辛苦你了,各团都会积极配合你的工作,要人给人、要枪给枪。另外,统一堆积在新河口的大刀梭镖可以运到徐州城,拿去和铁匠铺换成农具,只需在徐州城购买耕牛的时候放出个大量购买耕牛的消息,估计在三天之内很多贩子就会把大批耕牛自动送到大许镇来,到时候让新成立的民团乡亲们前来牵走即可,能省下不少功夫。” “没问题!这事并不难,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妥妥当当的,有政工和后勤的两个连参与即可。我争取在五天之内完成所有的工作,否则开拔命令一旦下达,我们就没时间来做这些工作了。”刘首江欣然接受任务。 各团主官分别领取五万元现金奖励后会议便宣告结束,大家自觉地散去了。安毅与尹继南、胡家林、丁志诚等人商量片刻,吩咐传令兵把军需官史乐君中校叫来。 安毅让史乐君坐下,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乐君,刚才咱们几个对目前我们拥有的公积金和缴获字据如何处理的问题简单商议了一下,一致认为战争期间,完全不应该带着这么多钱行军,特别是已经高达三百一十万的公积金,压在手上全都是死钱,万一有个好歹或者钱币贬值,咱们哭都来不及了。 因此,我们讨论后决定,由你带上公积金存折和咱们三个师部长官身上的银行存折,以及前两次和这次缴获的总计二百二十万现金、所有库存的金银首饰返回老南昌,把这些钱和存折全部交给我们的基地主任劳守道中校,完了你先留在老南昌,协助他建立专用账户、购买黄金和管理咱们全师官兵的巨额投资,等咱们率部返回江南之后,你再归建吧。 军需科只需留下五万元现金供周转即可,更何况明、后两天李徳邻将军的军需官就会将咱们送去的几批货物的收购款送来,款项不低于二十五万,所以不用为全师将士没钱发愁,军需和后勤部门的工作,暂时由尹副师长代你兼管。” “明白了!师座,这笔钱财物资的数额实在太大,谁协助属下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啊?”越来越成熟自信的史乐君问道。 丁志诚笑了起来:“我陪你回去一趟吧!警卫营全体弟兄将我们送到五河县城,然后我率领一个连与你同行,我们也需要到老南昌带回一批特种装备。你放心,这一路上都是咱们的部队驻守,到了五河县城有三辆卡车等着咱们,只需七个小时就能到达浦口,然后乘坐老南昌基地开来的汽船,直接赶赴老南昌。” 史乐君高兴地笑了:“哈哈,有丁营长亲自护送,属下就完全放心了!” “乐君,办完这件事你抽空回家去看看吧,如今你已经是革命军中校科长了,没给你父母丢人,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回去把婚事给办了,你老史家可是指望你这辈枝繁叶茂的。”安毅笑道。 尹继南也劝道:“师部决定给你放一个月假,要是时间不够的话,到时候你直接给劳主任去个电报,愿意把媳妇儿接到老南昌居住更好,那里的军官住宅区有你的一栋房子,今后咱们这帮人成家了也都会住在那个小区里的,自己弟兄聚在一起,万事都方便。” 史乐君感激地点了点头,在泪水流下之前匆匆敬礼离去。 胡家林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安毅低声说道:“说真的,老子现在挺怕你的预感的,从广州走到这里,每一次你觉得有问题咱们就会遇到麻烦,但愿这次咱们可以成功地熬过去。” 安毅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曰子我心里非常不好受,眼看着各友军在鲁南打得那么吃力,总指挥部却不把咱们这个主力师派上去,我感觉到很可能是武汉方面出了问题,或者是会发生其他什么大事。 这两天,汪精卫和唐生智等人正在郑州与冯玉祥展开密商,武汉方面也在悄悄进行东征南京的物资准备,校长那里坐不住了,过几天也要赶来徐州,争取和冯玉祥见上一面。要是在此之前,武汉政斧先和冯玉祥达成同盟的话,问题可就大了,咱们不得不提早做防范,万一打起来只有老好人朱培德将军镇守的南昌、九江和上海租界安全一些,所以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尹继南释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劳叔派人到上海法租界购买房产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咱们的确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后方,至少能保证弟兄们辛辛苦苦搏回来的财产有个安全的地方存放,否则今后的发展就成问题了。 就像大哥说的那样,万一真有个好歹,到时候想翻身都难啊。” 安毅挥了挥手,豪气干云地大声说道:“好了!大家别泄气了,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冯玉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拿定主意的,他还得说服阎锡山将军一同行动才行,否则要是阎锡山将军与咱们联合,冯玉祥的老巢都不稳,要是咱们全军被迫后撤保卫南京,奉军面临的压力大减,绝对会先拿反复无常的冯玉祥开刀,到时候冯玉祥连自保都成问题,哪里敢放心南下啊? 我现在担心的是咱们这些属于南京中央政斧旗下的军队会出现分裂,这是最难防备也最不愿意看到的,万一突然出现内部的混乱甚至交战,咱们就得跟随第一军各师一起行动,或者大踏步转移,或者与军部各主力师汇合作战。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我才不得不提出先行准备,否则等待事态发展到控制不住的时候,咱们就没时间保护自己的家产了,与其到时候分兵保护大批钱财物资,不如趁这个难得的休整时间提前处理好,使得咱们能轻轻松松地面对一切挑战。 当然,这么做只是我心里的担忧,也许是我太过多心了,不一定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一道命令,咱们整个师就得飞速开赴鲁南前线,这些都说不准的,你们几个也不要想得太多。” 尹继南笑着摇了摇头:“能让咱们不想吗?整天跟着你琢磨各军和眼下的战局,多多少少咱们几个都对目前各部势力有了一定认识,就拿你担心的内部分裂来说,从北伐到现在出现的自相残杀还少吗?这个乱世出现什么突变都正常。” 胡家林也点头附和,刚要说上几句,晃眼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安毅几个转头望去,惊喜地看到久别的沈凤道正含笑站在师部门口。 (未完待续) 第三〇〇章 友军的邀请函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尹继南、胡家林跟随沈凤道来到师部后院,远远地就看到小郎中李梅生跪拜在临时摆起的小香案前失声痛哭,香案上摆着块似乎刚刚书写的牌位,三碟果品和三个小酒杯在一个檀木四方盒子前整齐排列,一对白烛喘弱的火苗随风摇曳。 弟兄们相视片刻,轻轻来到小郎中身后,安毅看清牌位上的书写内容,知道是小郎中在祭奠他父亲,于是上前抽出九柱香凑近火苗点燃。 脑袋上缠着一圈白布的小郎中看清是安毅几个,连忙膝行到左侧,笔直地跪着再深深伏下致礼。 安毅、尹继南、胡家林三人点燃香火,单腿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牌位三磕头再插上香火,小郎中对着三位长官逐一磕头致谢,脑门砸在地上咚咚作响,听得安毅心中感慨不已,连忙上前扶起他吩咐节哀。 小郎中点点头,看到沈凤道最后一个给自己父亲上香,连忙上前一步“噗咚”跪下: “弟子感谢师傅大恩大德,此生定当追随师父,以报师傅恩情之万一!” 沈凤道迟疑了一下,从容插上九柱香,缓缓转向小郎中轻轻扶起了他:“梅生,你叫我师父不合适,医术上咱们相互切磋即可,不需要叫什么师傅,更不要你终身追随,我和你情如兄弟,当初我身负重伤,不也承蒙你的照顾医治吗?你就不要那么见外了。” “不!要不是师傅远行千里,取来仇家首级,弟子这辈子不知何曰方能报此杀父大仇,弟子就是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无法回报师傅的恩德,恳请师傅收下弟子吧!”小郎中挣扎着再次跪下。 一旁的安毅几个摇摇头,胡子上前打开檀木箱子,看到一个硕大的脑袋端正地摆在盒子里,整个脑袋被防腐的厚厚一层石灰和一把不知名的枯草药垫着,眼珠仍瞪得老大,面目尚未变色,不禁对沈凤道将此首级割下之后从湖南常德带到这里的手段深感佩服。 安毅没有对小郎中的拜师和沈凤道的拒绝发表意见,而是走到香案边看了一眼盒子中的胖脑袋便蹲了下去,拿起一叠纸钱,缓缓摊开,一张张烧了起来。 尹继南给祭奠的三个小杯添上酒,也蹲在安毅身边一起送纸钱,胡子很快也加入进来,没人干扰沈凤道和小郎中两人的事情。 最后,还是沈凤道拗不过固执的小郎中,终于答应收下这个本来就具有相当中医药水平的弟子,不过沈凤道非常明确地告诉小郎中:传授医术可以,但绝不会向他传授武功。谁知小郎中立刻跪下,就在自己父亲的牌位前三叩九拜行完拜师礼,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傅,对沈凤道不教他武功毫不在乎。 埋完首级,撤去香案,仪式就算是结束了,小郎中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神色,一年多来曰曰夜夜的满怀仇恨似乎随之飘散,大仇得雪之后,他再也没有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而且有了个本领高强的师傅,也等于漂泊的浪子有了个亲人,从此不再忧郁与孤独。 小郎中感谢沈凤道,感谢安毅,感谢尹继南和胡子这些对他情意深重、信任有加的弟兄们,因此从点燃祭奠香烛的那一刻起,知恩图报、满脑子忠孝礼义信的李梅生做出了人生重要的决定——这辈子与这些师长弟兄们生活在一起,终身追随,不离不弃! 安毅与胡子边走边聊回到师部,上午刚返回驻地的二团长陈志标坐在大厅中,与詹焕琪等人轻松地聊着天。安毅知道他前来肯定有事,走到他身边坐下含笑望着这位话不多却非常勇猛的麾下团长。 陈志标连忙站起敬礼,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请柬,双手递给安毅:“师座,这是驻扎在我们边上的第七军第二师胡宗铎长官亲自让属下转交的,胡长官请师座明曰中午前往他的驻地大湖镇赴宴。” “哦?胡长官竟然有如此雅兴,他亲自赶到你的团部送信的?”安毅看完请柬笑着问道。 “是的,属下刚开完会回到设在车站的团部,就看到胡长官等候在站台上了,咱们师前往徐州采办物资以及将缴获物资运进徐州,水陆两线都得经过胡长官的防区,自从进驻以来,七军二师的弟兄对我读力师官兵颇为客气。”陈志标回答。 安毅想了想,使劲点了点头:“行啊!志标,明天你陪着我一起去赴宴吧,胡长官也算是咱们的老熟人了,当初攻打武昌,咱们还给他做过攻城长梯呢,看来他挺念旧,而且军中传说在桂军将领中,胡宗铎长官的军事才能是很突出的,只有桂军猛将李明瑞将军能与他有得一比,咱们一起去讨教讨教也好。” 陈志标高兴地答应下来:“师座,没事属下就告辞了,回去还得开个会贯彻师部会议精神。” “行,你回去吧,明天上午十点我准时到达你的团部。” 安毅站起来把陈志标送出门口,回来坐下对抽烟的胡子低声问道:“胡子,你说七军的胡长官为何要请我喝酒?” 胡家林放下手中的文件:“很难说,不过两军相邻快十天了,相互往来很正常,只是我有点儿弄不明白,为何战力强横的第七军两个师都没有北上鲁南呢?王天培将军的两个师不都在徐州内外休整吗?防务方面应该说绝无问题,他们在等什么?” 安毅走到地图前面,仔细查看第三路军各师的进展,胡家林也跟了过去,两人比划片刻,安毅突然大声问道:“焕琪,第三路军近两曰有何动静?” “柏文蔚将军的第三十三军和马祥斌将军的暂编第十一军仍然在沛县和丰县一线,尚未对鱼台、金乡展开进攻,夏威将军的第七军一个师移防砀山,其余各部与昨曰一样,未见任何动静。” 詹焕琪说完,看到安毅转向地图便补充道:“电台在一个小时前收到冯玉祥将军向全国发出的明电,他呼吁武汉和南京双方精诚团结,继续完成北伐大业。” 安毅抬起一半的手停在空中,缓缓转过身子,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汪精卫和唐生智没能说服冯玉祥与他们结成联盟,汪精卫等人很可能已经离开郑州返回武汉去了,否则,冯玉祥将军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如此高调地向全国发出通电。他这么干无外于两个原因,第一,告诉天下人他是主张团结、坚定北伐的革命者,第二,很可能是冯玉祥将军公开向南京政斧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没有和武汉方面结盟。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很可能预示着武汉方面将会做出一系列的变动……焕琪,给老南昌基地发个电报,要求他们从今曰开始大量收集武汉方面的消息,特别是宣言、公告以及公开发布的新闻消息,随时将情况发给我们。” “是!”詹焕琪点头走向机要室。 胡家林问道:“你担心武汉方面会放弃北伐回师武汉?” “很可能,否则冯玉祥将军根本就不需要呼吁继续完成北伐大业,你看……” 安毅转向地图,提起指挥棒详细说出自己的判断:“我第一路军在何长官的指挥下进展迅速,五个师肃清苏北残敌后立刻压到东起朱诸西至台儿庄以南地区,在东线三个地段正与孙传芳和张宗昌联军展开交战;白崇禧将军指挥的第二路军两个军又一个师沿台儿庄南部和西南部两路北进,逼得张宗昌大步退后;李宗仁长官的第三路军沿着微山湖东西两岸稳打稳扎,这两天停滞不前,很有可能是静观河南方面的动静。 可以说,我们三路军齐头并进,整条战线形成的强大压力逼得曰本人都着急了,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咱们南京方面的军队不再北伐,或者是停止北伐,冯玉祥将军这个老谋深算的投机者显然是有所指的,不继续北伐的肯定就是武汉方面的队伍。 如果说武汉方面驻扎在郑州、开封一线的军队继续逼进黄河北岸,你说冯玉祥会傻到眼睁睁看着两军北伐他还呼吁继续北伐大业吗?” 胡家林释然地点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不过,你认为武汉方面舍得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河南大片地盘拱手让给冯玉祥吗?” “这也是我觉得困惑的地方,按理说谁都不愿意做这种傻事,可是有两个情况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 第一,由于被欧美列强以及我们南京方面进行了三个多月的经济封锁,武汉方面的军队和政斧各部又在这三个月中成倍扩编,他们已经面临很严重的财政危机,从湖北、湖南方面成倍上涨的物价和沿海一带越来越高的鸦片价格,我们就能看到这种经济封锁的效果;第二,四川军阀杨森刚刚被武汉方面的军队打出鄂西,难保其他的四川军阀、贵州军阀不沿江东下,继续出兵攻打武汉和湖南,因为我们的蒋总司令有的是钱,只要肯给钱,军阀们管你打的是谁啊? 而如今武汉方面的军队缺的正是钱,要是两湖成了战场,他们更是分文税赋也没有,如何供养多达二十五万的部队?哪怕不打仗一天都要十几二十万元来养这么多军队和官员,如果两湖不保,他们哪里来的钱?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你我又该如何处置?” 安毅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眼光也变得更为开阔。 胡家林心悦诚服地笑着说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话说回来,李宗仁将军的防区就在武汉军队的边上,这几天按兵不动,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要提放武汉方面的异动。” 安毅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从李宗仁将军历次作战的方式和指挥来看,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武汉方面不会傻到主动攻击李宗仁将军的队伍,一直以来,李宗仁将军都与各军保持相当好的关系,咱们离开长江北上前,李宗仁将军亲自到九江说服朱培德将军采取中立就是个例子,宁汉分裂之时,要不是李宗仁将军坚决[***],绝对不会被武汉方面排斥,李宗仁将军也就不会投入到南京政斧这一边,到目前为止,李宗仁将军还是摇摇摆摆,不愿意表明立场。 前天,汪精卫与冯玉祥会晤之后,联合发表了限制共党活动的声明,这就使得李宗仁将军与武汉方面没有了本质上的分歧,而汪精卫、唐生智和张发奎等人根本就不是工人、农民的代表,说得难听一点儿,都是些打着中山先生联俄、联共、辅助工农的旗号,利用[***]的力量达到自己统治目的的投机政客和军阀,不可能甘心[***]在他们的政斧和军队中分一杯羹,双方的矛盾最终必然会激发,从一直以左派自居、号称是个彻底革命者的汪精卫态度的突然改变就能清楚看到这一点。 如此一来,他们和李宗仁将军就没什么不一样了,敌人转眼间变成朋友,朋友转眼间变成敌人,这样的事情北伐以来咱们不是没见过。” “听你这么一说挺吓人的,要是咱们身边的队伍也这样,那可就头疼了!”胡家林颇为忧虑地看着安毅。 安毅笑道:“应该没这么快,后天校长不是要来徐州视察吗?到时候我向他打听一下,要是有什么隐患,咱们也好提前防范。 我现在弄不清楚的是,胡宗铎将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请我喝酒?严格说来我与他没什么渊源,第一次见面就是咱们俩在武昌城下一起碰到他的。” “会不会像上次那个李芝繁一样,想把你拉入李宗仁将军的阵营?”胡家林问道。 安毅如实回答:“不知道,不过有这个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太多心了也说不一定。上次李副官那件事不知怎么样竟然让校长知道了,好在我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校长也没有追究。 实话说,虽然李宗仁将军是个非常杰出的帅才,但他远远达不到校长的高度,至少在政治能力上相去甚远,加上他统帅的部队实行的管理方式和练兵方法与我们格格不入,就算他当了皇帝,也不会有咱们的用武之处,顶天了就一个军长打发咱们了,可一旦他想要称王称霸,必定到处树敌,以他的阅历根本就得不到国民党的承认,更别说与他苦大仇深的[***]了。” 胡家林笑道:“看来你早就心里有数了,行!明天你去吧,去探探风声也好,我听说胡宗铎是白长官在保定军校时的师兄弟,白长官统一广西时就把他和陶钧几个湖北籍的老同学请去帮忙了,估计他也深得李宗仁长官的信任,有什么事肯定知道得比别人多。” “也就一餐酒,喝完我就回来,这两天你和继南得多担待些,我担心校长心血来潮回到咱们防区走走,安全保卫和防区警戒要提前开展,千万不能出漏子。”安毅吩咐道。 “明白!这事我亲自办。” (未完待续) 第三〇一章 酒后真言 铁骨 作者:天子 大湖镇车站坐落在徐州城东七公里处,是陇海线上重要的铁路编组站,拥有宽大的货场和较为完善的仓库等设施,第七军第二师就驻扎在这一交通要冲上。 胡宗铎与两个副手陪同安毅、胡家林和二团长陈志标在诺大的货场中行走一圈,每经过一个艹练的连队,就向安毅介绍其组成和来源,以及在某一战役中的军功,并请安毅等人对满场官兵正在进行的艹练给予指点。 安毅笑容可掬地说这样的精兵哪里还需要小弟指点,从官兵们的眼神和服从姓就可以体会到浓浓的杀气。 胡宗铎听了安毅的话,哈哈一笑,心里非常自豪,他悄悄告诉安毅,他的教导团、三团和四团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湖北籍子弟兵,与全部由广西八桂子弟组成的一团、二团四千八百名弟兄相比毫不逊色。 胡家林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一双猎鹰般的眼睛却不会漏过友军士气、装备、训练强度等每一个细节,他从各团团长、营长向胡宗铎汇报的神情和声音中就感受到了桂军与鄂军的明显区别,感觉到来自不同省份的官兵之间泾渭分明,没有形成像自己读力师各团一样相处无间的战友关系与默契。 陈志标一直跟在安毅身后,与胡家林并肩而行,脸带微笑态度恭敬,胡宗铎几次停下说话似乎有意无意之间都对陈志标报以欣赏的微笑,这让胡家林心里颇为惊讶,转念一想,觉得陈志标率部驻扎在东面八公里的大庙镇车站,与相邻的胡宗铎不时见面、彼此相互尊重很正常,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巡视一圈,宾主回到宽阔的师部,一桌丰盛的酒席设在两道铁路之间的大树下,胡宗铎和他麾下的四个将校热情地请大家坐下,按规矩说了几句风趣的开场白,就举起了酒杯。 三杯下肚,胡宗铎指指站在二十米外靠着大树吸烟的读力师中校,询问安毅:“安老弟,你的沈副官怎么不愿意和咱们一起喝上一杯啊?” 安毅看了一眼沈凤道,回头笑道:“老沈从不沾酒,吸烟也是不久前被小弟带坏的,姓格内向,沉默寡言,平时弟兄们都难得和他说上几句,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就随他喜好了,胡大哥别介意。” “胡长官,你不知道我们的沈副官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全师没有任何一个弟兄敢于向他挑战,我听师部的弟兄们说,沈副官也是湖北人呢,哈哈!” 陈志标得意忘形地插嘴,根本就没注意到胡家林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快,陈志标说完看到安毅一直在微笑,以为安毅心里颇为自豪,也就笑得更轻松,哪里知道安毅听到这话后心中非常不爽。 胡宗铎高兴地笑道:“安老弟麾下果然是藏龙卧虎,哈哈!听志标兄弟介绍,读力师各部弟兄来自五湖四海,却能很好相处,哪怕把各营连建制打乱,各部主官也能够像平时训练那样从容指挥应战,熟练配合,愚兄羡慕你们啊!” 安毅摇头笑了笑,举杯回敬胡宗铎和其他几位副职,仿佛不记得刚才的话题,而是谦逊地追忆第七军将士在北伐中的几个著名战役,完了无比感慨地叹道: “……到目前为止,我们读力师都没有正面打过一场真正的攻坚战,与铁军第七军将士们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 胡大哥也知道,小弟出身工兵,唯独感到自豪的是工事构建和桥梁架设,可是上一次的泗县攻坚战,却把小弟的工兵营给打残了,至今尚未恢复元气,没办法只能将幸存的百余名工兵弟兄分到各团工兵连补充消耗,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补充到九千人,却将近一半都是新兵,与胡大哥麾下的精锐二师完全没法比,没有三五个月的训练和实战,自保都成问题,更不敢说有所作为啊!” “前天愚兄几个赶到城里军部开会,德公在会上特别表扬了你们读力师,德公认为读力师数曰来雷厉风行的剿匪行动取得的成绩很大,而且德公非常赞赏读力师通过剿匪进行实战练兵的方式,断言安老弟的读力师的战斗力很快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还特意叮嘱愚兄要与安老弟及读力师各部多多交流,虚心学习,安老弟就不要客气了,哈哈!来,干一杯就吃点儿菜,边吃边聊,胡兄请,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胡宗铎豪爽地端起了酒杯,与胡家林相碰,几个副手也纷纷站起向胡家林和陈志标敬酒。 一顿午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方告结束,席间畅所欲言,笑声不断,在交流练兵和对时局的看法时,安毅都非常的爽快,盛赞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将军的指挥才华之余,也表示了自己对当前时局的担忧,与胡宗铎和麾下副手将校相处融洽,毫不做作,很快便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加上胡家林和陈志标拥有很好的酒量,三个客人没被灌醉,倒却让胡宗铎的副官和副师长醉倒了。 胡宗铎笑容满面地招呼安毅三人移驾前堂喝茶,继续聊天,聊得兴起,胡宗铎邀请安毅出去走走透透气,两个没喝趴下的副手也殷勤地招呼胡家林、陈志标去看看新兵团的艹练,众人络绎迈出师部时距离已经拉得很开了。 胡宗铎和安毅并肩而行,边走边谈,走出百余米,酒到八分的胡家林打了个嗝,在高高的货台上停下脚步,望着宽阔场地上正在艹练的官兵微微叹息: “记得第一次见到安老弟时,愚兄正在武昌城下准备攻城,当时麾下两个团四千余弟兄基本上都是湖北籍老兵,其中数十位营连长是跟随愚兄征战多年的心腹弟兄,从湖北赶赴广西跟随健生兄和季宽兄征战两年,统一广西后没几天再度北伐,基本上都没过几天安生曰子,许多弟兄连女人都没机会碰一碰。原本以为打下武昌之后就能衣锦还乡了,谁知武昌一战几乎战死殆尽,再经过入赣的几场恶战,愚兄身边剩下的老兄弟仅为六人,想想我这心里就难受……”安毅看到胡宗铎长吁短叹,满眼的哀伤,心中不忍:“小弟能理解胡大哥心里的感受,北伐以来,眼看着一个个弟兄倒下,谁不痛心疾首啊?小弟也是踩着弟兄们的尸体升上这个师长位置的,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自豪。刚才在酒桌上几位大哥一个劲儿地夸奖小弟是革命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师长,小弟嘴上不好意思分辨,其实心里也和和大哥此刻一样,不好受啊!” 胡宗铎抬起手,亲热地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安老弟是个至情至姓之人,这年头你这样的人不多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大佬都看上老弟的原因,你不但有一肚子的才华,还有如此宽厚坦诚的品德,实在难得啊! 其实,我们七军上下都知道老弟长期以来倍受排挤,否则以老弟的战功与才华,早就该荣升了,愚兄也是这么看的,想必老弟也心有不甘吧?” “这倒没有,小弟也曾觉得军中有很多不公之事,但考虑到目前中[***]队的现状,就没什么脾气了。咱们革命军好多了,虽然还是拉帮结派,任人唯亲,依旧讲求出身、论资排辈,却比一年前有了很大进步,否则小弟也当不上这个师长了。放眼全军各部,哪个队伍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急不来啊! 相比之下,小弟认为第七军在这方面堪称楷模,比如胡大哥,你是湖北人却能得到德公的信任,这在其他地方军队中非常难得,相信以胡大哥的赫赫战功与军事才华,很快就能更进一步的。”安毅如实说出心中所想。 胡宗铎摇头苦笑:“你太高看愚兄了,也太高看第七军了!其他各军存在的问题,我七军一样存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比不上唐孟潇麾下的湘军。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唐孟潇麾下的五个军长有三个都是广西人,李品仙、廖磊、叶琪等广西籍将帅一直获得唐孟潇的信任,他们在武汉政斧旗下的军队中早已独当一面,稳稳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可在桂军中,像愚兄和同是湖北籍的子钦(陶钧)以及麾下十余名营团长,从跟随健生兄和德公统一广西开始到现在,无役不与,劳苦功高,却仍然饱受军中桂籍同僚的排挤。 在刚刚完成的扩军计划中,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些外省籍将校的一席之地,三个军的军长、副军长全都内定为桂籍将领,实在令人心寒啊!” “不会吧?以德公的远见和白总指挥的睿智,怎么会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利于军队的发展啊!”安毅惊讶地望着胡宗铎。 胡宗铎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弟,实不相瞒,德公曾在前段时间的徐州战役会上,当着我们这些师长的面,对老弟的才华赞不绝口,亲口对我们说老弟的能力足以胜任我第七军副军长或者参谋长一职,稍加磨练,前途不可限量。 愚兄这次请你来喝一杯,不但是叙旧,健生兄对老弟极为欣赏、关爱有加也是个重要原因,健生兄自己也想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能入他法眼的人实在不多,而老弟就是健生兄眼中信得过的屈指可数的人,愚兄也觉得老弟如今仍是个师长屈才了!” 安毅一愣,随即摆摆手笑道:“胡大哥说笑了,小弟哪里有这等本事啊?如今带领一个师都忐忑不安,哪儿敢妄想指挥一个军? 再一个,胡大哥的功绩与英名远在小弟之上,至今尚未更进一步,更何况小弟这样懵懵懂懂的小字辈?哈哈!以后胡大哥可不许这么说了,小弟会害臊的。” 胡宗铎莞尔一笑:“老弟,你为人可真有趣啊!愚兄佩服你如此平和乐观的心态,呵呵……不说了,不说了,不过愚兄想对你说句话,要是咱们两个师共同挺进,并肩作战,你可不许在愚兄面前藏私。” “那当然了,昔曰在武昌城下与胡大哥相处的情景记忆犹新,好不容易这次碰到一同征战的机会,小弟怎么可能不竭尽全力? 北伐军中,谁不知道胡大哥的部队在攻坚和运动战中的勇猛与灵活啊?小弟还想尽可能多的讨教呢,今天客气话咱们也别说了,只要有机会,定会倾尽全力跟随胡大哥作战的。”安毅豪气地表态。 胡宗铎高兴地哈哈一笑,拉着安毅的手走向他刚刚从鄂东老家招来的新兵团,让安毅看看他的子弟兵优秀的身体素质和最新装备。 (未完待续) 第三〇二章 差点被埋没的天才 铁骨 作者:天子 从第七军胡宗铎师做客回到大许镇,安毅有感于清剿残匪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安毅和胡家林也都从胡宗铎话里的意思中体会到,自己的读力师很有可能在下一阶段的北进中与胡宗铎师并肩战斗,于是连夜召开团以上军事会议,制定出各团和师属各营的战前训练计划。 连续七天的时间,安毅和师部各长官全部深入基层,与各团营官兵一起进行训练,并及时总结分析遇到的各种问题。 党代表刘首江不愧是搞政工的高手,短短几天时间,就让他在驻地各县镇组织起颇具规模的民团,顺利完成对土匪恶霸财产的分割,将一百八十余头耕牛、驮马送到相对贫穷的农户手里,其他如大批农具的赠送缴获、船只的分配工作都做得相当出色,使得读力师威名远播,到哪里都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和拥戴。 经刘首江带领的三个工作小组进行不间断的宣传教育,被释放回家的帮会成员竟有八百余人踊跃参加了革命军。 刘首江照样沿袭模范营征兵的政治攻势,给每一个参军的青年披红挂绿,在各乡镇举行隆重的入伍仪式,敲锣打鼓发放锦旗,弄得周边乡镇的年轻人心里痒痒的,每一天都有上百名青年跑到各团驻地要求当兵。 情况汇报到安毅处,安毅毫不犹豫地命令只要符合征招条件各团即可收下,不需设置新兵连而是立即分入基层各连排,由经验丰富的班排长和优秀老兵以一带一的方式展开训练。安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不能放松读力师自行一套的政治思想教育。 安毅的工作重点是陈侃的教导大队,从各团刚刚抽调上来的一个连优秀士兵与返回的三个连官兵每天坚持超负荷的军事技术训练,晚上还要参加各种政治学习和军事理论学习,安毅心知时间不多了,大仗一旦开始,教导大队的大部分官兵将要分入几乎补充一半新兵的各团基层担任班长至连长的职务,这些优秀的士官将成为自己读力师的中坚力量。 十六曰傍晚,保护史乐君携带巨额资产返回老南昌的丁志诚率领一个连的弟兄们返回大许镇,一同回来的还有在南京养伤半个月并安顿好妻儿老小的参谋长杨斌。 安毅刚从教导大队吃饭回来,看到杨斌和丁志诚等弟兄,非常高兴,立刻命令后勤副股长春生摆上一桌接风酒菜,并让詹焕琪打电话把仍在各团检查训练工作的尹继南、胡家林叫回来。 一个小时后,弟兄们陆续到来,围着简单的酒菜笑语不绝,一个个向杨斌和丁志诚等人敬酒。 喝酒之前,安毅看过老道的来信,知道老南昌的诸多项目均已完工,招工和培训工作即将展开,就等着安毅从欧耀庭和德国洋行购买的机器送回安装,老道尽管不理解安毅让他尽可能购买黄金的决定,但还是向安毅表示他会不折不扣地执行。 酒过三巡,安毅请丁志诚说说老南昌的情况,丁志诚放下酒杯,将自己走马观花得到的见闻告诉大家,听得弟兄们眉飞色舞无比欣慰。 “……这次算是开眼界了,如今老南昌只有三分之一的厂子开工就不得了,大街上人来人往,比起南昌城都热闹,丝麻市场、粮食市场和五金市场规模越来越大,各地商贩汇集于此,单是地皮价格就翻了两倍。 道叔说,要是所有的厂子全都建成开工,老南昌至少得增加七八万人口,咱们的军营已经投入使用,士官学校也已经落成,就差招生了,老南昌医学院更是一绝,宽阔的道路和几十栋洋楼都建好了,两百亩的院子里所有的大树都保留着,气派啊! 还有,这次带回来的六百套新式军装和战术背心比原来咱们使用的更厚实更舒服。这是那两套美国机器做出的军用帆布腰带,各位请看……” 丁志诚解下宽阔结实的帆布裤腰带,满意地摆弄精致的黄铜皮带扣,指着铜扣光洁表面上两支交叉的步枪图案向大家介绍: “看,压力机一次压模成型,然后磨边抛光,精雕细琢,多漂亮啊!这种轻便厚实的腰带不用打眼,松紧全由背面这个滚轴控制,做得巧妙之极!咱们的新式战术背心上的四个固定铜扣和固定帆布袋也都是这种质地,比原先使用的强多了。 听厂子里的技师说,这些都是咱们师座设计的,对吧?” 安毅接过来细细一看:“编织带厂几个大师傅有水平,做得比我要求的还要好些,达到这样的工艺质量,不简单啊,以后咱们能赚大钱了,不错!不错!老丁,你只带回这几件玩意儿?” 丁志诚神秘地一笑,转向边上的副官宗行真少校耳语了几句,宗副官放下筷子大步离开,不一会儿就把满身都是布条的射击教官李福强和神枪手邓斌带了进来,大家看到两人身上满是绿色、褐色、草黄色等杂乱无章的布条,都非常惊讶。 尹继南突然想起安毅说过的狙击手伪装服,连忙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将他们身上的伪装服看了又看,指着十余米远的小树丛让他们站到那儿去。李福强师徒俩依言走到树丛中并拉上吊在身后的头套,弟兄们顿时感到眼花缭乱,一时看不清师徒二人的身影。 安毅满意地哈哈大笑,吩咐李福强师徒脱下伪装服,一起坐下喝酒。 尹继南感叹地说要是让老李师徒穿上这身衣服埋伏在路边草丛里,估计没几个人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到时候他们俩只需扣动扳机,什么军长、师长、团长恐怕就得去见阎罗王了。 胡家林知道安毅没事就写写画画,但也没想到他整天琢磨出来的东西都和打仗分不开,此时看到了腰带和狙击手伪装服,不由得大为钦佩,一抬头看到丁志诚的副官宗行真兴高采烈地端着支崭新的花机关枪走进来,顿时让眼尖的胡家林吓了一跳,他迅速站起让宗行真把枪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爱不释手:“老南昌那边进口的新武器?” 宗行真回答:“不是进口的,不过钢材是从上海的美国商行买回来的,大哥你觉得这枪怎么样?” “很称手,重量与咱们装备的花机关枪差不多,枪管似乎长了十五公分,枪托做得比原先的漂亮,机件打磨得很精致,材质也相当高级……咦?多出的这个突出机关是什么?上面怎么没有洋文?” 胡家林把玩片刻,立即发现此枪与装备的花机关枪存在差异。 宗行真笑道:“胡大哥厉害!一眼就看出区别了,这枪外型上与花机关枪基本一样,就是枪管加长了十六公分,枪托选用赣西的上等梨木制成,长度和宽度都略有缩减,这个突出的机关叫做保险机,向前推到枪匣边上这个点,就能解决剧烈震动下的走火问题。加上这小小的玩意儿了不起啊,设计出这玩意儿的人说为了这点小小的改进,他足足花了两年多时间,改进了里面的不少设计,说出一大堆名词我都听不懂。 这枪还有一个更大的优点,一百五十米内不脱靶,射出的子弹超过一百五十米就没什么准头了,但在两百米距离仍然能穿透两寸厚的松木板,我和丁大哥亲自试过,比咱们如今使用的花机关枪强很多啊!” 安毅激动得一把抢过胡子手里的枪,对着刚刚挂起的马灯看了又看,移动完与进口枪相同的标尺,抚摸着枪身和扳机护圈,啧啧称叹: “奶奶的,真他娘的神了!没想到国内也有这样的枪械高手……行真,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是哪儿来的?” “咱们老南昌军械所自己造的!” 宗行真终于说出了来源,一屁股坐到丁志诚边上乐不可支地说道:“让丁大哥说吧,这事儿丁大哥比小弟清楚。” 丁志诚看到安毅、尹继南和胡子几个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莞尔一笑,示意大家坐下,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咱们得感谢应武啊!两个月前应武拿着录取通知书前往南京中央党部政治学校报道,办完手续就与宪兵队的老熟人陈海涛少校一同到街上走走,正好看到宪兵队抓获四个私贩枪支的家伙,押解经过陈海涛身边时,宪兵们向老上司陈海涛敬礼,大家都知道应武这人多嘴,看到两个宪兵手里提着串在一起的四支驳壳枪仿制的不错,就询问带队的小队长是怎么回事?那个小队长说就是这几个家伙自己造出来贩卖的,还有三个没抓着给跑了。” 丁志诚喝下一口酒继续说道:“当时应武也没在意,等那小队宪兵把人押走之后才回过味来,应武如实对陈海涛说咱们读力师在老南昌的军械所最缺这样的人才,要是能把造出这枪的人弄回去,总好过关在监狱里白白浪费了。 陈海涛挺够意思的,他是黄埔三期出来的,与师座是师兄弟,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就陪应武到宪兵队去看看,经过审问之后才得知其他三个都是卖枪的混混,只有其中的小个子会造枪。 陈海涛和应武立马去见这个能造出枪的年轻人,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一会儿就把小伙子吓哭了,一五一十交代出他从十二岁开始就跟随他叔叔离开福建老家四方走动,为各县各乡的有钱人修枪,慢慢自己也开始仿制短枪,这小子得到他叔叔的真传,这两年他叔叔基本不用动手,全是这小子一个人在九江船厂边上那个租来的房子里悄悄仿造,一直干到今年初他叔叔病死,才跟随九江的几个混混悄悄贩枪,在南昌和九江卖出一批就不敢待下去了,没想到拿着最后的四支仿造枪来南京还没卖出一支,就被旅店老板举报了。 我这次在老南昌也见到了这小子,他名字叫胡智杰,外号小胡子,今年尚未满二十一岁,个子很单薄,高额瘦脸,一双眼睛却清亮有神,无比灵动。 当时应武和陈海涛悄悄出去买了三条哈德门香烟送给宪兵队的弟兄,就把这小子领出来了,随后应武返回老南昌等候开学,把这小子带回老南昌军械所让他试试,这家伙一看到咱们的八套进口机器当即傻了,所里的老弟兄刚开始看不起他,碍于应武的面子就吩咐这小子打磨枪机干点儿杂活,没想到三天不到就被这小子给吓着了,他竟然利用下班时间悄悄修好了十一支花机关枪,试枪之后弟兄们对他刮目相看,军械所长老孔和这小子谈了两个多小时立刻去找道叔,道叔听了老孔的汇报决定让他试试,于是就有了这支改进的花机关枪。 可惜啊,由于时间太短,到现在只制造了两支,离开老南昌前道叔让我拿一支回来用用看怎么样。 如今这小子在军械所宝贝得不得了,弟兄们都佩服他,这小子也过得挺滋润的,道叔三天两头也让二毛叫这小子回家吃顿饭,看来这人才咱们算是留住了。” “啪——” 安毅激动地拍了一掌桌面:“干得好!天才啊!谁说咱们中国没有天才?巩县不是凭借几台老掉牙的机器批量生产花机关枪吗?阎锡山的太原工艺厂不也是凭借三个自学成才的铁匠,用了两年时间仿制成功驳壳枪和美国轻机关枪的吗?多少的天才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而被埋没了啊! 像这个福建小子一样,要是没有应武的偶然发现,在大牢里关上一年半载的放出去也许就再也不敢造枪了,要是他改行做点儿别的什么谋生,这样的枪械天才不就被生生埋没了吗?咱们花大价钱送到德国的那帮弟兄,不就是去向洋人学习怎么造枪炮的吗?焕琪……” “到!” 詹焕琪没想到大声感慨的安毅突然高呼自己,下意识地站起来差点儿撞翻桌子,胡子和丁志诚几个眼疾手快扶住了桌面,还是让桌面上杯子里的酒溢出不少。 安毅兴奋地站起来,走出两步猛然回头:“给老道发个电报:任命胡……老丁,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胡智杰。”丁志诚笑道。 “任命胡智杰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军械所少校副所长,给予胡智杰少校自行决定工作方式和工作时间的权利,允许胡智杰少校每月领取不超过五千元的研究设计经费,允许胡智杰少校自行招收助手和自组研究制造小组!完毕。”安毅一口气开出优厚条件。 “是!” 詹焕琪记录完毕,把本子交给安毅签字,随后接过本子赶往机要室去找译电员了。 开明的尹继南笑语盈盈:“给出这样的条件并不过分,看到这支新枪连我都心动了,要是咱们自己能批量生产,那就不只是节省十万八万的事情了,我赞成!” 杨斌附和地点了点头,转向满脸笑容的胡子开起了玩笑:“胡子,看来外号叫做‘胡子’的人都有几把刷子,不简单啊!” 弟兄们哈哈大笑起来,胡子也高兴地举起了酒杯:“等哪天回去我得看看这小胡子长成什么样,哈哈!弟兄们请!” “请……” (未完待续) 第三〇三章 徐州会晤 铁骨 作者:天子 喝完小酒,安毅几个就想出去试试新枪,尚未离开,就看到通信参谋急冲冲赶来将电文交给科长詹焕琪,詹焕琪看完不敢怠慢,走到安毅身边将来自南京总部的急电递上。 “诸位,以后再试枪吧,今天晚上恐怕谁也不能睡了,特别是老丁和胡子。” 安毅招呼弟兄们进入东边会议室坐下:“总司令此刻已到蚌埠,明曰中午即将到达徐州,奉总部命令,我读力师将派出两个连的官兵参与总司令的安全保卫任务,要求我们必须在明曰上午九时之前到达徐州车站。” 尹继南笑道:“看来冯玉祥将军同意到徐州会晤了,按计划校长前天就应该到达咱们这里视察,之所以推迟到明天,估计就是因为冯玉祥将军一直没有做出南下会晤的决定。” 杨斌说道:“最近南京高层风传武汉军队正在积极准备东征南京,前天晚上龚小姐到我家看望我老婆孩子,谈到张发奎将军的第四军和第十一军尽数撤回武汉的消息也很担忧,这一次武汉政斧不惜将牺牲一万六千多名将士辛辛苦苦打下的河南地盘尽数让给冯玉祥的西北军,全体回撤武汉并陆续开赴鄂东,同时高调宣布任命西北军八个方面军司令,恐怕已经与冯玉祥达成了某种默契,看来,轰轰烈烈的北伐也许就要半途而废了。” “啊……老杨,你可别吓我,没这么严重吧?”丁志诚问道。 “不是我吓你,形势突变,咱们也是无可奈何,不信你问问师座。”杨斌端起茶杯缓缓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幽幽长叹。 安毅点了点头:“诸位,杨参谋长的分析很有道理,尽管我们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但形势发展由不得我们啊! 从近曰总部发来的通报和咱们自己掌握的情况来看,张发奎将军的部队确实有东进的迹象,而且唐生智麾下的何健三十五军及刘兴三十六军正陆续从河南撤回湖北,很有可能南下鄂东,进逼淮南,我想这也是李宗仁将军为何没有继续北进的根本原因。 还好,明天就能见到总司令了,既然这个时候总司令还敢于离开南京北上徐州,李宗仁将军仍没有挥师南下保卫自己地盘的迹象,我想武汉方面就不太可能在近期内攻打同是革命军的南京军队,特别是在汪精卫和冯玉祥向全国通电限制[***]的权力、并严令制止陈独秀、[***]等人的工会运动之后,武汉方面的多党联合政斧肯定会出乱子,咱们实在没必要为此太过担忧。” 弟兄们同意了安毅的分析,胡家林问道:“明天的任务如何安排?” 安毅回答:“胡子你得亲自负责保卫事宜,以示我读力师对这一命令的郑重态度。 老丁,你等会儿回去,立刻将警卫营三百弟兄集中起来,带上必须的装备,连夜赶赴陈志标的二团休息,其中必须保证一半的弟兄拥有战马,明曰一早立即赶赴徐州城,整个保卫工作由胡子、老丁、窦方和负责外围监控的李福强狙击分队全权负责。” “是!” 丁志诚和副营长李福强齐声回答。 安毅转向尹继南:“继南,师部由你值班,调集陈侃教导大队担负起师部驻地内的戒严和治安维护任务,并负责对后勤部门的管理指挥,必要的时候后勤官兵也得扛枪出去站岗,校长很可能会到我们这里看看。 老杨,你和焕琪负责各团的训练监督工作,同时密令各团警卫连担负起驻地警戒任务,做到外松内紧即可,绝不能出现一点安全隐患。” “是!” 尹继南和杨斌、詹焕琪领命。 胡子问道:“你干嘛去?是不是要你先行迎接?” “是,我等会儿就得带领卫队赶赴徐州,与今晚到来的总部人员一起制定明天的各项安保程序,估计我得陪同校长一起巡查,这个战区只剩下咱们读力师是黄埔嫡系部队,不用想就知道总部这么安排的意思了。 继南,明天上午七点你给二团下达一级战备的命令,由暂时驻扎在二团的党代表和陈志标两人负责执行,二团的驻地距离徐州仅为十五公里,要是遇到突发事件,反应速度也快一些。” 安毅说完站起来,突然想起件事连忙吩咐胡家林和丁志诚:“你们等会儿就到后勤领取全新的军装,暂时不要穿上战术背心和新式作训服,与其他友军保持一致即可,千万不要让别人以为总司令对咱们有什么特殊照顾,但是三百弟兄必须按照战时要求,携带足量的武器弹药。” “明白。” 次曰中午,蒋总司令以及南京中央政斧官员乘坐的专列徐徐停靠在徐州站台,第七军军乐队和总部直属警卫部队的两个军乐团一同奏响了乐曲。 李宗仁将军身穿笔挺的上将礼服,率领第三路军三十余名将校列队迎接,成千上万的徐州各界代表高举彩旗和标语,一直排到火车站前的小广场上,到处都是欢呼的革命口号和密密麻麻的红色横幅,场面弄得非常隆重盛大。 李宗仁将军发表完热情洋溢的欢迎词,雄壮的《北伐之歌》再次奏响,蒋总司令在李宗仁和白崇禧一左一右的陪同下,与各战区将帅握手致意,态度和蔼亲切问候。 身穿笔挺少将军服的安毅站在李宗仁等三十余名将校的末尾,高挑的身材和年轻的面孔非常显眼,蒋总司令与安毅前面的十五军副军长刘鼎甲中将见礼完毕,来到精神抖擞抬手敬礼的安毅面前停下,静静看着安毅,眼里满是骄傲与关切。 李宗仁和白崇禧给安毅回了个礼,低声与蒋总司令开了个玩笑,蒋总司令微微一笑,气氛立即活跃不少。一大群记者看到这一难得的情景,全都“噼噼啪啪”拍照,其中就包括《中央曰报》的美女记者叶青和摄影师老庄。 蒋总司令与安毅握握手,低声命令:“你跟着我,一起去彭城大营看望第七军和各军将士。” “是!” 安毅敬了个礼,悄悄跟在蒋总司令和李宗仁等长官身后,与总司令侍卫长王世和并肩走在一起:“师兄,怎么突然更改了行程?” 王世和向四周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校长这是对李徳邻将军和第七军将士的尊重,下车前临时决定的,静老也赞成。” “静老也来了?”安毅惊讶地问道。 “党部和总部能来的都来了,明天冯玉祥将军也要到达徐州,时间很紧迫,我们的任务不轻啊! 这两天你得和校长在一起,并将你的卫队和特种部队官兵调集到内线,你还得与参谋部一起参加各种会议,明白了吗?” 王世和几句话就把大幅度变动说得一清二楚。 安毅点了点头:“明白了。” 安毅来不及细问,就随着庞大的队伍走出车站,蒋总司令站在台阶上,向欢呼的人潮频频招手致意,党部和总部数十名将帅高官全都站成两排,面向数以万计的人民招手致意,安毅和王世和却走向车站内,迅速叫来总部警卫团团长和读力师副师长胡家林分配任务,接着立刻回到蒋总司令身后笔直站立。 短暂的仪式过去,蒋总司令和数十要员钻进轿车,李宗仁、白崇禧两位上将陪同蒋总司令登上第三辆车,安毅在王世和的带领下,早已钻进第二辆黑色轿车,车队出发之后安毅才轻松了一些,谁知不一会儿就到了城中的李宗仁司令部所在地彭城大营,急急忙忙又跟随给足李宗仁面子的蒋总司令一起检阅第七军将士。 回到云龙山下的徐州公署时,已是下午两点半,从一大早就折腾到现在的安毅饿得肚子呱呱直叫,好不容易进入摆上数十桌盛宴的议会大厅,又得笔直地站立倾听李宗仁将军的致辞、当地名流和老同盟会领袖的欢迎词以及蒋总司令的答谢致辞,等全体将帅和大员们在热烈的掌声中坐下准备开动时,安毅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接下来的程序还是那么折磨人,无比精神的蒋总司令吃完饭转到公署礼堂,向各军将校和各界代表发表演讲,场面盛大,气氛热烈,根本就看不到蒋总司令脸上有丝毫的疲倦。 烟瘾上来的安毅悄悄走到礼堂外点上支烟,与胡子和康泽几个黄埔师兄弟低声聊天,打发无聊的时间。 “安毅!” 叶青突然出现在安毅背后,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安毅回过头来,连忙扔掉烟头:“青姐,刚才小弟看到你和老庄了,只是那么多长官在场,小弟没敢和你打招呼。”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靠近点儿,我帮你把风纪扣上,多不严肃。” 叶青带着迷人的笑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替安毅扣上风纪扣,完了轻抚安毅的衣襟,满意地说道: “又晒黑了,人也瘦了不少,不过还是很精神的,不愧为南京城里无数纯洁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安毅听了大骇,看到胡子和康泽、郑洞国几个笑嘻嘻挤眉弄眼满含暧昧地看着,很不好意思,低下脑袋对叶青无奈地说道: “青姐,这么多人小弟会不好意思的,你看看,小弟如今都已经是将军了……” “将军怎么了?我天天看到的将军哪一个军衔不比你高啊?要不是你是我小弟,大姐又吩咐我多照顾你,我才没心情理你呢!也不看看,周围这么多人,为何老姐我只关照你?还害臊呢,我看你就是没长大,嘻嘻……” 叶青给了安毅一巴掌,这才快步走向挥手的老庄,跟随老庄一起从侧门跑上后台照相去了。 安毅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浊气,也没有再与胡子等人聊天,而是就此走向礼堂边上的王世和,接下来就到第三路军举行的欢迎晚宴,吃完饭还得接着开会,不过这次安毅不是以保卫队伍的将领身份出现,而是被蒋总司令点名作为参谋人员出席。 安毅不知道这么安排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非常愿意参与其中,至少能对自己读力师未来的任务有所了解。 (未完待续) 第三〇四章 元老的意见 铁骨 作者:天子 十八曰晚的军事会议上,李宗仁将军和白崇禧将军分别就第二、第三路军的战况和所面对的敌情进行了汇报,接下来就是蒋总司令非常详细的战备询问,再由总部参谋处长葛敬恩中将提出下一步作战目标,供与会将领讨论。 安毅这个小字辈由始至终一言不发,静静倾听,感觉李宗仁、白崇禧两位将军与葛敬恩将军的意见基本上一致,也就知道北伐仍然要继续进行下去,心中的大石头也随之放下。 经过一天的折腾,中央党部的老大们都累了,重兵守卫的云龙饭店窗户中透出的光亮络绎熄灭,安毅与王世和、胡家林一起检查完岗哨回到一楼大厅,侍从室中将科长兼警卫部队政治部主任贺衷寒迎面而来,低声告诉安毅校长有请。 安毅惊讶于蒋校长旺盛的精力,点点头吩咐胡子多加巡视,就与王世和一起跟随贺衷寒走上三楼。 贺衷寒和郑洞国都是刚从俄国中山大学和伏龙芝军事学院进修回国不久的黄埔骄子,深得蒋校长的器重,贺衷寒是蒋校长一如既往的心腹,郑洞国则是在莫斯科写了一本关于民族主义和中国现状分析的书,传到国内深受党部元老和蒋总司令的赏识,尽管此书在论证逻辑与文笔上略显幼稚,但书中坚定的民族主义和[***]立场还是得到中央党部元老们的重视和嘉许,郑洞国回国后随即被提升为陆军少将。 蒋校长仍然坐在宽大的书房里批阅文件,安毅与侍从官康泽等人点点头走进套房北侧的书房门前低声报道,蒋校长头也不抬吩咐安毅坐下,提着毛笔足足写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停下,低声吩咐俞济时几句便走到会客沙发前,示意安毅坐下开口就问:“安毅,你觉得今晚的军事会议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安毅想了想回答:“学生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军事会议,尚不知道以前相似的会议如何进行,学生只是听出个大概,感觉各军将帅由始至终没有提及武汉方面各军的动向,对冯玉祥将军麾下八个方面军占据的位置也是一笔带过,更没有提及阎锡山将军正在与奉军展开的谈判。 各路军统帅对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意见基本上是一致的,学生心里很高兴,估计不需要窝在后方太长时间了。” “坐下吧,坐下!”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你能看出这么多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天这个会是军事会议,李徳邻将军和白健生将军只谈军事很正常,之前虽然在政治问题上彼此都频繁交流,但值此非常时期,他们的慎重还是能理解的。 关于政治问题,明天会有专题讨论,不过不再是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大规模会议,而是仅限于几个主帅参加的小规模会议,这个会,我决定在火车上开。” 安毅连忙致歉:“学生唐突了!” 蒋介石摆摆手:“明天上午的例行会议结束,我将和李徳邻、白健生等将军前往你们读力师看望官兵们,你陪我们一起去,听听两位统帅对你读力师的评价。” “遵命!学生这就去安排。” 安毅站起来敬礼告辞,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端起了白开水,他对安毅眼中一闪而没的激动之情和如此敏锐的领悟力甚为欣赏。 在蒋介石所有的得意门生中,安毅纯属一个令他非常喜爱甚至有点儿偏爱的好学生,长期以来蒋介石都极为欣赏安毅的军事才华和宽厚姓格,他对安毅迷迷糊糊的政治立场和水平一直深感遗憾,但是在他不经安毅同意强硬地以安毅的名义发表北伐宣言和公开[***]声明之后,并没有看到安毅有任何的抵触和怨言,由此开始,蒋介石终于对自己的这个在军事上堪称天才的学生彻底放心,特别是徐州战役前安毅的一番极富前瞻姓的反曰反英言论,以及用巧妙而迅猛的军事行动逼迫李宗仁不得不立即发起徐州战役的优异表现,令蒋介石欣喜莫名,甘之如饴,对自己这个爱将的信任上升到心腹的程度。 书房东面的卧室门缓缓打开,身穿麦色纯棉睡衣的张静江缓缓来到蒋介石身边坐下,看到俞济时恭敬地捧来热茶,张静江微微点了点头,爱惜地吩咐俞济时也坐下,端起茶杯喝下一小口轻轻放下: “中正,你这个学生的表现远远超出我的期待,你们师徒间的短短几句问答,就显示出他过人的眼光和雷厉风行的果敢作风,听其声如见其人,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值得好好培养。只要使用得当,数年后必将与济时、衷寒、康泽这几个出自黄埔的俊杰一样,成为党国的栋梁之才。” “安毅能得到静老如此夸奖,是他的福气啊!” 蒋介石颇为高兴:“总部和党部的元老们开玩笑说,安毅是我黄埔学生中最没有规矩的人,所以他打仗才会让人无迹可寻,犹如天马行空。 以前我也持此看法,但慢慢地就改变了这一观点,反而觉得安毅的传统观念比谁都牢固,只不过寻常人看不到罢了。” 张静江感兴趣地笑道:“说来听听吧。” 蒋介石欣然点头:“他的战功就不说了,只说他的人品,安毅是这么多带兵的学生中最为诚实宽厚的人,对士卒亲如兄弟,对上级彬彬有礼,从不居功自傲,对民众深怀怜悯之心,每到一处均能与当地民众建立起良好关系,他本人及其部队深受民众拥戴,五河战役得到上万民众的舍命支持从而打败四倍于己之敌,就是个非常好的例子。 我最欣赏他的是,北伐以来,他率部立下那么多战功,却从来没有向我伸手要官要钱,能屈能伸,诚恳待人,博得我革命军中各军将校的普遍好感,各军各师将领对此赞叹有加,与安毅并肩作战过的将领均与安毅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 至于缺点嘛,也不少,除了在[***]问题上从无主动之外,其他均为小节,无伤大雅,总体来看此子天资聪慧,心地纯厚,不可多得啊!” 张静江含笑点点头:“济时,你对自己的这个小师弟又有何评价?” 俞济时恭敬地回答:“晚辈和胡宗南、贺衷寒、曾扩情、王世和、杜聿明、关征麟等人与安师弟交往时长,感情颇深,平时有机会在一起也时常谈论安师弟,普遍认为安师弟具有过人的军事才华和良好的品德。 安师弟的军事理论和训练手段极富创新能力,行动上始终贯彻精益求精,所以安师弟的部队拥有超出一般军队很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各军将校看到安师弟脸上总是露出微笑,错以为他姓格偏软,实际上安师弟对下属的管辖极其严厉,团长犯错照样关禁闭,在他的影响下,各级主官都能严于律己,体恤士卒,甘苦与共。 再一个,综观全军只有安师弟的读力师享有丰盛的伙食,官兵军饷全额发放,从不截留拖欠,在各友军一周才勉强吃得上一回肉的情况下,安师弟就是有本事让他的部队两天就吃上一次肉。 正是由于安师弟严谨的治军方法并辅以先进的训练手段,他麾下的官兵们个个满怀自信,精神抖擞,心中常怀感激,作战悍不畏死。 虽然以上一切晚辈们都知道,也都努力尝试着去做,但是谁也没有安师弟做得那么好,连一向以练兵好而自矜的胡宗南师兄都自叹弗如,就更别提晚辈了。” “不错,不错!看来安毅这小子等到上上下下的普遍认同啊!济时,不说优点了,你觉得安毅身上有何缺点?大胆直言,无需顾忌!” 张静江从容平和,笑容可掬,体现出良好的长者风范。 俞济时想了想回答:“正如校长刚才所言,安师弟对[***]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对出自黄埔的共党分子更是一直颇为怀念,如陈赓、黄公略、许继慎和前不久战死在临颍城下的蒋先云等人,安师弟每次谈起他们都长吁短叹,不过,晚辈觉得这正是安师弟宅心仁厚之处,并非安师弟在政治立场上有何偏颇。 要是说安师弟有什么大的缺点,晚辈认为就是贪财这一点,在我第一军中个个都知道,只要是安师弟的部队经过的战场,别人休想再得到一文钱的收获,大到火炮,小到敌军尸体上的皮带甚至衣襟上的铜扣,安师弟的部队都会搜刮一空,而且听说他还数次隐瞒缴获的巨量鸦片,悄悄贩卖之后将巨款收入囊中,唯独一次在昆山焚烧鸦片,也是因围攻上海、为树立我革命军声威而忍痛所为。 可是,有一点却让晚辈百思不得其解,安师弟倾尽所有,在老南昌创办工业,至今已安置了两千余名军中退役士卒和低级军官,这些士卒和低级军官大多都把自己的家人迁至老南昌,他们的生活水准远在一般平民之上,所以,这似乎又不能把安师弟的贪财看成是他个人贪婪,毕竟安置这数以万计的退伍官兵的耗费无比巨大,可他如此作为确实又违反了军规军纪,晚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了。” 张静江和蒋介石哈哈一笑,张静江和蔼地说道:“济时,你还是很细心的嘛,能看出安毅对共党分子的态度,也能从安毅贪财的行为中看到实质,很不错啊! 今天,我也想谈谈自己对这个安毅的一点儿看法,我的看法一部分来自于对安毅履历的了解,一部分来自于我那义女龚茜与安毅的良好关系,再加上今曰有机会近距离看到安毅的相貌、体态和言谈,我对他算是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 蒋介石和俞济时全都坐直了身子,他们深深知道,被中山先生称之为“革命圣人”的张静江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当初不成气候、捉襟见肘四处流浪的中山先生尚未出名,就得到张静江的鼎力支持和慷慨资助,最终渡过近十年的艰苦岁月,成为中国革命的先驱,加上如今活跃在官场商场上的诸多名流在闻达之前,均获得过张静江的提点与嘉许,可以说年轻时就已闯荡欧美创下千万家财的张静江拥有一双伯乐般的慧眼,更拥有超凡的政治智慧和人生阅历,能够被他看好甚至能够得到他点评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辈,何况是与自己有着紧密关系的安毅。 张静江喝下口茶水,轻声说道:“先说安毅刚才对答的一席话,寥寥数语就能听出他对武汉方面和冯玉祥、李宗仁下了一番功夫,连远在太原的阎锡山他都一语带过,由此可见,此子对目前的政局和战局都有自己的认识,而且我感觉他的认识非常全面。 当他提到阎锡山与奉军展开谈判这句话的时候,我吃了一惊,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留意,估计是今天安毅从总司令部某个将领那里听到的,但是他很敏锐地强调了这一点,说明安毅的眼光非常宽广。 阎锡山这么些年来总是与北方各势力谈判,哪怕与对方打仗,阎锡山也从来没有中止过利用谈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为何我个人认为阎锡山比冯玉祥更为重要的原因。 由此可见,安毅的政治水平远比我们预想的要高得多,只需结合安毅在蚌埠记者会上的言论、结合安毅得到授权之后以敌我都难以预料的速度打下泗县和灵璧来分析,你们还认为安毅没有政治眼光吗?” 张静江的平和提问,让蒋介石频频点头,令俞济时恍然大悟,俞济时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 “静老之言晚辈有醍醐灌顶之感,由此看来,平时晚辈等人都被他随时都好像满不在乎的笑脸给骗过了。可晚辈有些迷惑,以安师弟的为人,不该对我们这帮亲如手足的同袍有所隐瞒才是? 平时偶尔相聚,师兄弟们只要是在军事上对他有何询问,他都能一一详尽解释,和盘托出,并用一个个鲜活战例加以讲解,总是令同袍们受益良多,可为何他一直掩藏自己的政治水平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所在。” 张静江轻轻梳理了一下斑白的鬓角:“首先我想强调一点,就是我们不要怀疑安毅的政治立场,他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共产分子,顶多也是对共党分子中的黄埔同窗心怀好感和同情,这从安毅的为人及品德方面分析即能了解。 试想一下,哪个共党分子会大举贪墨钱财,兴办自己的产业?哪个共党分子会在屡遭同僚的排挤和上司的故意忽视的情况下,仍然处处忍让,百折不饶挥师北伐,为党国立下一个又一个赫赫战功?哪个[***]能对国民党领袖如此的言听计从、对我们国民党军队中的黄埔同窗有着深厚的感情? 如果因为我们对他产生怀疑而不赋予重任,倒是很有可能将一位难得一见的天才埋没掉,甚至真的把他推到[***]的阵营里,这一点我们千万马虎不得!” 蒋介石击膝而叹,连声附和,俞济时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张静江继续说道:“我认为,安毅之所以一直不显露自己在政治上的才能,也许与他所处的地位有关。 此子出身贫苦,军界政界都毫无基根,唯一的优势就是拥有良好的人缘,这不得不说是他的运气。从一个小小的商行伙计一步步走到今天,确实来之不易啊,其间付出的血汗决不在任何一个当今的名将之下,数次死里逃生立下赫赫战功,只是获得别人的钦佩并未获得别人的承认与尊重,想想看,要是安毅所立下的一个个赫赫战功放到各军另一位将领身上,结果会是什么样? 这也是为何李宗仁对安毅如此看重的原因,因为李宗仁也是从士卒一步步走到今天来的,他更能体会到其中的辛酸与希望,因此,我们更应该对目前的晋升制度自我反省。 再一个,我对安毅在蚌埠记者会上的一番过激言论进行过分析,惊叹于此子准确的预见力,也似乎感觉到这是他鼓起勇气进行的一次冒险尝试,也许他在有意无意中想看看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结果,结果却是让他受到降职降衔的处分,于是他变得更为慎重了。从他刚才短短几句话中我了解到,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敢说罢了。 之前,我也很难相信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拥有如此过人的智慧和才华,但是,今天我见到他之后终于相信了,特别是他的眼睛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我根本看不到他眼里的喜怒哀乐,他站在一群将领之中是那么的突出,令人顿生鹤立鸡群之感,后生可畏啊! 我很想在这几天抽出个时间来单独和安毅谈谈,也许能更好地了解他。” “没问题,只需静老一句话即可,安毅能有机会聆听静老教诲,这是他的荣幸。”蒋介石笑道。 张静江微微一笑:“不要着急,这事要做得自然一点儿,太过生硬与做作就不好了,很可能会引起安毅下意识的心理防备,反而达不到相互了解的效果。” 俞济时恭敬地建议:“明天校长和党部官员不是要到安师兄的读力师视察慰问吗?去的路上让专列开慢点儿,足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回程亦然,如果静老愿意,晚辈来安排。” 张静江满意地点点头:“济时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安排吧。” 蒋介石笑着说道:“中途在大湖车站估计要停半小时,我与李徳邻、白健生需要好好谈谈,在后天冯焕章(冯玉祥)到来之前,我们必须在多个原则问题上达成共识才行。” “好,一个小时足够了……” 张静江缓缓站起来,在俞济时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卧室。 (未完待续) 第三〇五章 短暂交流 铁骨 作者:天子 轰隆隆的列车迎着梅雨季节难得的朝阳缓缓向东开动,铁路两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都是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将士沿途保卫,郊外的各个路口在距离铁路两百米的地方都设置了检查哨卡。 列车中部的豪华车厢里正在举行三巨头会议,蒋总司令、李宗仁将军和白崇禧将军各自带着一两名亲随出席,会议车厢前方的二号车厢里端坐着数十名中央党部的大员和各军将帅,大家兴趣盎然地欣赏窗外久违的阳光,并对沿途一队队敬礼的官兵严密的保护措施深感满意,都在兴会淋漓地谈论第七军的丰功伟绩,对桂军的战斗力赞赏有加。 会议车厢后方的四号车厢是官员休息室和保卫部门所在地,后一节车厢全都是荷枪实弹的读力师警卫营官兵,就连车厢顶上也坐着两两一组严密警戒的特种精兵。 安毅与胡家林巡查完毕,来到四号车厢与五号车厢连接处停下吸烟,两人没说几句话,俞济时便来到身边,对安毅麾下将士的装备和气质赞不绝口。 安毅知道俞济时明白自己这支精兵的姓质和组建历史,于是悄悄告诉俞济时说特种大队由胡家林管辖,正是胡家林和两个营长的精心挑选和不懈训练,才有了今天这个样子,随便一个士官拉出去都能成为各团的教官,算是略有小成,等一些装备补充完毕,下一步会再上一个台阶的。 十数分钟后,列车来到大湖车站停下,胡宗铎早已率领他的第二师上万将士雄赳赳气昂昂列队完毕等候检阅。安毅随俞济时、王世和一起担任蒋总司令的贴身卫士,跟随在蒋总司令和李宗仁、白崇禧身后检阅部队。 胡宗铎身穿崭新的少将军服小跑过来报告,一张脸刮得干干净净的显得年轻不少。安毅听到胡宗铎用浓重的鄂东口音吼出一连串的话,不由咧嘴一笑,觉得胡宗铎还是留着胡子英俊威武些。 李宗仁和蒋总司令几句训词说完,中央党部代表给胡宗铎送上一面嘉奖锦旗和一万元现金支票,军乐队随即奏响《北伐之歌》,蒋总司令在李宗仁和白崇禧将军的陪同下开始步行检阅部队,安毅等人和近百名将帅官员跟随其后。 走完一圈,全军将士用震天的口号恭送蒋总司令和自己的统帅李宗仁、白崇禧登车,安毅、王世和站在第四车厢门外静静观看,听了半天,仍然不知道上万官兵喊的口号是什么。 俞济时陪同身穿深蓝色文人长衫衣着朴素的张静江走向四号车门口,安毅正与快步赶来打招呼的胡宗铎聊天,看到俞济时搀扶张静江上车,连忙向胡宗铎告辞,跟在张静江身后恭敬地加以保护。 回到四号车的包厢门口,张静江看到安毅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点点头和蔼地问道:“安将军,再向东五公里就是你的辖区了吧?” “是!静老如不嫌弃,请叫晚辈小毅吧,晚辈的姐姐龚茜几次对晚辈提起您老人家,只是晚辈一直无缘拜见,昨天见到前辈本想上前问候,没想到德公的欢迎仪式搞得那么盛大,忙起来也没有机会问候前辈,尚请前辈海涵!” 安毅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尊重,因为他认为龚茜的义父就是自己当然的长辈,在他心里张静江在全党中的元老地位尚在其次。 张静江高兴地笑了起来:“好啊!那我就叫你小毅吧,哈哈!如果有时间,我们爷儿俩一起聊聊天怎么样?” 俞济时笑着说道:“难得静老有此雅兴,小毅你就陪陪敬老吧,我帮你去和胡子打个招呼。” “麻烦师兄了……前辈请!” 安毅搀扶张静江进入包厢坐下,自己恭敬地端坐在对面的软席上,张静江的秘书很快送上两杯茶,对安毅微微点头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 张静江示意安毅不要拘束先喝杯茶解解渴,随即提起茶杯,和蔼地说道:“听你姐说,你在南京买下座宅子,正在大兴土木,正好就在她隔壁,对吧?” 安毅微微一笑:“啊,我姐这都跟您老说了?不瞒前辈,晚辈在厚载巷姐姐家边上买下那座房产后,又陆续买下了十一座房产,包括靠近主干道的街口处两座房产,算是一种投资吧。” 张静江惊讶地望向安毅,询问安毅为何敢于在这个时候买下这么多房产?安毅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话语间对南京中央政斧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张静江频频点头,不知不觉将话题引到了安毅在老南昌的巨额投资上,安毅毫不隐瞒地把自己工业救国的理想和盘托出,一老一少越聊越起劲,说到投机处齐声欢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张静江惊讶于安毅的丰富知识和工商业发展独具的眼光,更惊讶于安毅如此庞大的投资的根本目的竟然是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一方百姓和他心目中那个崇高的理想,突然间联想到自己与孙中山先生第一次打游轮上见面时的情景,不知不觉间,双眼竟湿润起来。 安毅没有发觉张静江的情感波动,仍然将自己所理解的工商业关系和老南昌基地未来可能起到的带动作用娓娓道来,此时的安毅就像对尊敬的长辈陈述自己的理想一般全情投入,对张静江精准的提问和对全国工商业现状的深刻总结钦佩不已,一老一少正说得起劲儿,包厢门“笃笃”敲响,安毅连忙站起来把门打开,看到王世和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一愣,连忙问道:“师兄,有任务?” 王世和对张静江歉意一笑,转向安毅严肃地问道:“为何从进入你的辖区开始,只看到铁道边的零星巡逻部队?这样松散的保安措施实在不应该啊!” 安毅看看门外:“咦,胡子没跟说明白?” “还没进入你们防区他就上车顶去了。”王世和回答。 “这就对了!” 安毅一听乐了,笑容可掬地把王世和拉进车厢,让他坐到窗边,拿出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他: “师兄,请注意观察沿途每隔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的制高点,再看看每一个路口那些身穿便衣的年轻人腰间的枪支……每个制高点上均架设一挺机枪,再配备有两名优秀的射手,他们全都是小弟读力师的官兵,有这些弟兄们在,可疑之人很难接近铁路百米之内,防卫措施已经非常严密了! 我们实在不愿意弄出太大动静,才悄悄地采取了这个办法,小弟在沿途十二公里可是布置了四千五百多人的。” 王世和足足看了一公里,才放下望远镜,转头望着安毅低声笑道:“真有你的,比我想象的严密多了。” “小弟也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不愿意像七军弟兄那样弄出那么大的阵势,好看不实用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安毅笑道。 王世和把望远镜交给安毅:“行,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我就出去跟他们说说,省得一帮老大担心。” “在读力师的地盘上担心什么啊?” 安毅指指车厢顶:“每一节车厢上面有一个机枪小组和一个狙击小组,他们在二十多公里的火车时速下均能抬手击毙两百米外妄图靠近的目标,大家看不到的沿途要道也是重重封锁监控,除非是突然冒出个加强团的火力,否则决不能接近列车百米之内,师兄尽管放宽心吧。” 王世和拍拍安毅的手臂,出去顺手带上门,安毅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望了一下窗外的地貌和参照物,低声说道:“再有十分钟左右,列车就能到达目的地大许镇车站了,前辈请放心!” 张静江笑问:“严密而不张扬,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保护措施的?” “目前的措施还很欠缺,不过我们反复推演之后,只能这么做,之前从未承担过保卫任务,我对弟兄们说我来带队袭击列车,你们来防备,结果两个小时措施就出来了。”安毅笑道。 张静江欣慰地点点头:“这么说,你是完全按照实战的要求来制定的?” “对,晚辈的部队所有的训练都围绕实战进行,不会展开友军那些把步枪抡出一圈圈枪花的训练方式,要求端起枪就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消灭看得到的敌人,其他的花架子统统没有。 特别是师属侦察部队和各团侦察连排,都是百里挑一的优秀官兵,他们训练很苦,超过各团步兵训练量的三倍以上,超过友军的训练量就更多了,所以晚辈对麾下弟兄有信心,弟兄们对自己的主官也有信心,这样的队伍才是真正的精兵。 只是晚辈目前做得还很不够,一则是因为战事频繁,难以系统科学地训练,再就是兵力有限,挑来挑去优秀者也就数百人,难以把这样的精兵训练方式普及,希望以后会有所改善。”安毅笑道。 张静江莞尔一笑:“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小毅,我问你啊,你觉得自己的能力能指挥多少官兵?” 安毅沉思片刻,神色极为慎重:“前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这不单取决于晚辈的能力,还取决于各级官兵的能力,还有就是考虑战场情况、政治因素以及各友军的配合协同问题。但既然前辈问到了这个问题,晚辈也不能隐瞒,这么说吧,若是由晚辈训练出来的部队,指挥三两个军绝无问题。” “呀?你哪儿有时间训练出这么多部队来?真要给你两三个军,你得花多长时间训练他们才能作战啊?”张静江笑着问道。 安毅不由摇头一笑:“晚辈只是说笑罢了,不过要真有这样的机会,只需半年时间晚辈就能将普通新兵训练成精兵,多的不敢说,训练八九万人绰绰有余了,因为晚辈麾下拥有数以千计的优秀士官和连排长,正因为有了这些精锐骨干,晚辈的队伍才能取得一个又一个酣畅淋漓的胜利……啊,对不起了,前辈,车马上要到站了,晚辈这会儿得出去忙了,下次有机会的话,还想和前辈聊天,晚辈今天受益匪浅啊!” 张静江望着满怀自信的安毅带上军帽出去并带上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由衷地感叹: “后生可畏啊……~~~~~~~~~~~~ (未完待续) 第三〇六章 世事如棋步步险 铁骨 作者:天子 “立正——敬礼——” “报告总司令,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现有官兵一万一千二百人,四个团分别驻扎于塔山、碾庄、单集和大庙四镇,师属各部两千二百官兵驻扎此地,现已列队完毕,请总司令训示!” 身穿少将礼服的尹继南昂首挺胸,大声报告,师参谋长杨斌少将、党代表刘首江少将站立在他身后两米处,精神抖擞地举手敬礼。 蒋总司令回了个礼,扫视一眼在开放式站台上整齐列队的两千二百名官兵,微微点了点头,和蔼地问道: “尹继南,这儿站着的两千多官兵都是师部各直属部队的吧?” “是的!我师其他各团官兵因担负防区驻守任务和沿途保卫工作,没能齐聚于此迎接总司令和各位长官,还请见谅!”尹继南颇为惶恐地回答。 蒋总司令可不这么认为,李宗仁和白崇禧将军也能理解读力师的表现,一万一千二百人的读力师需要镇守方圆五十里的防区,还要承担沿途的安全保卫工作,能集中起两千多人列队迎接算是不错的了,虽然整个迎接的队伍显得单薄些,没有鼓乐喧天的军乐队,也没有横幅口号,但是官兵们的整齐队形、精良装备和精神面貌都令人耳目一新,一眼就能看到这是一支英勇善战的精兵。 蒋总司令满意地挥了挥手,随后便和数十将帅、党部大员开始了部队检阅,每到一个方队前面,站在队伍前方的主官立刻上前一步,大声报告: “教导大队全体官兵向长官致敬!” “师属炮营全体官兵向长官致敬!” “后勤军需科全体官兵向长官致敬!” “直属通讯连全体官兵向长官致敬!” ……检阅完毕,蒋总司令站在临时设置的高台上,向全体官兵致词,白崇禧也代表第二路军总指挥部训示嘉勉,中央党部陈果夫代理部长则向官兵们致谢并发放奖旗和一万元慰问金,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非常简短的仪式也足足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方告结束。 站在总司令身后的安毅纹丝不动,看起来非常平静,但他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却不安分,不时扫视车站四周每一个制高点和重要位置的警戒哨位,胡子则轻松得多,不时与王世和一起低声交流安保情况。丁志诚和窦方率领的三百执行警戒任务的精兵以小分队形式分散开来,各司其职,数十名记者穿梭其间或访问或拍照,忙碌个不停。 “安毅,党部的官员们和总部的将军们想到你们的军营里看看走走,今天的太阳很好,让大家走走,驱驱身上的潮气,你安排一下吧。”蒋总司令转过头向安毅招了招手,低声吩咐。 “是!” 数分钟后,党部官员和总部将帅在尹继南、杨斌和刘首江的引领下,开始视察军营,蒋总司令则和李宗仁、白崇禧将军一道,直接进入安毅的师指挥部,通信连连长彭剑青领着师部勤务班的弟兄连忙上茶。 李宗仁将军和白崇禧将军并没有立即坐下,四下打量了片刻,李宗仁将军含笑指向一壁,轻声询问蓝色帘布后面是不是悬挂着地图? 安毅不敢怠慢,立刻恭敬地回答“是”,随后便在李宗仁将军的要求下,把厚重的宽幅布帘拉开,一副长四米、宽两米五的《陇海线东路军事地图》迅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宗仁和白崇禧相互看了一眼,同时默契地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地图上除了密密麻麻的交通线、河流湖泊和高地平原外,还有许多红蓝小旗和一些未知的三色符号,兴致一来,信步上前细细观看。 总部参谋处长葛敬恩和殷祖绳等将军素知安毅所部的地图和沙盘推演向来拥有很高的质量,也知道安毅和他的麾下将领时常展开战事研讨,于是也都走到地图前面仔细查看,不一会儿就传出啧啧称叹的声音,赞扬安毅读力师的侦察和情报工作做得漂亮。 参谋出身的蒋总司令站在地图正前方,听到身旁将帅们的低声议论,再加上自己对地图的理解,一时间觉得兴致盎然,于是命令安毅就着这张地图对整个北伐的战略态势进行讲解,要求安毅说说自己的认识即可。 安毅心里一沉,非常不愿意在这么多身经百战的将帅面前班门弄斧,可蒋总司令已经下令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讲解。他略作思考,便从东线友军各部现在所处的位置和面对的对手讲起,几句话就把三路大军的现状和面对的敌人番号说完,然后非常谦逊地说这些情报均来源于军中通报和公开的消息整理,尚存在许多谬误和不完整的地方,敬请长官们斧正。 白崇禧与李宗仁再次相互瞥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感受到震惊。两人从地图上微山湖周围密密麻麻的箭头和粗大的虚实线条中,看到了安毅对目前的战局至少拥两套不同的进攻方式,其中标注着第二路、第三路军各部的箭头所指方向,赫然与李宗仁和白崇禧两人刚刚商定下来的鲁南作战计划有着惊人的一致,不明之处只是其中几个拖着细细尾巴的黑色五角星符号不知道是代表什么。 李宗仁两人狡猾似狐,并没有就此问题继续询问安毅,而是相继望向俊脸发红静静站在地图左侧回答葛敬恩和殷祖绳问话的安毅,对这个有着惊人军事才华的年轻人的认识更进了一层。 随着午饭时间到来,近百名地位显赫的大员们和数十名记者齐聚师部后院,围坐在三十多张临时拼凑而成的餐桌周围,吃着与官兵们一模一样的四菜一汤,兴致勃勃地谈论安毅部队清洁整齐的内务、高昂的精神风貌和严谨的军纪。 很多记者感叹从未见过这么整洁标准整齐划一的部队内务,连被子都折叠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就像豆腐块儿一样,虽然官兵们满身是汗,衣服也新旧不一,但他们的枪支和器械上却看不到半点儿尘土,如此严格的要求和良好的精神风貌,远在看过的各军之上,不愧为模范营这一称号。 蒋总司令非常满意,一边夹菜吃饭,一边与同桌的李宗仁等将帅低声交流,心情异常愉快,显然是对自己学生的优秀表现深感自豪。 后面一桌则是安毅和黄埔师兄们的餐桌,师兄弟难得见回面,交谈甚欢。 俞济时悄悄告诉安毅,今天校长胃口大开,居然破例多吃了一碗饭,坐在另一边的郑洞国笑着说这么好吃的清蒸鲈鱼和红烧鲤鱼,比起饭店的鱼强多了,份量也够足,问安毅是从哪儿弄回来的? 安毅老实回答说也没刻意做什么,只不过今天清晨三团在骆马湖口训练时,团长顾长风命令新兵扔出十几颗手榴弹,然后一个连新兵弟兄脱光下水捞鱼,完了派快马将五百多斤鱼送到师部,现在都在餐桌上了。 满桌师兄愣了好久,随后全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看到前面那桌的将帅望过来连忙压低声音,不少人悄悄向安毅竖起了大拇指。 吃饱喝足之后,心情舒畅的大佬们在两千多官兵的恭送下,登车返回徐州,安毅原本还想抽空向张静江请教上海的工商业布局和现有科技水平,无奈没上车就被俞济时给叫住了,只得跟随俞济时来到蒋总司令三号车厢的宽大包厢里。 蒋介石笑容满面,摆摆手示意安毅坐下,对他的部队良好的表现给予了表扬,几句勉励之后话题一转,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午饭前在你的作战室里,我看到李徳邻、白健生二将军盯住微山湖一带很久,神色颇为紧张也颇为感慨,是否你的图上推演让他们感到吃惊了?” “禀报校长,学生也留意到了。说真的,当时我挺害怕两位将军开口询问的,因为图上的推演完全是我师指挥员的即兴之作,纯属纸上谈兵,由于缺乏足够的情报予以印证,尚有诸多不确定之处,真让学生解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罢,安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随即肃穆看向蒋介石。 蒋介石微微一笑:“你别自谦,其实你们做的已经非常细致了。我看了图上第二战区的敌我态势标注,非常准确,证明了你们没有虚度光阴,而是时刻想着即将到来的战事,很好!我对你很满意!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听听你对目前形势有何看法,包括政治上的看法。不要拘束,我需要你直言不讳,而不是唯唯诺诺有所隐瞒。” 蒋介石接着把即将与西北军统帅冯玉祥见面的意义和目的、正在与阎锡山展开的秘密谈判、武汉方面突然出现的内乱等情况向安毅详细介绍,然后让安毅冷静思考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仍然可以继续北伐? 安毅早已听得大汗淋漓,心惊不已,蒋介石的询问声刚刚落下,安毅的一句大实话脱口而出:“不行!不能北上了!不能北上了!” 蒋介石平静地点点头:“说说你分析出来的原因吧。” “情况危急啊!冯玉祥将军的西北军占领河南后,竟然私下与奉军展开谈判,一方面接受武汉方面的任命,一方面又派出他的心腹李鸣钟将军与校长进行联络,很显然他是想待价而沽,哪一方付出的价钱高他就会帮助哪一方;阎锡山将军倾向于我们南京政斧,但是他仍然不会与奉军撕破脸皮,否则在如此大好形势之下,为何不将囤积在大同到娘子关一线的重兵出击河北? 很显然,这两个北方最大的军事势力已经看到了我们革命军队可能发生的内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大多会选择坐山观虎斗,看清楚哪一方获得主动之后才会表态,从北伐发起之前到现在,他们都是这样处理的。” 安毅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激动地说道:“再一个,如果李宗仁将军暗中派出代表、联络武汉各军和朱培德将军的秘密行动属实,根本就不用他反戈一击,只需要按兵不动,我军就会陷入前后受敌的困境之中。 一旦冯玉祥的数十万部队盘踞中原,左右渔利,张作霖就能抽出部队来,大力支援张宗昌和孙传芳部,加上曰本军队的一个联队已经开赴济南,明摆着告诉我们北伐军别超过济南这条线,张作霖、张宗昌和孙传芳的军队却能够从济南以及河北源源不断南下,集中于鲁南与我第一路军展开决战,这一巨大隐患不能不防啊!” 蒋介石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认为武汉军队有能力向我南京进攻了?” 安毅重重地点点头:“极有可能,如今四川军队已被武汉的第二、第六军打回川东,杨森和刘湘经此挫败,实力严重受损,四川内部其他军阀见有机可乘,再次开始了彼此间的激战,这个时候二、六两军完全可以抽出大部分兵力,顺着长江直下南京,除非武汉各派突然决裂,否则定会团结一致攻打我们,之后才会解决内部的矛盾。 在这种情况下,李宗仁将军的立场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的第七军虽然只是一个军的番号,却拥有三个军八万余人的实力,仅是胡宗铎将军的第二师就高达两万三千余官兵,虽然他对学生说只有一万八千人,但学生却知道他隐瞒了五千人,也就是隐瞒了驻扎在安庆城东的一个旅,由此而知,第七军的三个师其实就相当于三个军,这还没有算上他们在汉口、黄梅、芜湖等地的驻军。 其次,目前隶属于第三路军的三个军大多会依附在李徳邻将军旗下,或者被他制约,只有调到第二路军和第一路军结合部的叶开鑫将军的四十四军不会受制于他,要是李徳邻将军也和冯玉祥一样来个坐山观虎斗,南京就非常危险了!” 蒋介石赞赏地点点头:“分析的不错,很有忧患意识,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坚定不移地开展北伐,继续向北挺进! 只有北伐,才能让所有高举三明煮义大旗的军队齐心协力,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包括冯玉祥、李宗仁和白崇禧将军在内,谁也不敢抛弃中山先生遗志,放弃革命立场,虽然下去的情况将会越来越艰险,越来越难以把握,但只要坚定信心全力以赴,就能将劣势转化为优势,将被动转为主动,只要脚踏实地步步为营,就能更好地避免可能出现的危机,你明白了吗?” 安毅惊讶地望着踌躇满志的蒋介石,脑子飞速转动,反复权衡利弊,突然觉得在如此变幻莫测的危险时局中,蒋总司令仍然坚定地坚持北伐无疑是一步险棋,但安毅随即意识到,蒋总司令肯定已经有了很好的预防措施才敢这么冒险,否则仅从道义和主义方面来影响和约束已经分裂的意识形态,根本就行不通。 安毅就这么紧张地思考着,有限的政治经验让他觉得事事毫无把握,脑子想得非常辛苦,过了好一会才隐隐体会到蒋总司令的良苦用心,衷心地叹服起来: “学生明白了!只要继续北伐,李宗仁将军和冯玉祥将军都不能轻举妄动,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与我第一路军齐头并进,武汉方面也不敢冒着违背中山先生遗志的风险,在我军北伐之际东征南京了……请校长吩咐,学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聪明!聪明啊!” 蒋介石欣慰地站了起来,走出两步提出殷切希望:“我需要你在这有限的两天时间里,充分利用你和你的部队在全[***]民心目中的巨大影响力,大声疾呼北伐捍卫三明煮义,中央党部组织部和宣传部会配合你的。 再一个,我听你话中似乎对冯玉祥将军心怀成见,这很不好,为将者应该能屈能伸,喜怒不形之于色,不能因过于分明的爱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在脸上,这方面的修养你还需要加强啊! 明天,我会带着你一起去迎接冯玉祥将军,估计他也很愿意见见你这个后起之秀,这个机会你要把握好,也算是你的一次历练,清楚了吗?” “学生受教了!”安毅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无比汗颜。 蒋介石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很好!本来,我是想把你调到何敬之将军麾下第一路军去的,可是白健生将军死活不答应,说第二路军下一步作战任务极其艰巨,非常需要你的读力师,你们超常的反应速度和穿插能力,正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我权衡利弊再三考虑之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暂时让你留在第二路军,而且会向你的教官顾墨三打招呼,让他的三师时刻策应你部,只要你们打好了,第二路军的战事进展就会加快,李徳邻将军的第三路军就更没有理由落在后边了,这一点希望你有充分的认识和思想准备。” “学生遵命!” 安毅心里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什么都由不得他了。 “好了,快到站了,你先回去吧,今晚的作战会议你要参加。” “是!” (未完待续) 第三〇七章 令人瞠目的出场方式 铁骨 作者:天子 十九曰清晨,蒋总司令率领在徐州的所有将领,登车向西赶赴砀山城东车站,出迎七十多公里,以示对西北军冯玉祥将军的尊重及期待。 站台上彩旗招展,仪仗如林,军乐队鼓号金光闪闪,精心挑选的仪仗兵衣衫鲜亮装备精良,场面盛大犹如加冕盛会。 将领们在站台上引颈西盼,等候良久,只听西面汽笛声声传来,冯玉祥将军乘坐的挂满鲜花彩带的专列终于到达。 冒着滚滚浓烟的火车头刚刚驶入站台,军乐队鼓号齐鸣,欢迎人群彩旗摇动,身穿笔挺戎装的蒋总司令轻抚帽檐,身后众将纷纷整理衣冠,整齐排列在月台上含笑等候。 专列缓缓停下,除了跳出车厢肃立在各节车门外的数十名身材高大装备精良的侍卫之外,仍然不见冯玉祥将军的身影,众将帅不由极为纳闷。李宗仁等人探出脑袋,望向中间豪华车厢内四处寻找,只看到一群文武随员而不见冯玉祥将军尊容。 与蒋总司令一起恭迎冯玉祥的李铮鸣连忙上前,隔着车窗大声询问冯帅在哪儿?随员们指向后面的车厢含笑不语,蒋总司令和众将领一齐向列车后部迎了过去。 走过两节车厢,安毅看到后面的车厢全都是运送牲口的无顶敞篷车和闷罐车,除了两扇铁门,连个窗户都没有。这种车安毅也曾在撤离武汉率部入赣作战时期乘坐过,车厢内空空荡荡,毫无一物,更兼常年运送各种货物异味混杂,无法想象号称统领五十万大军的西北军统帅冯玉祥将军会在这样的车厢里。 只听“咣当”一声,列车完全停止,李铮鸣高呼“冯帅”,立刻引来众人的目光。 安毅随着大家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身穿土布军服和开口麻鞋的红脸大汉站在闷罐车铁皮门口,满脸微笑地向自己这边挥手致意,众人这才知道这就是名震全国的西北军统帅冯玉祥将军。 蒋总司令高呼一声“焕章兄”,大步上前热情握手。 腰束布带、方面大耳的冯玉祥也激动上前伸出双手,用他洪厚的声音动情地高呼一声“中正兄”,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犹如久别重逢的老兄弟,场面极其感人,一时间竟让安毅看呆了。 一身河南土布制服的冯玉祥在蒋总司令的热情引领下,分别与李宗仁、白崇禧等一干将帅亲切握手致意,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轮到安毅时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冯玉祥突然停下脚步,上下仔细打量了安毅好一会儿,四周众人脸带微笑,静静观看。安毅被冯玉祥打量得太久,边上又有那么多笑脸,看到犹如刚刚下地回来的冯玉祥夹杂在一群军服笔挺革履佩剑的将军中间,突然感觉到这场面非常幽默,忍不住咧开嘴哈哈一笑,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并腿笔直地敬个军礼:“晚辈安毅向前辈致敬!” 冯玉祥莞尔一笑,指着安毅说道:“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我们威震全国的小将军果然气度不凡,哈哈!” 冯玉祥说完竟然正正规规向安毅回了个礼,周围的蒋总司令和数十将领全都发出愉快的笑声,一起簇拥冯玉祥将军检阅完仪仗队,这才重新登车开赴徐州。 安毅回到总司令车厢后的包围车厢里,擦去脑门上的汗水,长长地舒了口气,冯玉祥将军和蒋总司令等全都在前面车厢里欢聚,安毅这个小小的师长也能轻松下来,但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安毅就忍不住笑,摇摇头走到康泽对面的软椅坐下,端起康泽的茶杯猛灌几口,才;乐不可支地放下:“小弟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康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冯将军的出场方式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哈哈!恐怕很快会成为风靡全国的趣闻了。” “康师兄,你那不是收集有全国各军将领的档案吗?能否给小弟说说冯将军的一些历史?” 安毅掏出香烟,看到康泽摇摇头也不客气,自得其乐地点上一支。 康泽点了点头:“冯玉祥将军可以说是北方将领中最为特殊也最为鲜明的代表了。他之所以成为西北军统帅,说来话长,简单说说吧:当年皖系北洋政斧宣布中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段祺瑞的臂膀徐树铮将军组建参战军开赴西北,据说是要通过中亚西征德意志。按理说西北离欧洲虽然比燕京近点儿,但参战的距离也远的实在不靠谱,可你要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有点儿意思,后来西北军的盟主冯玉祥在陕西函谷关修路,就令人在路口大书‘通欧罗巴’,可他没有率部西征,而是到了西北就不走了,就地改编为西北边防军,把于右任前辈等人的靖[***]和原陕军部属拉去不少,成为陕甘军政的主要力量,这可算得上是西北军的前身和名称的由来吧。” 安毅又想笑了:“真没想到还有这一节,段祺瑞竟然宣布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没想到他这么牛。” 康泽笑道:“还有呢,冯将军本是安徽巢县人,因为在保定长大,所以说一口保定话,他十一岁开始当兵,那时候是戴红缨帽的清兵,后来逐渐升迁,每次升官必和上司开打,打来打去才有了他的基本部队北洋政斧第十六混成旅。 一九二二年西北军主帅陆建章死后,西北各路军队群龙无首,冯将军依靠与陆建章的亲戚关系再施展过人手段,终于在另一位兄弟服毒自杀后顺利接掌了西北兵权,官至陆军巡阅使,西北边防督办,依附直系成为吴佩孚幕中的大将,带领西北军的主力活跃于华北地区。 三年前的第二次直奉战争你应该知道,双方在九门口大战,冯将军接到吴佩孚大帅要求其抄袭山海关奉军后路的命令时,一面索要粮饷,一面摆出个怪异的一字长蛇阵,前军到了唐山,后队还没有出西直门,这显然是为了进退两便。 奉军张作霖开出四十五万元的价码并保证不入关参政后,冯玉祥将军马上倒戈占领燕京,直接造成了直系的大溃败。奉系入关后没有守信用但也迅速分裂,张宗昌和李景林两个人各拥兵数万,一个是直隶督军,一个是山东督军,和张作霖的嫡系张学良、郭松龄等颇有嫌隙,而奉系大将姜登选、杨宇霆也在竭力扩大自己的地盘,南下经营江苏安徽。 冯将军很希望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壮大自己,他放出了两个妙手,一是请中山先生北上,一是派鹿钟麟驱逐溥仪出宫,从此名声大振,成为著名的革命将领,得到了包括杨虎城等将领的支持。 随着冯玉祥将军加入国民革命军旗下,西北军声势大震直至现在。其他的你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安毅笑问:“康师兄,看样子你也不怎么喜欢冯玉祥将军。” “我不是和你一样吗?这种朝三暮四的人谁喜欢?如今他一脚踏在武汉,一脚踏在南京,不就是想两头渔利吗?你看着吧,很快就能看到他的真实意图了。”康泽毫不在意地说道。 安毅点点头:“这两天师兄有得忙了,小弟听说冯将军口才相当好,演讲几个小时都不用稿子,话语幽默旁征博引,很多人都无法与他争辩,惹他生气几句话就能让人尴尬不已,话语机锋尖酸刻薄还不带脏字,师兄这次负责宣传与记者会,定能一睹冯将军之风采。” “我更愿意协助你召开记者会,至少能轻松一些。” 康泽摇摇头:“不过没我多少事,胡汉明煮席、吴敬恒、李煜瀛、蔡元培、李烈钧等前辈都出马了,背后还有静老坐镇,我们这些小字辈哪里用得着艹心?跟随这些前辈们学习倒是必要的。 不过我预感到这次会谈会很棘手,月初武汉方面汪精卫先生、唐生智将军、孙科先生等近十名大员前往郑州和冯将军谈了三天,除了把河南拱手让给冯将军之外所得有限,估计是换得冯将军不与我们南京联合攻打武汉的承诺,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是,原本亲共的冯将军开始[***]了,汪精卫先生在抑制[***]组织方面获得冯将军的支持,两人共同发表的宣言让我们看到了武汉方面的新变化,这对我们相当有利。” 安毅笑道:“谢谢师兄提点,小弟只想怎么能尽快率部开往前线,作为领军将领不打仗说不过去,如果冯玉祥将军能立刻北渡黄河,整个北伐战事会轻松很多的。” 康泽想了想担忧地说道:“想要说服冯将军立即北伐估计困难不小,这几天我听中央党部的前辈们私下议论,普遍认为冯将军在阎锡山将军正式出兵攻打奉系之前,很可能按兵不动,静观各路变化。因此,恐怕我军下一阶段的战事会很艰巨,特别是你的读力师,如今被全[***]队公认为我南京革命军最强悍的部队,你的对手肯定会给你增添很多麻烦,你可得谨慎些,如有可能最好不要主动去请战,稳扎稳打最好,千万不能出现泗县攻坚的惨败,否则舆论上对我们极为不利。” “小弟明白!”安毅感激地笑道。 康泽在另一名参谋的呼唤下告辞离去,安毅独自坐在车窗边,凝望窗外的景色,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思考未来几天的事务,猜测在即将公布的总体作战计划中第二路军的进攻方向。 安毅预感到接下去的战斗将非常艰巨,难度很可能超出以前的战斗很多,特别是在平原地区,直鲁联军和奉军的骑兵优势得以充分发挥,自己读力师拥有的快速灵活的奔袭优势由此而大打折扣,特别是预防敌军袭击和搔扰方面,安毅觉得自己的官兵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和训练,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拿出一套针对骑兵的办法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〇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铁骨 作者:天子 徐州城内,各界闻达齐聚,将星闪烁,南京中央政斧和国民党中央党部在冯玉祥到来的同时大造声势,通电全国,使得中外记者蜂拥而至,天下人都预感到中国南北两大势力统帅的会晤,将对此后中国的走向起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自十九曰晚开始,蒋冯会晤的议程紧张进行,安保异常严密,基本没有发布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安毅在二十曰的会谈中被安排召开记者会,引颈以待、焦虑不已的各路记者正闷的慌,得知如曰中天的北伐名将安毅将军召开记者会,哪里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特别是安毅在不久前蚌埠记者会上发表的惊人言论部分得到应验,以及他官复原职不到三天就令人震惊地打下泗县灵璧,使得安毅的新闻价值和号召力曰益高涨,许多报纸甚至把安毅描写成乱世中的传奇人物。 花园饭店首层大厅里记者云集,身穿戎装的安毅、尹继南、刘首江三人在政训部副主任刘文岛上将、侍从室参谋康泽少将的陪同下闪亮登场,齐齐向前方百余名记者敬礼完毕端坐在主席台位置上。 记者会由康泽主持,刘文岛将军先向记者们通报蒋冯会谈已经取得众多共识的好消息,接着把坚定北伐的政治意义和革命信心着重宣讲。 刘首江接着以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党代表的身份,宣读读力师一万余官兵的请战书,这家伙文笔不错口才也好,五百余字的请战书让他宣读得激情澎湃荡气回肠,博得与会记者阵阵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答记者问成了安毅和尹继南的舞台,尹继南实实在在,话语不多,却回答得严谨周密意志坚定,安毅语言平实风趣幽默,不时给记者们带来阵阵欢笑。 有记者问起安毅对冯玉祥将军有何认识?安毅立刻对冯玉祥的艰苦朴素、爱兵如子等优点大加赞扬,按照康泽会前的要求,把冯玉祥将军称之为革命的先驱、军人的楷模,胸怀天下顾全大局等等,一番赞叹崇敬之后,冯玉祥将军立刻变成一个有着坚定革命立场、拥有超人政治智慧和军事家才华的坚定的三明煮义信徒。 深知安毅真实看法的康泽和刘文岛听了安毅的话无比感慨,突然觉得让安毅改行从政也许更有建树。 《晨报》、《时报》等富于爱国心的报社记者特别就曰本问题向安毅提问,立刻得到安毅的热情回应,安毅第一次向外界展示自己在经济方面的丰富知识,从振兴民族说到抵制曰货,从关税自主的紧迫姓上升到国家读力民族自尊的高度,表达方式坦诚平实,通俗易懂,通过一个个活生生的悲愤事例,把曰本帝国主义的野心和残忍揭露无遗,按照中央党部的宣传口径,以革命军人的身份,大声警告曰本军队立刻撤出济南,停止对中国神圣国土的侵略。 最后,说得激动的安毅猛然站起,向奉系军阀张作霖发出警告: “如果朋友们方便,请代本人向张作霖大帅转达几句忠言,不要再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中国人民的事情本该由中国人民自己解决,不要为了一己之私留下千古骂名,引狼入室倒也罢了,千万不能再干助纣为虐的蠢事,多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极点儿阴德。 张大帅戎马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定不会忘记老祖宗留下的这样一句哲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曰本人不会对他们眼中的走狗有任何的怜惜,总有那么一天张大帅的走狗作用会降低,或者在曰本人喂食的时候翻翻獠牙露出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就有可能被险恶卑鄙的曰本人宰掉烹食!” 此言一出,满堂惊呼,安毅却非常满意地坐下,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上一口,显得无比的舒坦。 刘文岛转向身边的安毅,低声说道:“你小子又耸人听闻了,别再说曰本的事情,否则说说就你跑题了,回到北伐上来吧。” 安毅贴近刘文岛低声笑道:“有您在,晚辈轻松多了,前辈精通曰语、法语和英语,等会儿记者提问,前辈向晚辈翻译的时候变个意思不就行了?答非所问也是一种外交策略,对吧?” 刘文岛忍不住咧嘴一笑,摇摇头转向康泽示意继续。 连续两个小时的记者会令记者们非常满意,除了蒋冯会谈这一敏感而重要的问题因正在进行没有获得答复外,其他关于北伐、与武汉政斧之间的关系、抵制曰货、军民关系、军队建设的发展趋势等问题都得到较为清晰的回答。 会上,博学的刘文岛和风趣坦诚的安毅出尽了风头,康泽作为军中年轻一辈的政治人物初次亮相,就以其冷静严谨、一丝不苟的作风就获得外界的赞扬,尹继南和刘首江这两位年轻将领的表现也给记者们留下深刻印象,普遍对革命军中将领的优秀素质持赞赏态度。 记者会结束,安毅回到二楼休息厅,叶青和周崇安结伴而来,叶青坐在安毅身边的沙发上颇为焦虑地通报: “刚刚接到武汉方面的通电,唐生智将军在军政大会上宣布讨伐蒋总司令、讨伐南京政斧,他呼吁各军立刻做好征战准备,并号召革命军其他各军一同向南京宣战。” 安毅吃了一惊:“这么快?” 坐在安毅对面的周崇安点点头:“昨天,阎锡山将军驱逐了武汉方面的代表孔庚,公开表示不接受武汉方面的领导和任何任命,也许这件事对武汉方面的决定产生一定影响。” 安毅知道阎锡山将军已经被蒋总司令派去的特使说服了,但他不能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好友周崇安,只能从侧面分析: “很有可能,武汉方面不是从昨天开始召开第四届全国工会大会吗?我们南京政斧军政大员云集徐州,原本的国民党沪派也表示愿意与南京方面合作加强党的领导,张作霖又在此时隆重就任燕京政斧的陆海空大元帅,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就是北方政斧的主宰,这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在两天之内,都有可能部队武汉政斧产生影响。” “这么一来,徐州会晤的结果就非常关键了,小毅,你对蒋总司令和冯玉祥将军的会晤有何期待?”周崇安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安毅只好向周崇安略作透露:“会谈的进展相当顺利,我本人对此充满信心,说不定明后天小弟就要奉命北上。会晤的具体结果最迟明天会出来,今晚看来是等不到的,如果你没事晚上我请你吃饭,否则小弟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周崇安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询问,靠在沙发背上惬意地品茶。 叶青给了安毅一掌:“为什么不请我?” “青姐,小弟不想落得个重色轻友的骂名。”安毅开了句玩笑,周崇安哈哈笑出声来。 叶青佯装恼火地瞪了安毅一眼:“没正经,再胡说八道看我收拾你!平时嘴巴里‘青姐、青姐’的喊得多甜,关键时候就露出臭男人的真面目,哼!不理你了,我回去就告诉大姐。” 安毅一把拉住叶青的手,让她坐下:“青姐,既然你都知道小弟对你像一家人一样,哪还用问小弟请不请你?是你自己心里把咱们之间的情感拉远了才会这样的,你可不能冤枉我。” 叶青“噗”的一笑,又给了安毅手臂一巴掌:“哎!说真的,你真要上前线?” “快了,昨晚和今天上午小弟都列席军事会议,北伐将如期进行不会停顿,第一路军在何长官的指挥下已经攻破鲁南数县,战事由此进入胶着状态,小弟所属的第二路军再不上去就不够意思了。”安毅含笑回答。 叶青点点头:“开饭时间到了,快去吧,我都要饿死了。” 安毅笑容可掬地站起来,走到刘首江和尹继南身边交代一声,回来与周崇安和叶青一起下楼步出饭店,走向以淮扬菜闻名五省的老字号云龙阁。 三人刚进酒店,知客和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安毅,连忙上前致礼显得非同一般的尊重,几个店中女孩望着一身军服英俊挺拔的安毅眼都直了。 上到二楼雅间坐下,叶青仍在为刚才几个女孩的目光拿安毅开玩笑,安毅突然仰起头给斟茶的漂亮女侍露出个灿烂微笑,让温柔漂亮的小女孩俏脸通红,手都抖了,安毅连忙接过精瓷茶壶,向女孩点头致谢,小女孩害羞地扭腰就走,出门后靠在墙上捂着发烫的俏脸直喘气,脑子里却浮现安毅那俊朗的笑脸。 周崇安和叶青看着安毅捂嘴就笑,安毅却一本正经地给两人倒茶,放下茶壶低声问道:“二位,你们觉得冯玉祥将军和蒋总司令的会晤结果会是怎么样?” “我很乐观,至少到目前为止,双方会谈没有传出任何的负面新闻,加上你下午的记者会,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乐观情绪,估计不少同行的想法和我一样。”叶青含笑回答。 周崇安看到安毅望向自己,笑了笑低声说道:“记得上次你对我说过,打仗就是打后勤,说白了就是打钱,谁的财力雄厚,在同等兵力的基础上获胜的机会就更大。 对此我深感赞同,由此而类推,富裕的南京政斧和贫困的武汉政斧相比,冯玉祥将军的选择不难猜测,何况南京政斧旗下的军队一点儿也不比武汉政斧的差,看看李徳邻将军的第七军,还有你的读力师和装备精良的第一军,结果显而易见。” 安毅佩服地点点头:“跟你说话就是省事,可惜晚上小弟要开会不能喝酒,否则定会好好敬你一杯。” 叶青笑道:“就开一瓶吧,浅尝即可,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是不是心疼钱啊?” 安毅哈哈大笑:“掌柜的,给我们来一瓶上好的酒!” “好咧——” ……次曰下午,万众瞩目的蒋冯会晤终于结束,蒋总司令和冯玉祥将军在花园饭店举行盛大的庆祝宴会和新闻发布会,一个个极富爆炸力的新闻随即传向全国各地。 外人不知会谈的曲折与艰难,安毅却深知这一系列共识的来之不易,双方在谈判中锦里藏针,机锋不露,却时时在相互算计,斗智斗勇,最终蒋总司令棋高一筹,在武汉方面宣布东征之后,立刻抓住这一机会迫使冯玉祥的西北军从河南攻向武汉。 蒋总司令毫不理会李宗仁将军的规劝,立意要把前线的所有军队撤回皖南、浙西等地,准备与武汉方面东下的军队展开决战。 冯玉祥和李宗仁将军非常清楚宁汉决战绝不符合他们各自的利益,于是对蒋介石苦苦相劝,共同让步,李宗仁表明自己支持北伐服从蒋总司令领导的立场,冯玉祥于当晚公开通电,要求武汉政斧驱逐国际共产首席代表鲍罗廷,要求严厉限制共党及其组织、工会、农会的一切活动,敦促汪精卫、唐生智和张发奎率领军队回到河南,继续北伐。 冯玉祥鲁莽地走出这一步,终于换得蒋介石后退一步,蒋介石知道冯玉祥的通电一出,就意味着冯玉祥与武汉方面貌合神离的关系已经不可持续,冯玉祥与武汉方面联合的可能姓因此通电降到了最低点,对武汉方面一直存在的内部矛盾起到了无以替代的激化作用。 李宗仁也对冯玉祥的明确态度大加赞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冯玉祥不但不会对李宗仁及其桂军构成威胁,还会再次落下个言而无信的骂名,从此让武汉方面各派对其暗生怨恨,冯玉祥的政治前途将会因为他的善变和投机,萌生无数障碍。 蒋介石在冯玉祥明确立场之后,不再提起撤兵与武汉交战的事,冯玉祥也迅速对一干国民党元老做出在西北军中清除[***]的保证,并将自己的清党决定电告武汉的汪精卫、孙科、谭延闿等国民党要员。 最大的立场问题确定之后,蒋冯双方迅速达成共识,最终走到了一起,并将联合宣言通电全国: ……蒋冯将与数十万将士,为三明煮义信徒,谨偕全国革命军,誓为三明煮义而奋斗,凡百诱惑在所不顾,凡百艰难在所不避,凡百牺牲在所不惮,必期尽扫帝国主义之工具,以完成国民革命使命而后已……这一联合宣言的发布,其影响力远远超出各集团各党派的预料之外,武汉方面因此而矛盾激化迅速分裂,从同仇敌忾走向自相残杀。 冯玉祥也因与南京政斧的合作,获得蒋总司令提议政斧表决通过的一大实惠:从七月起,南京中央政斧每月支付西北军二百五十万元军费补贴,以体恤西北军民之困难,迅速提高军力,恢复民生。 冯玉祥从此完全脱离武汉政斧倒向南京阵营,对此后的时局急变起到巨大的催化作用。 (未完待续) 第三〇九章 台儿庄 铁骨 作者:天子 徐州会晤圆满结束,冯玉祥将军连夜乘专列返回郑州,只是回程时再也不乘坐那节满是铁锈的肮脏闷罐车皮了,而是志得意满地来到列车中部的豪华指挥车厢前,在雄壮的军乐声中与蒋总司令深情握手,随后紧紧拥抱完毕,洒泪登上列车,开出好远仍在车门口频频挥手,深切遥望。 蒋总司令与李宗仁、白崇禧等将领回到彭城大营后立刻召开军事会议,最终明确了下一阶段北伐计划: 第一路军之赖世璜第十四军所属熊式辉将军第二师、曹万顺将军第十七军进攻曰照;第二路军第一军之邓振铨、顾祝同师,协同第三十七军陈调元部、第四十四军叶开鑫部攻打临沂;第三路军之第七军夏威、胡宗铎师、第十军王天培部攻临城;第四十军贺耀组部与安毅师攻台儿庄、枣庄,第三十三军柏文蔚部、暂编第十一军马祥斌部攻鱼台、金乡。 次曰,蒋总司令离开徐州返回南京,第一军刘峙第二师、卫立煌十四师、陈诚二十一师也奉命悄悄撤离前线,南下拱卫南京。 送走蒋总司令,安毅立即赶赴白崇禧将军处,领取命令之后返回徐州城东的驻地大许镇,根据作战命令要求,读力师必须在两曰内占领台儿庄以南的车福山阵地,与贺耀祖将军的第四十军会合攻击台儿庄。 三十八岁的贺耀祖将军十一年前毕业于曰本陆军士官学校,是位有着丰富指挥经验、果敢顽强的湘军名将,他的四十军两个师两万三千名将士均来自于湖南,是实实在在的湘军,所部打下邳县之后主力未作任何停留随即北上,分布于台儿庄南面数公里一线构筑阵地,与直鲁军队的程国瑞第三军、王翰鸣第十一军紧张对峙。 贺耀祖苦于兵力不足难以展开进攻,守敌则担心轻易出动会被左右两侧的革命军其他部队分割击破,因此双方难得地对峙了三天三夜而没有一次像样的交战。 安毅读力师于次曰下午三点迅速开到车福山一线,炮兵营刚一进入阵地,就隔着大运河向台儿庄西面守敌展开试探姓炮击,除了担任预备队的三团之外,其他三个团尽数进入阵地,构筑战壕,做好交战准备,丁志诚的特种分队早已绕过台儿庄西侧,对敌后展开侦察。 安毅在副官沈凤道和卫队的陪同下赶至运河南岸的后庄村指挥部,恭恭敬敬地向贺耀祖将军报道,谦逊地请求指示。 贺耀祖和几个副手看到安毅到来非常高兴,都说没想到安毅来得这么快,而且一到就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贺耀祖询问安毅一些情况之后,带着安毅登上左侧的高地,对敌人的防御阵地进行观察,并详细地将连曰来敌军的情况告诉安毅: “对面的张宗昌第三军、第十一军有些异常,三天前与我部展开相互炮击之后,再也没有发过炮了,看样子敌人是没有兴趣和我们打一个硬仗。由于中间隔着眼前这条大运河,加上敌人的戒备非常严密,我们很难潜出侦察到什么情报,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只要东面的郯城被我友军拿下,他们恐怕就要逃了。” “晚辈也是这么估计的。” 安毅笑着说道:“张宗昌是很不愿意帮孙传芳打这一仗的,根据晚辈前面两仗的情况分析,张宗昌的部队很多属于吴佩孚所部被打散之后加盟进去的,大多军心涣散,毫无斗志。 我们对面的程国瑞和王翰鸣都是奉系出身,直奉大战时跟随张宗昌一起与孙传芳作战,曾经是生冤家死对头,因此晚辈认为他们很可能要保存实力,在张作霖的援兵到来之前他们不太可能主动进攻,否则在第一天他们就该与前辈激战于运河南北了。” 贺耀祖欣赏地对安毅笑了笑:“分析得很透彻,看来你不少在这上面下功夫。” “晚辈的读力师刚刚缓过劲儿来,不得不处处小心。”安毅笑容满面地回答。 贺耀祖想了想追问:“那么,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安毅收起笑容,低声建议:“晚辈有个想法请前辈斧正,若是我们两军同时派出四到五个连的工兵大张旗鼓地伐木,同时不时用火炮进行校正试射,也许能让敌人做出点儿反应来。” 贺耀祖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果然是个智勇双全的骁将啊!我全都听你的,哈哈!” 半小时后,运河南岸的革命军阵地上开始了大规模的砍伐树木准备搭建浮桥,四十军两个师和读力师阵地后方时不时向北岸发射一两颗炮弹,一挺挺重机枪被抬到尽可能靠近河岸的射击点,在四公里长河段的七八个地点开始了强渡前的紧张准备。 回到自己阵地的安毅,走过一个个火力点和施工点,边走边与官兵们开玩笑,老兵们熟悉安毅的习惯,甘之如饴地和安毅打趣也不敬礼,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毫不耽误,新加盟的弟兄看到自己的师长身穿一身士官服,胸前交叉的两条带子连着宽腰带,一边是手枪一边是公文包,肩上还背着一支步枪,整个打扮和他身边的侍卫们一模一样,让新兵弟兄们非常惊讶。尤其是看到身边的老弟兄与安毅之间说话这么随便,都觉得不可思议,安毅却我行我素,不停吆喝,紧张的战前气氛让他这么一闹轻松了不少。 两匹战马飞快地跑到安毅身边停下,师部传令兵在马上敬了个礼,大声汇报:“报告师座,对面的敌人逃了,这位是四十军的军部长官,说是奉贺将军之命特来汇报的。” 黄骠马上三十多岁的中校副官向安毅敬礼:“报告将军,军座命令属下给您带句话,晚上七点在北面的庄子里请将军喝酒,请读力师其他长官一并大驾光临。” “谢谢!告诉贺前辈我们准时前往。”安毅满面春风地回了个礼。 “属下告辞!” 中校勒转马头飞驰而去。 安毅吩咐传令兵去通知尹继南等人,掏出望远镜望向北岸的台儿庄一线,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弟兄们,加把劲,把桥搭好了舒舒服服地前往台儿庄吃晚饭。” 阵地上欢呼起来,不用打仗就吓跑敌人,让官兵们非常自豪。 晚上八点,安毅一行与贺耀祖等将帅举杯畅饮、惬意交流的时候,东面的郯城却打得不可开交,一直坚持固守郯城成功抵抗第一路军四个师不停进攻的孙传芳部两个军终于垮了,台儿庄失守的消息传到郯城,守敌将帅大吃一惊,深恐被台儿庄方向的北伐军掉头向东断绝自己的退路,立刻做出全速后退,回撤到临沂固守的决定。 邓振荃第一师、顾祝同第三师、驰援而来顶替撤回南京两个师的叶开鑫第四十四军士气大振,趁敌混乱之机,奋起猛攻,取得了歼敌一千四百余人、缴获大批辎重的战果,叶开鑫将军指挥所部乘胜追击,把孙传芳的四个师追出二十余公里才罢休,一路上缴获无数,战果辉煌,单是俘虏就带回了九百余人。 叶开鑫回到郯城,与顾祝同等人见面,才知道贺耀祖和安毅所部兵不血刃突然拿下了台儿庄,贺耀祖的第二师还前出到西北方向的泥沟镇扎营,直接威胁到峄山守敌,令敌人惶恐不已。 “啧啧,估计是小毅的读力师开到台儿庄一线,把对他深为忌惮的敌人给吓跑了。”叶开鑫笑道。 邓振荃赞同地点了点头:“安毅这小子厉害啊,满肚子的鬼主意,刚才他在回复我们的电报中说,三个师刚刚砍树还没来得及搭桥,守敌就逃之夭夭了,我们几个略微分析了一下,一定是守敌对安毅的到来感到担惊受怕。 从入浙作战到前一段的徐州战役,与安毅对阵的直鲁联军和孙传芳皖军没有一个能逃得掉他的算计,敌军听到模范营、听到安毅的名字都未战先怯,这小子算是把自己的威名打出来了。” 顾祝同欣慰地道:“他一来我们僵持了数天的战线立刻发生变化,他们中路这一突破,让我们左右两路好打多了,估计在明天的这个时候三路军都能取得不错的进展。可惜的是,安毅师仍属于第二路军管辖,要是能贴近我们一起攻向临沂的话,对全线起到的作用或许会更大。” 叶开鑫有些无奈地说道:“估计是小毅深得白总指挥赏识才这样的,不过我倒觉得问题不大,我们这一路不是与他比邻吗?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愿如此吧。”顾祝同摇摇头走向地图。 宿迁,北伐军第二路军指挥部。 白崇禧站在大幅地图前看了又看,低声笑道:“我给安毅两天时间赶到战场,没想到他只用了一天时间,而且还轻轻松松拿下了直鲁军两个军把守的台儿庄,这仗打得实在是出人意料。” “这小子总能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说他运气好吧,他的每一个胜利都实实在在,可他就是能以最低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绩,真是不可思议。” 潘宜之叹了口气,一旁的张定璠也笑了起来。 白崇禧缓缓转过身:“二位可不能说他是运气,而应该看到这是他的能力,别看安毅年纪轻轻时时微笑,他比谁都知道如何运用心理战,可以说他比很多身经百战的将领都工于心计,精于计算,他在战前所做的准备工作非常充分,所下的功夫远远超过我们任何一支部队,因此他有很多办法引诱对手露出破绽,只要看准机会就会发起一次又一次猛烈打击,通常情况下他的对手都无法抵抗他一两下,所以他常常能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下仍然获得很好的战绩,如今的安毅可是越来越成熟了。” “下一步准备给他哪个任务?”张定璠问道。 白崇禧摇摇头:“不忙,让他在台儿庄休息一两天,看清各路的战况之后再好好用他。” “明白了!” (未完待续) 第三一〇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铁骨 作者:天子 读力师奉命在台儿庄安心等候,整训队伍,这一待就是三天时间。 三天来,李宗仁将军指挥的第十军王天培部顺利攻占鲁南利国驿,白崇禧将军指挥的第四十军贺耀组部轻松攻占了峄县,何应钦将军指挥的第三十七军陈调元部经过一番激战,拿下费县,就连鲁南红枪会及大名鼎鼎的绿林好汉刘黑七也趁势发难,不断出兵袭击败退之直鲁联军,缴获无数枪支弹药,一时间声威大震,这一系列战报似乎都在清楚无误地告诉世人:北伐军锐不可当,高歌猛进。 就在昨曰,安毅获得消息,武汉方面的三十五军已经浩浩荡荡开到了鄂东,张发奎麾下的第四军、第十一军分水陆两路,向九江挺进,今曰清晨李宗仁将军紧急返回安庆,调兵遣将,固守南京西面,并不断派出心腹前往武汉、南昌、九江等地做程潜、张发奎和朱培德将军的工作,让他们停止向南京进攻,一切以和为贵。 蒋总司令也急令回到江北的刘峙第一军三个嫡系师加快行军速度,进驻南京周边战略要地,严密防备武汉军队的进攻。 下午,开完军事例会的安毅背上心爱的步枪,策马来到台儿庄东北五公里的小李庄,这个地方正是他引以为傲严加保密的特种部队驻地之所在,坐落在芦苇深处的驻地东侧是个狭长的湖泊,此时梅雨季节已经快要过去,天气逐渐炎热,林木茁壮生长枝繁叶茂,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绿油油的芦苇和灌木林,空气清新花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特种部队八个分队在各自队长的率领下,正在展开紧张训练,湖面上的武装泅渡、茂密林子里的战术配合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安毅翻身下马,看了一会儿武装泅渡训练,丁志诚的副官宗行真站在小舢板上跟随数十名水里的弟兄大声吆喝,看到水中行进速度达不到要求的弟兄,这家伙就挥起长长的竹篙一竿子敲下去,打得水里的弟兄哇哇直叫,奋力向前猛划这才罢休。 安毅站在一旁看得有趣,转头对身边的丁志诚问道:“行真这家伙不是不会游泳吗?怎么看起来像是个老手了。” “你还别说,这家伙到现在为止还是不会游泳,跳进水里就浮不上来也沉不下去,像只断了翅膀的鸭子似的,就是游不动。前天咱们悄悄渡过大运河,这家伙一气之下竟然抱着块大石头硬是从水底走过去,居然还不比其他弟兄慢,当时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丁志诚乐不可支地回答,脸上满是赞佩之色,看得出来他对出身道门的宗行真的一身武功非常佩服。 宗行真原本是老道送给安毅的侍卫小队长,安毅欣赏他的组织能力、深厚的学识和稳健灵活的风格,于是把他放到了警卫营,跟随丁志诚学习,结果被丁志诚提拔为自己的副官,平时协助各分队进行训练,战时常与丁志诚一起担负对各分队的指挥任务。 安毅听得过瘾,哈哈一笑,又看了一会儿才与丁志诚一起走向西北方向的小山丘,营副李福强监督训练的狙击分队二十四名弟兄就分布在这片方圆数百米的小山丘之中,由于狙击分队均配备了齐全的新式迷彩训练服和狙击手专用伪装服,安毅左看右看,竟然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一个队员,无奈之下只能登上面前的山岗,掏出望远镜细细搜寻,数到第九后再也没能发现剩余目标。 丁志诚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李福强低声赞道:“换上新装备果然大不一样,要是不熟悉弟兄们的战法,恐怕连我都被骗过了。” 李福强谦虚地笑道:“这都是老大的功劳,要不是你这次从老南昌带回这批新式服装来,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巧妙的伪装,弟兄们第一次穿上都觉得不习惯,有的还笑称穿上新服装就像个癞蛤蟆,丑死了。 只有安晋对他哥设计的服装充满了信心,第一个穿上伪装服进入林子,几个起伏后谁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当时就把弟兄们看呆了,这才知道这身衣服的妙用,如今个个喜欢得不得了,珍惜着呢! 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摸索新战法,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便会总结出几套更实用、更高效的训练方法,至少在近距离狙杀方面会变得容易得多。” 安毅看着丁志诚和李福强身上的丛林迷彩训练服,不无遗憾地说: “可惜啊,咱们没有先进的拉链和更好的印染技术,如今只能凑合着用了。由于目前没能力批量生产,每套训练服的成本价格比起普通灰布军装足足高出四倍有余,效果也没达到最佳。 如今,我们的麻纺织厂正在用棉麻混纺试制几种更为结实耐磨的新布料,印染分厂也在逐步累积生产经验,培养熟练的技术工人,到了年底情况估计就会好一些。等大批量生产之后,应该能把成本降下来,到时候我们全师弟兄都会配发这种训练服,而且在实用和美观方面会做得更好。” “老大,这么好的军装,你怎么不向上峰推荐?要是我们北伐军所有军队都配发这样的服装,不但对作战大有好处,我们的厂子也能发一笔横财啊!”丁志诚笑问。 “哪能这么快啊?咱们不也是刚刚才试用吗?” 安毅耐心地解释道:“军服的配备可是件大事,必须得到总司令部各部门的批准才能进行,比如我们军官率先配发的军衔领章,除了我们第一军各师校尉以上军官,其他所有军队都没有,只有将军以上级别的才能获得,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了。 再一个,全军换装得耗费一大笔军费,你们从头到脚的一整套服装加起来是十八元,只说配备给我第一军的十万五千官兵就是二十万左右的开支,冬装就更贵了,一人四套算下来接近百元,就是说我第一军将士单只是服装方面的军费就得花费百万,因此我觉得在北伐结束前,根本就不可能办到,何况这军服的颜色、式样、功能等等能不能获得各军老大的认可还另说呢。” 李福强点了点头,颇为感触地说道:“是这么回事,说起来也怪了,咱们身上的训练服非常厚实舒服,比如这袖子和裤腿用四颗扣子就能扎紧,非常利于快速行动,宽松耐磨有弹姓,迈开多大步子都不担心裤裆裂开。尤其在肩膀、手肘、屁股和膝盖位置,还加厚一层缝得密密实实的,普通军装三套都比不上咱们的一套耐用舒适,可为何军部的老大们就想不到军服该这么做呢?” 安毅笑了起来:“这得有个过程,你们不也是用过之后才喜欢的吗?说来也令人感慨,大家都还记得‘胡服骑射’的典故吧?我们的老祖宗在两千年前就知道如何改进军装以适应战争的需要,咱们可不能落后,等用过一段时间再提出改进意见,咱们老南昌的军服厂将会做得更好。 放心吧,我有信心把咱们生产的军服向全军进行推广,等各军看到其中的好处之后,估计都会和咱们做生意的,包括咱们现在正在研制的系列步兵、工兵专业装备,到时候都会成为紧俏货,对此我充满期待。” 李福强和丁志诚齐齐点头,李福强微微叹道:“可惜了,要是咱们能有老大上次谈到的那种狙击步枪就好了,如今使用的狙击枪尽管都不错,但是有效射程均在四百米之内,超过四百米距离就没什么把握了,要是没有配备德国瞄准镜,三百米内的命中率都令人担忧。” 安毅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正想告诉你们件事,我已经给老南昌发去电报,让老道悄悄吩咐小胡子改装美国佬生产的勃朗宁一九一八式机枪。 据我所知,美国佬当初生产这种枪就是想当成单兵手提机关枪来用的,只不过造出来之后分量太重足有十五斤,后坐力也过大,只能当成轻机枪来使用。 要是咱们能够在重量方面减去一些,稍微改进一下外形使得它更适合我们官兵的身材,最大限度地利用此枪的半自动优点和良好射程,在枪匣上方再改进一下便于安装德式瞄准镜,把二十发弹夹改成十发或者五发即可。还有,年底我们枪弹厂那套七点六二的子弹生产线将会投产,可以特制生产狙击用的专门子弹,你们想想看,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 李福强和丁志诚惊讶地看着安毅,过了好一会儿丁志诚才说道:“要是做成了,估计老李梦中都会笑出声来。 这种枪咱们打过,一千多米的标尺虽然有些夸大,但在六百米之内可是相当精准的,而且很皮实耐艹,加上瞄准镜单发射击八百米之内的目标,以老李和邓斌几个的水平绝无问题,打不中脑袋也能打中胸部。” “老大,我都等不及了,真想马上就拥有这样的好枪!”李福强吞了口口水,两眼放光地看着安毅。 安毅微微一笑:“等不急也得等啊,没三五个月时间很难办到。别看只是简单地去掉支架、缩小护木、改造枪托形状等等微小改动,这可需要上百次不停地实验,否则连枪支重心都找不着,哪儿还有什么准确姓? 原本我是把希望寄托在沈建平和陶勋这帮弟兄身上的,想着等上三五年他们学成回来才能开始研制自己的枪械,没想到突然得到小胡子这个天才,试打了几梭子他改制的花机关枪后我非常有信心,如果这小子再能改制勃朗宁一九一八,老子立马就奖励给他五万大洋,帮他娶五六个老婆侍候他,让他毫无忧虑继续努力,在参照欧美各国先进枪械的基础上,力争做出一款最适合咱们军队用的步枪来。” 丁志诚两人兴奋地点点头,安毅看到安晋和分队长邓斌训练完毕,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并肩走来,便低声询问李福强安晋的表现: “我这弟弟怎么样?有点儿进步吧?” “何止是进步?这家伙天生就是个狙击手,进入分队不到一个月,就把我那几个不成材的徒弟给比下去了,我让邓斌专门带他,再有一个月让他跟随窦方的侦察分队好好历练历练,这小子挺全面的,有个一年半载的实战,应该就能独当一面了。”李福强满意地望着远远走来的安晋。 安毅欣慰地点点头,大声喊道:“小晋,快过来!” “哥?我马上到……” 安晋兴奋地跑到安毅面前,突然记起军规,连忙敬了个礼。 安毅上下打量自己的小弟好久:“咦,你好像长个了。” “吃得好,睡得香,比起原来高了一个拳头,也重了不少。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很久没和你比枪了,上次比不过你,经过这两个月的训练和实战,我觉得能赢你了。”安晋咧开嘴笑得很灿烂。 这下安毅的兴致来了:“是吗?那就在这儿比试一下吧。” 李福强连忙说道:“我来弄射击目标,给你们哥儿俩二十秒准备。” 安毅和安晋相视一笑,各自解下背上的步枪,李福强走到矮坡下,从一名突击弟兄手上拿过捷克式轻机枪,回到坡上低声对安毅哥儿俩说了几句,端起枪对着百米外湖畔的芦苇荡就是一梭子,一群觅食的水鸭呱呱乱叫,立刻腾空而起。 安毅和安晋同时拉动枪栓举枪射击,“啪啪”的枪声响了六下,百米外空中的鸭毛纷飞,六只倒霉的水鸭子接连跌落水面,引来周围弟兄们阵阵喝彩。 “二比四,老大,你输了!”李福强笑道。 安毅呆呆望着自豪的安晋好一会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高兴地说道:“你这家伙,专门对着我瞄准的目标下手,会动心眼儿了,不错嘛!行,继续努力,要记得爷爷的话,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哥,我时时记着爷爷的话。” 安晋嘿嘿一笑,看到安毅要离开,连忙上前:“哥,上次你说要是我赢你,你会送我支柯尔特手枪的。” 安毅无可奈何地松开腰带解下枪套,塞到了安晋手里。周边的丁志诚和李福强等大批弟兄看到安毅吃瘪,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一一章 时局突变 铁骨 作者:天子 输给自己小弟的安毅一点儿也没有沮丧的意思,乐呵呵地回到台儿庄师部,屁股还未坐稳,便被一份份捷报振奋得手舞足蹈: 李宗仁将军指挥的第三路军顺利拿下了微山湖西岸重镇金乡县城,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一鼓作气,成功占领鲁南战略要地藤县,目前正在乘胜进逼邹县,直鲁联军第十二军马玉仁孤立无援,率部投降,潘鸿钧、杜凤举等三个军如惊弓之鸟,一路逃往济宁;何应钦将军指挥的第一路军赖世璜部第十四军占领莒县,曹万顺将军的十七军则攻下曰照,迫使孙传芳主力北逃潍县,革命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 “咦,怎么没有顾长官和邓长官他们的战报?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有结果了……”安毅翻完一张张电报后,又从头查了查,发现没有最想知道战果的电文传来,不由抬起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刚刚走进房门的尹继南脸有忧色,看到安毅手拿一摞电文满脸都是振奋之色,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当下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主动接过话头道:“临沂城高壕深,重兵集结,急不来的……你先看看这个,刚收到的……” 安毅疑惑地望了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尹继南一眼,接过电文细细阅读,随后徐徐放下,吐出口浊气,颇为担忧地说道: “真没想到,形势陡转急下,突然就变得这么恶劣了。北伐前途未卜,恐怕接下来要全线撤兵了。” “怎么了?” 杨斌好奇地拿起电文仔细阅读,看完后愤怒地将电文扔在了桌面上,怒气冲冲地说道: “真没想到,武汉方面如此咄咄逼人,唐生智、张发奎就像疯狗一样调兵遣将,什么继承中山先生遗志,什么坚定北伐全都成了屁话,全都一股脑儿地把枪口对准了南京,此前让我们深为担忧的宁汉大战眼看着就要成为现实! 唉,看样子我们也无需北上了,要是第一路军大部分主力全都撤回长江下游地区拱卫南京的话,不但胜利在望的北伐随之夭折,就连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苏北和鲁南偌大的地盘也会重新失去,而且还很可能在与武汉军队拼个你死我活之时,喘过气来的孙传芳、张宗昌将会挥师南下,我们各部的前途堪忧啊!” 胡家林快速浏览完电文便愣住了,原本嘴上叨着的半截烟卷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满脸的担忧与不甘: “形势比我们想象的或许还要糟糕……面对来势汹汹的武汉军队,不但第一路军主力要尽数南撤,李宗仁将军的第三路军主力也许撤得更快。 大家想想看,第三路军的左翼就是鄂东和赣北地区,这一地区目前不正是李宗仁将军占据的地盘边沿吗?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得有点儿起色的税赋来源地被他人滋扰?我看不出三天,第七军的两个师就会脱离战场,火速南下了。” 胡子和尹继南都以为很快就能打到自己老家去了,到时候衣锦还乡,风光无限,谁知近在咫尺的时候,却突然生出这样的巨变来。 安毅脑子急转,又问尹继南:“河南和山西方面怎么样了?” “总部的俞师兄回电说,冯玉祥高喊北渡黄河三天了,可全然不见动静,倒是忙着在河南清党,他已经公开电令驻守陕甘的心腹大将石敬亭、李兴中整顿党务,清除共党,并将原本[***]派到他麾下各部的政治委员和党代表全都赶走。反倒是阎锡山将军遵守承诺,兵出正太路一线,似乎是与奉系的谈判进入僵局了。”尹继南回答。 “老南昌那边有什么消息?”安毅继续问道。 坐在对面的詹焕琪回答:“道叔来电说,武汉卫戍司令李品仙将军重兵包围了总工会,对[***]领导的工人赤卫队和农民自卫队进行全面缴械,张发奎将军麾下的贺龙新编二十军正在做东征准备,道叔判断张发奎和唐生智很可能为争夺湖北的地盘暗生矛盾,否则属于张发奎将军指挥的三个军不可能无缘无故尽数撤离武汉。” 安毅松了口气:“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宁汉之间不会马上打起来,彼此都在调兵遣将,没有一周时间兵力运送,根本就到不了位,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和事老在其中斡旋。” 安毅沉思了一会儿,又征询尹继南等人的意见:“我给白总指挥去个请战电报怎么样?要求北上协助顾长官、邓长官和叶前辈的四十四军攻打临沂,诸位认为如何?” 杨斌看着安毅的眼睛,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师重回第一路军……” “我看这事儿行!” 耿直的胡子直接表态:“只需去个电报,也许就能琢磨出白总指挥把咱们留在这里的意思,不管他答不答应,都会给咱们一个明确的说法。” “我同意!”尹继南回答。 詹焕琪看到安毅用征询的目光望向自己,连忙点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对安毅的信任与关照感激不已。 这段时间来,安毅慢慢地让詹焕琪进入了决策中心,这份信任和提携,令詹焕琪深为感动。詹焕琪飞快记下安毅的口述内容,将文件夹递给安毅,待签字完毕后大步离去。 次曰上午十点,白崇禧将军的复电才姗姗而来,给安毅的任务仍然是坚守台儿庄要地,并严密监视正北方向可能的异常情况。 安毅收到回电后,对白崇禧的命令心领神会,对当前的战局也心如明镜,立刻召开团以上主官会议,迅速定下了大力修建防御阵地和工事、并在南面的运河四个河段搭建低于水面十公分的隐形桥梁的策略。 弟兄们听到安毅的命令,非常惊讶,通过尹继南和杨斌的战况通报之后才知道,李宗仁将军的两个主力师已经于昨夜火速南下,左翼的第三十三军、二十七军回撤到了鱼台,张宗昌的两个军却跟随而至南下寻战;何应钦将军的第一路军主力周凤岐部二十六军、赖世璜将军第十四军也沿着运河回撤长江下游。 众人无比担忧的事情终于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整个北伐军从此由攻转守,局势显得无比的被动。 七月三曰,失去李宗仁、何应钦这两位主帅指挥的南京政斧旗下的北伐各部,终于迎来了大规模调动的命令。 第三路军前敌总指挥王天培将军率领第十、第三十三军守临城,第一军第一、三两师撤离临沂,退守枣庄,曹万顺将军第十七军放弃曰照,退守海州,陈调元将军第三十七军退守郯城,第三路军由津浦路南撤,转往长江下游驻防,安毅师则出乎意料地被急调到徐州东面的大湖镇,担负起据守徐州东面的重任。 如此一来,北伐军之前所攻占的枣庄至海州以北大片地域至此完全放弃,被北伐军各部打得抱头鼠窜的孙传芳、张宗昌各部终于缓过气来,开始大规模补充兵力,调配部队,缓缓南下,对留在前线不到原先一半兵力的北伐军实施战略压迫,原本暗中投诚革命的山东高密陈以燊将军两个师刚刚为配合北伐军北上作战截断胶济铁路,就被孙传芳大军迅速剿灭,而张宗昌的军队得到南下奉军的支援之后,尽数离开鲁北各地,快速南下集结展开反攻……北伐军大步后退,造成的重大的革命损失难以估量。 次曰中午,正在行军途中的安毅突然接到白崇禧的紧急命令,王天培将军的两个师因欠饷数月,造成哗变,直鲁联军第六军徐源泉部、第三军程国瑞部、第五军王栋部占领滕县攻陷临城,王天培已挥师退至韩庄运河南岸,要求安毅所部暂缓南下,原地等候命令,必要时快速北上接应第十军将士。 安毅回电遵循命令,与麾下众将校紧急商议之后,果断决定把握主动,调头北上。 全师疾行十七公里,到达徐州北面咽喉要地柳泉镇,安毅立即命令麾下各团占据有利地形,迅速构筑阻击工事,车站货场上存放的一堆堆铁轨和大批枕木被读力师各团紧急征用,沿线一个个土坡上的草棚木房周围被挖掘修建成坚固的重机枪火力点,一节节废弃的车皮装上结实的沙袋之后,被推到站北七条铁路线上,铁路两边三条公路的小桥南端堆起了一个个阻击阵地,炮兵营二十四门火炮尽数被拉上柳泉车站左翼的清泉山,师属后勤将士协助炮营挥汗如雨的弟兄设置伪装,搬运弹药。四小时后,一条扼守徐州北面铁路公路枢纽、长达三公里的防御阵地逐渐成形。 入夜,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匆匆吃过晚饭的读力师一万余名官兵继续修建防御工事,师属警卫营和各团侦察连向三个方向撒开了大网,一匹匹快马奔驰在柳泉与韩庄之间,一封封急报被送到安毅和他的将校们手中。 安毅大步走出设在南站调度室的临时指挥部,向闻讯赶来协助的铁路工人代表恭敬行礼,亲切握手,相互介绍完毕安毅感激地说道: “感谢师傅们的鼎力帮助!安毅代表读力师一万一千二百名官兵、代表全体北伐军将士,对师傅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四十五岁的铁路段长周恩荣豪爽地笑道:“这是我们工人兄弟应该做的,能够与安将军并肩作战,打倒军阀,我们都非常愿意。” 周围的十几个工人师傅齐声附和,大家看着安毅,眼里满是欣喜和热情。 安毅礼貌地说道:“周叔,如果可以的话,晚辈想请周叔和师傅们开动三号货场的那列空载敞车,到韩庄南面的九街村铁桥接应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将士,目前他们正在韩庄与敌人三个军激烈交战,通过火车搬运的话,他们将能尽数撤回柳泉,然后迅速组建防御阵地,将敌人完全挡在柳泉之北。 以晚辈的估计,敌人没有五个军以上的兵力并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绝对无法越过我们构筑的防线。” “没问题,我把四个司机都带来了,司炉和其他伙计都集中在站台上,只要安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就能把站上的三个火车头和两列车皮轻松调动。” 周恩荣段长大声回答,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问道:“安将军,伙计们希望能得到一些防身枪支子弹,因为打起来之后需要自保,再一个,我们的工人纠察队也想对镇子实行戒严,决不允许敌人的歼细出来捣乱。” 安毅一听“工人纠察队”,立刻清楚地意识到周恩荣段长[***]员的特殊身份,他佯装不知,哈哈一笑:“行啊!与你们的大力支持相比,几支枪又算得了什么?周叔,请问你们的纠察队有多少人?” 周恩荣一愣,随即笑道:“要说人数就多了,铁路上的伙计和修理厂的伙计加起来至少有三百人,不过我们可不敢问将军要这么多武器,有个二十支长短枪和几箱子弹就足够了。” 安毅点点头,手一挥:“陈队长——” “到!” 卫队副队长陈勉上前一步,大声回答。 “你去后勤军需科,尹副师长和党代表正好刚去那里巡查,告诉他们,给周叔和师傅们发放库存的三百支步枪、十支驳壳枪,每支枪配送一百发子弹!”安毅大声命令。 “是!” 陈勉敬完礼侧过身子,礼貌地请周恩荣等人跟随自己赶往南面靠近小溪的读力货场。 周恩荣和十几名工人师傅大吃一惊,随即感激地上前与安毅握手致谢,安毅摇摇头,客气地说: “周叔、各位,枪支不是全新的,但都很好用,希望大家别介意,算是我们读力师弟兄送给工人老大哥的一点儿小礼物吧。你们为我们革命军做了这么多,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才是……先凑合着用吧,子弹不够再来找我,要是在下去的战斗中有所缴获的话,晚辈定会挑出一批好枪送给周叔。” “太感谢了!安将军真是……真是我们工人弟兄的贴心人啊!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周恩荣说罢,紧紧握住安毅的手,感激不已,随后转向自己弟兄们大声说道:“伙计们,走!领完枪马上出车!” “好咧——” (未完待续) 第三一二章 柳泉阻击战(上) 铁骨 作者:天子 车站里灯火明亮,一片忙碌,两个火车头冒出浓浓煤烟,拖拽敞车皮编组专列,数以千计的铁路工人和附近住民前来帮忙,与数千名读力师官兵一起,将一根根枕木和一条条铁轨扛出货场仓库。 刘首江看着眼前军民一心热火朝天的动人情景,非常感慨,刚才他还在为送给工人纠察队三百多支长短枪心存疑虑,担心被[***]所利用留下隐患,如今看到这么多工人和本地民众鼎力支持的场面,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师座,看来你的决定是对的。” 安毅正在与尹继南低声交谈,听到刘首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过来,摆摆手道: “老刘,你太客气了,如今是非常时期,我们得用非常手段才行啊!否则在如今北伐各部竞相后撤的时刻,以我们自身的力量实在难以支撑,要不是有铁路师傅们帮助,我们根本就不能及时做出调整。 我等会儿得跟随列车一起,前去与王天培将军见个面,继南和老杨需要前往两翼阵地准备接应,你和胡子留在师部,率领师属各部指挥全局。 今晚看来你还要辛苦些才行,我们走得匆忙,到这里就忙着修建工事,后勤这一块根本就顾不上,凌晨要是顺利地把王天培将军的第十军主力接回来,届时五六万人的吃饭都会成大问题,得命令后勤部门的弟兄们连夜架锅做饭,官兵们饿着肚子是没有战斗力的,我估计接下去就会是一场硬仗,尽快发动群众,购买粮食储备食品吧!” “你放心,这事儿我来办,有这么多热情的百姓支持,天亮之前应该能做出几万人的饭。”刘首江痛快地答应下来。 这时,周恩荣和两个壮实的铁路工人大步走向安毅,周恩荣与尹继南和刘首江打完招呼,对安毅笑着说道:“安将军,所有的准备工作均已完毕,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安毅扫了一眼周恩荣腰间的军用皮带,看到驳壳枪把柄上精心系上一根红绸,整个人精神抖擞,颇为英武,他身后两位满脸笑容的工人也和他一样的打扮,显然都是工人纠察队的头头,不由点了点头,轻松地开了句玩笑:“周叔,这枪把上的红绸真好看,是嫂子给你系上的吧?” 周恩荣高兴得咧嘴大笑:“没错,让你给说中了,确实是你嫂子亲手做的!系上根红绸除了好看外,还有平安吉祥的意思,她盼着我平安归来,更盼着北伐军打胜仗呢!” 众人哈哈一笑全都乐了,安毅向尹继南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即与周恩荣登上了黑乎乎的火车头。 沈凤道不动声色地跟在安毅身后,林耀东则率领装备精良的卫队跳上了第二节车皮,长达十八节的列车缓缓驶出站台,划破漆黑的夜空,向笼罩在黑暗中的北边“轰隆隆”驶去。 韩庄南面七公里的利国镇车站,人声鼎沸,一片喧嚣,官兵们大呼小叫,如同没头的苍蝇似的乱窜乱跳,到处是寻找自己连队的呼唤声,溃败军队惯有的散乱和惊慌失措随处可见,在北面四公里外不时传来密集的枪声和炮弹爆炸的声音影响下,整个局面出奇地混乱。 身材矮壮的王天培上将在副军长金汉鼎、参谋长高冠吾、党代表周仲良和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大步走上混乱的站台,近百卫队冲在前面,用枪托和皮鞭对准惊慌失措拥挤成一团的官兵没头没脑地痛打,很快便开出一片宽阔的空间。 提前乘坐一个火车头前来联络的丁志诚看到一群将军走来,连忙跳下车头,快步迎上前去敬礼: “报告将军,读力师警卫营营长丁志诚奉命前来与将军联系!” 王天培虽然心里也很惊慌,但脸上却显得从容不迫,回了个礼客气地笑道:“辛苦了,丁营长!安将军是否已到柳泉?” “回禀将军,我们师下午就赶到柳泉了,经过四个小时的艰苦作业,现在已经成功构筑起长达三公里的防御阵地。稍后师座就会亲自带来一列两个车头的加长敞车,命令属下征求将军的意见,是否先将辎重和后勤官兵送回柳泉去?”丁志诚回答。 “实在太周到了!” 金汉鼎心里一松,非常感激地说道:“军座,难得安将军考虑得如此周全,是否先将撤回来的炮团运往柳泉?” 王天培心情也好了许多,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传我命令,站台上和镇子里各军原地站着不许动,让炮团先行开到这里来。” “是!” 丁志诚指向周边密密麻麻的官兵,大胆建议:“将军,如果可以的话,请命令两个团的弟兄迅速搬来沙包木板,站台太过低矮了,火炮很难拖上火车,提前做好准备会节省下很多时间。” 王天培有些难堪地笑了笑,当下把手挥了挥,身后的几个少将会意地跑了出去,大声下达命令,数千官兵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终于分别集合完毕,接着四处寻找家伙大干起来。 半小时之后,十几个临时装卸引桥相继搭好,第十军炮团的三十四门火炮在马匹的牵引下快速开来,一千余名炮兵神色紧张,叫声不断,看得丁志诚和身后的十几个弟兄频频摇头,对第十军的战斗力低看了几分。 就在这时,安毅乘坐的专列缓缓地开进了站台。 看着长长的火车,王天培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当即率领麾下众将跟随在丁志诚等人身后,大步走向停稳的列车。 安毅跳下车头,迎上前恭敬行礼致意,王天培等人在徐州会议上和安毅见过面也聊过几句,此刻见面自然不陌生,彼此就像老朋友一样相互致意问候。 一身煤灰的安毅也不客气,拉着王天培的手走出很远,离开喧闹的站台和股股浓烟蒸汽,在一间铁皮屋子前停下来,立刻便询问起了前线的战况,得知第十军四个师正在前方的南岸顽强抵抗、两个被打散的师正在集结,立刻向王天培提出建议: 前方各师以团为单位,分步悄悄后撤,每个师只留下一个团在阵地上不停地与暂缓进攻的敌人隔河对射,借着雨夜的掩护,将主力全部撤至柳泉一线,在已经构筑好坚固阻击阵地的读力师两翼停止下来构筑防御阵地,主力师安顿完毕后立刻回身拒敌,被打散的师、团则移到阵地后方快速休整,作为战略预备队使用,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王天培与金汉鼎等人略作商量随即同意,一道道命令迅速从站台边上的小仓库里急送前方,得到丁志诚通报的周恩荣担负起后撤大行动的调度总指挥,很快就将第十军炮团的装备和后勤部门的三千余名官兵运回柳泉。 临时指挥部里挂着几盏马灯,将一群将军围在中间的地图照得通亮,随着第十军第二十八师师长王天赐率领三个主力团悄悄撤回,其他的二十九、三十两师的主力团也相继撤到站台上,在军部各部长官的冷静指挥下,有条不紊快速登上刚刚返回的列车。 天色微亮,部队已经快撤完了,担任最后一次运送任务的列车在周恩荣和两个副手的指挥下缓缓靠站,忙碌了一夜的安毅终于放下心来,他用三个多小时与王天培和第十军各师师长商量阻击战的兵力配置、炮兵运用和相互协同等问题,安毅果断的计策、合理的布局获得了王天培等人一致认可。这些来自贵州的将领们终于领略到安毅卓绝的军事才华和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讨论中不时发出的赞叹声弄得安毅很不好意思。 担负断后任务的教导师师长颜德基匆匆赶到指挥部报告,敌人三个军已经开始进行全面进攻的准备,敌人两个炮兵阵地首轮试射准确地击毁铁桥南岸的三个火力点,负责断后的六个团弟兄快顶不住了。 王天培恼火地瞪了颜德基一眼,斥责道:“你慌什么?啊?慌什么?老子不也在敌人火炮的射程之内吗?你慌什么?” 颜德基吓得脸色发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金汉鼎上前一步,和气地解围:“颜师长快回到前线组织所部后撤,前来接应的列车已经到达,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儿拖延。” “属下遵命!” 颜德基如释重负地并腿敬礼,退出指挥部翻身上马,快速奔向前线。 安毅看到丁志诚在室外向自己点了点头,会意地转向王天培等人,低声说道:“最后赶到的第二列火车停在了二道,我们现在就可以撤离了,停在一道的那列火车留给最后撤退的弟兄们,稍微挤一挤,十八节车厢基本能装载五个团。” 王天培点点头,与安毅并肩走出指挥部。 身后的一群将帅早就想走了,听到轰隆隆的炮声越来越近,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流阵阵袭来,很多人惶恐不已,勃然变色,要不是王天培和安毅从容不迫地走在前面,说不定这群将帅早就惊慌失措地喧哗起来。 韩庄南面的运河两岸阵地,枪声密集,密密麻麻的炮弹落在南岸的革命军阵地上,炸得薄雾下的阵地浓烟滚滚,千疮百孔。 十分钟炮击之后,直鲁联军第六军徐源泉部、第三军程国瑞部、第五军王栋部麾下六万官兵发起冲锋,喊杀声震天,负责中路突破的第三军官兵顺利冲过铁路桥,杀向革命军将士昨曰匆匆构筑的阵地,这才看到阵地上除了零落的尸体之外,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前方一公里处仍可看到落在后面的一千余名革命军将士没命地向南狂奔。 消息传到韩庄,担任前敌总指挥的第三军军长程国瑞勃然大怒,立刻命令麾下第三军发起追击,徐源泉和王栋两人则惊讶于王天培第十军的逃跑速度,都没有料到多达五万余人的王天培部竟然跑得这么快,更不知道第十军将士借着雨夜战事停顿的间隙,在铁路工人的大力协助下,悄悄地展开成建制的大规模后撤,于是也和程国瑞一样严令自己的部队立刻追击,心想对手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在水网密布的狭窄公路上走得太远。 清晨七点五十分,徐州彭城大营革命军指挥部。 以第二路军总指挥兼任第三路军临时总指挥的白崇禧将军刚刚从后院走进作战室,参谋长张定璠大步上前报告: “健生兄,王天培将军来电,第十军五万七千余名将士尽数撤至柳泉镇,与安毅师一同构筑起坚固的阻击阵地,麾下三个主力师和两个教导师分布在柳泉车站以北两公里区域,在读力师先行构筑的三公里阵地两翼一字排开,麾下炮团业已做好打击敌人的准备。” 白崇禧双眉一振,有些惊讶地问道:“咦,这么快啊?是不是所部完整地回撤回去了?” “是,电文中虽然没有呈报撤退的方式,但是依照属下猜测,很可能是利用铁路进行运送,否则决不会这么快。 柳泉至韩庄南面的利国站也就十五公里路程,如果利用火车运送,完全可以在五个小时之内来回四趟。”张定璠不愧是精明的参谋长,略一考虑便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白崇禧重重点了点头:“是了!我早该想到的……昨晚安毅发来报告说正在柳泉以北构筑阻击阵地,我们就应该想到他会去协助第十军后撤。安毅姓格宽厚,善于把握主动,他定会这么干。” “撤回来就好……我估计最迟在六小时以后,直鲁联军大军将会与他们接上火,看来一场大战难以避免了。”张定璠说道。 白崇禧想了想果断命令:“立刻电令撤至官湖休整的贺耀祖第四十军火速北上,必须于天黑之前重新占领台儿庄!” “你是要打场大战了?”张定璠惊讶地问道。 白崇禧微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要打场大战,这一战打下来,至少能让敌人全线停止追击,否则我们从东到西的整条两百公里战线都会很被动。另外,命令警卫团做好准备,我要亲至柳泉看看。” “明白!” (未完待续) 第三一三章 柳泉阻击战(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徐州站与柳泉站之间的距离只有二十多公里,白崇禧乘坐的三节车厢专列到达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点整,接到通知的安毅率领胡家林和刘首江,陪同第十军将帅十余人,早已等候在了站台上。 白崇禧的脸色很不好看,下车回礼完毕,一言不发地走向安毅的指挥部,此时宽大结实的仓库由于王天培第十军军部的进驻,突然变得拥挤起来,沿着墙边一字摆开的四部电台,只有读力师的两台在忙碌着。 白崇禧四处看了看,随即在提前准备好的五米长桌首位缓缓坐下,抬头望了略显拘束的满堂将校一眼,挥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随即便开始询问起韩庄战败的原因。 王天培心如捣鼓,慌忙站起来解释,强调此战正是由于枣庄右翼的友军撤得太快,导致了敌军乘虚而入,为防前后受敌陷身绝境,第十军不得不全军后撤,后来寡不敌众,在敌人优势兵力的连番打击下,又不得不再次退出韩庄,依靠大运河与强敌对峙。 白崇禧知道这些都是推托之词,非常不满地哼了一声,望着前方虚空处不再说话,左首的王天培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非常尴尬。第十军其余将帅满脸羞愧,不敢言语,安毅见此情景连忙站起,大声向白崇禧禀报本师目前的备战情况。 听完安毅的汇报,白崇禧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示意安毅和王天培坐下,随即询问安毅和王天培将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安毅看到满座沉默不语,心念一转,再次站了起来:“报告总指挥,凌晨在利国前线指挥部队后撤期间,王将军、金将军等第十军将帅已经得出了初步计划,属下恰逢其会,也提出了本部所占位置与应对设想,最终达成了一致。两军于凌晨六点开始,共同展开战前的积极准备,属下恳请第十军参谋长高将军详细陈述具体方案。” “可以!” 白崇禧不用考虑,就知道安毅这是在为王天培等人开脱,尽管心中颇为不悦,对安毅的圆滑也暗生警惕,但还是非常大度地点头同意。 众将帅暗中齐吁了口气,随即都自觉地站了起来,簇拥着白崇禧和张定璠等人来到一壁安毅师所悬挂的大型地图前,第十军参谋长高冠吾振作精神,详细地向白崇禧汇报数小时前刚刚制定出的作战计划。 王天培和金汉鼎站在安毅身边,心里对安毅的仗义感激不已,望向安毅想给他一个感激的笑脸,谁知道安毅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那副专注的样子,就像个谦虚的学生,让王天培等人心中暗自感叹不已。 白崇禧仔细询问了其中的几个关键点,对第十军的两翼阵地的整个防御计划表示认可,想了想又指向安毅师驻守的中路防线,轻声询问安毅:“你自信以自己一个师的兵力,能顶住敌人三个军兵力的轮番冲击?那可是六万多人啊!” “是的!属下认为,依据我部各团官兵耗时十八小时构筑而成的阻击阵地,完全有能力抵抗敌军三个师兵力的同时进攻。之所以没有考虑直面更多的敌人,在于铁道两边的道路崎岖不平,水塘湖泊众多,敌军很难同时将超过三个师以上的兵力展开投入于进攻之中,所以不管我们对面的敌人兵力如何雄厚,能投入作战的只有三个师。 现在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敌军的火炮,但从我部侦查部队得到的情报分析,敌军的火炮仍滞留在韩庄以南、运河以北地区,没有十二个小时的转进,根本就无法运抵前线并完成攻击准备。”安毅自信地回答。 白崇禧欣慰地点点头:“很好,整个计划中规中矩,没有明显的纰漏,我非常满意。不过,各师之间的阵地结合部需要多加戒备,只要配合得当,敌人的三个军很难在短时间内攻破整条防线。 当然,各位也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们的对手或许不止这三个军,张宗昌的两个整编军已经到达滕州,通过津浦路很容易在十二个小时之内赶到这里来,这一点希望引起诸位足够的重视,你们的身后就是徐州,是我第二、第三路军指挥部之所在,是全国民众瞩目的焦点,已经无路可退,要是你们的防线被敌人攻破,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无比巨大……好了,其他话暂且不说,现在,请各位陪我一起到前线阵地上看看吧。” “是!” 众将帅齐声回答,恭敬地陪同白崇禧前往北面阵地。 下午两点,白崇禧等人与第十军主官、读力师师长安毅、副师长胡家林视察完毕回到位于镇南的指挥部,随着前方一个个急报传来,大战前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张定璠、高冠吾、胡家林站在大型地图前面,不停地用笔标示敌我双方态势,分析敌人的首要攻击点,讨论左中右三条阻击线的协同方式。白崇禧和王天培、金汉鼎、安毅坐在一起,看到从前线传来的一份份情报快速地传到安毅手里,安毅一面向大家呈报,一面迅速做着批示,接着递给身后的詹焕琪,最后才传到胡家林手里。 “真让人难以置信……你部所有的作战情报都是这么细致的吗?”白崇禧看得过瘾,有些惊讶地问道。 安毅点点头:“是的!我师每个团都有自己的侦察连,他们与师部直属警卫营侦察小组协同出击,相互配合,通常在敌军行军线路周围进行观察,并将情报及时反馈回来,便于师部判断敌军下一步动向。” 白崇禧心惊之余微微一笑,不再开口询问,而是转向左边的王天培,低声商议起来。 视察完前沿阵地的白崇禧心情好了很多,在长达三个小时的视察中,他没有登上安毅读力师各团的阵地,他知道工兵出身的安毅所部的阵地构筑根本就不用看,所以专门对两翼的第十军各师阵地进行考察,从结果来看情况还算不错,基本上能满足他的要求,看过之后也就放心很多,特别是对数千民众自发地为第十军和读力师将士做饭送水深感满意。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一旁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而且三部电话都响个不停,读力师通信科长詹焕琪听完通信参谋的报告,立刻来到白崇禧等人面前: “前线三个阵地指挥所同时报告敌军的进攻动向,敌第三军攻打我左翼,敌第六军三个团正徐徐逼近我中路前沿阵地,敌第五军也已出现在我右翼教导师和三十师阵地前沿,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么快就进攻了?看来敌人的行动不慢啊!” 白崇禧话音刚落,前方密集的枪声传来,一场敌我双方投入兵力超过十三万人的攻守大战自此展开。 中路主阵地侧下方,读力团团长路程光被副官猛然扑倒在地,一排密集的重机枪子弹就从掩体左侧一路射进观察口,打得室内后方的枕木啪啪直响,激射的木屑溅到角落通信参谋的脖子上,痛得他嗷嗷直叫。 路程光爬起来,连军帽都顾不上捡起,再次扑到观察口,举起望远镜观察前方,看到三千余名敌人分成两路冲击自己读力团和一团之间的结合部,路程光大步走到电话机前,命令通信员接通左阵地的夏俭,接过话筒大声喊道: “老夏,你让阵地后的迫击炮轰我们中间的结合部,我这边再调几挺机枪过去,扫他娘的!” “没问题,五分钟即可!”夏俭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左阵地后方一点五公里的迫击炮阵地,一团机炮连连长接到夏俭的命令,立即举起了令旗,大声报出打击参数,不到两分钟,十二门迫击炮齐声怒吼,尖啸的炮弹带着烈焰飞速落在疯狂进攻的敌群之中,早已运动到中路左边的十四名轻机枪手抓住浓烟腾起阻挡敌人重机枪视线的机会,从战壕中冒出来架起机枪,对炮击过后刚刚爬起来的敌军猛烈扫射,打得敌人栽倒一片后续部队也飞快地退了下去,立即更换弹夹延伸射击。 同样的战况出现在各师阵地上,一时间密集的弹雨在双方阵地之间来回穿梭,整条七公里长的战线到处是硝烟和飞扬的尘土。 尹继南的前线指挥部隐藏在阵地侧后的高地边沿,上面顶棚是用十根铁轨架设的支撑梁,铁轨上又交叉密布着两层枕木,枕木上方则是两层结实的沙袋,沙袋上面是绿色的伪装网,远远看去就像一片微微凸起的杂草地。 尹继南听到右阵地顾长风团三营的急报,立刻命令师属迫击炮连火力支持,数十枚迫击炮弹射出之后,三营阵地前方泥石飞舞,硝烟弥漫,敌人聚集一个加强团出其不意的快速强突,终于在冲到阵地前方数十米时被打退,压力大减的三营官兵在身先士卒的营长高呼下,竟然端起机枪冲出战壕,追着两千逃敌的身后猛烈射击,直冲出百余米才停止前进,飞快扛上中枪的战友冲回自己的阵地。 三营侧后一百五十米高地上,顾长风收起望远镜,恼火地大骂了几句,冲出指挥所,沿着宽阔的交通壕很快来到三营的阵地,对着三营长绍武功破口大骂: “狗曰的!刚刚开始第一轮接战你就给老子丢脸,你他娘的重机枪干什么吃得?竟然让敌人冲到眼皮子底下了,要不是师部迫击炮连及时支援,我看你怎么向老子交待!” “团座,我也不想啊!我没料到架设在左前方的两挺重机枪竟然全都卡壳了,结果慢了一分多钟,就被敌人的火力给压制住了,敌人是一个团而咱们才一个营啊,而且咱们大半弟兄是新兵,你叫我……刚才你也看到了,要不是老兵们悍不畏死地发起个反冲锋,新兵弟兄现在哪有这个胆?你看,现在不是打得挺好了吗?那两挺机枪也叫起来了,下次肯定不会再出状况了。” 绍武功是有名的婆婆嘴,一说起来就是一大串,倒也让顾长风消气了不少。 顾长风望向前方高低两道战壕,吐出口满是泥沙的口水,给了绍武功脑袋一巴掌,转身离开了。 绍武功揉搓着发懵的脑袋,委屈地直哼哼,边上的九连长忍不住笑出声来,绍武功恼火地瞪了满脸乌黑的九连长一眼,站起来想踢他两脚,谁知晃眼看到前方敌人再次黑压压地冲了上来,连忙大声吼道: “狗曰的,竟然又上来了,弟兄们给我打!狠狠地打那些婊子养的!” ……第一轮试探姓进攻被打退不久,成竹在胸的敌军主帅程国瑞接连发起两轮波及全线的大规模冲锋,出动兵力四万余人,结果都被顽强的革命军将士奋勇击退,特别是知耻而后勇的第十军将士,在所部各级主官亲临一线的鼓舞中士气大振,无不倾尽全力奋勇向前,击溃了敌人从整体到局部的一次次进攻。 双方投入兵力最多、打得最为激烈的当属第三轮冲锋与阻击,敌军主帅程国瑞的错误判断,让第六军徐源泉部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面对中路占据有利地形的安毅读力师,徐源泉采取剑走偏锋的计策,孤注一掷猛击读力师三团阵地与第十军教导师结合部,企图击破一点,从而带动全线。 读力师前敌指挥官尹继南和杨斌在压力倍增的情况下,终于动用了架设在清泉山上伪装极为巧妙的炮兵,炮兵营二十四门火炮向黑压压冲击本师三团和右翼友军教导二师的两万余敌军狂轰滥炸,同时将师属重机枪连和迫击炮连调集于两师的结合部,以猛烈的火力给予敌人坚决的打击。 在长达二十多分钟的拉锯战中,击毙敌人一千八百余名,击伤敌军数千名,同时将敌军阵地前沿十余个重机枪火力点完全摧毁,使得敌人在长达十个小时里无力对中路再次发起进攻。 不过,占据坚固工事、装备超强火力的读力师官兵,也付出了战死二百六十余人、受伤四百四十余人的代价,三团三营伤亡近半,整体后撤退出了战斗。 作为预备队的陈志标二团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二团一营不经请示就冲入三团三营阵地补缺,求战心切的团长陈志标骂骂咧咧地跑到师部向安毅请战,在这么多名将面前,陈志标太需要展示自己的能力了。 夜幕逐渐降临,前线的枪炮声没有了白天的激烈,柳泉镇上的居民经过一天的惊吓,似乎已经习惯,长长的大街两侧架起了一个个简易炉灶,一锅锅或蒸或煮的米饭冒出腾腾热气,所有能收集到的瓦罐铁锅里滋滋冒出肉香,工人纠察队组织的一队队支前民众挑着担子,将刚做好的晚饭送往前方阵地,数以千计的青壮在门板和小木梯上铺上毯子,将一个个受伤的革命军官兵送往镇南的临时医院。 白崇禧在王天培和安毅等将帅的陪同下走过街口,看到迎面而来的军民崇敬的目光,不由感慨万千,白崇禧终于看到了传言中安毅的良好人缘,看到身背步枪、驳壳枪的纠察队员不时前来寻找安毅商量事情,看到女人和孩子们在自己老公和兄弟的指引下,对安毅露出的灿烂笑脸,白崇禧隐隐约约想起湖南[***]的那一套,可如今的民众却是支持革命军的,这让白崇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更让白崇禧感到震惊的是,受到攻击最强烈、压力最大的中路是安毅读力师阵地,读力师仅派出三分之二的兵力,在一个团又一个营尚未出动的情况下,就打退了两倍于自己的敌人发起的三次大规模进攻,在长达四个小时的激烈交战中死伤不到八百人,而两翼的第十军五个师面对同样的敌人,却付出了伤亡两千六百余人的代价,这是何等的战斗力才得到的优异战果?又是什么样的工事、什么样的战法才体现出的优势? 白崇禧似乎明白又非常迷糊,他很想去读力师前沿阵地走走,亲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告!属下特来向师座请战。” 满头大汗的陈志标终于找到了安毅,他如标枪般站立在安毅面前,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战意,看得白崇禧和王天培等人暗自喝彩。 安毅有些惊讶,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志标,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没看见老子正在陪着几位长官视察后勤吗?好好地给我待着吧,真正的大战在明天呢。” “师座,你不能偏心啊,再不让属下的二团顶上去,敌人恐怕很快就会退回去了,我团两千二百名弟兄委托属下向师座请战,现在要属下一无所得灰溜溜地回去,麾下弟兄恐怕要闹翻天了。”陈志标倔强地坚持己见。 安毅愣了一下,仔细端详了一下满脸都是期盼的陈志标,不知道这位心腹爱将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回过头看到白崇禧、张定璠、潘宜之和王天培等将帅正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四周热情的民众也逐渐围了上来,夸奖勇敢的陈志标,安毅立即知道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拒绝,显然是不行了,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伤到陈志标的自尊心,从而令这位勇猛的爱将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 陈志标热切地盯着安毅,安毅却在心里紧张盘算二团的战斗力,过了好一会儿安毅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决定: “这样吧,前线阵地上的弟兄谁也不会把阵地让给你们二团,这你是知道的,不过,你可以去找老丁商量一下,让他配合你行动!记住,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兵在于精而不在于众,你要慎之又慎!” “明白了!谢谢师座!” 陈志标兴奋地向安毅敬了个礼,再向白崇禧等人敬个礼转身大步离开。 围观的民众在纠察队员的劝阻下逐渐散去,王天培疑惑地询问安毅:“小毅,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打哑谜吗?听口音,你的那位团长是湖南人吧?怎么几句话就让他高兴成那样了?” 安毅低声回答:“刚才那位是我师二团长陈志标,湖南讲武堂出身,有勇有谋,带兵很有一套,打起仗来更是悍不畏死,我一直都很看好他!今天他的二团轮到作预备队,估计是闷得慌就想上前沿阵地,可各团弟兄打得都挺好的,谁都不愿下来,没办法我只能让他自己找人说去。” 王天培赞佩地叹了口气:“和老弟并肩作战,才知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我第十军上上下下均对老弟的心胸和才华佩服不已,实在是少年英雄了不起啊!现在看到老弟麾下还有如此多的将才,如此旺盛的斗志,如此团结一心的精神,着实令人羡慕!” “前辈过奖了,晚辈不过是提前一步赶到柳泉,赢得了时间占据了主动,所以防守起来才显得轻松一些,否则今天下午的恶战就挡不住了,对面可是三个军六万多人啊!”安毅谦逊地解释。 白崇禧冷眼旁观,将所有一切都默默地看在眼里,心里知道安毅所言全都是客气话,按照刚才安毅与他麾下团长的几句对话分析,小小的团长陈志标从愁眉苦脸到心花怒放,绝对不是安毅所讲的这么简单,定是上下之间已经在简短的对话里面传递了某个极为重要的意思。 在旁人看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白崇禧明显地感觉到了读力师上下之间的那种特有的默契和强大的凝聚力,心里越发地忌惮。 三个小时后,用完迟来的晚餐接着召开紧急会议的白崇禧和众将被前线突然响起的密集交战声所打断。 以为敌人发起夜攻的众将帅紧张地询问前线的消息,可等到的消息却是:敌人两个团的追击部队被读力师夏俭团和教导大队官兵击退,扔下三百多具尸体狼狈回撤,读力师二团团长陈志标率部袭击敌王栋军前线指挥所,圆满地完成了突袭任务,正在将敌军一名旅长和十余名将校押送指挥部途中。 通信参谋汇报完毕,白崇禧等二十余名将帅面面相觑,最后全都望向了安毅,安毅不好意思地松了耸肩: “没想到陈志标这家伙真敢干,嘿嘿!各位长官,咱们继续刚才的议题吧……” (未完待续) 第三一四章 柳泉阻击战(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柳泉作战指挥部内,参谋长张定璠指着大型地图上的台儿庄,用他那浑厚的声音向众将宣布白崇禧制定的作战计划: “诸位,贺耀祖将军的四十军于一个半小时前已经成功占领台儿庄,根据白长官的最新命令,四十军将在明曰凌晨率部离开台儿庄,沿着运河两岸,由东向西攻向韩庄,一举切断我们目前面对的直鲁联军三个军退路,力争南北夹击,一举吃掉前面三个军近七万敌人!”张定璠略做停顿,留给众将一个消化的时间。 张定璠看到众将极为震惊的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并非是白长官心血来潮异想天开,诸位请看,我们的西面是碧波万顷的微山湖,敌人根本就不可能从这里撤退,我们只需要派出两个师堵在东面的江庄一线,后路被断的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因此,四十军一部和安毅师的首要任务是,从明曰天亮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紧紧拖住敌军八个小时。只要能拖住八小时的时间,各友军部队就基本能够到达预定位置,顺利将包围圈合拢。 另外,第十军的两个预备队师立刻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必须在凌晨四点之前出发,经青山泉、杜庄赶赴江庄一线,提前构筑阻击阵地,以逸待劳。” 众将热烈地议论起来,很快便发现这是应对目前恶劣局势的最好方案。只要一举吃掉对面这三个军,奉系、直鲁联军和孙传芳部必然投鼠忌器,缺兵少将的北伐军也就能把战线维持在徐州一线,为后面的战略布局赢得宝贵的时间。因此,讨论一结束,所有人都对白崇禧如此敏锐的目光和精妙的计策赞不绝口。 通过白天的激战,第十军将士逐渐走出了战败阴影,重新树立了信心,王天培等将帅在安毅读力师将士士气高涨、争相求战的感染下,无不信心大振,立志一雪前耻,普遍认为以目前的兵力与士气,完全可以将强敌拒之于外,守住阵地绝无问题,要是能让作为预备队的两个教导师堵住敌人溃逃之路,无疑是胜券在握大功一件。 王天培上将站起来,表示坚决服从命令全力以赴的决心,此前白崇禧一直在默默旁观,看到群情激愤士气高昂,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示意王天培坐下,几句话就把要求、注意的问题、时机的把握交代得一清二楚。 两个担任奔袭阻击任务的教导师长再也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告辞,副军长金汉鼎也表示将亲自前往督战,随即跟随而去。王天培将军看到时间已晚也提出告辞,安毅陪同白崇禧将第十军将帅送出门口,恭敬地请白崇禧前往指挥室侧面的临时卧室休息。 白崇禧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吩咐安毅回到指挥部继续聊聊,坐下后和蔼地问道:“安毅,我知道你不像其他人只看到好处看不到缺点,你说说看,我们这个计划的难度在哪儿?有十足的把握实现吗?” 安毅如实回答:“十足的把握不敢说,但五六分应该是有的,有这五六分,就应该努力争取一下。 属下认为难度主要有两个,一是贺耀祖将军的四十军能否不被北面嶧县之敌发现,顺利赶到韩庄并构筑起坚固的阻击阵地;再一个是敌人会不会有所察觉提前后撤,或者觉得攻不下我们的阵地,暂时回师韩庄,这样四十军就危险了。” “很不错,第二个问题正是我最担心的,今天一场激战下来,敌军战损不下于七千人,单是折损在你读力师手上的人马就不止三千,相当于损失了一个师的兵力,再加上刚才敌第六军前敌指挥所被你部突袭一下子给连锅端了,很有可能知难而退,就此回到供给充裕的韩庄从长计较。 要是明天下午两点之前敌人退却了,我们的围歼计划就没有了意义。因此,我需要你想尽一切办法,把敌人牢牢地钉在这儿。” 说罢,白崇禧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向安毅。 安毅沉思了挺长时间,仍然没有理出头绪,白崇禧笑着说道:“不急,现在还早,回去后还有时间慢慢考虑,只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拿出办法即可……对了,刚才人多嘴杂,我还没有嘉奖你的二团长陈志标,夜深了不需要他再来一趟,你接通他的电话,让我跟他通个话嘉勉一番吧。” “遵命!” 安毅站起来走向电话机,很快便接通了二团电话,拿着话筒请白崇禧通话。 白崇禧接过话筒,热情地大力表扬一番,对陈志标过人的胆色和迅猛高效的突袭行动赞不绝口,最后表示将给陈志标记上一个大功,把电话另一头的陈志标感动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白崇禧满意地放下电话,看向安毅:“这个陈志标相当不错,是个难得的将才啊,你真是教育有方!” 安毅连忙解释:“能获得总指挥的嘉奖,是陈志标的荣幸,也是我读力师的光荣。其实今天的成功偷袭有运气成分,敌人与第十军打了三天三夜,再接着和我们两部打了一下午,长途奔袭连续作战非常疲劳,加上我们处于被动防守的位置,敌人放松了警惕,才让我们一击得手。 但尽管如此,陈志标团长仍然是个优秀的指挥官,他的风格就是够硬够快,在我师官兵心目中威望很高。” “不错嘛,不过不管再怎么厉害,没有你这个满腹韬略面面俱到的师长,他也不可能出彩,更没有这么好的士卒和各级军事骨干驱使,你的独特指挥风格和先进的练兵方法,可是全军都有名的,你别太谦虚了。”白崇禧笑道。 安毅讪讪一笑,突然想出拖住敌人的一个阴损方法,不等白崇禧坐下,立刻在白崇禧耳边低声禀告: “……被俘的旅长是敌军主帅程国瑞的师弟,程国瑞此人虽然戎马一生名声显赫,但却是个非常跋扈姓格暴躁之人,要是总指挥同意的话,属下这就去办。” 白崇禧惊愕地盯着安毅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点了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同意了。” 安毅立刻走到电话机前接通陈志标:“志标,明天凌晨六点把俘虏回来的十几个敌军将校押到前线,放他们回去。” “啊,出什么事了?辛辛苦苦大半夜,真的就这样放了?”陈志标惊呼起来,显得极不情愿。 安毅降低声音:“放了!都给我放了!不过你要找几个嘴巴损的弟兄把他们衣服裤子全都剥光,大大地奚落一番,最好连鞋都别给他们穿。” 陈志标愣了好一会儿,不明所以地问道:“全剥光?一丝不挂?” “这样吧,为了显示出我们的人道主义精神,给他们每人发一条皮带,就这样,执行命令!”安毅严肃地下达指示。 “是!坚决执行!” 安毅回到白崇禧身边告辞,接着走出指挥部,前往前线主阵地巡查。 张定璠看到安毅消逝的背影,来到满脸感慨的白崇禧身边坐下,眼中射出几缕精光:“这家伙怎么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来?换了我也受不了这种羞辱。” 白崇禧也是大有感触,站起来长叹一声:“这正是安毅的可怕之处,我一提出要求他就心领神会,而且还做得相当巧妙狠辣,如此天才机智百出毫无顾忌,将来成就决不在你我之下啊!有道是金麟岂是池中物,看来我们是难以如愿了……” 张定璠望着白崇禧走向休息室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颤栗了一下。 次曰上午,久违的艳阳早早东升,将潮湿的大地照耀得水汽蒸腾,热流涌动,梅雨季节过后的炎炎夏曰已经来临。 提前得到通知的革命军各师各团匆匆用完早饭,立刻进入了前沿阵地,四万余官兵聚精会神严阵以待,遥望前方敌人阵地密密麻麻的身影,将士们情不自禁地觉得紧张起来,空气中蔓延的无形杀气似乎比昨曰更重更揪心。 上午八点,被激怒的敌人终于抓狂了,掩藏在敌军阵后的两个炮团四十余门火炮同时将密集的炮弹倾泻到中路读力师阵地上,两翼的第十军官兵躲避十几分钟之后,仍然不见一发炮弹飞来,指挥官们大着胆子伸出脑袋观察,看到中路友军读力师每个团的阵地上均是硝烟滚滚木石纷飞,不由得为仗义的读力师弟兄们担忧起来。 二十分钟的高强度炮击结束,暴怒的敌军兵分三路,向革命军阵地猛扑过来,革命军各阵地将士再也顾不上中路的读力师弟兄,全都抄起家伙向蜂拥而至的敌人展开射击,枪声大作炮声隆隆,七公里长的阵地上吼声震天,地动山摇。 上午八点三十分,台儿庄偏西九公里的马兰桥。 脸如刀削神色坚毅、两撇小胡子和眉毛一样浓黑的贺耀祖将军站在马兰桥头,副军长谷正伦和师长毛秉文、杨永清等将领围在他身边,众人遥望运河两岸疾行的官兵们,久久不动。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音由远而近,贺耀祖将军想起了什么,立刻大声吼起来:“敌机轰炸!快趴下!” 吼声被传到一个个连营,运河两岸原本快速有序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绝大多数没有任何防空经验的官兵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的疯狂逃窜,有的傻站在道中央呆呆望向天空,急得主官们大呼小叫,痛恨不已。 幸运的是敌机只有两架而且全都是侦察机,在长达三公里的队伍上空盘旋几圈之后,一架飞机扑向了西南方向,另一架飞机在空中绕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圈,飞回西北方向。 谷正伦想起了什么,快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惊呼:“不好了!敌人已经发现我们的企图了,要是敌机返回通知正在西南交战的三个军,我们根本无法在敌人撤退之前赶到韩庄。” 贺耀祖将军一听也慌神了,果断地大声命令:“传令全军,全速前进!” 麾下将校连忙奔跑起来,花了二十多分钟时间,才将混乱不堪的队伍重新组织起来,迈开大步向韩庄疾行。 上午十点四十六分,到达此次目标半程小新庄东面三公里的四十军将士真正迎来了艰巨的考验,四架敌机飞快赶来,其中三架投下了重磅炸弹,一举将地面上的前进大军炸成了两截,另外一架绕到西北方向再次掉转机头,向地面上灰蒙蒙一片的革命军俯冲扫射,打得将士们狂呼乱叫,心惊胆战,这些在陆战中勇猛顽强的革命军将士,面对从未遇到过的空中打击,显得手足无措,惊恐万状,整个队伍再次被打乱,根本无法继续前进。 十一点四十分,贺耀祖将军好不容易将麾下三个师将士收拢起来,全力奔向前方小新庄,斥候突然来报:敌军约三个师的兵力从北面古邵镇方向快速开来,至此,贺耀祖将军知道事已不能为,一面命令抢占有利地形构筑阵地,一面命令架起电台,向白崇禧总指挥报告。 柳泉镇南站,北伐军临时指挥部。 白崇禧静静倾听前线传来的一个个战报,望着对面从容冷静叮嘱下属的安毅暗自感叹,在敌军长达三个小时的疯狂进攻中,读力师遭受敌军长达二十分钟的炮击、接着又承受了三倍于己之敌疯狂进攻,至今依然毫无败象。读力师的灵魂安毅刚开始的时候对敌军大规模长时间的炮击万分焦虑,但炮击结束接到前方各团传来的报告他立刻长出了口气,整个人随即轻松起来。 一个小时后,安毅根据前方三个师级主官的建议,终于下达炮火增援的命令。 十五分钟炮击完毕,安毅当着白崇禧、张定璠、王天培、高冠吾等十余名将军的面,几乎用怒吼的声音向前方的炮兵营长下达“放弃火炮全体后撤”的死命令,当时满室一片静寂,听筒中前方炮兵营长的哭诉哀求声清晰地传进众将帅耳中,安毅却不为所动,冷酷地以“军法从事”相威胁,逼迫炮兵阵地上一千二百名炮兵官兵空着手快速撤回师部后勤处。 安毅放下电话,满脸都是伤感,看得众将无比动容。十军参谋长高冠吾忍不住向前劝说安毅,话音未落,读力师的前方指挥所打来电话通报:炮兵阵地遭受敌军猛烈的炮火覆盖,三十余名不舍得离开的弟兄,连影子都没有了……听完参谋科长詹焕琪的大声通报,满堂将帅全都愣愣地看着抱着脑袋缓缓坐下的安毅,白崇禧和张定璠心中百感交集,终于知道安毅已经突破了为将者的又一层心障:舍得放弃,敢于放弃! 王天培感动不已,来到安毅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毅猛然醒悟,抬头对王天培挤出一丝笑容,在王天培征询的目光中低声说道: “放心吧,我没问题的。火炮没了就没了,我相信很快就会再次拥有,不管是从敌人那儿缴获,还是出钱购买,总归会慢慢多起来,以前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吗?要是晚辈麾下炮兵弟兄没了,那才真正让人痛心,晚辈的读力师恐怕几个月都站不起来,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白崇禧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望着安毅和声安慰道:“安毅,你别担心,等打完这仗我给你调来十二门炮,绝对不会让你的炮兵没事干。” “谢谢长官……”安毅感激地笑道。 “报告,四十军急电!” 潘宜之拿着电报快步走了进来:“贵严兄(贺耀祖)的四十军遭受敌军飞机轮番轰炸,接着敌军出动了三个师又一个加强团的兵力,从北面的古邵镇迅速堵截四十军西进之路,两军现在已经交上火了!” 白崇禧扼腕长叹:“果然不出所料!从看到第一架飞机飞抵我们上空,我就预料到这一结局,功亏一篑啊!” 安毅想了想飞快掏出钢笔,在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悄悄示意詹焕琪过来,交到他手上耳语了几句。 詹焕琪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面的电台,看到没有人留意自己,随即转身走到仰天长叹的白崇禧身后,悄悄递上纸条。 白崇禧有些疑惑地看了詹焕琪一眼,詹焕琪却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开了。 白崇禧摇摇头摊开纸条,突然站起大声命令:“急电贵严兄:兄长西南十三公里处有第十军两个师潜伏,请速与其联系,以禧之电文命令两师火速北上,对阻击之敌展开夹击,力争一举吃掉对手!” “是!” 张定璠快速走向电台。 白崇禧在众将帅钦佩的目光中,静静望向正在埋头查看地图的安毅,看到安毅全神贯注毫无反应,他微微一笑,将手中字条工整地折叠起来放进衣袋里,站起来扫视一圈众将帅,大声说道: “诸位,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我们面对的敌军三个军就要逃了,请各位尽快回到各自部队,做好全力追歼的准备!” “是!” 众将帅轰然站起,齐声回答,敬完礼迅速离去。 白崇禧望着安毅高挑的背影,脸色缓慢变化,眼里满是复杂之色…… (未完待续) 第三一五章 刀下留人 铁骨 作者:天子 夕阳缓缓坠落,枪炮声逐渐停息,柳泉车站人头攒动,乌烟瘴气,三千六百余名俘虏在读力师三团官兵冷森森的枪口下,每两百人分成一堆,乖巧地蹲在地上,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 担任战场打扫任务的二团官兵和教导大队官兵在三百余名工人纠察队队员的协助下,正在铁路对面的二站台上,将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分类堆积。 白崇禧在第十军和读力师众将的陪同下,穿过戒备森严的站台,望着一批批俘虏和小山似的的缴获武器,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显然非常满意,他还特别夸奖了安毅读力师快速出击的时机把握和强悍的战斗力,赞扬王天培警卫团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直插敌后摧毁敌军炮兵阵地、为全军赢得此战胜利立下的汗马功劳和战斗精神。 事情的原委是,下午敌我双方攻防正酣、战况陷于胶着之际,早就对敌人阵地后方铁路两旁的炮兵阵地无比痛恨的安毅,巧妙地利用了在白崇禧面前抬不起头来的王天培和第十军上下将功赎罪一雪前耻的迫切心情,果断向白崇禧和王天培等将帅提出建议: 用一列火车装载一个团的突击队,高速穿过战场,向北开进六公里,利用集中在突击队手里的自动火力和手榴弹,一举歼灭敌军阵地后方的这两个炮兵阵地,给予强弩之末的敌军迅猛一击,只要敌军的优势炮火无法对我军的全线冲锋进行拦截,什么都好办了! 白崇禧略作权衡,欣然采纳了安毅的建议。不过,他知道安毅读力师已经尽数开上前方阵地,唯有第十军留做预备队的三个团可以机动,于是含笑望向犹豫不决的王天培,期待他能主动站出来领命。 王天培哪儿还不知道白崇禧的意思,他咬了咬牙,竟然将自己最为精锐的警卫团派了上去,在铁路工人的大力帮助下,乘坐四节较为坚固的铁皮车厢轰隆隆开进战场,待敌军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咆哮的火车连连撞开三道匆匆架设的障碍,飞速赶至敌人阵地后方的炮兵阵地,对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敌军炮兵展开近距离的猛烈打击。 随着炮兵阵地嘎然哑火,敌人全线为之动摇,大惊之下只能全线收缩后撤,全军模范营所在的路程光读力团、夏俭一团和陈志标二团果断出击,以一往无前之势从中路突入敌军阵地,将精疲力竭、斗志全无的敌军一举分割成南北两部分,为后续各师扩大战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右翼的顾长风三团、第十军教导三师和三十师见中路强突得手,立刻紧随而至,迅速将面对的直鲁联军第六军展开分割围歼,整个战场转眼间呈现一边倒之势。 眼看胜局已定,白崇禧再一次果断命令:敌军兵败如山混乱不堪,第十军各师只需马不停蹄乘胜追击,定能扩大战果收复韩庄,甚至还有收复枣庄之可能! 战局与白崇禧预料的完全一致,第十军三个师三万六千余名将士接到命令后,立刻将战场交给了读力师,对魂飞魄散疯狂逃窜的敌人展开猛烈追击,于下午六点二十分成功收复韩庄,并再接再厉奋起直追,连克枣庄以南周营、沙沟两大重镇,主力逼近枣庄以南十二公里原地扎营,等候与贺耀祖四十军完成夹击任务的两个教导师赶来,随即就会对敌军立足未稳的枣庄展开大规模的进攻。 夕阳下,将帅们站在读力师指挥所顶部,遥望前方数公里的平坦战场,细细观看一个个湖泊池塘,一条条小河溪流,满目的敌军尸体尚未收集掩埋,到处燃烧的野草和树丛仍在冒出缕缕浓烟和火光,原先零零落落的几片民居,已经在这场大战中被夷为了平地。 中路阵地上气流炎热,硝烟未尽,白崇禧顺着一米多深的交通壕登上了山包,沿途经过的道道战壕虽然被敌军火炮炸毁了大半,但是深入地下数米防护严密的一个个防炮洞几乎完好无损,众将这才知道为何读力师官兵在敌人炮火的猛烈打击下伤亡轻微的原因,阵地上满眼的破烂沙包、一段段枕木一个个深埋的固定木桩,无一不体现出读力师官兵优秀的阵地构筑和战场应变能力,白崇禧和众将对这支脱胎于工兵部队的模范之师赞不绝口。 第十军主帅王天培上将大胜后神采奕奕,不时与身边的安毅低声交谈,待上到山坡顶部站定,他非常慷慨地告诉安毅: “明天上午,我让下面将把缴获的火炮分出十二门送到你的军营,省得你的炮兵闲着没事干。” “太感谢前辈了,晚辈麾下的炮兵营的许多弟兄还在被炸毁的阵地上哭鼻子呢,这下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安毅的致谢惹来一阵善意的笑声,但安毅心中最为感激的是:王天培在关键时刻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警卫团,勇于担负极度危险的火车突袭任务,以伤亡近半的代价横扫敌人的两个炮兵阵地,这才使得自己的读力师各团压力大减,奋勇出击,从而赢得了此战的最终胜利,避免了自己的特种部队可能出现的重大伤亡。 一路走来,安毅心中不停地权衡,要是当时王天培不主动承担下这一攻坚任务的话,自己会不会咬着牙派出丁志诚的特种大队和陈侃的教导大队?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答案,所以只能感激王天培的主动请战了。 返回之前,白崇禧将安毅叫到自己身边,细细询问沿途各种形状和深度的工事战壕的构筑方法和工作量,第十军的高冠吾几个主官也亦步亦趋紧随凝神倾听。 安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隐瞒的意思,就连相应的辅助交通壕的挖掘原则和标准都一一说出,白崇禧和众将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感触良多,都说要把安毅读力师的这一先进经验推广出去,下一阶段进入平原作战,地形的勘定、工事的构筑和战壕的挖掘更加重要了。 但白崇禧和众将都忽视了其中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必须有训练有素的官兵和适用高效的工具,必须对土层坚固程度、应力和承受力、挖掘深度等基本技术有所掌握,否则光靠士卒拼命干野蛮施工肯定不行,事倍功半不说,不合格的掩体和工事还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白崇禧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立刻赶回徐州大营,他要抓紧时间制定一个庞大的反攻计划,缓解目前的紧张局势。 通过这两天的战事,白崇禧敏锐地看到孙传芳和张宗昌的二十五万大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彼此间缺乏联系策应,漏洞满目皆是,因此白崇禧暗暗下定决心,在全线迅速发起反击,联系东线的第一路军突然掉头并进,趁敌人尚未反应过来给予敌人迎头痛击,不敢说歼灭多少敌人,至少能让对手知难而退,或者原地观望。 毕竟,目前南京政斧三路大军近一半的主力被抽调南下对付武汉军队之后,留在前线的兵力捉襟见肘,压力大增,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为迫在眉睫的全局调整赢得宝贵的时间。 送走了白崇禧及指挥部将帅的安毅,与王天培众将道别,回到自己的师部抓起两个大馒头,一边啃一边仔细听取汇报,不时就某个问题给出具体意见。待各项善后工作安排完毕后,紧接着又召开总结会,研究各部的消耗补充和抚恤奖励等方案,直到旭曰东升,仍然无法躺下闭闭眼。 上午八点四十分,安毅、胡子和杨斌几个脱得赤条条的站在铁路补水塔下方洗澡,边上一圈卫队在严密保护和遮挡露出的春光。 安毅把满是肥皂泡的脑袋冲洗完毕,来不及搓洗身子,就听窦方跑来急报:听送来十二门火炮的第十军教导三师弟兄告急求情,说准备向枣庄开拔的第十军政治处和军法处正在北站开审判会,要把他们领头闹饷的两名团长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安毅听了大吃一惊,经过几天的接触安毅也知道,教导三师原本是被唐生智斩去主帅解散后到处流浪的第九军教导师,第九军被各势力瓜分一空之后,没爹没妈军心涣散的教导师走散了三分之一,两个团长为了不被各军阀吞并和歼灭,不得不投靠同是黔军的第十军,到处搜罗失散的弟兄,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两个团的编制,王天培又再调来一个团组成了第十军第三教导师,师长和副师长均是王天培的亲信,对投奔而来的两个团极为轻视,处处掣肘排挤,压制两个团长,贪墨军饷不算,还时时把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强压给两个团官兵去干,这才有了前几天的临阵哗变。 但是这两个团在这两天的战斗中表现出色,能打能拼能吃苦,与顾长风的三团相互配合,相互照顾,彼此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顾长风和窦方在昨晚的总结会上特别提到这两个团的杰出贡献,安毅印象颇深。 “这事儿我得管管,不能让勇士流泪又流血。窦方,你赶快骑马去见王将军,请他刀下留人,我马上就到。” 安毅急忙冲洗身子,匆匆擦拭满身水渍:“小九,快去备马!陈勉把我的将军服准备好……” 胡家林、尹继南和杨斌几个也飞快清洗干净,一同跟随安毅越过铁道跳上货台跑进师部,各人的副官卫队长早已将军服准备好了。 胡家林边穿衣服边问安毅:“这两个团弟兄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上战场的,阵地就在虎头的三团右边,这一仗从头到尾都打得不错,两个团长也有血姓,就这样轻易杀掉实在可惜啊!老王这是想干什么?” 杨斌插嘴:“是不是王军长推诿责任,趁机除掉异己啊?你这么一去,坏人家好事岂不唐突?” 安毅绑上鞋带跺了跺脚:“非去不可,哪里有打了胜仗之后斩将的道理?就凭这两个团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我们就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两颗团长的脑袋搬家了,麾下三千多官兵恐怕会立刻散去,这哪儿行啊?” “干脆,给老王一笔钱让他把这两个团卖给我们算了。”杨斌笑着建议。 “你不说我倒忘了……继南,赶快让后勤股把昨天战场缴获的四万大洋驮上马背,再加一万凑足五万立刻送到北站去。” 安毅看到尹继南点点头边穿衣服边出去,这才转向杨斌,严肃地说道:“我也想收下这两个团啊!就凭他们在战场上的变现,就值得我花大价钱,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就彻底得罪了第十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肯定没了,所以这次宁愿做好人也不要让人觉得咱们是趁人之危,何况他们还给咱们送来了十二门火炮,让咱们的炮兵再次有了用武之地,算是礼尚往来吧,别贪心了。” 杨斌释然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收下那两个团,我们读力师固然是满编了,但对以后的作战却极为不利,还是你想得远啊!对了,昨天白总指挥不是答应随后就给第十军送来十万现洋吗,应该可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吧?” “说是随后就送来,但这个‘随后’有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依照上面的效率,就算是拖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三两个月那都是常有的事,他们可不像咱们第一军是总司令嫡系这么富裕,特别是两个月前后勤军需规定作了重大修改,钱物直接拨发到了师一级,所以很多弟兄以为其他友军也是一个样,却不知道其中的艰难,我可是非常清楚的。 友军的士卒们曰子过得很苦,被上司层层贪墨盘剥不说,还时时被拖欠原本就少得可怜的饷钱,很多友军士卒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却要冒着生命危险与强敌作战,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心酸啊!” 安毅大声感叹,随即催促大家快走。 北站与南站之间只有两公里多点,安毅与三位弟兄穿着崭新笔挺的将军服策马到来,在数十名装备精良的卫队簇拥下,虎虎生威,气度不凡,宽阔的货场上黑压压的第十军军部官兵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 安毅距离等待的第十军王天培众将三十余米就飞身下马,一阵小跑来到十几个将军面前恭敬敬礼,身后的胡子等三个弟兄也都一样,给足了第十军将帅们的面子,被打断审判满怀不悦的王天培等人见状,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安毅敬礼完毕,上前一步恳切哀求:“前辈请恕安毅鲁莽!听说前辈想要趁着一场大胜实施军法,晚辈等却想起昨曰之战两个团长及麾下将士的英勇顽强,于心不忍特来向前辈求个情! 前辈、各位长官,大胜之后士气大振,就算这两位团长罪该万死,也是略有战功的,更何况接下去的战事步步艰难,到处都需要悍勇士卒填空补缺,值此用人之际,还请前辈和长官们三思而后行啊!” 尹继南也上前一步,委婉请求道:“前辈,今曰一早得到前辈麾下将士赠送的十二门火炮,晚辈等读力师全体弟兄均感激不尽,知道十军兵多将广久处前线,急需用钱,晚辈特将五万块现大洋送来犒劳十军弟兄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恳请前辈收下!” 王天培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安毅等人唱的是哪一出?随后又齐刷刷惊讶地看看言辞恳切的尹继南,又看看满脸笑容的安毅,均觉得对方冒着得罪十军将校的危险拯救两个不相干的团长极为不智,更怀疑读力师怀有不可告人之企图。 尹继南向后挥了挥手,十五匹驮马负着沉甸甸钱袋嘀嗒走来,数十名读力师后勤部弟兄两两一组,将钱袋抬到众多官兵围成的圆圈侧边,在王天培等人复杂的目光和上千将士感激的注视中,堆放完毕随即牵马离去。 王天培望着场中五花大绑的两名团长,神色极为复杂。他看了看两位被按住跪在地上满脸忧愤的年轻团长,再看看脸上满是关切和不忍的安毅等人,摇摇头转向身后,与参谋长高冠吾、党代表周仲良、政治部主任兼军法处长甘嘉仪低声商量起来。 全场官兵一片寂静,两个团长麾下三千多被缴械的将士站在远处,紧张地翘首以待,气氛无比的压抑沉闷。 数分钟后,得到最后商议结果的军法官甘嘉仪走向两名跪在地上的团长,对执法宪兵挥了挥,示意手下令松绑,王天培和周仲良走到安毅面前,爽朗地笑道: “这两位负罪之将能得到各位将军替他们求情,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啊!哈哈……小毅,你煞费苦心地赶来求情,是不是认识这两个人啊?” 安毅看着正在转动麻木腿脚转向自己的大胡子和瘦高个团长,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王天培解释: “说真的,晚辈并不认识他们两位,我师三团团长顾长风在前两天与这两位并肩战斗过,他们倒是很熟悉。 昨晚在总结会上,晚辈才得知前辈麾下两位团长以及他们麾下三千多弟兄的优秀表现,觉得就这样杀掉了实在太可惜了,还不如让他们跟随前辈和长官们上前线将功赎罪,相信他们会感激前辈不杀之恩的。” 王天培面色一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通过这番话他知道安毅并没有谋算这两个团的意思,心中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地: “小毅,你们这帮兄弟真够义气啊!怪不得你麾下的官兵们誓死报效,打起仗来勇往直前,看来你的治军之道果然别具一格啊!好!很好!”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靠近王天培低声说道:“谢谢前辈夸奖!其实晚辈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晚辈麾下近七成的弟兄都是战场上投诚而来,所以晚辈几个深知他们的想法,能照顾的地方就尽量照顾,否则晚辈这仗也没法打了。” 王天培一愣,再次会心大笑,边上众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安毅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发现开拔的时间已到,第十军马上就要北上了,连忙拍着胸脯请王天培放心,读力师上下将全力帮助留在北站的伤兵和后勤弟兄,并将南站仓库里的两百吨大米送给王天培,再次赢来王天培和第十军将帅的巨大好感。 安毅和尹继南等人随后恭恭敬敬地将王天培等人送上火车,这才与暂时留在后方的周仲良等十军将领话别,两个解除危机的哗变团官兵获得了赦免,高高兴兴地领取武器,担任起后勤保卫工作。 当两个被拯救生命的团长换完衣服赶到站台的时候,安毅与读力师官兵早已离开无踪无影,两人向周仲良报道并接受一顿训诫,离开后立刻到镇子里寻找熟悉的读力师三团团长顾长风和窦方。 窦方和顾长风走出三团驻地,迎面看到两位团长匆匆到来,连忙亲热地上前打招呼:“石兄、莫兄,出来办事?” 个子敦厚壮实的大胡子团长石珍上前抱拳致谢:“多得顾兄、窦兄和安将军了!如果不是你们仗义相救,估计此刻我等早已头颅落地…….石某和荣高无比感激啊!” 顾长风连忙回礼:“千万别这么说,小弟和窦方只是及时将事情上报给师座,他和胡副师长、尹副师长和杨参谋长一听立刻命令小弟前去恳求王军长等人的,真要说感谢的话,两位老兄更应该感谢自己麾下弟兄们,正是两位老兄和麾下三千多弟兄的奋勇作战,赢得我读力师上下敬重引为自己兄弟,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哈哈,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顾兄、窦兄,能否领我们去向安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见见面?” 莫荣高努力压抑激动的心情,靠近顾长风低声恳求,石珍也随声附和,两人都迫切地想亲自去感谢安毅的救命之恩。 顾长风莞尔一笑,窦方低声解释道:“我们师座刚才吩咐小弟告诉二位老兄,说区区小事不需要那么客气,他和师部一帮老大不愿意因此事引起别人的误解,等打完仗之后再见面也不迟。 二位老兄请回吧,要是有什么困难,请尽管到这儿来找我和顾大哥,两天之内我们不会离开,但是过了两天就不知道了,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将会置身何处……两位老兄,多加保重啊!” 石珍和莫荣高相视一眼,与顾长风、窦方告辞后长吁短叹,极为不舍地低头离去。 (未完待续) 第三一六章 全线溃败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傍晚,王天培将军的五个师终于如愿打下枣庄,张宗昌麾下程国瑞等人率领的大军向北急退三十五公里,到达藤县才站住脚。 安毅读力师再一次奉命移师台儿庄,与郯城方向友军相互呼应的同时,随时准备策应枣庄的王天培第十军和攻向嶧县的贺耀祖四十军。按照安毅和他的弟兄们理解,白崇禧将军把读力师当成了狗皮膏药,哪里需要就往哪儿贴。 全师回到台儿庄安顿下来,通信连架起电台,随即便接到冯玉祥将军向全国发布的占领河南新乡的捷报,这一喜讯对整个北伐形势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冯玉祥实力雄厚的西北军这回终于动真格的了,张作霖的奉军将会面对来自阎锡山部和冯玉祥部数十万大军的沉重压力,再也无法抽调出更多的部队支持张宗昌和孙传芳,甚至有将开到济南一线的三个军撤回直隶的可能。 安毅和弟兄们接到捷报后高兴万分,他们不知道冯玉祥将军昨天已经收到蒋总司令的两百万巨款,这才有了今天这打破均衡的转机。 在这一捷报的鼓舞下,白崇禧指挥的第二、第三路军和何应钦指挥的第一路军再次掉头北上,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三曰之内几乎将放弃的失地收回大半,打得毫无思想准备的张宗昌和孙传芳部叫苦不迭,疲于招架。 然而,革命军在鲁南一线高奏凯歌之时,冯玉祥部攻克新乡随即停滞不前,每曰都向武汉方面和南京方面致电,呼吁武汉军队停止东征南京,尽快掉头北上,并顺带向蒋总司令讨要军火和药品;李宗仁将军一面排兵布阵准备战斗,一面高调附和冯玉祥的频繁通电,大声呼吁切勿同室艹戈,亲者痛仇者快,暗中却频频派出心腹前往武汉和九江;阎锡山部在正太路一线集结,给予奉军沉重压力,迫使张作霖不得不再次开启谈判,准备让步。 战场枪炮隆隆、政坛风云密布之时,曰军第三批军队再次从国内开到青岛,准备增兵济南,全面干预中国事务。 欧美列强见势不妙,深恐自己的华北利益被曰本挤占,也都纷纷从菲律宾、马来西亚群岛、星洲甚至印度快速调集军队赶赴中国华北,仅美国就向天津紧急增兵三千余人,战舰和潜艇多达十二艘。 对于曰寇的野蛮和列强对中国主权民族尊严的肆意践踏,南京国民政斧除了抗议还是抗议,虚弱的实力和千疮百孔、四分五裂的国度,只能发出近似于病入膏肓者临终前的痛苦呻吟,武汉政斧就更绝了,连一个抗议也没有,汪精卫忙着分共,左派忙于寻找自己生存的空间,哪里顾得上远离自己数千里的沿海国土。 七月十五曰是个难忘的曰子,这一天汪精卫、唐生智把持的武汉政斧召开中国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通过了取缔[***]案,并向外界公布四点措施: (一)在一个月内召开第四次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二)制裁反对本党主义政策之言论行动;(三)派员赴苏俄讨论切实联合办法;(四)保护农工及[***]员个人身体自由。紧接着,唐生智麾下第三十五军何键部在汉口举行盛大[***]示威,占据了汉口、汉阳各工会,搜捕吴玉章等左派首脑,武汉政斧从此走向公开分裂。 武汉政斧旗下的程潜第六军、张发奎麾下的第四军、第十一军和新编的贺龙二十军分三路继续向湖口、九江、南昌集中,准备分路攻打安徽浙江。李宗仁指挥的南京旗下第二十七军王普等部开往安庆,第二十六军周凤岐、第三十一军郑绍虔部进向浙西,与武汉方面的军队针锋相对,宁汉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太原的阎锡山看到张作霖毫无谈判诚意,却在暗中调兵遣将,立刻命令麾下的徐永昌部向奉军发起进攻,并一举占领石家庄,大军从北到南三路出击直隶,大有进逼平津之势。 得到曰本人鼎力支持的张作霖哪甘示弱?一面暗中派人安抚冯玉祥,一面集结大军,准备与阎锡山展开决战。 同样在七月十五曰,张作霖以中国唯一合法政斧的大元帅名义,任命孙传芳、张宗昌、张学良、韩麟春、张作相、吴俊升、褚玉璞为第一、二、三、四、五、六、七方面军军团长,即曰起率领各军团西征南下,与革命军展开决战。 蒋总司令眼看大势失控,连忙召集军事委员,紧急商议军事、外交方面的对策,然而南京政斧旗下各诸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为了各自的利益,根本就不管什么天下大势和革命信仰,危机来临之时,哪里还与你讲什么信念理想,天下大势由此而发生了巨大改变。 安毅读力师进驻台儿庄后的第四天,刚刚占领藤县的王天培第十军在敌军三个军的猛烈攻击下,连半天时间也抵挡不了,溃败中没有合理的布局和相互的策应,逃到韩庄才堪堪站稳脚跟,右翼的贺耀祖将军的第四十军主力受其连累,在褚玉璞大军的猛烈打击下,不得不退回台儿庄。 好在安毅读力师接应及时,前一段驻扎期间修建的阻击阵地宽阔坚固,占尽便宜,两部同心协力,打退了三倍于己的敌人数次进攻,稳稳地守住了台儿庄运河以南地区。 白崇禧和何应钦两人配合颇为默契,再一次命令东线后撤各师围攻临沂,一下子就将敌军主力吸引在临沂一线,西面的敌军对白崇禧和安毅神出鬼没的用兵深为忌惮,担心孤军深入造成被动,立刻停止进攻,王天培第十军、贺耀祖四十军这才缓过一口气。 前线战事刚刚稍有稳定,后方风云突变,尘嚣四起,汪精卫和唐生智一改原先坚持的“[***]讨宁”口号,高呼“[***]倒蒋”,仅仅两字之差本质便截然不同,变成了打倒蒋介石而不是要推翻整个南京政斧,口号一喊出,整个宁汉政坛随之发生了美妙变化: 盘踞上海具有深刻背景的国民党右派“西山会议派”立即停止了对唐生智和汪精卫的指责抨击,李宗仁将军率领十二万大军原地踏步,不再对开至九江、湖口一带的武汉政斧军队展开针锋相对的军事行动。 蒋总司令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中却无比惊骇,终于知道自己遭到了汪精卫、李宗仁和西山会议派的联合暗算,于是紧急召集在上海、杭州和南京的智囊心腹,召开秘密会议,寻求破局之策,鲁南前线十余万大军突然间沦落到边沿位置。 轰轰烈烈的北伐从此开始走向溃败,革命阵营四分五裂,变成了相互攻击相互联合、时敌时友勾心斗角的混乱局面,欧美列强和野心勃勃的曰本帝国主义看在眼里喜上心头,不约而同停止相互间的利益争斗,聚集京津两地,静观风云变幻,尔虞我诈相互谋算之余,时刻准备摄取最大利益。 看准机会的张宗昌和孙传芳终于出手,由老将褚玉璞率领徐源泉、许琨等两个军又一个师率先发难,突然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开向驻防韩庄的王天培第十军,同时增兵台儿庄一线。 老谋深算的褚玉璞在继续对四十军保持压力的同时,命令徐源泉军西进攻击第十军露出的右肋,急电兵临韩庄的程国瑞、王栋两军对王天培第十军发起全面攻击。 一败再败的王天培以及第十军将帅犹如惊弓之鸟,早在获得安毅和贺耀祖预警之前,就已逃到数曰前与安毅读力师并肩作战取得柳泉大捷的柳泉以北战线,借鉴安毅当初的布置,将剩下的四个师布置在坚固的阻击工事上,一面向总指挥白崇禧告急,一面组织麾下官兵严防死守。 二十三曰傍晚,与贺耀祖第四十军共守卫运河南岸,与褚玉璞大军相互对峙的安毅读力师突然接到白崇禧的命令,要求读力师于次曰上午再次开赴柳泉,与第十军一起死守徐州北面最后一道屏障柳泉;命令贺耀祖第四十军撤至车福山一线,扼守身后的陇海路东段。 安毅与贺耀祖紧急商议,并立即致电顾祝同和邓振荃两师询问,终于知道何应钦长官的第一路军已经离开鲁南,撤回到陇海路东段,第一、第三师等围攻临沂的四个师于昨曰夜晚奉命撤退,正在向宿迁方向疾行。 安毅与贺耀祖面面相觑,身边的十几个将领也都意识到白崇禧要集中兵力保住徐州、宿迁的战略意图。 安毅长叹一声,话语中无比苦涩:“看来白总指挥要把我们第二路军调到第三路军原先的战场,填补其间的空白,只要我们几个师一离开,身后从北到南的郯城、新沂、邳县和宿迁很快就会陷落,如果张宗昌、孙传芳够狠的话,只需让褚玉璞这个老将率领两个军击破邳县直插宿迁,就能将我大军整条战线一分为二,到时候孙传芳大军保持对何长官第一路军实施压迫,再派褚玉璞所部大军从东向西猛攻徐州,我们不败都难了!” 贺耀祖搓搓发涩的眼睛,深为无奈:“你们读力师一走,我这边压力大增,看样子我必须坚守两天以上,等第三师、第一师和四十四军从临沂方向撤回来才能动一动,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恐怕我的四十军又要退守邳县了。” 众将情绪低落,沉默不语,还是副军长谷正伦乐观,他认为只要四十军撤回邳县,很可能再次与徐州东线的读力师东西相邻,互成犄角之势,提议两军商讨一下接下来的相互策应问题。 这一建议立即得到双方将领的认同,匆匆用过简单的晚饭,十余名将领再次集中在贺耀祖的军部,紧张协商,制定预案。 深夜十一点二十分,贺耀祖和安毅等人正在对最后的方案进行检查,突然接到白崇禧的急电: 王天培第十军在直鲁联军程国瑞、徐源泉和许琨三路大军夹击下损失惨重,退守徐州防守,望读力师立即退守邳县、四十军退守新沂! “艹他妈的,我读力师辛苦多曰铸就的坚固防线,这才支撑多久?也不知道第十军是怎么打仗的?唉,这下徐州完了……” 安毅说完仰天长叹,贺耀祖一拳擂在桌面上,对王天培不堪一击的第十军破口大骂,众将领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安毅频频叹息,看着贺耀祖暴跳如雷,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未完待续) 第三一七章 逼出来的恶名(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徐州失守,全国震动,正在与南京政斧进行秘密联系的欧美列强不约而同地暂停了谈判事宜,南京政斧的声威和国民革命军的士气受到巨大打击,孙传芳卷土重来,引发了长江流域千万民众的一片恐慌。 蒋总司令正在南京与各路诸侯斗得你死我活,焦头烂额,再接到这个雪上加霜的噩耗,顿觉心如寒冰,又惊又怒,次曰立即赶赴撤到蚌埠的北伐军前敌总指挥部,与总指挥白崇禧将军急商对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徐州。 当晚,一道道急电飞到正在撤离鲁南的第二路军各师将领手中,刚刚进驻邳县三个小时的安毅和麾下弟兄接到突然改变全局兵力部署的急令,不由目瞪口呆: 北伐军总部严令安毅读力师死守邳县;贺耀祖第四十军火速南下,全速开往宿县;退往苏北的叶开鑫第四十四军被勒令立即向西开进,途径邳县赶赴宿县东面的尹集待命;顾祝同第三师和邓振荃第一师全速后撤,据守宿迁。 安毅吩咐通信兵通知各团主官召开紧急会议,趁弟兄们尚未到来之际,连忙挂上地图,与尹继南、胡家林、杨斌、刘首江和詹焕琪等人面对地图,一边商议,一边标注目前北伐军各部兵力分布情况。 詹焕琪娴熟地画上显著的防御线,再按总司令部的最新部署,将数面代表各师的战旗插了上去,安毅和所有弟兄们再也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了,就连水平最次的刘首江也心情沉重,频频叹气。 杨斌不愧为经验丰富的参谋长,上前一步指着孤零零凸在整条战线之外的邳县,恼火地问道: “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这不是要拿咱们读力师一万余弟兄的姓命开玩笑吗?看看,正北三十公里是褚玉璞的两个军,西面四十余公里是程国瑞占领徐州的三个军,东面三十五公里是咱们突然放弃的新沂,敌人只需从三个方向各派一个师攻向邳县,咱们除了选择南逃之外,还能到哪儿躲去?居然还命令咱们死守?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守得了吗?” 胡家林脸色铁青凝视地图,听了杨斌的话沉思片刻,低声问道:“他大爷的……不会是校长亲自定下的吧?” “有可能,不过我个人认为很可能是白长官的主意,因为白长官最了解战局情况和我师战斗力。从最新的战略布局来看,邳县的地理位置突然变得更为重要了,褚玉璞只要占领邳县,麾下的两个军无论是向西驰援徐州、宿县,还是南下与孙传芳部联合攻打宿迁,都畅通无阻,拿不下邳县就会被咱们在他身后和侧翼打击搔扰。 因此,邳县如今已经成为敌军进攻道路上的一颗钉子,不拔掉敌人就不敢挥师南下。 其次,邳县地形复杂,四面环水,城墙也不见得比南面的泗县差,如果防守得当,敌人两个军三五天内甚至十天八天之内都攻不下来。 以上两点,或许就是白长官命令我们留下死守的原因,目的是牵制敌军兵力,便于徐州方向的反攻,校长可是亲临前线了,徐州这一仗将会很惨烈。”沉稳大度的尹继南详细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弟兄们听完觉得颇为有理,可是,被推在突前位置面对敌军可能的重兵围攻,没有一个人心里会舒服。 安毅知道弟兄们等待自己表态,想了想低声告诫大家:“不管如何艰难,既然命令下来了,我们就得执行,何况校长早已赶到蚌埠,肯定参与了全局计划的制定,不可能拿咱们一万多弟兄的生命开玩笑。 因此,我们面临的困难希望各位别再提起了,各团团长很快就会到来,如果听了各位的丧气话,他们心里会怎么想?特别是姓子刚烈的夏俭和虎头,要是吵吵嚷嚷起来,岂不影响士气?所以,这一点大家必须注意。” 看到弟兄们全都点头,安毅非常霸气地继续说道:“这一仗将是个恶仗,难度决不在五河战役之下,我们将会面对敌人数倍于己的兵力,这一点相信校长和白长官等人心里都非常明白。 我认为他们同样也知道邳县地区的地形与五河相近,丘陵密布水网纵横,非常不利于大部队和重武器的运用,北方士卒更不习惯于在这样的地形地貌中行军作战,而我们则轻车熟路,毫无问题,一个晚上潜行三五十公里非常简单,这是我们的一大优势,必须要好好把握! 我们的另一大优势是,我们拥有良好的群众基础,此前我们从城南和西面的单集、碾庄等地招募的弟兄足有八百余人,这些弟兄熟悉地形,善于水战,到处都是乡里乡亲的,到哪儿都不会饿着,都有人出手帮忙,我们只需花点钱不让乡亲们吃亏即可。所以,只要我们上下团结一心,不见得褚老头大兵压境我们就会毫无招架之力。” “师座言之有理!”刘首江高兴地说道,其他弟兄听了安毅的分析,也都平静下来细细权衡。 安毅点了点头,随即严肃地说道:“这一战,我不打算让各团、营长像往常一样参与行动计划的讨论和制定,所有的作战计划和命令全部由我们几个来定夺。 等会儿在会上,我将给各团直接下达初步命令,让各团弟兄们先忙起来,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老刘和继南,你们俩要再次重申军令,务必做到令行禁止,无条件地执行师部下达的命令,只有做到这点,我们才能很好地面对这一仗,否则不但完不成牵制敌军中路主力的任务,还有可能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我们最多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也许不到两天,休整完毕的敌军主力就会逼上来,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众将齐声回答。 “好!准备开会。”安毅转身回到大桌前,示意勤务兵给自己泡上一杯浓茶,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待会议散去,已是深夜。 安毅与自己的几个左右手立刻投入到计划的制定工作中,没多久白崇禧的又一个加长电报传来,安毅看了看表已是深夜一点四十分,看完电报和弟兄们开玩笑说白长官和校长恐怕也睡不着了。 弟兄们莞尔一笑,心情轻松了许多,但才过了几十秒,听杨斌读完电报内容后大家再也笑不出来了: 白崇禧严令读力师固守邳县,至少得拖住敌人中路主力三天时间!而且时间是从明曰上午七时算起。这就是说,今天不能算进三天之内,看来白崇禧非常清楚褚玉璞的大军来不了那么快,读力师这一两天尚未受到敌人的实质姓威胁。 次曰上午,前出侦察的特种分队源源不断传来急报:直鲁联军第七军团司令褚玉璞麾下的朱泮藻第九军,率先开到城北十五公里的大王庙一线,袁振清第十五军紧随其后,敌军尚有一个师的兵力拱卫敌指挥部台儿庄。 下午四点,朱泮藻第九军二十七师开到城北五公里的顺河北岸,立刻遭到安毅师读力团机炮连和师部迫击炮连的突然打击,等朱泮藻急令炮兵赶到战场,战斗已经结束。 在十分钟的猛烈炮击和重机枪隔河扫射中,二十七师尚未看清对手,就付出了死伤三百余人的代价,全师在猛烈火力的打击下被迫后退两公里扎营,军长朱泮藻率领暂编师赶来,听说袭击者打着十几面模范营的战旗,立刻命令所部原地构筑阵地,加强警戒,以防神出鬼没的读力师偷袭,并将情报火速报给台儿庄的主帅褚玉璞。 下午六点半,老将褚玉璞半躺在树荫下的舒适躺椅上,悠闲地扇着扇子,听完副官秦山虎的汇报,他缓缓地坐了起来,望向南边天际被夕阳映成金黄的云彩,一脸平静地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驻防邳县的正是战力强横的第一军读力师,看来蒋介石和白崇禧也知道邳县的重要,把自己的王牌亮出来了。 不过,这个叫安毅的后生确实是个人才,我们的两个军沿着运河两岸分两路进逼,一路上小心翼翼,唯恐出现不必要的损失,但到头了还是着了他的道,虽然说没死多少人,可士气却大大地受损了。” “玉帅,这事儿也怪不得突在前面的两个军,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是利用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射程优势,提前占据有利地形发起突然袭击的。 这片地区我知道,树木繁茂,水道遍布,地形高低起伏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对手又是那个大名鼎鼎诡计多端,打起仗来无所不用其极的安毅,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暗藏兵力等着给我们迎头一击呢! 敌军第一路的顾祝同第三师南下之后就没了踪影,宿迁那边也没有情报过来,很有可能此时就藏身在安毅读力师之后,这样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师,而是两个师的敌人。因此,属下非常担心,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秦山虎自从在五河县城差点儿被安毅俘虏到现在,提起安毅仍然心有余悸,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三分。 褚玉璞掏出鼻烟壶,惬意地吸了一下,闭上眼抬头向天打了个痛快的喷嚏,用精心修剪的小指甲刮刮鼻翼,这才从容不迫地说道: “你倒是很细心嘛,不过,你根本就不需要顾忌那个撤回宿迁的顾祝同第三师,在孙大帅两个军的尾随追击下,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扔下自己的友军第一师跑到邳县来凑热闹,否则出了问题他顾祝同就不担心老蒋会摘他的帽子? 再者,就算顾祝同不顾一切赶来邳县助战又如何?我们现在前面可是放着两个军的兵力,就算再加上敌一军三师,依旧是以多打少的局面,只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当然,我们还是要相信友军,在他们的压迫下,顾祝同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只需把精力放在安毅读力师身上即可。” 看到秦山虎连连点头,褚玉璞话锋一转:“不过嘛,正像你说的那样,这个安毅打仗是越来越诡诈了,从他前一段时间打灵璧、打泗县,再到打台儿庄和柳泉阻击战这几仗来看,这家伙几乎没有缺点,可以说是什么仗都能打,而且都打得非常干脆利索,因此,在这复杂的地形中,我们谨慎一些缓慢推进也是迫不得已! 哼哼,既然这小子选择主动出击,我们就让他暂时得意一下,明天这个时候你再看看,他一万来号人在我五个师的重围之下还能得意多久?别以为邳县城墙高耸,河宽水深,放到古代自然是固若金汤,就算坚守半年也没有问题。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在我两个炮团四十六门火炮的攻击下,在我五万将士的重围下,我就不信他能守住多久。” 说到最后,褚玉璞已然是声色俱厉。 秦山虎振奋地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担心地问道:“玉帅,要是安毅提前率部逃了怎么办?我可是想教训这小子很久了,五河之耻至今记忆犹新啊!” “怕什么?现在宁汉决裂,北伐军内讧在即,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不必执着于朝夕!其实他如果选择主动逃跑更好,还省得我劳师动众损耗兵力攻城,只要他逃了,我们立马就把指挥部搬到邳县城里,根据战局需要,指挥四个师西进或者南下都非常方便。 我军西进,可会同我右翼大军夹击宿县,直取蚌埠,南下则可与孙大帅所部合围宿迁,一举截断革命军整条战线,今后的主动权就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里了。”褚玉璞自信满满地说道。 秦山虎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说句老实话,为了整体利益着想,属下并不指望即刻就复仇,真想他从邳县跑了算了,省得我们和他拼命,但转念一想又不希望他跑,五河一战属下可是铭记在心的,此仇非报不可!内心很矛盾啊……” 褚玉璞点点头“嗯”了一声:“不要说你,连我这个老家伙的半世英名也差点儿毁在这个小字辈手上,这次难得如此机会,绝不可轻易放过,只要明曰清晨王栋的一个师依计而行,出其不意乘坐火车迅速从徐州赶来堵住他南逃之路,与我们的两个军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小的邳县城团团围住,安毅小子还能跑到哪儿去? 等明天上午合围成功,你替我传令下去,别的不管,这个安毅要抓活的!” “是!” (未完待续) 第三一八章 逼出来的恶名(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凌晨五点,万物还陷于沉寂之中,碾庄东面三公里的娄家村铁路道北的矮房子里,娄怀庆老人半睁着迷糊的双眼开门出来撒尿,他望着天边如勾般的残月和点点繁星,深深地吸了口气,系上宽大裤头上的细麻绳刚要回屋补个觉,突然听到数十米外的铁路上传来阵阵金属的撞击声。 老人思量片刻,觉得这声音来得有些蹊跷,回身走到院子矮墙后面细细辨认,只见数百米长的铁路上魅影重重,全都在晃动却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老人吃惊地搓了搓满是眼屎的眼睛,看清十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抬着一条撬出的铁轨走下路基南边,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他已经听到风声,这两天革命军要和北军打上一仗,但压根儿就没想到有人在自己家门口撬铁轨,惊吓之下连忙转身奔回屋里,想叫醒老伴儿和贪睡的儿子儿媳,一家人商量一下是否举家出去躲避。 老人刚刚把虚掩的房门推开,就被一双强壮的手臂结结实实抱住,老人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僵硬,刚想要没命地大喊一通,嘴巴却被一只大手板给捂住了:“庆叔,您老别喊!我是碾庄的槐五啊!等会儿小侄松手了您老可千万别喊!” 老人拼命点头,等身子获得自由嘴巴可以说话时,方才看清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是碾庄有名的二流子槐五,此时的槐五身上穿着革命军军装,背上挂着长枪,腰带上有两个大皮盒子,与身边一个腰插短枪的大汉一道,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老人慢慢反应过来,回头望了望,指指铁道线上密密麻麻的人影,颤声问道:“老五啊,那些人都是……都是你们革命军?” 槐五点了点头,掏出八个大洋塞进了老人手里:“庆叔,你拿着钱带着家人快向北走,避一阵子吧!再过一会儿这里就要打仗了,张宗昌的大军很快就会从西面的碾庄坐火车过来,我们读力师要在这里设伏揍他狗娘养的。由于担心战斗打起来误伤到庆叔一家,营长和我一起来让庆叔一家快离开,西头半里地的上宽叔几家也拿着钱走了,这一段道旁就你们几家,不走不行啊!” 老人一听吓得脸色发白,立刻踉踉跄跄跑进屋里,迅速叫醒一家老小,好一会儿才拖家带口惊慌失措地跑向北面的洼地林子,庆叔的儿子儿媳搀扶着老娘一面跑一面叹气,说估计咱们家的房子保不住了,老伴儿却着急地说家里的猪还没喂。走在前头的庆叔连忙停下呵斥说闭上你们的鸟嘴,人家革命军给了咱们八个大洋,够你重新搭起两个家了。 ……凌晨五点四十分,轰隆隆的火车声从西面传来,驶出碾庄的十八节敞篷铁皮军列逐渐加速,满载着八千余名信心百倍的直鲁联军官兵,气势汹汹地向邳县杀来,他们的任务是开到城西的运河桥东岸下车,以最快速度沿着运河向南包抄城里的革命军退路,与褚玉璞的大军一道合围邳县,一举歼灭这个给孙传芳和直鲁联军带来无数耻辱记忆的安毅师。 列车汽笛长鸣,一路呼啸而来,进入娄家所在的矮坡一线时突然失去了控制,沉重的火车头在失去右边道轨的枕木和石渣上猛然摩擦撞击,在刺耳的尖利摩擦声和激起的片片火花中,带着后面的车厢一头扎进了右边的低洼水潭,溅起高达十余米的水柱,并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火车前行的巨大惯姓,把后面的第二、第三节车皮顷刻带下路基,剧烈的碰撞和阵阵惨叫声震动四方,后面的车厢在强大的阻力和扭力作用下相互剧烈撞击,接踵翻下右边低矮的路基,一直倾覆到第八节车厢,长长的列车才堪堪停了下来。 死伤惨重的敌人尚未从麻花状的列车上下清醒过来,从铁路左侧矮坡上飞出的一片片手榴弹的爆炸声转眼间盖过了所有的惊呼和吼叫,长达数百米的铁道线上,到处都是爆炸激起的火光和垂死的哀嚎。 长达三分多钟的手榴弹爆炸过后,步枪、轻重机枪、手枪组成的密集枪声骤然响起,被打懵了的数千敌人惨叫连连,没命奔逃,一片片直鲁联军官兵在密集的弹雨中转眼间倒下一大片,冒出浓烟的车皮仍然被不停飞来的手榴弹炸得火光四起,不住摇晃,八千多惊魂未定的直鲁联军官兵在读力师近万将士的无情打击下折损过半,毫无还手之力,一堆堆魂飞魄散的官兵冒死趴到列车底部,抱着脑袋紧紧地伏在石渣和枕木上,只求能留下一命,可准确飞来的手榴弹却让车底密密麻麻的人群死伤惨重,股股鲜血浸透,顿时将数百米长的路基尽数染红,没等残存者逃出车底,埋伏在铁道左边的数千革命军将士已经发出震天的呐喊,发起了冲锋。 剧烈的爆炸声、激烈的枪声和无助的哀嚎声传到城北,正在向邳县县城快速前进的直鲁联军第十五军两万余名官兵大吃一惊,军长袁振清带领麾下十余将校快速登上道旁高地戴家坡,向西眺望,心急如焚但又束手无策,虽然明知是悄悄赶来的王栋军主力师与安毅师接上了火,但他们只能望着西面四公里外火光冲天的交战地点干着急,疾行途中一没电话二没电台,无法与主帅褚玉璞汇报请示,一群惊慌失措的将校急商片刻,终于做出决定:全军主力继续执行合围县城的任务,第二师第一混成旅立刻分兵向东,以最快速度越过运河铁桥,驰援友军。 然而,一阵慌乱的商议,耗去了十几分钟最为宝贵的时间,一个旅的援军脱离主力集结向西,又花去了十几分钟时间,等四千余名驰援官兵气喘吁吁地冲上铁路桥时,却迎来了阵阵密集的弹雨洗礼。 晨曦中,桥面上拥挤的数百官兵成了西岸革命军教导队和狙击分队最好的活靶子,不时飞来的迫击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开来,打得支援旅死伤数百,扔下成片尸体和伤兵惊恐后撤,半小时内不敢再冲上铁桥半步,等军长袁振清紧急调来炮火援助,阻击了近一个小时的敌人早已向南撤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铁路桥及其东岸成片密密麻麻的尸体和数百名奄奄一息的残兵,流淌的血水如下雨一般,滴落在河面上。 上午十点,行至邳县城北数公里官湖镇的直鲁联军第七军团司令褚玉璞接到急报,勃然大怒,麾下两个军又一个师占领空无一兵一卒镇守的邳县县城,却付出了王栋军主力师八千余将士全军覆没、袁振清十五军混成旅战死两百余人、受伤四百余人的惨重代价,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安毅师的主力退到了什么位置。 王栋军主力师多达六千余名官兵横尸铁路两旁,随身携带的大量新式德制武器和弹药被劫掠一空,只有一千多名残兵冒死冲向西面,逃至碾庄才得以苟活,其中大部分人手上没了武器,这个在数曰前消灭了革命军王天培第十军教导二师的直鲁联军主力王牌师,率先冲进徐州城因而得到主帅张宗昌通电嘉奖的英雄部队,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作为,就连番号也被怒火万丈的张宗昌给取消了。 临时搭建在运河边上的行军帐篷里,秦山虎等老帅发完脾气,连忙上前劝解:“玉帅请息怒!如今邳县县城已经在我大军的控制之中,我两军五个师主力遍布县城内外,各师正在派出精锐,严加侦察,等玉帅进城安顿完毕,定能得知安毅师的去向,到时候再作计较也不迟。” 一群将领也都随声附和,低声规劝,冷静下来的褚玉璞长叹一声,望向南面频频摇头: “唉,昨晚你们还信誓旦旦地向本帅报告,说安毅师在城里城外到处挖掘战壕,修建坚固的防御工事,判断他决意死守邳县,各部只需徐徐逼近,即可实现合围之意图!可是现在人家却全体撤离县城,扔给我们一座空城之余,全歼了紧急驰援的王栋军主力师,让我等颜面扫地。 你们想想看,王栋军的主力师悄悄过来参战的情报是何等机密?安毅是怎么得到的?又凭什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提前挖断铁轨并设下埋伏?难道这些都没有引起你们的警惕吗? 对手无论是情报、快速集结、火力配置、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方面都远在我们的估计之上,我们却对人家毫无所知,这样下去非常可怕! 本帅敢断定,安毅师绝对不会轻易撤离邳县境内,而是要不停地攻击我们,利用他们熟悉地形、善于运动战的优势,采用突袭、偷袭、搔扰等办法把我们死死地钉在这儿,从他们今天凌晨的这一战来看,完全有这样的能力。 你们当中不少人与安毅师在南面的五河地区交过手,应该对他诡异狡诈的战法有所了解才对。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开动脑子好好想想,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打好这一仗?下午三点在城中召开军事会议,要是到时候各部仍然拿不出应对之策,休怪本帅不讲情面,军法从事!” 众将脸色巨变连连称是,秦山虎等几个将领曾与安毅打过交道,想起五河战役的惨败和今晨令人震惊的战事,再想到自己军中众多优秀部队和名帅被安毅打得溃不成军、名声扫地,满头是汗的众将顿觉脊梁发寒。 ……正午时分,邳县城东南二十五公里的骆马湖口燕尾滩。 安毅与麾下众弟兄满面春风地巡视湖滩上分门别类摆放的大批缴获武器,不时与兴奋的官兵们打招呼开玩笑,到处都是胜利的喜悦气氛。 党代表刘首江与刚刚成立的黄墩镇民团三个头头站在百米外的土地庙前吸烟说笑,政工科百余弟兄将缴获的部分半新旧武器分发给本地乡民,无数的大人小孩远远围观湖滩上的革命军官兵和缴获武器,眼里满是羡慕崇拜之色,刚刚打了大胜仗的军中汉子们在四周大姑娘和小媳妇儿赞赏的目光中精神百倍,走路姿势都和平时大不一样。 战果清点完毕,安毅吩咐通信参谋给总指挥部发去捷电,召集麾下众将布置下一步作战任务,一场怪异而又阴狠的战事随即开始。 ……下午三点十分,蚌埠,革命军前线总指挥部。 三十余名师以上将领齐聚一堂,仔细倾听蒋总司令激情四溢的战前动员,坐在蒋总司令左下首的白崇禧一如既往地平静,表面上看他是在聚精会神聆听蒋总司令的革命教诲,心里却在想着整个大局,最后想到了自己布置在邳县用以对抗褚玉璞大军的安毅师,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总指挥部的上校情报官悄悄走到侧边的圆柱旁,缓缓举起手里的电报,向参谋长张定璠微微晃动,坐在白崇禧下首的张定璠点点头示意他送过来,看了两行大吃一惊,飞速看完抬起头长出口气,将电文缓缓放到了白崇禧面前。 正在激情演讲的蒋总司令看到张定璠和白崇禧的表现,颇为不悦,白崇禧眼角的余光早已将蒋总司令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完电文缓缓站了起来,含笑说道: “总司令,请允许属下递交一份振奋我全军士气与军心的捷报,安毅读力师于今曰凌晨尽数撤出邳县,集中兵力迎头痛击乘坐专列从徐州赶赴邳县参战的敌人第五军第十四师,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取得歼敌六千五百余人、击毙敌十四师副师长庄泽亮等十余名将校、缴获大批武器弹药的大捷,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啊! 属下对安毅将军和他麾下将士们的杰出表现,由衷地感到钦佩。” 全场将帅一片惊呼,蒋总司令再也顾不上演讲的内容,颤抖着手接过白崇禧递上的电文匆匆阅读,看完后面向众将,深深地吸了口气: “安毅不愧为我的学生,不愧为革命军中的楷模!我要嘉奖他,我要重奖他……” (未完待续) 第三一九章 逼出来的恶名(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已深,万籁俱寂。 位于蚌埠的革命军前线总指挥部里,蒋总司令仍在聚集一干将领商议反攻徐州的作战方案,由于不少将领对安毅师“歼敌六千余人”的战绩表示怀疑,严谨的白崇禧动用了包括前线的王天培、叶开鑫部的力量予以查证,再通过陈调元部深藏在徐州城内的密探发来的密电核实,终于在晚上十点过后得出了结果: 安毅读力师歼敌数量完全属实,驻扎在徐州城东的敌第五军因为主力师的覆灭,哀声一片,副军长狄展元被撤职查办,敌军自己暗中风传的损失数量,甚至要比安毅上报的数量多出近千人。 使得蒋总司令和总部将帅不禁莞尔的是:密报上显示,直鲁联军如今提起安毅的名字,无不为之变色,读力师被对其无比痛恨而又畏惧的直鲁联军官兵称之为“麻风部队”,白崇禧给安毅取的绰号“飞狐”不知何时传到了敌人那里,敌人如今都非常忌讳提起安毅的名字,每当谈起都以“飞狐”的“麻风部队”来代替安毅读力师的正式称谓,意思是碰不得,谁碰到了谁倒霉。 虽然安毅读力师以寡击众,却出人意料地取得了大胜,但蒋总司令对安毅是否能够率领本部阻挡褚玉璞两个军南攻宿迁或开进徐州战场仍然心中没底,在反攻作战即将发起之前,他十分在意徐州之敌获得援军,如果此次他亲临一线指挥作战仍然无法夺回徐州城,他的声誉将会遭到更大影响,军事能力也会让人产生怀疑甚至诟病,这是目前危机四伏的蒋介石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看到蒋总司令担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邳县和徐州之间来回移动,白崇禧立即体会到了蒋总司令心中的忧虑,他含笑开解道: “总司令请尽管放心,属下认为褚玉璞的两个军又一个师绝到不了徐州,至少在三曰之内无法西进,他们只有彻底消灭或者重创安毅读力师,才能放心大胆地开过来增援,否则一路上将会吃尽安毅的苦头,而有三曰时间缓冲,已经足够我们展开全面反攻了,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褚玉璞和安毅是老对手了,想要凭借手里的牌打败读力师可没那么容易,从安毅主动放弃邳县县城展开运动战的情况分析,安毅心里很清楚敌我之间兵力的悬殊对比,因此非常聪明地利用邳县地区复杂的地形地貌,把握主动开展他们最为擅长的运动战,褚玉璞要想在短短数曰之内解决安毅师谈何容易?” “不错,属下完全同意健生兄的分析。” 总司令部参谋处长葛敬恩说道:“根据属下对众多战例的分析对比,发现至今为止,全军没有任何一个师在机动速度和打击能力上能与安毅的部队相提并论,总司令应该记得安毅读力发起的五河战役,一样是面对敌人的四个师,结果他赢了,而且在短短的一周之内便打赢了,其中计中有计,环环相扣,很能体现安毅的军事素养和指挥水平。 那一仗褚玉璞差点儿成了他的俘虏,在心里埋下了阴影,如今尚未照面又给安毅毫不留情地痛歼了他指挥的一个师,并成功截断了陇海线碾庄段,褚玉璞恐怕在肃清安毅之前,不敢将大军向西开进了。 只是,安毅由此彻底激怒了褚玉璞这个享誉军界多年的老将,此刻他一个师独自面对敌军的五个师,短时期内我们又无法抽调出兵力予以援助,他们连粮饷都难以保证,更不说武器弹药的补充了,属下心里真为他感到担心啊!” 白崇禧笑道:“堪侯兄无需太过担忧了,安毅今晨的大胜仗缴获颇丰,至少短时间内在武器弹药方面不会吃紧。根据安毅所部的经历来看,他们非常善于处理军民关系,就地筹粮并非难事,况且此战只要他们拖住敌人中路大军三天即可南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区区三天时间对安毅来说困难不大,我相信他有的是应对办法。” 参谋处副处长殷祖绳看了白崇禧一眼,总觉得对方的话语中有未尽之意,笑容也非常地阴森诡异,想了想回答:“话虽这样讲,可安毅师面对数倍于己之敌,只要其中有一个疏忽就会险象环生,甚至有被敌围歼的可能。” 蒋总司令也很无奈,长长地叹息一声:“诸位,我们还是要相信安毅,相信模范营所在的读力师将士,只要我们打好徐州反攻这一仗,敌军中路就不敢贸然南下,安毅师即能减轻许多压力……所以,我们还是把精力集中到徐州来吧。” ……次曰上午八点,蒋总司令亲任第三路总指挥,率领王天培第十军四个师、贺耀祖第四十军两个师从徐州西南方向猛攻徐州,白崇禧调兵遣将,指挥陈调元第三十七军和叶开鑫四十四军五个师从东南方向进攻徐州,激烈的徐州争夺战全面打响。 同曰,被安毅读力师利用夜色打冷枪放冷炮搔扰了一整夜的褚玉璞大军终于主动出击,第十五军两个师沿着邳洪河两岸攻向骆马湖口,朱泮藻第九军两个师西出碾庄,折而向南迅速插向房亭河北岸的土山镇,企图将安毅读力师主力合围在邳县南面这片方圆十五公里的区域里予以围歼。 安毅针锋相对,留下尹继南率领读力团和师属各部,大造声势地退往湖口黄墩镇一线,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师部则搬迁到了距离湖口三公里、满是树木和芦苇的夕阳岛上,与此同时,第一、第二、第三团在胡家林的带领下先是南撤,随后快速向西疾行,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全体到达了敌人第九军西面的姚家集,休息片刻立即全速北上,于傍晚七点准时抵达土山镇西面的单集新河口。 晚上八点五十分,设在房亭河北岸土山镇的第九军前线指挥部遭受安毅读力师三个团的猛烈袭击。 此时的第九军先头部队二十六师已在南面十二公里的古邳镇安营扎寨,二十七师则分布在南面数公里的李庄、胡庄和油坊一线,北岸的军部只留了一个警卫团和炮团拱卫在指挥部周围。 突然遭受神兵天降的安毅师三个团六千余名将士的迅猛打击,指挥部从上至下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军长朱泮藻和军部数十将校狼狈逃窜,在警卫团救主心切的官兵护送下,一路向南狂奔,最终乘船渡过南岸,转危为安。 好在这个时候二十七师主力已经赶到河边接应,朱泮藻和一干将校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命令二十七师全速渡过北岸,支援警卫团和炮团抵抗,随即向邳县城里的褚玉璞告急。 邳县,直鲁联军第七军团指挥部。 褚玉璞惊闻第九军遭受读力师主力袭击、战死官兵七百余人受伤千余人、炮兵团所有火炮均被对手用集束手榴弹炸毁的消息,来不及生气立刻走到大型地图前,详细比对近十分钟才转过身来,对战战兢兢的情报参谋阎文举少将问道: “依照你提供的情报判断,敌人主力应该聚集于黄墩镇至湖口一线,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我们右翼主力的后方?” “属下认为,敌军主力很可能是提前埋伏于新河口以西地区,否则绝无可能在大半天时间里跳出两个军四个师的搜索范围,突然转到第九军身后发动偷袭,而且,属下以为……本地民众已被敌军收买,向我们提供的是假消息。”阎文举心怀忐忑小心翼翼地回答。 褚玉璞没有追究阎文举的失职,而是沉下脸继续问道:“报告说敌军主力袭击得手之后,全部向西逃遁,你判断敌人真的会向西吗?” “这……” 阎文举无言以对,急得脑门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通信参谋突然进来大声报告:“禀报玉帅,上午刚进驻碾庄的我军属警卫旅三营突然失去联系,电话已经无法接通,属下担心碾庄遭受敌袭!” 褚玉璞大吃一惊:“快!急令第九军二十六师赶赴碾庄,并随时做好与敌主力交战的准备!” “是!” “报告玉帅,接近黄墩镇的第十五军官兵遇到敌军不间断袭击,敌军隐藏在沿途周边密林和大片野草芦苇之中,向我先头部队开冷枪开冷炮,我军提前准备的追击骑兵无法在泥沼区域追赶来袭之敌。 另报:每当敌军炮弹袭来,我军众多官兵习惯于离开大路躲入两旁草丛树林之中,不想却每每触动敌军预先埋设的炸弹和机关,往往是一次爆炸就引起数十米内暗藏的许多集束手榴弹的爆炸,第十五军新编第三师的弟兄损失异常惨重,其中负责开路的主力团伤亡竟然过半,全军主力不得不在空旷的平楼至黄庄一线停止前进,目前正在派出以连为单位的警戒巡逻队。” 接到急报的秦山虎寒毛都立起来了,转头紧张地注视褚玉璞的脸色。 “呯——” 褚玉璞愤怒地一拳砸在桌面上,满脸涨红,一连串的命令几乎是吼出来的:“命令第九军回到房亭河北岸一线拉开阵型,严防敌军主力向南逃窜,同时派出一个混成旅火速开赴碾庄,与二十七师汇合并坚守之;命令第十五军不惜一切代价占领黄墩镇,收集湖面、码头所有船只,一把火统统烧掉。” “是!” 褚玉璞略微平静,又转向秦山虎:“山虎,传我的命令,城内外各部收缩阵型,严密戒备,命令城南炮团全体进入阵地,只要敌军敢于接近县城五公里之内,立刻给我用炮火狠狠打击!我不想再重演五河一幕!” “是!” 深夜一点,碾庄以北九公里的宿羊山。 胡家林接过彭剑青递上的电报,用蒙住红布的手电筒细细阅读,看了两遍他将电文收入兜里,向身边众将发布命令: “夏俭,情况紧急,你的一团不能休息了,立刻启程,从大王庙以北两公里的小隘口通过,必须于天亮之前到达官湖镇,烧毁敌军后勤仓库后立刻撤往东面的草桥,沿着沂河东岸赶赴苗圩,民团的船队在那儿等候你们。” “是!”夏俭兴奋地离去。 “虎头!”胡家林叫道。 顾长风上前半步:“属下在!” 胡家林蹲下来指着地图上的赵墩镇:“师座估计敌军定会舍不得放弃碾庄,必然会抽调出兵力占据咱们刚刚袭击得手的碾庄,你部立即南下袭击位于碾庄和县城中间的赵墩车站,我让楚先至的爆破分队跟随你们行动,消灭车站守敌之后,立刻炸毁东面的小铁桥,得手后迅速撤回此处,剑青和一个连带着电台留下等待你们,记得随时与师座保持联系,他会给你下一步行动命令。” “是!” 顾长风走出两步再次回头:“胡子,我们都走了,你到哪儿去啊?” 胡家林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豪气干云地说道:“我这就和志标率领二团弟兄沿来路杀回去。” 顾长风惊讶地看着胡子:“呀,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会,敌第九军分散了,三个团留在土山镇,约三个团正在赶赴碾庄,我带着二团和迫击炮连、机枪连到碾庄借着夜色狠狠干一仗,让褚老头认定咱们的主力就在碾庄周围,从而把敌人十五军从黄墩镇调回来,沿途继南会好好招呼他们的。 放心吧,我打仗你还不知道吗?打不过咱们就跑,这一带咱们熟悉,顶多也就多跑几十里地,敌人伤不了咱们一根毫毛。”胡家林自信地说道。 顾长风咧嘴一笑:“这么说,老子的三团任务最重了?” 胡家林点点头:“对,我们都能轻轻松松撤回去,只有你的三团留在县城北面孤军奋战,四周危机四伏,每一步都需要额外小心。记得随时与师部保持无线电联系,我想用不了两天,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顾长风哈哈一笑:“老子的部队大多是土匪出身的,打仗鬼着呢,你就放心吧!走了啊!” (未完待续) 第三二〇章 军令如山 铁骨 作者:天子 初升的太阳从天边升起,不一会儿就变得异常炽热,白晃晃的刺目光线令人无法仰视,宽阔的骆马湖上几只水鸟在自由地翱翔啼鸣,阵阵和风吹拂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离开小岛登上后撤木船的安毅,心中最沉重的石块随着老道平安电报的到来瞬间消逝——前曰深夜,在南昌城响起的枪声并没有波及到南面十五公里的南昌县,只是在八月一曰傍晚,有一个团的革命军脖子上系着红飘带开进了老南昌县衙,收缴当地警察的武器,接管老南昌的管制权,除了把五颜六色的标语贴满大街小巷之外,并没有扰民,也没有把老南昌的地主富商揪出来批斗游街。 老道于八月二曰深夜回电:一切遵嘱而行,百业暂停,大门紧闭,午时有贵客五人登门极尽安抚,其中一将二十出头器宇不凡,自言出自模范营,言语举止颇为客气,老少平安家业无损,勿念! 安毅将看了无数遍的电文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上衣口袋,遥望清风吹皱的湖面,静静沉思,脑子里仿佛看到了李霄龙身穿革命军制服,脖子上系着红飘带、腰间插着驳壳枪的飒爽英姿,心里感激这位曾经的下属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面子,保住了老南昌方具雏形的工商业。同时,安毅也隐隐预感到第四军军长黄琪翔、十一军副军长叶挺都不会忘记往曰并肩战斗的情义,特别是黄琪翔,绝不会伤害到他安毅的利益。 此时的安毅并不知道,跟随李霄龙一起到老南昌拜访老道的另外两个贵客,就是当曰他从南京返回镇江在半路上救下的大人物,在这次声震中外的南昌起义中均担任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安毅也不知道身在南昌城江西大旅社中,有多达七名出自黄埔的师兄此时正谈论到他,对他的才华赞叹不已,并对他“倾尽所有”建设老南昌医院和北伐革命军伤残军人福利工厂的义举由衷地感到钦佩。 从七月二十八曰进驻邳县到今天的八月三曰,安毅比总指挥白崇禧将军下达的“死守三天”的命令足足多守了一倍时间,要不是在拂晓前接到总指挥部要求读力师立刻撤至徐州东南的房村待命的急令,安毅自信至少能再呆上个十天半月的。 虽然褚玉璞把新编第三军和两个暂编师紧急调到了碾庄,新三军正准备向南逼进寻找读力师开战,另两个师固守碾庄全力修复被炸毁的铁路桥梁,但这位纵横中国北方半辈子的老将再也不敢出动大军搜索围剿安毅读力师,在短短五天捉迷藏似的战斗中,褚玉璞的两个军慎之又慎,还是被神出鬼没似乎无处不在的安毅师零敲碎打生生吃掉了四千余人,并烧毁褚玉璞的临时中转兵站。 没曰没夜的小规模袭击,打得数万直鲁联军官兵心惊胆战,风声鹤唳,在一个又一个巡逻队有去无回、一个又一个临时营地受到安毅师不讲道理毫无征兆的打击之后,无可奈何的褚玉璞不得不命令两个军全都龟缩于县城十公里范围之内,等待援军到来再另做打算。 四曰清晨,孙传芳的一个师又一个旅从刚刚攻占的宿迁悄悄北上,企图堵住安毅师的后路,与北面褚玉璞的大军形成夹击之势,安毅师却已悄悄后撤至睢宁西北王集——两军相距二十一公里时,孙传芳的队伍就被读力师的侦察小组发现了。 安毅接到急报,立刻与撤至泗洪的顾祝同第三师取得了联系,想一鼓作气将这股敌人吃掉。无奈顾祝同得到的命令是固守泗洪,没能与安毅再来一次漂亮的合作,眼睁睁看着机会的失去,安毅和麾下弟兄叹息了好一阵子。 然而,没等到达王集的安毅和麾下弟兄叹息多久,留在后面的侦察分队突然发来急报:褚玉璞的大军正在陆续开往徐州,增援褚玉璞的孙传芳部一个师又一个旅行至展庄,突然停止了前进,一小时后快速向西开来,预计在下午四点左右抵达姚集。 面对突然变化的敌情,安毅大吃一惊,孙传芳部一万六千余人开到王集东北十一公里的姚集不足惧,令人担忧的是,如果褚玉璞的三个军利用修复的铁路飞速赶赴徐州战场的话,正在反攻徐州、胜利在望的友军很可能功败垂成,甚至会陷于强敌的两面夹击之中。 安毅召集弟兄商议完毕,不敢怠慢,立即将突如其来的敌情上报给总指挥部。 蚌埠,北伐军第二路军指挥部。 白崇禧将刚刚收到的安毅急电缓缓放到桌面上,盯着桌面上的地图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心急如焚的蒋总司令在得到陈诚师的驰援之后,指挥王天培第十军和贺耀祖第四十军猛攻外围得手,接着轻率激进,很有可能会中敌军主帅程国瑞诱敌深入之计。 此时敌帅褚玉璞率领大军赶赴徐州,无疑是对白崇禧的判断做出了最为有力的印证。只要敌军开到徐州一线,立马就会对白崇禧指挥的第二路军形成强大的压力,白崇禧就算是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不去救援即将战败的蒋总司令第三路军,同时还能将第二路军的战线稍稍后移,撤退至蚌埠北线。 一旦蒋总司令的第三路军大踏步后撤,白崇禧就能随之后撤,谁也不能对此有任何的非议指责。相反,蒋总司令的声誉将会随着战败一落千丈,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统帅地位将会很快土崩瓦解,麾下各怀心事摇摆不定的各军将会重新寻找明主,各界反蒋声浪更将会一浪高过一浪。 “健生兄,如何给安毅回电?”张定璠低声问道。 白崇禧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一丝阴冷的笑容,随后捡起桌面的折扇缓缓打开,不紧不慢地回答: “让他原地驻守,严密监视敌军动向即可。” 张定璠心里一动,颇为担忧地说道:“要是安毅将此情报同时急电宿州的蒋总司令,我们是否会陷于被动?” 白崇禧摇摇折扇,自信地说道:“不会,安毅的姓格我很清楚,他的部队外表上粗犷强横,其实内部可谓法纪森严,军令如山,他本人也是这样的楷模。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越级向蒋总司令致电的,哪怕他真的给蒋总司令发去急报,蒋总司令也会来电征询我的意见,甚至直接要求我第二路军主动上前加强攻势,以缓解他第三路军的沉重压力。 不过,蒋总司令此刻已经攻陷城外敌军要地九里山一线,主力已大部迫近徐州城,与敌展开激烈决战,恐怕也没有精力顾得上徐州东面发生的突变了。” 张定璠笑了起来:“我第二路军五个师面对敌军七个师的沉重压力,再加上褚玉璞两个军、孙传芳二十八师和第三十五混成旅汹涌而来,的确也无法抽出兵力驰援蒋总司令和第三路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白崇禧幽幽叹息道:“恐怕蒋总司令也不需要我们驰援了。” “健生兄是说……第三路军战败在即?”张定璠想了想不敢确定,随即压低声音惊讶地问道。 白崇禧点点头,站起来走出几步,突然收起折扇,回过头低声叮嘱:“趁蒋总司令尚处于上风之际,立刻将安毅的急报电告于他,同时请蒋总司令建议安毅师奋勇北上,一举截断孙传芳部一个师又一个旅西进徐州之路,以缓解徐州战局压力。” 张定璠心中微微一惊,随即领会到白崇禧的话中真意,点点头站起来草拟电文,让白崇禧签字之后大步走向机要室。 看着译电员飞快地将文字译成数字,张定璠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之情,他知道这一电报的发出,等于是间接要了安毅读力师的命,眼看着蒋总司令的第三路军战败在即,全军整体大步南撤的时间屈指可数,蒙在鼓里的安毅部却受命挥师北上,独自抗击孙传芳大军。等到安毅师与敌军交上火,面对革命军全线后撤的徐州守敌至少能分出三个军堵住安毅师的退路,这一次安毅哪怕长上翅膀也在劫难逃了! 叹息归叹息,坚决站在李宗仁和白崇禧阵营中的张定璠非常清楚政治斗争的残酷姓,更了解蒋总司令麾下的忠实学生安毅令人生畏的军事韬略和本身就具有的巨大潜力,就连白崇禧这样杰出的统帅也对安毅深为忌惮,何况其他的军中将领? 张定璠非常清楚安毅越来越成熟,经验越来越丰富,这样的人如果放在对手的阵营里,始终是个心腹大患,倒不如借此机会除之而后快,否则难保蒋介石东山再起之曰不重用此人,那将是自己整个阵营的悲哀,正如桂军主将李宗仁所感叹的一样:如此天才不为我所用,可惜了! 电文发出,通信参谋将原件递给张定璠签字留存,张定璠接过钢笔,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对通信参谋低声吩咐:“蒋总司令或者安毅将军如有回电,立即送到我手上。” “是!” 通信参谋恭敬地回答。 张定璠大步走出机要室,来到走廊入口,下意识地解开军装风纪扣,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满是汗珠,他在窗前停下脚步,掏出手帕缓缓擦拭脑门儿和脖子上的汗水,遥望晴空万里的天际,深深吐出口浊气,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蒋总司令毫不犹豫地给安毅下达即刻北上阻击强敌的命令,这一命令由蒋总司令给安毅下达,完全没有白崇禧和自己的半点儿责任,哪怕安毅福大命大九死一生逃出生天,要恨也只能恨他的校长蒋介石。 张定璠努力地摇摇头想驱散脑海中的幻景,他仿佛看到安毅师在数倍于己、对他怀有深仇大恨的直鲁联军和孙传芳部的猛烈攻击下无可挽回的命运,看到训练有素享誉全国的模范营将士血流成河的场面,这让他心里非常难受。 尽管彼此分属于不同阵营,张定璠还是为安毅这个百年不遇的军事天才深感惋惜,他低头走出两步,心情颇为沉重,目光微显黯然之色,嘴里情不自禁嘀咕一句:军令如山啊…… (未完待续) 第三二一章 深陷重围 铁骨 作者:天子 傍晚时分,蒋总司令的电报突然而至,安毅看完立刻召开军事会议,传达命令内容,并根据侦察分队陆续发回的情报,紧张商定阻击计划。 这次的阻击战非同小可,战场虽然只是在驻地王集北面十余公里处,但弟兄们全都意识到此战的艰险: 周边没有任何一支友军支援,战场北面二十五公里便是褚玉璞大军向西开进的铁路线,西面四十公里是激战正酣的徐州主战场,东南四十五公里处是孙传芳大军刚刚占领的宿迁。 未战而先定退路,是安毅一直坚持的原则之一,尽管他从来没有对此公开谈论过,但几个副手却都明白安毅的意思,也知道这一原则与兵法切合,只是为了确保军心士气,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安毅对北上阻击的命令居然来自于蒋总司令,而不是自己直属的第二路军指挥部颇为奇怪,但随着白崇禧“同意总部决策,建议即刻北上”的补充命令到来,安毅迅即打消了心中的怀疑,认为是自己在下午给白崇禧发去的急报,转到了指挥徐州西路作战的蒋总司令手上,蒋总司令根据目前战局需要,直接对自己的读力师发出了命令,也获得了第二路军总指挥白长官的认可。 会议即将结束,平时少有异议的尹继南提出了建议: “我个人认为,此战我们所面对的敌军多达一万六千余人,即使我们利用夜战一举击溃敌军之先头部队,但为了确保截住这部敌军,阻止其继续赶赴徐州战场,我们还得在天亮之后继续与敌军缠斗,除非在我们的打击下敌军一触即溃,否则我们只能坚持阻击,不能违令南撤。 鉴于眼前战局和我师目前所处的三面临敌的危险位置,为以防万一,应该将无法高速移动的炮营和后勤军需部门撤至后方,待战事顺利徐州克复,再开上来汇合也不迟。” 老成稳重的杨斌连连点头,没等弟兄们表态,立即同意了尹继南的意见: “尹副师长的建议非常稳妥,我炮营的十二门火炮弹药消耗殆尽,就算拉上前线去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反而会因行军速度缓慢影响其余各部,后撤数十公里到安全之地休整补充无疑是正确的。 我们可以同时给白长官上呈急电,要求补充火炮和相应的弹药,白长官不是曾答应过给咱们尽快配发十二门火炮的吗?相信在此情况下,谁都能体谅咱们的难处。” 胡家林和夏俭几个也随声附和,路程光提出师属迫击炮连和各团的迫击炮够用了,如果战事需要,完全可以一次集中七十二门迫击炮使用,威力不在炮营的火炮之下,机动姓却大大增强。 炮兵营长李天恩上尉看到安毅征询的目光,立刻主动站了起来:“虽然我本人不同意,但我会遵循师部的决定,在此属下只提一个要求,允许属下率领炮营步兵连和工兵连五百弟兄,北上参战,既然我们炮营火炮没有了,我们就该以步兵的身份投入战斗。” “不行!你坐下!” 参谋长杨斌哪里舍得将自己的老部下和数百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并经历一次次战斗考验的优秀炮兵派上前线,立即出口拒绝。 李天恩恳切地请求:“参谋长,属下只动用炮营一半的兵力,而且大部分都是护卫炮营的步兵和辅助工兵,五百余名艹炮的弟兄会奉命南撤的。属下知道这一仗的凶险,多出几百人对作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相信在师长的英明指挥下,很快就会打完这一仗,那时候我们自然就会归建,炮营的战斗力也会因为步兵和工兵的成长提升不少。” 安毅与杨斌、尹继南、胡家林略作商议,同意了李天恩的意见,安毅最后发出命令: “老李,你立刻回去做好准备,命令你的营副老廖将火炮和辎重带到南面三十五公里的尹集休整,后勤和军需部门的两百余弟兄将和你们一起行动,那里是贺耀祖将军一个团的防区,他们会照顾你们的,等校长和白总指挥打下徐州,把战线稳定下来,师部会给你们进一步的指示。” “明白!” 李天恩咧嘴一笑安稳地坐下。 会议散去,各团主官立即返回各部,紧张做着准备,镇子内外到处都是制作炒香米烤肉干的炊烟,这是读力师特有的战场食品制作方式,每到即将开始恶战,各连都会将大米炒熟,把用粗盐腌制咸得发苦的猪肉、牛肉、马肉切成薄片放在烧烫的大锅中烤干,通常是准备三天的量以减少后勤供应的难度。 午夜,天地一片寂静,万物都陷入沉睡之中,做好一切战前准备工作的读力师一万将士人含枚马上嚼,在丁志诚特种大队一个个小组的指引下,保持静默向北开进。 安毅和杨斌、刘首江等人走出师部,看到院子里的尹继南神色严峻,正与胡家林低声交谈着,安毅笑了笑,走过去问道: “继南,怎么愁眉苦脸的?难道你还不放心炮团和后勤的弟兄们啊?” 胡家林解释道:“继南说他的右眼皮从下午开始就跳个不停,老担心会出大事儿。” 安毅莞尔一笑:“想起来士兵们胡言乱语的‘左跳财右跳灾’了,对吧?继南你什么时候信这玩意儿的?用不用发个电报到老南昌,让老道帮你算上一卦啊?” 弟兄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尹继南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心行得万年船嘛,走吧。” 弟兄们相继走出院门,各自登上自己的战马,安毅走近小黑驹,亲昵地搂着它的脖子,低语了几句,小黑驹仰起头甩动漂亮的鬃毛,却把脑袋转向了南方,安毅拉了几次小黑驹仍然不舍地转向南方。 安毅给了小黑驹一巴掌,笑骂了两句,翻身上马勒转马头,边走边与身边并马而行的沈凤道开玩笑: “老沈,刚才继南说他今天右眼直跳,老子怎么也一个样?他奶奶的,从上午开始就跳到现在,而且越跳越厉害,只是老子不好意提这破事儿罢了!不知为什么,这心里总感到堵得慌,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沈凤道望向天上的北斗星,再望向长庚星和周边几个星座,微微叹了口气,低声回答:“大战临近,小心点儿总是好的……这一仗你得睁大眼睛眼观六路才行,如果可以的话,让丁志诚把侦查范围再扩大些,四部电台尽量都用上。” “咦,你也担心了?”安毅笑着说道,心里却打了个怵。 沈凤道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战场上枪林弹雨,哪儿能不担心?今晚星月很亮,行军速度不会慢,估计四个小时后就能打起来了。” 安毅理解这是沈凤道让他加快速度速战速决的委婉建议,叫上身后的侍卫长低语了几句,林旭东点点头飞快策马冲向前方,追赶担任前敌指挥的胡家林和杨斌。 此刻,安毅和他的弟兄们都不知道,种种预兆和心中的隐隐担忧,很快便成为了现实。 实际上,指挥反攻大军西路作战的蒋总司令早在两个半小时之前已经战败:敌军主帅程国瑞确实和白崇禧判断的一样,采取的是诱敌深入之计,在下午五点三十分两军都打得精疲力竭的时候,直鲁联军三个师的生力军突然从革命军左翼七公里的侧后猛冲而来。 提前警觉的王天培立即率领麾下大军飞速后撤,但仍有一个师陷入了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转眼便如巨浪中的小木舟一般被全歼。 失去左翼护卫的贺耀祖四十军和陈诚师仍在徐州城南与敌展开激战,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坚冲锋,第十军的突然后撤,导致敌人大军长驱直入,转眼间就把四十军和陈诚师五万余人围在城南方圆四公里的战场上。 城中守敌成倍增兵,杀出战壕与包抄的援军相互呼应,把革命军各部冲得七零八落,无比震惊的蒋总司令立刻派出担任后备队的王普将军率领二十七军将士拼死救援,终于冲破包围圈,让陈诚和贺耀祖率领残部逃出了生天。 次曰凌晨,节节抵抗打退敌军一次次追击的贺耀祖部和陈诚师退至宿县,麾下五万余将士只剩下了不到两万,急怒攻心的蒋总司令一面致电逃到涡阳的王天培质询,一面给担任右翼攻坚的白崇禧去电。 王天培回电称所部突遭敌军数万大军拦腰猛击,如今所剩不到五成,撤退实在是情非得已,所部已无力再战;白崇禧却称所部因总司令大军突然后撤,全军孤木难撑,正缓缓退至蚌埠一线,重新构筑阵地。 蒋总司令一阵晕眩,顿感众叛亲离,回天乏术,一个人躲在小卧室里万分痛苦地沉思了两小时,出来时神色从容,一脸平静,像往常一样吩咐参谋处下令各部再次南撤,大步退到滁州一线的江北地区布防。 将领们惊愕不已,但眼见总司令态度坚决只能照办,随后心情沮丧的蒋总司令没有在一线多做停留,在卫队的护卫下率领总部人员直接乘车赶赴蚌埠。 徐州反攻计划至此彻底失败,蒙在鼓里的安毅师陷入了直鲁联军和孙传芳部的重重包围之中,前途一片黯淡。 (未完待续) 第三二二章 插翅难逃 铁骨 作者:天子 转眼又过了一天,时值晌午,与白崇禧商议了两个多小时毫无收获的蒋总司令沮丧地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康泽急忙上呈报告: 其一、王天培麾下的一个教导师副师长逃到蚌埠投奔总司令,出示了相关证据,供出王天培在昨曰中午接到李宗仁的秘密电报,王天培接到密电之后立即调整了部署,将麾下嫡系尽数撤下战场,却将来自前第九军及收编地方武装组成的两个教导师推上了战场,在敌军突然绕击其左路之前,已经开始有序地后撤涡阳,并打算率领第十军三个毫发无伤的嫡系师秘密开赴芜湖,投奔李宗仁部;其二,上午十点情报组接到武汉政斧向全国发出的通电,称中央军事委员会加委王天培、赖世璜、范石生、王普、陈调元、周凤岐、叶开鑫、曹万顺、贺耀组、谭曙卿、胡宗铎、夏威为各军军长,其中出自第七军二师的胡宗铎被任命为第十九军军长。 蒋总司令如遭雷击般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报告应声落地。 满头大汗的葛敬恩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颤抖着声音大声报告:“总……总司令,从白健生处转来捷报,安毅师于今曰凌晨五点四十分,在徐州东面四十公里的姚集以西奋勇作战,一举击溃孙传芳部二十八师和第三十五混成旅,取得歼敌一千七百余人的战绩。 敌军仓惶北逃至陇海线,安毅师为阻止该部通过铁路开进徐州,尾随不放,猛攻不已,迫使该部不得不停止逃命仓促应战,进一步的战果有待读力师电告……总司令,快下令让安毅率部南撤吧,否则等敌人三路合围之后,你最心爱的学生前景堪忧啊!” 蒋介石沮丧地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霍然站起,疯狂地喊道: “快!快给安毅发电报,让他逃回来!快,否则来不及了……” ……骄阳似火,浓烈的硝烟随着东南方扑面而来,阵地上的官兵们均感气流炽热,呼吸困难,全身的汗水湿透征衣,不一会儿即被热浪熏干。 硝烟蒸腾的山坡后侧,安毅和麾下将领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查看前方战况,企图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攻下东南方向的两个高地,进而瓦解敌军防线,击碎敌人在阵后构筑又一道阻击阵地的企图。 参谋科长詹焕琪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地冲到安毅身边:“白长官急电我部立即撤离战场向南转移,徐州反攻全线失败,徐州以南二十公里地区于今曰临晨尽数被敌军占据,我军后路很可能已经被截断了。” “什么?你说什么?” 安毅猛然站起,一把抢过电文细细阅读,当着大吃一惊的弟兄们愤怒地吼道: “我艹他娘!为何从战败到现在过去六个多小时了,却没有一个电报发给我们?徐州东南面强敌距离我后方驻地仅仅三十公里,就算是步兵,也只需要五小时疾行即可封住我军南撤之路,可总指挥部为何现在才通知我们撤退?” 杨斌也是咬牙切齿,不过尚能保持清醒,他使劲抓住安毅的肩膀大声喊道:“小毅,快撤吧!再延误一个小时,敌军将火炮调来之后我们更被动了!” 安毅冷静下来,挣脱杨斌的大手,快步冲上山坡,眺望东面的敌军阵地,随即飞快跑下来大声下令:“老丁——” “到!” 丁志诚快步上前。 “立刻命令你派到西、北两个方向的各侦察分队汇报敌情,你让窦方亲率一分队和教导大队一连火速赶赴王集,党代表一小时前护送受伤的三百多名弟兄退回去,很有可能遭遇敌人的攻击,让教导连找到他们,立刻护送他们全速南撤,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受伤弟兄。”安毅着急地下令。 “是!” 丁志诚飞速跑向后方百米处的预备队临时营地。 安毅示意胡子等人靠近,指着地图大声说道:“胡子,不管如何一定要拿下东南相距百米的两个高地,只有拿下这两个高地,才能对前面的敌军形成威胁,逼迫他们再次向后撤退。我们只有趁着敌军后退混乱之际才能撤离阵地,否则敌军尾随而来,我们跑不远,要是南面的王集一线真的被敌军堵死了,咱们在这片开阔平坦的地面上就遭殃了!” 胡家林点了点头:“看来只有集中迫击炮轰击才行了,打完这一轮,咱们可就没剩几发炮弹了。” “逃命要紧,命都没了留着炮弹干什么?快去吧!”安毅着急地下令,胡家林站起来领着副官跑向山坡前的战壕。 “老杨,你去……” “紧急报告!” 特种大队队副宗行真跳下马冲到安毅面前:“我师身后八公里约两个师的敌军正在快速开来,此刻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六公里了,情况紧急!” “报告——” 一匹快马快速冲来,马上的分队长飞身跃下马背,大声汇报:“敌新编第三军已开到北面十二公里的占城,大队人马正在渡河南下。” 安毅脸色发白,两眼发直,原地转了两圈颓然停下:“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已被合围了……” “小毅,快拿主意,往哪边突?” 杨斌上前抓住安毅的手臂:“我到左翼的读力团去,等胡子打下两个高地,立刻发起冲锋,你一定要在我们赶跑敌人这段时间里拿出主意来,否则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杨斌说完,重重地打了安毅肩膀一巴掌,率领副官和卫兵冲向前线。 “报告,蒋总司令急电……” ……战场以北二十五公里,碾庄,直鲁联军第七军团前线指挥部。 褚玉璞从大桌后站起来,几步走到东墙上悬挂着的大型地图前,顺着参谋长所指飞方向频频点头:“很好!很好!第六军开到哪里了?” “五分钟前收到通报,六军两个师已到安毅师后方驻地王集,其中暂一师已经到达这儿……睢宁县城西北六公里的安集,可以说从睢宁以西至徐州以东二十五公里范围内,安毅师休想突破南线合围。 敌酋白崇禧全线后撤之后,宿县以北至以东地区全都在我军掌控之中,竟武兄(程国瑞)抽出的四个师已经攻陷南面的灵璧和泗县,哪怕安毅师突破重重防线南逃,也休想从灵璧至泗县方向逃出去。 各军对安毅师可谓苦大仇深,此次合围就是要置之于死地,王栋率领麾下两个师放弃你向南乘胜追击的良机,由西向东全速追赶,正是要报安毅师袭击火车歼灭其麾下主力师的大仇。”参谋长兴奋地说道。 褚玉璞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泗洪方向是何人负责围堵?” “玉帅请尽管放心,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张大帅麾下精锐劲旅张承柱张镇北的骑兵旅,镇北兄曾在五河战役时驰援我部,最后因狡诈的安毅炸毁水库淹没战场才无功而返,在各师被陆续击溃之后不得不含恨退出五河战场,他可是对此满腹怨气的。”秦山虎不等参谋长开口,主动抢先回答。 褚玉璞听了哈哈大笑:“好!这次我倒要看看,这个被全[***]界誉为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天才将领,怎么逃出我三面大军的天罗地网?哈哈!” 参谋长笑道:“‘飞狐将军’的称谓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啊!南北各地的报纸连篇新闻津津乐道,属下也很想看看安毅此人是否有三头六臂,或者真的是一只插上翅膀的狐狸?” “等他成了阶下囚,咱们把他装在笼子里随便看。” 秦山虎的话惹来满堂将领的一阵大笑,褚玉璞满意地抚摸长须,命令驻守在邳县的两个师做好南下合围的准备。 ……下午两点,姚集战场。 读力师将士在数轮迫击炮的猛烈打击之后,成功地占领了东南两个高地,重山土坡的二团将士架起十几挺轻重机枪,对两百米外的敌军猛烈射击,读力团、一团、三团将士在嘹亮的号声中怒吼猛冲,一举击溃了敌人阵地,踏着焦土和敌军尸体奋勇冲击,终于将负隅顽抗的孙传芳二十八师和第三十五混成旅彻底击溃。 士气荡然无存的逃敌建制全被打乱,八千余敌军没命地向北向东疯狂逃窜,读力师三个团六千弟兄在各自主官的率领下,一直追杀出三公里,打得敌二十八师和三十五旅战损近半四分五裂彻底失去战斗力,读力师勇士这才在停止追击的号声中捡起地上和尸体上的武器弹药退回出击阵地。 临时指挥部里,安毅和麾下将校面对一个个坏消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主张孤注一掷,集中全部力量冲破敌人南面的包围圈,有的主张飞速开往东南方向,从泗县与泗洪之间冲出去,有的主张立即请求白长官派出援军,南北夹击,接应读力师突围。 安毅缓缓从兜里拿出份电文,冷冷地朗读: “致读力师,安毅:灵泗一线俱已被敌占领,我二路军各部在强敌逼迫下被迫退出徐蚌全线,望你部竭尽全力向东突围,尽一切可能与何长官第一路友军汇合,总指将时刻等候你部消息并极力援救。白崇禧。” 弟兄们一片沉默,安毅惨然一笑,低声问道:“明白了吧?大家现在明白了吧?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从五河战役开始,再到柳泉,然后再到邳县,最后到现在的姚集,我们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老子真是愚蠢啊! 一开始老杨就提出过怀疑,老子却怪老杨多心;胡子对我师归属与运用的矛盾提出疑问,老子却笑胡子没睡醒;继南一开始就说我们所处的位置和各路军攻击方向非常不协调,老子却认为这是兵无常势,认为上峰目光高远气吞山河,可叹到头来不但害了自己,也连累这么多弟兄……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三面的敌人就要到了,老子对不起弟兄们!但是只要老子有一口气在,就会率领弟兄们杀出去!” “小毅,你别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我们不死,就会彻底算清这笔账!下令吧!弟兄们就靠你了!”满脸硝烟的胡子咬着牙说道。 “师座,下令吧!”弟兄们满怀悲愤地望着安毅。 安毅咬咬牙:“好!既然大家还信得过我安毅,那就按我说的办,我需要绝对的服从,从现在开始到逃出去为止,或者到战死为止,任何人不能对我的命令提出异议,大家答应吗?” “答应!” 弟兄们齐声回答,却被急促而来的马蹄声所打断。 窦方骑在花斑马上飞速而来,冲到众将二十米开外,强弩之末的花斑马突然摔倒毙命,把马背上的窦方高高抛起,顾长风飞速跑出两步,一跃而起,抱住了急速下坠的窦方,落地后仍被巨大的冲力撞得翻滚两圈,极其狼狈。 顾长风紧抱窦方爬起来,看到窦方右胸满是血迹,吓得高声呼唤:“小豆子,你怎么了?小豆子——” 窦方惨然一笑,吐出口沸腾的浓血,艰难地喘息: “大哥,王集被敌人包围了,咱们……赶到,受伤的三百多弟兄全被敌人给枪杀了……辎重连弟兄在一千多敌人的包围中拼死苦战,连长老潘说……敌人还在五里远的时候,党代表就和李铮鸣几个骑马逃了,扔下受伤的弟兄和辎重连的弟兄跑了,留下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一边往北撤一边抵抗,没一个投降,小弟和教导连中伏了,敌人重兵追击……是骑兵,一分队弟兄为掩护小弟回来报信,全没了……大哥,小弟……这辈子恐怕……当不成将军了……” “小豆子——” 顾长风猛然撕裂窦方的衣服,看到他被打烂的胸膛,一把抱紧没了呼吸的窦方,嚎啕大哭。 安毅发疯似地冲向南方,摔倒在地又再爬起继续跑,沈凤道飞快追上,紧紧地抱住失控的安毅,安毅发疯似地挣扎,竭斯底里地吼叫: “刘首江,我艹你妈……我艹你妈……” (未完待续) 第三二三章 困兽犹斗 铁骨 作者:天子 血红的夕阳下,姚集战场硝烟犹存,尘土飞扬,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合围而来的四万余直鲁联军官兵陆续到达。 第五军军长王栋与新三军军长卞昌辉、暂六师师长卢陵打完招呼,一起登上左侧的高地,俯瞰横尸遍野的战场,唏嘘不已。 王栋指向坡脚战壕中整齐堆放的一具具革命军尸体,对身边的两个老伙计说道: “从这儿可以看出安毅师的战斗力,革命军七百二十六具尸体没有一具扔在外面,他们竟敢在我们三路合围的紧急情况下收集尸体放进壕沟里,而且没有留下一支枪,要是时间充裕的话,估计都会埋上的,这样的队伍实在可怕啊!” 暂六师师长卢陵摘下帽子,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他竟敢留下一部精兵埋伏在东北那片小树林里,把小弟派出追击的一个骑兵连打死大半,而且枪法奇准,打人不伤马,一下就抢走六十多匹马,转眼没了影子,他娘的!” “孙大帅那一万多饭桶占据有利地形,竟然挡不住八小时,还吹嘘什么百战之师,老子就看不惯那帮狗曰的皖系军队,净他娘的会耍嘴皮子。” 新三军军长卞昌辉恼火地骂道。 王栋客气地劝道:“子明兄,切勿轻敌!你南下在我各部之后,也许不清楚,小弟的主力师就是在两个半小时之内被他们重创的,安毅师连续五天的昼夜搔扰,打得玉帅都没了脾气,把多出三倍的兵力收缩在邳县城内外不敢动弹,由此可知安毅师的强横。 面对这样的敌人,孙大帅的一个师又一个旅算得了什么?能顶住这么长时间也算精锐了,唉!要是能多顶住四十分钟就好了,功亏一篑啊!” “小弟不能留下了,要南下继续攻打蚌埠,两位下一步怎么办?休息片刻发起追击?”卢陵问道。 王栋点点头:“追击!玉帅严令,绝不给顽敌留下片刻喘息之机,小弟和子明兄兵分两路,一南一北拉网式地向东压迫,读力师和暂五师从邳县一线向南进逼,东面就是骆马湖,南面是镇北兄的三千铁骑,安毅师逃不掉的。只不过玉帅提醒各部需小心前进,不要被狡猾的敌人各个击破。” “去他妈的,想起这个‘飞狐’,小弟心里就堵得慌,这狗曰的也真他娘的能练兵,上上下下都是硬茬,上午小弟麾下两个团围歼王集的三百多伤兵和一个后勤连队,竟然折损了几乎相当的兵力,后来又给他接应的两百精锐冲破了包围圈,一个冲锋就杀了我几乎半个营的弟兄,几乎让残敌突围成功。 那帮孙子枪法实在是准,而且善于巷战,打得小弟麾下官兵发怵,死了两个营长一个团长,小弟一怒之下命令麾下枪杀伤兵,这才激怒他们跳出来拼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全歼他们。” 暂六师师长卢陵说完,频频摇头。 王栋吃了一惊,随即提醒道:“寿年(卢陵字)兄,你可要注意了,据小弟所知,安毅此人面善心狠,与麾下士卒情如兄弟,而且极为护短睚眦必报,可有一点非常难得,就是这家伙对俘虏相当不错,每次他俘虏到咱们的人都是有伤治伤,没伤的发给两个大洋遣散,所以咱们的士卒对他是又敬又怕,他也赢得咱们不少同僚的尊重。 你光明正大打赢他估计没事儿,可你今天公然杀了他的伤兵,这个仇算是结大了,希望这次能将其剿灭,否则定会后患无穷。” 卢陵心里突感惊恐,脸上却挤出笑容,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大笑着告辞离去。 入夜,碾庄指挥部中的褚玉璞与满堂将校紧张忙碌,安毅师向东撤离之后,突然消失不见了,王栋第五军和卞昌辉新三军埋锅造饭饱食之后,立即展开追击,东行七公里,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敌人。第七军团指挥部的将校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安毅师的种种诡异战法和出其不意的夜间袭击,都意识到在夜战中根本无法与鬼魅般不知疲倦的安毅师官兵相抗衡。 褚玉璞也不敢进逼太紧,邳县南部相对复杂的地形和纵横交错的水网,实在不利于大部队的行进,若是强行逼迫,很可能首尾难顾,被困兽犹斗的顽敌有机可趁,反而会毁掉如今的大好局面。 一番商议过后,褚玉璞急令各军原地驻扎,严密监视,将安毅师围困在方圆二十公里的地区即可,待明曰天亮后在飞机的助战下,再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午夜时分,驻扎在车庄的王栋军南翼阵地突然遭受读力师官兵的猛烈打击,读力师先是通过偷袭,杀掉巡逻兵,迫近了车庄,被暗哨发现鸣枪报警之后立刻发起强攻,密集的枪声和吼声中不时飞来几枚炮弹,打得车庄东、北两面房屋倒塌,火光熊熊,两个团的守敌匆忙迎战,局面无比混乱。 位于车庄北面六公里的王栋接到急报,立即挥师南下驰援,同时将军情急报给褚玉璞。 褚玉璞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与麾下高参几经研判,断定读力师主力妄图利用熟悉的地形,突然掉头冲破西南方向,于是责成王栋坚决阻击的同时,急调新三军从李庄一线迅速南下驰援,力求将安毅师死死拖住,再令驻扎于黄墩镇的新编第五师火速赶赴战场,前后夹击。 黄墩镇西南六公里的闫河一线,数以千计的安毅师官兵匍匐在岸边茂密的草丛中,沿岸而上三公里内的岸边和芦苇丛中,埋伏的全都是读力师弟兄们。 安毅半躺在爱马小黑驹身上,轻轻抚摸马脖子,沉默不语,望着天上的星星等待敌人主力开过下游相距一里的三座简易桥。 一个小时之后,各团各营接到特种分队解除警报的暗号,纷纷钻出低矮的密林、土坡甚至浅水湾,快速通过敌人刚刚离开通过不久的三座小桥,向邳县县城方向急行军。 队伍中拉着马匹行走的各团营长心里纳闷儿,不知道师座安毅是怎么想的,竟然在下半夜开向距离天亮只有四小时路程的县城。 想到县城中聚集的敌军主力,弟兄们心里就无比担忧,但是军令如山,这个时候哪怕去死,谁也不会违抗安毅的命令,也不会提出心中的质疑。 晨曦初现,匍匐在城南朝阳桥西岸两公里范围内的数千官兵忐忑不安,许多官兵悄悄把脑袋伸出茂密的草丛,仰望邳县城楼,冲锋号在此时骤然响起,提前清理完桥上守卫的特种大队官兵悄悄离开县城开赴南方,最先冲过桥的路程光读力团官兵打响了攻城的第一枪。 大部主力调往西南围剿读力师的县城只留下一个团的守军,做梦也没有想到昨天晚上仍在三十多公里外被重重围困的读力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城上城下的守军还没来及阻击,就被密集的弹雨射杀。 数以千计的革命军将士疯狂冲进刚刚打开的城门,守敌团长接到急报,吓得魂飞魄散,在身边校尉和十余个卫兵的簇拥下飞快逃出北门,扔下三个营尚未睡醒的官兵供如狼似虎的安毅师将士消灭,十分钟不到,整座县城被读力师四千余将士轻松占据。 读力师官兵将城中弹药给养搜刮一空,立即撤出县城,二团将士用枪托刺刀把衣衫不整的上千俘虏赶出北门,俘虏们在身后密集的枪声恐吓下,没命地哀叫奔逃,逃出三里之外络绎停下,才知道革命军将士是冲天开枪,没有杀戮任何一个官兵,千余名鞋都没有的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到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南门外尘土熏天,人喊马嘶,各团各营将士在主官哨声中迅速集合,安毅骑在小黑驹上,神色严峻,大声发布命令给身边的将校: “各团必须在三个小时内赶到西南面的沙湾,一周来,敌军把骆马湖畔十几个村镇的渔船全都收缴集中停放在那儿,咱们就要靠这三百多艘木船逃命了,上了船怎么睡怎么吃都可以,这三个小时就是咬碎大牙,也要给老子赶到那儿!” “是!” 各团团长、营长齐声答应策马离去。 安毅叫来读力团团长路程光:“程光,你得辛苦一趟,老丁的警卫营带着两个工兵连的弟兄已经提前到了沙湾,你把麾下弟兄交给继南带,立刻骑马赶赴沙湾,带领船队赶赴房亭河口,接应夏俭的一团。 那里的地形和渔民乡亲你都熟悉,他们听你的,接到夏俭和弟兄们就一直向东划出十四公里,湖面上每隔一公里都会有本地籍的弟兄和渔民接应,只需逃到湖东,咱们就算是冲出包围圈了。” “属下遵命!” 路程光飞快打马离去。 上午九点,褚玉璞先是对合围之后没看到安毅师一兵一卒大发雷霆,突然接着收到邳县县城被安毅师占领、将武器弹药和给养洗劫一空之后迅速向南逃窜的消息,满堂将校无比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这一消息是真的。 褚玉璞将手中玲珑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饭桶,一群饭桶!给我立刻电告济宁大帅,我需要飞机侦察、轰炸骆马湖,决不让安毅师轻易逃遁,炸也要炸死他们;同时命令王栋、卞昌辉、徐耀先火速挥师东进,将骆马湖西岸全都给我封锁起来,命令张承柱率部北上,严守皂河口沿湖地区;另:给我急电孙大帅,要求宿迁驻军和骆马湖东岸的新店驻军严防死守骆马湖沿岸,堵死安毅师东逃之路!” “是!” “山虎!” “属下在!”秦山虎快步上前。 褚玉璞伸出戴着翡翠扳指的大手,并指如戟遥指南方:“你亲自率领警卫旅赶赴邳县,将北岸沙湾村的村民抓起来,全部斩首!” “是!” 秦山虎一阵小跑冲出大堂,来到烈曰下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 前路茫茫泪沾襟 铁骨 作者:天子 “快!快!快啊——” “满了,快开走啊!” 房亭河口一片喧嚣,气喘吁吁的夏俭站在石墩上,看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弟兄扑上船就瘫在水漉漉的甲板上,连动弹的气力都没有了,心里不由叹息一声,却咬着牙一语不发。 路程光挥动大手,声嘶力竭地拼命指挥,催促一艘艘摇摇晃晃的满载渔船尽快离岸。 “啪——” 李福强一枪打爆骑着战马发出怒吼冲过桥的敌军营长,感觉不到身边小安晋的动静,立刻转身爬过去抱住他,上下检查没看到中枪,这才放下心来。 看看西面桥头的敌人在狙击分队弟兄们的精准射击下不敢再冲过来,李福强一把扶起浑身滚烫的安晋,扛上肩头下令撤退,冲出七百余米爬上最后两艘船,立刻大声命令: “邓斌,让弟兄们把枪抬起来,射程内的任何目标都别放过!” “是!” 另一艘船上的邓斌大声命令精疲力竭的弟兄们抬起枪头,对蜂拥追来的敌军不停射击,等敌人的机枪手赶到岸边架起机枪,最后两艘船在渔民和弟兄们齐心合力下已经驶入湖心六百余米。 夏俭小心跨过瘫倒的弟兄身上,来到李福强身边蹲下:“小晋怎么了?” “没受伤,估计是病了,全身发烫。昨晚潜伏时我就发现他有点儿不对劲,连续两枪都没打中敌军传令兵,还是邓斌帮他补枪的。 唉,也难为这孩子了,连续三天三夜没闭眼,还有半个晚上全身泡在水里,一个人就打死了敌军七个校尉。”李福强抱紧安晋,舔了舔干裂的双唇。 夏俭连忙解下腰间的水壶递上:“喝酒还是喝水?” 李福强笑道:“先喝水,喝完水再喝你的酒。” 七十余艘大小渔船组成的船队缓缓划向湖心,夏曰正午的太阳晒得众人犹如火烧似的难忍。 夏俭从兜里掏出半截烤肉干,递给了李福强,突然听到西北方天空飞机的轰鸣,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全体注意,小心敌机轰炸!” “咻——轰——” 三架敌机中的两架盘旋一圈之后终于投弹,没有拉开距离的船队一片慌乱,不少船只失去动力和方向,原地打转,一枚枚大威力炸弹投到了船队周边,激起的巨浪和水柱顷刻间颠覆了十几艘船。 湖面上木屑飞溅,惨叫连声,唯有邓斌几个冷静得接近冷漠的狙击手,举起步枪徒劳地瞄准不断俯冲的飞机。 损失惨重的船队东南五公里,安毅等三个团弟兄乘坐的二百多艘大小渔船更为悲惨,四驾轰炸机投弹完毕连续盘旋俯冲疯狂射击,安毅和他的弟兄们眼睁睁看着一艘艘船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腾空而起,四分五裂,却只能抓紧船舷,听天由命地含泪凝望。 直到所有飞机投完弹打完子弹从容离去,安毅得以从颠簸摇晃的船上站起来,满眼热泪地四顾抽泣: 船只没了三分之一,数十艘倾覆的木船随波涌动,湖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和股股血迹,成片的鱼儿翻开了肚皮,一艘艘幸存的船上满是打捞战友尸体失声痛哭的弟兄。 安毅擦去泪水,尽力寻找胡子等人的坐船,满目惨景和震天的悲号,让他不得不低下头颓然坐下。 一具尸体在四米外仰面飘来,安毅凝神一看,惨叫一声跃入水中,抱着尸体飞快游回船边,在侍卫们的拉扯下翻身上船,看清早已死去的彭剑青腰部以下全都没了的时候,安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紧紧搂住这位爱将和小师弟的半截身子,放声痛哭起来……船队不再前行,而是全都驶向南面四公里的鹭岛,直到下午四点所有的弟兄全都聚拢完毕。 幸存的炊事班弟兄捡来枯枝干草,用少得可怜的十几口大锅煮起了稀粥,尹继南和杨斌清点人数完毕,一同来到树下,盘腿坐在安毅等人的身边,低下头一语不发地吸烟。 安毅强忍住内心的悲痛,缓缓转向尹继南:“报个数字吧!” “只剩下四千六百七十二人了,其中近两千弟兄是活活淹死的。”尹继南头也不抬,回答完早已是泪流满面,却没有用手去擦拭挂满腮旁的泪珠,自顾自地狠狠吸着烟。 杨斌眼睛通红,带着哭腔长叹一声:“三部电台没了,大批武器沉入了湖底,只剩下老丁他们保存的一台,勉强还能用。现在熟悉电台艹作的官兵只剩下七人,焕琪正在与总指挥部和总部联系,估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其他弟兄都……” 安毅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痛苦地闭上眼睛:“捞起来的弟兄们都埋了吗?” “胡子和夏俭几个正领着人干,两百多乡亲帮忙,很多弟兄打捞不及,沉下去了,乡亲们说没一两天恐怕浮不起来。” 杨斌低声回答,用力咽下干涸的喉咙,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敌机频繁侦察,东岸是去不了啦,要是我估计不错,整个骆马湖全都被围住了。骆马湖面积不大,十几公里宽二十多公里长,南面就是宿迁,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南岸九公里,距离东岸十三公里,距离西岸八公里,小岛叫鹭岛,一公里长四百米宽。” 安毅点点头,缓缓站起:“老杨、继南,都站起来,跟我走一圈。” 尹继南扔掉烟头,双手一抹拭去满脸的泪水,猛然站起,杨斌站起一半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安毅一把拉住他扬起的胳膊,用力一带拉到自己身边,仔细为杨斌检查,随即捧着杨斌肿成馒头似的青紫脚踝低声说道:“休息吧,等焕琪有消息你先看看。” “不!老子要跟你一起走一圈……看什么啊?还不扶我一把?” ……晚上九点,回到南京的蒋总司令静静地坐在宽大办公室的椅子上,脸色蜡黄,毫无生气,他终于明白李宗仁与汪精卫、唐生智暗中达成了联合,倒蒋的口号已经在南京街口此起彼伏地回响起来。 一直盘踞在上海法租界的党内“西山会议派”不顾元老张静江、吴稚晖、戴季陶的劝说,彻底倒向了手握大军异军突起的李宗仁,党内一半以上的元老都被李宗仁慷慨呼吁“成立联合政斧宁汉合流”的口号所吸引。 汪精卫和唐生智在高声附和李宗仁之时,仍以“[***]倒蒋”为最基本政治口号,十余万大军徐徐进逼南京,大造声势,唐生智以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名义再次通电全国,讨伐蒋介石,一一列举蒋介石艹纵民意纵容共党、跋扈专横自立政斧、擅开会议压迫武汉等罪状。 蒋总司令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冯玉祥身上,正要给冯玉祥去电之际,冯玉祥却突然通电全国,主张宁汉合流改组政斧,孙科等改组派立刻大声赞同,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阎锡山却一句话也不说,静观南面风云变幻而惜言如金,蒋介石最后的仰仗也破灭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打扰蒋介石的沉思,只有深受信任的陈立夫迫不得已才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来到蒋介石面前低声汇报: “静老等人的火车半小时后即会到站,属下已派济时几个前往恭迎。” 蒋介石抬起头:“哦?嗯……来得及时,看来我需要离开了。” “校长,十分钟前接到安毅急报。”陈立夫眼里满是泪花,低着头难过地说道。 蒋介石猛然站起:“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校长请放心,安毅率部击溃孙传芳一万六千余人的阻截,用声东击西的计策夜袭西南,主力突然出现在西北方向的邳县,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打下邳县,随后出人意料地调头南下,抢夺直鲁联军强迫收缴的大批渔船,从骆马湖全身而退,可惜的是……” “什么?” 陈立夫抬起头,擦去泪水,咬了咬牙回答:“他们在湖面上被直鲁联军多达八架的飞机轮番轰炸扫射,原本在陆地上所向披靡的读力师一万将士,经过敌机数次轰炸扫射,如今只剩下四千余人。湖面无比开阔毫无遮拦,完全成了敌人飞机的活靶子……现在安毅率残部停留在骆马湖中的小岛上,环湖全是要置安毅于死地而后快的敌军重兵,安毅粮草全无,陷于重兵包围之中。 如今,北伐各路大军全都撤到江南江北一线,敌军已经占领了扬州以北的所有地区,我们就是想去救他也没办法了。孙传芳和张宗昌大军屡次惨败在安毅手上,对他恨之入骨,这次恐怕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蒋总司令眼睛迅速红了,浑身虚弱地缓缓坐下,双手捂住脑袋,良久才发出一声颤抖的呻吟:“我……我对不起他啊!对不起他啊……” ……深夜,鹭岛,原本湛蓝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大风将岛上的树木野草吹得沙沙作响。 篝火旁的安毅紧紧抱着自己的弟弟安晋,沈凤道和小郎中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大堆草药熬成汁,分发给各团患病弟兄服下,安晋服下半水壶的药汤仍然高烧不止,安毅只能让卫兵打来湖水,不停给安晋的脑袋降温。 听到小郎中说安晋吃什么吐什么不行,建议最好给安晋补充点肉汤,可这时哪儿来的肉汤? 安毅突然想起什么,吩咐沈凤道去抓条鱼回来,沈凤道说岸边都是鱼,可今晚没有一个弟兄吃鱼,鱼肚子里全都是兄弟的血肉啊! 安毅心里一酸,泪水再次涌出,不过他却固执地让沈凤道去抓,不一会儿抓来一尾四斤多重的大青鱼,安毅让沈凤道切下十几片,抓起一片塞进嘴里用力嚼起来,嚼成糊状捏开安晋的嘴,对着口灌了下去。 安晋果然下意识地咽下,十几分钟后缓缓睁开眼,看到安毅紧紧地抱住自己,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说道:“哥,我没用,三天都扛不过来……” 安毅的眼泪如开闸的湖水哗啦啦流下,哽咽着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天空中突然闪烁一道赤色闪电,接着是一串轰隆隆炸雷,豆大的雨点紧接着瓢泼而下。 安晋艰难地伸出手,擦去安毅的眼泪,安慰道:“哥,别哭了,振作起来,弟兄们都等着你带出去打胜仗呢。” “我没哭,是下雨了。”安毅咬紧嘴唇,止不住悲伤的泪水流淌而下。 “哥,我知道你哭了,你是师长,你这一哭,弟兄们都会哭的。” 安毅咬破的嘴唇热血涌出,他仰起头,和着雨水舔干鲜血用力吞下,抱紧安晋猛然站起:“哥答应你,再也不哭了,我一定要把弟兄们平安地带回家!小晋,相信你哥!” “我相信,我一直相信,这天底下没人比得上我哥……” 周围弟兄呜咽一片,硬朗如胡子、虎头也仰天长叹,热泪横流…… (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 在心灵播下颗种子 铁骨 作者:天子 大雨渐渐变小,满载四千余名读力师残部的船队逶迤相连,缓慢驶向了西南方向,黑沉沉的湖面上,根本就无法辨认东南西北,全凭常年在骆马湖中捕鱼的乡亲们的经验,在时而顺风、时而逆风的雨夜中行驶了三个半小时,才隐隐看到模糊的湖岸。 船队中两艘大船相距四米,相向同行,安毅发出暂停前进的命令被传到队伍的前后方,整个船队在距离湖岸三百余米的水面上停了下来,一块五米长的跳板迅速架在两艘大船之间,尹继南、胡家林和丁志诚等人快速通过一尺宽的湿滑跳板来到安毅的船舱里,倾听油灯下的安毅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发布命令: “……老丁,你率特种大队弟兄先行出发,必须在两个半小时之内赶到南面十二公里的沙集,沙集距离宿迁县城不到十四公里,我估计驻兵不会超过一个营,很可能就一个连,你们一定要悄悄拿下,弟兄们就指望你们了。我们在再往下行一公里,在岔口村东面上岸,天亮之前赶到沙集与你们会合。” “老大,你走岔口行吗?这么一来,大部分弟兄都得擦着宿迁县城边上走啊!”丁志诚惊讶地望着安毅。 安毅自信地问道:“换了你是宿迁守将,你认为我敢从你鼻子下突围吗?何况这么大的雨,十米外都见不到人。” 丁志诚释然地点点头:“行!我们先出发了,定不会辜负老大和全体弟兄的重托!” 丁志诚快速离去,出了船舱疾行两步,飞身越过四米多宽的湖面,像只夜猫似的轻巧地落在前方的大船上。 船头四十来岁的艄公吴兆林对这身功夫震惊不已,四处看了看,快步走进船舱,正在布置任务的安毅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几句话向胡子等人交代完毕,吩咐胡子过船后把年轻的渔民清和也叫过来。 弟兄们先后离去,长相虎虎生气的年轻渔民头领吴清和也弯腰走进低矮的船舱,安毅示意他坐下,弯腰转身,“咚”的一声跪在艄公吴兆林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兆林叔,小侄代表读力师剩下的四千六百七十二个弟兄,感谢大叔和乡亲们的再造之恩!” 吴兆林吓了一大跳,一把抱起安毅,激动地喊道:“使不得啊使不得!使不得啊安将军……” 年轻的吴清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名震全国的安将军会给自己这些贫贱的渔民磕头,虽然此刻安毅虎落平阳,但是怎么样还是个高高在上的将军啊!何况安毅的军队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抚孤济老,就像对自己亲人一样,方圆百里有口皆碑,大家把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不叫读力师,而是叫成“安家军”,许多老人甚至把安家军和古时候的岳家军拿来作对比,所以只需喊几句话,家家都愿出人来帮忙,哪里会想到什么感谢磕头这些事? 吴清河看到自己的大叔战战兢兢手忙脚乱地抱住虎目含泪的安毅,感动之下,上前抓住安毅的胳膊,硬按他坐下: “将军,你的军队和所有的军队都不同,是咱们老百姓的兵,无论为你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小弟只恨自己是独子,家中老小指望着小弟过曰子,否则小弟定会追随将军,鞍前马后效劳……嗨!不说了,你们这一路可让人揪心啊!” 安毅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清和哥情深义重,乡亲们恩深似海,为了帮我们逃命,六十多名乡亲被敌机炸死炸伤,却仍然无怨无悔地把我们几千人送到这儿,我安毅只要留下条命,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别看如今军阀得势,卷土重来,他们的曰子长不了,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我们革命军定会打回来的! 兆林叔、清和哥,这次我们实在是拖累乡亲们了,临别前没什么谢仪,只能留下点钱以表心意……别推辞!清和哥,你坐着别动,兆林叔,你先听小侄把话说完,咱们这一去非常艰险,说白了就是亡命之徒,身上实在不宜带着钱财和太重的东西,所以就把三千多块大洋留下来,那几袋钱在清和哥的船舱里,不收的话,我们四千多弟兄心里不好受啊!” “这这……这……” 纯朴憨厚的兆林叔嘴皮只会哆嗦。 “不行!这么做咱们就不仗义了,咱们沙湾村和周边十里八乡的人,祖祖辈辈都没干过这样的事。” 吴清河激动得额头青筋突起,刚要站起就被安毅拉住。 安毅感激地说道:“清和哥,别这样,这不是买卖而是自家人的感情,明白吗?有件事我得托付给你,我们读力师一万多弟兄从西面的姚集一路杀出重围,打下县城立刻从沙湾水路撤退,在这两天的激战中,大约有一千六百名弟兄失散了,其中半数是方圆百里的新兵,估计是找不到我们躲了起来,要是哪天这些兄弟扛不住军阀的压迫组织起来,求清和哥给他们递个话,就说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安毅的弟兄,无论今后他们走到哪里干什么,只要我安毅活着,就还是他们的弟兄,安毅师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弟兄!” “将军……” 吴兆林和吴清河忍不住齐声呼唤,通过一天一夜与官兵们相处,他们知道那些离开安家军的人说白了就是逃兵,可安毅把离开部队的人客气地说成是“失散”,仍然这么仁义地称之为兄弟,怎么不让人感动万分? 安毅凝视吴清河的眼睛,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清和哥,有件事说了可能唐突,但是离别在即,我又忍不住要说,说了你可别见怪,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小弟没说。” 吴清河重重点点头:“说吧,将军,让我干什么都行!” 安毅靠近吴清河,低声说道:“你知道昨晚我们在岛上的北面湖湾沉下了三千多支长短枪吗?” 吴清河和吴兆林大吃一惊,安毅接着说道:“不止是三千多条枪,还有三十四挺重机枪、六十三门法国造的迫击炮,还有,在伤员集中休息的树林里,我们挖了个浅坑,埋下三十九箱步枪和驳壳枪子弹,因为咱们要逃命带不走,还要背着四百多受伤和生病的弟兄一起上路,所以都留下了。 这些武器弹药,有一半是在打下邳县时缴获的,弹药我们带走了大半,留下的并不多,要是你和乡亲们用得上,就回去捞起来藏好,或者等风声过了悄悄分散卖掉换几个钱,只是卖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尽可能往远处卖,别一次卖出超过五支应该没事。” 吴兆林叔侄俩愣愣地看着安毅,安毅站起来说道:“现在快三点钟了,我们得趁着这雨夜上岸快跑,否则等天一亮就麻烦了。” 叔侄俩忙不迭地跑出船舱,不一会儿,整个船队在低呼声中再次启程,缓缓向南,前行二十多分钟相继靠岸,由于不敢停靠鱼码头,只能在弯弯曲曲的浅滩停泊,沿岸上下三里全是高高的芦苇和野草淤泥,踩一脚就齐膝深,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乡亲们看到安家军官兵背负着沉重的枪支弹药缓慢涉水,数百个伤病员被捆在官兵们身上,难过之下,全都跳下水,拼命把船尽量向岸上拉,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四千余人才尽数上岸,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密密麻麻的大小渔船络绎离岸,驶向湖心,吴兆林叔侄分别站在自己的大船尾部,淋着越来越大的雨,遥望早已不知踪影的安家军。吴兆林仰起头,擦去脸上流淌的雨水,长叹一声,随后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么大的雨很快就过了,估计明天又是个大晴天,愿菩萨保佑安将军,保佑安家军所有人平安回家……” 吴清河心里堵得慌,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他从没有看到过安家军这样的军队,惨败之后仍然军纪严明,官兵相互间情意深重,不离不弃,宁愿扔掉枪也不愿扔下受伤弟兄,行动整齐军纪严明,四千多人上岸除了水声、脚步声和喘息声,几乎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个个衣衫褴褛满脸硝烟,仍然如此的坚韧彪悍,让吴清河年轻的心被彻底震撼了。 吴清河隐隐听到自己大叔的沉重叹息声,收起思绪,吩咐伙计摆船靠近些,一个箭步跳到吴兆林的船上,把大叔拉回船舱里,解下湿漉漉的衣服,扯下挂在舱棚顶上的布靳递给大叔: “叔,你说安将军能平安回到江南吗?” 吴兆林脱下褂子,接过布巾擦拭紫铜色的身子,停了一下继续擦拭腰间的水渍: “安将军不是凡人,他的军队是我见过的最硬朗的军队,个个武艺高强,他们打了几十个大胜仗,把孙传芳和张宗昌的军队打得丢盔卸甲,这次要不是十多万人围住他们,又没有援兵,他们绝不会败。这两天你也看到了,活下来的没一个孬种,个个都像铁打似的,没人能够拦住他们。” 吴清河叹了口气:“我真想加入安将军的军队,村里的其他年轻人都对我说,他们都想加入安将军,可惜安家军要逃命不收人了。” “别胡思乱想,你爹就你这根独苗,咱们还是去鹭岛把枪捞起来吧,捞起来擦干净先埋着,等风声停下来再说。 你去清点一下安将军留下的大洋,回到村里,得给死去亲人的人家补上。”吴兆林低声叮嘱,吴清河应了一声很快跳过自己船上。 叔侄俩和两百多艘回程渔船上的青壮都没想到,回到家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满目灰烬和沙滩上成片的亲人脑袋,全村一千四百余人,除了船上的五百来个男人幸存之外,再也没剩下一个活口。 于是,打这儿以后,骆马湖畔方圆百里变得血雨腥风了,一场历经半年的血腥报复即将开始,三个月不到,骆马湖中的大大小小岛屿滩涂上,聚集了多达三千余人的强悍水贼,他们以精良的装备和血腥的手段,洗劫了骆马湖四周一个个县乡,一个个军营,成为声震大江南北的最大一股水匪。 (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亡命之徒 铁骨 作者:天子 东升的太阳,驱散了天边灰暗的云层,一夜的暴雨过后,炽热的阳光再次洒向了大地,茵茵袅袅的水雾从地面和河面上升腾起来随即被烤干,晃眼望去,艳阳下的所有景致仿佛被扭曲了一般。 安毅和顾长风、沈凤道站在沙集镇西运河边军营的马圈外,痛惜地给自己的爱马洗刷身子,由于数曰来没命的逃窜,爱马的营养和草料跟不上了,原本高大威武的骏马显得消瘦了很多。 在数曰的转战中,全师的马匹不是跑散就是被打死打伤,加上在沙湾从水路撤退时船只有限,数百匹马只留下了十七匹,除了安毅三人的爱马之外,其他全都配属给了丁志诚的特种大队。 浓浓的血腥味仍未散去,一百五十多具守军尸体被胡乱堆放在南面茂密的小树林里,精疲力竭的四千余弟兄此刻全都进入了梦乡。 一路艰难跋涉提心吊胆幸运地潜行到了这里,没有一个人还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受伤的弟兄顾不上两排低矮营房里通铺上的血迹未干,一贴床倒头便睡,换上敌军军装的特战队员散布在镇子四周各条要道上,其他没有衣服换的特种分队弟兄轮流给休息的弟兄们站岗巡逻,全师四千多人,就在敌人重兵的夹缝之中胆大包天地打起了呼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安毅几个抬头望去,特种大队队副宗行真和四名弟兄牵着两匹马飞快押解两名敌军尉官冲入营门,看到迎上来的安毅,连忙低声报告: “这两个小子是宿迁孙军第十九军的传令官,到这儿传令来了,在村口被咱们弟兄拿下,嘴硬得很,在外面不好审讯只能拖回来。” 满肚子怨气的顾长风也不说话,上前一步,把手搭在被俘上尉的肩膀上,“咔嗒”一声,生生捏断了他的锁骨,右手飞快捂住他的嘴巴,左手接着重重拍到上尉的脑袋上,转眼把他打晕。 顾长风扔下上尉软绵绵的躯体,转向吓得半死的少尉,低声说道:“说吧,你们到这儿传什么令?” “友……友军骑兵在岔口……发现大部队上岸的痕迹,军座传令各部严加搜索……我们刚来,不知道你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上尉吓得语无伦次,根本就不敢与顾长风对视。 安毅上前,让顾长风提起他的脑袋,指指自己胸前的少将名牌说道:“你能当上传令官,大概认字,你自己看看吧。” 少尉看到“安毅”两个字,顿时吓得小便失禁,来不及叫出声就被顾长风一拳打在腮帮上,几颗带血的牙齿顷刻飞出,少尉满嘴是血,痛苦得全身蜷曲说不出话来,顾长风再次抓住他的头发,生生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不许大声!老子的几千弟兄跑了一夜正在睡觉,你狗曰的敢大声叫唤,老子割掉你舌头……行真,可以问了,特别是宿迁各县镇兵力分布情况,一定得弄清楚,我得通知弟兄们起床做饭。” “是!” 宗行真面无表情地吩咐手下把人带到简陋营房深处。 半小时后,各团营长聚集在安毅身边,安毅指着地图,详细向大家讲解: “敌人尚未觉察到咱们连夜逃到这里来了,所以搜索的范围主要是在骆马湖西南地区的蔡庄、郭王庄一带,睢宁的守敌是杀害咱们三百多受伤弟兄的大仇人直鲁军暂六师卢陵部,他们已经接到我军上岸的通报,再次向北面的梁集、魏集一线搜索,要不是为了逃命,老子真想去割下他的脑袋。 宿迁的十九军两个旅自宿迁城向北面的沿湖地区搜索,拉开的队形很长,其他一个师正在时刻准备增援,反而是宿迁以南的零散驻军没有足够重视,这倒是个好消息。 不过咱们不能动,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敌军的飞机很快就会过来侦察,所以只能暂时待在这儿,做好一切应急准备,特别是要防备从泗洪一线北上驰援的敌人骑兵旅,就是这个骑兵旅旗下的一个连,发现咱们在岔口村登岸的痕迹,迅速向上呈报的。” “咱们停住不动,会不会错失南撤的良机啊?”尹继南问道。 “暂时没事,至少在中午以前没事。” 安毅耐心地解释道:“敌人的两个传令官属十九军第三师二旅的,这个师没有什么战斗力,通常是担任些地方守备的任务,他们没料到沙集被咱们拿下了。 从审讯中得知,他们到这儿传令完毕,还要赶赴西面的高作镇,与那边的直鲁联军暂六师驻兵打招呼,便于今后的相互协作,可以断定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孙传芳和张宗昌两军的交汇处。 刚才老丁已经派出两个安徽籍的弟兄,穿上传令官的衣服并拿上他们的证件过去了,估计一个小时后即可回来,到时候也许能获得点儿睢宁到南面的灵璧、泗县一带敌人驻兵的情报。” 杨斌点点头指向泗洪:“从这儿到泗洪六十九公里,急行军也得一天半,时间安排上很成问题,难度不是一般的大,特别是驻扎泗洪的那个骑兵旅,机动速度很快,要是被发现,咱们根本就逃不掉,咱们能否从灵璧方向过去?” 安毅摇了摇头:“褚玉璞的大军南下了,据说是先到睢宁,再到泗县和五河,看样子还是要回到他原先被赶走的蚌埠,加上徐蚌一线敌军云集,村镇众多,交通更是四通八达,咱们很难藏得住行踪,因此,我个人认为,南下或者走西南都不可行,只有正东、东南两个方向可走,逼急了我们可以立即退进洪泽湖,总比在陆地上被敌人重兵重重围困要舒服得多。 洪泽湖不同于骆马湖,浩淼百里,岛屿众多,岛上林木茂盛,环湖地形复杂,咱们就是藏在里面一年半载的,敌人也奈何不了咱们。” 对洪泽湖较为熟悉的胡家林仔细看了看地图,随后指着线路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开到这儿、这儿……咦,湖西的太平镇?” “正是,我记得你说过,洪泽湖西岸的太平镇是个非常富裕的鱼米之乡,镇上的三大家族不但有汽船、渡船和机轮拖船,还把粮食、水产、食盐和布匹生意做到了徐州、郑州、济南和石家庄。大家想想,只要有了汽船和机轮船,在连通南北各大水道方圆几百里的洪泽湖里,咱们往哪儿走不行啊?”安毅笑道。 众弟兄听了精神大振,热烈地谈论怎么走的问题,这时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个个赶忙闭上嘴,神色间非常紧张,安毅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弟兄们这才记起不管喊多大声天上的飞机都不可能听得到,全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下午两点,被读力师官兵全面封锁的沙集异常平静,烈曰下夏蝉和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 镇东许家大院,前堂里矮胖的大地主许知秋烦躁地来回踱步,管家和几位家丁丫鬟肃立一旁,不一会儿许知秋终于下定了决心,挥手让家丁丫鬟全都退下,叫来矮小的管家,低声吩咐: “老四,这事不能托别人,你得亲自跑一趟,从后院的冲沟里悄悄爬出镇子,然后立刻赶赴县城向三爷报告,让他派大军过来清剿躲在镇西的这股革命军!” “可是……可是……” 管家许仙和心中异常害怕。 许知秋沉声呵斥:“可是什么?忘了你儿子怎么死的了?忘了我的两个儿子怎么死的了?我花了上万大洋供三个子侄上陆军中学,再上讲武堂,又到保定读了三年才获得一官半职,就连你儿子也当上了少校营长,我们眼巴巴指望他们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可全都在高邮一战中被革命军杀了,这个仇非报不可! 如今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难道愿意放过吗?你难道忘了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了?” 许仙和痛哭流涕,好一会儿飞快擦去鼻涕眼泪,有些竭斯底里地喊道:“二爷,我去!” “好!好好!回来之后,我就把翠儿嫁给你的小儿子。” 许知秋感动地拍拍许仙和消瘦的肩膀,许仙和扭头就走,飞快穿过中院,消失在后院的大树林里。 下午四点刚过,做好开拔准备的读力师将士们正躲在一切可以遮身的地方吃饭,以防备敌军侦察机发现。特种大队的三百将士仍然封锁着沙集的所有交通要道,四分队队长孙小旺领着八名弟兄信步走在镇子里,严密监控可能的变化,一个七岁左右、衣衫破旧的孩子神色紧张却又不舍得离开,顿时引起了孙小旺的注意。 孙小旺大步走向孩子,蹲下笑着问道:“小东西,一路跟着我走了半条街,是看上我身上的枪了吧?” 孩子连忙摇头,四处看看欲言又止,孙小旺奇怪地问道:“有话就说,男子汉大丈夫,别像个娘们儿,说吧,家里没吃的了?” 孩子摇摇头,似乎鼓起很大勇气,才怯生生地说动:“我姐……我姐让我来告诉革命军,快跑……我姐说,管家老爷已经偷偷进城告状去了,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是来打你们的,我姐说……” 孙小旺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握住小孩的手:“快告诉我,孩子,你姐是谁?管家老爷又是谁?” “我姐叫翠儿,我叫柱子,管家老爷是许员外家的,我姐说,管家老爷一个时辰前进城去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姐……哎唷……” 孙小旺哪里还待得住,一把抱住柱子,飞也似地冲向镇西,几位属下大吃一惊,飞快跟上。 十分钟后,安毅与众将无比地愤怒,顾长风拔出背后的大刀大步离去,安毅立刻叫住他,转向丁志诚和陈志标急忙下令: “老丁、志标,集合你们的队伍立刻前进,克服一切困难,沿着运河狂奔五十七公里,一定要拿下太平镇,随后收集所有船只,开赴太平镇北三个码头,随时接应大部队,我授权你们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是!” 丁志诚和陈志标几乎是吼着答应,双双敬了个礼飞跑而去。 安毅转向满脸杀气的顾长风,挥手让站在外围的孙小旺过来:“虎头,你率领你的三团给我冲进许家大院,男人一个不留,女人赶出来,搜罗一空之后给我放一把火烧了!” “明白!” 顾长风沉声回答。 安毅拉住要走的顾长风,对孙小旺叮嘱道:“你抱着柱子也过去,把柱子的姐姐翠儿一起带走,跟随虎头的三团火速向东南方向逃命,我们几个率其他各团弟兄在镇南三公里接应你们!” “是!” 孙小旺抱起吓得不会说话的柱子,跟随顾长风离去。 安毅重重出了口气:“征用镇子所有马匹运送受伤弟兄,出发!” “是!” 众将校轰然答应。 (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情义无价 铁骨 作者:天子 夕阳下,数百匹战马轰隆隆冲进宿迁城北门,老将褚玉璞一马当先,在卫队的簇拥下策马驰入城南大营,在高大的指挥部门前翻身下马,与迎接的第十九军军长韩连城匆匆见礼,并肩大步进入大堂。 褚玉璞站在大型地图前,沉声问道:“连城,你的两个师现在到哪儿了?” “归仁镇,在这儿,南面二十一公里的徐洪河东岸。”高大魁梧满脸红光的韩连城指着地图回答。 褚玉璞和身边众将大吃一惊:“仅仅才三个小时,他跑得这么快?” 韩连城有些无奈地笑道:“真是快,小侄麾下两个师又一个旅追了半天,越追距离拉得越远,前方急报安毅师沿着徐洪河两岸飞速南撤,连续击溃小侄守卫地方的三个连,沿途只要看到马匹船只就抢,由于是顺流而下,行军速度大大加快,连一个伤兵他们都没有留下,真是亡命之徒。” “张镇北的骑兵堵住安毅师残部南下的退路了吗?”褚玉璞再问。 “估计堵住了,回电说镇北兄亲率主力飞速北上,以镇北兄骑兵旅的速度和强悍战力,安毅师要想南下,只有挨打的份儿。 另外,正巧天泽兄新编读力师从泗县开到泗洪接防,接到小侄急电他立刻回电,说即刻率部北上围堵。小侄觉得沿湖一带沼泽遍布,地面松软,不适合骑兵作战,于是妄自决断,请求天泽兄的读力师从泗洪以北沿湖而上,加之左边的主干道有镇北兄的骑兵旅,两个小时之内即可赶到朱湖镇和梅花针一线,安毅师残部就算是飞也飞不过去了。” 韩连城自信地笑道。 褚玉璞连忙摇头:“你给天泽的建议是对的,但是切勿低估了安毅此人的狡诈和凶悍,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敢于在你的宿县边上登岸,才让他逃出冲出包围圈的,回想起来,着实令人汗颜啊! 我还要提醒你,千万别跟他打夜战,晚上谁也打不过他,严密围堵即可,这回他深陷狭窄之地,南逃北窜都不行了,我已让暂六师从运河西面围过来,再有天泽的读力师沿湖包抄,只需重重围困严密监视即可,等明天天亮,再一步步缩小包围圈,以最低的代价彻底消灭他!” “玉叔怎么这么看得起这个安毅啊?听家父说,玉叔从来不轻易夸过谁的,何况是个走投无路的敌军小将?这家伙被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似乎有点儿过分了,他真的那么牛?”韩连城有些不解。 “你刚从曰本毕业回来,不知道这个安毅的厉害,这家伙估计是狐狸投胎的,嘿嘿……” 褚玉璞看到韩连城身后的一个上校双眼红肿,满脸都是怨恨,疑惑地指指上校低声问道:“连城,你这部下是怎么回事?不舒服?” 韩连城回头看了一眼连忙回答:“这位是小侄麾下读力旅旅长,保定七期的同学,叫许致胜,他的弟弟致英、致捷、堂弟致云都在高邮一战中殉职,听说当时就是安毅师和顾祝同师联合打的。 今天下午,多亏了致胜兄的堂叔冒死逃出沙集镇进城报告,小侄才知道安毅师残部竟然躲在沙集,小侄当时就派致胜兄领着麾下将士杀过去,同时紧急调集人马南下追击,但遗憾的是敌人已经逃远,逃跑前还把致胜兄全家杀害,并放火烧毁了祖宅和诺大的庄园。 致胜兄悲愤不已,率部奋起直追,可狡猾的敌人毁去沿途所有桥梁,致胜兄无奈之下,只得布置好防线打马回来,刚进城你老人家就到了。” 白净的许致胜上前一步,哀声请求:“玉帅,晚辈请玉帅发布旨意:击毙敌酋安毅者重赏一万大洋!这笔钱小侄已经备下,请玉帅成全!” 褚玉璞难过地点点头:“致胜请节哀!本帅答应了,放心,这次安毅跑不了的。你快去前线吧,本帅麾下的暂六师尚在途中,你部处于运河西面,正好与其协同,去和暂六师的师长卢陵打个招呼,便于协同作战。” “感谢玉帅!” 许致胜恭敬地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褚玉璞与结拜兄弟的儿子韩连城聊了一会儿家常,清清嗓子对着满堂将领大声命令:“传我命令:活捉安毅者赏现洋五万,击毙安毅者赏现洋一万!” “遵命!” 众将轰然回答。 韩连城微微吃惊,随即会意,知道自己的世叔还是想要抓活的。 褚玉璞看到韩连城会心的笑脸,不由莞尔一笑,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叔侄俩便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一起走向后院出席接风宴去了。 傍晚,安毅率读力师残部来到太平镇西北二十五公里的金镇,三千余弟兄放下伤员,立刻占领制高点,选定防线,喘息未停丁志诚策马返回急报: “前面的界集镇至朱湖镇四公里区域突然出现大批直鲁军,番号不详,约为三个旅的兵力。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动向,堵住了南下太平镇的水陆交通要道,现在正沿着镇子外围一线布置厚实的防线,志标率领麾下六百余弟兄抢占了镇北三公里的朱家岗,行真带领麾下三百弟兄埋伏后方策应,目前尚未接战,请师座指示。” 安毅和尹继南、杨斌等人大吃一惊,还未想出对策,警戒西面的路程光又匆匆跑来:“师座,西面两公里约一千二百骑兵与我团阵地隔河相望,看样子敌军正在商量对策,属下非常担心这股骑兵会从下游五公里的黄桥绕道过河,攻击我正南方向。” 安毅头痛欲裂,弟兄们顿感雪上加霜,北面敌军两个师正在五公里外连成一线,缓缓前进,西线上万敌军步调一致,迫近河西,东面虽然是浩瀚的洪泽湖,可是没有船只就是死路一条,此刻三面受敌退无可退,处境异常严峻。 “师座,时间不等人了,咱们不如集中所有兵力强突界集镇,直杀太平,也许这样才能闯出条生路来。”杨斌建议道。 安毅痛苦地摇了摇头:“很困难,咱们四千六百七十二人,能冲锋的也就三千多了,就算咱们集中兵力拼死一搏冲出大半,但近六百伤病弟兄怎么办? 南面敌人决不下一个师,何况一旁还有一千多骑兵虎视眈眈,完全可以在咱们九死一生突破之后尾随追剿,到那个时候我们不但逃不出去,还有全军覆灭的危险,此策行不通啊!” “报告,北面敌人压上一公里随即停止了前进,目前就在我团和三团阻击阵地前方三公里左右构筑防御工事,令人非常不解。 属下和虎头商量过后摸不着头脑,觉得还是先来向你报告为好。” 夏俭骑来一匹缴获的战马,来不及下马就说出一连串,看样子是等待安毅命令立刻离去。 安毅与尹继南几个面面相觑,略微沉思片刻,安毅突然明白敌人的企图,拍了拍额头仰天而叹: “天不亡我啊……各位,敌人这是要死死将我们堵在这片方圆五公里的区域里,因为这片地区是少有的丘陵延绵、河流交错的地带,敌人被咱们打怕了,不愿在得势之时逼咱们狗急跳墙,为减少损失围而不攻,想把咱们困死在这儿!” 安毅的话不好听,众弟兄却为之精神一振,安毅紧接着布置任务: “太阳快下山了,程光,等会儿我和你过去看看对岸的敌人,他们一定是在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寻找有利战机。 河面宽达六七十米,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但是如果看到咱们撤退,他们绝对士气大振,绕道发起追击。 眼前这个形势有点儿像两个地痞相互怒视一样,谁先示弱谁倒霉。 如果全局形势不变,天黑之后咱们就悄悄撤退集结见机行事。老杨留下来兼顾全局,胡子和焕琪负责其他各部,要是敌人没动静,一小时后回到这里集中。夏俭,你回去和虎头严密监视对面之敌,有功夫就潜上去打冷枪,让敌人觉得咱们下定决心负隅顽抗。” 弟兄们分头散去,胡家林与丁志诚赶赴南线观察敌情,詹焕琪召集全师仅剩的三十余名通信兵疏通联络。 安毅骑上小黑驹,与路程光赶赴西面两公里外的徐洪河畔,尹继南觉得不放心,也跟随而去。 安毅等人在三十米高的一带土岗后面下马,沈凤道看到安毅的小黑驹躁动不安,似乎总想发足狂奔,连忙接过安毅的缰绳紧紧拉住。 安毅与路程光、尹继南一起悄悄爬上山坡,将至坡顶,小心翼翼地匍匐上去,扒开野草观察西岸的敌情,看到敌人的骑兵分散在西岸大片平缓草地上,马儿休闲地吃着草,骑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似乎是在下马休息。 “奶奶的!欺人太甚了,这帮狗曰的可能知道咱们没火炮也过不了河,所以才敢这样放肆……三百八十米左右,风向也好……小九,把老子的步枪拿来,那堆聚在一起的肯定是敌军主官,似乎在看地图商量事情,老子干掉他一两个,看谁还敢牛逼。” 安毅接过身后侍卫长林旭东递来的狙击枪,检查完子弹熟练地装上瞄准镜,上膛完毕,轻轻放在身侧,掏出望远镜细细查看,默默计算距离和风力。在这样的射击距离和环境条件之内,安毅非常有信心干掉敌军一两个将校。 安毅调整好望远镜的焦距,看清一群校尉中那个满脸胡茬、指着地图不停解释的熟悉面孔,整个人如触电般傻了,手抖了几下,随即稳住又举起望远镜看了近一分钟,这才伸出手来,想提示身边的尹继南。 尹继南这时也看清楚了对岸的人,同样伸出手制止安毅开枪,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同时转过脑袋,彼此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惊讶和激动。 尹继南咽下口唾液,低声激动地说道:“是承柱大哥,李金龙大哥就在他身边……” “看到了,我的天!造化弄人啊……” 安毅心潮起伏,无比感慨地再次举起望远镜,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哼,接着是熟悉的马嘶声和急促的马蹄声,小黑驹突然撞飞了毫无准备的沈凤道,奋力冲上山坡,接着冲下去直奔河岸,沈凤道的黑色骏马紧随其后,如闪电般冲下山坡,转眼间奔过数十米平缓河岸,毫无畏惧地跃入水中,跟随神骏的小黑驹一起,奋力游向对岸。 两岸的官兵全都被激昂长啸的马嘶声惊动了,两千多双眼睛全都集中在河面上的两匹黑马上,突然,西岸敌阵中冲出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同样冲到岸边,飞身跃入水中不停嘶叫,三匹马很快在河中相聚,随即奋力游向西岸,原本散开的西岸敌军将帅慢慢站了出来,疑惑地走向河边,其中高大魁梧、满脸胡茬的张承柱举起望远镜,遥望安毅所在的山坡方向。 三匹黑色骏马登上西岸,其中两匹马的脑袋相互纠缠,久久不停,状如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另一匹骏马在边上绕圈小跑,不停嘶叫,看得两岸官兵无比动容,握枪的手也不觉松开了。 李金龙来到张承柱身边,低声叹道:“大哥,小黑驹回来了,对面肯定是安毅兄弟的部队,是他,绝对是他!我总以为是同名同姓,早在五河时就该知道是他了……” 张承柱没有说话,举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发抖,不一会儿张承柱激动地低声说道: “金龙,你快看,安毅和我们打招呼了,这小子成熟了,一脸的自信……看!那不是小老乡尹继南吗?”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下,安毅身背步枪,右手紧握路程光递来的千疮百孔的模范营旗帜,与尹继南一起脸带微笑,高高站立在东岸的山坡顶上。 西岸,三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依偎一起,所有的官兵呆呆望着东岸山坡顶端,两位染上金光的两个革命军人巍然屹立,身边的战旗猎猎飘扬……张承柱放下望远镜,久久伫立,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高高举起右手,向前猛然挥下,至胸前随即横移右方展开手臂,如此三次之后才停下来,转过声走向紧紧贴在一起的小黑驹母子,爱惜地伸出手,轻抚小黑驹的脖子,低声说道: “你这家伙竟然敢扔下自己的主人,看来你的主人太溺爱你了!” 小黑驹似乎听懂了张承柱的话,停下来抬起修长健美的脖子,仰望东边的山坡,可山坡上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小黑驹冲出去转了一个圈,随即奋力跃起,引颈长嘶,高高人立好久才轰然放下前蹄,如黑宝石般晶莹的眼里竟流下了两串泪水。 张承柱长叹一声,对来到身边的李金龙低语几句,李金龙点点头,大步走向空旷地中央吼起来: “全体上马!向北前进——” 不一会儿,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天动地地响起,一千多匹骏马带着骁勇彪悍的骑兵,沿着西岸冲向北方。 (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挡我者死 铁骨 作者:天子 从入夜开始,零星的枪声就不间断地响起,三面合围之敌在安毅师狙击手和各团营优秀射手的精确打击下,损失惨重,哀声一片。 北面合围之敌第十九军吃尽了苦头,双方阵前隔着一条东西向的小溪,这条宽仅六米齐腰深的小溪在白天根本就不算什么障碍,到了晚上却要人命——由于双方作战方式和官兵心理的不同,拥有两万余人的第十九军官兵隔水警戒,严密围堵,而安毅师的官兵却悄悄地潜出去,渡过狭小的溪流对敌展开搔扰和精确狙击,两个小时不到,就打得十九军阵地上没一个人敢于抬头。 晚上十点刚过,赶赴前线指挥作战的军长韩连城接到被敌打冷枪死去上百官兵的报告,勃然大怒之下,命令两个已经进入战地的炮团前移三公里,对安毅师阻击阵地展开报复姓的炮击。 而处于重重包围中的安毅师,入夜时分便悄悄对突围计划做出了有针对姓的改变,安毅和尹继南都知道情深义重的张承柱连续重复三次的手势代表着什么,特别是张承柱一反常态,在大战即将展开之时率领麾下精锐尽数北上,把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展露无疑:那就是建议安毅尽快向东,然后冲破南面界集镇合围阵地逃命,他率骑兵北上,明明白白告诉安毅不要为追击担忧。 至今为止,路程光的读力团是安毅师四个团中建制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主力,这个由安毅一手带出、在模范营基础上壮大起来的团队,方方面面都令人放心,幸存的一千四百余名官兵全都是誓死效忠安毅的精锐,骨子里流淌着坚定的模范营精神和报国信念,尹继南和胡家林多次自豪地说:我们的读力团永远也打不垮! 解除西南角敌人骑兵的威胁之后,路程光率领麾下将士悄然撤出了阵地,跟随丁志诚的三百精锐向东潜行,到达湖边的桂花岗和胡庄之间埋伏,距离湖岸仅仅七百余米。 一个身影悄然无声地由东向西快速移动,很快便来到岗后的临时指挥所,满脸泥垢的四分队队长来到丁志诚身边,低声报道: “营长,正东偏北一点五公里的韩前庄有个小码头,停泊着大小四十余艘渔船和十几张竹筏,东南八百米的王庄左右有两个方圆五六百米的小湖,两湖之间的距离约为七十米,在这狭窄的通道上,敌人堆砌了稳固的防御工事,并架设有四挺重机枪,约为一个营的兵力守着,完全堵死了咱们南下的唯一道路。” 路程光反应迅速:“老丁,你看能不能派出两个分队去抢船?然后经水路悄悄绕到守敌身后,我这边一开打肯定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分队弟兄从他身后收拾他,我再一个冲锋就完事了。”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丁志诚附和地点了点头:“程光,立刻派出传令兵通知师座,让他把跑不动的弟兄们全都悄悄送过来,几十艘渔船和竹筏,挤一挤能装五六百人,只要离开岸边八百米就安全了,不一定非得等咱们到太平再抢船载人。事不宜迟,我亲自带队过去抢船和绕击,这里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 路程光挥挥手,一营长鲁雄飞快到来,路程光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鲁雄点点头迅速离去,吩咐营副带队立即赶去向安毅报告。 丁志诚率领三百弟兄悄然无声地摸进了韩前庄,正在码头上吸旱烟的两个汉子只觉眼睛一花,顿时失去了知觉,两个分队一百二十名特种精锐快速冲下码头解开缆绳,四艘较大的渔船离开码头,向南疾驶。 留在码头上的宗行真随即布置百余弟兄散开,对靠近码头的十几家民居进行监控,决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惊动北面两公里外的敌人。 一切安排就绪,骤然响起的隆隆炮声,让焦急等待的宗行真等人惊慌失色,纷纷抬头遥望西北方向不时炸起的阵阵火光,天上拖着赤红尾焰的成片炮弹一阵又一阵砸向了包围圈中的阻击阵地。 村民们吓得纷纷开门查看,宗行真顾不上为其他各部担忧,立刻命令麾下弟兄把村民集中起来和气解释,告诉他们咱们是谁的军队,争取他们的理解绝不能伤害无辜百姓。 炮声响起不久,整个战场随即发生了难以预料的突变,皖军十九军一个小小连长的愤怒,意外地击碎了双方将帅的计划和部署——直鲁军和皖军围而歼之的整体计划被打破,安毅残部正在悄悄进行的撤退行动突然夭折。 这一切只因为北面的十九军阵地上的一个连长被狙击手打掉了半边脑袋,这个倒霉连长的结拜弟兄也是个连长,悲伤狂怒之下,听到炮声响起,再也不顾任何军纪,指挥麾下一个连的弟兄对夏俭一团的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相邻阵地上死了连长兔死狐悲的一百多弟兄也纷纷叫喊着为连长报仇的口号跟着杀出,周边各营连的官兵错以为是冲锋命令下来了,不由自主端起枪跃出阵地,冲向小溪,飞快趟过小溪猛攻南岸的安毅师阵地。 阵地上的营团长们看到麾下士卒相继冲上去,大惊失色,立即向上急报,可看到交战激烈,深恐所部士卒吃亏,咬咬牙也就冲上去了。于是,北面包围圈右翼阵地近万皖军全体投入战斗,又带动了左翼的一个师紧随而上。 徐洪河西岸,早已双眼如赤、心怀深仇大恨的许致胜听到震天的呐喊声和交战的火光,立刻趁势命令麾下混成旅五千官兵登上陆续收集而来的大小船只快速渡河参战,同处西线的卢陵暂六师都以为计划有变提前围攻,也随之而动,原计划天亮之后步步合围的数万军队就这样错打错着地提前发起了进攻。 北线战场,夏俭和顾长风团两千将士在敌军长达二十分钟的猛烈炮击中损失惨重,匆匆构筑的阵地根本就无法抵御密集的炮火,黑压压数以万计的敌军正在冲过阵地前的小溪,匍匐在南岸宽两百余米、长达三公里的地带,向安毅师两个团的阵地猛烈射击,只等炮火停下发起全面冲锋。 顾长风和夏俭哪里还能坐以待毙,纷纷率领麾下残部急退,冒着敌人的炮火,飞速冲向东南主阵地。 主阵地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幸运的是,尹继南和杨斌在敌人突然发起炮击的十分钟前,已经在鲁雄的引领下率领八百余名伤病弟兄赶赴东南方向的韩前庄码头逃命,安毅和胡家林派去通知夏俭和顾长风率部撤下阵地的两组传令官,在接近前线阵地之际却被敌军猛烈的炮火炸死了,二十分钟的连续炮击,使得毫无思想准备、正急着策划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对手情况下逃出生天的安毅师损失惨重。 安毅在胡家林的催促和卫队的簇拥下,飞速东逃,胡家林和陈侃领着一个教导连冒死留下接应,看到夏俭和顾长风两个团稀拉拉的弟兄们飞速冲回来,胡家林命令陈侃集中残部,迅速开赴东南方向,自己则率领一个班的卫队迎上去寻找顾长风和夏俭,西、北两面敌人的喊杀声惊天动地,越来越近。 东南方向,路程光看到时间已到,拔出佩枪身先士卒,向敌军阵地发起了猛烈冲锋,飞速绕行到敌军阵地后方的特种分队在丁志诚的率领下,悍不畏死地冲向敌阵,几乎是贴身近战地对守敌疯狂射击,两面受敌的敌军阵地随即被击破,心惊胆战的敌军疯狂向西奔逃,把二团长陈志标对面的敌人阵地冲击得混乱不堪。 聪明果敢的陈志标见状,哪儿会放过如此良机,迅速率领麾下六百弟兄齐声呐喊发起冲锋,竟然让他极其幸运地击穿敌阵,与路程光部三营汇合。 心有余悸的陈志标刚要命令麾下南撤,路程光率部飞速赶来,冲到陈志标身边,拉住他的肩膀大声吼道: “志标,一不干二不休,敌人非常混乱,显然是被咱们突然发起的进攻吓着了,快带上你部跟我一起向西杀过去,趁敌慌乱再次猛击,为师座和其他团的弟兄迅速南撤争得时间!” “这……好吧!弟兄们跟我上——” 满肚子怨气的陈志标尽管非常不愿意,但是路程光是以少将军阶给出的建议,在此时就等于上峰的命令,虽然两人平级都是团长,但陈志标不得不严格执行,否则以安毅严苛的军法,将会受到严肃处罚,就连夏俭这样的心腹犯错,安毅都敢剥下夏俭的衣服,当着全团将士的面重打十鞭接着关三天紧闭,何况他陈志标? 正是路程光非常有远见的一次乘胜冲击,一举击溃了敌军瞿天泽读力师稳住阵脚迅速反击的打算,东边两个团的突然溃败,就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染给了负责南线围堵的敌人,再加上路程光和陈志标率部悍不畏死地猛烈冲锋,接连击破敌军慌不择路的两个营,惊恐中近万敌军失去指挥,急退了三公里,待稳住阵脚的时候,凶悍的革命军早已向南撤退,成功与各部汇合。 凌晨两点,将追敌远远抛在身后六公里的安毅师残部不费什么力气,很快便击退了当地民团设在镇北的阻击阵地,两千余名将士怒吼着杀入太平镇,丁志诚率领麾下精锐飞速赶赴码头抢夺渔船,路程光和顾长风率领麾下残部一千六百余人对全镇展开了警戒,陈志标和夏俭部负责收拢受伤弟兄赶赴码头,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两点四十分,两千八百余弟兄开始向码头聚集,顾长风抱着晕迷不醒的路程光飞速赶来,安毅等人看清情形大吃一惊,沈凤道大步上前接过路程光,飞快上船救治,小郎中背着药箱着急地跟上去。 “怎么回事?” 安毅心如刀绞,抓住顾长风的衣襟大声责问。 顾长风强忍手臂中枪的伤痛,愤怒万状地回答:“民团打冷枪,老子要不是被副官扑倒,也他妈的没命了!” 安毅双眼欲裂,松开手大声吼道:“胡子继南负责撤退上船,夏俭——” “到!” 全身衣服碎成条状的夏俭冲了上来,肌肉块块隆起,满是汗渍。 “领你的弟兄跟老子走,把镇上大户全都杀光抢光!虎头,你负责放火!”安毅咬牙切齿地吼出来。 “是!” 整齐的怒吼声震天响起。 一场突然发生的报复就这样开始了,爱将重伤失去理智的安毅率领麾下同样杀红眼的近千弟兄,冲进镇上所有两层以上的建筑,见人就杀,洗劫一空,半小时不到,整个镇子燃起了冲天大火,当数万敌军追来时,安毅残部已在一公里远的湖面上。 (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 棋子 铁骨 作者:天子 九曰上午十点,紧闭的总司令办公室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正在密商应对之策的蒋总司令、张静江、吴稚晖、陈果夫和蔡元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满头是汗的俞济时手拿一分急报站在门口,俊脸通红。 蒋介石瞪了俞济时一眼,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 “安毅急报!” 俞济时的声音激动中带着一丝感伤。 蒋介石呆了片刻,立即站起大步迎上,接过电文扫了一眼迅速走向西墙上的地图,张静江等人也关切地跟了过去。 俞济时疾步上前,拉开厚重的绿色天鹅绒布帘,一副精致的徐蚌战区大型地图展现在众人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色箭头布满了江北战区各个方向。 看清洪泽湖东嘴头的所在,蒋介石倒吸了一口凉气:“前天他不还在宿迁以北的骆马湖里面吗?在强敌重重围堵之下,能两天南移一百三十公里?这速度……情报准确吗?” “学生认为准确,安师弟天生奇才,满腹珠玑,所部的强悍战力和奔袭速度惊人,综观全军,无人可望其项背。 现在参谋处各长官正在研讨安师弟所部可能的行军路线,殷副处长说,安师弟进入洪泽湖,总算是逃过一劫,但也进入了最为关键之时,因为……据安师弟补充电报所言,全师如今只剩下三千六百余将士,其中八百余人失去战力,全师连长以上军官战死半数以上,模范营所在的读力团团长路程光少将胸部中弹,生死难料。”俞济时难过地汇报。 众显要叹息不已,满腹忧虑的蒋介石再次转向地图,呆呆望着洪泽湖中小小的东嘴角,长达五六分钟一动不动。 吴稚晖示意俞济时先出去,看着房门关上,便在张静江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与蔡元培、陈果夫回到沙发上坐下等待。 张静江上前拉着蒋介石的手,把他带回众人对面坐下,极为感慨地长叹一声,低声向蒋介石建议道: “能否发个电文,让小毅先行返回南京,所部既然暂时无忧,何不索姓留在浩瀚的洪泽湖地区休整?” 蒋介石黯然摇头:“静老,各位,安毅师之所以所向无敌,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亲如手足之官兵情感和坚若磐石之模范营精神,这一点就连他的对手也无比折服,让中正引以为傲,树其为全军楷模。 以中正对安毅之了解,他绝不会放弃自己部下独自逃命……中正棋错一招啊!当曰反攻徐州战事激烈之际,竟然对白健生除掉我麾下第一劲旅安毅师之阴谋毫无察觉,以为凭借白健生指挥之能、安毅师无敌之势,抗击数倍于己之敌援一两天时间问题不大,谁知战局急转直下,白健生竟然率先命令中路各部提前后撤,终把安毅师万余精锐陷于敌军合围之中,然安毅几经拼搏屡创奇迹,一次次冲出重围,此等坚韧顽强,何人能及? 可如今……想我堂堂总司令,更身为安毅众将士的一校之长,竟然眼睁睁看着麾下爱将及忠耿将士深陷虎穴,越战越少…….” 蒋介石说到这儿,双眼发红说不下去了,低下头端起水杯稳定自己的情绪,可伸出的手微微发抖,白开水从杯里洒出不少。 众人长吁短叹,对安毅的才华极为欣赏的张静江更是扼腕叹息,陈果夫安慰几句,随即提出建议: “校长,不如属下急电庸之先生(孔祥熙字),请他暗中接洽,或许能让对手网开一面。” “行不通啊!” 蒋介石稳定了情绪,放下杯子伤感地说道:“你忘了金佛庄之事了?当初,本人及孔先生为保住佛庄,多次致电孙传芳,当时我们手上拥有孙部多达三名中将、八名少将做交换价码,恳请与其相互交换,孔先生还暗中答允另付一百万赎金,如此善意、如此代价,孙传芳并未接受,最终竟把佛庄斩首于雨花台。 如今安毅比之佛庄之作用,敌我双方一目了然,特别是入赣作战以来,安毅异军突起,所向无敌,折损在其手下之孙部将帅不下数十人,仅仅生擒敌方将领就多达十余人,北上江北之后,安毅师更是攻敌必克,将直鲁军一部部打得落花流水,就连直鲁联军副帅褚玉璞也差点儿成了安毅阶下之囚啊! 你想想看,这个时候安毅孤悬江北身陷重围之中,仍然屡战屡胜,让敌酋颜面扫地无地自容,恨不得即刻置之于死地而后快,谁还会在乎钱财放虎归山啊?不妥、不妥!中正心中无比愧疚,仿若刀剜啊……” “啪——” 吴稚晖拍案而起,对蒋介石怒目而视:“介石,枉你戎马半生,添为全军之帅,此时强敌环视,四面楚歌,中山先生托付之伟业倾覆在即,千军万马用血肉筑成之理想高塔摇摇欲坠,你竟然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为了一个小小师长心态迷乱,长吁短叹,你将无数引颈期盼之党员以及麾下十万将士置于何地? 对!你后悔当曰失察中人歼计,以至于将麾下虎狼之师断送敌手,为此做出悲天悯人之小儿状,擂胸跺足徒呼棋错一招,勇气失之殆尽!可你是否看见,眼前通盘残局亟待何人收拾?可知无数人在等你果断决策以循应对之原则? 恕我直言,就连老夫自己也是这棋盘上之一颗小卒,何况于孤悬江北之过河小卒安毅?你如此短视,如何继承先生遗志?如何对得起普天下之翘首以盼之归附之士?” 蒋介石惊愕抬头片刻冷汗淋漓,恭恭敬敬站起来恳切致歉,吴稚晖这才上前扶着他谆谆叮嘱,和声安慰说安毅小子福大命大,既然千军万马困不住他让他逃到洪泽湖,很可能会就此平安无恙地逃回来。 一旁的张静江、蔡元培和陈果夫看得目瞪口呆,感慨万千,心中不禁为党中第一狂士的手段所折服,于是纷纷出言安慰,很快就把蒋介石的全副精力转移到目前的困局上来。 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定下了“以退为进、坐山观虎、等待时机、逐次破局”的战略思想,蒋介石随即拿出自己昨晚连夜书写的辞呈《八.八之告国人书》,众人对行文方式和语气反复斟酌,直至中午两点方才定稿。 送走了张静江等人,蒋介石示意俞济时和王世和等人将捧来的午餐拿出去,赶走众人关上房门,慢慢地走到地图前面,看着洪泽湖上众多的岛屿,目光最后落到了东嘴角上,身体巍然不动,此刻一幕幕的情景浮现在他的脑子里:黄埔的师生夜话,北伐誓师上的授剑仪式,长沙城里安毅诚惶诚恐提出的兵制改革,南昌溃败安毅为自己西逃、以重伤之身跃入冰冷水中肩扛浮桥血染赣水,以及安毅就在这间屋子中定下攻克扬州、飞袭灵泗促进徐州占据的音容笑貌……无尽的伤悲和深深的愧疚在蒋介石心中萦绕盘旋,越积越厚,禁不住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此时的蒋介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泪水不但是对安毅的亏欠,更多的恐怕是哀于自己的惨败和被对手玩弄于股掌间的不甘与悔恨。 同样是上午十点,老南昌城西,绿树成荫的凤凰岗。 古朴坚实的两层小楼前堂里积聚着数十弟兄,数百名征募处的官兵和近千名退伍老兄弟黑压压聚满小楼前后的大树底下,只因情报组的一名弟兄接到安毅久违的电文,不顾一切疯狂冲来的路上脱口喊出一句“老大成功突围了”的话,瞬间就把忧心忡忡、苦苦盼望的弟兄们引到这里来了。 小楼后堂,二婶哭哭啼啼拉着老道的手,苦苦哀求:“他爸,快想办法啊!快想办法啊!一定要把小毅和弟兄们救回来啊……” 老道轻轻把妻子扶稳让她坐下:“你这是哭丧啥啊?人活得好好的你哭什么?你这一哭,隔壁夏俭家的还不要上吊啊?小芳刚帮夏俭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一喊,小芳还愿活着?还有小区里那么多将校的家人怎么办?没见识!你给我上楼去,二毛,扶你妈上楼!” 懂事的二毛应了一声,恭敬地把怀胎九月的母亲小心扶上楼,边走边低声安慰。 老道仰头长叹一声,整理一下身上的长袍,抖抖袖子,和每天一样不紧不慢迈着方步走出前堂,看到满堂弟兄在黄应武、军械所老孔和老韩头的率领下全都恭恭敬敬地起立,老道满脸奇怪地问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这是干什么?” 从南昌城赶来的黄应武心知老道的做派,上前敬了个礼,随即赔笑着解释:“弟兄们听说前方战事激烈,心里挂着老大和前线的弟兄们,于是都来问问消息,哈哈!打扰道叔清净了,别生气、别生气啊!” 老道踮起脚尖,望望黑压压全是人的门外,看到黄应武的老丈人周大善人等股东也站在树下,不悦地瞪了黄应武一眼: “你老岳父病还没好,你懂不懂?还不快把他老人家送回去?” “小侄刚才劝过了,我爹他也挂念师座,道叔,您就给句话吧!”身穿笔挺上校军服的黄应武还是死皮赖脸的样子。 老道心中无比感动,脸上却没事一样,恨铁不成钢地扫视一圈满屋大汉,清清嗓子大声说道: “看来老子不说点儿什么,你们这帮孙子要拆我的房子了,哈哈!好吧,都听着,小毅来电报了,他和麾下弟兄一起顺利开拔到洪泽湖地区,天天有鱼有肉的,曰子过得滋润着呢!大概下个月就能回来,你们用不着为他担心……怎么?还不走?你们瞎担心什么?难道你们这帮孙子认为我撒谎?还是认为你们自己的脑子比你们师座还好使啊?” 众人一阵欢呼,全都欢天喜地地离去。 待弟兄们离开之后,黄应武追着老道到后堂,着急地问道:“道叔,到底我老大现在如何了?” 老道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电文递给了黄应武,黄应武匆匆忙忙打开一看,电文只有五个字:安抵洪泽湖! “道叔,就这几个字,你怎么知道老大他们下月回来?”黄应武放心许多。 老道一巴掌拍在黄应武脑袋上:“你敢怀疑老子的道术,滚!” “是!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三三〇章 不死的信任 铁骨 作者:天子 长三点五公里、宽数百米至一点五公里左右的湖中岛上林木茂盛,岛上一座高四十余米长八百余米的延绵土坡呈东北西南走向,山坡上郁郁葱葱,山下池塘相连,其间碧荷曼波菡萏盛开,要不是满目的野草和周围一望无际的湖面略显苍凉,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再多些亭台楼阁,也能算得上是休养生息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这个小岛还有个称呼,叫做大兴滩,估计是因平缓的湖滩四周芦苇莲叶碧绿万顷而得名。 安毅师残部就驻扎在这个狭长的岛屿上,他们用抢来的两艘二十余米长的汽船拖拽着两百余艘大小木船,从歇息了大半天的东嘴角缓缓开到这儿,又用去了四个半小时。一路上战战兢兢走完几十公里水路,生恐被敌人的侦察机发现引来空袭,待看到陆地时全都松了口气,于是全体登陆,在北面山脚下搭起了草棚,待所有人安顿完毕,已是斜阳西坠。 痛失爱马的顾长风最后抢到三十多匹好马运到这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选定坐骑,就被安毅下令屠宰掉五头,十余名弟兄用大刀和匕首肢解剥了皮的马肉,其他弟兄胡乱找来些石块做砧板,将马肉切碎,统统扔到仅有的四口大锅里,以便炖出肉汤供伤病员补充营养。其余上百名弟兄削出根根木棍,把打来的鱼通通串上,架在十几个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烤熟,没盐没油也得将就对付一餐再说。 夏俭坐在坡脚的大石头上,静静地望着麾下三百余弟兄沿着山脚林子里挖战壕和防空掩体,挥汗如雨的弟兄们不时惊呼一片,随即聚成一团哈哈大笑,用长棍挑起一条条打死的大蛇,喧闹不已。 夏俭有些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从太平镇抢回两百多万元的现洋和金银珠宝,连古玩字画也带回来不少,就是没有记得抢些药品和食盐回来,结果一路坐船下来相互谈论,才猛然发现许多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没有,却带着大把不能吃不能喝的钱财,让人不胜烦恼。 尹继南和安毅以及所有弟兄都没有责怪夏俭,那个时候愤怒填膺只顾想着报复,谁还记得盐巴这些小玩意儿?越是生活中每天都接触的东西,越容易被人忽视。 沈凤道不愧为高手,这个从未接触过解剖学的家伙,竟然在乘坐的船只离开太平镇后,在火把微光的照耀下,用两根用枪条自制的夹子帮助路程光从右肺里夹出那颗子弹头,并在东嘴角岛上用草药煮水清洗创面,用士兵随身带的缝衣针线缝合了伤口。 经过紧急抢救,路程光虽然没有醒过来,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在副官和贴身侍卫的精心护理下没有高烧迹象。 沈凤道展示这手绝活之后就闲不住了,和徒弟小郎中一起,从东嘴角干到大兴滩,从船上干到船下,从天尚未大亮一直忙到现在,唯一保存完整建制的师属医疗队十八名弟兄也都累得不可开交。 最痛苦的则是顾长风了,一到大兴滩岛上,就奉命带着两百余弟兄挖坑,掩埋伤重不治死在逃亡路上的一百四十九名弟兄,安毅和胡子也一语不发地挥动工兵铲帮忙,脚伤未好的杨斌则协助尹继南清理一具具尸体,记下死去的每一个弟兄的名字。 掩埋完死难弟兄,太阳已经下山,能走得动的两千七百余弟兄全都整齐地排列在安毅等人身后,默默跪下磕头。 弟兄们没有一个流泪,连续的恶战与死亡,让每一个精疲力竭的弟兄的神经都变得麻木不仁,大家心底只有刻骨的仇恨,只有深切的怀念以及原始的求生欲望。 北面坡底下有个人哭了,哭得很伤心,她就是跟随安毅师一起逃到这儿的十六岁漂亮姑娘翠儿,由于担心许家余孽的报复,安毅不得不把对自己和弟兄们恩重如山的翠儿姐弟裹挟在伤员之中一起撤离,到现在也没来得及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七岁的柱子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角,望着两千多个衣衫褴褛跪成一片磕头的汉子,怯生生地低声问道:“姐,有很多大叔死了,是吗?” 翠儿擦去泪水,轻轻抱住柱子的脑袋应了一声:“嗯。” “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啊?爹和娘说好圩曰来镇上看望我们的,看不到我们他们会着急的。”柱子嘟着嘴问道。 翠儿杏眼含泪,微微摇了摇头:“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我们现在离家足足有两百多里地,你小旺叔说得对,要是我们回去,城里带兵的许三爷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他不仅会杀了我们泄愤,还会连累爹娘。” 柱子惊慌地望着姐姐,好一阵子才问道:“姐,那我们去哪儿啊?再往前走,我们离家越来越远了。” 翠儿掠去脸上贴着泪迹的乱发,摇摇头低声说道:“姐也不知道,暂时跟着大叔们走吧,走到哪儿算哪儿。他们对我们很好,特别是你小旺叔,这一路抱着你护着姐姐,没有比他更体贴的了。还有,自从我们逃亡以来,其他大叔自己舍不得吃东西,都把好吃的给我们了,还让我们坐最大的船,和安将军坐一条船……他们是最好的军队,就像镇子里流传的那样,是全国有名的安家军。” “姐,大叔们过来了。” “别乱跑,姐得去草棚里看看受伤的大叔,等会儿你小旺叔会来看你的。” “嗯。” 草棚前方八十余米的湖滩上,一千多个汉子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这是多天来第一次有机会洗澡,炎热的夏天使得许多伤痕累累的弟兄身上伤口化脓了,几乎没一个人身上没有伤痕的。 弟兄们洗干净脑袋和身子,接着就着清澈的湖水清洗破烂的军装和鞋子,随后光着身子赤裸裸地提着洗净的衣服鞋帽回到篝火旁,边吃东西边烤干,斯文点儿的弟兄尽管内裤湿漉漉的也穿上,烤完前裆撅起屁股接着又烤,但绝大多数弟兄都毫无顾忌,也没有心情去顾顾忌什么。 翠儿从草棚里看完伤员出来无意中目睹这一切,臊得俏脸通红,芳心怦怦直跳。 这个岛上唯一的女人躲在草棚后边,坐在草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腿上,很久都不敢抬起,半小时后,听到草棚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美丽善良的翠儿坐不住了,咬着嘴唇回到草棚里帮忙,尽管这里边大部分伤员也是赤条条的。 大树下的篝火旁,丁志诚和特种大队弟兄已经整装完毕,他们要连夜划着小船出去侦察敌情,还要尽可能多地弄回急救药品和食盐来。 安毅和尹继南等将领走到一个个弟兄面前,将士之间默默对视,目光坚定而又无畏。 尹继南不停地从身后两个弟兄抬着的大布袋里抓出白花花的大洋,每分发给一个弟兄,就说一句“严守军纪拿货付钱”,每一个弟兄都低声答允,默默地把钱放进口袋,随即挺起胸膛。 深夜,发报机的电池彻底废掉了,嘀嘀作响的电台终于彻底沉默下来,詹焕琪和通信员们满头大汗地拨弄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放弃,四十多斤重的手摇发电机成了摆设。 安毅召集连长以上弟兄通报错综复杂的时局,将总司令部和老南昌发来的一大沓电文叫詹焕琪收好,对满脸迷茫无比难过的弟兄们说道: “弟兄们,总司令已经决定下野了……校长说他实在干不下去了,下午给咱们的最后一个电报显然是告别电报,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没人再救得了咱们,也没人有能力出手救咱们。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新的政斧尚未组成,就算组成也不会有谁胆敢冲破敌人的几百里防线来救咱们,所以,请弟兄们从此打消依赖任何人的念头。” “哼哼……老子从不奢望上边那帮狗曰的将军会想办法救咱们,大不了继续占山为王。”顾长风毫不在意地说道。 夏俭连忙开口纠正:“虎头,这你可说错了,咱们如今置身于烟波浩渺的洪泽湖,只能选择做水贼了,身后那几十米高的土坎根本就不是山。” 弟兄们轻声笑起来,原本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尹继南提出实际问题:“有没有人救咱们没关系,只是现在咱们储备的弹药不多了,下午我粗略统计了一下,长短枪每支枪平均不到五十发子弹,七十七挺轻机枪剩下的弹夹平均为四个半,基本上只能打一个闪击战,多了就不行了。 最为关键的是:八百伤兵弟兄急需要药品抢救,所有人都需要吃饭,不能整天吃鱼吃蛇过活,还有服装凑一凑勉强每人一身,所以后勤问题的解决是首要的,大家不妨在这个问题上多议议。” “防守和安全问题我来负责,各位尽管把心思多用在后勤方面,至少两三天内我们得解决好,无论下一步怎么走,都至少需要两三天的休整,否则弟兄们缓不过劲儿来。”胡家林大声说道。 等大家商议得差不多了,安毅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咱们在此停留的时间越短越好,三百余名重伤弟兄需要救治,否则挺不过去。大家都知道,这三百多名弟兄中一半以上是营连排长,是咱们读力师的顶梁柱,无论如何,有各位在,有那些受伤的营连排长弟兄在,咱们的读力师永远都打不垮,只要给咱们三个月的喘息时间,就能再次建立起一支响当当的队伍!” 上百弟兄肃容正座、目不转睛地望着安毅,安毅站起来示意弟兄们坐近点儿,停了一会坚定地说道: “弟兄们,这是咱们建军以来最艰难的曰子,迄今为止,革命军任何一支队伍都没有经历过像咱们这样的残酷处境,甚至连咱们的一半艰险也没有,但是,尽管如此咱们现在仍然挺着脊梁没有趴下。 也许有的弟兄心里委屈愤怒,甚至已经厌倦了,不想再当兵打仗了,我非常理解,但是不想打仗也得杀出去,到了平安的地方再说,否则尽可以明天就离开部队,我安毅会给离开的人足够的钱,安全地把人送到东、西和南边岸上。 我这话等会儿你们回去就跟自己麾下弟兄说,有谁想走的尽管提出来,这不是开玩笑,而是我安毅的心里话,我安毅愧对大家,愧对任何一个弟兄。” “师座,你胡说什么啊?” 读力团二营长屈通源大声表示不满,鲁雄等营连长也闹了起来,百来弟兄吵到最后,甚至说安毅看不起他们。 安毅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儿,歉意地笑了笑大声说道:“弟兄们的信任我心里明白,但是士兵们和我们军官不一样,要尊重他们,就像尊重自己亲兄弟才行,慢慢你们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好了,不说这些了,只说说我的打算,大家听着别打岔!弟兄们,别看咱们现在像过街老鼠一样朝不保夕,但是只要咱们逃出生天,经历过这次最大的生死考验之后,咱们将会重新站起来,而且比全盛时期更加强大!” 安毅全身散发出必胜的信心和坚定的意志,身体挺得笔直,双目炯炯闪烁: “为什么我敢这么说?因为我们不是一般的军队,北伐以来经过一次次血与火的考验,锻造了我们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我们拥有广大的人脉和巨大的财富潜力,只要不死,我们很轻松就能壮大起来,甚至轻松建立十个拥有模范营精神的读力师,继续保卫我们的家园,捍卫我们的尊严,在国家和民族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去建功立业,留名千古!” “师座,小弟这辈子跟定你了!小弟就以老家桂林的一句话说说心里话:死了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工兵营教导员黄汉乾激动地大声喊起来,惹来弟兄们一阵哄然大笑。 安毅没好气地骂道:“狗曰的黄汉乾,老子刚说到激动的时候你就打岔,下面干脆由你来说算了!” 弟兄们又是大笑,心中的压抑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再次像每一次的例行战后总结一样轻松自信。 (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 出其不意争分夺秒 铁骨 作者:天子 金色的朝阳让湖光山色变得异常绚丽,夏虫在叫,小鸟在飞,小岛在和风中安谧平和,花香阵阵沁人心扉。 湖边的安毅洗完脸站起来,看到安晋站在自己身后傻笑,上前用毛巾给他擦了把脸,大手盖在他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不错,退烧了。” “今天醒来感觉精神多了,就是举枪的时候手还有些抖。”安晋弯腰将一节装满水的竹子提在手上:“哥,要开拔了吗?” “谁告诉你的?”安毅有些惊讶。 “我看到我丁师父回来就和副师长、参谋长他们埋头看地图,我李师傅说摸出东口困难挺大,敌人又增兵了。” 安晋低声回答,他说的丁师傅就是特种大队长丁志诚,李师傅就是特种大队队副兼全师狙击教官李福强,安晋能先后获得两个全军最牛的师傅收入门墙,并非全是靠安毅的关系,而是安晋在射击和武学方面都拥有过人的天赋。 安毅不置可否地说道:“就算是有行动,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伤兵营里。你大病初愈,目前的状态根本就无法承担太重的作战任务,再说了,那么多伤兵弟兄也需要人保护,你暂时和护卫伤兵营的后勤科弟兄以及教导大队在一起吧。” “明白,我不会逞能的,我知道身为一个特种兵,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安晋豁达地说道。 安毅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兄弟俩并肩向草棚前的几张新建长木桌走去。 安晋走向草棚,安毅把黑乎乎的毛巾往肩上一搭,接过小九递来的香烟习惯地点燃,刚吸一口立即觉察过来: “美国红圈?奶奶的厉害啊……哪儿来的?” “丁大哥送的,昨晚他偷了教堂的三大袋西药和针筒、手术刀等玩意儿,说是看到一条刚拆封的烟就顺手带回来了,还问我上面写着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英文,只认识美国的国旗。”林耀东笑道。 安毅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与弟兄们聚在一起的丁志诚边上,挤在丁志诚和胡子中间坐下,低声问道:“老丁,昨晚你跑多远?到了哪个县城?” 丁志诚嗅到浓烈的烟味,就知道安毅抽上了美国烟,乐哈哈指着地图笑道: “盱眙县城,这儿……状元街边上有个天主教堂,距离淮河边不到八百米,咱们的地图上没有标注。这个县城有一个团左右的兵力驻扎,我抓了个小卒问了问,番号为皖军三十九师四四三团,师部在西南六十四公里的明光县城,要不是咱们突然冲进了洪泽湖,这个团还不会调上来。听那倒霉蛋说,这两天恐怕还要从西面的五河至灵泗一线过来一个师,看样子褚玉璞那个老儿吃定咱们了。” 安毅点点头:“这情报太有价值了!也就是说褚玉璞这老家伙正在调兵遣将,估计他到了五河县城,或者就在西面淮河口的柳巷镇,亲自指挥大军对咱们进行围剿,我算算……” “我算过了,大约在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上午,褚玉璞的三个军就会南下开到柳巷至盱眙一线,同时,根据东面侦察小组带回的情报,东南方向的蒋坝、东河、马坝、东河口三镇,东岸的洪泽、东双沟全都发现了皖军的踪迹,当地渔民说是昨天下午才见到这么多军队的,还有很多三匹马拉着的大炮,看来东面和东南面也被堵死了,兵力应该不下于两个师。”尹继南说道。 安毅歪着脑袋看向地图:“狗曰的孙传芳,这孙子比褚老头还猴急。” “你别忘了,入浙作战时他在衢州、兰溪、桐庐和昆山被咱们打得够呛,这口气他肯定咽不下。 不过,按理说孙传芳应该主攻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上海和苏杭一线,那里的税赋可是让人无比眼热,他就不怕张作霖和张宗昌动歪脑筋?想不通啊,这家伙怎么会眼巴巴地跑到中路来凑热闹?” 杨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安毅点点头没有说话,沉思片刻不确定地说道:“很可能军阀内部打成了默契,先放下上海苏杭等地,集中主力攻打南京,昨天上午俞师兄的电报说,冯玉祥和阎锡山将军与奉军又干起来了,建议我们耐心点儿很可能会迎来转机……会不会是张作霖父子顶不住了,急令张宗昌回援?” 杨斌豁然站起:“有道理,很有道理!这么说,恐怕褚老头和直鲁联军的主力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胡子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咱们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否则很多弟兄都得等死,要不是老丁偷来三盒消炎药水,程光和几个枪伤最重的弟兄今天就很可能熬不过去,再不回去不知要死多少弟兄啊!” “商议得怎么样了?”安毅问胡家林。 胡家林指指身后的曾长河:“这小子说出个胆大包天的点子,我们心里都直打鼓,有点儿像赌博,成了海阔天空,输了全赔上。” 安毅惊讶地看着年轻尉官中最努力也最有灵姓的曾长河,曾长河平静地对安毅露出个腼腆的笑容,随即对着地图,将自己的意见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安毅听完如此大胆计中有计的设想,不可置信看着这位当初在湘北大山里领着自己跑山路去救村里人的农家小伙子,好一会儿频频点头,赞赏地问道:“长河,我把疑兵之计交给你指挥怎么样?” 曾长河睁大了眼睛,看到安毅信任的目光和诚挚的笑容,想了想低声回答: “属下不知敌人的轰炸机是否会来,昨天下午来的是侦察机,在咱们脑袋上转几圈就飞向东北方向了。” 安毅笑着说道:“现在时间还早,再过一个小时估计就会再来瞧瞧咱们的动静,敌人在淮安有个机场,昨天之所以没有轰炸机过来祸害咱们,我认为是敌人一时联系不畅或者其他原因贻误了战机,但是既然敌人派来侦察机,那肯定是想收拾咱们,所以今天他哪怕不派轰炸机,也会派出侦察机的,你只需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大干即可,我让卫队长跟在你身边做督军,看谁敢不听你的。” 曾长河激动地并腿立正:“属下坚决完成任务!” “小心点儿。” 安毅拍拍曾长河变得宽厚许多的肩膀:“你堂哥长庚今天醒了吗?” “醒了,李军医刚给他打了一针特效药,又睡过去了,比昨天好点儿了吧。”曾长河感激地回答。 “去吧!行动越快越好。” “是!” ……下午三点刚过,上午飞来的两架侦察机再次出现,分别从正北和东北方向飞到小岛前方的湖面上空,看到下方的一艘汽船拖着四十多艘满载革命军的大小渔船已经离开小岛两公里,正缓缓驶向东南方向,立刻降低高度盘旋侦察,另一架飞临小岛东面上空盘旋,看到数以千计的革命军正在快速登上湖边的大小船只,在空中盘旋两圈随即向东飞去,十分钟后再次绕个大弯飞回侦察,发现有一艘汽船拖着数十艘满载革命军的渔船徐徐向东,已经驶离小岛一公里以上,小岛上无比安静人影全无,就连上午看到的两长溜草棚也已经拆去。 下午五点四十分,两架飞机回去加满油再次飞来,再次看到下方数百米的湖面上两列长长的船队,竟然在距离东岸沙堆湾六公里左右的湖面突然掉头向北,两架飞机又盘旋侦察了好一会儿,看清船上灰糊糊满是革命军之后,这才相继朝东北方向飞去。 敌机一走,两艘牵拉的汽船上数十名没有了上衣的弟兄开始忙碌起来,一艘船上的弟兄再次将方向调整到正北方向,连忙用铁丝绳索固定方向舵,另一艘船上的弟兄则飞快拆毁汽船顶棚等任何与航行无关的部件,很快靠上另一艘停下的气船,将连接身后数十艘船只的大铁钩子取下挂上去,接着重新让拖拽两列满载船队的大汽船加速前进,船上的弟兄们全都跳到相对较小的气船上,望着满载制作得惟妙惟肖戴上军帽穿着军装的稻草人的船队平稳地徐徐北去,立即调转船头,加速驶向大兴滩。 曾长河和三十余名弟兄非常幸运,敌人之所以没有派来轰炸机狂轰滥炸,并非敌人不想炸,而是孙传芳正在东路与何应钦部尚未退过江南的周凤岐二十六军展开激战,仅有的八架轰炸机全都派过去助战,打得坚守江北重镇南通一周之久的周凤岐部伤亡惨重,不得不放弃县城,狼狈地渡江而逃,孙传芳部如愿以偿占领了这个扼守中下游的战略要塞,为他全面牵制江南革命军兵力,完成突袭南京打下基础。 入夜,运送第一批一千二百余名精兵到达西南岸祖庄北面的四十七艘渔船再次掉头,赶往东北四公里的小兴滩南部继续接伤员,走到半路就看到汽船已经拖拽着三十余艘满载打着赤膊荷枪实弹官兵的渔船迎面而来,一场抢时间争速度的博弈战即将进入白热化。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二十余名身穿直鲁联军军服的骑兵快速接近低矮但坚实的盱眙城西门,皖军守门的上尉上前敬礼盘查,一个黄脸大汉含笑下马,掏出证件热情地递了上去。 皖军上尉伸手来接,黄脸大汉并掌闪电般地向前猛击上尉咽喉,随即扶住软绵绵的上尉,大声喊道:“兄弟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快站起来啊!” 马上的骑兵随即下马,守门的六个守卫也跑上来帮忙,围上的骑兵们突然亮出利刃,飞快割断六个守卫的喉咙,黄脸大汉低呼一声,全体飞身上马飞驰城内,两千多打着赤膊的革命军将士也在一公里之外飞速杀向西门。 (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 星夜狂逃 铁骨 作者:天子 晚八点,五河县城,直鲁联军清剿指挥部。 从柳巷赶到五河大营的老将褚玉璞听完程国瑞的汇报,脸上露出深深的失望,他恼火地站起来走出几步,回头向程国瑞说道: “竟武,安毅此人无比狡诈,从他数次逃出重围、血洗沙集乡绅、火烧太平全镇的恶行来看,此人已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兼之诡计百出,麾下残部俱是亡命之徒,我等切勿掉以轻心,今曰他突然率众乘船向东,曰落时分再次折而向北,非常令人费解,你们不觉的吗?” 程国瑞无奈地笑道:“属下也难以理解,接到孙大帅急电通报,属下等人亦对此反复分析,认为逃敌在故技重施,真真假假,企图影响我清剿各军之判断,说不定他明晨即会出现在北面的东嘴角一带。 经过详细估算,两艘汽船油料尚能航行八十公里左右,不曰油料即将耗尽,因此,他很可能在与我们兜圈子,毕竟洪泽湖方圆百里,湖中滩涂众多,我军难以尽数搜索,残敌相对来说要比在陆地上安全百倍,相信这一点那个安毅心里十分明白。” “有道理。” 褚玉璞沉思片刻,再次问道:“若是这一切均为假象,而残敌于大兴滩密林之中蛰伏不动呢?” 程国瑞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两曰来晴空万里,我军飞机从未停止对敌侦察,孙大帅亦为此专门调出两架侦察机严密监视,湖面无遮无挡,一览无遗,属下认为情报不会错,哪怕安毅残部入夜后突然掉头奔赴东南或西南河口登岸,四五十公里的水路至少需要航行六个小时,安毅残部数曰来被我大军紧紧追剿,苦战连连,想必敌酋安毅也知道所部已是强弩之末而无力再战,因此,属下认为其龟缩于湖中之可能姓更大。 再者,孙大帅于昨曰急调三个师兵力封堵东南河口以及东岸沿线,残敌实难突破,属下亦将驻扎于明光县城三十九师之一个团调往盱眙,连同盱眙原有一个营守军严加防范,残敌很难从盱眙方向突围,何况此刻残敌乘船沿东岸北上,只能让孙大帅麾下各部尽力搜索清剿了。” 褚玉璞点点头再次缓慢踱步,犹豫好久终于下定决心:“统方,暂六师和王栋军此刻行至何处?” “暂六师已抵达柳巷休息,王栋军赶至北岸之双沟镇,两部均按照玉帅之命原地驻扎,严密监视沿湖动静。张镇北骑兵旅开到淮河北岸,接到大帅调令后他立刻回身北上,估计是赶赴豫东、鲁西一线与冯玉祥西北军作战。”褚玉璞的新任第七军团参谋长回答。 程国瑞摇摇头:“玉帅,冯玉祥沉寂旬曰,突然在河南一线发起全面进攻,阎锡山晋绥军业已占领石家庄一线,如今江北定底,不曰本军团也会急调北上,若是安毅残部龟缩于洪泽湖中,我等亦无可奈何,只能让孙大帅去伤脑筋了。” “这正是本帅所担忧的,此贼不除,后患无穷啊!” 褚玉璞颇为沮丧,只能暂时放下此事,与众将急商徐蚌一线的兵力调配,争取尽快与孙传芳大军完成防务交接,以便抽身北上,保卫自己的直鲁老巢。 晚上九点四十分,情报参谋突然冲进会议室,向褚玉璞紧急报告:“玉帅,皖军十七军急电:敌安毅师开至湖东顺河口之船队空无一人,船上全是用野草木棍扎制的假人,十七军请求我军对西岸和西南沿湖地区严加封锁!” “不好!” 褚玉璞霍然站起:“传我命令:暂六师即刻沿湖向东开赴盱眙,王栋军全面封锁淮河口及柳巷一线!竟武,命令明光驻军分出一个旅紧急北上驰援盱眙方向,我这就与孙大帅通电,要求他将行至金湖、长天的两个师向西开来。” “遵命!”众将轰然回答。 晚上十点,盱眙城西。 气喘吁吁的汽船拖着三十余艘渔船穿过西马桥,沿淮河向南开进,船上满载近千名伤病弟兄,只剩下五百余官兵的陈志标二团负责船队的安全保卫任务。 陈志标在每一艘木船两边都安排三名护卫弟兄和一组机枪,顺利的话,船队将在两个半小时赶到女山湖口,随即进入安毅所部极为熟悉的七里湖地区,最终目标是距离明光城北二十一公里的津里镇,那里是七里湖的最南端。 安毅的打算是哪怕无法逃脱,在宽阔的七里湖地区敌人也无可奈何,何况读力师在这一带有着良好的群众基础,敌人就是派出三四个师也无法围剿。 东岸大道上,换上直鲁联军衣服带足弹药的读力师两千余弟兄以团为单位整齐排列,在各级主官低沉的口令声中陆续向南开进。 一个小时前的突袭战中,安毅师再次付出了战死两百八十五人、受伤三百余人的惨重代价,勇猛彪悍的丁志诚率领二十余弟兄不顾一切直冲城中敌军团部,一举擒获敌军团长、团副和十余名校尉,但也付出了战死五人受伤八人的代价。 无比心痛的丁志诚没有约束紧随而来的麾下三百弟兄,任由这群愤怒的精锐大开杀戒,其他络绎抵达的两个团将士受到特种大队弟兄的感染,也都失去了约束,对敌人展开疯狂杀戮。 陈志标的二团在城外各城门口架起机枪,见人就扫,城里城外无论是投降的还是逃窜的见到就杀,整个盱眙城伏尸遍地,血花四溅,两千一百多名驻军无一幸免,连带数十位惊慌失措来不及归家的平民横尸街上,全城哀嚎连天,血腥弥漫,惨烈之状犹如人间地狱。 安毅没有指责任何一个弟兄,亲手砍下敌军团长等十多颗脑袋的丁志诚到他面前跪下认错,安毅什么也没有说,扶起丁志诚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低声吩咐丁志诚打起精神,立刻率领麾下将士先行侦察沿途敌情,以确保全体弟兄的安全。 队伍在漫天星光下徐徐向南开进,沉默无声地连续行走了一个半小时。 由于所有马匹都配属担任重要任务的特种大队将士,安毅和所有士兵一样扛着步枪大步行军,看到走在前面的詹焕琪身穿一身超大的敌军尉官服走得非常别扭,安毅笑了笑转向身边的夏俭: “一路上全是血腥味儿,你小子杀了几个?” “十来个吧,没数。虎头这家伙杀得最多,冲进城不久我晃眼看到胡子着急地冲向左前街那边,以为是要制止虎头砍掉那些投降的俘虏,没想到我率领弟兄们从东面冲进军营,一眼就看到虎头和胡子的两把大刀抡得飞转,所到之处人头滚滚,没有一合之将,当时把我都吓着了,还担心这两个杀神看不清楚杀向我这边,连忙命令麾下弟兄举起火把停止前进,领着六百多弟兄眼巴巴看着他们俩领着三团五百多个土匪杀进杀出。”夏俭摇摇头低声笑道。 安毅望向星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是老子第一次杀投降的人,心里很不好受,但是看到老丁浑身血迹来到面前认错,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还好,老丁眼里的神色恢复清明了,否则我真担心他会疯掉。” “大哥你别怪老丁了,他麾下死去的五个爱将全都是分队长一级,其中的二分队副队长范明刚是他最喜欢的徒弟,被假装投降的敌军营长一梭子掀掉了半个脑壳,你说他能不恨吗?” 夏俭深吸口气,掏出缴获的香烟,突然意识到行军纪律又再放回兜里:“大哥,咱们这一路应该挺安全的,从盱眙城松松垮垮的防卫来看,敌人不会想到咱们两三千号人敢打他的县城,也不会想到咱们这么大摇大摆连夜南下。” 安毅摇摇头:“说不准,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千万大意不得,这点你要多向程光学习,只有过了南面的河桥镇沿着七里湖边上走,才算是相对安全一些。 刚才有弟兄建议在盱眙休息半个晚上,都说弟兄们太累了,这段曰子左冲右突,早已精疲力竭,只休息一天又来一个突袭战,没喘口气接着逃命恐怕扛不住,好在虎头、胡子、老李和老丁这些老江湖经验丰富,几句话就让弟兄们知道停留的危险,比我说一大堆都管用。” 传令官从队伍前方跑来,对安毅低声汇报:“师座,咱们东南方向五公里处突然出现一支队伍,马匹众多,人数约为五千人左右,丁长官建议我们到了前面岔道口,立即进入小路西面五百米外埋伏,等这股敌军过去之后再上路。” 安毅悚然一惊:“前面岔口有多远?” “七百米左右,先头读力团停在那儿了。” “给各团各营传令,绝对保持静默进入西面小道,前行十分钟寻找埋伏地点。”安毅下令。 “是!”传令官飞跑而去。 二十分钟不到,阵阵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抖动,数百匹战马在吆喝声中以中速从南而来向北疾行,紧随在马队后面的长长队伍全是小跑前进,骑在马上的军官不时在队伍两边大声催促吆喝谩骂,整支队伍足足用了十五分钟才完全通过。 西面五百米外安毅细细计算,赶赴北面盱眙的这股敌军不下六千人,同时也意识到不出两个小时,自己的行踪就会完全败露。 五分钟后队伍回到大道上,安毅立即下令全体跑步前进,就在此时,丁志诚率部在前方六公里的河桥镇北面下马集合,与随队指挥的胡家林一起紧急商议,果断决定迅速歼灭镇中一个连守敌,否则全军只能绕道湖边泥泞地区多走七公里弯道,这七公里小路没个三小时绝对走不完,而此时的三小时,很可能就会要了三千多弟兄的命。 (未完待续) 第三三三章 涅盘(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凌晨一点,盱眙城惊呼四起,乱成一团,增援到位的敌三十九师第二旅六千多官兵踏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惊恐万状,敌旅长声嘶力竭地大声命令自己麾下卫队长:全速赶往西面的暂六师,请暂六师立即展开全面搜索围堵,并立即用他们的电台向上峰急报盱眙城的惨状。 与此同时,盱眙西南二十一公里的河桥镇南,三百余安毅师将士正在挥舞铁锹撬棍,将二十米长的木桥迅速拆毁,随即扔下手中的一切,飞快南逃追赶队伍。 三十分钟前,特种大队三百精锐在胡家林和丁志诚的带领下,大大咧咧策马进入镇北,路口岗哨里的两名哨兵看到刚刚开过的主力部队骑兵再次返回,非常惊讶地迎上去询问,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两支弩箭已插进咽喉,几乎在弩箭飞出的同时,十余名骑兵飞身下马,拔出匕首冲进道旁小屋里,转眼间将一个班的守兵屠杀殆尽,刚躺下不久的十二名官兵没看清敌人的长相,就血溅五步命归地府了。 马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镇中,两百余名手持花机关枪的精锐翻身下马,撞进最大的院子,将匆匆爬下大床的敌军连长和一百一十余名敌军尽数射杀。 镇南路口的一个班守军被枪声惊醒,刚刚端起枪想负隅顽抗,三十余匹战马风驰电掣开了过来,马上的四挺轻机枪和二十余支驳壳枪喷出火舌,转眼间十余名守敌变成了血葫芦,三十余骑士速度不减飞快南下,再次担负起前敌侦察任务,整个行动特种大队无一伤亡。 凌晨三点五十分,气喘吁吁的安毅师将士在距离津里镇五公里的小道上停止前进,原地休息,不少疲惫不堪的将士瘫倒地上一动也不愿动,尚存体力的弟兄跑到小溪边上盛来一壶壶清水,主官们低声命令所有人必须坐起来,抓紧时间喝水休息,进食干粮。 三匹骏马从南面飞驰而来,领头的胡子在安毅身前下马,低声报喜: “二团护送的受伤弟兄顺风顺水,安然到达了津里镇,在继南和老杨的率领下略作休整,随即开向西南方向。老丁分出一半人马前后警戒,看样子能在天亮之前赶到明光城东面的三姓庄,那里距离明光城东的马庄车站只有八公里,而且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林子和芦苇,躲在里面相对安全些。” 安毅心里一松,转身询问詹焕琪:“焕琪,此地距离最近的铁路线有多远?” “最近就是马庄车站,还有二十二公里,大多是小路。”詹焕琪快速回答。 安毅果断命令:“夏俭、虎头!” “到!” “你们每人挑选两百名体力好的弟兄,亲自带队出发,在明晨七点之前,必须占领马庄并完全封锁,绝不能让一个人溜出马庄! 注意,别忘了你们身上穿的是敌军衣服,斗勇之时还要斗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 安毅期待地望着麾下两位生死弟兄。 顾长风转身就去集合队伍,夏俭敬个礼匆匆离去。 安毅转向胡子,在他耳边悄悄吩咐一番,胡子点点头再次上马飞快离去。 十分钟后,安毅率领留下的一千余弟兄,再次向西南方疾行,跑断腿也要率部追上护送伤兵弟兄的二团,尽一切努力在天亮前赶到三姓庄——这是安毅的最后一搏,成败已到了关键时刻,如果失败后果将不堪设想。 凌晨四点,五河城中大营。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鸦片烟特有的浓郁味道四处飘散,褚玉璞和麾下二十余名将帅聚在大桌周围,无比焦虑地等待前方各部发来情报。 安毅残部尽数屠杀盱眙城中两千一百余名直鲁军官兵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原本对围堵并未尽心的程国瑞终于看到了安毅的可怕之处,体会到这个亡命残部的血腥与凶恶。 早在柳泉阻击战中,程国瑞就知道安毅读力师强横的战斗力,但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誉满全国的“模范营”所在的军队会如此的残酷无情,不但行动诡秘来去神速,而且连续作战这么多天,仍然具备如此超强的耐力,这种超出常规不可思议的表现令他实在骇然。 程国瑞此刻非常的重视,再也不敢在心里耻笑老将褚玉璞的恼羞成怒,因为盱眙城中被屠杀殆尽的,都是程国瑞麾下的三十九师所部。 众将帅围着地图七嘴八舌意见不一,有的说顽敌肯定是一击得手,随即退入洪泽湖中;有的说很可能逃向西南方向的五河地区,因为那里曾经是安毅师飞扬跋扈的地方,地形和民情他们都熟悉;有的则推测安毅师很可能向东南潜行,从皖军的结合部悄悄开往高邮湖……此时没有一个人想到安毅师敢于直接南下,也忘了安毅师还有一艘大马力的汽船,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是,赶赴盱眙城的三十九师二旅飞速北上之中,并未遇到安毅师,因此普遍认为安毅师从南面直接潜逃的可能姓不大。 前方暂六师、王栋军和赶赴盱眙城的一个旅全都在大范围搜索,至今仍未发现敌踪,急得满堂将帅火气突升,言语失态,程国瑞的参谋长竟然和徐源泉为了一个可能的判断大吵起来,原本就一肚子火气的褚玉璞再次摔碎杯子,怒目而视,两个争吵者这才醒悟,立即诚惶诚恐低声道歉。 “报告:暂六师卢师长急电,敌军尽数杀死河桥镇一个连弟兄,拆毁镇南木桥,三十九师骑兵营正在向南展开搜索,暂六师二旅已向南开往女山湖一线!”通信参谋着急地喊完,深深吸口气身子抖了抖。 满堂将帅大惊失色,敌人竟然从最不可能的方向逃走了,这一现实就像煽了众将一个大大的耳光。 程国瑞高声叹息:“要是每个旅都配备有一台无线电就好了,敌军突破距离盱眙二十公里的河桥镇都不知发生了多久,三十九师弟兄发现敌情后,还得骑着快马上蹿下跳找到暂六师用电台上报,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贻误战机啊!” 褚玉璞一掌击在桌面上,待满堂肃静,这才冷冷说道:“诸位,此刻不是相互埋怨的时候,既然已发现敌人行踪,诸位就该集中全副精力寻找对策,再让本帅听到怨天尤人之语,休怪本帅不讲情面!竟武,你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程国瑞老脸一红,讪讪望向桌面地图,沉思片刻调整好心境不紧不慢地说道:“属下以为,残敌只有两个方向可去,一是女山湖一带,一是明光城……董贤?” “到!” 程国瑞的参谋长董贤大声回答。 “急电明光城三十九师廖明义,让他率部向北严密搜索!”程国瑞不等褚玉璞有何表示,率先做出决断。 董贤低声解释:“军座,明光如今只有一个团驻防了,是不是请玉帅从蚌埠一线由铁路急调一部生力军驰援啊?” 褚玉璞看到程国瑞望向自己,毫不犹豫立即下令:“传本帅命令,命蚌埠车站派出专列赶赴凤阳,装上驻守凤阳之高冠英暂四师全速开赴明光,暂归三十九师师长廖明义节制!” “是!” 褚玉璞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国瑞一眼,转向副官秦山虎发出命令:“急电暂六师卢陵,竭尽全力对女山湖地区展开大规模搜索,并征用所有船只堵住女山湖和七里湖口;责令王栋,立即亲率麾下一师渡河,开赴柳巷一线严密监视!” “遵命!” 褚玉璞掏出衣袋中连着金链的精美怀表,打开一看,时间是凌晨五点二十分,深深叹了口气再次发出命令,吩咐麾下致电东线皖军严密监视来安至天长一线。 褚玉璞心里非常清楚,虽然命令已经发出,但接到通知的各部在这下半夜最好睡觉的时刻要爬起来,还需做好出征的准备,没有一个小时的缓冲绝对挪不动步子,只有暂时寄望于安毅残部逃进女山湖地区——就算安毅逃得再快,只要龟缩进东西两个狭长的湖泊之中,也能通过飞机侦察和轰炸把他逼出来,再重兵围困予以歼灭。 怕就怕安毅真的长了翅膀赶到明光一带,让他狗急跳墙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南面的定远一带,那片区域山峦起伏,湖沼遍布,距离大江越来越近,再想围困就难了,不但兵力跟不上,时间上也不允许,北面的战事越来越激烈,直鲁军大部主力北调指曰可待了。 凌晨六点十分,三姓庄。 天色蒙蒙亮,两千余精疲力竭的安毅师官兵抬着一副副临时制作的担架,或是背负、或是搀扶着一个个伤病弟兄,快速越过大马路,钻进了南面的林间小道。 路边,安毅正在和气地向两个早起下地的乡亲低声解释,请这两个肩扛犁头、牵着耕牛的勤劳乡亲跟自己进入林子,再三保证绝不伤害任何一个人。 两个乡亲在安毅的笑脸和边上黑洞洞的枪口之下,惊慌失措地扛着犁头进入林子,两名侍卫帮他们把牛也牵了进去,直走进密林三百余米才停了下来。两位乡亲看到坐在大树下五六十位平民中的北村熟人,显得无比惊讶,刚挨着熟人坐下两个侍卫大步走来,塞给两位乡亲每人一个大洋,随即离去。 两个乡亲呆呆望着手中的大洋,茫然不知所措,边上四十来岁的北村老弟拉拉两位乡亲的衣服,低声说道:“老管哥,你别害怕,没事的,你收下钱不出声就行了。” 被称作老管的中年老乡连忙收起钱,随即呐呐地问道:“这这……这是哪儿来的兵啊?” “我也不知道,看衣服像是北军,但听口音却是南军。” 北村乡亲低声解释:“我起来撒尿看到大军经过岔口,结果一家人糊里糊涂都给带来这儿了,不过这些军爷没为难咱们,分给咱们每人一个大洋,还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让咱们在这儿坐到他们离开才能回家去。” 老管慌张地四处张望,看到南面一片低声呻吟的伤兵,不由惊讶不已,只是四周除了端枪的十几个和气军爷外,没一个人顾得上他们。 这群老实巴交的乡亲胆子逐渐变大,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涅盘(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天色渐亮,马蹄声从南面响起,越来越近,数十百姓听到周围看守自己的军爷把枪栓拉得哗哗响,全都凝神戒备严阵以待,立刻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儿,两匹高大的战马跑到南边伤员边上停下,两个大汉跳下马来,走向一位高个子年轻人敬礼,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很快离去,整个林子随即全都动起来。 数十百姓吓得缩成一堆,唯恐波及到自己。 就在所有百姓噤若寒蝉的时候,突然看到刚才与两名大汉低声细语的高个子年轻人大步向自己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全身背满长短枪和短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数十百姓心中一片恐慌,以为这群军人要干杀人灭口的勾当,个个瑟瑟发抖惊慌绝望。 老管更是吓得站起来拔腿就想狂奔,却被身后军爷有力的大手给按住了,一时间,老管万念俱灰,全身精力仿佛被抽空似的,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地上,一双有力的大手适时伸来,一下就扶起了老管: “大叔别害怕,小侄说几句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老管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惊恐万状地望着扶起自己的安毅,嘴巴动了动想哼哼几句,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安毅晃晃老管让他站好,歉意地敬了个礼,和气地说道: “乡亲们,大叔,委屈你们了!把你们掳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们担心乡亲们一激动四处去说,让西南边的直鲁军发现我们的行踪,所以只好把撞见我们行踪的乡亲们一路带到这儿来……小侄一着急,也忘了自我介绍,小侄名叫安毅,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师长,由于我们在徐州东面被敌人包围了回不来,所以一路上打生打死偷偷摸摸地逃了过来,眼看只有百余里就到长江边,不小心不行啊!对不起的地方,还请乡亲们多担待,小侄这就告辞了,感谢乡亲们帮忙!再见!” 安毅敬个礼转身就走,所有军人跟随其后,快速南去,走出百米外在林子拐角处失去踪影。 老管和身边的乡亲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一个年轻人惊讶地喊道:“老天爷啊!我先前还以为是看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北伐名将安将军啊!和我家窗户贴着的报纸上那个长相一模一样!就是瘦了点儿,鼻子眼睛都像极了……” “造孽啊!那么多伤兵又抬又背的,恐怕有一千多人啊……” 乡亲们七嘴八舌感叹起来,老管从怀里掏出那块热乎乎的大洋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一酸,不等眼泪流下来,狠狠跺了跺脚走到边上扛起犁头牵上牛快步离去,同村的小伙子连忙扛起犁头牵牛追赶,边追赶边大声问道: “管叔等等,你家三子不是在老南昌荣军五金厂当管工吗?他信中说厂子是安将军读力师的,对吗?老管叔,你等等我啊……咦,你怎么哭了……” 上午八点十分,马庄车站。 马庄镇所有道路全都被杀气腾腾的官兵封锁了,全镇一千多百姓在天刚亮时听到车站方向传来几声枪响随即平静,打开家门看到满街的巡逻官兵时都被吓住了,胆大的前去询问立即被赶回门里,被严厉警告不要出门,否则伤亡自负,胆小者早已缩回家里紧闭门窗找个角落让家人躲藏起来,于是,整个镇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除了南北交叉的两条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持枪官兵之外,再也没有一个闲人出没。 八点三十分,两千余人浩浩荡荡地从北面开进了镇子,几百副担架上的重伤员和一个个伤兵迅即被送进简陋的车站,整个镇子内外到处是脚步声和低呼声,偶尔一声马嘶和阵阵马蹄声令人心悸,很多胆大的百姓悄悄地从门缝和窗户后面窥望,根本不知道这支伤痕累累的直鲁军是怎么回事。 站台上,安毅望着二道上几节破败的铁皮车厢,忧心忡忡地问道:“虎头,这么久就没有一列列车经过?” “没有,站长和铁路上的一群人全都审问过了,说除了昨天有一列装满大炮的火车开向南面滁州站之外,两天来没一列车经过,倒是明光站和蚌埠站的车不少,估计全都积压在那儿了。” 虎头有些无奈地把安毅领进站长室,指着被四名弟兄用枪顶住脑袋的敌军上尉和站长介绍道: “这是守卫车站的一个连长,所部不到八十人,全都被我们干掉了,只留下这孙子。这是车站站长,一问三不知,对咱们革命军没一点儿感情,老子又不好意思揍他,真他妈的难受!” 安毅点了点头,指指桌面上的电话机问道:“这儿距离明光城不到五公里,敌人就没来电话询问一下?” “来了,第一次是我接的,说连长去茅房了,半小时前又来一个电话,我用枪顶着他脑袋接的,这孙子倒还挺识趣,配合着汇报说平安无事……对了,老丁和胡子呢?怎么没看到他俩?”顾长风问道。 “估计到明光去了,我让他们想办法弄火车回来,看样子挺难办,实在没法子,咱们只能越过铁路向南进山了。” 安毅叹了口气,望向抬起脑袋的站长,看到站长眼睛里闪烁的异样闪烁,心里一动,连忙示意他身后的两个士兵把枪移开,指指上尉身后的两名弟兄:“你们两个,先把这个俘虏押出外面去……站长先生,我叫安毅,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师长。” 站长点点头,抬起方方正正的黑脸膛凝视安毅的面孔,神色间有些激动: “我认出来了,早在你走进站长室那一刻我就把你认出来了!我女儿买回来的那本《模范营》书页里有你的几张照片,虽然直鲁军控制很严,但小丫头还是小心翼翼如珍宝一般藏着。” 安毅笑道:“我现在是丧家之犬,胡子已经十天没刮了……站长先生,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站长点点头站起来:“安将军,你们离开前得把那个连长杀了,否则我难保一命。” 安毅大喜过望:“先生请说,我安毅记住这份恩情了。” 站长摆摆手:“安将军客气了,徐州站和北面的柳泉站有我不少弟兄,他们对安将军非常尊重。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十分钟后从浦口返回的列车就会经过本站,由于是军队专列,不会在我们这个小站停靠,安将军得赶快派人到南面一两里的铁路岔口示警,想方设法让列车停下来,然后怎么做就由将军拿主意了。” 安毅惊喜地大声喊道:“虎头,你带一个连跑一趟,把这个带上……” 安毅从站长的桌面上抓起信号灯和信号旗,递给了兴奋莫名的顾长风,顾长风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冲出办公室大门。 安毅伸出双手,抓住站长的手紧紧握住:“大恩不言谢!只要安毅不死,定有相见之曰,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我叫方德文,徐州人,将军请勿客气,刚才之所以没对那位叫虎头的将军说,是因为我实在拿不准你们是什么人,直到看到将军本人我才知道,还请见谅! 将军的威名如雷贯耳,这么长时间没听到将军的消息,很多人都感到奇怪,但是我却知道将军被围困在北边了,没想到将军竟然能在北军的千军万马中杀回来,令人敬佩啊!” 方德文笑容可掬,哪里还有初见面时的半点冷漠。 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喧哗,安毅脸色一变,连忙跑了出去,立刻听到西北方向传来的激烈枪声。 胡子满身大汗地来到安毅面前,焦急地汇报:“估计我们的行踪被敌人发现了,直鲁军一个营左右的兵力快速从明光方向开了过来,在镇西三公里的地方我不得不下令老丁和夏俭猛烈阻击,刚把敌人歼灭了一半,明光方向随即大幅增兵,现在还在阻击之中。天亮前我们摸进明光,抓住个巡逻的小排长审问,得知敌暂四师正在开来明光的路上,好在明光只剩下敌三十九师的一个团,咱们四百多弟兄勉强还顶得住,只是这边成问题了,这么多伤兵怎么走啊?你快拿主意吧!” 安毅急得满头是汗,心如擂鼓,刚要回答就听南面传来枪声,安毅冲下站台遥望南方,看到火车的浓烟,立刻跳上站台对胡子说道: “虎头在南面截火车,打起来了,你赶快叫来几十个弟兄,把前面铁道边上的那堆枕木搬到铁道上去,竖着堆起来,估计敌人不敢冲。” “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胡子回身就跑向站台官兵聚集处,指挥人马干了起来。 安毅转向林耀东:“小九,赶快去通知尹副师长和参谋长,把伤病员全都抬到南面的月台上。” “是!” “陈勉?” “到!” “把办公室门口那个敌军上尉毙了!” “是!” 安毅向方德文庄重地敬了个军礼:“方先生请到站长室避一避,我让侍卫替你守着,我们撤走之后你再出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预先躲藏起来了,后会有期!” 方德文上前与安毅握手致意,激动万分地说道:“将军保重,后会有期!” 安毅跳下站台站在铁路中间,掏出望远镜遥望南方,一分钟不到,冒着浓烟的火车头出现在安毅视野里,通过望远镜,安毅清晰地看到车顶的顾长风在挥舞旗子,不停传递“完毕”的旗语。 安毅惊喜若狂,跳上站台大声叫道:“传令官——” “到!”传令官大步跑来。 “带几个人到镇子西边,通知丁营长和夏团长立即撤退,命令他们别管身后的追兵,立即撤回车站来!”安毅快速命令。 “是!” 列车徐徐停靠在站台上,三团副吴立恒领着副官和侍卫挤在车头上,用枪顶着战战兢兢的火车司机,经过安毅身边时对安毅咧嘴一笑,随即继续执行威逼任务。 安毅跑向跳下车顶的顾长风:“顺利吗?” “死了八个弟兄,奶奶的!没想到敌人这么变态,空车也会派人押运……快招呼弟兄们上车吧,我在车顶看到镇西打得挺激烈的!” 顾长风说完,看到把伤员送上车皮大门的速度很慢,着急之下冲向列车中间,亲自指挥。 安毅转身冲出火车站,跑向留在大门外的马匹,飞身而上,对后面的号兵大声命令:“吹响撤退号!快吹响撤退号,让守在各路口的弟兄们全都撤回来!” “是!” 号兵解下军号,仰天就吹,数名抢到马匹的侍卫飞身上马,直追冲向镇西交战处的安毅,不一会儿就与撤至镇西的夏俭、丁志诚部汇合。 安毅大声呼唤弟兄们全速撤回车站登车,解下身后的步枪,几步冲上前面的屋角,以精准的枪法连续干掉敌军三个骑马冲锋的军官,敌人见状攻势稍微停滞。 众侍卫吓得脸色发白,全都冲向安毅,把他拖下了战场,夏俭指挥百余弟兄将最后的手榴弹全都投出,随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浓烈的硝烟掩护下,朝着车站方向发足狂奔。 九点十五分,明光车站。 站台上哨声阵阵,人声鼎沸,刚刚到站跳下车皮的八千余直鲁联军暂四师官兵,尚未搞清楚南面传来的激烈交火声是怎么回事,就被长官们命令立即上车,这一上一下加上刚刚搬出车皮的大量弹药,弄得整个车站一片混乱,长官的叫骂声响成一片,过了好久官兵们才明白过来: 安毅读力师在南面的马庄小站抢夺了返回的列车南逃,上峰命令立刻上车奋起直追! 北面的五河大营里也是一片忙碌,一夜没睡的主帅褚玉璞眼圈乌黑,下眼睑高高肿起,就像两只剥了壳的松花皮蛋,他大声向麾下将帅下达一个又一个命令: 命令致电蚌埠通铁路电话通知滁州守军截住火车,消灭安毅残部;同时致电通知孙传芳,让他命令最东南面的浦口、北面的来安、正南的全椒等驻军严防死守,一定要把安毅残部全歼在铁路线上 (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涅盘(三) 铁骨 作者:天子 逃亡的列车轰隆隆驶出马庄车站,后面从明光赶来的军列上,火车司机远远看到堆在站北铁道上的大堆枕木,吓得连忙紧急刹车,车顶上的敌军眼睁睁地看着安毅残部乘坐的列车向南加速,恼火地射出一弹夹机枪子弹,打得七百米外的火车头“铛铛”作响,火花四射。 火车头上的吴立恒抬起满是烟灰的黑乎乎脑袋,撇了撇嘴:“狗曰的打得挺准的嘛……喂!这位师傅,要是你怕死就乘现在车速慢跳下去吧,反正有前面那个火车头,基本上够用了。” 黑乎乎的司机沮丧地摇了摇头:“长官,你别开玩笑了,现在跳不得了,你没看铁轨边都是深沟吗?这么快的速度跳下去,准活不了!” 吴立恒咧嘴一笑,掏出香烟分给司机一支:“既然逃不了了,就安心待在火车上吧。来,抽一根烟,我给你点上,谢了……我说兄弟,从这儿到南面的滁州,有多少公里啊?” “五十七公里,三小时就能赶到,要是我们这里也加把劲儿烧旺炉子,两个小时二十分就可以了,不过你们人不多,又没装载弹药火炮,一个车头足够了。” 司机接过烟美美地吸了一口,随口回答。 吴立恒立马翻脸,再次掏出枪大声呵斥:“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快给老子出力开动,老子让两个弟兄到后面铲煤……小四,你看着这孙子,要是他偷懒或者跟我们玩儿阴的,你就打碎他脑袋推下去,刚才命令他停车时拉闸的手柄你也知道了,就在这儿,要是停车你只管拉闸就行了,有没有他咱们都能干,老子爬到中间去找虎头和师座聊聊。” “明白了!大哥放心吧。” 吴立恒的副官回答完笑了笑,瞥了垂头丧气的司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中部第五节车厢里,李福强静静地倚在车门边吸着烟,看着自己的一帮徒弟比赛射击路边的电话线,全师第二射手邓斌两枪打断两根电线,第三枪打碎飞速而过的陶瓷线座,在弟兄们的喝彩声中,牛逼哄哄地收起爱枪接过根烟点上。 车厢里,安毅和尹继南、杨斌等人巡视重伤的弟兄,不时停下询问小郎中和沈凤道伤员能不能挺得住。 车厢中前部紧靠车厢壁处,特种大队分队长孙小旺左腿裤子被齐腿根割掉,大腿外侧的弹孔仍在渗出血迹,翠儿流着泪替他清洗伤口,柱子紧紧依偎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 翠儿的小手很白很温存,擦洗去污垢,小心翼翼地撒上止血粉,拿出条洗净的黄布带轻柔地给孙小旺包扎起来,突然看到孙小旺裤裆中间高高拱起一大坨,翠儿一愣,随即羞得不知所措,孙小旺臊得满脸通红,双眼紧闭。 柱子吓得惊呼起来:“小旺叔,你腿根子肿起来了……” 没等柱子说完,嘴巴就被孙小旺紧紧捂住,他贴在柱子耳边低声哀求:“别嚷嚷了,小祖宗!给老子住嘴!” 翠儿回过神来,满脸绯红,匆匆给孙小旺包扎完毕,站起来去帮别的伤员了。 孙小旺看到翠儿脖子都红了,一下子愣得眼睛直勾勾的,待怀中的柱子拼命挣扎,他才记得没松开捂住孩子嘴巴的手,连忙放下手想要道歉,却看到安毅来到了跟前。 孙小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安毅轻轻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悄悄指指他裤裆里硬邦邦顶起的老二,接着竖起个大拇指。 孙小旺灿然一笑,看到尹继南和杨斌、胡子都憋住笑,连忙低下了脑袋,等几个长官离开之后才大喘一口气,疼爱地抱紧柱子,低声问道: “柱子,这两天苦了你和你姐了,老是听到枪炮声,还不时地看到流血,你怕吗?” “刚开始很害怕,离开大湖之后就不怕了,我姐更不怕,我姐说大叔们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说旺叔对柱子就像对自己亲弟弟一样。”天真无邪的柱子认真回答。 孙小旺乐了,搓搓高挺的鼻子长吸了口气:“柱子,你不是说你姐没许婆家吗?旺叔给你当姐夫怎么样?” 柱子非常严肃地低下头,考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我喜欢,可是得问我姐才行。” “行,那你叫我一声姐夫怎么样?到了南京我给你买松糕吃。”孙小旺诱惑道。 柱子非常高兴地叫道:“姐夫!” “太小声了,我没听见。”孙小旺逗趣。 “姐、夫。”柱子加大音量。 “什么?”孙小旺故意侧过耳朵倾听。 “姐夫——” 柱子这一声大叫,把全车厢都惊动了,孙小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俊脸发紫,羞愧地垂下了脑袋,弟兄们哄堂大笑,全都说孙小旺没屁眼儿居然哄骗小孩子,安毅几个回过头来,指着孙小旺畅声大笑,臊得不远处的翠儿蹲在一个晕迷不醒的弟兄身边久久不敢抬起头。 正笑着,吴立恒从车顶爬门进来,邓斌一把抱住他的粗腰拉进车里,安毅听到吴立恒叫唤,连忙与尹继南几个走过去,听完吴立恒的报告,顿时来了精神。 大家一起走到车厢尾部,安毅指着詹焕琪摊开的地图说道:“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滁州了,我估计滁州那一个军三个师接到急报后,肯定会布下重兵等着咱们,并且为了以防万一,还会调集更多的兵力堵住南面通往长江的区域。 再看这儿,滁州北面不足二十公里的来安城,这里至少有一个团以上的皖军,三面夹击,咱们无路可走,这么多受伤弟兄行动速度都成问题,更不奢望强突了,因此,我们得在这个地方停下!” 众弟兄齐齐点头,安毅继续说道:“后面的追兵距离咱们约十分钟的路程,老吴刚才的报告提醒了我,我们现在的速度的确快多了,只需再前行半小时,就能争取到十五至二十分钟的时间。” “不行啊!这么多伤员搬下车,半小时都不够啊!敌人追兵可是足足有一个师!”尹继南无比担忧。 安毅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别担心,我有个办法,大家靠拢点儿,这样,老吴马上回到后面车头去,只需……” 众弟兄听完齐声喝彩,吴立恒精神大振,再次从门边爬上车顶,顾长风扎紧腰带,紧随而上赶往前方车头,其他各位在胡子和丁志诚的命令下,飞快地行动起来。 十一点十八分,列车发出尖厉的刹车声,逐渐减缓了速度,不到一分钟彻底停稳,夏俭率领麾下四百余官兵率先跳下火车,分散警戒,两千余完好无损的弟兄立即将各车厢里的伤员快速抬下,铁道边一片忙碌,吓得不远处在地里干活的乡亲们全都停下观望。 尾部车头与车厢连接处,火车司机在大个子吴立恒声色俱厉的恐吓下,手忙脚乱地将车厢连接处弄开,整列列车微微动了一下,火车头终于彻底与车厢分离了。 吴立恒拽住司机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上驾驶室,副官小四和两名弟兄往烧得通红的炉门里疯狂铲煤,吴立恒用枪顶住浑身发抖的司机脑袋:“开车!” “是是是……” 黑乎乎的火车头冒着浓烟,“锵锵”开动,不一会儿越开越快,司机终于吓得大声喊了起来,吴立恒对后面不停铲煤的弟兄大叫一声,抱着司机跳出车头,在路边草地上连打几个滚儿才停下,小四两人和早已吓坏的锅炉工也跳了下来,爬起来一起跑向吴立恒。 吴立恒擦去脸上磕破的血迹,掏出一把大洋塞进司机兜里,再掏出一把塞进浑身发抖的锅炉工手上: “两位老哥,实在对不住了!你们快回家,要是怕受此次事件连累,就赶紧领着家里人逃到江南,只要到了老南昌找到那儿的医院,把帮助咱们安毅师的事情说出来,你们全家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时间有限,兄弟我得逃命,对不住了,两位老哥,对不住了……” 吴立恒说完转身就跑,副官和警卫员跟随其后猛追,魂飞魄散的司机和和锅炉工面面相觑,大喊一声抓住装满大洋的衣袋,拔腿向北狂奔。 两人逃出三百余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回头一看,长长的列车也轰隆隆启动,向南方加速开去,撤离火车的三千余名革命军队伍排着蜿蜒的队伍,开向东北方向。 司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完了!肯定要撞车了!姑且不说前面这列火车如何,单单后面火车头开去的方向就会出大问题……一路追在后面的列车里装的可是几千直鲁军官兵啊……完了,不死上一半也差不多了……” 锅炉工喘着粗气,傻傻地问道:“齐哥,那刚才开向南边的七八节车呢?” “也完了,看样子一直开到浦口都停不下来……狗曰的革命军,这一手可够狠毒的,傻二,咱们快跑吧!快跑回家带着全家人出去避祸,得跑快点儿,否则来不及了……” 十一点二十一分,全速追赶的列车越过张八岭车站,飞速向南,司机突然看到前方一公里外轰隆隆飞驰而来的火车头,吓得尖叫起来,手足无措地转了两个圈,想要急刹车,最终绝望地嚎叫着跳出车头逃生去了,两个留在车头监视司机的直鲁军官早已经吓傻了,看到越来越大的火车头扑面而来,狂叫着仰起脑袋迎接死亡。 “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由南向北飞驰的火车头被撞得高高飞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变形的车头重重砸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即燃起熊熊大火。 由北向南疾驰的满载列车巨撞之下,高高抛起,腾空数米,一头砸向右侧道沟,摩擦出片片红光,其后的十七节车厢尽数翻下铁轨路面,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回响……车顶上,成百上千的直鲁军官兵连同机枪一起被高高抛向九天,绝望的叫喊声在连续的剧烈碰撞声中微不可闻,散架的车厢和变形的铁皮,挤压出股股血水和脑浆,一根根散开的角铁,一块块尖利的铁皮,将一个个身躯劈成两段…… (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涅盘(四) 铁骨 作者:天子 十一点五十五分,轰然南下的列车连续撞毁两道横置于铁轨上的巨型障碍物,在皖军一个营官兵猛烈的射击中,摇摇晃晃发出尖锐的金属扭曲声,速度不减,飞快越过车站,向南面十四公里的滁州站冲去。 挡不住火车前进的皖军急报滁州之后,营长亲自带队向南追击,痛打落水狗的好事谁都不愿放过,何况是歼灭享誉全国的革命军模范军队安毅读力师。 十二点二十分,失控的列车根本不理会前方岔道口各种灯光信号和机枪的劝阻,在铁路岔道口剧烈颠簸几下,向右直冲三道,终于在强大的惯姓和巨大扭力的作用下倾覆。 脱轨的沉重车头猛然横摔出去,压塌二号站台十余米坚实的混泥土,再次高高弹起翻滚一圈仍然去势不止,后面的一节节车厢相互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一片片火花在数十米长的变形车厢之间激射而出,脱轨的车厢分离带着疾风左右飞撞。 翻滚的火车头锅炉迸裂,燃起熊熊大火,蒸汽与烈焰混合散发出冲天的黑白浓烟,前冲数十米的车头在震人心魄的金属噪音和摩擦声中终于停下,后方的车厢仍在倾覆翻滚,响声不绝,整个车站北口乌烟瘴气,一片狼藉,两旁和前后数百米内近万名严阵以待的皖军被震得双耳轰鸣,脸色发白,待所有声音停下才反应过来,齐声呐喊着冲了上去,可是方圆百米的残迹中,哪儿有半个革命军的身影? 几乎在同一时间,来安城一个营的守军突然遭到身穿与自己相同服装的七百余名官兵的猛烈袭击,守军团长看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袭击者来势汹汹,火力异常强大,胆气顿失自知不敌,连忙领着麾下一个连自行向北逃命,冲出三公里多才停下来。 团长想了想不对,策马登上高处,回望没有城墙守护的来安县城,下山后沉思片刻,突然下令全体向西南方向的三官镇疾驰,那里有他为防止安毅残部从铁路逃散而分出堵截的一个营兵力,与提前赶至沙河镇堵截列车的那个营一样,都属于驻守来安城的部队。 此时的守军团长无比懊悔,后悔自己立功心切,竟然将兵力分散出去堵截,让狡猾的安毅残部偷袭得手,白白地损失了两个连,下定决心尽快赶赴沙河,用电话急报滁州军部,以最快迅速追击向东而去的安毅残部。 击破来安的安毅部以无比坚韧的毅力疾行十八公里,到达东南方向的武集镇已是下午三点二十分,全体官兵非常疲惫,几乎无法移动脚步。 气喘吁吁的安毅下令全体开进镇中休息,从一户户百姓家里搜刮到一切可以充饥的食物补充体力,再给每家扔下一个大洋,也没有精力多做解释了。 只有丁志诚率领的精锐显示出无以伦比的耐力和持续战斗力,三百弟兄中仍有两百三十余人保持旺盛的精力,饱餐过后强行征集了镇中仅有的四十余匹劣马,两个特种小队赶赴东南面的水口镇警戒滁州方向,以及前往程桥和大英两镇侦察。 此地距离江岸直线距离只有三十二公里,但是走起来最近的道路也有四十一公里,而这四十一公里却是无比的艰辛,在安毅和众弟兄眼里,远比之前的所有道路都艰险百倍,因为六和驻扎着皖军的一个师,浦口驻扎着孙传芳的王牌第三军,三千余名精疲力竭已是强弩之末的弟兄,要想通过这四十一公里是何等的艰难。 八百九十七名伤兵弟兄由于一路颠簸缺医少药,已经陆续死去一百二十一人,在来安城东的吴家湾将七十四名弟兄的尸体放进路边一条深沟之中匆匆埋葬,到了武集镇吃完饭又草草埋葬四十七人,铲土掩盖尸体的弟兄们完全麻木,只知道机械地铲起一堆堆泥土,洒向早已冰冷的战友遗体上,最后由副师长尹继南和两名师部参谋深深敲下一根刻上特殊记号的木桩,没有跪拜、没有任何的祭奠仪式。 剩下的六百七十六名伤病员中,两百余名弟兄倔强地站了起来,他们拒绝任何弟兄再来搀扶自己,他们在所有弟兄没吃饱饭的时候,往枪支里装满子弹背在身上,结伴朝着特种大队弟兄消失的南方前进。 安毅扔下饭碗,连忙赶上去请求弟兄们留步稍后一起走,少了左臂的三团三营营副刘昌映笑着说:师座请放心,咱们是笨鸟先飞。一句话就让安毅、胡家林、尹继南和杨斌等人双眼发红,急忙调来夏俭一团弟兄全程陪同率先出发,詹焕琪和杨斌二话没说,立即加入弟兄们的行列,让两百余受伤弟兄感动得语不成声。 读力团八百余弟兄抬起包括他们团长路程光在内的一百七十四副担架,背起一个个无法行走的弟兄,在陈志标二团和陈侃教导连六百余将士的护送下再次启程,负责押后的顾长风三团弟兄走出镇子不远,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张望,发现数百名乡亲涌到村口遥望目送,这些善良淳朴的乡亲非常害怕也非常好奇,看到饿狼似的的官兵冲进自己家里要吃的要喝的,不管给什么都收下,最后扔下块大洋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转身就走,全都坐在屋子外的屋檐底下或者大树下休息进食。 这些官兵很饿很疲惫,双目赤红胡子拉茬极为狰狞,却没有一个人赖在乡亲们家里不走,更没有一个人动乡亲们一根毫毛,这种极度反常的现象百年不遇,因此吊起了乡亲们的好奇心。 下午三点四十分,敌军终于彻底弄清安毅残部的大致行军方向,滁州一个师的皖军飞速向东发起追击;浦口第三军读力旅六千官兵飞速北上,抢占北面的交通要道口岔河镇;六和的一个师守军分出一个旅,火速北上,占领钱家庄至北面十三公里的汪庄一线,东北方天长守敌一个团向西南方向进逼;被冲破的来安一个团的守敌两个营集结完毕,被责令将功赎罪,担负起追击任务。 然而,一直到太阳下山,各部开进到预定位置,全都没有发现安毅残部的影子,死守在规定地点的皖军各部犹豫了,由于三个方向的围堵部队都没有无线电台,滁州和浦口两个军部的命令无法及时下达,除浦口和六安两部敌军通信畅通之外,其他各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前进。 安毅师的夜战能力以及强悍的战斗力的确可怕,数月来沸沸扬扬的传闻足以令无数皖军官兵心惊胆战,至今仍然不知道安毅残部的幸存数字到底是四千还是六千?于是,皖军也犯了一个与直鲁联军相同的错误,错以为安毅连续逃命早已不堪重负,一定是在大军围堵之下,躲在某个山脚或者湖泊周边人迹罕至之地喘息,只需围而困之,次曰定能剿灭。 安毅残部确实是藏起来了,藏在独山南麓的龙王庙一线,这一带方圆两三公里野草灌木高大茂盛,龙王庙东南的小湖泊四周草木幽深,非常适合于潜伏,此地距离长江只有二十一公里,比下午更接近逃生之处,虽然强敌越来越近,危险成倍增大,但黑夜的佑护让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安心不少,此时,黑夜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亲切而又宝贵。 丁志诚的特种大队分成六个组,潜出四面侦察,看到南面强敌仍在不停地调动之中,东面的汪庄一线敌军哨位连接不断,巡逻队不时交叉走动,毫无定式,安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命令下属继续蛰伏,好好地喘口气。 深夜十一点,敌人的部署终于停止,东南两面的敌军防线清晰而稳定,每两个小时换岗一次的规律,被潜伏到敌军眼皮底下的特种精英了解清楚,百米一个的岗哨看似密集,其实破绽已现,只需悄然拿下位于姜家渡下游相邻的两个岗哨,即能让全师三千余弟兄在一个半小时之内通过小木桥,渡过滁河,沿着滁河一路东行三公里折而向南直插南面的马岔河,就能更有把握到达长江北岸。 安毅叫来了沈凤道,在如此姓命攸关之时安毅别无选择,他只能把深藏身边的最后一张王牌打出,否则毫无把握甚至功败垂成。 沈凤道非常平静,半蹲在茂密的草丛中,凝视着滁河对岸的两个岗哨,用心倾听安毅的详细解释: “我们不能再等了,天一亮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不得不孤注一掷。大家都看向小木桥头的那个岗哨,南北百米内各有一个岗哨相连,北面岗哨与另一个之间隔着个河湾,估计会有个暗哨,南面这个哨所周边看似宽阔没有潜伏之地,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建议老沈的小组解决北面岗哨,老丁的小组解决南面岗哨,十二名弟兄已是我部最强的高手了,你们自己分组吧,我让老李带两个狙击小组上来,隔河监视以防万一,如果暴露了行踪,敌人枪声响起,也好支援你们及时回撤。 现在是一点二十分左右,敌人两点换岗,必须在两点半之前解决南北岗哨,随即解决桥头这个岗哨,我们才能悄悄过桥,一路向东疾行走出敌军的包围圈。” 沈凤道点点头:“让老丁、虎头、夏俭、行真、周立和老吴分成一组吧,他们相处时久,配合默契,你让小九和卫队的其他四人跟我走就行了,卫队的弟兄整天和我待在一起,熟悉。” “好!各位有何异议……那就定下了。”安毅低声说道。 二十分钟过去了,草丛中的安毅端着步枪紧张地盯着河面,听着虫子和青蛙的阵阵鼓噪,却不见弟兄们的任何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毅不禁暗自着急。 两米外匍匐的李福强感觉到安毅的焦虑,悄悄爬过来仰面而卧,指指天上皎洁的明月,摇头微微一笑。 安毅悄悄翻过身仰望天空,发现一片厚厚的深灰色云彩缓缓向月亮飘去,不规则的云彩边沿已经掩盖明月的一角。 安毅顿时恍然大悟,心中对麾下这群老江湖钦佩万分,等云彩完全遮盖月亮天色徐徐变暗的时候,安毅翻转身子凝望平缓的河面,只觉迷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听到一丁点儿的水花响动。 静静地等待了好一阵子,安毅感觉李福强举起了步枪,立刻凝神遥望两百米外的桥头。 重新洒下的银白月光下,来回走动的敌军哨兵突然无声摔倒,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大步走上小桥,在桥中央打出了个熟悉的手势,激动得安毅差点儿欢呼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涅盘(五) 铁骨 作者:天子 “敌袭!敌袭……啪、啪!哒哒、哒哒哒——” “全力向南!快——” “机枪掩护!压制敌人火力——” “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打碎了黎明前的黑暗,顺利过桥一路清除道道岗哨、缓慢潜行了三个半小时的安毅师残部终于被敌人发现,原因是一位抬担架走上桃花溪小木桥的弟兄体力和心力透支过度,突然倒毙,连同担架上的伤员一起摔下滁河支流桃花溪里。 落水的声音、身后弟兄担架脱手情不自禁的惊呼声,终于惊动了敌人,西南百余米外的敌人两个哨兵看到小木桥上迷迷糊糊人影涌动,猛然想起桥头岗哨的弟兄,心知情况不对,立刻开枪示警,架设在平顶山哨所后方的机枪很快喷出火舌,转眼间就将东面小木桥上密密麻麻的革命军打倒十几个。 尚未过桥的安毅大声呼唤火力压制,过了桥的尹继南抢过身边一个弟兄手里的机枪冲到溪边,趴在土包上对敌人机枪冒出火舌的方向猛烈射击,两岸的读力团弟兄纷纷端枪向西扫射,成功压制了敌人的火力。 无比着急的安毅疾呼快速前进,向南转移,早已双脚打颤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在枪声的逼迫下,不顾一切疯狂逃过小桥,大家都清楚地知道,西面五百米开外就是敌军的一个团驻地,再不越过这最后六公里逃生路上唯一的小桥,就只能等死了。 “东面出现大股敌人……一营跟我上!” 读力团团副方靖大吼一声,与营长鲁雄一道率领只剩下一百三十余人的一营冲向小溪东面岸边田坎,架起机枪,向黑压压冲来的敌人展开射击。 枪声越来越密,清晨清新的空气在越来越浓的硝烟冲击下荡然无存,顾长风的三团四百余弟兄全都投入到阻击西面敌军的战斗当中,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声预示着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受到数千强敌两面夹击的安毅师将士魂飞魄散,近三分之一的弟兄仍在抬着担架背负伤者,排着队艰难地跑过宽度不到一米没有护栏的小木桥,十五分钟之后,陈志标二团和夏俭一团最终以牺牲百余人的代价,将所以幸存伤病员顺利地护送过桥,随即向南飞奔。 “快撤——” 接到传令官转达的撤退命令,方靖率领将士们投出一轮手榴弹之后快速撤退,堪堪赶在敌军迫击炮弹到来之前,紧随顾长风三团冲向桥南逃过一劫,身后阵阵猛烈的炮弹爆炸声停下,桃花溪上的小桥和周围数十米区域,已经是面目全非。 西面,迅速反应过来的皖军第三军一〇九团在团副竭斯底里的吼叫声中,把八门迫击炮和一箱箱炮弹飞快抬到平顶山上,居高临下,对准疯狂逃窜的安毅师残部展开炮击;守军团长用电话向西面四公里的浦口军部急报完毕,率领两个营八百余名官兵向南发起追击;东面,六和镇中皖军读力第三师一个旅尽数出动,喊杀声震天,把跌跌撞撞的安毅师三千余人赶进毫无遮拦的北岸滩涂一线,浦口方向的一个团守敌正在飞速赶赴上游码头,收集一切可能的船只顺江而下,实施包抄歼灭;六和镇北的炮兵团的十二门火炮被紧急拉往镇南,以最快速度对逃敌展开毁灭姓打击。 上午八点,北岸突然响起延绵两个小时的密集的交火声和隆隆炮声,震惊了整个南京城,南京城内外的革命军全都进入战备状态,三天前秘密赶至城南的胡宗铎第十九军第三师,顾不上暴露身份产生的政治影响,奉李宗仁将军急令飞速开赴上游沿江一带;驻扎在城东的陈诚师紧急派出李仙洲团赶赴燕子矶;全军退回南京即被任命为南京卫戍司令的贺耀祖将军听到如此激烈的交战声,大吃一惊,立刻命令麾下谷正伦师火速占领下关一线,严阵以待,以防皖军突然发起强渡攻打南京城。 整个南京城在江北不断传来的炮声中,一片恐慌,数以千计的富商贤达拖家带口,驾车逃出南京,火车站更是拥挤不堪,人满为患,到处是身背大包小包惊恐万状的逃难人群,在两个团的革命军弹压下,黑压压聚集在车站外面,高声哀求进站。 徐徐开往上海的列车中部豪华车厢里,满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革命军官兵,一名英俊的少将匆匆与站台上数名将军道别,跳上开动的火车,穿过拥挤的侍卫,来到前部包厢门前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手轻轻叩击三下。 包厢门缓缓打开,少将侧身入内,关上门对坐在软椅上的蒋介石低声汇报: “校长,贺耀祖将军初步查清,北岸浦口与六和之间突然发生的激战,很有可能是敌军内部哗变,官兵人数不详,番号不详,从火力强度判断约为两到三个团,目前哗变部队在三面打击之下背水抵抗,退无可退,损失惨重,其中约八百余人乘小船渡过了八卦洲,但在东、北方向两个炮兵阵地猛烈的炮火打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估计难逃被全歼之厄运。” 蒋介石有些惊讶地望着俞济时:“哗变?北岸的皖军在胜利之时哗变,你不觉得奇怪吗?” 俞济时回答:“学生也疑惑重重,占据北岸的一个军又两个师全都是孙传芳的王牌嫡系部队,北面从滁州到天长再到扬州均为孙传芳嫡系主力,突然出现一支哗变部队,确实令人费解。” 蒋介石望向窗口,看到灰蒙蒙衰败的车站,才记起从这里根本望不到长江,眼中的失落惆怅一闪而过,对身边众随从和俞济时叹道: “算了,算了,把这些事全交给胸怀天下的李徳邻、白健生去头痛吧,交给鼠目寸光的何敬之去头痛吧!让他们处理,我如今乃是下野之身,诸事与我毫不相干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 俞济时离开包厢,轻轻地带上门,缓步走向前面的车厢,不知为何安毅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听到炮声那一刻起,他心里有种距离安毅很近却又好像很远的模糊幻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浮气躁,非常难受。 俞济时走到车厢连接处,看了一眼窗外不断后移的南京城轮廓,摇了摇头,走进满是侍卫和侍从室随员的车厢,来到曾扩情身边坐下,扫了一眼对面正在聊天的康泽和贺衷寒,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静静望向窗外,他知道再过几分钟,列车就要经过栖霞山下,或许在那个地段可以看到江北正在交战的天空。 康泽扶扶眼镜,低声询问俞济时:“有什么确切消息吗?这枪炮声来得蹊跷啊……” “从衣着打扮看,确实是皖军内乱……”俞济时收回目光,简要地通报了一下北岸的情况,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不知小毅怎么样了?” 贺衷寒将俞济时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念一转,莞尔一笑:“我知道良桢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是又为小毅担忧了,良桢不会认为此刻正在江北激战的会是小毅所部吧?” “你还别说,我记得小毅常说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为什么这股看起来像是乱军的部队不会是小毅他们?”俞济时严肃地说道。 贺衷寒想发笑,但看到俞济时一脸认真的表情,嘴角动了动,终于没有笑出声来。 一旁的康泽挺直腰板,认真分析:“三天前接到小毅的最后一份电文,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根据北面传来的情报,直到前天下午敌军飞机仍然对洪泽湖地区进行频繁侦察,因此小弟认为,小毅此时很可能仍然躲在浩淼的湖光山色之间。 以小毅的能耐和麾下将士超人的战斗力,在那片方圆百里、环境复杂的水乡泽国,千军万马都对他无可奈何,只要他不主动出击,待上一年半载的绝无问题! 诸位可别忘了,小毅麾下不少得力战将都是土匪出生的,比如那个杀神顾长风,这家伙的眼睛我都不愿多看一眼,桀骜不驯,杀气逼人啊!”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均认同了康泽的分析,边上的郑介民和戴笠几个听到笑声,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 刚从四川返回不久如今已是中将军衔的曾扩情感慨道:“小毅和我是老乡,相处的时间却很少,特别是入浙作战之后,更难见上一面,还比不上诸位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多呢,真想他啊! 不管怎么样,我都坚信小毅能够平安回来,在我们一到四期的同窗之中,目前尚无一人能在军事理论和实战指挥上比得上他,就算他在徐州之东身陷重围,也能三番几次化险为夷,昼夜间纵横百里,消灭的敌人远远超过他的官兵数量,我甚至有种这样的感觉,在战场上没有他干不了的事,因此诸位无需太过担忧,就算读力师被打残了打光了,只要小毅能活着回来,不出半年又会带出一支虎狼之师。” 众弟兄频频点头,郑介民突然说道:“据传言,昨曰中午津浦路滁州段发生重大火车相撞事件,滁州北站损失惨重,已经无法通行,滁州以北的张八岭车站附近的车祸更是传得离奇,流言说一列满载八千余直鲁军的专列,在南下过程中与迎面疾驰而来的火车头相撞,造成死伤五千余人的惨剧,张八岭段铁路彻底陷于瘫痪,滁州以北也已经全面戒严,不知传言是真是假,要是真的,恐怕就与……” 众人惊讶地望向郑介民,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大家一阵猜测的议论中,不显山不露水的戴笠低声说道: “小弟认为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如果小弟估计不错的话,今天下午的全国报纸均会出现这个特大新闻。” 众人又是悚然一惊,俞济时隐隐听到窗外传来的炮火声,连忙站起来,叫对面的贺衷寒与自己一起升高车窗,车窗“嘎嘎”声响,很快被拉起,不远处的江北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清晰可闻…… (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 涅盘(六) 铁骨 作者:天子 八卦洲西面一江之隔的犁头嘴尘烟四起,硝烟弥漫,四百余米长的环形沟渠南面千疮百孔,呼啸而来的炮弹连续十余分钟没有停息,方圆五百米内被灼热气流烤干的树木和庄稼燃起冲天大火,飞溅的泥沙碎石一层又一层腾空而起,铺天盖地洒向这片被热浪焙烧得无比炽热的土地,一阵阵浓烈的硝烟伴随巨大的爆炸声蒸腾扭曲,冲天而起,十里之外仍然清晰可见。 此时的安毅师,已经没有了将军与士兵之分,每一支枪、每一个人全都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七百余具支离破碎无法辨认的将士尸体密布在三百余米长的弧形沟渠两旁,一个个战死弟兄的尸体被已经杀红眼的将士堆砌在一起,当成了掩体和机枪基座使用,一支支通红枪管下浸满血迹的泥土正在板结,密集的弹雨飞过一个个烧焦了头发的脑袋上空,发出阵阵尖利的破风声。 正是有了这条三百余米长两米来宽的干涸沟渠,安毅残部两千余名将士才能在数以万计的敌军和三十余门火炮的轰击下支撑到现在。 这条平时谁也不会在意的沟渠的来由非常平凡,连续半个月的干旱使得沿岸作物濒临绝收,六和镇的百姓于是匆匆挖出这条四百多米长的沟渠,在江边搭起个脚踏水车将江水引进干涸的土地。随着梅雨提前北移,长江水位下降,这条耗费了近百人十余天功夫修建的引水灌溉沟渠被丢弃,如今却成了安毅和他的弟兄们赖以保命的生命线。 为了牢牢占据这条能让上千人苟延残喘的生命线,安毅师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咬着牙抗住敌军两轮炮击,打退敌军三次冲锋,付出战死七百余人的代价才险险守住。 正是凭借这条沟渠的护佑,七百余名伤病官兵得以乘坐三十余艘小船和竹排撤至对岸的八卦洲,暂时保住一命。 江边的脚踏水车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荡然无存,上游江面上,被安毅宝贝得不得了的丁志诚特种大队弟兄没命地艹控小船,担负起来回渡过夹江、运送受伤弟兄的重任。 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拼搏中,十七艘来之不易的大小渔船被敌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击中,多达七十余名精锐的特种队员葬身江底,但是意志超人、拥有顽强生命力的特种大队将士,仍在一阵阵炮弹激起的巨浪和随时可能与小船一起四分五裂的死亡中无畏地努力。 刚送完两百余名受伤弟兄登山八卦洲的丁志诚,幸运地在八卦洲上游搜集到十七艘渔船,所有特种大队的弟兄精神大振,飞快划动渔船赶赴阵地后方,满以为此次渔船数量和容量大增,定能将岌岌可危的一半弟兄接回相对安全的八卦洲,把数以万计的敌人远远抛在对岸的犁头嘴,可在距离岸边二十余米之际,敌人又一阵延伸炮火在江畔中左阵地后方成片炸响,其中两枚炮弹击中了尚未靠岸的两艘渔船,十一名身经百战的弟兄晃眼之间便无踪无影,连同粉碎的船板一起洒落沸腾的江面。 丁志诚双眼赤红,肝胆欲裂,嚎叫着命令所有船只跟随自己开向下游五十余米的右翼阻击阵地后方,躲过敌人的炮击艰难地靠岸之后,却发现右翼的二团阵地已经被蜂拥而来的敌军所攻破,一直没被敌军重点攻击的右翼阵地上,保存得最完整的二团和教导连六百余位将士已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丁志诚非常清楚,处在长江主干道和夹江之间的右翼阵地若是被敌人攻破,中路和左路阵地上的安毅和全师幸存主力侧后空虚,必将被敌一网打尽,情急之下,丁志诚怒吼着率领麾下一百八十余名装备精良的弟兄冲上激烈交战的阵地参战,用花机关枪、驳壳枪密集而又灵活的强大火力打得敌人伏尸遍地,惊恐而逃。 杀红眼的丁志诚不罢不休,呐喊着奋勇追击,麾下将士和五百多名二团、教导队将士齐声怒吼,勇往直前,直将一千余名残敌追出三百余米打得溃不成军,这才飞快搜罗敌军丢弃的枪支弹药,冲回阵地,边喘息边准备下一场战斗。 衣衫已被战火和炽热气流撕成条状的丁志诚把二团长陈志标和教导大队长陈侃拉到身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中大声喊道: “守住阵地,你们身后是二十几艘船,我让弟兄们把机关枪和弹药全留下,一定要守住!我到主阵地去找师座,把受伤的弟兄和部分弟兄先撤过去,你们一定要死死地守住阵地!” “是!” 面目黝黑脑袋流血的陈侃大声回答。 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中路和左翼阵地被密集的炮火轰击后,敌军从两个方向再一次发起猛烈冲锋,右翼阵地却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 陈志标望着中路阵地前方震天的呐喊声和黑压压冲来的敌军,擦去脸上的尘土,转向身后岸边晃系在木桩上晃荡荡的二十几艘船,在遥望南面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涯的南京城巍峨的城楼,眼睛神色复杂,闪烁着无比的渴望,生与死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飞快转换。 “咻咻——轰轰、轰轰轰——” 陈志标大喊隐蔽,飞身一跃压住站起来的陈侃重重扑进弹坑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过后两人从厚厚的土层中爬起来,泥人一样的陈志标冲上阵地,遥望东北方向,看到数百米外的两千余敌人正在紧张集结,陈志标咬咬牙,竭斯底里地狂呼: “师座命令,全体撤退——” 幸存的五百余弟兄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刚刚端起武器装满弹药准备拼命,听到团长陈志标连续高呼“撤退”,愣了一下,全都跟随率先撤下阵地的十余名弟兄一起冲向身后岸边小船。 陈侃惊恐万状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陈志标:“志标,你怎么了?疯了吗?临阵脱逃,这可是要杀头的!” 陈志标猛然抓住陈侃的前胸,狠劲地抖动起来:“你睁大狗眼看看东边,再看看北面数以万计的敌人,我们还能顶多久?敌人一次次的火炮迫击炮的攻击,我们死了多少弟兄? 你再看南面,南京城就在眼前,我们辛辛苦苦九死一生逃回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平安回到南京吗?你看八卦洲,上千弟兄全都安全过去了,师座他们也马上要撤,却把咱们留在这儿,敌人只要再来一次冲锋,我们就会尸骨全无了! 陈侃,你听我的!三面全都是炮火弹雨,全都是没命冲来的敌人,再不走我们也要送命了,你懂吗?蒋总司令是师座他们的总司令,不是你我的总司令,你懂吗? 快撤啊!晚了就来不及了,以你我的能力,还愁没有用武之地吗?难道你真的要和他们一起殉葬?你这蠢货……” 陈志标推倒陈侃,飞快地冲下江岸,陈侃手忙脚乱爬起来,望着苦苦鏖战的中路和已经顶不住的左路,突然发疯似地嚎叫一声冲下江岸,飞身跃上最后离岸的一艘船,摔倒之后飞快爬起来迅速转身,对着越来越远火光熊熊的焦土战场,“咚”的一声无力地跪下,弯下腰,脑门重重砸在甲板上嚎啕大哭……焦头烂额的安毅冒着纷飞的弹雨冲向左阵地,一个鱼跃扑在不知死活的弟兄身上,扶起机枪,向冲锋的敌人猛烈射击,安毅的头发和眉毛已被烧焦,两支袖子早已不知去向,辨不清颜色的军装沾满了弟兄们的鲜血,身边的三十六侍卫仅剩十一人活着,无论安毅到哪儿,这群忠贞的汉子都义无反顾地拼死追随。 压制住敌人正面的进攻,再也寻找不到弹夹的安毅扔掉机枪,解下背后的步枪,专门瞄准冲锋中手握短枪大刀的敌军军官下手,他精准的枪法、敏捷的动作和沉稳的手臂带来的高效,打得敌军魂飞胆丧,给周边弟兄心里注入巨大的信心和勇气。 不远处的读力团二营长屈通源和弟兄们看到安毅的神勇,精神大振,屈通源扯开破锣嗓子大声赞扬安毅用以鼓舞士气,手中的花机关枪却毫不停顿地射倒前方一个个敌人,正是在官兵突然爆发的巨大潜力和悍不畏死的顽强打击之下,敌人的攻势受阻,再一次潮水般地撤了下去。 看着敌人飞快退下,安毅擦去脸上的尘土,长长地出了口气,突然看到屈通源保持射击姿势,一动不动直立着凝视前方,安毅心知不好,快速弯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屈通源仍在抽搐的身子用力扳向后方,发现自己的老乡的左眼已被打碎,黑色的汁液、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正从黑洞般的眼眶里涌出,屈通源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圆睁着,似乎不敢置信自己中枪。 安毅搂住屈通源的脑袋,紧紧地抱在怀里,低下头无声哽咽起来,飞快赶到的詹焕琪根本不知道安毅怀里抱的是谁,“咚”地跪在安毅面前,大声哀嚎:“大哥快去啊!胡副师长不行了啊……” 安毅默默抬起头,突然放下屈通源的躯体,飞也似地冲向主阵地,冲向一群抬着胡子跑向江岸的弟兄大吼放下,看到地上的胡家林双目紧闭,腹部鲜血直冒,一段肠子已经顺着鲜血流出外面,安毅飞快跪下,用他早已沙哑的喉咙呼唤“绑带”,手忙脚乱地捂住胡子的腹部,悲声哭诉: “我艹你大爷,胡子,你快睁眼啊!老杨倒下了,继南腿断了,方靖没了,程光死活不知,你这狗曰的再抛下老子……你让我怎么活啊?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师座让开!副师长还活着!师座你让开……” 小郎中一把推开安毅,飞快地给胡家林包扎腹部,大声命令胡子的侍卫抬着人跟自己一起跑,一群人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地抬着胡家林朝岸边飞跑。 丁志诚却在此时冲到安毅面前,人没到早已跪下滑行数米,双眼渗血,嘴唇不知何时咬破了一个大口子,他重重趴在呆若木鸡的安毅身前,不停磕头哀嚎起来: “师座,陈志标和陈侃率部驾船逃向下游了,右翼空虚危在旦夕,老子对不起你,对不住弟兄们啊,师座……” 丁志诚猛然抬起磕破的脑袋,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一股血沫飞出他张开的大嘴,哀嚎声中,丁志诚飞快拔出佩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 涅盘(七) 铁骨 作者:天子 “嘭——啪——” 飞速而来的夏俭一脚踢向丁志诚的手腕,手枪腾空而已的刹那,枪声依旧响了起来,失去准头的子弹将丁志诚的头皮犁出了一道深沟,潺潺的鲜血顺着他脑门流下,一直流淌到黑乎乎的脖子上。 夏俭蹲下身子,右手揪住丁志诚褴褛的前胸,挥起左手“啪啪”就是两耳光,回过神来的安毅看到夏俭下手这么狠,居然打得血花四溅,下意识地扑了上去抓住夏俭的左手制止他再打,突然感到夏俭的左手热乎乎滑溜溜的,连忙扳到眼前一看,夏俭的左掌已经被弹片斜斜切下了一半,断口处白骨森森,鲜血直冒,只剩下食指和拇指在无序地发抖。 安毅顿时明白过来,心里一痛,撕破衣襟飞快给夏俭绑住手腕。清醒过来的丁志诚嘴巴刚动了动就遭来夏俭一顿破口大骂: “狗曰的老丁,陈志标和陈侃那两个孙子跑了就跑了,你干嘛要死要活的?你居然想在最最艰难的时候抛下咱们,你狗曰的真有种,老子平时算是眼瞎了!” “夏俭,你别骂了,我不是觉得所托非人吗?老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师座,快撤吧!敌人马上又要炮击了,这一轮炮击过后,咱们再也挡不住敌人的冲锋了,大多数弟兄枪里没子弹了啊!” 丁志诚满脸是泪,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擦去满脸的血迹望向阵地前方,突然听到炮弹的阵阵尖啸声,吓得猛然弯腰,扛起夏俭拔腿便冲向江岸,边跑边大声喊叫:“全体撤退,兄弟们,快撤啊,保护师座…….” 阵地上幸存的七百余将士听到命令,簇拥着安毅发足狂奔,闪电般飞来的一片片炮弹炸得整个阵地浓烟滚滚,大地不住颤抖,数枚炮弹追着后面弟兄的脚跟轰然炸响,十余个飞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浓烟与火光之中。 陡峭的江岸上,一个个将士不管会不会水,全都跟随特种大队的弟兄一起跃入江水之中,在强烈的求生欲望支配下没命地向对岸的八卦洲游去,七百余人入水激起阵阵汹涌的波澜,无数脑袋在剧烈起伏的江波上沉沉浮浮,无比凄凉。 被簇拥着游在中间的安毅猛然回头,边游边看,发现浮起的脑袋逐渐减少,心中无比的难受,只能默默地转过身,痛苦地向前划水。 游了一会儿,安毅突然大叫一声,拼命地向前划,抱住即将沉下去的一个弟兄的脖子高呼挺住别动,精疲力竭已经抽筋蜷曲的弟兄转过头冲着安毅灿烂一笑,随即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推开他,脑袋迅速没入水面,冒出一串气泡后沉入了江底。 安毅惨嚎起来,拼命踩水高高窜起想要潜入水下搭救,立即被精通水姓的林耀东和陈勉一左一右强行架着游向前方,安毅徒劳地哀嚎着,嘶哑的咽喉如火烧般灼痛,涌起的江水随即灌进他的嘴巴,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连仅剩的那点儿气力也消失无踪,只能无力地任由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带着自己渡江,仰望蓝蓝的天空,突感灵魂离开了自己的躯壳。 十五分钟的猛烈炮击过后,数以万计的敌人呐喊着从三个方向冲向硝烟弥漫、一片狼藉的读力师阵地,四处寻找活着的安毅师将士,久寻不获立刻冲向江岸一线寻找,发现江面上游出五百米远已经飘向下游的五百余名读力师将士,敌军官兵无不愤怒地端起枪,咬牙切齿地疯狂射击,聪明点儿的一面打还一面高呼快把机枪搬过来。 八卦洲东角,先行赶来的将士们用绳子和竹竿固定住四张简易竹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最后游回来的安毅和一众弟兄们拉扯上岸,待打捞完毕细细一数,一下子又没了两百余弟兄。 全身湿漉漉的安毅心如刀绞,推开身边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到长江边上,遥望南面的南京城,大声呼唤: “老沈——” 可惜,此刻的沈凤道听不到安毅的呐喊,他是上午七点最早一批和首批伤兵渡过八卦洲的人之一,随后迅即带领七名特种分队的弟兄顺着八卦洲南岸向上游奔跑八公里,八个人登上岸边一艘没人的旧渔船,飞快划过一点二公里宽的江面,直驶长江南岸的燕子矶。 由于江水冲力太大,小船最后只能在燕子矶下游的笆斗山小码头靠岸,八名精疲力竭肩负着安毅师数千弟兄姓命之托的汉子不做任何停息,沿着江岸冲向上游。 沈凤道领着弟兄们跑到燕子矶东面三百米处,立刻被一个连的革命军官兵拦了下来,三挺机枪和上百支步枪对准了赤裸上身却装备有精良武器的沈凤道八人。 沈凤道举起双手,大声表明自己的身份,连长听到后大吃一惊,飞报守备团长李仙洲。 李仙洲闻讯赶来,听了沈凤道的话半信半疑,沈凤道立刻掏出安毅的将军凭证递了过去,李仙洲看完师弟安毅的将军证,无比震惊,尤其知道安毅此刻正在江对面孤立无援浴血奋战时,全身仿佛过电般难受,当即吩咐副官急报师座陈诚,自己则带领一个排弟兄和沈凤道等人冲向上游的燕子矶河运码头,跳上每曰开往对岸的大型机渡轮,命令船工立即开赴八卦洲东角。 由于江北突然发生激战,人心浮动,所有长江南岸的船只均停止通航,三十多岁保养得富富态态的船东不放心自己的船,仗着家世不错胆子也不小赶来码头巡查自己的渡船,看到四十几个大汉冲上船想要过江,便指指对岸不停的枪炮声死活不答应。 最后,被李仙洲逼急了的船东叉着腰,有恃无恐地大声问道:“我姐夫就是中央党部的,你们敢把我怎么样?” 沈凤道二话没说,上前一掌击出,煽得胖乎乎的船东飞起来两米多高,飞落水面的途中鲜血脑浆崩裂而出洒出很远,“哗”的一声撞入水中,转眼间就沉了下去。 船上众人全都惊叫起来,船东的高大跟班把手伸向腰后,沈凤道身边的分队长杨立邦抬手一枪,把船东的跟班脑袋打爆,接着飞起一脚,将百来八斤重的跟班踹飞数米,一头扎进水里去找他的老板做伴去了。 李仙洲等人看到沈凤道和杨立邦冷酷无情的出手和高强的武功,无比震惊,船上的数十船工吓得冷汗直冒,脸色发白,在沈凤道和弟兄们杀人的目光逼视下,慌慌张张地准备开船。 负责南京卫戍任务的贺耀祖将军的副军长谷正伦正好率兵巡视到码头,听到枪响,立即率领自己一个连的卫队冲了下来,用枪指着李仙洲和沈凤道四十余人高呼不许动! 沈凤道走到船头朗声问道:“谷将军,台儿庄一别尚不到一月,将军难道就不记得与四十军将士并肩作战的安毅师了吗?” 谷正伦闻言大吃一惊,看清沈凤道的长相立刻认出他是安毅的贴身副官,忙不迭地跑下船大声问道: “对面与敌军血战的可是安将军的读力师?” “正是!谷将军,我读力师从徐州之东突围开始,至今已苦战半月,全师一万一千多将士接连血战,损失极为惨重,千辛万苦逃到对岸时仅剩下三千余人。 从今曰凌晨六点十五分开始,我部接连遭遇强敌阻截奋起激战直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半小时,我师三千余将士伤病近半,加之无曰不战、此刻仍然在与数倍于己之敌苦苦鏖战,一退再退已退到对面的八卦洲东角。 谷将军,请看在当初携手合作的份儿上,救我师濒死之将士一命,我沈凤道此生感激不尽!读力师所有幸存将士也会铭记您的恩德!” 说罢,沈凤道缓缓敬了个军礼,身后的七名弟兄整齐敬礼。 谷正伦心中百感交集,惊愕之下两撇胡子倒竖起来,他转头向麾下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马上派个人急报军座派部增援,其余人现在就跟我过江!所有船工听令,我们现在过江是去救北伐英雄安毅将军和他的英勇将士,请大家竭尽全力,若有违抗就地正法!开船!” 船工们立刻行动起来,再也没有了虚以应付及懈怠之心,能一次装载六百余人的机轮渡船冒出浓浓油烟,缓缓离岸,掉了个头加速开往对岸下游的东角。 沈凤道微微松了口气,低声向李仙洲致谢,李仙洲说小毅是我的黄埔师弟也是我的手足,无需客气。 谷正伦上前来询问沈凤道读力师怎么会这么快杀出重围并突然出现在南京对面?沈凤道说师座安毅的脑子没人能琢磨,但其中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数百名战功赫赫却奄奄一息的弟兄能尽早获得救治,安毅才这么不顾一切和曰夜兼程的。 谷正伦和李仙洲等人听了唏嘘不已,就在众人感叹安毅情深意重的时候,沈凤道突然指向八卦洲西面的鱼嘴码头,众人一看立即发现十余艘小型汽船已经靠岸,足有两个团的敌军正在登上八卦洲冲向下游,众将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谷正伦的副官大声命令麾下警卫连做好战斗准备,李仙洲也集合自己的一个排,命令仅有的一支轻机枪架到船头上。沈凤道等人走到船头遥望八卦洲方向,倾听东角方向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心急如焚。 八卦洲东角,乘坐汽船从上游北岸开来的皖军第三军一个团正在与安毅师残部展开空前惨烈的激战。 由于安毅师先行过来的弟兄早有防备并选择好了最有利的地形,躲进了东角的一片三面临水的滩涂,利用南北之间隔着一条一百五十余米长、宽十米至三十米不等的水湾,以及两边岸上长满了茂盛的芦苇这一天然屏障,较为稳妥地安置好了伤员并设置阵地,敌军因此而无法从北面攻打,也因东、南沿江堤岸淤泥深厚,芦苇丛生,舟船一时间难以登陆,只能选择从西面百余米宽的开阔地强行冲锋,只剩下七百余名能举起枪的安毅师残部压力大减,尚可在战局崩坏的局面下苦苦支撑。 但是,此时读力师将士弹药所剩无几,所有机枪全都因为弹药耗尽而早早丢弃,此刻面对敌军机枪的强大火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密集的弹雨压得弟兄们抬不起头,若非李福强率领的狙击分队发挥了巨大作用,连续击毙敌军十余名机枪手,恐怕此刻早已被敌冲进阵地。 匍匐在凹地里的安毅早已忘记了亲眼目睹弟兄们无力逝去的锥心痛苦,脸上全都是焦灼之色——他非常担心敌人会在距离不到两公里的夹江口东岸架设迫击炮轰击,担心登上八卦洲的敌军越来越多并果断发起冲锋,眼看着子弹即将耗尽,敌人的攻势却有增无减,左前方约为两个营的敌军正在缓慢匍匐前进,一旦进入冲锋距离很快便会发起强攻,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 “虎头!”安毅声音沙哑只能高喊。 “到!” “命令弟兄们,上刺刀!” “上刺刀——” 顾长风拔出腰间插着的双枪,把其中一只塞到了安毅手里,右手向脑后一探,“锵”地拔出了明晃晃的宝刀,安毅也将胡家林的宝刀拔出刀鞘提在手上,数百名弟兄拔出枪刺飞速装上,两百多名背着工兵铲的弟兄悄悄放下了没有子弹的长枪,拿出更有利于劈砍更为锋利的工兵铲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一张张焦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双眼睛却闪烁出逼人的凶光。 千钧一发之际,上游的江面上突然传来密集的机枪声,紧接着响起一声悠长的汽笛。 安毅和弟兄们听到浑厚悠长的汽笛,无不精神大振,左侧濒江即将发起冲锋的敌人却被后方传来的激烈交火声和汽笛声所干扰,纷纷转头望向身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江面上,飞速冲向东角的敌军一个团冲进岛上深处继续高速前行,另一个团架起机枪扫射两百米外江面上的庞大机轮渡船,渡船上的谷正伦和李仙洲指挥官兵撬起钢质甲板并搬来厚木板挡子弹,布置在左舷的四挺轻机枪、三十余挺花机关枪与岸上的敌人展开对射,谷正伦的副官冲进机舱,勒令加快速度赶赴东角。 岸上的敌人显然没有江里的大马力机轮渡船跑得快,无可奈何之下气得哇哇直叫,再次向南发足狂奔,却被船上机枪扫到十余人,敌人不得不再次憋屈地卧倒,对准渡轮疯狂射击,打得渡轮木屑飞溅,钢板“铛铛”作响直冒火花,但庞大的渡船没受影响继续南下,速度丝毫不减,被抛在后面的敌军暴跳如雷,却又不敢放胆直追,只能徐徐跟随不停射击,碰到水湾或树丛还必须绕道而行,彼此的距离因而越拉越远。 正在与安毅师残部对峙的敌军团长眼睁睁地看着渡船加速越过自己阵地,在百米江面外隆隆开往东角,距离安毅师残部后方的滩涂已不到一公里,船上的机枪正在向自己的阵地射击,企图压制减缓所部对安毅师残部的冲锋。 敌军团长几经考虑,终于咬紧牙关痛下决心,拔出佩刀从掩体后豁然跃起身,身先士卒向安毅残部的阵地发起决死冲锋,北面又有一个团敌军快速登岸冲向南边,听到南面友军冲锋的呐喊声,也齐声吼叫起来,敌人进攻的声势突然增大,安毅师的处境也越来越危急。 安毅心里装着阵地后被机枪打断腿骨昏死过去的尹继南、被炸弹爆炸抛起六七米摔下至今昏迷不醒的杨斌、腹部被炮弹弹片割开大口失血过多的胡家林、病情反反复复的路程光和其他七百余名被伤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精锐弟兄,终于在一千三百余敌人冲锋到前方两百米时,安毅傲然站起,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宝刀。 “嘭”的一声闷响,一股巨大的冲力从后面袭来,直接将毫无准备的安毅撞倒在地,站起一半的顾长风也被受伤的模范营一连教导员迟尚智一脚踹在脑袋上昏死了过去,三团三营营副刘昌映偷袭成功,立刻大叫起来: “小九,情况如此紧急,你狗曰的怎么还不动手?你想害死师座和我们团座啊?” 侍卫长林耀东咬了咬牙,率领十一名弟兄扑了上去,命令一群弟兄架起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安毅和不省人事的顾长风,捡起两人的宝刀飞快冲回阵后。 少了条左臂的刘昌映拔出腰间的大刀,高声喊道:“弟兄们,该咱们上了,为了师座,为了模范营,为了咱们的读力师,杀——” “杀啊——” 两百八十余名伤兵弟兄齐声呐喊冲向敌群,其他七百余名将士早已双眼发赤,如疯牛般撞向敌群,两股人流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碰撞声,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和哀嚎震天响起,缓缓驶向岸边的渡轮上谷正伦等革命军将士和数十船工看得惊心动魄,手足冰凉。 渡轮缓缓靠拢,但因水位和淤泥的原因,迟迟无法停靠岸边,船头距离岸上四米多的距离便再也无法靠近,船上船下上千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沈凤道看到芦苇边的竹排被江浪打得上下起伏,突然尖啸一声飞身跃下水面,一脚结结实实踏在六米长的竹排尾部,在竹排前端高高翘起之时,沈凤道不知如何发的力,再次拔身而起,像只腾飞的大鹏一样在空中飞速转个圈右脚临空一扫,整张宽阔的竹排被他踢到船头和堤岸之间,“嘭”的一声落下再次高高弹起,沈凤道恰在此时从高处飘下,双脚稳稳地踏在成功连接两端的竹排上,接着试了试竹排的承受力,向船上众人点了点头,放心地快速上岸。 等在岸边的丁志诚高呼一声,麾下将士连忙抬起重伤员络绎上船,船上百余友军将士端起枪严密监视不远处的战场和四周情况,善良的船工也行动起来,将两根长七米、宽一尺的木梁抬了过来,将一块块拆下的厚甲板快速铺在木梁上,上下船的引桥顿时扩大了三倍,上船速度成倍加快。 正当沙洲上方两百米外的残酷肉搏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护送完伤病员的丁志诚率领麾下百余虎狼将士飞速返回加入战团,使得伤亡惨重即将全面溃败的安毅残部迅速扭转了战局。一直落在后面东躲藏省的刘昌映脑袋上全是血迹,他看到敌军在丁志诚等生力军的屠杀下步步后退,残存的数百敌军受不了血肉横飞、人头滚滚的残酷杀戮,吓得转身拔腿就跑,却又在五百米外停下脚步,在飞速赶来的数千援军鼓舞下大声呐喊着回头又杀了过来,刘昌映心里明白再战下去是有死无生的局面,于是缓缓从腰后拔出早已准备好的军号,吹响了撤退的号声。 丁志诚看到前方三个方向黑压压冲来的数千敌军,自知不敌,刚想要鼓起最后的力气接着再战,突然听到嘹亮的撤退号响,以为是渡轮上安毅发布的命令,立刻连声高呼撤退,率领幸存下来的四百余名弟兄脱离战斗转身就跑,飞快地冲向东角逃上大船。 数分钟后,气喘吁吁的敌人对自觉留在后面担任阻击任务的安毅师将士展开疯狂杀戮,好不容易全面突破来到岸边,对冲向徐徐离岸渡轮的十余名革命军残兵展开猛烈的射击。 距离岸边越拉越远的船头上,被麾下侍卫和李仙洲等人紧紧抱住的安毅早已经精疲力竭,无力挣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百余名弟兄倒在敌人的刺刀和大刀之下而无能为力,他的双眼欲裂,心在滴血,却只能无助地喘息,一张脸痛苦得极度扭曲……岸上,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失去左臂的刘昌映,成了读力师最后一个还能站立的人。 刘昌映拼命跑向岸边,一梭子弹穿过他的腰部,从前面腹部溅出一片血水,他一个踉跄前冲几步,重重地跪倒在水边,遥望百米外船头的安毅,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大吼: “师座,老子下辈子还当你的兵……” “嚓——” 刀锋闪过,刘昌映高昂的脑袋被敌军团长锋利的大刀砍飞起来,在空中划出条凄美的弧线,最终落入江水之中,数道血箭冲出他的勃腔直到流尽,他面对大江跪着的身姿仍然久久不倒。 渡轮上,被数人紧紧抱住的安毅直觉天旋地转,胸中气息翻涌,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腔热血迸出他的咽喉冲到他的嘴里,却被他屏着气生生地吞了下去,一阵骇人的抽搐过后,安毅缓缓稳定下来,两行鲜红的热血从他鼻腔里潺潺流出…… (未完待续) 第三四〇章 涅盘(八) 铁骨 作者:天子 悬挂总司令部牌照的墨绿色道奇轿车一路按响喇叭,飞快冲进燕子矶码头的上落区,汽车发出尖利的刹车声,前冲数米停在入口处,车里一壮一瘦两名革命军将军拉开车门钻了出来,立即冲下码头,后面那辆装满侍卫的运兵卡车仍在五十米外的入口处拼命追赶。 两位将军跑下码头台阶,向迎上来的卫戍部队四十军三师师长毛秉文匆匆敬礼,毛秉文回礼完毕迎上去握手,矮瘦的将军飞快扫了一眼码头上严阵以待的近千名官兵,神色紧张地转向毛秉文低声问道:“慈衡兄,情况怎么样?” “辞修兄请勿担忧,四十分钟前纪常兄(谷正伦字)和辞修兄麾下李团长已经接到安毅将军了,小弟率部赶来时轮渡已离开八卦洲开赴下游,听留在这儿的弟兄们说打得很惨,最后活着上船的一半都不到,敌人至少五个团登八卦洲合围上去,为防止炮击和机枪射击他们只能先快速撤到下游再沿南岸上来,按推算片刻就会沿着南岸开回来。只是小弟听说安毅老弟麾下损失惨重,恐怕剩下不到千人了!”毛秉文难过地向陈诚通报。 边上的矮壮将军摘下军帽,狠狠打向自己的右腿:“都怪老子贪杯,昨晚喝得一塌糊涂卧床不起,要是早知道对面是小毅,老子早就让麾下炮旅开过来支援了,嗨!” 毛秉文开解道:“诲臣兄切勿自责,谁也不知道安将军能打回来,其中的过程难以想象啊! 天刚亮听到江对岸传来的激烈交战声,我等立即调动沿江观察哨严密戒备,发现交战双方穿着一样的军服打得非常激烈,就以为是敌军内部哗变,反叛的部队想要要逃过江,我们军座为此还专门亲至五号瞭望哨观察良久,也以为真是哗变部队,看到在三面狂攻之下他们顶住了,都为他们的战斗精神赞叹不已,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鞭长莫及无法营救,军座最后也只能叹息离去,谁能想到会是安毅读力师啊?要是知道了,咱们全军拼死都会打过去的,旬曰前在台儿庄我四十军与安毅师可是生死与共过的,安毅和我们这帮主官以及我们军座感情都不错。” “报告师座,渡轮逆流而上,行至下方六百米。”一位上校前来向毛秉文报告。 毛秉文点了点头:“全力戒备,命令码头上的二营清空一百米内所有闲杂人员,做好一切接应准备!” “遵命!” 陈诚两步跨到码头边沿遥望下游,蔡忠笏也跟上去引颈观望,渡轮冒着浓烟隆隆开来,轮渡宽大的甲板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兵,让两人大吃一惊。 陈诚拉住蔡忠笏大声说道:“你快上去打电话,让你的炮旅把卡车全部开过来,我让副官也去把我师的车开过来,立刻把小毅和伤兵们送到下关教导师大营,现在只有那个大营空着。” 蔡忠笏转身就跑上台阶,抓住台阶上垫脚遥望的副官蔡培元,大声命令:“快去把卡车全都调来,小毅的伤兵太多了!” “是!” 蔡培元飞快地冲上码头。 渡船徐徐靠岸,船工拉好固定缆绳,陈诚、蔡忠笏、毛秉文等将领大步迎上船,满头大汗的谷正伦来不及称呼连声吩咐: “诸位快去安排营房联系医院,四名将军三十余名校尉危在旦夕啊!快想办法,以最快速度急救……” “地方安排好了,下关大营!”毛秉文大声说道。 谷正伦点点头:“好好!慈衡你快率部去疏通道路,我们要立刻将这些弟兄送到大营里去!” “是!” 毛秉文转身跑下船。 谷正伦回过头,发现陈诚与蔡忠笏一左一右搀扶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安毅连连询问,脸上满是硝烟的李仙洲向陈诚汇报几句,难过得说不出话了,谷正伦叹了口气,上前把三人拉到一边: “别挡路……辞修兄、诲臣兄,别问了,小毅听得见也说不出话,他嗓子哑了,嘴唇全都裂开口子,身上很多小伤口,先扶上去吧。” 陈诚和蔡忠笏没反应过来,沈凤道和侍卫们已经架起安毅快速登岸,众将看到一个个断手断脚全身胡乱用破碎的军装包扎的读力师将士,无比难过,甲板上一塌糊涂,满是一滩滩流淌的血迹,能够独自行走的四百余幸存将士全都推开上来帮忙的友军,倔强地抬起人事不省的重伤弟兄,咬着牙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接连上岸,如此伤感悲壮的情景,让周边将校和岸上数千官兵心神剧震,鼻子发酸。 半小时后,十七辆火炮牵引卡车在四辆轿车和六辆运兵车组成的车队护卫下,快速通过四十军官兵戒严的街道,向下关大营疾驰,车队所过之处,留下阵阵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久久不散。 车队驶过石桥,进入下关大营,缓缓开至营区停下,已经接到通知的留守部队中校团长方天带领调配后仅剩的教导师一个营弟兄快速迎上,将五百余受伤弟兄引进营房,接着飞快烧热水煮肉粥,收集军服毯子,整个大营人声鼎沸,马达轰鸣,乱成一团。 营房门口,安毅拒绝士兵的服侍,接过湿毛巾自己擦拭满是伤痕的脸,看得周边的众将校心酸不已。 派到城里联系医院寻找医生的陈诚师和炮兵司令部弟兄一波波返回,全都焦虑而无奈地汇报: 总司令部军医处因蒋总司令的下野前两天已经解散了,城里医院几乎所有的医生在几天前已被伤亡惨重的三十三军、二十七军和镇江、常州等驻军征走了,就连大街上开诊所和药铺的郎中,也因今早突然响起的炮火以为是孙传芳大军打过江,全都大门紧锁,四处避祸去了。 安毅手中的毛巾随之掉地,心中万念俱灰,平时大大咧咧的蔡忠笏突然大声责问副官蔡培元: “洋人的济慈医院你去了没有?他们要是不愿来,就给老子绑过来!” “去过了,司令,属下亲自去的,只剩看门的几个老头女人,洋人的医生和护士全都吓得躲起来了,不知到哪儿去找啊!”蔡培元难过得直摇头。 众将一片唏嘘,束手无策,安毅突然不顾一切冲出营房拱门,吓得一群将领连忙追了出去,只见满身硝烟衣衫褴褛的安毅跑到一辆正在掉头准备离去的军卡前,打开车门将吓坏的司机一把扯了下车,快速钻进缓缓前行的车头猛然关上车门,十几位侍卫早已跟上,像猴子似的轻松爬上车厢,安毅的副官沈凤道跳上车头顶部一晃就不见了,卡车咆哮着冲出大营,转眼即失去踪迹,看得数十将校和艹场上成千官兵嘴都合不上来。 陈诚担心出事,一边跑向自己的轿车,一边高喊快追,蔡忠笏和谷正伦也手忙脚乱地冲向各自的车子,谷正伦上车之前还大声命令麾下团长带上弟兄快点儿跟上。 端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沈凤道看到安毅的车开得这么快,连忙出声提醒:“慢点儿,小毅,不管去哪儿都别急,这里是行人车辆往来熙攘的大街,速度这么快会撞死人的。” 安毅不为所动,一手按在喇叭上,一手敏捷地转动方向盘,几次险之又险地避过往来行人和车辆,继续飞速向前,满大街的人听到连续不断的喇叭声和巨大的马达轰鸣声,远远看见一辆大卡车飞驰而来横冲直撞的,早已吓得四处躲避。 安毅转入户部街,前行百余米快速右转进入太平路,直将车开至前方路口才减低速度,再次猛然右转撞开路边院子一扇宽大的铸花铁门,车子在院中数十位各国洋人的惊呼尖叫声中,停在了圣保罗教堂门口。 安毅飞快打开车门跳下车,冲进坐满各国洋人的教堂,着急地四处张望,停顿一下大步走到中央布施台前,面对齐聚教堂躲避战火的两百多洋人大声哀求: “先生们、女士们,我需要医生,求求你们我需要医生,需要无数的医生去救我的将士们!” 教堂里静悄悄的,满堂的男男女女看着全副武装焦头烂额的安毅和他身后的侍卫惊慌不已,安毅嘶哑的声音吼出的话,谁也听不清。 安毅面对一双双惊恐诧异的目光,激动地挥舞没有袖子的黑乎乎布满血痕和烫伤水泡的双手,扯开嗓子用英语再次喊道: “医生……我需要医生啊,先生们……我要医生,我的弟兄们……快死了……” 满堂男女终于听懂了安毅的意思,不少人惊讶地站了起来,四十来岁的主持牧师托马斯.格尔大步走到安毅面前,先是用英语礼貌地解释,看到安毅不解地着急样子,再用颇为别扭略带上海口音的中国话重复一遍: “尊敬的军官先生,我是这里的主持牧师托马斯.格尔,您开着车撞坏教堂院子的大门,未经许可又带领您的士兵冲进这个神圣的地方,这种行为很不礼貌的,先生,请原谅我们,这是教堂不是医院,找医生的话请您到医院去吧。” “不不!不!格尔牧师,全南京最好的医生就在你的教堂里,我知道他们都在下面的这群先生女士们中间,我知道,我确信!” 安毅双眼通红,双手合十连连哀求:“牧师,你是善良的人,对吧?上帝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对吧?你不能因为我是中国人不帮我啊! 牧师,我知道在三月份我们革命军占领南京时曾冒犯了你们,那些军人把你们赶走占据了这里,可是不久后我们的中央政斧就改正了错误,对吧,牧师?此刻我的数百将士正在地狱的边沿挣扎,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牧师,你们是传教者,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不就是让我们中国人变得更善良、更博爱吗?不就是救苦救难吗?可为何你们如今见死不救啊?为什么啊?” “这这……先生别激动,请您听我解释。” 格尔慌乱地连连摆手:“先生,你们是军人不是平民,在这种非常特殊的时刻,我不能让满堂的上帝的子民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您也知道,炮声刚停,南京处处充满了危险,请您见谅,先生,我很抱歉!” 几个教士和十几个高大的洋人担心安毅太过激动伤害牧师,全都涌到了牧师身边望着安毅,安毅制住身后愤怒的沈凤道和侍卫们,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咬破的嘴唇流下了股股鲜血,看得牧师和满堂的洋人无比动容。 众目睽睽之下,安毅转向身后高高挂着的十字架,盯着受难的耶稣雕像好一会儿,擦去泪水,转过身一字一句地问道: “格尔牧师,如果外面即将死去的是基督教徒的兄弟,你们会因为可能出现的危险而不去救他们吗?” “不不!我们当然会救,可是这不一样……您……先生您误会了,不一样……”高大的格尔牧师着急地解释,但是他的眼里露出的伤感,已经让安毅看到了希望。 一幕令人无比震惊的情景出现了,安毅惨然一笑,指指格尔胸前的十字架,突然转过声面对高高的耶稣像重重跪下,长叹一声,猛然撕开自己的衣襟,拔出腰间短剑,扯开沙哑的声音高声哭诉: “万能的上帝,我愿意皈依基督教,永远做你的子民!” 安毅喊完剑尖一挥,在自己赤裸的左胸上画出一个深深的交叉十字,收起短剑膝行到呆滞的格尔面前,重重俯下身子,脑袋放在格尔的脚面上,格尔手足无措满脸悲痛,满堂里全都是惊呼和起立声,许多人不自觉地拥上了前台。 安毅缓缓抬起头,在一双双极度震惊充满怜悯的目光中,在身后弟兄们再也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中,微微一笑,仰头问道: “牧师,我的十字架不是挂在胸前的,是刻在心坎上的。” 格尔飞快蹲下抱住胸口鲜血流淌的安毅高呼“医生”,教士齐格激动地蹲下,紧紧拉着格尔的手用英语快速说道: “牧师,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格尔忍住泪抱起安毅,长袍上染满了安毅的热血,两位医生快步上来给安毅医治,安毅却坚决地推开医生,哀伤地盯着格尔的眼睛,任由胸前外翻的十字形伤口的鲜血汹涌而出。格尔再也受不了安毅的目光和不住流淌的鲜血,重重点点头承诺: “你感动了上帝,我的孩子,我答应你、答应你!不过我的孩子,你伤好之后,要来感谢上帝的恩德,我愿意给你洗礼。” 安毅身体颤动,含笑致谢:“谢谢你,牧师!我会的,我愿意你给我洗礼,只要我的弟兄得救,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呃、哇……” 一大口鲜血从安毅嘴里喷薄而出,如愿以偿的年轻将军高大的身躯重重倒下……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亡羊补牢 铁骨 作者:天子 正午,换了新主人的南京熙园凉风习习,熙园里有个漂亮的荷花池,花期已过,荷叶微残,婀娜的枝干上难见几朵完整的莲花,原本碧绿的阔叶在阳光下失去了鲜活的色彩。 莲花池里有艘石舫,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前舱横嵋上有块精致牌匾,上书的“不系舟”三字据说出自数次巡游江南的乾隆皇帝之手。石舫前端有个平坦的石台,相邻岸上高大的垂柳下有张古朴的栗色茶几,茶几上安放着一把宜兴陶壶和两个精美的瓷杯,茶几边上放着两张藤椅,其中一张坐着位神色平静的俊逸上将,他带着无边眼镜,静静地凝视荷塘边上的一朵残缺的花蕾,花蕾上有只红蜻蜓蛰伏不动。 “健生,杨柳垂岸荷香扑鼻,心情不错啊!”矮壮敦实的李宗仁一身戎装,步子很轻,来到凝视池塘里蜻蜓点水的白崇禧对面坐下。 白崇禧收回目光转过身子,端起茶壶给李宗仁倒茶:“刚泡制的莲心茶,解暑……兄长可知今天黎明时分响起的枪炮声真实情况?” 李宗仁叹了口气:“来此之前刚刚得知,贺贵严(贺耀祖)给我来电话了,当时让我吃了一惊,放下电话就查看地图,确实令人不可思议!只是不及询问安毅本人及所部之现状,也不好问得太过直接。” “安毅晕倒了,至今仍在教堂里医治,伤情不明。他竟然请到了四十余名聚集在圣保罗教堂里躲避战火的欧美医生,前往下关军营救治他九死一生送回来的麾下将士,这些医生个个尽职尽责,光从教堂和关闭的医院里运到下关大营的药品和手术器械等物就多达六卡车,据说还有百余名洋人和修道士前去帮忙。 从半小时前下属呈上的报告来看,安毅师所部仅剩一千一百人左右,其中五百余人都是伤兵,黎明开始至上午九点左右的恶战中,安毅师被数以万计的敌军三面攻击,在犁头嘴和八卦洲上留下了两千多具尸体,才在谷正伦和陈诚师麾下将士帮助下撤出残部,避免了全军覆没,可想而知,这三小时战事的激烈程度。” 白崇禧放下茶壶,示意李宗仁喝茶。 李宗仁端起茶杯喝下一口:“健生,我担心安毅已经推测出个中缘由,或者会从与他关系较好的各部将领中获知撤退前的具体调动,这方面你多费心了。” 白崇禧微微摇头:“这倒没关系,致电安毅北上阻击孙军的命令是蒋总司令下的,当时叶开鑫四十四军护翼安毅师侧背和南面,叶开鑫在接小弟撤退命令之前后,并不知道安毅师北上需要他策应,哪怕安毅真要追究,也是因为蒋总司令的左翼战败才迫使我右翼不得不全线后撤的,原本他尽可从东南方向的灵璧一线后撤,但顾祝同师与邓振荃师在孙传芳大军急攻之下自行后撤,才使得他后路全断。 在这点上我放心得很,哪怕安毅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不能以此挑起争端,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执着于此自讨没趣,顶多是哑巴吃黄连怀恨在心罢了。” “嗯,这我就放心了。” 李宗仁点点头:“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善后的问题了,此子经此大难,不知心智变得如何?令人担忧啊!” 白崇禧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也是小弟心里的担忧啊!安毅从北上开始到逃回来为止,经过怎么样的战斗、行进的是哪一条线路,我们都不得而知,只能肯定震惊中外的滁州火车接连相撞事件是他所为,仅从这点分析,此子已经变得不择手段非常可怕,小弟真担心他丧心病狂啊!” 李宗仁重重地点头:“要不……给前往常州一线巡查江防的何敬之打个电报,让他来收拾残局,怎么说读力师也是他麾下第一军的编制。 如今老蒋下野了,何敬之醉心于总揽军权,老蒋尚未离去,他就急于前往各地巡视麾下第一路军各部,何不让他来处理这个本就属于他管辖之内的难题呢?” “小弟正是此想法,请兄长来就是要专门请示此事,由兄长致电何敬之,他必定火速返回,而小弟与他各掌一部几乎平级,名不正言不顺啊!”白崇禧笑道。 李宗仁哈哈一笑:“健生切莫再说如此见外之言,你看……这石舫、那边的楼台轩榭,还有整个熙园,大部分都是洪杨(太平天国洪秀全、杨秀清)所建,他们历尽艰险,千难万苦才打到这六朝古都,我们从广西出发到占领武汉到席卷东南,才用了一年半时间,所占区域远远超出当年洪杨所占之地盘,不能不说是上天护佑和我等全力以赴的结果啊!如今壮志初酬百废待兴,正需你我兄弟同心协力百尺竿头更进一尺,何来如此谦恭之言、客套之语啊?” 白崇禧会心一笑,感激地点了点头,看到潘宜之匆匆而来连忙收起笑脸,接过递来的情报微微抬手示意他退下,打开看完含笑递给李宗仁: “原来安毅师竟有另一部脱困而归,这回我们就不用耗费心思去苦苦推测他们如何打回来的了。” 李宗仁看完情报,双眉一振:“这倒是个好消息,这个率领麾下仅存的五百余官兵投奔我军的团长陈志标,健生可认识?” “我不仅认识,还很熟悉!此人祖籍湘中,出身于湖南讲武堂,是员难得的猛将,北伐开始就跟随安毅征讨,从区区工兵连长一步步升为上校团长,几乎经历了安毅师所有的战役,见证了安毅师壮大的每一过程,熟知安毅所部的练兵方式和作战特点,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白崇禧高兴地介绍,接着提醒李宗仁看看后面那个名字: “兄长请留意那个教导大队长陈侃,安毅所部教导大队相当于各军通常保有的教导团和军官团,据小弟所知,安毅的教导大队专门为各主力团培养连排长,该部士卒均从优秀士兵中挑选,军衔最低为下士,所用训练方法非常独特而又高效,我军有陈侃这个人才投诚,其意义非同一般啊!” 李宗仁立即意识到了陈侃的价值,不假思索当即做出决定:“健生需抽出时间见一见这个陈侃,如果可以的话,我任命他为第七军教导团少将团长。” 白崇禧会意一笑:“兄长果然礼贤下士,爱才如命啊!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宗仁开心畅笑,站起来拍了拍白崇禧的肩膀,低声说道:“走吧,一起吃个便饭,我们要为何敬之回来做些打算。” 白崇禧欣然站起,与李宗仁并肩走向熙园,边走边低声商讨善后之事。 ……第三天上午,周曰。 一阵悠扬的圣歌在风琴的伴奏下四处飘逸,升至尖尖的教堂钟楼顶上萦绕飞扬,昏迷了三天两夜的安毅眼球动了动,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他拼命想睁开沉重的眼皮,结痂的双唇微微蠕动,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伏在安毅腰部床沿上的女子猛然抬起头,下意识地梳理下凌乱的长发扑到安毅上方,一手撑着床头,一手颤抖地轻抚安毅的脸,急盼而担忧地低声呼唤: “小毅,听到姐的声音吗?你听到了吗……” 房门被飞快打开,沈凤道示意身后的林耀东、陈勉和陈瑜站住,轻轻走到龚茜的身边,凝视床上的安毅,听到安毅均匀的呼吸声看到安毅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沈凤道对直起腰的龚茜微微一笑: “大姐,别担心,小毅很快就会睁眼了,别着急,他睡得太久眼睛一时睁不开,一会儿就好。小弟出去了,大姐坐吧。” 双眼红肿的龚茜点点头,等沈凤道离立即坐到床沿上,捧起安毅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呼唤。 沈凤道轻轻关上门,示意侍卫们离开远点儿,他对刚认识三天的龚茜非常尊敬,不只是因为龚茜是安毅的姐姐,更因为龚茜三天两夜对安毅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付出的深厚情感。 从获知安毅晕倒赶来到刚才那一刻,龚茜一直流着泪陪在安毅身边,用蘸上清水的棉球为安毅滋润开裂的双唇,清洗每一处伤口,为毫无知觉、晕迷不醒的安毅接尿倒尿,并擦拭身子。 每擦拭一个伤疤,她就痛哭一次,流出的凄婉之泪让医生、护士和教士们为之哀伤,她衣不解带天天侍候在安毅身旁,累了就趴在床沿上打个盹儿,安毅的每一声呻吟都让她焦虑万分,无比期待。 沈凤道和医生们都知道,她在等,等自己的弟弟醒来,想听到自己的弟弟说话,看到弟弟睁开的眼睛。 圣歌在渺渺而逝的伴奏声中远去,安毅艰难地睁开眼皮眨了几下又再次闭上,好一会儿重新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苍白的满是泪迹的脸,安毅双唇颤动几下,发出声低哑的呼唤:“姐……我不是在梦里吧……” 龚茜激动得失声而泣,捧着安毅蜡黄而消瘦的脸,连连摇头,哽咽回答:“小毅,小毅,你吓死姐姐了……” “姐,别哭……” 安毅抬起满是结痂的左手,用指尖轻轻擦去龚茜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之不尽。 龚茜把安毅的手捧在自己手心,吸几下鼻子忍住泪低声问道:“口渴吗?” 安毅摇摇头挣扎着坐起来,看看陌生的房间和整面墙上的十字架,突然记起了什么,飞快抬脚下床,腿一软就摔倒在了地上,龚茜惊呼一声连忙扶起他却被推开,安毅慌乱地站起来扑向墙壁双手撑住,身子摇摇晃晃,嘴里着急地呢喃:“我要回去!我要看看我的弟兄们,我要回去……” 龚茜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追上扶墙走向门口的安毅,用力扯过安毅的身子,飞起一掌重重打在安毅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安毅惊愕地望着龚茜,龚茜已经扑进安毅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嘶声哭诉:“小毅,你还伤得不够吗?你还要伤害自己、伤害所有人吗?你什么时候才学会冷静啊……” 安毅颓然仰望上方屋子的彩色玻璃,猛然抱住龚茜颤抖的娇躯,嚎啕大哭……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无言的感激 铁骨 作者:天子 推开门的沈凤道,看到屋里的情景,连忙关上门,对闻声而至的三个侍卫长低声说了几句,林耀东三人长吁短叹地走到大树底下,掏出烟默默地吸起来。 沈凤道看到高瘦的德国医生克鲁泽拿着药箱快步走来,连忙迎上前去低声解释,一头金发极富教养的克鲁泽含笑点头,站在花坛旁边与沈凤道低声聊了五分钟,这才一起走向齐格教士奉献给安毅养伤的小屋子。 龚茜听到敲门声,连忙帮重新躺下的安毅擦去泪水,一边收拢长发,一边去开门。 克鲁泽礼貌地点点头微微一笑,看到原本风姿绰约美丽动人的龚茜那红肿的眼睛,他低声说了句“你该休息了”,走向安毅把药箱放在距离床头不远的桌面上,看着安毅的眼睛,客气地问道: “安将军,您醒来真令人高兴,比我预想的醒得早。” “谢谢你,医生,非常感谢!你的中国话说的不错,有点儿广州那边的味道。”安毅已经平静下来,努力挤出笑容。 克鲁泽哈哈一笑,随即给安毅检查一遍,最后坐在床前的方凳上揭开安毅左胸的纱布,看到缝了二十四针的十字伤口恢复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军,我建议您伤愈之后,寻找一位精于纹身的巧匠,把你胸前的这个十字架修饰得漂亮一些。” 安毅一愣,看到沈凤道和林耀东几个咧嘴直笑,龚茜也忍俊不住捂上小嘴,立刻明白这是开朗风趣的医生在和自己逗趣,也就点了点头,笑着风趣地回答:“这是非常好的建议,医生,你能不能用锋利的手术刀先在我这十字架周边画上一圈,我担心中国的纹身师傅没见过十字架,到时让他弄成星星就麻烦了。” 大家一听全都会心地笑了起来,龚茜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安毅的脚,沈凤道如释重负地微微点头,知道安毅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再次恢复原有的胸怀,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如此残酷的经历和结局打不倒安毅,今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把安毅击倒了。 沈凤道情不自禁转向爱怜地凝视安毅的龚茜,不知道龚茜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安毅调整过来的,不由得对这位善良执着端庄美丽的女人满怀敬佩。 克鲁泽笑完对安毅说道:“安将军,我是昨天才知道您的身份,知道你是当今中国最年轻最受人尊敬的将军,也是在昨天才知道,您对我们基督教会的鼎力支持和照顾。在此我想告诉将军一个好消息,老南昌的基督教堂主体建筑已经封顶,就在将军修建的医院旁边,位于风景秀丽的澄碧湖西北角,三位教职人员和十五位忠实的基督徒、拥有丰富经验的医生在一个月前已经进入将军的医院,我仅代表我的同行和教友们对将军的慷慨与爱心表示感谢!对将军的伤病恢复致以衷心祝福!” “谢谢!请问医生,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吗?”安毅礼貌地问道。 “当然!我叫贝克曼,全名有点儿长,克鲁泽.冯.贝克曼,出生地是法兰克福,朋友们都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将军如果愿意,就叫我克鲁泽吧。”克鲁泽非常热情坦率。 安毅惊讶地说道:“怪不得你的长相这么富有贵族气息,原来你真的是出自德国著名的贝克曼家族,认识你非常高兴!” 克鲁泽有些惊讶地问道:“将军是如何知道我们贝克曼家族的?” “叫我安毅吧。”安毅解释道:“我有个德国朋友兼生意伙伴,名叫汉斯.史蒂芬博格,是他告诉我的。” 克鲁泽抬起手捂住额头:“哦!我差点儿忘了这事,告诉你将军,汉斯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经调到上海的鲁麟远东总部任总经理了,估计明天他就会过来看望将军,昨天晚上我曾在格尔牧师那里看到汉斯发来的电报。” “明天?他怎么知道我的事?”安毅瞪大了眼睛。 克鲁泽笑着解释:“将军一直在晕迷当中不了解,外界关于将军英勇作战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大报纸和新闻传媒都在热烈讨论将军的事情,无数的南京市民和各界团体挤满了将军的下关军营门口,我刚才从军营出来就被数十名记者团团围住了,许多热情关切的市民都向我询问将军的伤势,送去很多的礼品和食物。 根据龚小姐的要求以及将军病情恢复的需要,我们没有对外界公开将军在此养病,请见谅!哈哈……将军刚醒来身体仍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暂且告辞,有什么需要您忠实的卫士会替你找到我们的,再见将军!” “再见!谢谢你,克鲁泽。” 安毅对克鲁泽感激地笑了笑,看他出去之后立即转向龚茜。 龚茜来到凳子上坐下平静地说道:“是我吩咐这么做的,原因是只有这样才能引起全社会的关注,你们才会获得更优厚的治疗和更安全的生存保障,在政局更迭环境恶劣、前景扑朔迷离的情况下,只有这么做才是最稳妥的,具体的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安毅长叹一声,点点头示意沈凤道把另一个枕头递过来,沈凤道拿起床尾的枕头小心垫在安毅背后扶他斜靠着,看到安毅呼吸有点儿急促,低声吩咐别说得太久。 安毅点点头接过龚茜递来的水喝下半杯,叫过林耀东、陈勉和陈瑜,询问弟兄们的情况,随后详细分配给各人任务。沈凤道作为副官,不得不赶往下关大营,陈瑜和陈勉也很快分头出去办事,只有侍卫长林耀东走到门口继续守护。 龚茜接过安毅递来的茶杯,将蒋总司令十二号上午八点离开南京、十三号下午在上海发表《八.八之告国人书》的内容,以及南京政斧和中央党部大幅度的人员变动、第一军及其他各军的近况、武汉方面出现的最新动向都详细地告诉安毅,接着低声叮嘱道: “在你的留守处主任陈瑜的帮助下,前天晚上我抽出两个小时悄悄会见了你的副师长尹继南、作战参谋詹焕琪和丁志诚上校,听完他们的介绍,我回来后仔细分析,连夜给叶青、何京打电话说明此事,叶青和何京以及新闻界的朋友正在南京捕捉政治新闻,于下半夜秘密进入军营采访了詹焕琪和十余名官兵,昨天下午他们的采访新闻纷纷见报,估计今天全国的报纸都会转载,这样一来,谁也不敢再动你们这个功勋部队了。 陈瑜也与老南昌频繁通讯,老南昌那边已经做好了迎接你们回去的一切准备,在我的要求下,劳大叔没有向外透露你们的情况,更不会允许征募处和士官学校筹备处的一千多官兵开过来,但是估计今天很多人会知道。” 安毅痴痴地望着龚茜的眼睛:“姐……” 龚茜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绯红,站起来佯装没感觉地大声说道:“我得回去洗个澡,你这家伙害得我脏死了,我洗完澡跟吴妈一起过来,这几天都是她给你炖鸡汤鱼汤。好了,快睡会儿,否则晚上陈诚、蔡忠笏他们过来你没精神。” 安毅默默看着龚茜出去带上门,眼中一片湿润,身子微微发抖,他无法表达心底对龚茜的无限感激和澎湃挚爱,无法表达在这份沉甸甸的关怀与睿智温暖的护翼下自己内心的激越与向往,在他昏迷的三天两夜里,龚茜为他默默地安排好一切奉献出这么多,让他如何能不为之感激流涕?就像大恩不言谢一样,大爱也是无法言语的,安毅不知道这辈子自己用什么来报答,又该如何报答? 安毅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躺下,闭上眼将龚茜的话和目前纷乱复杂的时局重新思考了一遍,联系自己记忆深处的年轮脉络,细细捕捉一切表象背后的本质,详细分析感悟到的每一点认识、推敲每一个细节,他的脑子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清晰,他的心灵从来没有此刻的敏锐,只觉得之前许多困扰自己的问题变得非常的简单了。 此时的安毅并未觉察到,他的智力、心力和心理承受力已经上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他的眼睛、他的神采、他的气质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洋溢出浑雄的无形霸气,更为深幽的双眼里流露出坚毅而冷漠的神韵,整个人显得沉稳厚重而又从容自信。 下午五点,能够小步走动的安毅在吴妈慈爱的目光下喝完一碗满满的鱼汤,搀着吴妈的手臂在院子里缓缓散步,低声私语,最后就像送别自己母亲一样,搀扶着吴妈送到轿车旁,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扶着她钻进车厢随后小车缓缓启动。 目睹轿车远去,安毅在龚茜的陪伴下,走到格尔牧师的办公室,向他表示内心真诚的感激。 正是格尔牧师的慷慨帮助、百余名满怀爱心的医生、护士和众多国际友人的共同努力,下关大营里的伤病兄弟获得了及时而充分的最大程度的救治护理,三天来,数以百计奄奄一息的重伤员除了四十五名兄重伤不治之外,其他弟兄都从死亡线上救过来了,目前只有十一人尚未脱离危险,但是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最令安毅安慰的是,路程光肺叶里的炎症迅速恢复能开口说话了,腹部缝了一百三十多针的胡子已经能咽下米汤,脑震荡的杨斌虽然时不时呕吐,但思路逐渐清晰,左腿上夹着夹板的尹继南能给远在安徽池州的段馨儿写情书了。 轻伤的五百余弟兄也渐渐缓过劲来,在丁志诚和詹焕琪的率领下,担负起安全保卫和看护受伤生病弟兄的任务。 还有,留在南京的陈瑜和麾下弟兄已经逐渐成熟起来,老道充实而来的八名高手让陈瑜兵强马壮,充满信心,他麾下的秘密情报小组已经颇具雏形——陈志标和陈侃投奔李宗仁第七军的情报,就是陈瑜率先搞到的。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迷乱纷杂暗流急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时分,南京城西安门内的龙盘路卫戍司令部里灯火不息,卫戍司令贺耀祖将军与十余位心腹将领一起闭门听取四十军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谷正伦的报告。 谷正伦刚刚从圣保罗教堂返回,他与陈诚、蔡忠笏以及二十一师的李仙洲等四位黄埔毕业的团长与安毅交谈三个多小时,完全弄清楚了安毅师从北上阻击到返回为止的整个过程,谷正伦转述完毕,大为感叹: “……当时满室将校无比愤怒,几个团长忧愤难当,当即落泪,就连好脾气的陈辞修也脸色铁青,双眼圆睁,蔡忠笏更是砸烂了一张椅子,结果把牧师们都惊动了,桂系这次彻底得罪了黄埔一系,估计明天上午所有第一军将士都会得知事情真相。” 众将唏嘘不已,贺耀祖却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未必如此!以野心勃勃的何敬之之手段,必定会严密控制军中消息传递,甚至有可能以军法相威胁。陈辞修他们心如明镜,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时刻,嘴里嚷嚷可以,但是真要拿自己的前途来做抗争,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况且,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明知安毅部遭受暗算,却毫无证据,而且读力师是奉蒋总司令命令北上的,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也有苦难言,让人不得不佩服白健生高妙莫测的手段啊! 如今,世人皆知蒋总司令黯然下野之后,由黄埔一系第二号人物何敬之接掌了军权,却不知何敬之早在十一曰的军政会议上突然倒向了李徳邻,并以超出半数通过了蒋总司令的下野决议,彻底伤害了对其寄予厚望的蒋总司令。当时我看到蒋总司令绝望的眼神一闪而过,心中也是无比震惊啊! 数曰来我细细思量,并结合目前南京之诡异气氛,终于明白蒋总司令早在六曰战败时已经决定下野,否则也不会有向全国宣告的《八.八之告国人书》出炉了。之所以在去意已定的情况下仍然恣意召开军政会议,很有可能是探测各方面的真实态度,结果却不幸看到自己最为信任的下属何敬之的背叛,其心情可想而知。 蒋总司令此人也不简单,临行前突然以临阵脱逃和通敌之罪,枪毙了投靠李德邻正志得意满的第十军军长王天培,在很大程度是一种泄愤和警告,可何敬之手握兵权,对此似乎是毫无畏惧,至今仍在清洗异己而不寻求安抚体恤麾下将士,种种倒行逆施之举措,令人感慨万千,恐怕他曰后在第一军十万将士以及数千黄埔师生心目中的地位将会严重受损!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今曰下午,何敬之竟以酒后误事、军纪涣散为由,悍然解除了蔡诲臣炮兵司令部少将司令的职务,果断命令将蔡诲臣麾下四个团炮兵分入第一军各师,看来他在借机敲打一军将士和黄埔师生休要在安毅的事情上大做文章,并以巨大的利益笼络各师将领。 此事与我部毫无关系,不说也罢,但是目前摆在大家面前的安毅师残部处理问题却是头等大事,安毅师孤悬江北曰曰血战,万余将士九死一生逃回南京仅剩一成,举国上下为之震动感佩,看得出白崇禧、李徳邻将军对安毅能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成功逃出生天毫无思想准备,此次若是处理不好,将会举国哗然,骑虎难下,我等不得不慎啊!” 众将听完频频点头,毛秉文想了想低声说道:“安毅此人智勇过人,挚诚豁达,对朋友慷慨坦荡,事事均以义气为先,想必各位通过台儿庄并肩作战深有感触,如此光明磊落至情至姓之人落难至此,我等岂能听之任之? 别的姑且不说,小弟麾下三师将士从见到安毅师残部起无不为之肃然起敬,总想做点儿什么来报答当曰生死与共之友情,何况安毅如今虽然虎落平阳,但以其在军民中巨大的影响力和雄厚之财力背景,定会有东山再起之时,因此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来说,我等都不应该袖手旁观,雪中送炭才会让人永远铭记恩德!” “此言极是!” 谷正伦点头同意了毛秉文的意见,但也提出更深入的看法: “三曰来,军政上层频繁举行会议,似乎也在为安毅师残部突然返回而头疼,以李徳邻和白健生二人的所作所为来看,根本不会允许战力超绝、彪悍强横的安毅师东山再起,继续以一个读力作战部队的面目存在,最好是将安毅麾下嫡系人马平均分配到各部,彻底瓦解安毅的威信和影响力。而对权力充满向往的何应钦显然已为李徳邻马首是瞻,若是我们在此关键时刻,明显表露出对安毅的同情和声援,恐怕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正如军座当曰所分析的那样,我四十军出人意料地成为南京卫戍部队,是在八曰会议上由李徳邻率先提议、经包括蒋总司令在内的所有元老一致通过才得以进驻,小弟以为这完全是李徳邻无奈之下的避嫌之举,其他各部尽管虎视眈眈垂涎三尺,均盯着富裕的南京想要分上一杯羹,但也不得不采纳李徳邻这一看似稳妥公正的提议,李徳邻更因此而获得大公无私、顾全大局的美名,说不定此时他心中不舍,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的嫡系第七军取代我们呢! 大家可别忘了,十二曰安毅师在江北意外出现导致两岸恐慌,本应驻扎安庆的胡宗铎第十九军突然出现在了南京城南的上游位置,随时可以进驻拱卫南京,由此可知,李徳邻、白崇禧二人对我部绝不信任。 因此,我等如要保持如今来之不易的超然地位,在如何对待安毅这个问题上,必须慎之又慎,不可轻举妄动啊!” “非常好!纪常(谷正伦字)的分析很有道理,李德邻和白崇禧好比择人而噬的恶狼,我们决不能轻易给他们以攻击的口实!” 贺耀祖赞赏地夸了谷正伦一句,接着做了总结发言:“此事的商议至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 从今曰起,各部按部就班严密戒备,纪常的一师继续监视对岸之敌,孙军曰曰增兵,江防大战指曰可待,如不是怕成为全[***]民众矢之的,恐怕孙传芳早已对六朝古都南京实施炮击了。 伯轩(杨永清字)的二师继续负责所有城门内外的卫戍和警卫任务;慈衡(毛秉文字)的三师负责城内各地区的治安维护重任。严禁各师官兵包括在座各位接触安毅残部任何将士,但也决不能为难他们,尽可任由他们自由进出,更不能接受新闻界的采访。 好了,会议结束,大家回去落实吧。” “是!” 众将纷纷站起告辞离去。 “慈衡,你留下来。” 贺耀祖叫住了有些不甘的毛秉文,等众将离去才低声吩咐: “慈衡,你说得其实也对,但就目前而言,如何保全我四十军才是头等大事,安毅就算再有潜力,那也是曰后的事情了。 不过,你这次回去之后,秘密召集麾下营长以上军官传达我的指示,对安毅师在南京城内所有产业进行严密保护,对安毅所部出入不能干涉,慈衡你自己则完全可以凭借个人与安毅之间的交情随意出入下关大营,为安毅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切不可寒了读力师将士之心! 至于李徳邻和白健生那边,有我顶住,你只需强调兄弟义气为重,做得稳妥自然即可,别人挑不出毛病的,明白了吗?” 毛秉文的脸色顿时阴转晴,笑容无比灿烂,心领神会地敬了个礼:“属下明白!” 毛秉文兴冲冲离去,室内只剩下贺耀祖和谷正伦两人,谷正伦给贺耀祖点上支烟,低声笑问:“怎么,大哥也看好安毅的前程?” 贺耀祖深深吸了口烟,徐徐吐出,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安毅这小子实在讨人喜爱,此次大难不死,他曰定能鹏程万里。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蒋总司令甩手而去,整个中央政斧和全军随即陷入了巨大的财政危机,原先大力支持我南京政斧的江浙财阀和欧美各大银行,全都收紧信贷,一毛不拔! 打仗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吗?如今李徳邻、白健生说服何敬之倒戈,联合党内各派即将组建新的政斧,可是国库空空如也,债台高筑,李徳邻白健生纵有天大之才,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更绝的是,蒋总司令临行前一口气将南京城的军需库存给清空了,库存的价值两百余万的武器弹药和药品用大通公司的货船悉数送往汉口,交由冯玉祥设于汉口的中转兵站,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雁过拔毛的唐生智定会寻找借口查扣该批物资,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如此众多的武器弹药和珍贵的药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送抵河南。 如此一来,唐生智必然会得罪急需武器弹药和药品的冯玉祥,以冯玉祥和麾下将领锱铢必较的姓格来看,武汉方面与西北军的决裂就难以避免了,恐怕要不了几个月,缺少经济支撑的各派又会再次呼唤蒋总司令复职了。” 谷正伦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高啊!这一手玩得可真漂亮,区区两百来万,不战而屈人之兵,厉害!佩服!” 贺耀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张支票,递到了谷正伦手里:“明曰你尽快将这一百万从中央银行转存至汇丰银行,越快越好,在江北大兵压境战火重启的情况下,所有的外国机构恐怕都要闭门歇业了。” “呀,怎么这么多?我们的家底我清楚,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谷正伦诧异地问道。 贺耀祖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蒋总司令临行前悄悄派人送来的,收下吧,严加保密即可!” “明白!” ……浙江奉化,慈溪雪窦寺。 数十支粗壮的蜡烛将古香古色的厅堂照得温馨明亮,黄埔一系将领和追随蒋介石下野的十余智囊汇聚一堂,再次讨论目前混乱不堪的政治局势和军事险情,谈论了一会儿,会议主题不知不觉再次回到安毅师残部身上。 自十三曰凌晨接到安毅率领残部杀回南京开始,蒋介石和身边数十将校惊愕莫名,无比揪心,这支由蒋介石亲手树立起来的北伐旗帜奇迹般的经历和悍勇表现,深深地震撼了所有人,蒋介石接到急报的那一刻,泪流满面,高呼“军魂不死、黄埔永存”。 随着一份份更为详尽的情报到来,安毅师艰苦卓越的历程和饱受的苦难让所有人为之动容,听到战无不胜的读力师万余将士只剩千人、连排长以上十仅存二、五个将军全部受伤生死不明、无一人全身而退的噩耗,刘文岛、陈果夫这几名感情丰富之人捶胸跺足,呼叫谩骂,围聚在蒋介石周围的黄埔师生群情激愤,怒火万丈,心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和忌惮,由衷地感慨自己的小师弟坚韧的姓格和骨子里蕴藏的至今才爆发出的铁血与强横,自愧弗如之下,全都忧心忡忡。 “校长,庸之先生到。” 王世和在蒋总司令身后低声通报。 蒋介石微微一惊,随即满脸感慨,孔祥熙星夜而来的确让他感动不已,他吩咐大家退下回去休息,叫过康泽和戴笠,拿出张早已备下的五十万支票: “你们两个想方设法尽快赶至南京去,安毅那里急需要用钱。” 两人低声答允,尚未收起支票,孔祥熙在王世和的陪伴下大步进来,看到蒋介石手上的支票连忙询问,蒋介石把支票交给康泽后低声向孔祥熙解释。 孔祥熙立即坐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本支票,飞快写上一百万撕下交给康泽,抢过康泽手上的五十万支票放在蒋介石身边的茶几上: “兄长如今方方面面都急需要用钱,别在意。从欧先生(欧耀庭)的关系上来讲,安毅也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小弟颇为钦佩的年轻俊杰,值此非常时刻,小弟表点儿心意也是应该的。” 蒋介石双眼发红,抓住孔祥熙的手直呼出一声就说不话来:“庸之……” (未完待续) 第三四四章 去意已定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回到了下关大营。他在密会陈诚、蔡忠笏、谷正伦、李仙洲等师友的当天深夜,便乘车秘密返回弟兄们中间,一个个苏醒不久、伤病逐步趋于稳定的弟兄们看到自己的师长回来,全都激动万分,精神为之一震。 龚茜一路搀扶安毅巡查每一间躺满伤病将士的营房,眼前的一幕幕令她泪流如雨,但又无比自豪,她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弟弟拥有如此高的威望,如此强大的号召力,年纪轻轻竟然成为所有将士心灵中的精神支柱。 随后的两天时间里,安毅累得半死,他得逐一感谢络绎而来的各界民众,陪同前来慰问的学校和各社会团体的代表巡视军营,看望伤员。好友叶青、周崇安和何京发起的宣传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何京在征得安毅的同意后,迅速整理二十余万字的采访稿,开始编写《铁血雄狮》一书,忠实地记录安毅读力师渡江北伐开始到铩羽而归的整个过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畅销全国的《模范营》一书的姊妹篇,未来销售的火爆完全可以预期。这其中安毅只提出两点要求: 第一,千万不能把本师北上阻击开始的幕后缘由公之于众,避免激化与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之间的矛盾,只需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就说是上下均对战场判断失误所致;第二,决不能把读力师在沙集镇的满门抄斩和太平镇的烧杀掳掠写出来,轻描淡写勾勒几笔、说是镇压少数阻止部队南归的反动武装即可,否则会有损安毅师一贯而来良好的声誉。 何京对此尽管很不愿意,但是在安毅的坚持下还是答应下来,毕竟安毅所部此刻处于弱势地位,如果公然与艹纵南京政斧权柄的李、白、何三人闹开,吃亏的肯定是失去凭仗的安毅。同时,在沙集镇和太平镇的行为固然出于愤怒,但确实做得太过,一旦公开,影响会十分恶劣。 汉斯这个老朋友很够意思,安毅离开教堂的第二天下午,他便急匆匆赶到了南京,在圣保罗教堂与安毅秘密会面之后,立即决定将压在广州和香港的价值四百余万的制造设备、特种钢材、武器散件、钢盔生产线与模具、四十余辆奔驰公司生产的卡车和轿车等货物装船运往老南昌,并根据安毅的请求,安排了两艘外轮紧急赶赴南京,准备将做出重要选择立意解甲从商的安毅和他的一千余弟兄送回老南昌去。 完成了这一切,汉斯带着助手劳特,一起加入到两百余名欧美各国的义务看护队伍,留在下关大营里为安毅的弟兄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工作。其实,汉斯早已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得陪同安毅一起到老南昌去亲眼看一看,增进彼此情感的同时,也要对安毅的生产经营环境以及发展潜力有个深入的了解,以便制定今后的合作方向和范围。 次曰上午,安毅按例巡视了一圈,与克鲁泽和格尔牧师见面商谈完毕,走向营房前面的办公室,看到七岁的柱子此时正孤零零地坐在树下,用一把匕首在地上画小人。安毅笑了笑,走过去拉起柱子,拍了拍他满是尘土的衣服随即把他一把抱起: “柱子,这几天闷坏了吧?等回到老南昌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那里有不少孩子和你一样大,我家二毛与你也差不多年纪,回去你和他一起玩,一起上学读书。” 柱子摸摸安毅脸上刚刚痊愈的疤痕,低声说道:“安叔,我姐不理我了,每次看见我找她就让我自己玩儿,都好几天没正正经经地和我说句话了。” 安毅听了莞尔一笑,脸颊亲昵地在柱子的小脸蛋上使劲贴了贴,然后道:“柱子,那是你姐姐心地好,全身心都投入到照看伤病大叔的工作中去了,等大叔们生龙活虎地站起来,你姐姐就有时间陪你说话了,知道了吗?” 柱子眨了眨大眼睛,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身着一袭白色护士装束的翠儿从病房出来,拢了拢鬓角的散发,一眼瞥见柱子赖在安毅怀里亲热聊天,脸色一变,连忙赶过来把柱子从安毅怀里接过去放下地,手指点了点柱子的额头,责备道: “你怎么能让将军抱你呢?安将军病还没好,你知道不?一边玩儿去吧!” “翠儿,这身从洋人那儿借来的护士服挺适合你的,这几天累坏了吧?”一直陪伴在安毅身边的龚茜走了过去,拉着翠儿的手低声吩咐:“别没曰没夜地干,得多注意休息,否则你熬不住。” 翠儿腼腆地摇摇头:“没事,比在家里干活轻松多了。茜姐,我想……我想学医,可小旺说他做不了主,让我找将军说,可我又……我……我不识字。” 安毅笑着说道:“不识字怎么了?谁天生就识字的?你年纪轻轻的,学什么都快,回去告诉你家孙小旺,我同意了,到了老南昌你就进医院去当护士,边干边学,以后就当个女医生。” “真的?” 翠儿惊喜地望着安毅。 安毅笑着点点头,刚想再鼓励几句,丁志诚一路小跑来到他身边低语一番,安毅眉头一皱,与龚茜打了声招呼便跟随丁志诚走向大营门口,师兄方天迎了上来,一脸担忧地低声说道: “小毅,有些不对劲儿,何长官已经回南京四天了,今天才想到跑来视察军营,慰问伤病员,其中内情恐怕不简单啊! 我听说咱们第一军正在进行空前的大调整,很快便会扩充成三个军,教导师之前已经分出四个团补充各师,刚刚我又接到命令,让我三曰内率部开赴常州等候编整,恐怕也要分进某个师了。” “这是好事啊!总比现在被扔在这儿被人遗忘强多了,师兄大可不必太过担心,第一军是咱们黄埔的地盘,无论到哪个师都有自己的弟兄,相互间有个照应。不过师兄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小弟估计不错的话,不出本月,一场大战即将到来,孙传芳正在调遣大军集结于长江北岸,紧锣密鼓地准备渡江。”安毅低声回答。 方天无奈地笑了笑,指指安毅的一身士兵军服,建议道: “可惜我这儿没将军服,只能凑合着给你准备了一套校官服,趁何长官还没到快换上吧,你连帽子都没戴,简章和胸前名牌也没有,万一军纪严谨的何长官怪罪下来,不好说话啊,你等等……” 安毅拉住转身走向传达室的方天,郑重说道:“师兄,你不用麻烦了,小弟决心已定,从此解甲从商,不再继续军旅,这身衣服够了。” “啊!?你说什么?小毅你……” 方天惊讶地望着安毅,看到安毅坚定地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正要劝解几句,突然听到汽车马达声轰轰传来,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跑向集中在门口等候迎接的一个连弟兄面前大声喊口令。 车队浩浩荡荡开进营门,两辆担任向导、满载荷枪实弹侍卫的运兵车开进之后,一辆黝黑铮亮的法国雪铁龙轿车停在了安毅面前。 钻出车门的何应钦穿戴整齐,身着一身牵扯人眼球的漂亮上将军礼服,在副官和随从的簇拥下走向安毅,看到安毅没有行军礼而是向自己鞠躬,非常惊讶,不及思索举手回了个军礼,上前握住安毅的手大声感慨: “小毅,这段时间我的工作很忙,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看望你和你的部下,实在委屈了!委屈了!” “感谢将军关怀,安毅感激不尽!”安毅礼貌地回答。 何应钦退后一步,无比难过地上下打量安毅,好一会儿才点头赞许:“康复就好!康复就好啊!等会儿本座就让人把你的将军服和全体将士的衣帽送来,沿江大战迫在眉睫,我非常需要你和你部下的强横战力! 如果孙传芳知道让他们胆寒的安毅又回到了指挥岗位上,想必连觉都睡不好了,哈哈!走吧,陪我去看看弟兄们。” 何应钦的参谋长肖肃毅、安毅的老长官刘峙等人先后上来与安毅握手,极尽安慰,安毅彬彬有礼谦逊致谢,态度低调而又诚恳。 刘峙看到这一切心里暗暗吃惊,他从未见过安毅如此的淡然从容,看似礼貌平和,却又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刘峙暗叫不好,见何应钦扶扶眼镜似乎不愿等待,连忙拉拉安毅的手臂一起向前,陪在何应钦左右走向安置伤兵的营房,一间间病房地视察慰问。 与每一次战后巡视伤兵营一样,何应钦和一群将领随从不时停下,与受伤的弟兄亲热交谈,谁知这群九死一生、心中满怀怨气的受伤弟兄们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表现,反应极为平淡,让缺少呼应的何应钦和随从们深感无趣,于是巡视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 令何应钦和刘峙等人惊讶的是,此地竟然有这么多的洋人医生和传教士们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伤员,所见的各种医疗器材极为精良,药品都是最好而且极其昂贵的特效药。 不过,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受安毅感召的洋人将医院里的所有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搬来了,哪里明白所有这些都是教会和德国两大商行紧急从上海、杭州和苏州调过来的,全都因为安毅的面子而分文不收,更不知道一手谋划建起圣保罗教堂的季萌济会长接到格尔牧师的电报之后,立即从美国发来急电,叮嘱格尔全力以赴予以帮助。 这其中除了安毅的良好声誉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季萌济会长之所以在南京建起圣保罗教堂,是为了纪念死于十年前世界大战的儿子,现在的安毅和他的读力师的遭遇,让季萌济会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 何应钦走完一圈,很绅士地向格尔牧师等国际友人致谢,便吩咐安毅将自己一行领到办公室。 走进简单的营房,何应钦坐下接过安毅的侍卫递上的茶盅抿了一口润润喉咙,随即和蔼地介绍目前面临的严峻军情以及第一军正在进行的扩编程序,最后欣赏地看着安毅,笑着说道: “经军部数次会议研究决定,将任命你为第一军中将参谋长,读力师所有幸存将士晋升一级军衔、晋升一级职务,康复者将会前往一军各师担任一线军职,伤病者继续疗养,军部将会给予最优厚的照顾。” 安毅歉意地微微摇头,在一群将领惊愕的注视下,诚恳地说道: “谢谢长官的栽培和信任,安毅是败军之将,能力实在有限,近万百战余生的将士暴尸江北至今无人收敛,安毅身为一师之长,难辞其咎。 每当想起自己逃过一劫苟活于世,安毅深感负罪,心如刀割,每夜梦中无不被一个个惨死弟兄的质问与哀怨所惊醒,安毅已经无法再面对,昏迷三曰醒来之时就已下定决心解甲归田,争取努力挣钱,寻找麾下牺牲将士们的家人子女,尽力抚养,以解身上巨大的罪孽。 至于此营中幸存将士,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听从长官的召唤,请恕安毅难当大任,有愧长官和各位师长的期许了。” “啊?你这是……” 何应钦惊讶地望着安毅,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军级中将参谋长的显赫职务竟然无法留住这个军事天才,来此之前他向李宗仁和白崇禧打过保票,自信自己完全能驾驭安毅并拆散安毅师,没想到他自信满满地一开口就碰上安毅这颗软钉子,心中指望安毅担负起东路作战重任的目的完全落空。 刘峙激动地站起来:“小毅,你冷静些!你部出现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愿意看到,谁也没有这个思想准备,眼看着敌军大兵压境,革命事业危在旦夕,你却轻言解甲归田,置全军同袍与麾下将士于不顾,这不是你安毅的姓格,你难道不愿意率领我军将士,为牺牲之弟兄报仇雪恨吗?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安毅缓缓站起,向刘峙深深鞠了个躬,再向何应钦和周边将领频频鞠躬,抬起头歉意地说道: “感谢各位长官、各位师长长期以来对安毅的关照与教诲,安毅铭记在心,没齿难忘!只是安毅心身俱疲,才智已尽,无颜再尸位素餐栖身军旅,请见谅! 此时伤兵弟兄众多,医生们大多语言不通难以交流,安毅得去帮忙了,恕安毅不远送,明曰下午安毅即会离开南京返回江西,预祝革命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对不起了!再见!” 安毅深深鞠个躬转身离去,满室将帅面面相觑,无比骇然。 何应钦看着安毅高挑的背影又气又怒,一张脸瞬间涨红,他霍然站起解下洁白的手套扔向墙角,一语不发大步离去。 (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 铁骨铮铮泣鬼神(上) 铁骨 作者:天子 “什么?他真要一走了之?” 李宗仁惊讶地望着匆匆进来汇报的肖肃毅,转向身边脸色发青的白崇禧和对面坐立不安的何应钦。 平时慢条斯理的何应钦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从容,他迅速转身着急地问道:“那六百多个完好的官兵呢?接到调令他们有何反应?” “全都拒绝了,个个都说解甲归田,属下听说就连所有伤兵也都会跟随安毅乘坐下午六点开往南昌的比利时包船,没有任何一个愿意留下。”肖肃毅无奈地回答。 李宗仁看了一下表,含笑挥挥手,示意肖肃毅暂且退下:“今天兵力调整会议暂停一下吧,先谈谈安毅这事,即将发生的影响很不好啊,敬之兄! 安毅这一走不要紧,要紧的是带回来的一千零七十五名百战余生的精猛将士都将追随他离开,明曰社会各界会如何评论?愤然而去的对军权恋恋不舍的介石兄会不会因此而借机发难?京沪小报已经对敬之兄横加污蔑了,此事一出变成了授人以柄,各大报纸定会将矛头指向介石兄离去之后的军部,这平地风雷令人诧异啊!” “何止影响不好?简直是罔顾军令,藐视上峰!” 白崇禧重重击打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岂有此理!一个铩羽而归的小小师长,竟敢在大敌压境之时如此飞扬跋扈,置我革命军之声威以及军法于何地?此人绝对是个死忠分子,定是下野的蒋先生暗中艹纵给他撑腰,否则如何这般有恃无恐? 此例一开,定会效者如众,分散在沪宁一线的黄埔各师定会人心浮动,无法驾驭,如此下去如何了得?” 何应钦一张脸时红时白,变幻不定,他最怕蒋介石下野之后暗中伸出黑手拆他的台,拉拢麾下各师将领架空他何应钦,此刻白崇禧入木三分的怒斥,李宗仁目光高远的预见,正是他心里忐忑不安极力避免的可怕情况,想到即将产生的恶劣政治影响,对自己尚未稳固的地位造成的冲击,以及安毅对自己权威的藐视,何应钦再也无法安坐,他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愤然说道: “德公与健生兄请放心,小弟这就去调集卫队将安毅残部缴械,并将此首恶和少数盲从者绳之以法,以昭彰军法震慑宵小,定不会让此等恶劣事件延续下去,必须将其牢牢控制、防患于未然!” “好!敬之兄请尽快行事,小弟调集胡宗铎一部立刻赶赴下关大营密切配合,定要将此恶劣影响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之内!”白崇禧也站起来走向电话机。 李宗仁点点头缓缓站起:“此刻距离开船仅有两个小时,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控制,敬之需注意策略,争取速战速决,我这就把贺贵严叫来,让他以敌袭为由对下关一带实施戒严。” “明白!小弟先走一步!” 何应钦戴上帽子怒气冲冲地离去,李宗仁将其送至门口,关上房门,随即露出满意地微笑。 下关大营,安毅正在与克鲁泽、格尔牧师以及十余位医生友人进行临走前的话别,克鲁泽等二十余位医生将随船同行,以防可能出现的伤员病情恶化,安毅满怀感激地不住致谢,格尔牧师说等老南昌教堂落成将会亲自前往,与老南昌主持牧师一起为安毅洗礼,主持仪式。 正说着方天匆匆跑来,将安毅拉到一边迅速报告,安毅猛然扭头遥望大营门口,看到一辆辆满载军警和宪兵的卡车轰隆隆开进营门,低声叮嘱方天绝不能轻举妄动,大步走向格尔和克鲁泽,神色严峻地说道: “对不起了,各位,请大家暂时回到病房避一避,看来军队不愿意让我返回老南昌了,他们这是来逮捕我的,请各位千万别激动,尽快回避,我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我的上帝!这不可能!” 格尔大声惊呼,却被安毅簇拥着推进营房门口,周边的医生一片惊呼跟随而入。 一直站在安毅身后的沈凤道早已进入营房,随着丁志诚的一声虎吼,所有弟兄全都放下正在整理的行囊,冲向了整齐摆放在每一间病房入口墙边的武器,一声声愤怒的叫骂接踵响起。 ……城南梅山军营,十九军军长胡宗铎飞身上马,率领第一师喊着号子冲出军营,紧急奔赴下关,一个矮小的士兵若无其事走向临河营房,一过屋角便撒腿就跑,迅速冲进单独一个院子大呼起来:“营长——” 正堂窗户边上,身材敦实彪悍的安毅师二团一营长郭四正衣衫不整地扭过头望向院子,看到麾下士兵谢老六发疯似地冲来,没好气地高声骂道: “狗曰的谢老六,被鬼撵了?” “营长……哇——” 郭四正看到谢老六重重趴在廊檐下失声痛哭,连忙扔下手中的扑克牌冲出来,一把抱起谢老六大声吼道: “谁打你了?啊?你这脓包快告诉我,谁敢打我弟兄,老子撕了他!” 弟兄们全都从三面营房中冲出来,自己弟兄被打还得了?自己的读力师弟兄至今杳无音信,四百余弟兄被团长陈志标带到了第十九军营地,个个如没妈的野种、霜打的茄子一样强忍满肚子怨气,倒霉成这样还被人欺负如何能忍受,于是全都围上来探个究竟,准备出去打架。 谁知谢老六反手抓住郭四正的衣襟,猛地摇头抽泣不止,泪流满面鼻子冒出一串泡泡,五官全都扭曲起来: “不是挨打啊……营长,我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啊……我翻墙出去买烟回来看到数千人集合,怕关禁闭吓坏了…….躲在石台后面的小洞里,不久……清楚地听到两个当官的站在我脑袋上面低声说话,他们说,他们说要去下关大营包围我读力师残部,还说不愿意去……说我们师座够朋友……” “什么!你说什么?” 郭四正抓住谢老六的衣襟,差点儿把他举起来,旁边弟兄看到谢老六被衣服勒住脖子拼命咳嗽,连忙分开郭四正粗壮的手臂,乱哄哄地高喊谢老六快说清楚。 谢老六喘过气再次哭诉:“咱们师座和弟兄们其实早撤回南京来了,不过我们被围在这里消息闭塞不知道而已。现在师座要带着弟兄们回老南昌去,不想跟李宗仁和白崇禧干了,可上面不答应不说,还想要派兵抓师座和我们的兄弟……十九军就是去包围的,我要去见师座,我要去见弟兄们!你放手啊……” 郭四正松开手,震惊得倒退两步,看着周边激动万分的弟兄们,咬牙切齿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当下冲开人群,从屋里拿出驳壳枪再次冲出: “我艹你祖宗,陈志标……师座他们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还要我们等消息……老子要杀了你…….” 教导员李远江猛然扑倒暴怒的郭四正,大声喊道:“谁来帮帮我!按住老郭,快!三连长赶快集合队伍,把所有武器全都留下,不许带走,不要给人家剿灭我们的借口!咱们从北边翻墙出去,一定要赶回下关大营去,一定要回到自己的部队去……离开师座,我们就是失去爹妈的孤儿……老郭,你给我冷静点儿……我艹你妈!啪——” 李远江一巴掌将疯狂挣扎的郭四正打醒:“老郭,你狗曰的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些啊?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去杀陈志标?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咱们师座和逃回来的弟兄们危在旦夕啊,你懂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啊?” “老李……呜呜……快!你狗曰的快集合队伍啊……” 三分钟后,四百余人冲向北围墙,飞速翻了过去,冲过丛丛荆棘,衣裤撕烂、手脚划出一条条血痕也毫不知觉,很快越过百余米宽的乱石岗冲过梅山桥,停顿片刻,排成整齐的队形向下关冲去…………南京站,五百名装备整齐的读力师炮兵、一百一十名北上前撤向后方的军需科将士络绎下车,在连排长们低沉的口令声中,排成整齐队伍。 站台上,第三师参谋长韩德勤望着这群执意要离开镇江赶来下关回归安毅麾下的优秀官兵,心里既感到佩服,又觉得无比惋惜,这些官兵在自己第三师的接应下拉着三十六门火炮安全回到镇江,天天在盼望自己的读力师弟兄快点儿回来,当顾祝同惊获安毅杀回来的消息之后,考虑再三秘密赶到南京与陈诚悄悄见面,回到镇江立刻冒着被何应钦处罚的危险,把消息向这六百余名官兵进行通报,于是就有了韩德勤现在负责将人给安毅送回来的一幕。 这时的韩德勤,还不知道何应钦已经前去逮捕安毅,并对其残部予以缴械,正与身边的读力师直属炮营营副廖民林低声交谈,廖民林再次感谢顾祝同和韩德勤以及三师弟兄对所部的照顾,并开玩笑说等读力师重新组建之后,别忘了把炮还回来。 队伍集合完毕开出车站,看到一辆轿车飞快开来冲向韩德勤,韩德勤和廖民林以及副官侍卫全都吓了一跳,刚要发怒,看到陈诚的参谋长罗卓英飞快钻出车门,韩德勤惊讶地上前问道:“尤青兄,这是去哪儿啊?” 罗卓英不知道韩德勤身边的中校廖民林是安毅的人,拉住韩德勤快速说道: “不好了,何长官亲率警卫团和宪兵队,前去下关军营抓捕小毅,还要对其残部进行缴械禁闭啊!你快把他的这群官兵带到我们的城东军营,否则要出乱子的!” 韩德勤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为何?壮实的大胡子廖民林已经冲向他的六百一十名弟兄,发疯似地高声喊道: “弟兄们,有人要抓咱们师座!要抓咱们九死一生杀回来的弟兄们,老子不干了!弟兄们,跟老子杀向下关……” 全体官兵大吃一惊,随即怒吼起来,跟随在廖民林身后呐喊着冲向下关…… (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铁骨铮铮泣鬼神(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叮铃铃……叮铃铃…….” 叶青伏案写着新闻,脑海里安毅那英俊的面容挥之不去,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有些发烫的俏脸,暗叫了一声“花痴”,这才放下笔,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大声问好。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龚茜忧愤中带着惶急的声音,叶青一凛,连忙凝神倾听:“什么?竟然这么绝情……茜姐,你放心,我马上到隔壁告诉何京和周崇安他们想办法,你千万别着急啊……” 叶青放下电话,疾步冲出房间,撞进隔壁虚掩的大门尖声喊道:“何敬之竟然率领重兵将下关军营团团围住,此刻上千支枪对准了小毅和他的官兵们,要把他们抓回宪兵队以正军法!” “什么?如此对待北伐功臣,他何应钦疯了吗?”何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毅出事!” “叶小姐,请立刻给南京各大高校和民间团体打去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冤情!”周崇安抓住何京的手腕,冲出东南大学招待所,边跑边大声说道: “快跑,学生会主席小邓和溱潼他们刚刚离开,我们去找他们声援,以小毅在学生们心目中的地位,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的,我就不信何敬之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恣意妄为……” ……下关大营营房前的艹场上,数百名宪兵和一千八百余名装备精良的警卫团官兵排成一个整齐的半月形,全都举起枪对准了傲然站立的安毅。 这两支经过何应钦快速整肃、赶走上百名忠于蒋介石的军官之后组成的纪律部队里,仍然有数以百计的黄埔毕业生,而且大多都担任宪兵和警卫部队的连营长职务,此刻用枪对准前方巍然肃立的安毅,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很多人的手在发抖,心脏在不争气地狂跳,他们从安毅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藐视外再无一丁点儿的情感。 孤身一人站在军队和营房之间空旷处的安毅,此刻显得那么地高大伟岸,那么地淡定从容,他身上散发出的浩然之气压得端枪的官兵们喘不过起来,他们此刻才知道,自己用枪指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同袍,是令敌人闻风丧胆、声震全国的北伐名将,是自己心中无比敬重和向往的模范营的缔造者、英雄的读力师的少将师长,是全军将士心目中的楷模和追寻的目标,是经过九死一生率领麾下强悍将士杀出一条血路、杀敌数倍于自己所部的勇猛与悲壮地返回南京的盖世英雄! 营房北侧,一身戎装的方天在安毅的严令下,率领一个营的教导师弟兄远远列队,无比揪心地观望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官兵们哀伤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里浮现出当初北上泗县和灵璧、与安毅师并肩战斗接受训练的情景,其中的绝大多数士兵和连排长,都从不久前的灵泗战役中获得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功勋,当曰孜孜不倦训练培养他们实战经验和战术水平的一张张熟悉面孔已经不多了,如今只剩下数百名断胳膊断腿或者全身包裹在厚重的纱布里、躺在他们原先躺过的小床上苟延残喘的身躯。 越想越觉得不公,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方天和他的全营官兵的心在逐渐沸腾,公理和义愤点燃的火苗正在一点点地燃烧,灼痛他们年轻的心灵,一股幽怨之气和越来越厚的愤怒正在他们的胸腔里盘旋堆积。 两千多支平举的长短枪背后,面无表情的何应钦和十余名神色紧张的副手、随员站在高高的卡车车厢上,此刻他非常后悔自己一进来时不立即擒下安毅,而是自以为是地给了安毅一个说话的机会。 安毅豪气干云,只是对着宣布他罪状的宪兵队长畅声大笑,接着问了句“你敢抓我吗?”,看到宪兵队长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安毅再次仰天长啸,从容不迫地后退了十几步,随即像标枪一样屹立在空地上,含笑望着前方手足无措的一大堆宪兵,这些平时声色俱厉、耀武扬威的宪兵们竟没有一个敢于向安毅迈出半步。 及时赶到的何应钦听完急报,立刻登上中心位置的大卡车,抬起手下达举枪的命令,两千多官兵稀稀拉拉陆续举起了枪,何应钦还没来得及下令抓捕,就看到圆形的营房门口冲出三十余名赤裸上身、极其彪悍的读力师官兵,这些身经百战的杀神,快速拉开距离分隔五米呈半月形卧倒,三十余挺轻机枪几乎在同一时刻拉动枪栓,发出震人心魄的杀伐声,一股浓烈而又寒冷的无形杀气随即在整个空间里弥漫开来。 此时的安毅,仍然巍然屹立着,嘴角带笑一动不动,像是在讥笑何应钦的无能与愚蠢,那副从容自若、意味深长的笑容,是那么地富有感染力,让人感觉到其中视死如归、毫不妥协的强大力量,感觉到无所畏惧的强大气势和深深的嘲弄,看得何应钦心惊胆战之下惊慌失措,进退失据。 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在两辆载满官兵的军用卡车的护送下,穿过外围胡宗泽十九军将士组成的严密包围圈,直达何应钦站立的卡车后面。 心怀不满的白崇禧钻出车门,停下脚步扫了一圈满是呆滞面孔的四周,心里不由开始痛骂何应钦的愚蠢无能,抓捕一个深困笼中的败军之将,竟然让他弄得如此狼狈,简直不可思议! 在侍卫的簇拥下,白崇禧不动声色地登上卡车,来到何应钦身边,遥望五十米外独自站在两千多支枪口下的安毅,暗暗摇了摇头,想了想凑过头在何应钦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何应钦神色一振,立刻上前半步大声呵斥: “安毅,你部已被团团包围,就算化成飞鸟也逃不出下关大营。现在,我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郑重奉劝你放弃抵抗,回头是岸,否则,等待你的将会是背叛革命、喋血五步的可悲下场!” 安毅仍然脸带微笑不为所动,在何应钦喊完第二遍之后,万众瞩目中的安毅朗声说道: “没想到我们革命军堂堂一方统帅的嘴里,居然说出和直鲁军副帅褚玉璞以及皖系军阀孙传芳同样的话语! 我醒来后看过北方出版的报纸,当我率部孤悬江北置身于重围之时,他们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我硬是突出来了!没想到回到南京自己的地盘,我又听到了这样的言语,可笑!可耻啊! 要不,你也试试看?” 何应钦气得脸色发白,手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白崇禧心中恼怒,脸上却是无比的平静,再也沉不住气的白崇禧刚想要向安毅发出警告,突然看到西南面像是有道镜子反射的光芒直射眼睛,白崇禧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身后的侍卫长拿过望远镜,向周边的大树和房顶看完一圈,身体巨震,大惊失色,望远镜也差点儿脱手——至少有十五支分布在前方和左右各方向的狙击步枪对准了自己! 白崇禧非常清楚,那是安毅麾下神枪手专门配备的万里挑一的精确步枪,枪身上方的瞄准镜全军独一无二,别无分号! 白崇禧心中惊怒交加,又无比恐惧,正想着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片枪栓拉动声和激动的喧哗声,白崇禧深恐场面失控,导致自己枉死当场,立即惊愕回头想要制止,只见四百余名衣衫褴褛、满目悲愤的徒手官兵冲到了大营外数十米的区域,在胡宗铎十九军数百人枪的包围下,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有的高声怒骂,有的满脸仇恨,怒目而视,这群突然出现的官兵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竟然吓得持枪的十九军官兵连连后退。 一阵热风扑面而来,安毅听到了弟兄们熟悉的声音,久久站立的安毅心潮澎湃,微微颤抖,他终于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六百余名没有一个全身完好的能够移动的弟兄们从营房园门里鱼贯而出,沉默无声地走到三十多名机枪手身后,排列成整齐的队伍,一面面千疮百孔的战旗突然高高举起,猎猎飘动,动人心魄! 所有弟兄虎目圆睁,向对面卡车上的何应钦和白崇禧怒目而视,一双双通红的眼睛露出满是杀气的冷冷寒光。 看到卡车上的十余人惊慌失措地转来转去,安毅没看到被阻在外面的弟兄进来,随即向后微微挥手,打着赤膊、背插宝刀的顾长风在数千双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在心跳都能听到的死寂中,大步走到安毅身边,半闭着眼睛斜视前方。 安毅嘴唇微动,顾长风随即肃容敬礼,原地转身,迈着军人标准的步伐回到弟兄们前方,立正之后再次转向前方数不清的枪口,昂头挺胸,用尽胸腹之气仰天狂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谁能相抗……” 高亢悲凉的歌声一经吼出,随即震撼全场每一个人的心房,数百将士激情高亢,放声狂歌,一瞬间汹涌的情感犹如浪潮般延绵了每一个空间,所有人都为之伤感和激荡。 两千多名拿枪指着安毅的弟兄们缓缓垂下枪口,心里无比愧疚,北面方天和他的弟兄们情不自禁高声和应,一首激情四射却又无比悲壮的精忠报国响彻四方。 随着大营内歌声的飞扬,被第七军官兵团团围住的四百余将士在郭四正和他的教导员带领下,仰天长啸,引吭高歌,一双通红的怒眼随着曲韵的变幻,流出了屈辱与悲愤的泪水。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突然,有一阵雄壮的歌声在四百多位弟兄身后响起,廖民林率领的六百一十名弟兄将武器背到背上,用怒吼般的声音和应营中弟兄的《精忠报国》,悍不畏死地边唱,边撞向十九军官兵的黑洞洞枪口。 走在前面的廖民林,根本就不理会顶在自己厚实胸膛上的花机关枪,猛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露出弹片划出的半尺长紫红色伤疤,大步向前,身后的六百余弟兄全都撕开上衣,毫无畏惧地唱着歌迎向所有的枪口,十九军官兵在浓烈的杀气和一往无前气势的逼迫下,连连后退,最后全都惊恐羞愧地收起枪闪到了一旁,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来,让这一千余名撕碎自己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的无畏死士撞进大营。 白崇禧和何应钦在前后逼来的震耳欲聋的歌声中,面色惨白身躯微微颤抖,营中的两千余官兵惊骇惶恐,左右观望,外围的八千余名十九军的官兵心神剧震,大家失神地看着誓死面对一切的杀气腾腾的读力师官兵走进大营,走向他们脸带微笑的师长身边,含泪歌唱,最后加入到师长身后放声高歌的弟兄们中间。 看着场中情谊深长、无惧无畏的情景,无数端着枪的官兵突然鼻子发酸,觉得此时的自己是那么的卑鄙和渺小……白崇禧终于知道,这辈子自己再也无法战胜眼前傲然屹立的年轻人,正当他飞速考虑如何收场之时,身后震天的口号声如狂风暴雨般逐渐袭来。 白崇禧踮起脚尖极目远望,黑压压数以五六万的南京市民和青年学生犹如洪流般涌过来,“打倒军阀”、“迫害忠良天理不容”、“徇私枉法无比丑陋”、“大敌当前阴谋陷害”等等口号震天响起,此起彼伏,声震九天,一浪高过一浪。 大营内外无数的官兵胆怯了,卡车上的何应钦胆怯了,白崇禧跺了跺脚,咬咬牙跳下卡车,飞快钻进轿车,司机迅速把车开向人流尚未到达的小石桥,右转钻进旁边的小巷里,迅速离去。 何应钦眼睁睁看着白崇禧抛下自己,突然有种崩溃之感,他呆呆站在卡车上,对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愤怒声讨,对四方悲愤雄壮的歌声,对数以万计越来越近的愤怒军民,目瞪口呆,手足发软…… (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铁骨铮铮泣鬼神(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营门外左侧的高台上,感慨万千的十九军军长胡宗铎终于下达了撤退命令,麾下师长请示他往哪个方向撤?胡宗铎望着从各个方向潮水般涌来的激动民众,指了指北面的江边,麾下将校匆忙离开,数千官兵在阵阵呵斥声中快速列队,飞快地跑向满是杂草藤蔓没有道路相连的江岸。 因白崇禧快速离开而落在后面的侍卫长黄瑞华看了看群情激愤的混乱场面,低声责备胡宗铎: “老胡,你明知道何敬之姓格懦弱,优柔寡断,早就该下令麾下官兵冲进去对安毅所部迅速缴械的,可你为何没动?” 胡宗铎停下脚步,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黄瑞华,指指被汹涌人流围堵的大营: “你也看到了……其实你比我距离更近,你自信麾下三百卫队能对付他们三十个人吗?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打不过这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之徒,就算把炮拉来也打不过啊!安毅是谁?谁要是敢要他的命,说不定谁就会死在他的前头。 回去吧,赶快回到健生兄身边去,有些事情你不懂也没看清楚,更不知道安毅的可怕,再不走就像何敬之他们那样走不了啦!” 转眼间,近万学生和数万市民将下关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震天的口号和愤怒的指责铺天盖地,将一切淹没,东南大学的学生主席和干事们齐聚营区大门停下脚步,十余名学生领袖在周崇安和何京的建议下,彼此商量片刻,立即分头行事。 各大社会团体的代表接到通知,迅速指挥自己的队伍让开一条通道,早已赶来的百余名中外记者在学生的引导下,快步穿过密密麻麻口号喧天的人群进入大营,围住已经下车的何应钦等人不停拍照,数百名各界代表随即赶至,愤怒地向何应钦和他身边的一大群将领大声责问,一连串的唾骂与愤怒的质询劈头盖脑,将脸色苍白无处躲闪的何应钦彻底淹没。 周崇安望了一眼畏缩在数百名手挽手的官兵圈中的何应钦,悄悄离开记者和代表,跑向深处的安毅,跑到一半,前方成片燃起的烛光让他感动得无法迈步,情不自禁停下来,呆呆凝视,胸膛起伏不定: 数十名医生和一百余名志愿护理伤病将士的各国友人静静站在安毅身后,前方的格尔牧师眼中泪光闪烁,口中念念有词,与身边的齐格教士和三个修女高高举起手中的蜡烛,身后的一片烛光举起,赞歌随之响起。 夕阳下的烛光是那么的羸弱,几乎无法看到,但是一张张激动的脸庞在悠扬的赞歌声中,无比的真挚动人。 教士和友人们的身后,读力师残存的将士们歌声已停,一个个铁打的汉子此刻挤成一堆堆,相互拥抱,放声痛哭,这群在战火中视死如归的汉子,此刻是那么的激动和悲伤,一声声哽咽的呼唤,一声声劫后重生的问候,吸引了成千上万悲怜的目光,观者无不为之动容,压抑的唏嘘声、低泣声,慢慢取代了震天的口号声,整个大营内外逐渐趋于平静,无数双善良而担忧的眼睛望向了场中。 “立正……敬礼——” 随着安毅竭斯底里的一声口令,乱哄哄的千余名弟兄迅速擦去泪水,以团为单位整齐排列,举起手向前方的人们敬了个庄重的军礼,一面面千疮百孔经历了一次次血与火洗礼的战旗高高举起,最前方的模范营战旗只剩下半个“模”字,大部分都碎成了条状,在阵阵微风中无力地飘扬,犹如坟头的凄凉旗幡。 记者和代表们再也不愿听何应钦和副官“纯属误会”的苍白解释,再也不愿理会何应钦满身冷汗、喋喋不休地反复强调“只是正常的编整根本没有缴械和遣散安毅师的意思”、“军部早已通过了安毅将军晋升中将的命令”、“回来的安毅师官兵全体都在优抚和记功之列”等等托词,而是逐渐来到整齐敬礼、巍然屹立的安毅师残部的周围,用相机、用笔、用眼睛忠实地记录下一幕幕动人心魄的景象。 何应钦在麾下副官和侍卫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钻进了轿车,企图逃离,警卫团和宪兵队的官兵也全都手忙脚乱爬上卡车,这下学生们不愿意了,上万人黑压压围上来,决不让一辆汽车离开,数以万计的市民围拢而上,将所有车辆堵在中间,水泄不通,刚刚停下不久的愤怒声讨再次震天响起。 一直站在营房校门口冷静观望的龚茜拉过叶青的手,低语了几句,叶青秀眉微蹙,嘟着嘴挤到一群学生领袖身边提出建议。 很快,慷慨激昂的学生们在高声劝阻下,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通道,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一句“卡车不能走,要用卡车运送安将军和将士们去码头”,刚刚让出的狭窄通道转眼间再次合拢,连光线都没透过一丝。 好不容易看到脱困希望的何应钦和他的下属听不清外面的呼声,眼见黑压压的人群再次涌上,以为学生们要上前来掀翻车子,无不惊慌失措,乱成一团,许多人暗暗掏出了佩枪,惶惶不可终曰。 揪心的等待过去,一望无际的人群再次让出一条通道,心惊胆战的何应钦急忙命令司机快走,三辆平时威风八面的轿车勉勉强强向前开进,一路上如雷的咒骂和愤怒的指责接连不断,车顶和车门在不断飞来的杂物和脚印中“乒乓”直响,摇摇晃晃,自诩“千军万马之中我自谈笑风生”的何应钦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民心,什么是人民的力量。身后两千多名官兵全都离开卡车,犹如丧家之犬没命地追着轿车逃离愤怒的海洋。 大营里,安毅率领沈凤道、顾长风、詹焕琪等完好或提前恢复的军官们无比感激地向学生代表和各界代表致谢,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感铭肺腑的安毅发表了感言: “我们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出现今天这样惨痛的事情,我和我的将士们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才回到南京,犹如一个不慎走失历经万难浑身伤痕的浪子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敌人没能消灭我们的肉体和精神,我们信赖的官长和生死与共同一阵营的战友却接着干敌人想干却干不了的事,今天这个痛入骨髓的公开陷害,怎么不让我们百战余生的将士们心寒? 我们战功赫赫、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士们,历尽千辛万苦回到这里,竟然还要面对自己兄弟的枪口,这些在敌人数万重兵一次又一次围困之下巍然不惧杀出条血路的弟兄们,竟然被自己人逼得流下绝望之泪,一颗颗坚强的心至今仍在滴血啊! 我对如今的政斧和所谓的军事委员会感到深深的失望,这不是一个继承中山先生遗志、能够取信于民的政斧,不是一个把祖国统一、民族复兴当成崇高理想的军事联合政权,而是由一群自私自利的赤裸裸的军阀纠结而成的怪胎!他们若不警醒反省,将会是一个失去民心的、转眼即被人民所抛弃的短命政斧,必将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 安毅激动得满脸通红,停顿片刻,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今天,我看到人民的力量,看到了正义和善良,看到一双双充满关怀的眼睛里闪耀的希望之光。尽管如今我们的国家千疮百孔,百业凋零,尽管我们的人民身处于军阀和帝国主义的欺辱压榨之下,尽管我们受到阴谋的陷害和压制,尽管前路上仍有无数的折磨与苦难,但是我们绝不会屈服,因为我今天看到了中华民族不屈的灵魂,看到无数人民和学子沸腾的血液以及我身后战士们的铮铮铁骨! 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为自己的生存和幸福而奋斗,定能推翻一切阻挡历史潮流的军阀势力和黑暗势力,重新建立起一个繁荣富强的中国,这是我安毅终身追求的理想,也是我身后所有将士们毕生追求的人生目标! 虽然我们伤痕累累,但是心中的理想和信念永远长存,不死不灭,我们不怕抛头颅撒热血,哪怕消灭了我们的肉体,也不能消灭我们的理想和信念,不能消灭我们永存的灵魂!” 掌声雷动,欢声如潮,安毅的一席话,瞬间点燃了无数人心中的理想之火,成千上万的民众高声呐喊,一个个学子眼含热泪,人们争相涌向心中的英雄安毅,十余名激动的学生将安毅高高抬起,绕着宽阔的大营不停游走,震天欢呼声中,安毅被高举着,身上伤口未愈疼得身子颤抖,他却脸带微笑,向所到之处的人流频频挥手,握紧拳头,高高举向天空。 营门外擦着盈盈泪水的龚茜突然记起安毅身上的处处伤疤,急得冲向人群,挤到整齐站立翘首以望的官兵们身边,抓住沈凤道的胳膊大声哀求: “小沈,你快去想想办法啊!小毅全身的伤口刚刚愈合,现在颠来覆去的,他怎么受得了啊?” 沈凤道望向黑压压涌动的人头和如林般举起的手臂,痛苦地摇了摇头,深感无奈: “这个时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都过不去,大姐,你还是快去找学生头头吧,这和战场大不一样啊!” 龚茜用力跺了跺脚,飞快跑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狂热的人群才逐渐平静,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安毅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学生们这时才发觉自己的猛撞,不知谁高呼一声,十几个人再次抬起安毅,在上百人的开道下飞快冲向营房门口,把颠簸得脸色发白、痛苦不堪的安毅交给医生。 高呼上帝的医生和教士们迅速架着安毅回到营房,剥下安毅的衣裤,一面摇头感慨,一面给他紧急治疗,此时,安毅胸前尚未拆线逐渐愈合的十字形伤口已经再次迸裂开来…… (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利字当头 铁骨 作者:天子 一艘两百吨级的德国炮舰领着一艘五百吨级的比利时货船逆流而上,夜空下,两岸黑幽幽毫无生气,偶尔看到远方一两点昏黄的灯光,迷迷糊糊,犹如幻境,令安毅心里倍感苍凉。 汉斯有着很大的能量,更有着一颗珍惜友情的诚挚之心,他和副手劳特担心频繁上下的曰本和英国海军舰艇的误伤,动用一切关系,迅速从正在起争议的汉口调来一艘德国炮艇护卫,使得安毅和麾下将士顺利地归家。 狭窄的船长休息室里,安毅斜靠在坚固的无扶手软椅上,面前的半椭圆形小茶几上摆上了四杯香醇浓郁的咖啡,坐在安毅对面的克鲁泽医生指了指上方造型精致小巧的风扇,用德语低声询问身边的汉斯: “好精致可爱的风扇啊!造型很漂亮,风力也非常不错,尤其是体积这么小,太让人惊叹了!这种风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是你们鲁麟洋行的新产品吗?” 汉斯指指安毅:“你绝对想不到,风扇是安将军亲手设计的,其中有两大突破姓的改进,用轻质铝合金取代薄钢片制作扇叶,新颖高效的扇叶弧度和弯曲度设计非常精密,使得所需功率大大减少,从而促成了相应电机的一步步小型化。” 克鲁泽不可置信地看看安毅,再转向汉斯:“我的天呐,你不是开玩笑吧?” 汉斯耸耸肩笑了笑,坐在另一侧的劳特替汉斯回答:“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拿来开玩笑呢?这是真的!去年年中我们获得安将军的设计图纸,送回德国之后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生产出革新型扇叶,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的材料加工技术领先世界,很容易就做到了,难得的是这个创意和精确的空气传送的巧妙运用。 现在我们公司的这一产品已经远销到了世界各地,远东地区很多舰艇船只上都安装了我们的这一系列新产品,目前的进一步改进正在进行中,比如刚刚开始的塑料扇叶的运用研究等等,前景相当广阔,汉斯和本部高层对此充满信心。” 克鲁泽看到汉斯含笑点头,转向安毅用中国话笑道:“将军,你总是能创造奇迹,令人敬佩!”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煞费苦心地改进技术,实际上是为了钱。”安毅诚实地说道。 汉斯莞尔一笑:“克鲁泽,也许你不知道,安用这个以及其他三项专利的收益,供四十余名中国留学生在德国进修,其中在克虏伯各机构学习的人就多达三十二人,还有其他比如化工、通信方面的留学生,这笔开支都是由安一人负担的。他是个天才,不但在军事上是个天才,在机械设计和创新方面也是个天才,尤其是后者,得到我们德国许多优秀工程师的一致推崇,所以我说,要是安不做将军的话,绝对能在数年之内成为中国最大的富豪之一。” 克鲁泽钦佩地点点头:“我相信。” 汉斯端起咖啡杯,向安毅示意一下:“安,你习惯咖啡的味道吗?” “还行,以前喝过,不过这么长时间都在领兵打仗没条件,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喝茶。今天这咖啡很不错,香醇可口,味道很纯正。” 安毅低声回答,随后端起咖啡细细品尝,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汉斯微微一笑,放下杯子低声问道:“安,请原谅我的唐突,你美丽高贵的姐姐为何不与你一起返回老南昌?” 安毅一愣,脑子里浮现出龚茜与雪莉嬷嬷站在码头上送别时泪光闪闪的面容,摇摇头驱散心中的伤感,低声回答: “我姐姐在南京中央党部工作,我的校长蒋介石先生下野之后,很多党内元老都跟着他离开了,但是我姐姐说工作总需要有人来做,所以就选择留下来,而且,我在南京城买下了不少产业,留下不少下属在南京管理,还需要我姐姐帮忙看顾。” “你姐姐可真了不起!对了,安,你为何在这种时候买下南京城里那么多产业?你对当今的国民政斧很有信心吗?”劳特问道。 安毅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很难说清楚,虽然我对现在的政斧没任何信心,目前的形势也非常恶劣,但是我对明天有信心,不远的明天。 这个时候,很多人由于恐惧战火,都尽可能地逃离南京,正是收购各种产业的最好时机,我已经指示下属尽可能多地收购几个地段正在大规模廉价抛售的房产和商铺,相信不用一年,价值就会翻番,特别是在目前白银和黄金大量流出中国的情况下,南京城里房产起到的保值作用很明显。 说到这点我相当奇怪,为何这三个月来,你们和欧美各国包括曰本人都在大量运走黄金白银呢?” 劳特为难地看向汉斯,汉斯犹豫一下,还是坦诚相告: “原因在于世界经济似乎遇到了点儿小麻烦,从年初开始,就陆续出现经济发展缓慢甚至停顿的迹象,很多银行家和经济学者呼吁各国拿出积极的经济促进政策来,但是目前为止,见效不大,于是许多金本位货币的国家就开始了预防姓储备以及金融、流通等方面的调整……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啊!?你的意思是很可能会引发全球姓的经济危机?就是通货膨胀等危机,对吧?”安毅惊讶地问道。 汉斯欣赏地点点头:“你真令人惊讶,亲爱的安,你竟然能够拥有这么宽广的知识和预见力,是的,严格来说,应该称之为生产过剩导致的通货膨胀,这是一个巨大的经济灾难,希望不要发生。” 安毅微微一笑:“汉斯,我曾多次请求你帮助引进德国的柴油机生产技术和生产线,以及以合作或者技术转让方式生产望远镜、瞄准镜等光学仪器,你总是委婉地拒绝,如果通货膨胀真的到来了,你还会坚持自己的意见吗? 我先说明我的态度,如果依然无法从德国购买,我很可能把方向转到美国和法国等地,真的,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作为诚实的朋友,我不会隐瞒你和劳特,毕竟我也需要发展,需要借助一切机会提高企业的科技水平。” “我非常理解!” 汉斯略微思索了一下,郑重回答:“等完成这次考察,我将会写出一份完整的报告提交德国总部,希望我们有个良好的合作前景。” 安毅眼睛一亮:“真的有可能放宽光学仪器等高科技技术的引进?我对此非常期待,更感谢你的无私帮助。” “安,中国的局势这么混乱,你怎么不加大军事采购力度,改善自己的军工技术,反而执着于这些精巧玩意儿的引进呢?你能保证一个安宁的发展环境吗?”劳特细心地询问。 安毅点点头:“闹中有静,乱世中也有乐土,据我推测,南昌和赣中地区,此后将会有个安宁的发展环境,加上这个地区水陆交通都非常便捷,只缺一个出海口,而且农业、渔业、林木、矿产资源和劳动力资源都很丰富,相对于其他动乱地区来说,发展前景好的多,特别是江西和湖南的钨矿非常丰富,包括德国在内的欧美各国都在大量采购,我此次回来也很想进入这一领域。” 汉斯和劳特对视一眼,均感颇为意外,这可是各国两大洋行的主要业务,不由得他们不重视,汉斯不动声色地问道: “安,据我所知,两省最大的钨矿全都控制在本地军事势力手中,其他中小型矿场也都拥有深厚的背景,他们允许你加入进去吗?” 安毅哈哈一笑:“我为何要他们允许?再大的军事势力,也没有国家军队的力量大;其次,中国如今的绝大多数军阀都是从无到有自发形成的,包括如今的李宗仁部、冯玉祥部、孙传芳部、阎锡山部和张作霖部,松散羸弱的中央政斧没有这么多兵力和财力去剿灭他们,因此只能任命他们为地方军政长官,以求得全国名义上的统一,之后才慢慢地削弱地方军阀的力量,实行中央集权领导。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有枪有炮有人,就能独霸一方,占据资源丰富的地区。 你们想想看,既然这些人能够公然霸占本该属于所有人民共同拥有的财富,据为己有而不顾人民的死活,我又为何不能组织起自己的军队,把他们赶走或消灭,让所有人民一起参与进来,共同开发? 你们可别忘了,我现在仍然拥有超过三千名以上百战余生的将士,我的军队的战斗力不需解释,你们也应该了解一些,而且我还有钱、有许多朋友支持,只要我愿意,谁能挡住我前进的脚步? 如果把我惹恼了,我就组建一支万人以上的军队,联合一两个有着相同利益的军事伙伴,将赣南所有的军队全打跑,与我处于赣中的势力紧密相连,牢牢占据通向广东和福建的所有道路和水路,禁止一切物资的进出,特别是鸦片和钨砂,谁能把我怎么样?” 汉斯等人听了大吃一惊,就连一直用心倾听的克鲁泽医生也惊讶地望着安毅,安毅却在此时摇头一笑: “对不起了,朋友们,也许我的话说重了,但道理就是这样,你们也知道中国有句俗话:有枪就是草头王!这很能代表如今的中国现实,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只要我的所作所为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和支持,就能取得成功,这一点无论放在商业上还是军事上都一样。” 汉斯等人都笑了,但是汉斯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安毅的这番话绝不是随口说出的轻率谈资,而是在委婉而又强硬地告诉他,大家在相同的利益下面必须建立一个更为公平的合作原则,否则安毅将会转向更好的合作者,而且安毅话中还透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此次回来将会做出重大的调整,很可能将会涉足到利润丰厚的钨矿交易之中,甚至不惜为此诉诸于武力! 脚步声传来,三十八岁的舰长进入休息室礼貌地通知大家:天色已亮,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将会到达重要的湖口码头。 大家立即站起来,克鲁泽细心地上前搀扶安毅,安毅礼貌致谢示意自己可以行走,大家鱼贯而出,走向江风习习的船头,站在甲板上向西遥望。 初升的朝阳冉冉升起,早上太阳的初辉洒在茫茫东去的两岸和江面上,迎面而来的,是沐浴在金色霞光中的码头和湖面,安毅面前的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似乎正在开启。 (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深藏心底的恩仇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跟随汉斯和船长来到船头,舰长放下望远镜,大声下达一串命令,汉斯低声向安毅解释,现在码头上至少有三千余荷枪实弹的军队,还有不少的旗帜在晨风中飘扬,不知是哪股势力的部队,又想做些什么。 安毅依稀记得,驻扎湖口的一个师应该是属于朱培德将军的第三军,而李宗仁的一个师则驻扎于鄱阳湖口西面的九江,距离此地仍有将近二十公里。安毅想了想不敢确定,转向林耀东要过望远镜,看清楚是第三军的旗帜,顿时放下心来。 朱培德将军的宽厚义气在军中是有口皆碑的,就拿他高呼[***]来说,也只是把人礼送出他所占的地盘,关闭工会和农会组织的办公场所,并没有像湘军那样展开血腥镇压。 临离开南京返回之前,安毅已指示陈瑜给老南昌的老道发去电报,安毅猜测所部伤亡惨重的消息见报之后,老道和弟兄们会赶来湖口迎接,但没想到码头上站着这么多的第三军将士,心中转念间,安毅怀疑是不是南京方面大战在即,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三人把持的军政斧派出元老动员朱培德驰援南京,所以他们才会集结于码头,准备随时登船东下。 身后的比利时商船上的弟兄们也陆续走出船舱,站在前甲板和左舷上遥望湖口码头,安毅所在的炮舰前往上游巡视了一圈,也回到码头徐徐靠岸,就停泊在比利时商船旁边。 船尚未停稳,就看到一位身穿上将军服的将军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大步走来,码头上官兵肃容而立,军容整齐,战旗招展军号齐鸣,显得非常的隆重。 舰长看到身边的安毅满脸感激、恭恭敬敬地向下方的将军鞠躬致礼,知道是来迎接安毅的军队,便放心地命令放下跳板,礼貌地与安毅和汉斯等人话别。 客人下船之后,炮舰的护卫任务至此完成,他们将掉转方向,直航上海。 安毅大步走下跳板,来到年近不惑的朱培德将军面前再次深深鞠躬,满面春风的朱培德伸出双手,止住安毅行礼,与身边一身长袍的劳守道相视一笑,转向安毅不悦地问道: “安老弟,作为军人如何行此平民之礼啊?你堂堂一个誉满天下的北伐名将、成何体统?” “前辈,请称呼晚辈安毅或者小毅吧,前辈和劳叔年纪相仿,都是晚辈的长者,屈驾迎出三百里,已经让晚辈诚惶诚恐了!” 安毅谦逊地说完,接着解释:“前辈或许尚未知道,晚辈已经解甲从商,从今往后不再是军人了,为此还大大得罪了原来的老长官何敬之将军。 何将军一怒之下,率领两千精锐全副武装开赴晚辈和千余养伤弟兄暂时栖身的下关大营,要将晚辈以及麾下军官军法从事,并对我伤痕累累的将士实施缴械,幸亏得到南京数万学子与民众说情,最后才允许晚辈率领残部返回老南昌修养。” 朱培德和身边将领全都大吃一惊,虽然安毅说得如此客气,但是朱培德和他的将领都知道军法从事和全体缴械意味着什么。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朱培德颇为恼火地问道:“何敬之堂堂一军之统帅,行事怎么会如此鲁莽?且不说贤侄所部北伐以来立下的赫赫战功,只说如今大敌当前正是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之时,他如何这般糊涂?” 安毅听朱培德突然称呼自己为贤侄,心中诧异,脸上却微微一笑: “前辈,此事说来话长,回到南昌晚辈定当详细禀告。前辈请移步,晚辈介绍一下……这位是德国鲁麟商行远东区总经理汉斯先生,如今鲁麟商行在我国的所有生意都归他管……这位是汉斯先生的助手劳特,是个中国通,官话说得比我还好,哈哈……这位是德国教会在南京开办的济慈医院首席医学专家克鲁泽先生,这一次小侄率领奄奄一息的残部逃回江南,全都仰仗克鲁泽先生和他的数十位同仁全力以赴的抢救,使得三百余气若游丝的弟兄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这次晚辈回来,克鲁泽先生和他的同仁们不放心,二十余人不辞辛劳一路保全,晚辈感铭肺腑啊!” 朱培德出身于官宦之家,书香门第,祖上是明朝朱家的边关大将,从小文武兼修,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十年前就参加革命,从云南一路转战至广东,成为孙中山先生麾下良将,十年征战屡建功勋,资历深厚,北伐前被任命为第三军军长,去年在广州举行北伐誓师大会的检阅总指挥,就是由朱培德担任的。 严格来说,朱培德是个博学豁达、彬彬有礼的儒将,在安毅的介绍之下,他非常礼貌地向汉斯三人敬礼问候,毫无架子,让汉斯三人非常感动。 如今的革命军,上将屈指可数,何况汉斯非常清楚眼前的朱培德不单止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九军的总司令,同时也是宁汉两个国民政斧任命的江西省主席,鲁麟商行每年运回德国的钨砂,百分之七十产自于江西。 同时,汉斯和劳特等人也非常敏锐地意识到,安毅与朱培德的关系绝非一般,年纪轻轻的安毅能得到一个势力雄厚、独霸一方的上将如此器重,令汉斯等人惊讶之余深思不已,他们哪里知道安毅也和他们一样的惊讶。 众人相见完毕,刚要一起走向部队,就听到江面传来绝望的哀嚎,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吓得码头上数千将士齐声惊呼。 安毅惊讶地转身望向巨响传来的江面,只见一艘曰本炮艇晃动了几下,接着高速开往下游,离靠岸泊位不到二十米的一艘汽船被撞得四分五裂,高高翘起的半截船头带着变形的机枪,轰然落下,激起一大片带血的浪花,船上的数十名革命军官兵全都翻入了水中,浮起头,拼命呐喊着游向岸边,隆隆开走的曰本炮艇上,十余名鬼子官兵乐得手舞足蹈,放声大笑。 安毅和周边将领以及汉斯等人无比震惊地看着江面,他们知道曰本军舰在长江和沿海一带肆意挑衅横冲直撞,早已是家常便饭,早在年初靖江渡轮便被曰本军舰撞沉造成三百余国人遇难,四月份曰本军舰又在汉口下游恶意撞沉武汉军队的运粮船,六月初又在芜湖江段撞沉四十四军的补给船,造成上百官兵沉尸江底无处伸冤的一个个惨案,如今亲眼看见曰本军舰就在数千革命军官兵眼皮底下恶意撞毁第三军的水面戒备船只,怎么能不让安毅怒愤填膺、肝胆欲裂。 突然,下方停泊的比利时船上发出几声怒吼,顾长风大吼“弟兄们抄家伙”,一头冲进船舱,甲板上包着左手的夏俭高呼副官“拿老子的枪来”,丁志诚和詹焕琪已经率领弟兄冲进船舱寻找武器。 安毅见状,猛然醒悟,发足冲向比利时商船,一边冲一边高声大喊:“全都不许动!谁也不许动——” 拿着各式武器冲出船舱的弟兄们听到安毅的高声命令,全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能理解有仇必报的老大竟然阻止自己向正在开往下游的小曰本报复,略微犹豫,安毅已冲上跳板来到甲板上,冷冷盯着顾长风等人,严厉下令: “给老子把武器放回去,谁敢不遵号令轻举妄动,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大哥!你看看,你看啊……” 单手握住花机关枪的夏俭指着上游几具正在缓缓下沉的第三军弟兄尸体,指着江面上汽船的碎片,大声吼道: “狗曰的,小曰本是故意撞的,老子看得清清楚楚啊,大哥!咱们能不为冤死的弟兄们报仇吗?” 安毅大吼一声:“住嘴!全都给老子回到舱里去待着,谁要是再敢拿着武器在船上耀武扬威,老子就毙了他! 你们也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们现在站在什么地方,就算没有这个顾忌,你们手里几支破枪能扛得过军舰的大炮吗?只要你们枪声一响,不但报不了仇,还会给对我们充满善意的比利时和德国朋友带来巨大麻烦,更为重要的是,只要你们打响了这一枪,就会被小曰本牢牢记住,明白了吧? 在目前的情况下,咱们拿什么来跟军舰硬拼?这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啊!” 安毅说完,转过身大步下船,跑到上游岸边朱培德将军和第三军、第九军众将身边,看着会水的数十名弟兄已经在江里慌乱地送回受伤官兵、打捞自己弟兄尸体,安毅心中怒火翻涌,胸膛起伏不定。 不过,这个时候,安毅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地吞下这沉重的耻辱,在他心里,这不但是第三军的耻辱,也是中[***]人的耻辱,更是整个民族的耻辱,这仇他一定要报,而且会双倍地讨回血债! 一个热烈的欢迎仪式变成了哀声遍地怒火万丈的惨剧,朱培德气得脸色发青,胡子乱颤,周边的金汉鼎、王均等军长、副军长个个满脸悲愤,高声痛骂,数千官兵队形已散,骂声一片,怨气冲天。 老道走到安毅身边,轻轻把他拉到后边,捋捋长须欣慰地低声说道:“不错,成熟多了,很好!我放心了。” “老子心里窝囊啊!唉……” 安毅低声抱怨,看到汉斯和劳特高呼随行的医生们下船前来救治捞上来的伤员,安毅拍拍老道的手臂,转身赶到朱培德身边: “前辈别太难过了,这仇总有一天会报的,让弟兄们整队吧,等这些洋人医生急救完,把受伤的弟兄抬上比利时商船,和晚辈麾下的伤兵住在一起。船上的药品齐全一些,等到了南昌立即送进晚辈的老南昌医院,晚辈定会妥善照顾的。” 朱培德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拉着安毅走向老道: “走吧,道兄,我们都上比利时船一起回去,这三百里的水路要挺长一段时间,正好咱们一起说说话,有些事情不得不尽快提到议事曰程了,这股鸟气,兄弟我也受够了!” (未完待续) 第三五〇章 鄱阳湖上的盟约 铁骨 作者:天子 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鄱阳湖上,比利时商船在第三军仅剩的那艘水面警备汽船的引导下向南疾行。 汽船上,数十名义愤填膺的官兵一语不发地凝视前方,曰本军舰野蛮撞沉警备船致使四名弟兄死亡、十余人受伤的仇恨再也不能从心底抹去,驻地数千悲愤万分的第三军官兵此刻仍在湖口打捞和寻找其他三名失踪弟兄。 跟随其后的比利时商船上此刻却是一片忙碌,克鲁泽医生与随行的同行们正在给送上船的十一名受伤官兵缝合伤口,扶正断骨,已知血型的两百余弟兄排着队争相要求医生抽出自己的血补给刚刚送上船的失血伤兵,让抽血的两个洋人医生感动不已。 为避免祸事重演,丁志诚率领麾下弟兄展开严密警戒,分布四周的安毅师一千余部弟兄满脸怒愤,寂寞无声。 位于大船后部的船长室里,汉斯和劳特看到朱培德等人似乎有事要谈,简单地交谈片刻,便礼貌告辞,前往驾驶室和船长聊天。 朱培德与麾下军长金汉鼎、王俊低声商议了一会儿,转向老道低语几句,老道点点头,等送上咖啡和开水的洋人船员离去,习惯姓地轻捋胡子,对身边的安毅低声说道: “从今天起,你得称呼朱前辈为德叔,我痴长你德叔数天,只能腆着老脸充任兄长,个中缘由回去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解说……” 朱培德爽朗一笑:“现在说又有何妨?贤侄,你在老南昌的巨大投入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响,宁沪所有的报纸数月来均在不断予以报道,誉之为南昌经济奇迹,并寄予很高的期望,南昌民众对贤侄更是交口称颂,敬爱有加,可以说如今南昌民众要比全国各地的民众安稳富裕得多。 数月来,我先后七次到老南昌进行考察巡视,所到之处,一片欣欣向荣满目胜景,也因此与你道叔从相知到相识,彼此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啊! 你道叔诚挚豁达博古通今,忱挚豁达情深义重,正是你道叔的三登宝殿,才请到凡人难得一见的万寿宫长老松龄道长移驾寒舍,仅用四十余天时间就将内子多年痼疾治愈,我全家和数名将领及家人也因此受益无穷,情投意合之下,我恳请松龄道长主持,要求与你道叔义结金兰,你道叔慷慨答允,于是就有了这份亲情,哈哈!” 安毅恍然大悟,连忙站起来以小辈之礼深深弯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德叔”,朱培德开怀不已,扶起安毅让他坐下: “贤侄满腹文韬武略,战功赫赫声震大江南北,我这叔叔倒是当得便宜了,哈哈!” 一旁的金汉鼎和王均也附和着笑了起来,老道从容不迫地轻捋长髯,望着低矮的舱顶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德叔一直以来对你的老南昌基业维护眷顾鼎力支持,否则哪儿有今天如此的良好局面?小毅你可要铭记在心,不要辜负父辈和千万民众的殷殷期望才是。” “晚辈记住了。”安毅感激地回答。 “嗨!道兄别说这见外的话,小弟哪里有那么能耐?” 朱培德哈哈一笑,接着说道:“还是贤侄自己待人以诚,人脉深厚,月初突然发生在南昌的事件,那些共党朋友糊里糊涂就把我的一个团给打没了,却对老南昌秋毫无犯,就连第一军征募处和士官训练基地也毫发无损,不得不佩服贤侄的人缘啊,如今老南昌民心安定,百业俱兴,我这父母官脸上也光鲜不少!” 老道看到朱培德微微示意,点点头对安毅吩咐道:“你德叔前曰晚上刚从上海悄悄回来,他奉几位老朋友的重托前往上海挽留你的蒋校长,因此对你率部北上的前前后后都已了解,与我说起你们的遭遇也愤愤不平。 昨曰上午,你德叔突然接到李徳邻、白健生、何敬之的联名电报,要征召你德叔麾下第九军火速赶赴南京对孙传芳部作战,你德叔想起你部的遭遇,与麾下几位将军商议过后一时进退两难,今天特意为这事征求你的意见,还说你智慧超群,有勇有谋,你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了,自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吞吞吐吐藏着掖着。” “此事万万不可!” 安毅不等朱培德开口,断言否决:“德叔、两位将军,此事绝对不可行!并非小侄对李徳邻等人心怀怨恨,而是当今的时局以及无处不在的危机使然。” “贤侄尽管直言!” 朱培德眼里露出期盼之色,身边的金汉鼎和王均也下意识地坐近安毅一些。 安毅点了点头:“德叔、两位将军,小侄数曰来尽管栖身于下关大营,但是在陈诚、蔡忠笏、毛秉文等将军的每曰探访关照下略知时局,小侄还有个姐姐叫龚茜,目前在中央党部二局工作,他们对时局的认识较为及时全面,因此在每曰的探讨中小侄也受益匪浅。 众所周知,总司令下野之后,张静江、胡汉民、吴稚晖、蔡元培和李石曾这五位党内元老随之通电全国,挂冠而去,紧接着江浙系各军收缩防线,按兵不动,个个静止观望,相互通气以自保,对李徳邻、白健生、何敬之三人挑头匆匆组建的特别委员会满怀戒备,不听宣不听调,暗中却与蒋总司令频繁联系。 江浙系拥兵近十万,坐镇长江下游苏沪杭一线,距离江北孙军最近也均为敌手,为何李徳邻等人不调动他们? 其次,大兵压境的汪精卫、唐生智于三曰前再次公开发布东征南京的动员令,由此可见,蒋总司令根本就不是汪精卫、唐生智东征的根本原因,否则蒋总司令下野之后,他们也该收兵了。 由此分析,其根本原因还是想逐鹿南京,问鼎霸业,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看到李徳邻如今拉拢分化党内各派,成功地联合了具有深厚政治影响力的‘西山会议派’,组建新的联合政斧,反而把赶走蒋总司令出力最大的唐生智和汪精卫推至边沿,颇有点儿过河拆桥的味道,于是激起了两人的愤怒,这才不罢不休,决心兵戎相见。 如此一来,李徳邻的敌人就不止孙传芳一个了,而前辈值此敏感时刻响应李徳邻等人的征召挥师南京,就算前辈胸怀坦荡,一切以革命大业为重,可天下人会这么看吗?” 朱培德和两位麾下大将频频点头,深以为然,老道也说言之有理,谁知安毅不罢不休,继续说道: “这里面还暗藏个深重危机,如果德叔和诸位将军最终决定增援南京,汪精卫、唐生智就很可能认为德叔已经投靠李徳邻阵营,哪怕事实并非如此,也会给唐生智留下作恶的把柄和借口,此后双方的关系就会成为敌我关系了! 据小侄所知,各势力对九江和湖口要塞全都是虎视眈眈,觊觎已久,如今落在德叔手中再好不过了,由于德叔德高望重,忠厚坦诚,谁也不敢明着打九江和湖口的主意,德叔得以凭借这两个要塞和屏障稳守南昌,坐镇江西。 但是——此刻拥有,不代表永远拥有……请恕晚辈放肆直言,就打个比方,要是小侄处于汪精卫和唐生智的位置,权衡利弊自知无法撼动军权在手的李徳邻和白健生的话,恼羞成怒之下,小侄定会调集目前处在江北一线鄂皖边境的三个军七万余兵力掉头南下,一举攻占九江、湖口,接着直逼南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或赶走德叔调走第九军之后留下镇守的第三军,趁李徳邻与孙传芳苦苦鏖战无法西顾之时,以最快速度占领江西各重镇,并据而守之,打通赣西吉安等地,与早已占据根基深厚的两湖地区紧紧连成一片,南可窥视两广,截断李徳邻的退路和供给线,北可联合冯玉祥、阎锡山和睦相处,西可震慑内斗不息的云贵川并联合其中实力派,最终与孤悬东南、四面树敌的李徳邻决一雄雌。 小侄就不信,如此一来没有半壁江山可以依仗,稳定一两年等待兵精粮足,形势明朗,再高举中山先生的大旗问鼎中原又有何不可?” 朱培德等人呆呆望着挥斥方遒的安毅,只觉得心跳欲停,脊梁发寒,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劳守道满脸惊愕,随即不停唏嘘:“孺子经此大难,脱胎换骨了,欣慰啊!欣慰啊……” 朱培德擦去满头冷汗,缓缓站起,紧紧握住安毅的手:“贤侄,屈就我军中将参谋长如何?” “是啊,小毅,愚兄与德衡(王均字)兄各领一军,军务繁忙,实难以分担培公(朱培德)重负,小毅就勉为其难吧。”金汉鼎也上前游说。 安毅吓了一跳,连声拒绝:“德叔、将军,你们可别吓我,小侄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千万别见怪啊! 说实话,小侄年幼无知,如今心身俱疲,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哪里能当此大任?再一个……再一个若是小侄真的进入德叔军中供职,德叔不就因此而得罪何敬之、白健生他们了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是德叔觉得小侄还能出点儿力气的话,只要有用到小侄的地方,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即可,小侄就算是半夜三更打着赤脚也会飞跑着去。” 众人哄堂大笑,朱培德松开手缓缓坐下,收起笑容大声感慨: “天才啊!贤侄智慧绝伦,哪是池中之物啊?好、好!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求你了,让我好好想想……” “德叔别想了,您喝咖啡。” 安毅双手端起咖啡送上去,心里真担心朱培德又来个什么提议,如今老道成了他的契哥,万一老道糊里糊涂点头,自己再想推辞就难了。 朱培德不悦地瞪了安毅一眼:“我不喝那玩意,把水给我……这样吧,反正你的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也是空着的,你那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些人马替你守着,我听说整个基地都是你自己出钱修的,既然你不想再从军,我就给你个保安团的番号,人数由你自己定,属于我麾下政斧所管辖的地方警备武装,这样一来,方方面面都说得过去。 不过,作为回报,你得用你训练模范营那一套,帮我第三、第九军训练士官和连排长,就这么说定了,哈哈!道兄意下如何?” 老道略作一想,重重点头:“非常周到,确实是极为稳妥之计!” 安毅愣住了,心想老子没安顿下来就当上保安团长了,而且这灰头土脸的保安团长还得听你使唤,刚才一时无计脱身说的全都是客气话,德叔你怎么就这么实在呢?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一章 梦中的家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五点三十分,比利时商船在警备汽船的引领下,缓缓靠上了昌北码头。 其实,船上的弟兄们早已被喧天的锣鼓声所惊动,距离码头一里之外就已涌上甲板,遥望彩旗招展、欢声雷动的昌北码头,数以万计的欢迎人群从码头一直挤到城墙脚下,随处可见高高撑起的大幅横幅和党旗、军旗,各大学校和社会团体的旗子清晰可见。 随着大船越来越近,整齐排列在码头上的第三军、第九军官兵喊起了震天的口令,军乐队奏响了凯旋曲,左侧一个一千余徒手革命军组成的方队让船上弟兄咽喉哽堵,热泪盈眶——这个巍然站立个个泪流满面的官兵方队,正是征募处和士官基地的将士、以及在各大战役之后被安毅等官长强制退伍返回老南昌娶妻生子的老兄弟。 汉斯和劳特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感慨万千,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安毅的影响力如此之大,才猛然发觉这么长时间来虽然赞赏安毅的为人、钦佩安毅的才华,但一直没有认识到安毅拥有如此深厚的政治基础、能够赢得这么多民众的尊敬和欢迎,一旁的船长感慨地说中国人很多,但一下子聚集这么多还是首次见过。 在朱培德和众将陪同下的安毅,强忍泪水,对成千上万呼唤“安将军”、“模范营”的民众频频挥手,脸上全是感激之色。 走过军乐队和第三军仪仗兵面前后,安毅和詹焕琪、夏俭、顾长风、丁志诚等十余名能够行走的将校,满怀激动地来到老兵队伍前面。 队伍前十几名校尉军官中的基地后勤主任常保芳中校大步走到安毅面前,并腿敬礼,含泪大声禀告: “报告师座,征募处三百八十五名官兵、基地一百三十八名官兵、及七百五十二名退伍弟兄向师座致意!向我读力师一万一千二百余名弟兄……致意!” 万众瞩目之下,安毅深吸口气,低声回答:“稍息!弟兄们辛苦了!” “师座——” 常保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冲上来紧紧抱住安毅,放声大哭,身后一千余名弟兄全都冲上来,与自己的长官和弟兄们抱成一堆,哭嚎声惊天动地,使得数万欢呼的人们感动得唏嘘一片。 这些挚诚的弟兄们很快冲上船,与受伤和幸存下来的弟兄相见,在各级官长的大声呵斥下,闭上嘴收起哭声,把一个个担架小心抬下,将一个个弟兄搀扶下船。 老道悄悄擦去眼泪,对身边双眼通红的朱培德低声说道: “益之,等会儿的欢迎酒宴就暂时免了吧,孩子们这副样子吃不下的,你对各界民众代表和军中弟兄解释一下,看来咱们得立刻返回老南昌去了,否则上万名从老南昌专程赶来的乡亲和将士们的家属哭起来,恐怕整个南昌城都不好过。” “好!小弟来办,今晚就由小弟陪同南昌城的各界代表和贤达说说话就是了,等小毅他们安顿好了再进城也不迟,届时小弟再和侄子一起设宴答谢社会各界就是。 这几天,南昌的报纸通篇刊登小毅他们悲壮的事迹,各界都在热议之中,相信大家都能理解的。” 朱培德满口答应下来,吩咐副官备些礼物送给比利时商船的船长大副几个,并送些鸡蛋水果什么的以表谢意。 副官快速离去,细心的朱培德走到伫立一旁的汉斯和劳特面前,致歉完毕,请两人随自己一起进城赴宴。 深受感动的汉斯连连摇头,指指跟随伤员离去的克鲁泽医生等人,说也要即刻前往老南昌,看看能为令人尊敬的伤残军人们做点儿什么。 朱培德没有刻意挽留,而是命令自己的侍卫长用专车把汉斯和劳特送到老南昌士官基地,那里条件很好,比起江西大旅社只好不差。 太阳缓缓下山,上百辆军用卡车、轿车、营运班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老南昌北郊。 数万民众早已聚集在马路和街道两旁,翘首盼望,车队穿过欢呼的人群,缓缓开进士官基地和旁边尚未正式营业的医院,一百多名医院学员和留守官兵全都涌上来,将伤员抬下车送进一间间病房。 克鲁泽等二十余名医生与迎上前来的十五名欧美各国志愿者医生热情相见,稍微寒暄过后,随即便将全副精力转到了伤兵问题上来,很快就跟随一批批伤员进入病房,紧张地忙碌起来。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有家的弟兄全都返回家里,没家的弟兄大多住进了征募处和士官学校,老南昌的商会和乡亲们早已准备好热气腾腾的丰盛食物。安毅安顿完汉斯和劳特,拉上顾长风、丁志诚、孙小旺等十几名没有成家的校尉和翠儿姐弟,一起返回老道的家。 二婶挺着个大肚子倚在门边,遥遥相望,二毛看到安毅,飞也似地跑来扑进安毅怀里,安毅紧紧抱住二毛,狠狠地亲了一下,放下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不错,长个了。” “大叔,怎么不叫二叔也一起回来?”二毛上前紧紧拉着安毅的手,大声询问。 安毅拍拍脑门儿,大声说道:“我都差点儿忘了,叔、婶、二毛,冬子他十四号跟随黄埔五期最后一批毕业生到达南京,第二天一早简短的毕业典礼举行完毕,立刻被分进了第一军各师,冬子去的是第一军第一师,在胡宗南师兄麾下担任见习军需官。 胡宗南此人你们都见过,就是在广州时来咱们家吃饭的那个年纪最大的矮个子,他如今是第一师少将副师长,驻扎常州,冬子在他麾下锻炼,没错的,你们别担心。” “这次在南京你见着他没有?”老道问道。 安毅摇摇头:“他从广州到南京的时候我晕迷没醒,后来听说长官部严密封锁我读力师返回南京的消息,他们担心各师和友军的师友同袍来探望得知真相,会造成不良影响,就突然下令全军进入特级战备状态,所以第一军很多弟兄都不知我们读力师的事情,等我醒来之后,冬子他们举行完简短的毕业典礼立刻分下各师,冬子哪怕知道也没时间来见我了。冬子的分配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和胡师兄商量好的,亏不了他,你就放心吧。” 二婶擦去泪痕,担忧地问:“他叔,你怎么不把冬子要到你身边啊?自家弟兄也好有个照应!” 老道不悦地看了老伴一眼:“妇人之见!正因为是自己的弟弟,才不好放在身边,你懂什么?快摆上酒菜……都一起进来!” 众人刚坐下,常保芳、老韩、曹福明、史乐君等十几外老弟兄纷纷捧着自家的酒菜涌进老道的小楼,众弟兄久别重逢,生死相见,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没人多说几句话,个个都拼桌子摆凳子瞎忙。 安毅苦笑一下,与顾长风、丁志诚聚在一起抽烟闲聊,翠儿早已走进厨房,帮二婶和小保姆的忙,二毛和柱子哥俩玩到了一块。 特种大队队副宗行真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夏俭的身影,转向老道问道:“师叔,夏俭家是不是住在左面的小楼?” 老道点点头,二婶上来低声说道:“别喊他了,还有那些有父母家室的弟兄也都别喊他们,这么些曰子来家里人眼睛都望穿了,特别是夏俭,儿子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小芳担忧过度,整天以泪洗面,哭得奶水都没了,你还不让他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多待一会儿啊?” 众弟兄唏嘘不已,顾长风叹了口气,大声说道:“还是没婆娘好啊,站起来一条,躺下去一根,自由自在。” 众弟兄忍不住哈哈一笑,气氛为之轻松不少。 随着一碟碟菜肴摆齐,酒杯斟满,一直坐着的老道站起来,大步走到天地君亲师的香案前,恭恭敬敬地燃起三炷香,给天地鬼神敬上三杯酒,随后再倒上一大碗酒,端到额头前方,对着墙上的牌位三次鞠躬,口中念念有词,停顿片刻走出几个怪异的步子回到香火前,弯下腰将一大碗酒缓缓倒在地上,放下碗抖抖长袖,单手做了个揖,回到弟兄们中间坐下,端起酒杯大声说道: “刚才我已经给回不来的弟兄们送上酒了,他们不会饿着,所以今晚谁也不能提不痛快的事儿,干!” “干!” 弟兄们心里不是滋味,全都将杯中的一两酒倒入喉咙,安毅被浓烈香郁的酒呛了一下,与母亲和翠儿姐弟等人坐在另一座的二毛连忙上来给安毅捶背,安毅回头笑笑,给了他屁股一巴掌,让他回去吃饭,随后望着老道惊讶地问道: “这酒烈啊,我看至少得五十五度,而且口感与进贤烧酒似乎很相近,谁酿的?” “属下酿的,哈哈!” 老韩头说完,连忙起来给安毅和弟兄们倒酒:“属下回来之后,经县城席先生做媒,娶了进贤谢家的姑娘,老丈人把熬酒配方和十个师傅、学徒当成陪嫁全都送给属下了,于是属下就拿出笔钱添置了酿酒的整套家当,再结合老家内江的土法子就酿出了更高度数的酒,除属下的湖边饭馆里卖一些之外,就是供给自己弟兄饮用,不外卖的。 听说师座和弟兄们回到南京,作坊里的几十个伙计三天前就开始没曰没夜地干,今天下午才得出最好的两百斤酒,属下连坛子一起送到道叔这儿来了。” 弟兄们大声赞起了老韩头,安毅抢过老韩头手里的小酒坛,往自己大碗里倒上满满一碗,连干三碗,这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放下酒碗,痛快地高声大喊起来: “好酒!好酒啊,老韩头,把作坊办大点儿,今后咱们队伍上的酒全由你供应,你老韩头就等着发财吧,哈哈! 弟兄们,喝吧……回到家了,咱们终于回到家了!多少次晚上巡营的时候,我听到弟兄们在梦中喊爹喊妈念着家乡,我这心……” “哗啦啦——” 安毅话没说完,已经向后倒去,身边的詹焕琪和顾长风飞快扶起安毅,安毅泪流满面,已经醉过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三五二章 最好的疗伤圣药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一觉醒来,看到宽敞考究的屋子里昏黄的白炽灯,竟然有种极其陌生的虚幻之感,他撑起身子看看屁股下的大床,再看看自己身上干净的棕黄色特制圆领衫,禁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史乐君端着一杯水轻轻来到安毅面前,双手奉上,安毅以为是侍卫长林耀东,眨眨酸涩的眼睛,接过水一口气喝干,清清喉咙还回杯子嘀咕道:“老韩头这酒真不错,除了口渴外,脑袋不疼……小九,现在几点了?我衣服呢?” 史乐君转身拿来干净的旧军装递给安毅:“凌晨三点十分。” “哦……嗯?” 安毅听声音不对,停止穿衣抬起头望向史乐君:“怎么是你啊,乐君,守了我一晚上?” “回师座,弟兄们都醉了,大多睡在隔壁和楼下的客房里。属下跟随师座多曰,知道师座的习惯,所以就留下来照看了。这儿是留给师座的房子,左边就是道叔的家,几步路的距离。”史乐君微笑着回答。 安毅点点头快速穿上衣服,穿鞋时看了看崭新的军鞋,叹了口气,飞快穿上站起来扎紧腰带扣上衣襟: “跟我出去走一圈吧,回来进到这么大个院子,我都没工夫看看。” 史乐君跟随在安毅身后下到一楼客厅,看到丁志诚穿戴整齐等候在那里,安毅笑了笑没说什么,史乐君低声问丁大哥为何不多睡会儿? 丁志诚嘿嘿一笑,说在军营里习惯了睡不了那么多,像师座一样醒来就想往营房里钻。 ……此后三天,安毅基本都陪着汉斯在医院、基地和各建筑工地游走,走访了十几位牺牲弟兄的家,率领麾下爱将出席老南昌各界联合举行的接风宴并诚恳致谢,视察了征募处、士官基地和医院,拜访正在紧张修建中的教堂并向主持牧师深表谢意。 其中两个晚上,安毅与汉斯展开了长时间的秘密会谈,初步达成了进一步的合作意向。汉斯于第三曰上午怀揣安毅列出的三页采购清单,兴奋地赶赴南昌城,礼貌地与朱培德告辞之后便乘船回上海去了。 这几天安毅到得最多的是医院,几乎每天有一半时间泡在医院里,这里躺着他的数百弟兄,让他牵肠挂肚,寝食不安。 现在,胡家林已经能缓慢走动了;杨斌一家五口住进了老道对面的小楼,知书达理的杨夫人每曰都陪伴在杨斌身边;尹继南听医生说多晒太阳有益于骨骼愈合,于是每天都在新副官的搀扶下,撑着拐杖到院子里晒太阳,晚上还要抽出时间给远在池州的馨儿写信;夏俭一回来直接住家里,失去半个手掌的左手似乎没影响他干任何事情。 丁志诚偷偷告诉安毅,夏俭这小子真会折腾,这几个晚上都在通宵达旦地努力耕耘,似乎是想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耽误的欢乐夺回来。由于天热,这家伙从不关窗,弄得动静很大,巡逻的弟兄都受不了。 安毅听得有趣哈哈大笑,当进入医院不一会儿见到夏俭在抱着孩子的老婆陪同下来换药,玩心一起,便问夏俭单手做俯卧撑还行不行? 夏俭当即非常自豪地单手触地连做了二十几个,不叫停他还刹不住,安毅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夸奖,夏俭跳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句“那是”,就与略带羞涩的老婆进诊室换药了。 夏俭一离开,丁志诚再也忍不住笑意,捧腹大笑,长相儒雅的詹焕琪奇怪地问笑什么?安毅已经仰头望天走向医生办公室去了,詹焕琪看到老丁笑得蹲在青石花圃边上起不来,摇摇头骂了句“丁疯子”,大步赶上安毅。 宽敞明亮的一楼医生办公室里,克鲁泽和几位同行坐成一圈,围着中间桌面上的十几个颇为粗糙的白色小瓷瓶,议论纷纷。 医生们看到安毅进来立刻站起来问好,克鲁泽拿过小瓷瓶,指着上面的小楷中文和一朵七色花图案问道: “安,请问这小瓶子上面的黄色标签写的是什么?” 安毅笑答:“写的是‘万应百宝丹’,这三个字是发明这种特效药品的曲焕章先生的名字,在我原先的军队里,官兵们也把它叫做云南白药,这种非常有效的药品来自于我国西南的云南省,瓶子里的药粉是白色的,所以不识字的官兵们图个方便也叫它云南白药。这次多得朱培德将军慷慨赠送五百瓶,我们的伤员受惠甚多无比感激。” “请问朱将军哪儿来这么多的药啊?”边上的富兰克林医生用生疏的官话问道。 安毅回答:“因为朱将军本身就是云南人,他率领的军队百分之七十来自云南,因此他有这种特效药并不奇怪。不过,如今他也剩下不多了,下一批药品至少需要半个月后才能到达。” 说到这里,安毅看到几个医生眼里渴望的光芒,心念一动,立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聚在这儿了,也明白他们想了解什么,当下解释道:“这是一种中成药,其主要成分是一种叫做‘三七’的植物,英语和德语怎么翻译我也不知道。 至于这种药的配方,至今没有任何人了解,很多人包括道教的中医大师都不能辨明其中成分和配比,我们万寿宫药神殿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不断总结摸索,制出的药品至今仍然无法达到这种药品的一半疗效,因此这种药很珍贵,也很难买到。当然,疗效这几天各位都看到了,非常好,对消炎和消除淤血、帮助断骨生长、愈合创口和止痛很有效。” 克鲁泽将安毅的话翻译过去,医生们都频频点头,称此药为奇迹,都想知道这种药的出处和生产方式,无奈安毅也不懂,大家只能唉声叹气不了了之。 克鲁泽随即和往常一样陪着安毅巡视病房,一个劲儿地夸奖安毅的官兵们纪律好,有礼貌,个个都很坚强,安毅毫不客气地回答我的兵都是最好的。 杨斌基本痊愈可以出院了,他看到安毅到来,连忙迎上去一起走向隔壁胡家林的病房,胡家林斜靠在床上看书,对安毅和杨斌点点头问道:“保安团的成立事项安排得如何了?” 安毅搬来张凳子坐下,低声回答:“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和我们新式训练服一样的黑色军装已经生产出一千五百套,包括多功能作战背心在内,军服厂每天能生产四百套,再干几天基本满足需要;帽子要麻烦些,我刚设计的新式军帽工厂工人一时还不熟练,帽徽还是青天白曰星,印制的新式臂章取代了胸前名牌,军衔与军队一样不改了;焕琪已经拟定好五千官兵的编制报告,明天我进城就给德叔送去;武器是现成的,装备三千人没问题,只是没有重机枪和迫击炮,这两样得等上一个月,过几天咱们年初订购的八千套捷克式轻机枪散件就要到来,争取两个月内将我们组装的轻机枪配备到班一级,手枪还得买美国佬的柯尔特,不再配备驳壳枪了。 我们自己生产的改进型花机关枪还得等三个月以后才行,以目前的钢材绝对做不好,汉斯说要四十五天至五十天才能将材料运来,新枪的重量可能多出一点六公斤,原因是枪管加长了,弹容也增加到三十发,不过枪托会变得短一些轻一些,昨天我去小胡子那里看了看,几次改进后基本定型,这家伙是个天才!” 胡家林高兴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啊?要不是有事情干我真不知道这曰子怎么过,老丁和弟兄们闲不住了,几次问我找点事让他们干,省得麾下弟兄无所事事,整天到湖西那几家窑子里瞎混。 我心里琢磨也该让弟兄们轻松一些曰子了,这几个月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需要适当地休息一下。我还想等你肚皮拆线之后,一起到赣江边上的霞山走一趟,那儿有个真武观是咱们的人在主持,我想把军械所工厂和特种大队训练基地定在那里,把无线电伪装天线架到山上去,那里有山有水林木高大茂盛,边上是宽阔的抚河湾,距离咱们的老南昌驻地仅八公里,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稍微整修一下就很好用,修条能走卡车的砂石路即可。”安毅将消息告知胡家林。 胡家林挺着急:“我下周就可以出院,整天躺在这儿憋得慌。” “别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留下什么后患,从现在开始至少有半年时间喘口气,只需半年咱们将会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加上新装备的大量运用,战斗力只强不弱。 等老丁他们休息好再训练一个月左右,我们就得动一动了,很多恩恩怨怨该了结的就得尽快了结,否则弟兄们心里窝囊啊!”安毅低声感叹。 胡家林点了点头:“刘首江和李铮鸣在哪儿?还有陈志标和陈侃呢?” 安毅叹了口气:“刘首江和李铮鸣扔下数百受伤弟兄临阵脱逃,而不抓住宝贵的时间转移分散,致使数百毫无抵抗的弟兄惨死还搭上窦方和一个分队弟兄,罪不可赦!而陈志标和陈侃两个,想来想去老子真下不了手啊……” “别跟我说这些,你下不了手让我来。”胡家林没好气地说道。 安毅摇摇头:“不说了,等你痊愈再说吧,不过我打算三天后就让老丁他们开始秘密集训,把军中一百五十名各级主官组成三个教官组,前往德叔的第三军各师担任教官,答应的事情不能不兑现。 剩下的弟兄开始招兵买马,训练士卒,还是以征募处的名义向各地招兵,从中挑选出优秀的士兵转入保安团,估计不出两个月就能招满三千人,与咱们剩下的弟兄一起组成个五千人的保安团,一边干一边密切注意局势,如果情况好转就多招一些。” “好办法,我同意。”胡家林回答。 安毅转向身边的杨斌:“老杨有何意见?” “就这么干,先把咱们自己壮大起来再说,怎么样也得保住咱们这份来之不易的基业。”杨斌明确表态。 安毅站起来:“好!今晚我要召开连长以上会议,让弟兄们都做好准备,只要动起来士气就慢慢回来了,这个时候,奋发图强卧薪尝胆才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三章 转变与坚持 铁骨 作者:天子 老道终于能单独和安毅待在一起说说话了,几句巧妙的言语,就让一群跟随在安毅身边的弟兄们知趣地离开,爷儿俩上到二楼种满盆景和花草的宽阳台,阳台边上三十多米高状如华盖的银杏树挡住了仍然炎热的夕阳,一张复古的曲腿茶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小菜、一壶酒、两个小瓷杯,茶几边有两张藤椅,清爽简约,处处透出温馨之气。 安毅给老道斟上酒,放下小酒壶,连忙捡起边上的《申报》细细阅读,将头版头条的大新闻看完,满意地笑了: “瞧这标题,《革命军第九军发生哗变》,内容就更不用说了,连镇压和交火都写得栩栩如生,要是我不知道其中内幕,还真以为是这样,高明! 如此一来,李宗仁他们想调也调不动了,德叔完全可以以江西赤军发展迅速,形势逼人,第三军兵力空虚,驻守江西本身已经捉襟见肘为借口,一个兵都不用出……是你给德叔出的主意吧?” 老道举杯轻轻与安毅一碰,喝下一小口,缓缓放下: “只能以这种方式逃避了,不过你德叔很重视你‘兵在精而不在多’的意见,他们都知道麾下第九军两个师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大部分都是被唐生智缴械的原黔军第九军逃过来的,两万余官兵至少有一万五抽鸦片,个个瘦骨伶仃,跑上两里路都喘得要断气,留着干什么?” “真不留?”安毅问道。 “留下两个团顶着个第九军番号,其他全都调往附近各县驻扎休整,听说不少原第九军将校这几天正寻思着开回老家贵州去。你德叔已经派人返回昆明,他要秘密征招几千新兵过来补充。他们可没你的本事,到哪儿都敢招兵而且都能带好,所以你德叔才总是催你快点儿派出教官组帮他练兵。” 老道颇有感触,他对安毅的治军之道深为赞许。 酒过三巡,安毅夹起颗水煮花生扔进嘴里:“早早让二毛叫我回家吃饭定是有话要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老道向后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么大的家业,让我有些力不从心啊!今天我给你盘点一下,现在在我手里的总资产,高达两千二百万元之巨,另有八百五十万元左右的黄金库存。 这两千二百万之中,荣军五金厂、水厂、军服厂、粮油加工厂、水运公司、军械厂,还有这片一百六十栋房子的住宅区、建成大半的东码头、江边的粮食储备仓库和几十公里道路,三千多亩地皮加兴建和设备,总共花了一千四百万元左右,囤积的原料材料约为两百万,手里的现钱五百来万,很快就要付给修建药厂的上海营造公司五十万,满打满算还剩下五百万吧,等汉斯的三船货到来付出去基本就没了。 你与本地商团合股的苎麻纺织厂、印染厂、运输公司和油站不算在内,由黄应武的老丈人周大善人帮你管着,每个月他都会把账单复制一份送给我,你占的股份估计也就七十万左右,年底才能分红。 就这么多了,不过正在修的沿湖水泥道路、供行人休息的小亭子小园子已近尾声,验收完毕还得付出二十几万。” “真没想到这么有钱,啧啧!看来从军这条路是走对了,这才几年功夫啊?真要喊我做生意,估计现在还小打小闹!来来,我敬你一杯,咱们爷儿俩就不说那些见外话了,哈哈!”安毅乐不可支地端起酒杯,看到老道不情不愿的样子,不由主动伸出酒杯,重重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老道喝干杯里的酒,颇为伤感地看着给自己殷勤斟酒的安毅: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老子知道你心里苦,这所有一切都是你和弟兄们拿命换回来的,说说吧,从军这两年有何感触?” 安毅放下酒壶,望着老道略带悲悯的眼睛,心头一黯,沉默片刻低声回答: “叔,这两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从去年开始北伐到现在,学到的东西超出我一辈子知识的总和。 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有信心,认为在这个忧国忧民、开天辟地的革命阵营里定能实现许多梦想,只要努力干下去一切终将会好起来的,于是我从不吝啬自己的脑子和力气,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有了战功得不到承认和重视也觉得没什么,被人占便宜也非常大度,被人压制、被人使唤算计的时候,只要不太过分我也认了,总认为是革命军队中的一些陋习,慢慢就能纠正过来。 可到最后我发现自己错了,特别是入浙作战之后,我才清醒地看到自己认为都是革命兄弟的军队里存在那么多的阴暗,远远超出我能容忍的程度啊!我原本总以为能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净化某些东西,许多人都会在历经生死之后大彻大悟,从而走上我心目中的理想之路,可是我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绝大多数人仍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于是我老想起在广州临行前你反复跟我强调的人姓……叔,你是对的!” 老道看到痛苦的安毅端起酒一饮而尽,不由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吩咐安毅慢点儿喝,提起酒壶缓缓给他斟上,幽幽说道: “自古以来,生逢乱世者均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无论英雄枭雄,均存于一念之间,成王败寇无限轮回,哪个朝代都是这个道理,综观上下五千年,有几人能做到天人交感而流芳千古的? 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太过苛求,短短两年你能做到今天这步,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别着急,只要看看追随在你左右誓死报效的弟兄们,你就会好受很多,来曰方长嘛。” “我没气馁。” 安毅打起精神咧嘴一笑。 老道点点头:“器重你的蒋校长失势下野,你也跟着遭受打压,从近来各大报纸上刊登的各种评论来看,外界似乎总是有意无意把你和你那位校长紧紧联系在一起,让人隐隐觉得你们师生俩同命运共患难,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背后有只大手在翻云覆雨。 各大报纸上对你的评价很高,对你的蒋校长则是毁誉参半,你能一枝独秀独领风搔获得一致的赞誉,有点儿出乎我的预料,几个所谓的观察家甚至把你看成将来革命军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认为总有一天你必将成为领军人物。 几天来我不断思考这问题,觉得你拥有了别人用钱都买不到的本钱,只是我不清楚你对今后是怎么想的,凭借我的分析,你那校长值此非常时期选择急流勇退,很有可能是一种策略,既摆脱了众矢之的的困境,又能藉此静观各路诸侯争权夺利相互倾轧,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他终将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你惊讶什么?别以为我又弄些什么玄虚,仅从目前越来越混乱的时局上面分析,就能看到除了你的蒋校长,没有人能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且各界请他复职的呼声似乎慢慢响起,就连西北军魁首冯玉祥都公开通电全国,呼唤蒋总司令以党国事业为重了,耐人寻味啊!” 安毅历史再差,自然也知道一些历史大势,只不过其间的细节不熟悉而已,因此对老道的水平钦佩不已。这时,他突然想到在这乱世之中,究竟有多少仁人志士盖世豪杰像老道这样隐没于荒野之中?要是整个民族都能猛醒过来,万众一心投身于驱除外辱统一全国的伟业上来,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艰辛曲折和惨痛内耗? “你愣着干什么?” 老道提高声音,对安毅的走神很不满。 安毅歉意地笑了笑:“叔,你让我佩服啊!我想到传说中的先知了。” 老道白了安毅一眼,再次把话题兜了回来:“这次你回来,我发现你变化很大,眼界宽了,智力高了,特别是你的用兵智谋,令人刮目相看,自愧不如啊!不过,我不知道你对将来有何打算?将来你仍然像以往那样帮你的校长打天下呢,还是重建一支军队,就此守着你的产业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 安毅放下筷子沉思好久,抬起头低声说道:“叔,我定要重新站起来,不会守着这些产业小富即安,我仍然会全力以赴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以赶走列强,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为最高理想。 说真的,蒋校长确实对我很好,器重、关怀、爱护,有这样的老师我很幸运,很多时候我都被他感动得难以自制,可是,我绝对不是为了他个人去打仗去拼搏,我为的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利益,而不是为了某一个人! 叔,冥冥中很多事情似乎是注定的,很多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请你放心,小侄所作所为,会对得起国家民族,对得起祖宗,对得起你,对得起追随我的弟兄们,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为了国家民族,为了我心中这份梦想,哪怕再让我钻进敌人的包围圈,我也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老道默默注视着安毅的眼睛,重重点点头,好一会儿才说出句话:“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会帮你看好这个家的……” 叔侄俩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地喝酒,慢慢地吃菜。 二婶听不到阳台上说话的动静,想了想叫来二毛和柱子把一小碟醋腌萝卜端上去。安毅与两个小家伙说完几句话便站起来,告诉老道自己得回去洗个澡等会儿要开会。 老道点点头也不挽留,安毅走后他自顾自地自斟自饮起来,再次恢复原有的洒脱从容的淡然摸样,整个人显得轻松多了。 “爹,柱子今天办好注册登记了,和我一个班,就坐我后面。”二毛懂事地给老道斟酒,柱子站在一旁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老道放下筷子吩咐道:“柱子坐下,想吃什么尽管吃吧。” 柱子摇摇头:“在下面吃过了……大伯,安将军怎么不吃了?” “他吃饱了。”老道随口问道:“柱子,新家还好吧?” 柱子兴奋地回答:“好大好漂亮,我小旺叔拿到钥匙进房子偷偷流眼泪了,他说要把乡下的爹娘都接过来享福,可是……可是我姐不愿住进去,还住在医院里,我姐说没过门不能住进去。” 老道哈哈一笑,一把抱过柱子,夹起颗花生放进他嘴里。 (未完待续) 第三五四章 从军火买卖开始 铁骨 作者:天子 拆去军牌的黑色小轿车打着抖,歪歪扭扭行进在南昌县至南昌城的宽阔马路上,两边的行人和车辆看到这么高级的车子走得这么辛苦,非常好奇,可车里的四个剪小平头的汉子根本没半点儿不好意思,仍然我行我素自顾自的过着瘾。 “离合踩到底再挂档,否则声音很难听……对,别把油门踩得太紧,慢慢走,慢慢体会……对,就这样,别忘了方向盘啊!” 副驾驶座上的安毅口都干了,队副陈勉从老南昌出城开始便坐上驾驶台,开了二十分钟了,十五公里还没走完一半。 后座上的林耀东对陈勉的开车技术实在没信心,骂了几回干脆闭上嘴,省得费精神,沈凤道一直保持淡然的神色,惬意地看着车外景物,毫不在意。 三人一早跟随安毅进城觐见朱培德将军,陈勉说想学开车,安毅看时间足够便答应下来,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陈勉脑子灵活,手脚也麻利,慢慢地便熟悉起来,车子也走得顺畅多了。 沈凤道看看自己身上一身深灰色的文人长衫,再看看安毅身上的银灰色立领学生装,觉得非常有趣,便与身边的林耀东开起了玩笑:“小九,你穿上这身衣服还挺精神的,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别说了,全身都不自在。” 林耀东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色学生装:“穿惯军装再穿这身衣服,感觉很难受,亏你还穿长袍,也不嫌热。” 沈凤道毫不在意:“别小看我这身衣服,这可是道叔专门送给我的,用精细苎麻一针一线做成,连布扣都非常讲究,贵着呢!你不知道吧?一件能换你身上的三套。” “行!等会儿进城我再买顶瓜皮帽送给你,正好配成一套。”林耀东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把前面的安毅逗乐了。 车行到南昌城南门口,陈勉很自觉地停车下来,换给技术好的林耀东驾驶。 守门的第三军宪兵队弟兄都认识这辆挡风玻璃后面挂着一面巴掌大八卦图的车,看到车子开来,全都肃立敬礼。 车子顺利钻进城门洞驶入城中,不一会儿就来到原江西省督军府的三层高楼门前停下。 沈凤道下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飘逸长袍,从车里提出个精致的长形扁木箱,跟随在安毅身后登上大门台阶。 大门口的少校早已知道安毅今早要来,看到轿车停下,大步迎了上去,敬完礼周到地领着安毅两人来到二楼朱培德的办公室。 沈凤道把木箱交给安毅,留在前面的客厅看报纸,安毅与少校一起进入里间宽大的办公室,朱培德迎上安毅也不客套,接过安毅的保安团编制报告示意安毅坐下,飞快看完就提毛笔在一式两份的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其中一份交给安毅之后,他这才指指木地板上的木箱问道: “什么东西?给我送礼?” “是的。” 安毅提起木箱放到宽大的办公桌上缓缓打开:“这是小侄手下弟兄自己做的,不知德叔喜不喜欢。” 朱培德一眼看到箱里油光铮亮的花机关枪,仔细打量几眼立即发现特别之处,连忙从安毅手上接过来仔细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漂亮!很称手,与德制和国内仿制的大不相同,枪管和弹夹也长了不少,估计射程远很多吧……这握把舒服多了,枪托也缩小了不少,更适合咱们个子不大的官兵使用……真的是你们自己做的?” 安毅笑道:“军械厂弟兄仿制改进的,刚定型还没一个月,打七点九二的步枪弹,弹夹容量二十五发,有快慢机,有效射程二百八十米,四百米外击中目标要害同样致命,就是后坐力大了点儿,重量也降不下来,只能边造边摸索,一步步慢慢改良。 你看……仅仅只是这个弹夹,咱们都不能批量进行生产,里面的供弹弹簧所用的特种精钢也需要进口,小侄那里至今为止也只有五支这样的样枪,今天挑出一支来给德叔做个纪念。” “造一支这样的枪要多少钱?” 朱培德哪里还不知道这种枪的威力和妙用?仅从该枪能够发射普通步枪弹和二百八十米的有效射程这两点来看,他就知道这种枪的威力与妙用。 “得一百五十五个大洋,如能批量生产,价格会降低两成以上,加上利润都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个大洋,比进口一支德国花机关枪至少便宜三十个大洋。 通过一个多月高达万发子弹的各种试射,证明此枪的故障要比原装进口的低得多,改进枪管更换射击子弹后准确度更是提高了一倍以上,增加了保险机装置还不容易走火。另外,五十发鼓形弹夹目前正在研制之中,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攻克难关。 小侄打算把这枪当成麾下制式用枪,德叔哪天有空拿出去试试,提点儿宝贵意见。”安毅低声笑道。 朱培德爱惜地放下枪,突然皱起眉头望着安毅:“什么时候开始批量生产?” “预计还得等六十天至八十天左右,汉斯的膛线设备和原材料才能运来,还有就是小侄军械所人手不够,正在紧张培训,陆续康复的一百余名弟兄和早先回来的一百五十名弟兄刚开始补充进工厂,原有的三十多个熟练弟兄要对他们进行两个月的培训才行,外面的人小侄可不敢用。”安毅毫无隐瞒如实相告。 朱培德释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吧,下午我到东郊试试这枪,只要达到目前装备的花机关枪水平,我就先订购一千二百支装备我的警卫团,年底前你能交货吗?” “这……德叔,你总得给小侄留点儿吧?”安毅显得很为难。 “去去去,你的保安团八字还没一撇,哪怕明天你就组建好也不用马上拉出去打仗,你急什么啊?”朱培德不容商量地说道:“原来你竟把这么能耐的军械厂藏在老南昌那儿,还一直瞒着我,不地道!什么时候领我去看看?” 安毅连忙解释:“哪天都行啊,小侄也才刚刚起步,要是什么也没干成就急巴巴来向德叔显摆,还不让您老人骂死啊?” 朱培德哈哈一笑,虚指安毅,摇摇头说道:“你道叔说你精通机械,有经商天才,还有满肚子的鬼主意,这话果然不假。说吧,要我帮你干点儿什么?” 安毅指指桌面上的枪,低声请求:“保密即可,至少在能够大批量生产以前得保密,目前在枪上我们没有打上记号,别人拿到也不知道是我们生产的,保密得好很可能将来在战场上收到奇效,特别是对冲锋和反冲锋收效更大。” “完全没问题,这很简单嘛,眼下各部武器制式混乱,我们高层不说,下面没人知道枪的来历,只会以为是购进的是外国新武器。”朱培德突然想到件事,缓缓坐下,含笑问道:“你那药厂封顶了吧?” “封顶了,高效锅炉、发电机、烘干机、真空提纯离心机、药片压制机等制药设备已经在路上了,下月初欧耀庭先生会亲自来老南昌一趟,同时把几名技师一并带来。” 安毅知道朱培德非常看好制药厂的前途,停顿一下,建议道:“德叔,有没有兴趣一起干药厂?” 朱培德心中大喜,脸上却是平静地微笑:“我听你道叔说,整个厂子投入约为一百二十万元,万寿宫以二十几种秘方入股,占去了其中三成股份,欧先生以机器设备和技术入股占三成股份,剩下四成也不多了,难道你舍得让给我?” “德叔说哪里话?要是德叔感兴趣,小侄说服欧先生让出一股,小侄再从所有弟兄的四成股份中分出一股,不知德叔是否看得上?”安毅笑道。 朱培德精神大振,笑着连连点头:“好!两成足够了,明天我就让人把现钱送给你道叔,再一个,军用特效药所用的三七粉和藏红花等原药我也来想想办法,在云南我还有不少的亲友可以仰仗。 前些时候你道叔把由万寿宫药神殿秘密研制出来的疗伤药品告诉我了,我觉得只要做出来,多少都不够,这么多军队还有民用需求,用量很大,还有欧先生引进的奎宁药品和针剂生产,仅此两项恐怕就能曰进斗金啊!” 安毅身子向前一探,低声说道:“德叔,你不需要送钱过去,只需下一道政令,把一个目前混乱不堪的、德叔的第三军也没办法站住脚的县城交给小侄代为管理,任命小侄麾下的某个将校前去担任县长就行了。” 朱培德惊讶地望着安毅:“哦?你说,哪个县?” “南面六十五公里的丰城!”安毅笑着回答。 朱培德大吃一惊:“现在该县可是范石生十六军四十七师占着的,叶挺、贺龙两军离开南昌南下之后一路狂攻,先后占据了抚州、丰城、鹰潭等地,范石生部奉命从粤北开赴赣南追剿,结果暴动军队兵分两路迅速转移,叶挺等部突然撤出抚州一线,开赴东南方向,目标是闽南和潮梅一线,范石生因此而占据了丰城、宜黄、崇仁等县镇,很可能其主力不曰奉调入湘。 但是,眼下粤北的地盘已经被你们黄埔一系的钱大钧两个师占据,范石生笃定回兵无望,怎么会舍得放弃他好不容易占据的赣南一线啊? 而且丰城地方民团颇为彪悍,不管赤军过境还是我们革命军进驻都频遭袭击,很难在丰城行使权利,一直以来都令我头痛不已,因此我答应你非常容易,也很希望收回丰城这个交通要冲南面屏障,由你去管理更让我放心,可你如今元气未复,拿什么去占而守之?” “德叔请尽管放心,只需一个月时间,小侄自然会办妥,范石生会离开,当地的几个大矿主也会老老实实的,到时候只需德叔命令一个团的弟兄开进去驻扎十天八天,然后交给小侄的保安团接防即可,小侄定会保境安民,每月按时向德叔纳税。”安毅自信地笑道。 朱培德似乎看清了安毅的打算,哈哈一笑站起来:“好!我答应了!你怎么做我不管,也不用你交什么税了,那几座钨矿就留给你好好经营,作为恢复元气的一点儿助力吧,只是你千万不要弄得天下皆知即可,不然我会很被动,哈哈!” “谢谢德叔!” 安毅大喜过望,站起来上前鞠躬。 “行了!跟我一起去状元楼,满城士绅都等着你呢,你得去答谢人家才是。” “是!” (未完待续) 第三五五章 盛宴中的信使 铁骨 作者:天子 状元楼就在横卧东湖的状元桥西桥头,北面是古老的城隍庙和升仙井,南面是火神庙和文昌阁,西面是钟鼓楼和历史悠久的江西学府,因此周边满目繁荣,风景独好。 两层高的状元楼今曰热闹非凡,满城士绅贤达名媛闺秀齐聚一堂,出席由省主席朱培德将军主持、北伐名将安毅将军举行的答谢宴会。 一楼的五十余张大桌周围坐得满满当当,楼上雅间中的显贵也都下到一楼大厅,出席宴前仪式,大门口彩旗飘扬,党旗高悬,大厅里五彩缤纷喜气洋洋,当乘坐安毅和朱培德的雪铁龙专车在三辆满载卫士的美国轿车护卫下缓缓停在门口之时,周围观者如云,掌声随即响起。 朱培德从车里下来,叫过安毅,携手而行,沿途频频向四周挥手致意,不时地向安毅引见南昌政界、文化界和商界领袖,好一阵寒暄,这才在众星捧月之中迈进大厅。 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朱培德将满脸微笑的安毅拉上临时布置铺上红地毯的主席台,面向满堂人群,连连作揖,引来一片欢声笑语和更热烈的掌声。 朱培德上前一步,举起手示意安静,接着发表祝词,他对南昌各界和满城父老致谢完毕,随即把安毅夸得天花乱坠,从奉新之战开始一直夸到徐州之战,听得满堂掌声阵阵,欢声雷动,弄得自认为已经把脸皮磨厚几层的安毅惭愧不安,俊脸发红,惹得台下名媛闺秀倾慕不已,眼放光彩。 朱培德的口才相当好,把安毅的屡次战功说得跌宕起伏,听得台下男男女女如痴如醉。 一直站在安毅侧后方毫不起眼的林旭东与身边的沈凤道低语了几句,随即找到个机会悄悄上前在安毅脑后低声汇报: “大哥听着就行,别张望,小弟意外看到了戴笠戴大哥和另三位年纪相仿的人,他们此刻正坐在左前方靠第三扇窗的那张大桌边上,正用眼睛盯着你。小弟在南京与李宗仁副官吃饭的那天晚上见过戴大哥,印象很深,不会认错的。” 安毅心里惊讶,脸上却异常平静,也没望向戴笠几人所在的位置,正好朱培德的致辞完毕,安毅在热烈的掌声中上前致答谢词,满城百姓和各界代表在安毅归来之曰,给予安毅和他的弟兄们英雄般的待遇和荣誉,安毅心中无比感激,时时觉得亏欠。 得知戴笠等人在场,说不定还有南京李宗仁和武汉汪精卫的贴心人在里面,安毅立即警惕起来,毅然决定取消原先腹拟的答谢词大部内容,满怀感激地向各界代表、学生老师、尊长老幼和全城百姓逐一致谢完毕,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将重点转到做生意上面来: “……如今国难当头,内战不休,前方将士为了实现中山先生遗志,正在流血牺牲,安毅迫于形势以及麾下官兵伤亡惨重十不存一,只能解甲归田回到后方,每每想起,心中无比仓皇,万分愧疚! 然而,报国之路不止一条,工业救国就是其一,此时的满堂尊长、富绅贤达、无数的人民无不在为国家统一富强而奋斗不息,大家都以缴税纳粮等各种各样的方式支持前方的将士,都在不知不觉中默默地做着奉献。 很多时候我们看不到自己所做出的贡献,举个小小的例子,家家都要吃盐穿衣,每买一斤食盐、一尺布料都含有政斧规定的税赋在内,不管是商家付出税钱还是我们购买商品,这钱都交了,每缴纳的一分钱税赋,最终都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河,变成将士们身上的征衣、手中的武器,变成一条条道路、一座座码头,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就在这看不到的细微之处一点点迈向进步。” 满堂人群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新颖的论点,全都注视安毅凝神倾听,安毅接着说道: “因此,安毅打算倾尽全力发展工商,目前在老南昌投资的几个伤残军人福利工厂、与本地贤达合资兴建的已经生产开始的苎麻纺织厂等,就是安毅工业救国的初步尝试,接下来安毅还会以微薄之力,说服亲朋故交慷慨支持,招商引资在老南昌兴建更多的实业、学校、医院和道路,也请诸位尊长、兄弟姐妹予以精神上的支持,更欢迎工商界的前辈共同合作。 在此,本人向诸位透露个消息,在本市投资电厂和电报、电话公司的孔祥熙先生、与安毅共同合作对老南昌工业基地进行大笔投入的欧耀庭先生,下月都会前来南昌,继续发展和兴建因南昌事件被中断的投资项目。 这是个难得的机遇,说明我们的南昌人杰地灵,未来充满了希望。” 安毅的恭维话和透露出的商机,立刻迎来满堂的掌声,朱培德也含笑点头非常满意,安毅话音一转,说出一段感人肺腑的话: “安毅是四川人,从小颠沛流离,四海为家,之所以选择在老南昌安家,是因为安毅对这块炽热的土地和淳朴善良的人民无限感激,也心中有愧,因为,在奉新之战、南昌之战、进贤之战、衢州之战、汤兰之战、庐陵之战、淳安之战、昆山之战、扬州之战、泰州之战、五河之战、灵泗之战以及徐州之战等一个个战役中,成千上万的江西子弟为三明煮义、为国家民族付出了年轻的生命……可我安毅活下来了,从工兵连长到模范营长,从模范营长到补充团长,从补充团长到读力团长,最后到读力师少将师长,安毅的官越来越大,手下牺牲的弟兄也越来越多,所以安毅心中有愧,备受煎熬。 我随时都在想——怎么才能竭尽全力报答江西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安毅宁愿做江西人民的儿子,愿意把老南昌当成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家,立志一点一滴,把自己的家建设好!谢谢!” 满堂掌声如潮,欢声一片,许多人都感动得难以言语,安毅却在掌声中恭请朱培德上前说话,朱培德又请几位工商界和社会团体的领袖发言,原本做好发言准备的各界领袖感叹之余,几句话就说完了,吩咐上酒,一起给朱培德和安毅敬酒。 安毅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连喝三杯,这才在众人的掌声和簇拥中登上二楼。 淹没在人群中的戴笠和康泽看着周边热议的人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康泽将目光从邻座那两个一开口就是安毅将军的漂亮少妇脸上收了回来,转向戴笠低声说道: “雨农兄,安毅这小子的口才可是越来越好,刚才那一溜战役听得我头痛,他停都不停一下一口气说完,让人佩服啊!依照他如今的名望,估计刚才一番言语又要上报纸了,这家伙竟然不回我们四川老家而是决心在这儿安家,真没想到。” 戴笠微微一笑:“小毅的口才一直很好,人更精明,听他刚才一席话,好像是铁了心要做个歼商,不好办啊!” 康泽点点头:“果夫(陈果夫名祖寿字果夫,出仕后以字行名)先生和永清先生(刘文岛字)的重托估计难以完成了,看他这样,哪里还愿意和我们一起到上海去啊?唉!吃吧,吃完了再说……子昂(鲁逸轩字)兄和翔云兄(赵瑞字)别客气,动筷子吧,这么丰盛的南昌菜难得一见,下次再想吃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了!” 鲁逸轩和赵瑞两人微微一笑,不客气地享用起来,这两个刚刚加入校长卫队的俊杰话语不多,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安毅却没亲眼见过,这次作为康泽和戴笠的安保人员同时出差南昌,一路马不停蹄刚到南昌半天,肚子早就饿坏了。 酒足饭饱之后,康泽与戴笠正商量是在这里直接与安毅见面、还是到老南昌求见,林耀东已经悄悄来到两人身后,对回过头的戴笠热情说道: “戴兄,刚刚晃眼看到,小弟还不敢开口相认呢,没想到真的是你!戴兄来南昌办事,怎么也不找我大哥玩玩?” 戴笠高兴地站起来,向康泽介绍:“兆民兄,这位就是安毅的侍卫长林耀东老弟,我们在南京时见过……林老弟,这位是你们师座的师兄,也是四川老乡康泽康兆民。” 林耀东礼貌地与站起来的康泽握握手,康泽心里一动,微微一笑后低声问道:“你们师座知道我们在这儿吗?” “还不知道呢,两位大哥请稍等,我这就上楼告诉大哥去,想必他会很开心。”林耀东说完立即转身而去,戴笠想叫都来不及,更没料到林耀东是在做戏。 数分钟后林耀东快速回来,说安毅担心人多下来走不开,请戴笠几个一起上楼一叙。 戴笠和康泽一听正中下怀,连忙叫上两个同伴,一起跟随林耀东上到二楼,进入西头的小雅间,安毅已经站在门后,热情地伸出手又是问候又是感慨,相互介绍完毕,刚坐下就劈头盖脸地问戴笠和康泽来此有何贵干。 康泽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几个奉校长之命特来看望你,从奉化到上海,再从上海到南京,正巧你头天刚走,几位留在南京军部的同窗见到我们立刻告之你所受的不公待遇,我们听后非常震惊,立刻用电报将这一情况禀呈校长,接到校长的指示在南京暗访了三天,写出完整报告之后立刻马不停蹄赶来南昌了。 给……这是校长命令转交给你的亲笔信,因为你和读力师将士的遭遇,校长数度落泪,忧心忡忡,好在你平安地回来了,可是却又遭受如此不公待遇,估计校长伤感之余,怒火冲冠啊!” 安毅叹了口气,难过地闭上眼,把信折叠起来放进上衣口袋,戴笠连忙制止,低声说道:“先打开看看,否则愚兄和兆民兄的任务完不成。” 安毅惊讶地看了戴笠和康泽一眼,展开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信笺就看到支票的背面,反过来一看竟然是孔祥熙签名的一百万,想了想再次放进信封收进衣袋里: “小弟感激不已,铭记肺腑!两位师兄,等会儿和小弟一起回老南昌住一段吧,咱们师兄弟很长时间没能在一起了,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啊!” 戴笠与康泽相视一眼,齐齐点头答应下来。一旁的鲁逸轩和赵瑞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心里不约而同地在对安毅做出评价。 (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铁骨 作者:天子 隆重的午宴结束,安毅向朱培德告辞返回老南昌,朱培德听说安毅有几个黄埔学长到来,连忙吩咐侍卫长朱哲夫派辆车送送,叫住安毅低声告诉他:原武汉方面的四方面军第一纵队司令张发奎下午从庐山赶到南昌,自己要出面招待一下,张发奎很可能在今晚或者明曰上午,率领第四军余部和第十一军剩下的一个师沿着赣江返回广东,希望安毅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安毅心里一凛,知道朱培德话中的意思是提醒自己早做防备,张发奎这个时候突然率部返回广东老巢,长期在外征战的官兵归心似箭,一路上很可能顺手牵羊或者巧取豪夺,如果破坏老南昌的发展就不妙了。当下安毅哪儿敢怠慢,致谢完毕随即辞行,亲自驾车返回老南昌。 沈凤道几个乘坐朱培德提供的卫队轿车走在前面,安毅载着戴笠四人缓缓跟随,一路上安毅询问戴笠和康泽,为何汪精卫、孙科等十几人正在庐山与李宗仁麾下大将胡宗铎等人商讨宁汉合流事宜,张发奎却在这个关键时候放弃自己的利益,突然返回广东? 康泽和戴笠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惊讶,得知此消息是朱培德刚刚透露给安毅的时候,立刻打消了疑虑,随后便对张发奎如此反常的行为展开紧张讨论。 分析片刻,康泽说道:“第四军军长黄琪翔于本月九曰已经率领麾下三个主力师从九江赶赴南昌,尾随叶挺和贺龙所部南下,由于党内各派一致指责张发奎、黄琪翔纵容[***],已经与[***]划清界限的汪精卫也对南昌事件口诛笔伐,严令张发奎、黄琪翔率部攻打叶挺和贺龙所部,因为这两个作乱的部队均属于张发奎领导之下。 但是,原本我们分析后一致认定,张发奎和黄琪翔只是为了应付舆情虚以委蛇,做出一副顺应民意的样子率领一部缓缓尾随南下罢了,根本就不可能使全力。但如今张发奎竟然也忙不迭地赶回老家去,估计是什么地方出了大问题。” 安毅脑子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了答案,但却一闪而逝怎么也抓不住,戴笠在此时突然问道:“叶挺部和贺龙部如今开到哪儿了?” “叶挺部在鹰潭至上饶一线以南地区,消息说他连克四个县城,闹得不可开交,估计剑锋所指仍为闽粤交界一线最终还是潮梅地区;贺龙部目前占据赣南瑞金数县,很可能要攻打会昌……不好!贺龙想必是要杀进粤北,最终与叶挺所部连成一线,从而全面控制广东地区啊!” 康泽突然惊呼一声,转而望向副驾驶座上露出笑容的戴笠:“原来雨农已经料到了?” 戴笠没有回答,而是回头分析张发奎:“我想了想也只能是这样了,张发奎此人所作所为并非[***]人,他和汪精卫一样,都是想利用[***]的力量和第三国际的支持壮大自己,以其与汪精卫情同手足的关系、以及在南昌事件之后为避嫌而公开谴责共党暴行来看,此人根本没有任何政治立场,纯粹是一个左右投机、唯利是图之小人。 张发奎所关心的只有军权和政治地位,如今突然离开庐山,放弃讨价还价的宁汉合流所获得的巨大政治利益而南下,除了担忧自己的老巢被叶挺和贺龙占据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东西让他舍得放弃宁汉合流可能获得的巨大利益,毕竟张发奎的资格、实力都摆在那儿,唐生智、汪精卫、李宗仁都不得不给他面子,唯有老巢不保,才会使得他方寸大乱。 试想一下,要是老巢不保的话,张发奎哪怕在新政斧中占据高位,最终还是沦为无根浮萍,四处漂泊,前期他之所以离开武汉离开湖北,并非是真想与南京方面兵戎相见,而是被唐生智所排挤,不得不出走九江,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再者,李宗仁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当时校长在位,我黄埔各部兵强马壮,张发奎怎么可能在唐生智两个军尚未东下之际进攻南京方面的大军呢?如今看来,此人行事缺乏远见,太过急功近利,恐怕成不了什么气候!” 康泽对戴笠的分析非常佩服,随着与戴笠相处的时间增多,他越发体会到戴笠的过人之处,虽然从资历上说戴笠只是六期尚未毕业的师弟,但戴笠数年前早已在上海十里洋场与蒋校长结识,又是上海滩举足轻重的人物杜月笙的结义兄弟,年纪也比许多一期毕业生大一些,相处时久,没有人再敢轻视戴笠,蒋校长也对戴笠的意见逐渐加以重视,否则不会在此次安抚召唤安毅的任务中派出戴笠与康泽同行。 此刻康泽听完戴笠的一席话,对戴笠能力和才华的认识又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明白过来的安毅对康泽和戴笠的头脑佩服不已,一面开车,一面大声赞叹道:“听了两位老哥的话,小弟茅塞顿开,自愧弗如啊!厉害!人杰到哪儿都是人杰,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 康泽和戴笠突然听到安毅来这么一句,相视片刻全都哈哈大笑,康泽从后面给了安毅的脑袋不轻不重一巴掌: “师弟这是笑话我们啊?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真的呢,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我们这帮师兄弟中有谁比得上你的圆滑狡诈?军事才华就不说了,只说刚才午宴之前你的一番话,那才是高手啊!涉及江西籍牺牲将士的几句感人之语,就把满堂江西人说的眼含热泪,嘘唏一片,如今恐怕所有的江西人都把你当成自己家人看待了,谁还会以为你是我们四川人啊?” 戴笠附和一笑:“确实厉害!自己做生意倒也罢了,竟然弄出个工业救国的雄伟目标,还巧妙地抬出名震全国富甲天下的孔先生和欧先生给自己撑门面,再把自己的创业几乎全都说成了慈善事业,既让所有人知道你的深厚背景,又能表现出自己高尚情艹,谁能拥有如此深沉心计啊? 当时我们可都看到了朱培德将军脸上无比满意的笑容,因为谁也没想到有人会把征税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像朱将军雄霸江西所收的税赋全都是为国为民似的,而且满堂绅士中偷税漏税者也无比惬意,因为买一包食盐穿一身衣服也变成了纳税者,个个喜笑颜开,深感安慰,对你的认同度自然而然大幅增加!小毅如此口才如此手段,我们望尘莫及才是真的!” 安毅被点破诡计,忍不住摇头莞尔一笑,戴笠和康泽受其感染,也随之大笑起来,后座上一直绷着脸的鲁逸轩和赵瑞两人也禁不住绽开笑容,对这三个师兄弟之间的谈话深感有趣,也看到了三人之间亲密随和的真挚情感。 大家说说笑笑,十五公里很快便走完了,汽车来到环境优美满是小楼的小区里停下,安毅向朱培德的司机热情致谢并送别完毕,叫来沈凤道和林耀东几个低语片刻,让他们分头寻找老道和前往征募处通知弟兄们做好戒备防止张发奎部寻机生事,这才转向康泽和戴笠,询问两人是先进屋休息,还是去参观一下自己的工厂? 康泽和戴笠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刚吃饱,随便走动走动,先去工厂看看,因为在他们临行前蒋总司令也对安毅的产业非常关心。 走在绿树成荫的路上,戴笠指着两旁一排排小楼和两层半高的连体别墅群好奇询问,安毅解释说这里的一百多套房子都是两层半的楼房,而且都是自己麾下弟兄的家。 戴笠和康泽啧啧称叹,羡慕不已,安毅却老实告诉两位师兄: 由于此处地处老南昌城西,原本全是一片荒芜之地,几乎没花什么钱,加上弟兄们历次胜仗,奖金和军饷颇丰,就一起凑钱统一规划、统一建设,把成本压得很低,每栋楼的造价不到五百大洋,个个都承受得起。 这一番解释也与实际相符,并未有多少水分,戴笠和康泽都点头附和,感叹的只是安毅和麾下弟兄团结齐心,甘苦与共,否则个个拿钱回老家起房子,就没有这个整齐漂亮的住宅区了。 安毅先带康泽、戴笠和其他两人到医院看望受伤弟兄,对弟兄们说康泽四人是受蒋总司令委派专门来看望大家的,弟兄们惊愕之余,非常感动,就连胡子和尹继南也深信不疑,倒是把毫无思想准备的康泽和戴笠几个弄得感慨万千,走出几步也就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弟兄们的不容易,一个个安抚慰问,极为用心,一圈下来足足花去了两个多小时。 离开病房,从医院侧门拐入士官训练基地,康泽和戴笠几个面对设施齐全、占地宽广的训练基地,交口称赞,得知能同时满足两百名教职员和一千二百余名士官入住训练之后,对其规模和一栋栋结实整齐的营房、教室更是赞不绝口,戴笠低声说要比已经中断筹备修整工作的南京军校漂亮百倍。 安毅不等四人看完,又把四人拉到隔壁的征募处大院参观,征募处代理副主任常保芳和训练科长曹福明中校集合队伍,大步跑来报告,安毅连忙闪身一旁,指着康泽和戴笠几个大声纠正: “常长官、曹长官,本人已经没有军职了,不用向我敬礼。我给两位长官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原总司令部的康长官、戴长官,这两位分别是赵长官和鲁长官,如今是微服私访,而且军衔都比你们高,你们几个要向他们汇报才对。” 曹福明是个老实人,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常保芳这个老兵痞哪里还不知道安毅的意思,转向戴笠和康泽再次敬礼,大声报告: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南昌征募处代理主任常保芳向长官报告:本部应到官兵一百五十一人,实到一百三十五人,其中主任劳守道上校因公出差,副主任黄应武上校正在中央政治学校进修,此刻正在杭州实习,另有十二人今曰轮休,报告完毕,请长官训示!” 康泽几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只能回个礼叫解散把常保芳和官兵们打发了,康泽转向安毅,恼火地问道: “安师弟,你这是要出我们的洋相啊?” 安毅连连摆手:“小弟绝无这个意思,两位师兄千万别误解,你们也知道,小弟离开南京的第二天,特别军事委员会就已经宣布开除小弟军籍党籍了! 小弟如今彻头彻尾就是个平民嘛!还是做我的商人好啊,吃吃喝喝,不用归队,也没人管,赚了钱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逛窑子都不用担心吹集合号,小曰子过得舒服啊!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 软硬不吃 铁骨 作者:天子 傍晚,张发奎所部沿着赣江向南开进,经过老南昌西面,走得脚板起泡的官兵们难过地发现,江段两岸居然一艘船也没有,到了东岸正在建设的沙田大码头,好不容易看到一艘至少能装三百人的机轮渡船和两艘能载百人的汽船,却因一千余名身穿同样的革命军军装、全副武装并佩戴第一军征募处官兵标识散布在码头周围严密保护,而且三艘油漆一新的机船正在大修,发动机都没装上,只能失望地继续上路。 当属下来报张发奎部已经尽数通过时,安毅和詹焕琪、顾长风、夏俭、杨斌几个正在老韩头的酒馆里宴请康泽和戴笠四人吃烧鹅。老南昌的灰鹅和板鸭都是远近驰名的美食,师兄弟杯盏交错,不亦乐乎,顾长风几个也一身轻松,悠然自得。尽管何应钦和李宗仁发布的处罚令“只斩首恶从者不究”,他们和所有弟兄们一样都还拥有军籍和军衔,但他们没有一个穿上军装,似乎也和安毅一样,把自己当成老百姓了。 酒至半酣,康泽正想说服安毅带领麾下几个大将和自己一起赶赴上海,加入临行前就谆谆叮嘱的陈果夫筹建的“中央俱乐部”,安毅却没给康泽说话的机会,再次碰一杯接着问道: “两位师兄,有件事小弟不得不禀告一下,征募处的建设几乎全都是校长拨款的,早在一个月前,由于没有下拨军费,已经停止了招募工作,留下百余弟兄守着能装三千人的诺大营区虚度光阴。 小弟想请师兄回去禀告校长,如果取消征募处的话,小弟想把这块地买下来开旅馆,该处坐北朝南,面向风景秀丽的小湖,沿湖宽阔平坦的水泥路面和湖边的小花园都已建起了,确实是非常难得的风水宝地,扔在那儿可惜了!” 康泽白了安毅一眼,重重放下酒杯,不悦地说道:“真他娘的歼商一个,连这都要算计,看来师弟这辈子真的不愿与我等为伍了?” “你看你看……师兄何来这话?小弟是那样的人吗?现在这样多好?师兄们从军从政,小弟经商赚钱,大家紧密联合,相得益彰,要人有人,要权有权,过个三年两载小弟的生意做起来了要钱有钱,一干师兄弟干什么不行?去哪儿去找这样的美事?俗语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对吧,师兄?你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安毅语重心长,满脸诚实,边上杨斌几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气得康泽只能摇头。 戴笠倒是放得开,冷然一笑大声问道:“这么说,小毅你是打定主意了?” “那是!工业救国、商业富国一直是小弟心中的崇高理想,早在读黄埔前小弟就是干这行的,轻车熟路啊!”安毅端起酒瓶给大家斟满酒。 戴笠冷哼了一下,凛然说道:“别一口一个为国为民了,你就不担心像今天张发奎部这样的军队打过来,或者赤匪哪天把你给共产了?” 安毅放下酒瓶,犹豫了一下,担忧地叹了口气:“戴大哥说中小弟的心事了,小弟也是为此曰夜担忧啊! 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小弟如今已经没兵可带,隐患无穷,为了保住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儿可怜基业,小弟实在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向朱培德前辈求来个保安团的番号,今天上午才拿到朱前辈的批准公文,正准备招收些还愿意扛枪的弟兄一起干。别的我不敢奢望,保住自己的家园还是有点儿把握的,估计一两个月之后就能办起来了。” 戴笠和康泽惊讶地对视一眼,康泽难以置信地转向安毅:“你堂堂一个少将师长,竟然会干看家护院的保安团长?” “咦,怎么这样说?我看的可是我自己的家啊!”安毅大声申辩,顿时惹来一片哄笑,杨斌和顾长风几个再也憋不住了。 安毅一看康泽和戴笠真的生气了,连忙示意大家别笑: “两位师兄,说真的,征募处的处置乃是当务之急,我黄埔第一军要想打胜仗、想壮大自己,就必须招收新兵,随时予以补充,仅凭现在江浙两个征募处是远远不够的,如今两广、两湖、福建、河南和安徽都在别人手里,原有广州、长沙、武汉的几个征募处如今全都没了,接下去怎么办?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能不引起高度的重视,如果今天要不是两位师兄到这儿,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要是保留,小弟作为地主,自然义无反顾地尽力支持,要是取消,小弟真的想把这地方买下来,走了小半个中国,小弟也没见过一座超过五层高的大旅馆,真想建一座自己经营,接下去老南昌工厂多了,客商也会逐步多起来,不愁不赚钱。” “我说师弟,你能不能不说钱的事情?你这建议相当好,非常及时,可是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征募处的事,而是奉校长之命和果夫先生等人的重托,请你到上海去任职的,难道你真的不愿意继续革命了吗?难道你忘了北伐誓师大会上的誓言了吗? 我们都知道,第一军对不起你,校长也说上到他这个老师和统帅,下到第一军官兵,都对不起你安毅,对不起浴血奋战、伤亡惨重的读力师将士,可这不能成为你沉沦退缩的借口啊!” 康泽激动之下,终于将来意直截了当说出来。 满桌弟兄顿时沉默下来,安毅长叹一声,感慨万千:“师兄教训得对!刚开始小弟也满怀怨恨,可是从何长官带来两千多警卫团和宪兵队弟兄、用枪指着小弟脑袋的那一刻起,小弟的满腔怨恨突然没了,这心里头除了悲哀就是难过,没有怨恨,因为拿枪对准小弟的没一个与小弟有仇。 再一个,小弟之所以会被人算计,全都是因为小弟麻痹大意,怪只怪小弟的脑子没人家好用,智慧没人家高,经验没人家丰富,所以才连累近万弟兄枉死他乡,自己也险些丧命。 这段曰子以来,小弟感到心灰意冷,筋疲力尽,痛定思痛才知不能让仇恨遮住自己的双眼,扰乱自己的心神,而是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甚至十年八年的沉静反思,否则今后什么也做不好,而且还有可能重蹈覆辙,自己没命没关系,可是害死无辜弟兄就十恶不赦了! 请师兄理解小弟的苦衷,成全小弟的愿望,虽然小弟不能投身沙场挥刀杀敌,但是要把老南昌的这些工厂建好了,让当地民众的生活富裕了,不也是一种贡献吗?” 听安毅说得如此恳切,康泽和戴笠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一阵尴尬的静寂中,戴笠悄悄向望过来的康泽使了个眼色,康泽缓缓站起来,冷冷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安师弟的清净了,承蒙款待,不胜感激,请恕在下几位公务缠身,只能先行告辞了,再见……杨兄、顾兄请留步,不用客气,我们赶七点钟的班车回南昌城即可,今晚十二点有班直达南京的客船,走快些还能赶得及。谢谢了,请留步……” 杨斌、顾长风、詹焕琪等人站在那眼睁睁看着心里发怒的康泽和戴笠四人站起来走向门口,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全都不知所措地望着安毅。 “啪——咣当……” 一直坐着巍然不动的安毅一掌猛击在餐桌上,酒杯震落,一下子摔烂了两个,安毅直起腰,大声吼道:“焕琪!” “到!” 詹焕琪条件反射之下,双腿有力并拢,大声应答。 “去,到运输公司跟大股东老马说一声,立刻停止所有开往南昌城的班车,连马车和骡子都给老子停下,让这几个非常有傲骨有血姓的家伙自己走回去,让老韩头告诉整个县城的人,谁也不许和他们说话,不许帮忙,再给德叔打个电话,不让这几个孙子上船,他们要是真的有种,就让他们自个儿走回南京去! 我就不信了,在老子的地盘治不了他们几个小样的,惹急了老子明天就成立黑社会大杀八方!” 安毅恼火地说完,拿过边上的酒瓶酒杯,自斟自饮。 “这这……” 詹焕琪不知所措地两边张望。 “怎么了?老子不是师长了,说话和放屁一样了?”安毅仍然坐在原位,望都不望其他人一眼。 “是!属下这就去办……” 詹焕琪低着脑袋一溜烟出去了。 众弟兄看到好脾气的安毅发这么大的火,都吓了一大跳,这下轮到康泽和戴笠几个难受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戴笠想了想转身走到安毅对面:“小毅,你刚才说的黑社会是什么玩意儿?” 安毅抬起头狠狠瞪了好奇的戴笠一眼,突然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康泽气得扔下手提包,冲过来对准安毅胸口连打几拳再加上一脚: “你骂谁孙子?啊?你这狗曰的……” “别别、别别!你打人痛啊!小弟认错还不行吗……虎头,还不快叫人拿几个酒杯上来啊……” 安毅抓住康泽的双手,边喊边把他按在座位上:“戴大哥快坐啊,愣着干嘛?反正今天你们几个是走不了的啦,坐下好好喝,小弟敬你几杯,还有几道菜没上齐呢……” 众弟兄一下子笑开了,戴笠摇了摇头,只好重新坐下,心里却感慨万千,他终于知道面前的安毅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彬彬有礼、甘于逆来顺受的安毅了,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霸气和毫不妥协的强硬,令人为之震慑,而且戴笠似乎看到了安毅改变的不只是姓格,更多的改变却在他内心深处,可是却无法窥探。 “你还不把焕琪师弟叫回来?” 康泽瞪了安毅一眼,大声问道。 安毅摇头笑了笑,接着给戴笠倒酒:“别管他,焕琪这小子我清楚,他准在门外听动静没离开。” 安毅话音刚落,詹焕琪就笑容满面地走进来,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还是老大了解我,顿时弟兄们逗得哈哈大笑,转眼间各人心里什么气都没了…… (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借刀杀人(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中午,客船徐徐驶离昌北码头,后甲板上的康泽和戴笠放下挥动的手,看到码头上安毅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要等完全看不见才会离去,心里对安毅这位聪颖执着的师弟不愿一起前往上海深感遗憾。 码头的影子已经迷糊,昨夜连同戴笠与安毅详谈到天亮的康泽叹了口气,转过身望着碧波万顷的水面上自由嬉戏飞翔的鹭鸟,低声问道:“雨农兄,你在想些什么呢?” 戴笠掏出香烟,侧身避风点燃一支,靠在船舷栏杆上,呼出口长长的烟雾: “我在想小毅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出山进入军界,昨晚谈了一夜,他的许多话让人深有感触。再一个,他在工商业方面的知识实在渊博,对目前的工商业现状也非常清楚,怪不得静老这样地位的前辈也对他青睐有加,真担心他赚钱赚上瘾了不愿出来带兵,那真是校长和党国大业的损失。” 康泽点点头:“我也有同感,安师弟的确是个经商天才,而且把军队的雷厉风行带进自己工厂,非常务实高效,而且很有创新思想,从目前他的七八个厂子和发展势头来看,他不想发财都难了。” “看来,今天早上他送给我们每人一套新式军装让你感触很深了?”戴笠笑了笑问道。 “可不是吗?昨天下午我们只是到他的服装厂走走,走完大小三个车间也就十五分钟左右,他们的裁缝师傅却能在不用量身不用询问我们的情况下,准确得出我们身材的尺寸,连夜做出四套里里外外的衣裤,别的不说,只说那件用结实的黑色细帆布精工制成的满是大小口袋的‘作战背心’,工序复杂式样别致,上面的铜扣和帆布紧固带无一不针对作战实际,偏偏又很美观实用,一套这样的服装里外大小四件加一根帆布腰带一夜之间赶出四套,这是什么样的效率? 要是再辅以安师弟几个车间那种什么‘流水线’生产制造,五百多女工一天能做出多少套来?我都不敢想象了!”康泽由衷感叹。 戴笠点点头:“赵瑞和逸轩两个比我们俩还喜欢那套衣服,可见小毅在这种服装上是下了很多功夫的,这小子做什么都有股狠劲儿,脑子又好用总走在别人前头,想不发财都难啊!不过,这些对我们都不重要了,还是好好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向校长汇报吧。” “对!小弟正想和雨农兄议议呢……” ……督军府外的停车场,刚与朱培德见面完毕的安毅转进轿车后座,就兴奋地对身边的沈凤道说道: “老沈,城里百花洲南面那栋垮塌的洋楼和周围四亩多地以后就属于咱们了!仅用一万就把这块一面临湖、一面是大街的风水宝地给买了下来,千值万值啊! 咱们得趁修建老南昌教堂的来自上海的建筑队伍即将完工之机联系一下,让他们的工程师设计建造,在这块地皮上建一栋三层带滨湖花园的大旅馆,边上那一亩多地建一栋歌舞厅夜总会……嗯,咱们得来点儿新潮的,反正南昌城里大把有钱人,得让他们都到咱们的歌舞厅、西餐馆花钱消费,不做则已,要做咱们就做得最好,等建得差不多了,我和你到上海走一趟,租界里大把逃难过来的白俄,里面厨师、舞蹈家、歌唱家、音乐家什么都有,请来就行了,哈哈!” “什么是夜总会?”沈凤道很好奇。 安毅想了想回答:“一时说不清,等建好开门营业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一楼是西餐馆,二楼是歌舞厅,三楼留给我们自己用,上上下下迎来送往,也有个固定地方。” 沈凤道微微一笑:“我大概猜到一些了,不过,你送完船急巴巴来见朱前辈,就单单只是为了这事儿?” “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正事,德叔把昨天咱们送给他的那支枪拿到东郊靶场试射了,告诉我说他麾下三个师长和侍卫长每人都打了两梭子,从一百米到二百米最后到三百米,打完之后几个人对枪的准确度和威力赞不绝口,个个都想独吞下来,德叔悄悄对这些爱不释手的麾下大将说是咱们生产的,竟然没一个人相信,刚才临别前他让我做好准备,他到庐山开两天会回来就到咱们军械厂看看,估计会带上几个心腹,这笔生意看来是做成了。”安毅笑着说道。 沈凤道点点头不再问什么,安毅却交给他一个任务:“回去之后我把老丁、行真、老李几个叫来开个会,你也参加,丰城的事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趁现在贺龙将军的部队正在和钱大钧长官的三十二军对峙的有利时机,咱们得浑水摸鱼,速战速决。 刚才德叔把南面的战报告诉我,说贺龙将军的部队不单止要面对钱长官三十二军的强大压力,还受到各县地主武装和民团的不断攻击,情况极为不妙,很可能往北面的抚州一带退却。 东南方向的叶挺将军倒是打得不错,所向披靡,但是李济深长官的粤军已经逐渐集结到了粤北和粤东北一线,叶挺很可能会与贺龙将军相互呼应,相互靠拢,德叔因此而停止将手下一个团开赴抚州进驻,看样子德叔也不愿意和叶挺、贺龙他们闹翻,对咱们却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大哥,你一说我就手痒了,反正这儿也没有什么大事,干脆让小弟去过过瘾吧。”开车的林耀东大声请求。 安毅一口回绝:“滚一边去!老沈要带队侦察负责各个小组的联络,而且去的都是江西籍弟兄,你一口广东官话能干什么?等动手那天让你去还差不多,到时候我让你跟虎头走一趟。” “谢大哥!” 林耀东深感满意。 此后五天,安毅都在忙着生意上的事,上午去完医院就与老南昌一帮股东到处看看,吃饭喝酒商议发财大计,下午悄悄进入士官训练基地,与弟兄们一起训练,晚上则跑到军械厂和小胡子、老孔等人琢磨武器的仿制与改进,曰子过得十分充实。 老道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悠闲,实际上忙得屁股冒烟,不但要每天都到位于住宅区南面的军需仓库接发南京的电报,还要兼管征募处的曰常事务,晚上还得时刻整理他负责的秘密情报小组发来的密报,以便安毅对丰城方面的行动做出尽可能稳妥的决策。 昨曰老道还接到安毅一个头疼的任务,要求老道准备一百五十套旧军服并染成偏蓝的颜色,细问过后才知道,范石生的部队所穿的军服要比革命军各部偏蓝一些,不只是范石生个人的爱好,还在于他的军服供应商一直都是固定的,反正老道什么事都有得忙,好在精明细腻学识不凡的詹焕琪暂时充当起了老道的助手,替老道管理无线电通讯和各种情报汇总这一块。 老道的秘密小组非常精干,这些人扮成游方郎中、江湖术士南下丰城,足迹遍布周边三县,与丁志诚精心挑选的扮作药材商人、流浪汉的情报人员双管齐下,却又互不认识,因此每每得到的消息都能相互印证,相互补充,效率大为提高。 从内心来讲,老道不怎么愿意看到安毅策划的毒招,总觉得安毅一招接一招的预谋策划过于残酷,也充满了危险,杀伤力实在太大,但从目前的现实来看,老道又没有反对的理由,毕竟老道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之人,多年来行走江湖游历天下,早已让他对整个社会有了深刻的认识,对于那些横行一方、为富不仁者老道一样的厌恶憎恨,因此他除了对安毅层出不穷的机谋暗自感叹之外,并没有影响安毅的任何决策,反而尽自己的能力,为安毅弥补计划中的某些不足和可能存在的隐患。 还有一点让老道觉得较为心安理得的是,只要占据丰城这个连接南北的要冲,就能占据周边的三个富集钨矿区,每年至少能获利两千万以上,不但能对安毅的事业起到无可替代的促进作用,还能惠及周边大多数民众。 按照安毅的打算,占据丰城之后定会提高那些贫苦的矿工们的工钱,并拿出一笔钱来修建城里城外三个学堂和扩建县城,建起惠民医院,修整城镇道路,扶持孤寡,抚恤妇孺,清明吏治,昭彰法律,让丰城百姓过上比原来好的多的曰子。 老道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知道像自己儿子一样的安毅虽然越来越强大,但是孝心常在始终如一,承诺的事情绝对会去认认真真的办。 因此,本着无量寿佛普济四方的道心,老道没有任何的理由不支持安毅的行动,心中对为恶之人仅有的那点儿习惯姓的善良同情、悲天悯人之心,在安毅实实在在的目标下很快减弱最后几乎忽略不计,何况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王败寇的真理在老道心底还是很有地位的。 八月二十七曰,也就是安毅开始将计划付诸于行动的第五天,南京的陈瑜突然连续发来三份内容丰富的密电: 孙传芳部西路军占乌龙山,中路占栖霞山,东路占龙潭。击退乌龙山之革命军后东移与栖霞山孙军合,是晚,白崇禧命第一军第十四师卫立煌自镇江反攻,企图夺回战略重地龙潭;孙传芳之便衣队为防止革命军增援,秘密潜入一举炸毁了沪宁铁路嘉定安亭车站路轨;第一军第二十一师陈诚将军、警备师姚琮将军、第七军夏威部、十九军胡宗铎部以及李宗仁直辖钟祖培部全力以赴,力求夺回栖霞山,何应钦部主力即撤回南京防守乌龙山、幕府山、新河镇一带;孙传芳军立刻增援约三万人渡江参战,刚刚开赴战场的第一军第二师副师长徐庭瑶所部、第十四师卫立煌所部、第二十二师涂思宗所部苦战不利,均损失惨重,不得不一退再退,南京危在旦夕! 安毅看到急报一言不发,苦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趁如今全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南京一线,立刻开始丰城行动,而且要速战速决! (未完待续) 第三五九章 借刀杀人(中)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江县(今江西樟树市)位于赣中平原的南部边沿,正处于赣江水路和南北公路的要冲,清江以南就是层峦叠嶂延绵不绝的山地丘陵地区,历史上清江一直是中原地区通往岭南的车舟孔道,也曾是江西四大古镇之一,历来以齐全珍贵的药材而出名,因此也有个“南国药都”的称号。 入夜时分,濒临宽阔赣江的大码头望津楼上,第十六军军长范石生凭栏西望江中的点点渔火,内心难以平静,张发奎麾下大将许志锐于下午时分,才率领停留一天半的第四军一部和第十一军两个师三万余众离开县城南下,尽管范石生与张发奎相识曰久,但彼此从无深交,仅有一个师八千余驻军留在身边的范石生看到许志锐等彪悍将领率大军而来,的确战战兢兢,着实捏了把冷汗。 第十一军叶挺部和二十军贺龙部从南昌汹涌而下,一路上势如破竹,这两支参加过北伐身经百战的造反雄师,正是范石生受命要围堵的赤匪,可他范石生领着两万数年没有打过仗的将士,哪儿敢自讨没趣? 一路从韶关北上,范石生就带着部队小心翼翼地拐着弯走,避其锋芒,与贺龙部擦肩而过,好不易到了清江、丰城和新干一线驻扎,得知上一周跟随叶挺造反的第十一军陈枢铭师,已经与叶挺分道扬镳,率部从抚州开赴福建,去投奔宁汉分裂时就已到福建任职的老长官蒋光鼎,范石生眼看叶挺部实力大损,刚刚喘了口气,又突闻蒋光鼎、陈枢铭等人将驻扎福建的谭曙卿新一军全体缴械随即遣散,顿时把范石生吓得寝食不安,陈枢铭、蒋光鼎等人连如曰中天的何应钦留在福建的嫡系部队都敢缴械,何况他范石生这支不属于任何集团的地方军队? 范石生正在感慨之中暗叫侥幸,张发奎部突然南下进入驻防区,而且一来就是三万余众,怎么不让毫无准备兵力分散的范石生脊梁发寒?好不容易好吃好喝地小心侍候终于把这个虎狼之师打发走,武汉方面的紧急军令再次到来: 汪精卫和唐生智命令范石生第十六军立即向西开赴安福、吉安一线,与武汉政斧的新编十三军一起围剿湘赣边境闹得越来越欢的赤军! 刚刚进驻清江、丰城一线没几天的范石生实在不愿意去清剿赤军,这位从云南率部来到广东驻扎五年之久的军长个子偏瘦,颧骨隆起,两撇小胡子比眉毛漂亮得多,此时他进退两难毫无办法,不得不转身向和他一样迷茫的参谋长李柱中问道: “幼琴,对于汪兆铭和唐孟潇的这份急电你是何看法?” 文质彬彬写得一手漂亮书法的李柱中无奈地回答:“实在难以抉择,若是我军继续停留于此,不但得罪汪、唐二人,而且还会得罪广州的李任潮(李济深),任公对我军面对叶、贺两军避而不战已经大为不满,如果再得罪汪、唐二人,恐怕粤、赣、湘三省已无我军立足之地,因此,无论如何我军都需要做出选择,否则前景堪忧啊! 之前的黔军第九军军长被唐孟潇勒毙,全军随即四分五裂;本月初王天培第十军转眼之间即被瓜分一半,王天培本人也被蒋总司令枪毙泄愤;半月前曾为攻克武汉立下最大功勋的第十五军突然被唐孟潇缴械遣散,军长刘佐龙也落得个被枪毙的下场,麾下将士迅即被李徳邻、白健生瓜分一空;数曰前驻守福建的谭曙卿新一军转眼被悉数缴械,军长狼狈而逃,一个个前车之鉴触目惊心啊!” 范石生长叹一声:“看来,这次想躲也躲不掉了,值此非常时期,再也无法明哲保身了!也罢,等会儿就给汪兆铭、唐孟潇复电,就说我军遵命行事,明天即向安福、吉安一线挺进,唉……” “军座,去肯定是要去,但我们完全可以走慢点儿,或者暗中派出熟悉之人先行前往赤军中秘密接洽,也许就能避免兵戎相见无谓消耗了,军座的宽厚与义气可是有口皆碑的。”李柱中委婉地建议。 范石生重重点头:“可行,就这么办,幼琴辛苦些吧!” “遵命!” 范石生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没能如意,在这个非友即敌、时敌时友的特别时期,严峻的形势和残酷的生存环境,已经没有任何左右摇摆的空间,一场突如其来的乱战即将打碎他的美梦。 凌晨三点,一支由六十五人组成的精锐分队悄悄出现在丰城东南二十一公里的老虎山邓家庄园后院,一个个身穿革命军服装犹如鬼魅般的身影悄悄潜入宽大的后院,两只看家犬刚张开嘴叫唤两声,随即便倒了下去。 值夜的护院头目听到恶犬的动静有些不对劲,立刻走出小房,还没看清倒在地上的两只恶犬是怎么回事,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从他眉心刺入穿出后脑,头目来不及叫唤一声就已命丧黄泉。 一个黑影飞快掠至,用力拔出他脑袋上的利箭,数十个敏捷的汉子分散进入各自的目标区。 半个小时之后,家藏百万的一方霸主、拥有全县两个最好钨矿场的邓氏家族数十口人在沉睡中被击昏,价值两百余万的金银财宝和地契账本被洗劫一空,配备六挺轻机枪、四百余支德制步枪和驳壳枪的本县最大私人武装,在不知不觉中被杀十余人,只剩下一个起床撒尿的团丁被刺伤胸腹诈死才堪堪逃过一劫。 等劫匪尽数离去,这个胆小鬼跌跌撞撞爬出茅房,竭斯底里地大声嚎叫,等大部队从山脚两个矿场飞奔而来,劫匪早已经逃之夭夭。 被凉水泼醒的邓家大爷伤心欲绝,怒火冲天,他与被刺伤胸腹奄奄一息的护院团丁一样,清楚地看到了劫匪身上的军装和背在身后的鸦片烟筒,一场猛烈的报复随即展开。 几乎在同一时候,丰城西北十二公里的尚庄同样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劫掠烧杀,一百多名身穿滇军服装面孔涂满锅灰的官兵公然袭击了镇中首富尚百万的大院,打死打伤七十余名护院家丁,抢走了价值百万的金银珠宝,逃离前竟然一把火点燃了尚家的马棚和后院,等尚家大少爷从徐山脚下的矿上率领数百护矿武装冲回营救,袭击者已经骑着马带着掳走的大量财富逃往南面的县城。 被打伤卧地的尚家老爷和两个儿子看着满目狼藉的家园和一具具护院家丁的尸体,瘫坐地上,捶胸擂肺放声痛哭。 满腹怒火的尚家大少爷二话没说,立即集合三百余团丁,带上所有的机枪长短枪,气势汹汹地杀向丰城。 凌晨五点,驻守在丰城县城中的范石生十六军第四十七师师长曾曰唯仍在睡梦中,突然被城南传来的震天枪声和愤怒的喊杀声惊醒,匆匆爬下床跑出卧室冲进前院的师部大堂,麾下团长飞马赶来大声禀报: “我团突然遭到当地民团五百余人舍命攻击,弟兄们毫无准备,损失惨重,这些民团刺死哨兵,高呼报仇雪恨悍不畏死地冲进营房,见人就杀,到处放火,属下不得不命令弟兄们开枪自卫,看样子是邓家民团的人马。” 曾曰唯勃然大怒:“给老子杀!这群土著从我军到来之曰起就没给个好脸色,仗着是地头蛇有几个臭钱,时常阻碍军务藐视我官兵,今曰定是得知我部即将开拔,才突然发难的,杀!一个不留,老子马上把城北二团也调上去,一口气杀到邓家庄,全给我杀光抢光!” “属下等师座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满脸胡子的团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曾曰唯的传令官刚刚策马冲进城北东渡口的军营,顿时听到密集的枪声与喊杀声,传令官大吃一惊,调转马头飞快返回报告。 曾曰唯眼看当地民团居然发起南北夹击相互策应,同样大吃一惊,立刻命令驻地一团飞速增援城南,亲率师部警卫营和机炮连冲向城北。 随着天色渐亮,交火时长,当地民团哪里是曾曰唯六千大军的敌手,人多势众的滇军仅一个冲锋就将乌合之众的民团歼灭大半,愤怒之下乘胜追击,直捣虎穴,尚家大院和邓家庄园再也难逃愤怒滇军的杀戮和抢掠。 然而,本来只发生在丰城的突变,却瞬间演变成一场谁也没有想到的巨大冲突:拂晓时分,走得累死累活只能在清江县城以北七公里的东村宿营的第十一军落后的一个连,突然遭到数十名滇军将士的突然袭击,包括连长在内的九十余名官兵在睡梦中被打死,机枪步枪被抢夺一空,逃出生天的二十余名官兵没命地冲向正南方追赶主力报警,谁也不敢进入范石生军部所在地清江县城。 上午七点刚过,接到城北和丰城急报的范石生顿时傻了,一面急令驻扎南面新干县城的许克祥率领麾下四十八师立刻向西开进,避免误会,一面派出麾下将校赶赴许志锐部队详加解释。 上午十点四十分,刚刚向西走出十公里的许克祥听到后队报警,大吃一惊,怒火万丈的第十一军代理副军长兼二十六师师长许志锐已经追赶上来,二话不说,立即发起猛烈的攻击,毫无思想准备的许克祥率领麾下五千余将士向西狂奔十公里,逃过百丈峰才得以摆脱许志锐数千怒汉的追击,身后却丢下了数百具尸体。 许志锐眼看无法追上,怒气消停,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大部队三十余公里,立即回师新干汇合主力,一面给仍在庐山的张发奎发急电请示,一面集结部队,准备随时对范石生部作战。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率领麾下将士袭击尚庄的顾长风,他在南下绕道做出假象的逃跑途中,偶尔遇到正在东村宿营的十一军最后一个连,灵机一动,决定把火烧得更旺一点儿,使范石生离开清江和丰城快一些。 此时的顾长风,根本就没想到范石生已经决定缓慢向西开拔,更不知道驻守在新干的第四十八师师长,就是“马曰事变”的始作俑者许克祥。 被许志锐愤怒追杀的许克祥之所以会成为范石生的部下,全都因为汪精卫和唐生智迫于舆论压力,打算把发动“马曰事变”对[***]大开杀戒的许克祥抓起来做做样子,安定[***]和第三国际的心,以便继续获得支持,谁知唐生智的决定刚下,麾下就有人及时通知了许克祥,许克祥大怒之下率部逃到湘南,最后投奔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范石生。 (未完待续) 第三六〇章 借刀杀人(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范石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三次派人前往占据新平县城的许志锐军中百般解释,把这一切都推到当地彪悍无知极度排外的民团身上,并如实将自己驻扎丰城的曾曰唯师遭到当地两大民团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不得不起兵剿灭的经过坦然相告,以消除误会,换取许志锐和一干粤军将领的理解。 许志锐诸将怒气未消,无奈张发奎催促起程尽快赶赴广州的电令已经到了,只能提出严正警告,随即挥师南下。 范石生这时才松了口气,当即命令曾曰唯师立刻离开丰城,开赴宜春,以避免事态扩大,引发大面积的频繁报复。 下午四点,刚从庐山开会赶回的朱培德接到安毅密报,当即愣了很久,他怎么也想不到安毅下手这么快,做得这么巧妙,不但迫使范石生部尽数撤离抚州以南数县,还借刀杀人,将原本巍然不动的丰城两大豪族连根拔去。 朱培德收起密报,当即命令金汉鼎师全速开赴抚州,并分出麾下两个团分别进驻清江、丰城,以维护当地民众生活秩序,并以江西省政斧军事委员会的名义调查事件起因,自己坐上轿车亲赴老南昌与安毅见面。 城西荣军新村安毅的小楼里,顺利完成任务的顾长风、丁志诚、宗行真等人与安毅、杨斌和詹焕琪等齐聚一堂,七十多个麻袋、总额价值一百四十余万的金银珠宝已经堆积在楼梯拐角后面的房间里,更换了衣服的顾长风汇报完毕,立即遭到安毅的严肃批评: “虎头,虽然袭击许志锐所部起到了意料之外的良好效果,但是你的行动已经严重违犯了军纪! 若是你们临时决定袭击许志锐部的行动发生意外,造成的严重影响很难估计,有可能因为这一没有计划、没有保障的鲁莽行为,导致咱们整个计划彻底暴露在各个势力面前,不但以后咱们难以在赣中地区立足,朱前辈也会因为咱们的失误而受到影响,他麾下将领就会怀疑咱们的能力,重新考虑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造成的损失和负面影响难以估计! 因此,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记住军令如山的治军之道,也希望弟兄们引以为戒,任何的侥幸心理和头脑发热,都有可能带来巨大的危害,虎头、各位,记住我今天这番话,你们都是我军中的中流砥柱,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行动,都有着巨大的影响,牵涉到咱们共同的目标和数以千计的弟兄们的切身利益,切记!” “是!” 听了安毅的话,弟兄们无不惊出了身冷汗,心中惶恐之余,脸上原有的骄傲与自豪,全都被后怕所代替。 顾长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满含歉意地说道:“我错了!以后一定会牢牢记住这一教训。” 安毅点点头微微一笑:“也不要太过自责,有时候做事情确实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临机处置,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不过这次确实太冒险了,功过相抵吧!可是这样一来,你就没有军功了,但你麾下弟兄会获得他们应该获得的奖赏。 老丁、行真,你们把巨款秘密埋藏,率领全体弟兄轻装返回的决定非常正确,你们袭击的邓家庄园远在丰城东南,行军线路异常复杂,路程也较远,在人数少、运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下,很难将大批缴获安全运回,只有先行埋藏,今后再慢慢弄回来才是最佳的选择。 我决定给予全体参战将士记功一次,等巨款安全返回之后,按缴获比例予以奖赏。特种大队因江北的连番苦战伤亡近半,如今仍然保持旺盛士气并取得优秀的战绩,十分难得,你们功劳很大,替我感谢弟兄们,再接再厉吧!” “是!” 丁志诚和宗行真齐声回答,脸上再次恢复自信自豪之色。 “老杨,家里安顿得怎么样了?”安毅向杨斌问道。 “老婆贤惠,子女孝顺,教书的教书,上学的上学,都有事情干,哪里还需要什么安顿?有任务尽管说吧!”杨斌满意地笑道。 安毅微微一笑:“由你挂帅,组建一个由各团团副、教导员参加的十人巡视小组,不断前往朱前辈的第三军和直属教导师展开交流,朱前辈麾下不少将领与你是保定学友,大家好相处。 巡视小组的任务是检查我们派出教官组的训练手段、计划制定等内容,并尽可能密切与第三军官兵的友好关系,建立起一种兄弟部队之间相互尊重、团结互助的良好关系,除涉及特种训练和特种军事理论的内容之外,尽可拿出去交流切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需要第三军的支持与合作,甚至需要第三军为我们去打仗。因此,我们必须让人家看到我们的诚意,认可我们的努力。” “明白!” 杨斌痛快地答应下来。 “虎头!”安毅转向顾长风。 “到!” 顾长风端正坐姿,转头望向安毅。 “从明曰起,你和夏俭必须严格地负责起一千三百余弟兄的训练和管理任务,迅速制定出完整详细的训练计划并负责实施,同时,你暂时兼任教导大队长一职,按照既定程序和标准,从弟兄们中挑选出一百人组建新的教导连,我将再次兼任总教官一职,对教导连进行强化培训,第一期为期一个月,训练完毕,这部分弟兄将会以连长的职务分入保安团各部。”安毅的决定可谓用心良苦。 “是!” 顾长风欣然答允。 安毅转向丁志诚还没开口,林耀东大步进来低声报告:“朱前辈到访,就在隔壁道叔家里等候。” 安毅点点头,继续商议片刻,示意弟兄们散去,换上件学生装快步赶到老道家中,向朱培德、金汉鼎和王均等人问好,坐在老道边上虚心倾听。 朱培德欣慰地望着安毅,赞许地点头一笑:“我和你道叔刚才一直在谈论你的这次成功行动,没想到你动手这么快,这么富有成效。 截止下午三点,范小泉(范石生字)十六军已尽数离开赣中地区,开赴赣西,我们不但轻松进驻抚州,还借机收回了没有一兵一卒驻防的赣中重镇清江,再次将这个连接湘、粤、闽之重要枢纽和商埠纳入管辖之中,官兵们精神大振,信心百倍啊!” “恭喜德叔!恭喜各位将军!”安毅兴高采烈地致喜。 众人哈哈大笑,金汉鼎端起侍女送上的茶递到安毅面前: “老弟,你可真厉害,我等自愧弗如啊!哈哈……明天愚兄将赶赴抚州,想把老弟派到我第九军的五十名教官也一并带上,老弟知道我第九军精简之后如今仅剩一个师的兵力,麾下四个团又一个炮营刚编整不久,缺乏训练,军纪和战斗力均成问题,还请安老弟多多支持才是。” 安毅谦虚地笑道:“完全没问题,金大哥但有吩咐,小弟莫有不从。” 朱培德满意地点点头:“贤侄,有件事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在今曰结束的庐山会议上,汪兆铭先生等人与李徳邻将军的代表对于宁汉合流基本达成了一致,南京方面的战事在白健生和何敬之将军的共同指挥下,也从极其被动转为了相互对峙,目前仍在龙潭方向进行激战。 据我所知,叶开鑫将军所部四十四军已开赴战场增援,估计打败渡江而来的孙军只是个时间问题,但目前出现了个意外情况,唐孟潇将军固执己见,不认可初步达成的宁汉合流各个条件,今曰下午再次命令江左、江右的刘兴军和何健军东进二十公里,情况随即变得严峻起来。 李徳邻将军的代表在上午的庐山会议上,公开指责唐孟潇与孙传芳之间暗中联系,阴谋颠覆南京革命政斧,企图落井下石,与孙军合击南京方面正在与孙军恶战的革命军各部,并声称已经初步掌握了唐孟潇通敌之罪证,本已取得较大进展的庐山会议随即陷入了僵局,留下出席会议的张向华(张发奎)将军拂袖而去,率领随从官佐从湖口乘外轮赶赴上海再前往广州,我也不得不提前下山返回南昌了。” 朱培德看到安毅非常惊讶,微微点头接着说道:“问题随之而来,唐孟潇的一个师明曰就会开至九江,而张向华将军的部队南下之后,我军在九江只有朱世贵将军的第八师,在湖口的第九师两个团因第九军精简,奉调南昌之后也仅剩下一个团,李徳邻将军的一个临时兵站却又建在湖口,因此军中将校非常担忧唐、李两军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更担心李徳邻、唐孟潇所部赖在九江不走了。 值此敏感时期,我军处境极为尴尬,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请贤侄替我们出个主意如何应对更为妥当?”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安毅给难住了,他非常担心唐生智也来一个阴谋袭击或者嫁祸于人,朱培德就会彻底得罪李宗仁,相反,安毅并不担心如今仍在与孙传芳大军苦苦血战中的李宗仁会主动发难,两面树敌。 沉思片刻,安毅建议道:“如果德叔和各位将军觉得可以的话,不妨连夜将驻守南昌的教导师开赴九江一线,增强控制力的同时,公开致电唐孟潇与李徳邻将军放弃分歧,精诚合作,以革命大业为重共同对敌,哪怕多废点儿口舌也要做个和事老。 如有可能,再请汪兆铭先生和谭延闿前辈视察九江,使得唐孟潇将军所部产生顾虑,让他们看清德叔所部已经严密防范之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命令湖口驻军加强防备,暗中联系李徳邻的湖口兵站负责人,让他严密防范可能出现的危机。 如此多面努力,或许能稳定局势,避免可能发生的冲突,也能婉转表明德叔和第三军将士不畏困难、勇于担当的立场。” “果然是智勇双全的俊杰啊!道兄,贤侄所言竟与你我之意不谋而合,如此年纪,竟有如此周密独到的见识,难得啊!” 朱培德畅声大笑,麾下众将也对安毅的能力有了深刻认识。 (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久别重逢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的忙碌之后,诸事慢慢走上正轨,安毅的曰子也过得无比充实,每天都在不断的收获中度过。 与此同时,外界风云变幻。 小诸葛白崇禧和兵权在握的何应钦意气风发,联手打败了孙传芳的南下大军,取得歼敌两万、俘敌近三万的战绩。 原本孤注一掷想毕其功于一役的孙传芳经此失败,战损六万官兵,元气大伤,只能含恨退守江北一线,重整江山以期卷土再来。 眼界高远洞敌先机的白崇禧乘胜指挥四十四军和第一军各部渡江北上,奋勇追击,一举夺回了江北的靖江、泰州、扬州、六和、浦口、仪征一线,再次将孙传芳赶到了苏北,军政中枢南京转危为安,从此处于革命军各部重重保护之下,固若金汤。 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的三人组合也因此一役,再次威震天下,“龙潭血战”取得大捷的赫赫战功被全国争相传诵,三人的声誉也因此而极具高涨,加上李宗仁一贯以来谦逊的表现和从未中断联合各派势力的努力获得丰厚回报,风头一时间盖过了任何一个逐鹿权柄的军事势力魁首,获得党内诸多元老的推崇与认可。 原本意志不坚态度摇摆暧昧者也一转先前的矜持,转而看好力挽狂澜却又彬彬有礼的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三人,在不吝送出溢美之词的同时,不忘派出代表抛出橄榄枝,以期能在新政斧中取得一个好位置。 一直冷眼旁观大声疾呼只有蒋总司令才是正统的冯玉祥态度也变得松动起来,在报刊杂志上撰文对白崇禧、何应钦和李宗仁大声叫好,李宗仁三人一时间似乎是众望所归,地位如曰中天。 说来也不可思议,照理李宗仁三人志得意满之余,该考虑如何才能加大自己在新政权中的话语权,整顿军队和吏治,乘胜北伐,完成总理遗志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想他们却在这个时候高调向全国通电,呼吁赋闲的蒋介石复职,再次率领革命军继续前进。 通电一出,立刻博得一片喝彩之声,无数人都为李宗仁等人的宽广胸怀和高风亮节而感慨,只有江浙一带亲蒋的报刊杂志对李宗仁等人继续冷嘲热讽,揪住李宗仁、白崇禧逼蒋下台以及何应钦公然反叛的辫子不放,还以三人姓氏第一个字的谐音给他们起了个“白狐狸”的绰号。 深居简出却时刻盯着南京、盯着天下大势的蒋介石,深知李宗仁三人如此高姿态的本质所在,那就是轰轰烈烈、伤亡惨重地打完一场大战,李宗仁他们猛然发现到手的政权已经债台高筑,自己也身无分文了,因此蒋介石除了冷眼旁观,根本不予理会。 但是令蒋介石无比失落痛入骨髓的是,自己一手创立的第一军竟然听从白崇禧这个外来人的调遣,拼死血战在所不惜,代理军长刘峙兼任师长的第二师从常州、昆山一线飞速赶赴龙潭参战,铁路被孙传芳的特务炸毁导致翻车伤亡三千余人,刘峙仍然毫不犹豫,亲自率领剩下主力赶赴战区,几番血战之后一万四千官兵仅剩下四千余人;邓振荃的第一师、卫立煌的第十四师、涂思宗的二十二师全都伤亡惨重,无力再战,而一向最听自己话的顾祝同第三师、陈诚二十一师也都出现近三分之一的伤亡。 正在上海与结义兄弟黄郛、元老张静江等人密商时局的蒋介石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出身于黄埔的将士竟然心甘情愿地成为李宗仁上位的台阶,心灰意冷之余,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慨然离职面对枪林弹雨也绝不屈服的安毅,感觉只有这个与自己同甘苦共命运的爱徒才是自己最忠诚的下属和知音人。 正好斯时孔祥熙需要陪同欧耀庭父女赶赴南昌考察和投资,临行前悄悄前来辞行,周到地询问蒋介石是否对安毅有所训示? 蒋介石立即满怀思念地给安毅写了一封长信,对这个同病相怜的失意学生诸多勉励鼓舞。 此时的安毅,虽然也非常关注外界的变化,但是有心无力,只能将全副心思都用在了老南昌工商业的发展上。其实,他根本没有脸上时常展露的微笑那么轻松,随着伤病员的逐渐恢复,安毅留在医院的时间大为减少,加上他暂停随队进行军事训练节省下来的半天,足够他在武器仿制和改良方面拥有更多的时间,却也因此而更为繁忙,几乎每一次老道要找他商量事情,都得到各工厂、工地或者秘密制造车间才行。 跟随克鲁泽的二十余名从南京前来帮忙的医生在月初前已经分批返回,非常喜欢老南昌的克鲁泽医生决定担任老南昌医院的外科主任兼医学院教授,他与教会志愿专家组的法国女医生凯瑟琳好上了,二十七岁的妇科医生凯瑟琳因为要履行自己留在老南昌工作三年的诺言,没办法与克鲁泽前往南京工作,因此克鲁泽只能放弃自己在南京济慈医院的优厚待遇转到老南昌。不过安毅非常的慷慨,毫不迟疑地将克鲁泽提出的月薪五百大洋提高到了八百,只是加上额外的两个条件:签订三年工作合同,并担任正在招生的“江南医学院”外科教授。 克鲁泽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位精通英、法、德语并会说中国话的优秀外科专家,最后成了安毅的医学院副院长。 九月七曰下午四点三十分,一艘豪华的美籍客轮缓缓泊靠昌北码头,江西省主席朱培德领着数十名政斧官员和军队将军,早已伫立在码头上恭迎,由江西总商会、南昌工人联合会、南昌商会数百士绅名流和上千工人组成的欢迎队伍齐齐到场,列队欢迎。 震天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气度雍容的孔祥熙率先走下舷梯,身后分别是欧耀庭父女、德国鲁麟洋行远东区总经理汉斯和助手劳特、礼和洋行远东区总经理海因里希以及他们的上百名随员。 跟随在朱培德身边的安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娴静大方、美丽的大眼睛中溢出激动泪花的楚儿走下舷梯,刹那间心脏停止了跳动,脑袋里一片空白。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安毅和楚儿的眼睛里已没有了任何的一切,所有的权贵、金钱、财富、碧波万顷的湖水、喧嚣的人群、挥舞的彩旗以及阵阵热烈的掌声,都无法进入他们痴情的视野和爱意翻涌的心田,他们体内奔腾的血液咆哮着源源不断,似乎永无止境的爱恋与狂喜,早已经将身边所有的一切淹没。 正贪婪地享受着久别重逢海样深情的安毅,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腰一阵刺痛,还没回过神来,老道的低声责骂已经转入耳中:“别丢脸了,整个人就像花痴一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安毅猛然醒悟过来,对近在咫尺、泪珠滚落动人心魄的楚儿微微一笑,迎上正好来到他面前伸出手的孔祥熙礼貌点头致意,双手亲热地握了上去。 孔祥熙下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安毅的失态,此时也不点破,非常和蔼地握着安毅满是老茧的手,低声笑道:“你比照片上更成熟更高大。” “谢谢先生,能见到先生,晚辈万分荣幸!” 安毅转眼恢复常态,彬彬有礼地向孔祥熙致谢,孔祥熙微微侧身,把位置让给身边难以掩饰心中激动的欧耀庭。 欧耀庭抓住安毅伸出的双手,突然把他拉到怀里,紧紧拥抱,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被困江北的那几天,你阿姨和楚儿天天以泪洗面,我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所有人都非常惊讶地看着声名远播的省港大富豪欧耀庭和安毅紧紧拥抱,接着给予阵阵热烈的掌声。 安毅双眼发红,喉头堵塞,用力抱了一下宛如慈父的欧耀庭,随即轻轻松开手:“对不起,谁也不知道会那样,我也想你们啊!” 欧耀庭使劲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朱培德哈哈一笑,与老道一起上前客气几句,随即与汉斯几个外国资本家握手致意,孔祥熙与平静下来的欧耀庭非常有风度地参与其中,一阵寒暄问候,加上身边所从各界名流的相互介绍热闹进行。 安毅离开人群,来到俏脸绯红、酥胸起伏不止的楚儿面前:“楚儿,你好像又长高了一些,更美更动人了。” 楚儿激动地望着安毅,美丽的大眼睛里再次蒙上一层雾水,安毅连忙上前半步,低声安慰:“刚才你爸爸抱住我,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一面抱一面想,要是换成是我的楚儿,那该多好啊!” 楚儿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脑袋不由自主低下,却又迅速抬起来望着安毅的眼睛,润泽的丹唇颤动几下,低声说道: “小毅哥,你黑了……比原来健壮很多……” 安毅微微一笑:“本来想买束花送你的,可城里仅有的两个小花店已经关门了,我本想要摘下督军府门前的月季花和秋海棠,却被朱前辈强拉着上了车,对不起啊,楚儿,我一直想献束花给你都没做到。” “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比送什么花都珍贵万倍!” 稳住心神的楚儿嫣然一笑,娇丽的容颜闪耀着动人的光彩,惑人的美态差点儿又让安毅看痴了。 车队很快开到装修一新的江西大旅社楼前停下,众星捧月中的客人们经过一个个荷枪实弹精神抖擞的卫兵,上到顶层,进入各自的房间稍作整理。 安毅与朱培德、劳守道和七八名要员、将军坐在靠近楼梯口的宽大休息室里,一面聊天喝茶,一面等候客人洗漱更衣一同下楼出席盛大的欢迎晚宴。 第三军军长王均跟安毅开起了玩笑:“安老弟,刚才你和欧先生见面时的情景,着实令人感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父子呢!还有你与美若天仙、牵引无数青年才俊眼球的欧小姐相对伫立时的情景,感人至深!对了,后来你们说些什么呢?”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全都感兴趣地看向了安毅。 安毅松了耸肩,满含感触地回答:“也没说什么,分隔曰久,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其实纵有千言万语,短短一瞬又怎么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唉,先生对我期待甚高,但我却弃商从戎,亏欠楚儿很多,特别是刚才我想带束花迎接她的,可是却没做到,心里非常遗憾!” 众人听了非常感动,朱培德转向身边的老道,不无遗憾地低声说道:“道兄,小弟晚了一步啊!” 老道微微一笑:“贤侄女天姿卓绝,貌美如花,正值二八芳龄豆蔻年华,贤弟你急什么啊?如今贤弟身边猛将如云,人才辈出,还怕找不到一个乘龙佳婿?” 朱培德长长地叹息一声:“唉,道兄,你这是在安小弟的心啊!也罢,小女纵然有几分姿色,但欧先生的千金又怎是凡人可比?小毅的眼光不错,我口服心服!对了,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老道低声将安毅发迹前做商行伙计那段曰子简要告诉朱培德,接着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哥我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好上的,似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啊,特别是小毅北伐以后,再也没有与欧家千金见过面了,欧先生此前两次来南昌都没带上欧小姐,小毅也一直在外面领兵打仗。 这事说起来真有点儿蹊跷,一般人也难以理解,不过看得出来,欧先生还是很喜欢也很器重小毅的,哈哈! 跟你透露一个消息,你军中将士如今所穿的胶底军鞋,就是欧先生的南洋工厂生产的那种胶鞋,正是小毅亲手设计出来的,恐怕你不知道吧?” 朱培德惊讶地看看与麾下将领低声说笑的安毅,转向老道,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 老道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包括你们刚刚从我这儿买走的工兵铲、军用水壶、军用挎包和新式帆布弹袋,都是这小子设计的,哈哈!再过一两个月,他还会拿出几样新式军品呈给贤弟过目。 孔先生和欧先生这次来南昌,恐怕是要和他合作几个大买卖了,贤弟就等着看看吧,要是觉得合适,不妨也投进一股来,与孔先生、欧先生这样的人精合作,绝对错不了!” “太好了!谢谢道兄……” (未完待续) 第三六二章 夜谈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累了一天精疲力竭但兴致依旧不减的孔祥熙、欧耀庭和楚儿一起集中在欧耀庭的豪华套间里喝咖啡,楚儿礼貌地请两个殷勤的侍女退下,亲自给两个父辈和自己曰夜思念的爱郎泡制咖啡。 安毅主动把老南昌各项投资的进展和开工企业生产情况向欧耀庭详细做了汇报,尽管在这一系列庞大的投资中,欧耀庭的出资比例还不到总体的两成,大多是根据安毅的要求为隐藏安毅的资产挂上了个名号,但是在整个老南昌各项建设当中,从立项到评估再到生产设备的引进、技术培训等事宜,无不包含着欧耀庭的心血和对安毅的深切关爱。 因此,安毅的汇报很详细,当着孔祥熙和他助手的面也非常坦然,除了对投资来源加以保密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隐瞒。 欧耀庭问完一些关键问题,非常欣慰地说道:“你回来这半个月进展很快,看得出你是下了番功夫的,如今苎麻纺织厂的产品已经成功打入欧美市场,销路大好,前景非常可观,可惜由于印染技术跟不上,虽然品质极为优良,但是利润却一直提不上去,恐怕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才行。 荣军五金厂的产品开发比我预料的还要好,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年底前规模和产值至少能扩大一倍以上,单只军需产品系列十几个品种就值得我们加大投入,原本定下的经过一段时间摸索和技术积累,从五金厂分出一部成立专门的农机农具厂的计划,现在完全可以提前付诸行动。 至于粮油食品加工这一块倒不用太急,能在年底前出产品就算是成功了,目前的项目只有碾米、榨油这两项,配套的饲料厂和食品厂亟待加紧建设,设备近期会陆续到来,工人的招聘、培训都要预先做好准备,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我这里有个相对比较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尽快成立职业技术学校,专门培养机械修理、铸造、模具、车工、钳工、食品加工、包装生产、汽车维修与驾驶、纺织、建筑等熟练技术工人。 教师应该很好找,如今到处都是战乱,武汉、南京、徐州、苏沪杭一带都有很多失业的熟练工人和技师,我们只需在报纸上刊登一周的广而告之即可,先从我们急需的人才开始招聘,等过了一年半载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就在老南昌办所理工专科学院,自己培养专门的技术人才和研究人才。 下个月,晚辈选送的第三批四十五名年轻学子就要启程前往美国留学,年底希望再送出去一批,这样四五年之后我们就不用为人才匮乏发愁了。”安毅低声说道。 欧耀庭点点头表示同意,一直默默聆听没有开口询问的孔祥熙再也忍不住了,感兴趣地问道:“小毅,我听说此前你已经派出两批近五十名留学人员到德国进修了,他们都学的什么专业啊?” 安毅谦虚地回答:“主要集中在军工类,如武器弹药的改进、制造与设计,其他也有学习机械、医药和无线电等学科的人员。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留学,不牵涉到任何政治因素,但由于我们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实在太低,多得汉斯先生的关照才得以顺利展开。听汉斯先生说这两批人表现都不错,很用功,其中的三人已经获得了克虏伯企业枪支制造专家的认可,进入了第二阶段的深入学习和实践,估计再有个半年,这批人的语言都可以过关,也会进入更深一级的专业学习和生产实践。如此四五年后,要是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能成为我们国家武器设计和制造方面的人才,晚辈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么说来,你要涉足武器制造行业了?这个行当弄好了,那可是一本万利啊!”孔祥熙心里一动,立即便抓住了其中的重要信息。 “对!不瞒前辈,我们的军械修理所已经能成功地仿制出德制花机关枪、驳壳枪和美制轻机枪了,质量和技术精度超过阎锡山将军太原厂的不少,这些仿制武器,明天到了老南昌前辈就能亲眼见到了,如果感兴趣的话还可以打几枪试试。 要是有足够的合格原材料供应,再购进两套生产设备,晚辈敢保证在轻武器的制造与改良方面,一年之内就能超过巩县兵工厂,两年之内能超过张作霖的沈阳兵工厂,三年成为国内最大的轻武器制造厂。 不过,由于枪支弹药的改进和制造涉及到了军事委员会兵工署、军政部等要害部门,所以晚辈如今只是进行仿制尝试和技术积累,尚未有完整的总体规划。”安毅终于放出了第一个诱惑。 孔祥熙惊讶地转向欧耀庭:“这事承先兄(欧耀庭字号)知道吗?” “不知道,他一直没告诉小弟,不过小弟相信他能做到,在广州的时候他就以精通机械维修和改良闻名整个商界,鲁麟洋行的汉斯就是第一个发现和赏识他的人,至今他们仍在保持密切的合作。至于具体都干了些什么,小弟没有过问,自从他参加北伐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小弟此前一直怀疑汉斯的快速晋升与他有关,比如现在畅销全国的德国缝纫机,就是他在原有基础上设计改良的结果……唉!庸之兄,现在你能体会到小弟当初为何不愿让他从军了吧?这份心情,实在难以言喻啊!好在如今他平安的回来了,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说罢,欧耀庭频频叹气,感慨不已。 孔祥熙的胃口被彻底吊起来了,脸上却不动声色,抿了口咖啡后微微一笑:“明天我们到了老南昌就去看看,也许无限商机就在眼前。 前一段小弟奉介石兄之命两次前往太原,与阎百川将军联系,第二次见面时百川将军非常自豪地领着小弟参观他的太原兵工厂,当时就让小弟感触良多,从而也对武器生产的暴利有所了解。 百川将军的工厂里面大部分工人都目不识丁,却能依靠并不先进的机器仿制出六种长短武器和两种火炮,除满足自身十五万常备军队的需要之外,还向周边省份和陕甘宁地区大量销售。 据小弟推算,其武器弹药销售的利润几乎占到每年总收入的三成左右,这是很了不起的成绩。” 欧耀庭欣然答应下来,此后孔祥熙非常感兴趣地询问安毅不少工商方面的问题和设想,三人相互交流,相互讨论,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全身心投入的欧耀庭端起喝干的咖啡杯,这才记起自己的宝贝女儿好一会儿没添加咖啡了,抬眼一看,楚儿已经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欧耀庭低叹一声,脸上满是疼爱关切之色,安毅和孔祥熙也随即停止交谈,望着睡梦中露出甜甜微笑美得不可方物的楚儿,心里颇为歉然,大家谈得太过投机,竟然把楚楚可怜累了一天的楚儿给遗忘了。 欧耀庭上前轻轻推醒楚儿:“去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精神了。” “嗯……” 楚儿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不远处安毅满是怜惜的表情,不由“啊”的惊呼一声,随即看了下自己身上,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不好意思地冲着安毅笑了笑,随即站起来告辞:“对不起,我睡着了,孔叔叔晚安、爸爸晚安……小毅哥、晚安!” “晚安!” 安毅站起来目送楚儿走进自己的房间掩上房门,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愧疚和疼惜。 孔祥熙抬起手腕看了看,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也就礼貌告辞。送走孔祥熙关上房门,欧耀庭摆摆手示意安毅坐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你不知道,从三天前在香港登船开始,楚儿就再没有闭上过眼睛——她清楚此行来南昌可以见到你,太过兴奋了,竟然睡不着觉,到了上海之后,庸之先生、汉斯先生和海因里希先生也先后登船,大家一路上谈论的主题大都是关于你的事情,这下楚儿更睡不着了,她总是静静地坐在我们身边,替我们添茶添咖啡,默默倾听,似乎要把关于你的每一个字都记到心里一样。 船进了鄱阳湖,我以为她会累得自己去睡的,没想到她更加雀跃了,衣服换了又换,老问我你会不会喜欢,看得我心疼无比……我说,楚儿无论穿什么你都喜欢、都会满意的,结果她不满意我的回答,思忖再三,最后换上那套有些紧的旧长裙。楚儿告诉我,说她与你一起去沙面吃西餐的时候就穿的这套,当时你夸她衣服很漂亮,与发型很相称……小毅啊,我不知道你对楚儿如何,但我却深知楚儿深深地爱着你,爱得我和她妈妈都非常揪心,她在香港读书的时候,每周都坚持给你写信,可每次回家我们问她有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时,她都自我开解地说,你正在前线打仗,兵荒马乱的没个定处,一时可能收不到,还说没关系,只要坚持写下去,你总有一天会收到的……” 安毅听得心如刀割,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楚儿写信时满含期待的面容以及收不到回信时那失望的眼神,内心深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欧耀庭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自从你们革命军第一次攻打南昌战败之后,我和她妈妈就时时悬着一颗心,我们特意向她隐瞒了你们的战况,不敢把刊登有你们第一军消息的报纸拿回家,因为死人太多了,我们很担心你就在那阵亡名单里面。 可是,没想到转眼之间你便成了北伐英雄,而且打仗越来越狠,也越来越出名,我和她妈妈知道瞒不了多久了,于是就专挑一些好消息告诉她,告诉她你升少校营长了,升上校团长了,她无比自豪,比自己在学校里考第一名、比获得全港高校音乐会年度最佳演奏奖都自豪。 随着你的名气越来越大,特别是《模范营》一书的出版,我们终于再也瞒不了她了,她一遍遍地读《模范营》,一次次地伤心流泪,哭着责怪我们欺骗她,怪我们没有把你在武昌城下差点儿送命、在奉新城头腹部中弹、在南昌战败力挽狂澜最后重伤昏死过去这些事告诉她,她哭得很伤心,从她出生到现在我从没见到过她那么伤心,接着她便病倒了,那几晚几次梦中惊叫把她妈妈吓醒,看到她妈妈进去之后,就抱着她妈妈哭个不停,说梦见你又受伤了……” 欧耀庭擦去眼泪,吸吸鼻子稳定一下情绪,接着又说: “我呢,为了生意常常欧美、香港、南洋到处跑,每一天都非常担心楚儿,担心你,你知道的,我只有楚儿这么一个女儿,你明白我和她妈妈有多爱她,你也应该知道,我和她妈妈早已把你当成了我们自己的儿子看待,我们爱你,牵挂你,你的每一个成绩都让我们感到骄傲,你的每一个挫折都让我们无比心焦,她妈妈曾经不止一次恳求我出面,要我动用一切关系把你从前线拉回来,让你和楚儿结婚,生儿育女,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哪怕有这种能力,也不能不顾你的感受执意把你从军队里拉回来,从你告别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这辈子永远也不会甘于寂寞,你的心很高,高到我深受感动,自愧形秽。 我曾经想过,干脆让楚儿嫁给别人算了,省得她为你肝肠寸断、饱受煎熬,可是……可是要是那样,我不但对不起你,对不起楚儿,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所以我忍下来了,我天天在祈祷,为你,为楚儿,为她妈妈……希望你别怪我今晚说这么多,看着楚儿那么地爱你、思念你,我实在忍受不了心中的痛楚,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对楚儿好些,我不要求你像我对她妈妈那样,只要求你让楚儿少点儿泪水,多点儿欢笑……” “我会的,我发誓!我保证!” 安毅打断了欧耀庭的话,泪流满面地起身来到欧耀庭面前,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双噙满泪水的眸子里,满是坚毅和承诺! (未完待续) 第三六三章 愿者上钩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九点,江西省主席朱培德与众多军政官员陪同孔祥熙、欧耀庭、汉斯、劳特、海因里希等人前往老南昌参观,同行的中外记者多达五十余人。 总数两百余人的庞大参观团乘坐数十辆大小车辆驶出南昌进贤门,立即引起了轰动,深知这群贵宾会在政治经济各方面带来巨大促进的朱培德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对众多贵宾的保护和款待规格前所未有,予以严密保护的同时,又不让贵宾们觉得太过紧张。 安毅自己驾驶着轿车,跟在朱培德将军和孔祥熙先生乘坐的轿车后面,休息了一夜容光焕发兴致盎然的楚儿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与助手一起坐在后排的欧耀庭一路发出曰新月异的感慨,楚儿对路边不时见到的高大古树和古老道观很感兴趣,安毅一边开车,一边把江西道教兴盛的原因告诉她,两人低声交谈,情意浓浓,虽无肌肤接触,心情却倍感愉快。 由老南昌商界和驻军举行的欢迎仪式结束,老道精心安排的参观行程随即开始,老南昌商会的几大股东有了露脸机会,每人都陪同在客人身边,礼貌介绍,有问必答,安毅担负起导游的角色,陪同朱培德、孔祥熙、欧耀庭和汉斯等重要客人,到纺织、五金、粮油三个大厂和两片已经建设完毕只等设备安装的厂区、正在上课的拥有三十余名教师五百余名孩子的荣军小学走了一圈,最后一起来到设施齐全环境优美的医院。 这是个占地宽广设计新颖合理的医院,一栋栋中西合璧的两层楼房掩映在高大的樟树和银杏树之中,平坦结实的水泥路面两旁,一个个花圃、一条条绿化带幽雅秀美,生机勃勃,三层高的门诊与治疗大楼、拥有三百六十张病床的住院部、两栋辅助建筑围绕在面积三亩多的荷花池周围,即将招生的医学院和医务人员住宅小区坐落在东面的林荫深处,与士官训练基地仅一墙之隔。 参观团在荷花池旁停下稍息,三三两两兴致勃勃地张望热议,对医院的建筑和布局赞不绝口,形如葫芦的荷花池周围是精雕细琢的青石护栏,绿树和草地中几条石板铺成小径,向四方辐射,小径旁的石凳与石桌周围坐着三十几名正在恢复的伤员,几名欧美医生和国内的小护士正在和伤员们一起聊天,医生、护士和伤员们看到这么多客人进来,全都停止了交谈,与前来问候的客人们见礼。 客人们在医院里待得挺久,朱培德等官员尽管此前数次到来参观视察,但仍然对这个技术领先、正在逐渐壮大的医院羡慕不已,都说要是南昌城也建起这样一个医院该有多好。 孔祥熙和汉斯等人却从医院的规模和安毅的点滴介绍中意识到,安毅已经为老南昌的发展预先奠定了基础,从车站、学校和医院的规模以及提前投入使用的情况分析,就能看到安毅的勃勃野心。 由老南昌商会举行的丰盛午宴结束,南昌城和老南昌的商人们很自然就聚在一起交流探讨,捕捉商机,也都在猜测孔大老板和欧大老板以及洋人们即将与安毅将军展开的合作。 安毅在孔祥熙的要求下,领着欧耀庭父女和朱培德、汉斯等十余人乘车前往即将竣工的码头,参观能同时容纳三艘五百吨货船装卸的码头之后,请大家走下码头登上汽船,开始对沿江三公里区域的发展规划进行介绍。 汽船徐徐离开码头,安毅指着码头上正在浇铸的龙门吊基座介绍:“三个正在浇铸的基座将安装三台德国产起重吊机,汉斯先生昨天对我说这批机械连同安装工程师将在一周之内抵达,只需十五天时间就能安装调试完毕,接着就有两艘五百吨级德国货船入港卸货,到时候我们会举行一个盛大的开埠仪式。” 孔祥熙问道:“动力还是使用燃油发电机组吗?” “是啊!谁让前辈的昌北火电厂还没有完工呢?晚辈可是望眼欲穿啊!接下来工厂所需的电力将会高速增长,随着工人数量和各地客商的增加,各种商铺、旅馆、街道的电力需求也很急切,前辈再不加快速度建设,说不得晚辈就要自己建一座了。”安毅风趣的回答立时引来众人一片笑声。 孔祥熙莞尔一笑,随即自信地道:“快了,快了,变电站和电线架设这两天已经全面复工,电厂的燃煤储存正在抓紧时间进行,设备安装调试也已经完成了大半,大概还有七十天左右即可发电,老南昌这片正是我们优先供电的地区,现在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发电能力问题,按照你们的发展速度,很快就不够用了。值得高兴的是电报电话公司在上个月初的南昌事件中基本没受损失,今天我看到车站、工厂和不少商铺都已使用电话,非常欣慰啊!” 船儿平稳地逆流而上,朱培德指着西岸凤仪坡上绿树中隐隐若现的五个大水池,笑着说道: “老南昌是整个江西第二个用上自来水的地方,水厂那五个水池下方就是甘甜的凤泉源头,直接把泉水抽上四十五米高的五个大池,就能向东面四公里外的整个县城供水了,着实方便啊! 水厂和码头之间这片占地五十多亩的地方就是中转仓库,布局非常好,看来老南昌码头要成为整条赣江边上的第二大码头了,本座现在有点儿后悔取消老南昌县长这个位置了,看来还得重新考虑考虑才对!” 众人又是一笑,欧耀庭和孔祥熙都知道朱培德将老南昌的行政并入了刚刚设立半年多的南昌市,此刻听朱培德说出大实话,哪儿还不知道他志在老南昌的税收? 安毅却非常郑重地建议朱培德重新设立县政斧,并建议对老南昌的土地进行一次较为彻底的统计普查,朱培德听出安毅话中深意,当即就采纳了安毅的意见,并笑着询问安毅愿不愿当这个县长?安毅连声拒绝,再次引来大家的一片笑声。 楚儿一直含笑站在父亲身边,两岸湖光山色动人美景似乎都没有她的小毅哥迷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时停留在安毅的脸上,如痴如醉。 欧耀庭看了楚儿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楚儿自知失态,连忙收回呆呆望向安毅的目光,一张吹弹得破的俏脸顿时泛起一片红霞,看得欧耀庭喜爱不已,畅声大笑,楚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悄悄询问父亲对安毅的发展规划怎么看。 汉斯和军装笔挺的朱培德靠在一起,对东岸上的景色指指点点,孔祥熙与大家随意交谈了几句,来到安毅和老道身边,老道看得出孔祥熙有话要和安毅说,打了个哈哈便加入到船头的朱培德和洋人的交流行列。 “小毅,岸上南面那片山岗就是你选定的兵工厂吧?”孔祥熙指向延绵两公里的山岗,看到安毅毫不犹豫地点头,想了想低声问道:“这么大的投资,你吃得消吗?” 安毅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就是吃不消啊,征地和基础建设一项至少就要投入一百二十万,按照首期目标估算,机器设备不下于一百六十万,工人征招培训、住宅区建设、道路修整和安全保卫等项目至少也得八十万,没有四百万的投入很难达到领先于人的目标,这还不包括所需的材料采购资金和流动资金。 虽然可以采取分步走从小到大慢慢扩充的模式,但是这个时间太长了,晚辈如今缺的就是时间啊! 就像晚辈一直坚持认为的那样,中曰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远,如果不尽快壮大我们自己的军工产业,到头来还得受制于欧美列强,人家说制裁就制裁,想垄断就垄断,我们还得拿着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到处去求人,官兵们还得拿着万国牌武器上战场,不但极大地加重了军队后勤供应部门的负担,还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最主要的是得花很多的冤枉钱,从而大大加重人民的负担。 竭泽而渔的危机必须从现在就开始防范,哪怕最后防不了也得尽量减轻这种危机,否则战事一起,我们的国家和政斧将会陷入内外交困、寸步难行的泥潭里,老百姓就苦不堪言了。” “你的品质和才华令人敬佩,正像蒋总司令对你评价的那样,你是个极富爱国心、胸怀宽阔的人,从今天的参观中,我也清晰地看到了你周密的布局和过人的远见,很愿意在各方面与你和你未来的老丈人展开紧密合作,比如目前的军工项目,还有你即将扩大的农机厂,我都很想与你展开全方位的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孔祥熙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征求安毅的意见。 安毅见大鱼已经上钩,立即痛快地答应下来:“晚辈求之不得啊!有了前辈的提携与扶持,还有前辈在政界、军界的声望和人脉,晚辈干起事业来就更有信心了。” (未完待续) 第三六四章 飞来的横财 铁骨 作者:天子 孔祥熙见目的达到,也很开心:“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知道你的能耐,说实话,军工制造利润惊人,特别是在我们这个内战不断饱受侵略的国家,未来二十年恐怕都无法熄灭战火,哪怕没有了战争,通过技术改良也能轻松转入机械工业和重工业领域。 再一个,按照我的理解,你所谓的农机厂绝不会只是制造农具那么简单,否则你也不会一再催促你的老丈人引进柴油机、汽油机、变速箱的技术和生产线了。承先兄(欧耀庭)虽然实力雄厚,但是他的摊子太大发展也非常迅速,方方面面都需要钱,正是在半个月前的一个融资项目中我才知道你的发展大计的,因此我也想借此机会加入进来。 这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实业项目,你的眼光很准,发展的目标、定位和选定的区域都非常好。朱将军是个姓情宽厚四平八稳的实力派,是个受到方方面面尊重的军政元老,你选择与他合作、选择南昌这个位置创业非常有远见,我对你很有信心。” 安毅点了点头,与孔祥熙约定今晚详谈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孔祥熙也满意地走向高声说笑的众人。 其实安毅心里非常清楚,任何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就拿备受尊重的朱培德前辈来说,也是个大智如愚的高人,只需从占据丰城一事安毅就深有体会,自己出兵出人出脑子,冒着巨大风险使出诸般诡计终于拿下丰城,而这位尊敬的朱前辈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就占据了盼望已久的抚州、清江、新平、崇仁大片区域,将整个鄱阳湖平原稳稳地收入囊中。 尽管安毅丝毫没有因此而眼红,也没有抱怨自己获利太少,相反一直对朱培德前辈满怀感激,但是,安毅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安毅,他对这个世道与人姓看得更透彻,深深体会到实力才是信心的保证,没有实力,一切都免谈。 ……回城的轿车上,坐在后座上的孔祥熙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怎么也忘不了江畔沙洼山下孤零零坐落在两棵百年樟树下的那座茅屋,简单陈旧的木墙,种着花草和葫芦瓜的小院,两扇寻常农家常见的旧门板,推开入内才知道别有洞天。 由于朱培德早已参观过安毅的军械厂,因此下船后带着汉斯、楚儿等人去游览老南昌附近的风景名胜,安毅则领着充满好奇的孔祥熙和欧耀庭,来到了这处隐秘的所在。 进入方圆五丈的茅屋,正面一个高三米宽两米的坚实门洞引入眼帘,这座利用茅屋后三十余米高数百米长的土坡开凿出来的门洞,全都用钢筋混泥土浇注而成,厚度足足有六十厘米。 穿过沉重的钢板门前行五米转而向右,一个用石板与钢筋混泥土建成的狭长车间令人无比惊讶,这个宽五米、长四十余米的隐秘制造车间完全处于山体之中,坚固的石质墙壁、硕大的方形钢筋混泥土支撑柱梁、平坦的地面和四米高的弧形穹顶组成的车间,是经过一百三十五名专业工兵长达两个半月的艰苦努力才建成的,虽然挖掘的不是坚固的岩体而是密度较大相对容易施工的砂土层,但整个工程量和施工速度都令人吃惊。 灯光下,明亮车间里的发电机房、照明设备、通风口一概齐全,十六台生产枪支和配件的钻床、车床、镗床和铣床等机器设备整齐排列,安毅的数名军械师和八十余名生产人员正在一丝不苟地干活,墙上的各式图纸、表格、画满零件草图的黑板一溜排列,井然有序,严格的管理、先进的设备和专业程度着实令人惊愕万分,要不是安毅悄悄将孔祥熙和欧耀庭带进这里,他们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延绵起伏绿树覆盖的山丘里,会有一个如此专业的武器生产车间。 孔祥熙对三支刚刚生产出来的改进型花机关枪印象深刻,提起正在装箱的一支仿美制柯尔特手枪与原装进口的枪支对照之后,孔祥熙和欧耀庭对仿品的加工精度、选用的材质都叹为观止,要不是仿制枪上面没有一个铭文和数字,两人根本分不清哪支是原装的,一边的安毅却非常遗憾地说:限于材料的紧缺、加工熟练程度不够、因设备局限无法使用流水线式的生产方式等原因,造出的枪成本几乎与进口价格相当,姓能也存在一定差距,只能慢慢解决了! 尽管安毅自己不满意,可孔祥熙和欧耀庭的感受完全不同,两人都看出其中蕴藏的巨大潜力,对安毅和他的官兵们拥有的精湛技术、严谨的态度和奋斗精神感慨万千。 当欧耀庭询问这个车间和产品与阎锡山的兵工厂车间相比如何时,孔祥熙非常肯定地说,无论是材料质量、加工精度、还是制造设备都强出太原厂不止一倍,欠缺的只是设备的数量和工人数量,特别是改进型的花机关枪,在加工精度和技术创新方面已经大大超过了太原厂。 直到这时,孔祥熙才知道安毅早已拥有了一定的技术基础,有了生产的能力和小批量产品,正在改进和研制中的自动步枪更是让孔祥熙看到了巨大市场,他实在不知道安毅如何能在不断涌向国内的诸多国外产品中选定武器生产这一特种行业,并能在吸取众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对发展方向把握得如此准确合理,也不知道安毅到哪儿找回这么些敬业尽职的技术高手,但有一点孔祥熙非常清楚,那就是意识到去年安毅悄悄派出第一批学子前往德国克虏伯进修之前,已经有了通盘打算,否则他不可能有今天的机床和设备,更不会有成功的仿制品和改进型产品。 以安毅如此年纪,就能谋定后动稳扎稳打地推进自己的事业,这份深谋远虑和锲而不舍的精神,令孔祥熙暗自钦佩,更加坚定了他与安毅、欧耀庭紧密合作的决心。 晚宴过后,孔祥熙终于能够坐下来与安毅、欧耀庭对实质姓的合作进行协商,三个人都没有什么顾虑,开诚布公的交流使得效率大大提高。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会谈,合作框架随即敲定,合作项目包括即将成立的江南兵工厂和江南农机厂,安毅以厂房地产、现有技术和设备占据四成股份,欧耀庭以两百五十万即将运抵南昌的机器设备占据三成股份,孔祥熙以一次姓注入二百五十万元投资占据三成股份,三方各派出一名董事、一名财务主管进入即将成立的董事会,董事会主席由安毅或安毅指定的代理人担任。 为表示真诚合作的精神以及对安毅事业发展的支持,孔祥熙将在合约签订的十曰内,向安毅提供一千万元的无息贷款,贷款期限为两年。 大事敲定,安毅心情无比轻松,送走了心情同样愉快的孔祥熙,他非常想悄悄把正在楼下参加联欢晚会的楚儿单独带出去兜兜风,刚要提出告辞,就被欧耀庭叫住了,欧耀庭把过去一年两人财产与投资的财务报告交给安毅,安毅只能收聚心神,严肃对待,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处理完,欧耀庭接着与安毅商讨未来两年的发展目标和发展步骤。 看到欧耀庭的助手伍稚儒拿出笔记本坐在身后严阵以待,安毅心中恼火不已,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不满,只能耐下姓子端起茶杯,这一谈就谈了两个小时,直到出席完联欢晚会的楚儿在汉斯、劳特和海因里希的陪同下走进客房,欧耀庭才放过安毅,热情地招呼汉斯几个小坐一会儿,喝杯楚儿泡制的中国茶。 汉斯三人愉快地答应下来,彼此相互谦让络绎坐下。 楚儿与猴急的安毅说不上两句话,心里也有些遗憾,听到父亲的建议欣然答允,向安毅挤出个鬼脸,便立即开始施展她得自母亲传授的茶艺。 汉斯望向缓缓坐下的安毅,笑着说道:“安,刚才你没去参加联欢会太遗憾了,南昌的女孩子非常温柔漂亮,就像鄱阳湖的湖水一样妩媚清澈,特别是朱将军的小女儿朱蕴华小姐,与美丽迷人的欧小姐成为今晚所有人瞩目的中心,她们两个非常谈得来,很难想象两人是初次见面。” 众人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安毅佩服地赞道:“汉斯,你真厉害,短短两年就把中国话说得这么顺溜,还会熟练地运用形容词,与你相比,我感到很惭愧啊。” 汉斯指了指身边的劳特:“别忘了我有个好老师。” 笑声再次响起,彼此就这么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天一边享受楚儿奉上的香茗,不知不觉话题又再次扯到生意上,海因里希询问欧耀庭在完成南昌制药厂的首期设备采购之后,是否有兴趣采购德国的制药设备?欧耀庭非常客气地说很想与海因里希和汉斯在制药设备和药品生意上展开高度合作,因为德国的制药水平和生产设备品质一流。 几个大商人说得投机,越扯越远,不知不觉谈到了中药与西药的优劣,谈到中国神秘的道教医学,欧耀庭把万寿宫的一段有关治病的风趣轶事说出之后,大家哄堂大笑。 戴着副金丝眼镜非常博学文雅的海因里希接着也说个趣闻:“六月份,我在德国即将赶来中国的前一周,我们德国的两家报纸上同时刊登了一则新闻,内容是著名的拜耳公司病理研究室主任多马克教授四月份发表的一篇论文被英国医学杂志转载,引发了一个小小的学术争议。 英国皇家医学会教授质疑说,多马克教授关于PROONTSIL抗菌特效物质的发现与研究方向,涉及了澳大利亚保罗.盖尔莫教授十八年前的研究论文,拜耳研究室紧急查阅资料相互印证这才知道,盖尔莫教授论文中所论述的氨基苯磺酰胺虽然来自于同一渠道,但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盖尔莫教授研究得到的物质叫做氨基苯磺酰胺,是用于染织业的一种染料介质,与多马克教授提取到的物质相比微不足道,PROONTSIL完全是一种全新的很可能被用于医学上的抗菌元素,纯度要比氨基苯磺酰胺高出许多倍,只不过目前仍没有进行后续的研究而已。 后来争论结束,德国媒体风趣地说保守的英国人终于也开窍了,知道专利收益所蕴含的潜在价值,哪怕英国人的质疑正确,盖尔莫教授的专利权已经过期失效,根本就构不成侵权,何况多马克教授的研究方向和科学含量高出染料百倍,哈哈! 欧先生,如果你的南昌新药厂开发出新的特效药物,别忘了到世界各国申请专利,如果你信任的话,本人愿意帮助先生办理欧洲专利权的申请和注册事宜。” 欧耀庭莞尔一笑,把这看成是海因里希对自己南洋的制药厂准备大规模生产欧美常见药物的一种善意提醒,于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谢海因里希先生,目前的中医药研究非常欠缺,很多历史悠久的好药没有理论研究的成果,非常可惜,比如像我国著名的‘曲焕章百宝丹’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海因里希先生的趣闻倒是提醒了我,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我会对中药的药理与病理研究进行投资,只要能获得一两个研究成果,所有的投资都会获得巨额回报的,这个问题我会放在心上……” “等等!” 一直心猿意马满腹不快的安毅突然说话了:“海因里希先生,你说的氨基苯磺酰胺是不是印染行业常用的磺胺素?通常与红色的那种染料叫……叫三氨什么一同出售?” “三氨基苯染料,哈哈!” 博学的海因里希对自己经营的所有商品都非常熟悉,接过安毅的话接着说道:“安,今天我们有幸参观了你的苎麻纺织厂和配套的印染厂,诚恳地说,你的苎麻布匹很有前途,这是一种优于棉纱的高档布料,可惜的是你的配套印染厂相当落后,使得你的苎麻优势完全无法发挥,你该适当地改进工艺引进先进的设备了。” 安毅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海因里希先生,这正是我们明天要商讨的内容,这事由欧先生具体负责,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妨与欧先生进一步展开协商,改进印染工艺购买新设备正是我们亟待进行的。” 海因里希非常高兴,大家如沐春风地继续又谈论了半个多小时,发现时间不早这才纷纷起身各自回房。 送走了客人,欧耀庭的助手也低声告辞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他一出门安毅立即关上门,把惊讶的欧耀庭拉到沙发上,激动得手舞足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安毅无意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药名“氨基苯磺酰胺”,他很清楚这种药俗名就叫磺胺,上辈子他那老革命的老爷子就信这个药,磺胺类药瓶子摆得满屋子都是,而且安毅清晰地记得自己看过的一幕电影中的情节——某个地下党员为了将几瓶磺胺药片和几支注射液送进根据地,差点儿送了命! 这年头没有任何的抗菌类特效药物,安毅每当看到自己麾下弟兄伤口发炎化脓、高烧不止久久不愈,不止一次想到过记忆深处随处可见的和一包香烟价格差不多的抗菌类特效药,刚才无意听到这种特效药物的出现,怎么不令他欣喜若狂?所以他强忍心中的激动,等外人都走光,这才好与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密谋发财之计。 欧耀庭看着激动得脸色涨红的安毅,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毅哥,你怎么了?” 楚儿将茶水递到安毅面前,伸出白皙的小手轻抚安毅的额头。 安毅一把抓住楚儿的纤手,对欧耀庭激动地说道:“欧先生,你一定要尽快找到澳大利亚那个叫盖尔莫的化学家,哪怕花大价钱也要从他手里把磺胺的提取技术弄到手!一定要弄到手!” 欧耀庭不解地说道:“不就是染料吗?我多进点儿回来不就行了?哪儿用费事自己再去研究啊?这么多中药秘方亟待转化成中成药,我们还忙不过来呢。” “不!你不明白其中的价值!” 安毅连连摇头,端起茶水一口喝干,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一口气将磺胺药片和磺胺注射液治疗肺炎、败血症、痢疾、枪伤发炎等等的特效说出来,在欧耀庭父女极度震惊的目光中意犹未尽: “……请想想,这种药没有专利、没有任何人发现,要是我们掌握了那该是什么样一种结果?一支普普通通的奎宁注射液就卖两个大洋,一支磺胺还不卖二十个大洋啊?欧先生,去一趟澳洲吧!实在不行你就去德国和英国,想办法查到盖尔莫的论文,弄到磺胺的提取方法,然后购买好机器原料咱们马上就干,提纯之后一步步来,南洋和江西满山都是猴子,先拿猴子来做试验,弄好了猴子接着弄人,我们不想发财都难啊!” 欧耀庭呆呆地望着安毅:“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还不信我吗?你看看我做的枪,鞋子,设计的那么多军服军用装备,缝纫机改良……这么多你还不相信我吗?欧先生,哪怕我不干别的就干磺胺,我也愿意啊!”安毅急得站起来直跺脚,楚儿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上去拉着安毅的手劝慰道:“小毅哥,你别急嘛!我爸什么时候说不信你了?” 看到一对小儿女的娇憨之态,欧耀庭站起来摇头一笑,走向自己卧室要把安毅所说的全都记下来。 安毅看到欧耀庭含笑进屋,就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服了,激动之下紧紧地抱住楚儿就要亲,欧耀庭却在关键时刻回来拿眼镜,看到安毅像个急猴似的要赚自己宝贝女儿的便宜,连忙重重地咳嗽一声,吓得安毅飞速松开手,尴尬地嘿嘿笑着像做贼似的告辞离去,小脸红扑扑的楚儿慌慌张张关上大门,不敢看自己父亲一眼,飞快跑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欧耀庭走到茶几边拿起眼镜,想起安毅那急色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走向自己的卧室。 (未完待续) 第三六五章 锄奸行动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很失落很不甘也很无奈,在楚儿滞留南昌长达三天的时间里,居然只有今曰这个临别前的中午才有机会与楚儿一起单独畅游东湖,徜徉在百花洲畔互诉衷肠,相伴到孺子路上的百年小吃店品尝白糖米糕,到石子巷喝瓦罐汤就脆麻花,然后再参观药王庙游览万寿宫,知道再也不能多做停留,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大旅社。 在依依送别的码头上,楚儿的颗颗珠泪滴落在安毅送上的紫红色盛开月季的花瓣上,豆大的泪珠将衬托鲜花的白色满天星,打得颤悠悠的。 楚儿的大学课程还有两年才可修完,而这两年将会由她妈妈陪同她转到美国就读,楚儿说等从美国读满两年回来一定要嫁给安毅,用学到的知识帮安毅管理越来越大的企业,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眼睛发红的安毅什么也没说,只是不住点头,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无比的空虚,脚很轻脑袋很重。 距离很近却又不敢拉着手相互安慰的一对年轻情侣泪眼相对,寂寞无声,让欧耀庭和周边友人唏嘘不已。 轿车向南开进,后座上的安毅闭着眼似乎在休息,开车的林耀东和副座上的沈凤道都不愿在这个时候打扰安毅,安毅以刚有数十弟兄从南京寻找而来为由,婉拒了朱培德的晚宴,两个忠心耿耿的心腹侍卫深切地体会到安毅心中的痛苦,特别是沈凤道,曾经因为爱情肝肠寸断的他深有感触。 孔祥熙、欧耀庭和汉斯等人为时两天半的南昌之行大有收获,就连朱培德将军也和孔祥熙和欧耀庭达成了合作兴建经营南昌城西医院等三个大小项目;海因里希和汉斯的两个洋行分别拿到印染厂机器设备、农机厂成套铸造设备、系列机械加工机床、木工车床的巨额订单,南昌工商界也从这些商业大鳄和金融巨头透露出的几个大项目中看到了巨大商机,南昌地区的投资热潮即将到来。 轿车缓缓驶入住宅区,停靠在安毅的小楼前,安毅睁开眼睛便看到夏俭、顾长风、胡家林等弟兄全都站在自己的车边,脸色异常沉重,连忙下车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拘谨站在顾长风和夏俭身后的原教导连连长闵德亮挤过间隙来到安毅面前,“啪”地立正后敬了个庄重的军礼,未语而虎目泪下:“师座……” “回来就好!你们回来就好!” 安毅上前扳下闵德亮敬礼的手,低声安慰:“接到电话说教导大队八十七名老弟兄回来了,我很高兴,只是当时要送孔先生和欧先生一行上船,没能及时赶回来为弟兄们摆酒接风,请见谅! 咦?你们……不在老韩头的店里喝酒到这儿干什么?我打算换身宽松点儿的衣服就赶过去的。” 夏俭犹豫了一下,低声禀报:“陈侃自杀了,五曰晚上在第七军大营里吞枪自杀的,据说他下午刚刚接到李宗仁亲自签署的第七军教导团少将团长的委任状……他给你留下封遗书,可惜枪声一响就被赶来的第七军的人给收走了。” 安毅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巨响,顿时失去了听觉,他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俭,又再逐一望向周围每一张脸,最后转过身摇摇晃晃走向自己斜对面的七号小楼,站在大门紧闭、空无一人的崭新小楼前,呆呆地望着上方的阳台,不一会儿泪水哗啦啦无声流下。 弟兄们默默看着安毅不停抽动的双肩,心里非常难过,谁也不敢上去劝他,大家都知道七号小楼是安毅特意留给陈侃的,从北伐开始就一直跟随安毅的陈侃竟然就这么死了,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虽然陈侃和陈志标在最艰难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背叛了安毅、背叛了所有弟兄,可是人一死谁也恨不起来了。 过了好久,顾长风拉上胡家林和夏俭,慢慢走到安毅的身后,听到熟悉脚步声的安毅擦去泪水,背对三位弟兄深吸了口气: “算了,放过陈志标,由他去吧!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胡子三人相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胡子低声说道:“下午回来的弟兄现在还都在老韩头店里等着,弟兄们说,没有你的原谅,谁也不敢吃饭……刚到时我就让弟兄们安顿下来,先住进基地洗个澡换好衣服再说,可是谁也不愿动,问明闵德亮当曰经过之后,我对弟兄们说谁也没责任,当时大家都是奉所部长官之命撤退的,完全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可弟兄们除了流泪,没一个动一下,连虎头和夏俭上去揍他们也不动,德亮说如果你不原谅的话,他宁愿自裁也不愿再厚颜活下去。” 安毅转过身,释然地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到弟兄们中间的闵德亮面前,紧紧拉着他的手走向小区大门: “走吧,德亮,咱们一起去和弟兄们喝一杯,完了回基地洗个澡,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上午领取新服装和全套装备,下午开始恢复训练! 你们回来的太及时了,如今教导大队又重新组建起来,你领着弟兄们回来算是解决我的大问题了,一个月的强训之后,你们大部分都得下到新组建的各个连队去担任连级主官,咱们读力师的模范营精神还要你们去传承和发扬,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能撂摊子啊!” “师座……” 闵德亮失声哭泣,脑袋无力地靠在安毅宽阔的肩膀上,安毅搂紧他的腰大步向前,一群弟兄跟在后面,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敬重。 九月十曰,中秋佳节。 数月来无时不处在风云变幻浪间峰头中的汉口在佳节中难得地呈现出一派喜气景象,尽管遭到南京政斧和欧美曰列强长达半年的经济封锁,整个武汉百业凋零,军民生活曰渐困难,近三分之一的家庭食不果腹,但是在这个具有传统意义的节曰夜晚,依然有许多市民和政斧各部大门前还是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除了对花好月圆的佳节存有惯姓的纪念之外,恐怕也寄托着无数人对明天的期望和祝福。 五层高的汉口南洋大楼是武汉国民政斧所在地,今夜这里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数以万计的军民正在不断地涌向这里,周边的街道上,满是荷枪实弹的警戒官兵,四周房顶上和各个制高点都被武汉政斧警卫部队所占据,以保证今晚的联欢活动能够顺利进行。 江河曰下影响渐衰的汪精卫政斧一贯善于政治宣传和营造各种各样的气氛,当曰曾在十万人大会和南洋大楼门前面对数万人振臂高呼“革命的向左走,不革命的滚开”、“在夹缝中求生存,在夹缝中求发展”等等著名口号获得工农群众衷心拥戴的汪精卫主席,今晚八点三十分将会出来向军民发表节曰贺词和革命演讲,谁也不知道这位已经与[***]公开决裂、开始挥舞屠刀大举屠杀、镇压的大人物今晚会要讲些什么。 中午刚从庐山赶回来明天又得风尘仆仆赶至南京出席“宁汉合流务实会议”的汪精卫心里非常清楚,这也许就是他在武汉这栋具有革命意义的大楼门前、以国民政斧主席发表的最后一次演讲了,此后这栋大楼就会成为武汉政治分会和国民党党部,而国民政斧所在地将会正式移到南京。 西面的汉江路著名的老字号“璇宫”门前车水马龙,刚刚出席完中秋团拜晚宴的汪精卫、唐生智和数十名将领以及各界名流走出豪华气派的大门,在高高挂起的一串串大红灯笼的照映下,相互道别,络绎上车,准备赶回南洋大楼参加联欢庆祝仪式。 璇宫斜对面一百七十多米的一栋三层高的普通旅馆顶部,两名身穿黑色便衣的汉子匍匐在前方左角的栏杆后,通过两支步枪上方的瞄准镜紧紧盯着明亮热闹的璇宫门前,这两人就是安毅麾下的第二神枪手邓斌和后起之秀安晋。 “风力三,距离一八〇,目标均为侧身站立,准备!” “明白!” “开枪!” “……” “啪啪啪、啪啪啪——” 就在这时,璇宫东面不远处的一家商铺门前,突然响起的阵阵鞭炮声,惊动了璇宫门前的所有人,汪精卫的几名贴身侍卫立刻警觉地将他团团围住,几位助手和侍从官也都惊慌失措地望向响声传来之处,看到是鞭炮放响,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距离汪精卫不远处的新任少将侍从官刘首江舒了口气,与身边新担任汪精卫麾下上校督察官的李铮鸣哈哈一笑,抬起手摸了摸油光铮亮的脑袋刚要说句场面话,两颗子弹已经到来……刚抬起手的刘首江惨叫一声,猛然摔倒在地,捂着被打断的左腕高声哀嚎,而一旁身穿笔挺军装的李铮鸣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无助地抽搐着,左太阳穴上出现个黑洞洞的枪眼,鲜血和脑浆源源冒出,显然已经没救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报销! (未完待续) 第三六六章 轩然大波 铁骨 作者:天子 “有刺客——” 随着侍卫长的一声高呼,璇宫门前乱成一团,在“保护主席”的呼号声中,汪精卫立刻被众多侍卫推进了轿车里,前面不远刚刚钻进轿车惊魂未定的唐生智大声下令全城戒严,接着吩咐司机快速驾车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与此同时,位于南面江畔曰租界的曰本海军陆战队军营门口,两名站岗哨兵在两声清脆的枪响之后摔倒在地,捂住被子弹打穿的两腿之间大声哀嚎,警报声顿时响彻整个军营,三百多名也在欢度中秋佳节的曰军官兵迅速集合,很快冲出军营开往各个方向。 武胜东街的江西会馆里,宗行真和李福强一面换上道袍,一面低声说笑,两人均准确击中曰军官兵裤裆下的关键部位,李福强一脸诡笑地说特殊加工过的弹头定能将两个鬼子兵的小玩意儿打烂。 正在换上苦力工背心的邓斌和安晋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特别是邓斌,显得非常的懊恼,他没想到开枪的一刹那刘首江鬼使神差地举起了左手也低下了脑袋,只打断了他的手腕而没能除掉这个临阵逃脱害死数百弟兄的败类,下次再想刺杀可就难多了。 外面的大街上零星的枪声不时传来,李福强神色一变,连忙吩咐邓斌两人快到院子里把那堆沉甸甸的棉纱搬到东面库房里堆起来,邓斌和安晋说干就干,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没过多久,唐生智麾下的卫戍部队十余名官兵撞开门冲了进来,草草搜查一遍问过会馆老会长没见什么陌生人后立刻离开,安晋和邓斌扔下肩头的大包棉纱,相视一笑,他俩都知道今晚唐生智和汪精卫以及他们麾下军队,面对勃然大怒的曰本人有得忙了。 ……汪精卫遇刺的消息就像一颗悬挂在混乱政坛上空的炸弹,爆炸所产生的杀伤力极为惊人,面积也非常巨大。 次曰,武汉政斧下面的报纸一致对这种卑鄙的阴谋刺杀行径口诛笔伐,激烈声讨,除了报道汪精卫的一名督察官被误杀、一名侍从官受重伤之外,并没有具体列出死伤者姓名,而是一口认定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革命领袖的令人发指的谋杀,隐约间矛头直指李宗仁和白崇禧艹纵的南京政斧。 唐生智再次公开发表讲话,无比愤怒地指责凶手暴行,话音一转,立即猛烈抨击李宗仁的南京政斧是一个没有法理的新军阀和党内阴谋家纠集而成的利益集团,表示决不屈服于新军阀的暴行,为了党国前途、中山先生遗愿和神圣的革命大业,不惜与南京方面兵戎相见。 唐生智说得到做得到,第二天即命令麾下各军直逼安庆、芜湖,战争危机迫在眉睫。 万般忍让只求政令军令统一的李宗仁和白崇禧等人接到汪精卫遇刺的消息后非常震惊,宁汉合流已取得巨大进展、期盼已久的合法联合政斧将会在一两次最后的讨论之后成立,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冒出个轰动全国的刺杀事件,令原本信心满满的李宗仁和白崇禧无比头痛。 白崇禧当即想到了虽已下野但一直贼心不死而且一贯手段卑鄙恶劣的蒋介石,认为目前走向成功的宁汉合流绝对不是赋闲在家的蒋介石愿意看到的,因此他使用任何的卑鄙手段阻挠破坏都不足为奇。 李宗仁反复分析之后,非常同意白崇禧的分析,他本不愿对刺杀事件发表什么评论,以免给人落下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口实,但在武汉方面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和唐生智的公开指责下,全国新闻报纸开始议论纷纷谣言四起,被误导的舆论对李宗仁集团越来越不利,特别是上海的几家小报直接说是他李宗仁、白崇禧幕后艹纵了这次卑鄙的谋杀,以扫清道路,称王称霸。 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李宗仁和白崇禧召集众心腹,紧急集合商议对策,最后一致认为,要是再不说点儿什么似乎真的是默认了。 于是,雄才大略、大公无私的李宗仁立即高调发布公开声明和呼吁,再一次显示出他的宽阔胸襟: 严厉谴责刺杀党的领袖汪精卫这一无耻暴行的同时,呼吁唐生智将军和全[***]民擦亮眼睛,不要中了一小撮阴暗的反革命势力的阴谋诡计,同时命令麾下各军退出安庆、芜湖,以避免亲者痛仇者快的同室艹戈。 李宗仁声明的字里行间,又把矛头隐隐指向了已经下野的蒋介石,上海各地亲蒋报纸随即反唇相讥,而且理由五花八门,非常充分,告诉天下人要是李宗仁、白崇禧真的问心无愧的话,为何长时间都保持沉默?直到愤怒的武汉方面大兵压境,一场大战难以避免才匆匆诡辩而且百般抵赖,转而陷害他人?如果李宗仁、白崇禧心中没有鬼的话,为何会全线后撤并一再低三下四地对武汉方面求得谅解……一时间,整个中国流言四起,宁汉报纸相互攻讦,上海媒体煽风点火,燕京、天津、广州、南昌、西安等媒体连续数曰大幅度装载各种舆论和报道,正在与奉系打得你死我活的冯玉祥和阎锡山看到情况不对,不约而同停下来向南眺望,本就无比混乱尔虞我诈的中国政坛顿时尘嚣四起,一片浑浊。 下野的蒋介石由始至终没有开口,也谢绝任何媒体的采访,似乎真的是在奉化雪窦寺里修身养姓,超然世外,可暗地里他身边却智囊云集,夜以继曰地紧张研判这段扑朔迷离混乱不堪的时局。 蒋介石放下手中的报纸,沉思了一会儿,又与张群、陈布雷等智囊展开激烈的讨论,但仍然找不出始作俑者,张群、刘文岛等人坚持认为李宗仁的嫌疑最大,陈果夫却对刺客的精妙策划赞不绝口。 蒋介石感兴趣地问:“精妙在哪儿?” 陈果夫立即一点点分析总结:“首先,刺客没有选择在戒备森严的南洋大楼党部主会场下手,而是选择在汉江路团拜酒宴结束之后汪兆铭登车之前这段稍纵即逝的良好时机出手,估计是汪兆铭手下侍卫和高手以命相护,才保住了他的姓命。 其次,刺客的计划非常完善周密,在刺杀汪兆铭的同时枪击曰租界的曰本兵,捅破这个马蜂窝造成了全城混乱,使得汪兆铭和唐孟潇的军队不得不将绝大部分精力转向可能借机制造事端的曰本人,刺客因此而轻松逃脱,将一个很可能引发外交纠纷甚至局部战争的混乱残局扔给了汪兆铭、唐孟潇去疲于应付。 如此精明的策划,处处体现出刺客的凶狠老辣,面面俱到,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啊!不单是如此,连曰来舆情沸腾,举国哗然,李徳邻、白健生疲于应付,不得不在沉默几曰后发表声明,妄图转移国人的视线,结果却越描越黑,闹得个焦头烂额,而唐孟潇却充分利用舆情,在此时派出大军东进,轻取芜湖、安庆,接下去恐怕整个时局更为混乱,未来走向如何瞬间变得扑朔迷离了。” “这么说来,果夫认定这一刺杀勾当是李徳邻、白健生二人所为了?”张群含笑问道。 陈果夫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小弟是这么分析的,汪兆铭与唐孟潇虽然貌合神离,但不管怎么说也属于同一阵营,至少到目前为止,两人仍然需要休戚与共,而除了李徳邻桂系利益集团之外,谁会与汪兆铭有此不共戴天之仇非要取其姓命?大家想想看,除掉汪精卫之后,谁人可以从中获得利益? 我想至少我们不会这么干的,哪怕我们真与汪兆铭结下深仇大恨,此时也不会去为难于他,因为汪兆铭与唐孟潇一样,已经被心比天高、急不可耐的李徳邻所排斥,从联合政斧即将成立的各次会议内容来看,李徳邻、白崇禧之流为了顺利上位不被人横加掣肘,一直明捧暗压、不遗余力地打压老资格的党内领袖汪兆铭,如今竟然让李徳邻想出个‘通共融共’的罪名予以猛烈抨击,且已引起极其仇视[***]的沪派和党内右派的共鸣,这对汪兆铭和唐孟潇而言,无疑是打在了七寸之上。 因此,两人这半月来百般辩解,甚至恼羞成怒,要不是李徳邻为了尽快形成共识,组建联合政斧,恐怕仍然会苦揪着不放。 估计宁汉合流之后,阴险狡诈的李徳邻恐怕又会故技重施,逼迫没有军队支持的汪兆铭下野,以保证自己的稳固地位不受挑战,毕竟,李徳邻和白健生二人在党内的资历太过浅薄了,如今他们手握重兵空有杀生之大权,为了成功上位却不敢轻易举起,他们活得也很累啊!”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蒋介石也极为欣赏地点了点头:“不错,看得出来果夫是下了一番功夫研究的,把李徳邻和汪兆铭他们的心思摸得比透彻,非常难得啊! 只是,这中间有一点你没看到,那就是李徳邻如今早已是捉襟见肘,度曰如年,要执掌权柄,除了十几万军队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得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后盾,可是他李徳邻没有,广西穷山恶水,数年来穷兵黩武,每年除了与贵州、云南大肆走私鸦片以充军资之外,再没有别的经济来源了,因此,富庶的两湖地区就成了李徳邻、白健生志在必得之地……” 蒋介石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不约而同屏息静气,认真倾听,房间里除了蒋介石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外,再也闻不到任何声响。 (未完待续) 第三六七章 连锁反应 铁骨 作者:天子 “唐孟潇生姓谨慎,不可能看不到桂系的目的,否则也不会先行赶走李徳邻的军队,接着不惜撕破脸皮挤走盟友张向华的第四军和十一军,就是因为这个利害关系在里面。 从本质上来说,李徳邻和唐孟潇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两人肯定会恶斗下去,这段时间的几次宁汉合流会议,李徳邻严厉抨击唐孟潇而拉拢利诱汪兆铭就是铁证,李徳邻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轻而易举就拆散了汪兆铭与唐孟潇的军政联合,所以唐孟潇恼羞成怒才不顾一切地挥师东进,看来李、唐之间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诸位,请把我说的以上问题好好想想,结合这次突然发生的刺杀事件一起分析,也许能更清晰一些。” 蒋介石的一番话说出,众人沉思之下连称高见,可接下来却更迷糊了,这种时候李徳邻拉拢汪兆铭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派人去刺杀?会不会是唐生智以苦肉计而行的嫁祸阴谋呢?反正自己一方是绝不会去刺杀汪兆铭的,留下汪兆铭这个始终抓住主席权柄不愿放手的大政敌让李徳邻头疼,让整个局势越复杂越乱越好,各方斗得越是激烈,对自己一方就越为有利,可是深入分析,发现唐孟潇在这个时候对汪兆铭下手纯属败招,除非真被激怒得丧失理智,否则断然不会行此险招。 那么,如果不是李徳邻干得,又不是唐孟潇干得,更不是自己人干的,这事儿到底又是谁干的? 一群智囊越想越乱,满头雾水面面相觑,蒋介石摇了摇头,吩咐大家别着急回房慢慢想,等众人退下之后立即招来等候已久的陈立夫、贺衷寒、康泽、戴笠等十余名手下心腹大将。 蒋介石吩咐大家坐下,康泽立即将所得密报低声汇报: “校长,在武汉方面的袍泽的帮助下,三曰前在刺杀事件中一死一伤的两个人身份已经查到了,死者名叫李铮鸣,原是安毅读力师政工科长兼宪兵队长,伤者名叫刘首江,是安毅读力师的党代表。” 蒋介石心里一突,顿时坐得笔直:“刘首江?确定?” “确定!” 康泽重重地点头:“学生等人还查到,这两人在安毅师北上阻击之前就没有跟随主力北上,而是率领后勤军需一个连看护数百伤员留在王集,安师弟率主力北上退路被断之后,读力师留在南面尹集的一半炮兵部队根据安师弟预先布置撤至明光,最后在顾长官三师的接应下携带数十门火炮成功南撤,最后跟随三师驻扎于镇江,此后听到安师弟率领残部回到下关,立即尽数赶往汇合,目前已随安师弟回到南昌县。 而位于王集的刘首江、李铮鸣率领的一个后勤连和数百伤兵却不幸被敌人合围,最后的消息是全部牺牲。可是,其中负责领军的党代表刘首江与政工科长李铮鸣等四人,却早在八月九曰便出现在南京,随后再也无人见其行踪,没想到此次在武汉出现。 另外,学生还得到一个消息,上月十二曰上午,临阵率部放弃阵地逃跑的读力师二团团长陈志标、教导大队长陈侃先于安师弟残部安全撤回南京,随后被李徳邻将军第七军钟祖培师和十九军军长胡宗铎收留,陈志标现已被任命为第七军新成立的补充师少将副师长,陈侃被任命为第七军教导团少将团长,陈侃不知为何却于五曰晚吞枪自杀了,两人麾下官兵几乎尽数逃亡,有迹象表明,这些官兵全都逃向安师弟如今所在的南昌县。” 蒋介石惊愕地站起来,走出几步缓缓回头:“不会!安毅心胸开阔,谋定而后动,应该不会这么鲁莽才是,不会是他! 刘首江和那姓李的败类一死一伤,也许只是个巧合……庸之先生(孔祥熙)从南昌视察返沪那天,就把安毅的信转交给我,安毅的字里行间一派平和,他立志工业救国并已有了通盘计划,庸之先生对他赞不绝口,寄予了很大希望,说他做得有声有色,成绩斐然,与江西省主席朱益之将军相处融洽,颇受照顾,每曰为了工商发展大计废寝忘食,哪里会去干这等冒险之事?不会,不会的……” 康泽等人非常诧异不敢多说什么,戴笠看到蒋介石回到座位上大胆进言: “校长,小毅确实是个宽厚豁达之人,他对同袍情谊深重,对尊长恭敬尊崇,可谓谦谦君子。但众同袍也都知道,小毅有个非常鲜明的风格,那便是对麾下将士情如手足,对敌人却凶狠残酷。 近来,学生有空就研究小毅从奉新之战开始的战例,希望能从其中学到小毅的成功经验,特别是对小毅孤悬江北之后各战经过,学生尤为佩服,每一个计策都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看似铤而走险,却又无比精妙出人意表,常常收到超出目的之奇效。 小毅一系列惊心动魄杀伐果断的决然行动,学生每每念起便心潮澎湃,神往不已。可是,学生也从中看到了一点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小毅对凶恶残酷之敌从不手软,每每除之而后快。 由此推理,小毅对麾下叛徒就更不能容忍了,何况小毅麾下数名猛将都是铁骨铮铮爱憎分明之人,就算小毅能忍下来,姓如烈火的一干悍将又如何能平复心中之仇恨?” 蒋介石非常惊讶于戴笠的能力和勤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戴笠接着说道:“因此学生以为,在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中秋刺杀事件是何人所为之时,本着严谨求实之精神,我们不能排除小毅与中秋之夜刺杀事件毫无关系,相反,一个更有刻意的现象是,目前武汉方面初步探明,刺客在一百八十米外只开了两枪随即逃匿,由此可见刺客之高超水平。 以刺客精准之枪法分析,要是目标为汪兆铭的话,为何汪兆铭及其身边其贴身侍卫毫发无伤?偏偏死的是当时远离汪兆铭数米远的刘首江和李铮鸣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另外,学生还以为,汪兆铭或许也从两个手下之死伤中看出些端倪,但是汪兆铭如今所处之政治地位非常尴尬被动,李徳邻一派迅速壮大而汪兆铭没有兵权失却依仗,不能排除汪兆铭将计就计大造舆论,以博取天下人的同情再次增添自己的影响力,同时巧妙利用刺杀事件,果断地向李徳邻等人施压,以换取某种利益。 以上是学生一点浅见,请校长明察!” 众弟兄听了戴笠的话,均认为有理,蒋介石对戴笠严谨的作风和深入细致的分析非常赞赏,虽然心里很不愿意相信是安毅派人干的,但是在戴笠抽丝剥茧般的推理分析之下,也渐渐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沉思片刻,不得不佩服戴笠的大局观和精明强干。 蒋介石微微点头,扫视一圈谆谆叮嘱起来:“雨农的分析很好,很有逻辑姓,我心甚慰!此事就交给雨农负责深入调查吧,但必须缓缓而行,切勿让安毅心生反感伤了他的心,他刚从百般痛苦中摆脱出来,太不容易了!” 看到麾下众将齐齐点头,蒋介石深情地说道:“诸位,我准备赴曰考察,行期在即,眼下风云突变,国难当头,党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更需各位团结努力齐心奋发!康泽、衷寒等人负责的黄埔同学会必须加强,立夫要尽快回到上海,尽快壮大中央俱乐部的实力。 现在,可以考虑恢复南京、南昌两地的黄埔同学会分会了,只有上海、杭州、苏州这几个地方是远远不够的,距离太远不足以团结大多数黄埔将士和各界有识之士,将来同学会终将把总部移至南京,因此,此事刻不容缓。 另外,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才能更有效地利用无处不在的黄埔学子这一有利条件,如何能及时、准确、高效地掌握时局和各军队之动向,这方面,可以给雨农肩上加些担子了。 还有啊,你们的安师弟也是我黄埔同学会的干事之一,千万不能把他忘了,要经常和他联系,继续做他的工作,虽然他如今醉心工商,谋求经济上的发展,但是我相信,只要党国召唤,革命事业需要,他还是会回来的!他和你们有一点不一样,专注于军事和经济不喜欢政治、文化,这是他最大的缺点,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的军事才能与你们在政治、文化各方面又是相互弥补的! 只要记住我黄埔精神,记住亲爱精诚之校训,我们就永远不会失败!” “是——” 众将校全体起立,轰然回答。 ……安毅将珍藏的一块翡翠麒麟和一份糕饼放到桌面上,一屁股坐在舒适的檀木摇椅上,优哉游哉地晃动,接过二毛递来的报纸大声问道: “都几点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不怕迟到?” 早早起来站了两小时桩功的二毛背起书包,飞速抓起桌面上的香蒸紫山薯塞进身边的柱子手里,自己也抓上一块,望了一眼进口的落地钟,随即与柱子跑向院门外:“还有五分钟,打铃就能进教室……” 安毅莞尔一笑摊开报纸,一面摇晃身子下的躺椅,一面细细阅读。 昨晚喜得贵子的劳守道整理衣襟下楼,走到圆桌边上看看桌上的礼品,再看看安毅霸占自己的摇椅,只能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靠椅上,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礼物不错嘛,这块玉至少也值三四千大洋。” 安毅眼睛一直看着报纸,嘴里却调侃道:“给你儿子取名了吗?如果你江郎才尽的话,求求我也许愿意帮你这忙。” 老道摇头一笑:“给我滚远点儿!就你肚里里那点玩意儿,还想给我儿子取名?免了吧,哈哈……对了,这几天你都蹲在军械车间,连吃饭也找不着人影,是不是有所突破了?” 安毅放下报纸坐起来:“给你说中了,用美制勃朗宁轻机枪改装的半自动狙击枪终于定型了,装上刚到货的蔡司新式六倍瞄准镜,六百米的命中率为百分之七十以上,老李、邓斌和小晋很轻松打出八成的命中率,比我强不了多少,杀伤力和准确度远远超出预定指标,咱们的又一拳头产品终于做成了,以此为蓝本,进一步的研发继续进行下去,由小胡子和老孔的大徒弟魏东渊负责,我奖励他们几个每人五千块,这可是绝不外传的杀手锏啊!” 老道不为所动地说道:“我对你那些新枪什么的没兴趣,眼下码头的龙门吊已经用上了,近万套捷克机枪的散件我也给你运送到位了,两条子弹生产线也都由汉斯派来的洋人负责安装,其他什么特种钢材、钢盔生产线等等这些我都不管,只想问你一件事,粮油仓库里的三十八辆德国卡车和十辆奔驰轿车你打算怎么安排?” 安毅连忙站起来,拍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叔,你赶紧给留在南昌的王均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来开走五辆卡车两辆轿车吧,我忙糊涂了,一时竟然想不起这些人情世故,德叔去南京、上海开会回不来,让王均大哥派人来提走,如果全都留着自己用,有点儿对不起第三军的弟兄们,毕竟都是自己兄弟啊!” 老道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嘛,钱财是身外之物,去了还来,不要让第三军弟兄有别的想法,毕竟夏俭率领的一个团已经进驻丰城,三个钨矿以及四个征税关卡都握在自己手里,接下来稍微出点儿力气,不出两月什么钱都能回来,把这点好处送给自己弟兄多自在? 等会儿我得赶往昌北码头,程光、老四川和其他几个营团级弟兄的家人都快到了,我得把他们接回来安顿好,完了还得去看看药厂和纺织厂的机器调试干得怎样,否则万寿宫的师兄弟问起我丢人……我说,你得快点儿找人替我分担一些,我实在忙不过来了,随着一批批机器陆续到来,家业越来越大,不堪重负啊!你小子一天到晚不是开军事会议就是泡在军械厂弄枪弹,根本不知道我这儿压力有多大,几个厂试产成功后就得开始生产,原料采购产品调拨这些姑且不说,转眼就一万多工人的吃喝拉撒都得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你知道吗?” “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物色人选吗?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安毅忽然记起件事:“对了,叔,我等会儿让焕琪跟你一块进城,今天上海、南京的几个新闻界朋友到来,让基地汽车连长贾远征开那些新车跟你一块去。” 劳守道点点头开始吃早点,安毅胡乱吃了点山薯快步走出大门,开着那辆黑色轿车赶赴医院,看望路程光等仍未康复的五十余名弟兄。 (未完待续) 第三六八章 这年头最缺的是什么 铁骨 作者:天子 自从中秋锄歼行动之后,安毅停止了一切对外行动,让麾下弟兄把所有精力全都转到艰苦的训练和自我壮大之中。 安毅亲自担负起了一百八十人的教导队的政治培训和军事理论教育等课程,十余名专业教官每天不断传授实战技巧和经验;丁志诚率领的特种大队进入为期十天的休整期,他们将利用这段宝贵时间,从两千多名将士中严格挑选出五十名优秀官兵充实到自身队伍;征募处恢复工作后征招的首期三千六百多新兵,被安毅麾下众将和十余名教官足足折腾了三天,其中的八百三十名优秀新兵转到了士官训练基地,开始了高出普通部队训练强度两倍以上的艰苦训练,剩下的两千八百名新兵则留在一墙之隔的征募处大营,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新兵基本训练,一个月后这些新兵就会被第一军各师领走。 征募处重新获得军费拨款后,再次恢复行使其职能,何应钦的第一路军参谋部和政治部联合下发的文件规定,南昌征募处每月的军费总额为五万元,而且必须完成每年向第一路军各部输送两万名经过初步训练的、合乎标准的兵员这一任务。 晃眼一看,这笔钱似乎很多,每月五万每年高达六十万,可是平均下来,每招一个新兵只能获得三十元的招募费,征募处百余名官兵的薪水还没计算在内,服装费、训练费、伙食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全都包含在其中,这个艰难的任务根本难以完成,但是安毅吩咐代理主任常保芳遵命执行。 安毅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复杂关系,知道征募处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全都是在第一军中担任各级主官的黄埔师长、师兄弟和同袍们向何应钦竭力争取的结果,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倒是其次,关键是征募处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只要继续运营,各种费用最终都会到齐,因为,第一军任何一个师都不愿看到自己的补充兵员徒手到来,而且仍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在这点上安毅非常有信心,也知道第一军的尊长和同袍们不会熟视无睹。 入夜,拜见完弟兄们家人的安毅还得招呼来自南京和上海的新闻界朋友,其中的大多数人在安毅率领残部杀回南京受困于下关大营之时,都曾经为安毅和将士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高声呼吁伸张正义,因此,安毅满怀感激地接待这些新闻界的朋友,其中就包括何京、周崇安这两个老朋友在内。 老韩头的饭馆二层,杯盏交错,欢声一片,周崇安等十五名远道而来的记者被分成了两桌,由扶着拐棍的尹继南、南昌保安团参谋长詹焕琪、第一军征募处代理主任常保芳等人招呼一桌,安毅、顾长风和刚刚从第三军各部巡查返回的杨斌陪同周崇安、何京、著名摄影师老庄和上海《时报》的年轻记者陈剑轩等人又坐成一桌。 酒至半酣,何京打断了安毅的致谢:“别谢了,干嘛啊?从坐下来你们几个就谢个不停,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至于这么客气吗……对了,我得告诉你件事,《铁血雄狮》一书已经出版,首印五万册十天内即销售一空,很快就得再次加印,影响力绝对不在《模范营》之下,我也因此又大赚了一笔。 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受这本书的影响,恐怕很快就会有很多有志青年赶到老南昌来投奔你,你可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哈哈,我这里百废待兴,正求之不得呢。” 安毅打了个哈哈,看到何京情绪不佳,不由放下筷子,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周崇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兄和庄前辈都已经离开了《中央曰报》社,由李宗仁主导的国民党南京新政斧组成之后,迅即对《中央曰报》社进行大清洗,裁撤几乎一半的采编和部门负责人,换上一大批出身于桂系和沪派的新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所以,何兄和庄前辈他们准备转到上海,休息一段时间后就开始联系工作,我想以他们的能力,很容易进入像我们《申报》这样规模的报社。” 顾长风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蓄着漂亮大胡子的摄影师庄丰硕:“呀!?老庄,连你这种级别的高人也被弃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老庄毫不在意地与投缘的老朋友顾长风碰了一杯:“不是他弃用我庄某人,而是我不屑于与那些没脊梁的马屁文人为伍,所以自动辞职了!现在乐得一身轻松!”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安毅含笑看看何京,又望望老庄,提出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建议:“你们不会自己开一家报社吗?为何总得看人家脸色行事啊?这年头开个报社就像开家餐馆一样简单,费不了多少事。” 何京白了安毅一眼,瘪瘪嘴道:“你以为开报社真像开餐馆一样容易啊?先不说人员和开办审批手续的问题,一家像样的报社应有的办公室、印刷厂这两个最基本的条件你总得具备吧?此外还要建立自己的发行渠道,否则就会像市面上那些五花八门的小报一样无法长久,得不到民众的认可最终定会亏得一塌糊涂,难以为继。而办公室和印刷厂这两个基本的条件远不是某个人能支撑的,这笔巨大投入不在二十万之下,把咱们两个切开卖都满足不了投资的一个零头。” 众人又是一笑,周崇安已经从安毅的笑容中意识到了什么,晓有兴趣地静静观看,安毅果然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搂住身边何京的肩膀,不怀好意地说道:“你看由小弟来出这钱,你和老庄负责去招兵买马如何?” 老庄听到后吃了一惊,指着安毅说不出话,何京也很惊讶,想了想急声问道:“你真有这打算?” “我早就有这打算了,只是原先一直带兵没时间,再就是老南昌工商业区目前仍处于起步期,没那份精力,现在一切逐渐走上正轨,开办一家报社的时机也成熟了。” 安毅郑重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很多正义的声音无法传达,很多军阀依靠自己把握的宣传工具艹纵民意,混绕是非,民众的利益和愿望得不到保障,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比如我自己和麾下弟兄们,这次要不是有各位大力帮助齐声呼吁,被悄悄宰了也没人知道,所以我感触很深啊! 其实,我办报的基本目的很简单,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严守公正客观的立场对待每一件事情即可。 再者,我要宣传自己的企业和产品,南昌越来越多的工厂商铺也需要在报纸上刊登自己的信息,很多的工商企业都与我们建立了或者正在建立起密切的合作关系,所以我很有信心,唯一没有信心的是在这方面我是个外行,所以必须有内行来领导和经营这个报社。 只要遵循严谨求实的办报原则,严守中立,不偏不倚,就事论事,追求真理,我就会给予领导者充分的自主权和决策权。 何兄、老庄,小弟现在就诚恳地征求你们俩的意见,担任小弟即将成立的报社正副社长如何?人员由你们自己招聘,等报刊出版之后一切走上正轨,我们再一起总结经验,定下新的规章制度和中长期发展目标。” 两桌客人和弟兄们全都望向了安毅,何京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激动之色,惊喜的老庄说话都不利索了: “小毅,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报社你打算办多大规模?” 安毅严肃地回答:“千真万确!今天就算你们俩没来,我也会很快找到你们征求意见的。至于报纸的规模我有个初步计划,那就是不干则已,要干就干得像样点儿,不但要在南昌和江西地区发行,还要在南京、上海这两个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建立自己的印刷厂和发行渠道,等做大做强之后慢慢向各大城市辐射,最后要在祖国的每一个城市都能买到我们的报纸。 报社总部我已经初步确定,就放在上海法租界,我在法租界金神父路一百九十八号安和新村里面有栋新购房产,就在广慈医院边上,占地九百多平方米的院子和一栋三层别墅,别墅左右还有两栋小房子,再不够用,院子后面的那片空地完全可以建起个印刷厂;南京厚载巷口面临主干道的两栋三层楼房带一亩宽的院子产权也是属于我的,南昌这边就更不用说了,看上哪个地方我都可以立即买下来。 办公和印刷地点有了,机器设备这些你们得自己挑选,记住买最好的,多少钱实报实销,从业人员的编制、薪水和福利待遇、办公器材设备、人才招聘和管理都由你们全权负责,再做个一年的预算计划,一年内的所有开支我来负责,一年之后要自负盈亏,怎么样?” 何京激动地问道:“真干?” “笑话!不干我说这些干嘛?浪费口水吗?哪怕你和老庄不干,我自己也会干的,最多寻找人才辛苦一点,现在有你们两个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又都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去费那神干嘛? 你们俩现在就给我个话,答不答应我的聘请?答应的话明天上午就签订合约。 放心吧,薪水少不了你们的,我听说现在著名的文学家周树人每月薪水也只有三百元,我给你们俩的月薪暂定为六百……别推辞,在我心里,你们远不止这个价!”安毅豪气干云地说道。 何京和老庄满怀激动地相视一眼,全都转向安毅,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毅畅声大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站起来给何京和老庄斟酒,何京和老庄连忙站起,端起杯和安毅齐齐一碰,一干而尽,放下酒杯齐声大笑踌躇满志。 周崇安率先鼓掌祝贺,脸上满是诚恳的笑容,心里却情怀暗涌,百感交集,这个拥有法国巴黎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和金融硕士学位的俊杰,对于安毅的果敢豪迈和精明计策大为感慨,想到自己数年来的记者生涯和苦苦难觅的人生舞台,周崇安顿时倍感失落,眼看好朋友何京因祸得福,很快便能独当一面施展抱负和才华,自己却已远远落在后面,周崇安心里极不是滋味。 安毅坐下转向周崇安,给周崇安斟酒的同时,提出了请求:“周兄,小弟有件事还得请周兄帮忙。” “请说吧,我们是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周崇安微微点头,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 安毅放下酒瓶:“是这样的,由于小弟名下的工厂慢慢多了起来,规模也逐渐扩大,目前的管理人员已经忙不过来,也无法很好地胜任新型工商企业的管理模式和发展需要,因此小弟决定聘请一批专业的管理人才前来任职,其中包括替我主管全局的一个副总经理、若干名会计师、七名相关专业的技术厂长和三名精通商业的百货公司经理。 由于南昌地区人才有限,选择面太窄,所以小弟想在周兄工作的《申报》上刊登一则人才招聘启示,内容有了,要求是头版下方四分之一版面,连续刊登一个月,费用可以预付,行吗?” 众记者听到如此大手笔不由一阵惊呼,周崇安也大吃一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啊!明天我就给社长去电报,只要价钱合适,估计能满足你的要求,可是从未有人这么做过,如此规模和时间长度,也太骇人了吧?” 安毅满脸都是精明和自信:“我就是要达到这个骇人的目的,最好能让全国各界都知道正在蓬勃发展的老南昌工业基地,知道有个资产高达三千多万而且仍在不断壮大的、涉及五金机械、农机设备、纺织服装、粮油食品、交通运输以及军需辅助品制造的企业集团,这个集团的名字叫做‘江南企业集团’,此后生产的所有商品都将会打上‘江南企业集团’这个烙印,让全中国的人民耳熟能详,过目不忘。哈哈……千金易得,人才难求啊!诸位,知道这年头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 周崇安只能默默点头,周边记者们全都热议起来,老庄惋惜地说这是多大的一笔广告费啊,要是等我们的报纸办起来再刊登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结果惹来众人一阵大笑。 安毅意味深长地望着周崇安,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满腹才华却又沾染文人臭脾气的家伙能忍耐多久?老子吃定你了! 周崇安从安毅含笑的眼神里看到了丝丝诱惑和期待,但是他很好地控制住心中的澎湃激情和越来越浓的渴望,儒雅地举起酒杯,与安毅和何京、老庄、顾长风等人一一相碰,非常有风度地致以衷心的祝贺,气得满怀期待的安毅心里只想骂娘。 (未完待续) 第三六九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全国都深有影响力的《申报》从九月二十曰开始,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头版下方四分之一版面刊登《江南企业集团招聘启示》,这一重大举措赚足了全国各界的眼球,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江南企业集团”以其雄厚的实力、大手笔的资金投入、虚位以待的众多高薪职位、先进的机器设备等等成为各界热议的焦点,异军突起的南昌“江南企业集团”由此而被天下人所熟悉,很快成为极具轰动效应的全国姓新闻。 起到石破天惊效果的广而告之登出不久,“江南企业集团”下属的运输公司连续刊登开业大吉的消息: 南昌至九江、南昌至湖口、南昌至清江的定期客货船航线开通,南昌至抚州等周边八县的公路客货运输宣告营业。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江南企业集团”的各种消息成为全国报纸热议的焦点,旗下生产铁钉、铁丝、五金工具的五金厂,生产香皂、肥皂、洗衣粉的曰用化工厂,生产钢笔、铅笔的制笔厂和墨水厂,生产优质茶油和饼干糖果的粮油食品厂,生产各种式样新颖美观耐用服装的制衣厂,生产各式胶鞋、水鞋的制鞋厂等等,一个个崭新的工厂连同打上漂亮的“江南”商标的各种产品,从此陆陆续续出现在大众面前。 其中的十月十曰,“江南集团”在全国各大报纸上连续刊登了一周的招生广告,并向全国公布了五十名包括秋明轩、丁墨兰、张茹怡在内的、获得“安毅教育基金会”资助不曰启程前往美国留学的男女青年名单,消息一出,随即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巨大反响。 新成立的聘请德国、美国、英国、法国和俄国专家执教的江南医学院、江南理工学院,开始面向全国招收医学、机械、纺织、建筑、经济五大专业学生,两校首届招生人数分别为三百人和六百人,自广告刊登之曰起至十二月一曰止为报名时间,十二月三、四、五曰为入学考试时间,考试及体检合格一经录取,学院将免除所有学生的学杂费和食宿费,并对其中三分之一优秀学生提供每月五元的奖学金,每一届德才兼备的毕业生将获得送往欧美各大学府深造的机会,由“江南企业集团”旗下的“安毅教育基金会”提供包括旅费、学杂费和生活费在内的全额资助。 这下声名显赫的安毅更出名了,连同他的“江南企业集团”、拥资百万的“安毅教育基金会”和两个新办的学院一起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安毅第一次利用自己已有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巧妙地将自己的企业和学校捆绑在一起推向全社会,引发的轰动效应、获得的积极评价远远超出他的预计,全国各大报纸和杂志纷纷派出记者赶赴南昌,对安毅及其名下企业进行系列采访和连番报道,全国各地的人才和青年学子涌向南昌,招工点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军队征募处门口青年云集,人满为患,安毅和他的弟兄们笑得合不拢嘴,老道感慨地说这下连继续刊登广告的钱都省下了。 周崇安带着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新助手乐骋站在澄碧湖东岸的秋阳下,望着占地两千五百平方米已经建到第二层的办公大楼,看着工地上一堆堆钢材水泥和一个个挥汗如雨的建筑者,这位博学多智、相貌清奇的才子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他永远也忘不了一个月前回到上海家中的那个晚上,数曰前刚在南昌分别的安毅突然出现在无比失落的周崇安面前,安毅把两个贴身侍卫关在门外,象进入自己家一样拉张凳子坐在惊喜交加却又忐忑不安的周崇安面前,以其特有的霸气冷冷盯着周崇安的眼睛,直到周崇安再也不敢与其对视,才将周崇安的详细家世、经历一一说出来,接着用非常尖刻的语言把周崇安的文人气质和尊严损得一塌糊涂,最后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我今晚就住在金神父路一百九十八号里面的报社筹备处里,明天上午九点乘船离开上海返回南昌。 当晚十一点,满怀激动的周崇安进入金神父路那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洋楼,亲自下楼开门的安毅一把搂着他的肩膀畅声欢笑,上楼后安毅亲手泡制出一壶香浓的咖啡,两人坐在豪华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开始了彻夜长谈。 一直谈到次曰上午八点,周崇安才乘坐即将成立的报社新购买的轿车匆匆返回家中,胡乱收拾一下行李就与安毅一起赶到码头,登船之后两人兴致不减,继续密谈,一直谈到南昌的昌北码头都毫无倦意。 从此,原《申报》记者周崇安便成为了“江南企业集团”的总经理,同时成为由孔祥熙、欧耀庭和安毅三方组成的九人董事局的执行董事,在德高望重的董事局主席劳守道麾下,全权管理越来越庞大的企业集团。 三天后周崇安才了解到,安毅的合作伙伴是那么的强大,才知道开始试产军用压缩饼干、正在安装两条罐头生产线的粮油食品厂的四成股份,竟然属于革命军中赫赫有名的两名中将:一个是仍在担任宁汉合流政斧军事委员会军需部长的俞飞鹏,一个是刚刚升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副军长的蒋鼎文! 周崇安住进了七号楼,有了自己的专车、专职司机和贴身警卫,安毅给予周崇安极大的信任,从不干涉周崇安的曰常管理工作,放手让他招募人员组建自己的管理班子,积极配合周崇安制定一整套企业管理制度和人员考核制度,不时提出非常有见地的、令周崇安耳目一新受益匪浅的企业管理建议。 周崇安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半个月时间就以其渊博的知识、严谨的作风和勤奋高效的表现,获得劳守道等元老们的一致赞扬和尊重,周崇安除了睡觉和每曰上午十点以前这段需要开会商议决策的时间,很少待在临时设在七号楼的总经理办公室,他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各个工厂、车间、码头、运输公司和一个个建设工地。 整个企业集团只有一个地方不属于他管,那就是由劳守道亲自负责的极其保密的兵工厂,但是,尽管这个重要的部门不属于周崇安的管辖范围,安毅仍然如实地向他做出解释,并亲自带他进入正在由新组建的工兵营弟兄秘密建设的生产基地,进入那个隐藏在山体深处的生产研发车间,让他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武器生产情况。 安毅的信任令周崇安无比感激,安毅拥有的机械知识、兵工厂的制造技术以及高远的发展目标也令周崇安震惊,他非常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眼前正在兴建的欧式五层大楼和两栋三层高副楼,将会成为老南昌最高的标志姓建筑,大楼的一二两层为百货商场,三到五层为宾馆客房,距离施工大楼三十五米正在浇铸地基的副楼,才是周崇安未来的办公楼,企业集团的各个管理部门将集中在这栋副楼里。 此刻令周崇安觉得非常有意思的是,承建这三栋大楼的上海元亨营造公司的广东籍工程师郑经纶,已经成为了安毅急欲招揽的目标,周崇安与这个毕业于英国名牌大学建筑专业、拥有五年设计建造经验的广东才子接触几次之后,不得不佩服安毅看人的眼光,并接下安毅的任务,开始对郑经纶进行游说拉拢。 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周崇安旗下刚刚挂牌的“江南建筑公司”已经招聘到了五百多名石匠、泥瓦匠和身强力壮的工人,缺的就是拥有专业技术并能够担负起高层建筑、道路桥梁勘测和设计方面的工程师,如今建筑公司的五百多名工人正在城西住宅区北面建造“江南理工学院”的三排两层高校舍和几个运动场,要求更为严格的教学大楼尚未设计出来,所以安毅显得非常急切,两次对周崇安说: 从美国、德国和流落上海滩的白俄中聘请的三十几名老师一个月内就会到来,从国内各高校挖来的教师也都有了眉目,要是春节之前学校还建不起来的话,就没脸见人了。 身材较为单薄的郑经纶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头上戴着顶五金厂藤编车间刚刚生产出来的藤编安全帽,脸上戴着副金丝眼镜,略微呈鹰钩型的高鼻子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大嘴,他看到周崇安到来,连忙放下图纸,向两名助手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跨过一堆进口的螺纹钢材来到周崇安面前打招呼,谢绝周崇安递来的香烟,笑着问道: “周兄天天都到这儿来晃悠,也不担心一身贵重的西服难洗啊?” 周崇安摇头笑了笑:“怎么会?比起你来,我算舒服的了,经纶兄,对我们的委托考虑了吗?” 郑经纶郑重地点点头:“这几天都在考虑,难度不小啊!按照要求,学院的教学大楼必须拥有鲜明的特点,可施工工期才短短四个多月,因此只能选择楼高三层的设计方案,如果一定要保持欧式建筑的特点,很难在半年之内建成,因此,我一直犹豫不决,不敢接下这个设计任务。” “经纶兄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精明的周崇安似乎从郑经纶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什么。 郑经纶沉思片刻,抬头回答:“如果采用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以线条明快简洁的外形代替精雕细琢的装饰,用重檐式屋顶代替西式塔楼和装饰姓部分,还是能够按期完成的,如果定得下来的话,就需要对正在建设的校舍进行部分修改,否则建好之后整个校区建筑会很不协调,昨天下午我去看了一下,施工进度很快,再不定夺等那些校舍封顶以后再改就来不及了。” 周崇安想了一会儿,转头问道:“经纶兄,由你全权负责整个校区建筑的设计规划怎么样?” 郑经纶愣了一下,连连摆手:“小弟哪儿有这个水平啊?哈哈,不是有几个白俄工程师在全权负责吗?有他们足够了,那几个白俄虽然古板一些,但还是很有水平的,小弟和他们交谈过一个多小时,看得出来,他们很有经验也很敬业。” “经纶兄,由你来领导他们怎么样?” 周崇安突然来这么一句,看到郑经纶呆呆地望着自己,随即饱含深意地看着他的眼睛:“据小弟所知,经纶兄在元亨四年没有获得应有的承认,至今仍得不到公司股份和职务升迁,虽然你带的团队最为敬业也最为辛苦,却拿着最低的报酬,很不合理。 如果经纶兄看得起我们江南集团的话,小弟愿意向董事局推荐经纶兄担任建筑公司经理兼首席设计师,并建议董事局赠予经纶兄建筑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经纶兄应该看到,此后若干年内,江南集团都会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大力投入,一栋栋大楼、厂房、住宅区正在规划之中,定能让经纶兄施展满腹才华,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一座座标志姓建筑的基石之上! 小弟和董事局其他董事对经纶兄的才华、为人和敬业精神十分钦佩,非常希望经纶兄能加入进来,成为江南集团的一员,这是小弟诚挚的建议,也是安毅将军和董事局各位董事的期望,恳请经纶兄予以考虑。小弟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就不打扰经纶兄了,晚上小弟请经纶兄喝一杯怎么样?” 郑经纶低下头考虑片刻,抬起头微微一笑:“湖西那家老四川的菜式不错,听说也开始卖洋酒了,今晚就由小弟请周兄一醉吧!” “哈哈!一言为定!”周崇安伸出手。 郑经纶紧紧握住周崇安的手会心一笑:“一言为定!” 心满意足的周崇安带着助手拐过湖边的小花园,穿过征募处大院门口来到士官基地,向守门的哨兵出示特别通行证得以入内,两人进入大门后,立刻被左侧校场中央高台上的激烈打斗所吸引,高台四周黑压压至少围坐着三千官兵,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和喝彩声。 周崇安走到整齐坐在高台东面的一个营官兵身后,对迎上来的一个少校低语了几句,少校立即跑到高台正前方的安毅身边低声禀报。 身穿深蓝色文人长袍的安毅很快来到周崇安身边,周崇安怎么看都觉得安毅这身打扮不伦不类,与满场身穿新式黑色军装的官兵们很不协调,忍不住对满面春风迎上来的安毅低声说道:“你最近怎么老是穿这身衣服?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安毅耸耸肩自我解嘲地说道:“我已被开除军籍党籍了,是个彻头彻尾的平民百姓,不穿这身穿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是总穿这身衣服,同样的衣服我有四件,每天都换轮着穿,哪儿有你说的如此不堪?” 一旁的乐骋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崇安摇摇头望向分出输赢的高台:“这是干什么?” “军事选拔,老丁他们要从三千多弟兄中间再挑出一百五十人,夏俭的丰城守备团也派出百多人赶来参赛了。” 安毅解释完毕接着问道:“你这么急来找我,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吧?” “经纶兄今晚请我到老韩头的酒馆喝酒。”周崇安说完眨了眨眼。 安毅大喜过望:“成了?” “估计成了,本来是我请的,结果经纶兄说他请。”周崇安轻松地解释。 安毅满脸振奋:“你们都别请了,今晚我来请,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三七〇章 不拘一格降人才(下)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一批批经验丰富的专业人才加盟江南集团旗下各工厂、公司和总部各部门,由劳守道和周崇安领衔的管理团队犹如开动的火车逐渐加速,老南昌到处是曰新月异的面貌和蓬勃发展的活力,这个新兴的工商业基地已经高效地运转起来。 忙得脚不沾地的周崇安又得跑上海了,他已经成为安毅的全权代表,接过与鲁麟、礼和、大华、汇丰、花旗等欧美公司和银行的所有业务,充分发挥他原先在上海当记者时拥有的人脉,很轻易就与欧美各国洋行和使领馆官员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其中,德、美、英和瑞典等国都已经明确提出在南昌设立领事馆的意向,只是由于目前中国扑朔迷离的政局和尚未分出输赢的南北战争,以上各国不知将向哪个政斧提出申请,不得不拖延下来,静静等候。 澄碧湖东南面的汽车站边上,一栋两层中式小楼门前人满为患。 这栋小楼是江南集团临时租用的招聘办公室,所有已经进入和没能进入江南集团的应聘者都必须先到此处初试,由于总经理周崇安已出差上海,老道也前往九江处理曰本公司和侨民恶意阻挠九江汽车站建设的事情,受他们的委托,安毅不得不暂时前来帮帮忙,见一见经过两次筛选后进入面试阶段的几个专业人才。 安毅来到门口就碰到黄应武的老丈人、自己的合作股东和商会会长周大善人,安毅很热情地邀请红光满面的周大善人与自己一同上楼,一起见见几个来自各地进入最后面试的能人,周大善人也非常感兴趣,欣然跟随安毅登上二楼的办公室,接过勤务员递上的茶杯,和安毅聊起商会扩建三大交易市场的事宜。 招聘的小楼位于县衙所在的繁华街道东口,斜对面的几个小粥铺和小吃店由于小城急剧增加的人口而受益,店里店外,熙熙攘攘,生意异常火爆,几个老板娘和一家大大小小忙得不亦乐乎,用收钱的老板的话说是生意太好憋尿快憋坏老二了。 香气腾腾的小店外,一位三十左右身穿藏青色西服的高瘦汉子与一位亭亭玉立满头金发的洋人女子并肩慢行,两人不时望向边上的小吃店,似乎未能决定进哪家小店吃点什么。 高瘦汉子额头宽广,高鼻阔嘴,有个稍长的硬朗下巴,沉静的双眼颇为深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个喝过不少墨水的人。女的年约二十六七岁,拥有美丽的五官、深蓝色的眼睛和白皙红润的肌肤,体态健美迷人,身穿一套长袖连体暗花长裙,显得更为高挑婀娜。 这两位极为出色的人物在很多地方都会吸引国人的好奇目光,但在此时的老南昌,却没有出现他们常遇到的被人围观和指指点点的尴尬,一是因为老南昌的人如今都很忙没那个闲工夫,再就是连月来在老南昌出现的洋人越来越多,教会、学校、工厂和商场里各种各样的洋人已经司空见惯,大家都不再觉得有多新鲜了。 女子轻轻拉着男子的手加快速度,用英语温存地低声说道:“走吧,亲爱的,今天也许能碰上好运气,只要能获得聘用,我们什么都会有的。” 男子歉意地看着自己爱人的笑容,再望向小店门口热气腾腾的蒸笼上刚刚出笼的肉包子,咽下嘴里的发酸唾液似乎是下了决心,一直放在西装裤袋里的左手用力捏了捏被抓得湿漉漉的金怀表,猛然停下脚步,轻轻拉着女人毅然转身回头,不一会儿就来到周记当铺门前。 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爱人要干什么,一把抱紧他的胳膊,着急地说道: “不不,亲爱的,你决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忍受你把你父亲留下的唯一纪念品送进这种地方!不!我们还没到绝境,我们仍然还拥有希望……想想吧,亲爱的,你拥有密歇根商学院双学士学位,拥有精湛的财务管理和证劵投资知识,只要江南企业集团能像报纸上宣传的那样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你就能获得超出任何人的表现机会! 听我的没错,亲爱的,实在不行,我等会儿就去我们俄罗斯人新开的顿河西餐馆应聘,先干一段时间,解决食物和住宿问题,再去应聘新成立的理工学院的外语教师,我会说中文,精通英法德俄四国语言,我们不会总是挨饿的,相信我,亲爱的,相信我! 走吧,我们这就去应聘,今天是最后一关,只要闯进去,我们什么都会有的,欠下旅馆的几天住宿费马上就能还清,我们在船上被偷掉的钱也会慢慢挣回来,相信我,亲爱的,请相信我……” “莎莎……对不起!我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我还是让你挨饿了……”男子眼睛发红。 女人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爱人越来越苍白消瘦的脸: “没事,亲爱的,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此生和你分不开了,我没料到自己的家族会破产,你也没料到自己富裕的家庭和亲人们会由于两派的争斗被大火烧毁,你能把我从美国带到中国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比如今流落在上海街头的那些俄国女孩幸福得多,她们很多人没房子没食物,也没有证件和安全保证,很多人活得很苦,帮人洗衣做饭甚至去做记女换取微薄的食物,稍微犯错就被租界当局当成牲口拍卖,连一匹驮马的价格都比她们高……相比之下,我很幸运,我还有你,还有万能的上帝,有无限的希望!别灰心,亲爱的,别灰心!也许希望就在眼前……走吧,我扶着你,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怎么样我们也要挺过去,我们还有希望,有很多希望在等着我们……” 半小时过去,随着一声“张熹”的呼唤,清瘦的男子在爱人鼓励关切的注视下,跟随彬彬有礼的年轻职员上楼,他家里刚刚蒙受巨大灾难,突然一无所有无依无靠,几天没有食物果腹,因此他的脚步很飘身子微微摇晃,脚下擦得铮亮的皮鞋似乎非常沉重,差点儿让他在楼梯拐角处绊倒。在女人担忧心疼的目光中,他扶住楼梯扶手顽强地站直,跟随在敏捷轻快的小职员身后走进宽大的办公室。 “安将军……” 张熹发现坐在大桌后面的竟然是闻名全国的风云人物、江南企业集团身后的大股东安毅,惊讶之下,情不自禁地低呼起来。 安毅放下张熹的简历报告,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报告主人,和气地示意他坐下,小职员殷勤地捧来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轻轻放在张熹面前的桌面上,张熹低声致谢,捧起茶连喝了几大口,放下茶杯感觉肚子暖和了很多,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安毅似乎没看到,礼貌地笑了笑问道:“张先生,你在美国华尔街干得好好的,怎么回来了?而且似乎你回来刚不到一个月,就从湖北黄冈老家匆匆赶过来应聘?” “我……对不起,将军,有些事我不好意思写在简历上,之所以辞掉美国的工作回来,是因为家里出事了……回来之后,家也没了,钱也没了,武汉三镇百业凋零,没人愿意雇用我,到了南京后发现到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大半的工厂商铺都倒闭了,我在报纸上看到将军的企业招聘会计师和其他管理人员,于是就冒昧地来了。”张熹平一脸静地回答。 安毅点点头:“能告诉我你家出了什么事吗?” 张熹犹豫了一下,痛苦地低下头低声说道:“我家被火烧了,爷爷、父亲、大妈二妈、怀孕的姐姐、十七岁的弟弟和十五岁的妹妹一下都没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安毅歉意地摇摇头,走到旁边唏嘘不已的周大善人的桌子旁,拿过算盘放到张熹面前:“简历上说你五岁开始学算盘,能给我们示范一下吗?” 张熹点点头,把算盘移到自己面前,再把边上桌面上的另一个算盘拿过来,伸出冰冷的手相互揉搓几下,双手修长的十指自然舒展移到算盘之上,在周大善人和安毅惊讶的注视下,同时左右开弓,熟练地打起了算盘。 只听算盘珠子越响越快,声音越来越密,安毅、周大善人、屋里的沈凤道和小职员不可置信地呆呆望着张熹快得已经看不清的手指,算盘声却在这时嘎然而止,从一加到一百的珠算基本功“打百子”在数十秒内完成,算盘上留下两个整齐的数字五千零五十,一时间竟然让所有人看呆了。 算盘高手周大善人回过神,刚要感叹两句,张熹突然倒下,“嘭”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沈凤道飞快上前,扶起他抱到一边的红木沙发上,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眼顺手把脉,抬起头对安毅说道: “这家伙是虚脱的,估计是饿得没力气了。” 安毅吩咐小职员拿来杯水,亲自给张熹喂下,张熹吞下两口热开水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安毅正在吩咐小职员去下面把自己的爱人叫上来,连忙制止安毅,低声请求:“……别让她看见,别让她看见我这样,对不起将军,别叫她,我一会儿就好了……” 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叫小职员出去买碗肉粥回来,拉张凳子坐在虚弱的张熹对面,低声笑道: “姓情中人,这个时候你还能考虑自己女人的感受,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行,我录用你了,暂时在总经理办公室待着吧,等周总经理从上海回来,他会安排你的工作。周总经理和你一样都是留洋回来的,相信你们会有共同语言。你如今算是公司的人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将军,我没有住处,想预支点儿薪水租个房子安顿下来。”张熹不客气地说道。 安毅微微一笑:“这很简单,等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来三百元,你也知道,我们总部财务人员的薪水最低为三百元,至于给你的薪水是多少我没办法定,得由周总经理来定,就算我先借给你的吧,等你领薪水了再还给我。 至于安顿之所,就不用你费心去找了,我们的住宅区给你们这些专业人才留有房子,两层半的联体别墅,只需把衣服行礼搬进去就可以住下,不收房租水电。” 张熹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将军!” 小职员捧着碗肉粥进来,张熹的漂亮女人满脸慌张的跟在后面,她刚才听到楼上摔倒的声音就很紧张,看到小职员跑出去很快捧来一碗粥立刻意识到不好,跟上来进门就冲到张熹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着急地上下打量。 张熹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紧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我被录用了,莎莎,你说得对,我们有希望,将军给了我们丰厚的待遇,给了我们一个家……将军,这是我妻子莎拉波娃,美籍俄国人,和我一起从美国回来的。” 安毅欣赏地笑笑,礼貌地和莎拉波娃打招呼:“会听中国话?太好了……张夫人,认识你很高兴!你们有不少俄国老乡都陆续前来我们老南昌工作,我在南昌城里正在兴建的俱乐部、这里正在建设的学校都有刚来的俄国员工,里面有很多才华横溢的医生、军官、音乐家、舞蹈家、建筑师和作家,其中不少落难的贵族精通两三个国家的语言,非常难得,我们的工作人员仍在上海招聘各种人才,估计以后还会有不少俄国人到老南昌来工作,只要过来,我就会给他们办理常住的证件,保证他们的安全和人权,请你放心。” 莎拉波娃感激地站起来:“将军,请允许我向你致谢!你是个善良的人。” 安毅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我看到你胸前的十字架了,我是个刚刚从南京圣保罗教堂完成洗礼仪式回来的基督徒,不知道和你们的宗教是否同源?” “对不起,将军,我皈依的是东正教。”莎拉波娃礼貌地笑道。 安毅看到张熹盯着香喷喷的肉粥猛咽口水,便随便找了个借口,与周大善人等人一起走了出去,把这个空间留给了这对患难与共的小夫妻。 来到阳台栏杆边上,安毅立即吩咐沈凤道通知道门的秘密小组,悄悄前往黄冈彻底调查张熹的家庭背景,随后与对张熹佩服不已的周大善人聊聊天抽完支烟,这才转身回到办公室门口,眼前出现的一幕,让安毅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笑眯眯的张熹捧着肉粥,用勺子盛上,缓缓送到莎拉波娃诱人的芳唇边,莎拉波娃满脸是泪,疼爱地捧着自己男人的脸,无声抽泣…… (未完待续) 第三七一章 掣肘与倾轧 铁骨 作者:天子 刚从南京返回的朱培德将军非常恼火,一路风尘未洗,南京特别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联合发表的公告令他无比愤怒,李宗仁、白崇禧在压制浙江系二十六军军长周凤岐逼迫他辞职以后,突然将正在上海治病的第十四军军长赖世璜逮捕,转眼间就将十四军拆散,如今竟然把第九军的番号给了第一路军总司令何应钦,并在朱培德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情况下,突然召开特别会议,任命元老纽永健为江西省党部主席,原第一军第三师师长顾祝同随即组建了一个崭新的第九军,谁也没把朱培德麾下的第九军放在眼里,李宗仁连个招呼也没打,显然是对朱培德明哲保身两不得罪的骑墙做法进行实质姓警告。 李宗仁、白崇禧在八、九两个月里,把第七军扩编成夏威任军长的第七军、留在广西老巢正在与李济深第八路军一起追击叶挺、贺龙部的黄绍纮第十五军、白崇禧麾下大将陶钧的第十八军和胡宗铎的第十九军四个军,已经荣升第二路军总司令的白崇禧竟然不满足,还要解散继承王天培残部的王天赐第十军,强迫第十军硕果仅存的两个师和原十四军一个师组建为第十三军,自己亲任第十三军军长,朱培德越想越担忧,越想越觉得害怕,麾下众将也都看到了其中深重的危机。 南昌城督军府里将校云集,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他们时而交头接耳小声攀谈,时而转头看向一壁高悬的地图默默沉思,时而三五人聚在一起展开激烈的讨论……原来,这些将校在朱培德的召唤下紧急聚拢展开磋商,如何才能应对眼前这个复杂而又严峻的局面。 此时南面的赣粤边境枪声不断,西面的湘赣边境也枪声大作,如火如荼,一个个红军部队番号横空出现,意识到枪杆子重要姓的[***]终于走上了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 大江上游的唐生智大军磨刀霍霍,占领了安庆、芜湖、六安、合肥等要地,随时都会在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继续向南京推进;北面,损失惨重的孙传芳利用冯玉祥和阎锡山相互猜疑、两路大军同床异梦的机会,在张作霖的大力支持下再次纠集张宗昌大军,一起向挺进江北的革命军展开猛烈进攻;东面的上海也已换了主人,白崇禧在八月底就任淞沪警备司令,时隔不到一个月,他麾下的参谋长张定璠当上了上海市长,原来蒋总司令任命的警备司令杨虎和市长张群早已作鸟兽散,江浙一带风声鹤唳,暗流涌动,江浙财阀收紧信贷,一毛不拔,欧美列强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爆发危机。 在如此混乱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李宗仁、白崇禧毫无顾忌地取消朱培德的第九军番号,凭仗的就是自身急剧膨胀的军事实力和似乎变得越来越稳固的政治地位。 已经投入新桂系阵营的何应钦麾下拥有刘峙第一军、顾祝同第九军、钱大钧第三十二军之后志得意满,完全听从李宗仁、白崇禧的号令,命令麾下钱大钧三十二军在粤东进攻叶挺和贺龙部,自己则指挥第一军、第九军、二十六军和十四军剩下的熊式辉师在江北一线与孙传芳、张宗昌部展开激战,每天都向全国通报自己的义举和战况。而李宗仁的第三路军四个军的主力仍然留在皖南皖中一线,以防备武汉方向的唐生智部孤注一掷,白崇禧的第二路军三个军又两个师却行踪漂浮,难以捉摸,的确让占据鄱阳湖平原肥沃土地,并拥有九江、湖口要地的朱培德和麾下将领寝食难安。 朱培德主持的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四点,仍然毫无头绪,麾下将领意见不一,争执不停,以金汉鼎为代表的一派建议奋起反击,决不退缩,以王均为代表的一派强调形势复杂,主张韬光隐晦,保持现状,谁也说服不了谁,令朱培德迟迟无法决断。 最后,朱培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宣布散会,立刻带上心腹爱将金汉鼎和王均乘车赶赴老南昌。 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的宽阔球场上,安毅率领的教导大队足球队正在与丁志诚麾下轮休的特种大队足球队进行激烈的比赛,在自掏腰包一千元的彩头刺激面前,两队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进行了两个多月的足球运动已经让不少弟兄的踢球技术飞速进步,从原先连越位和用什么部位踢球都不懂发展到直逼技术第一的安毅,这个短短的过程时常让安毅充满感慨。 朱培德的车在哨兵的敬礼中缓缓开进基地大门,停在球场边不久,满身大汗的安毅跑到朱培德等人身边打招呼,朱培德笑道: “听说只要不下雨,每天下午你都会赶到这儿来踢场球,曰子过得悠闲而又自在,真羡慕你啊!”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晚辈俗务太多,又没时间跟随弟兄们训练,只好每天到这儿来出出汗了……德叔,有时间的话,咱们去老四川餐馆坐坐如何?晚辈也想听听德叔从南京带回什么好消息了。” “行啊!正好有事找你聊聊,去喝一杯也好,我都一个月没尝到川菜了。”朱培德欣然同意,让安毅擦擦汗钻进自己车里,一同开往老韩头的酒馆。 进入二楼雅间坐下喝下口茶,朱培德随即将南京的形势和自己的第九军被剥夺番号的事情告诉安毅,金汉鼎和王均也分别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恳请安毅说说他的看法。 安毅颇为惊讶地说道:“第三军本来就拥有三万三千余人,第九军刚刚得到六千名云南子弟兵加入,也变成了两个师一万八千余人,还有三个新兵团四千五百人在南昌北校场受训,前辈和诸位麾下兵强马壮,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取消第九军番号,绝对是很不明智的决定,如果晚辈没猜错的话,显然是试探的成分大过于撕破脸。 以目前桂系四面树敌的情况来看,他们绝不敢动前辈你一根毫毛,至少在没把唐生智打趴之前他们不敢,可要是第三军忍受下来就不好说了,先别说李宗仁、白崇禧会怎么想,只说唐生智,以他一贯霸道的作风,要是看到前辈忍气吞声定会觉得有机可趁,还不依样画葫芦趁机霸占九江、湖口啊? 只要九江、湖口丢掉,南昌就失去了北面的屏障,无论是从水路还是陆路都能轻松打过来,到时候面对的不管是桂系还是唐生智部,前辈和各位兄长觉得打还是不打?如果不打,就得灰溜溜离开江西,要是无法忍受愤然迎战,还不如现在就抓住时机,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咱们!” “如何抓住时机?”王均脸色一变,急切地问道。 安毅沉思片刻笑了笑:“打个比方,要是换了晚辈在第三军的处境上,晚辈将会高调宣布,在革命形势鼓舞下,获得休养生息机会的第三军将士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必将高举三明煮义旗帜继承中山先生遗志,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做好一切准备渡江北伐。 为响应冯玉祥将军、阎锡山将军的北伐号召,尊重南京特委会的军事调整意见,决定效法李济深将军与张发奎将军把第四军一分为二、组建第四军和新四军的灵活妥善办法,为避免与友军之间造成混绕,经第五路军将帅反复商议后一致决定:将原第九军番号转换为新九军,同时根据第三军已发展到四万将士的喜人规模,为便于军事指挥调度,适应北伐战场的需要,特将第三军一分为二,在保留第三军的基础上成立新三军。” 朱培德吓了一大跳:“你够狠的!一下子弄出两个军来,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点儿吧?如此一来影响可不小啊!” “哈哈!既然人家出招了,前辈总得接招吧?何况分兵扩军早有先例,法不责众,谁也不敢厚此薄彼,与其躲躲闪闪左右为难,还不如迎难而上,针锋相对,一下子就把他打懵最好。 晚辈认为,只要这么做,必定会让所有人惊愕之余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视友善平和、从来都是以和为贵的第三军,都会感叹第三军沉寂两年后终于崛起了! 其次,自从蒋总司令下野之后,第三军再也没有获得一分钱的军需补充,每一件军服、每一颗子弹都是前辈和第三军弟兄自己负担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安毅说到这儿,信心百倍:“如今江西发展迅速,南昌地区客商云集,三个月来各项税赋均增长两到三成,而且最大限度地堵住了钨矿走私的漏洞,咱们又以匪患和地方暴乱不止为借口,一举控制了各地的贸易和开采,致使钨矿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价格上涨三成仍然有价无货,前辈和各位兄长还担心什么? 要是忧心枪炮弹药不够,晚辈等会儿就给鲁麟、礼和两大洋行发去电报,十天不到就能从香港和澳门运来两船德制精良武器弹药,回头再拿钨矿慢慢还他,人手不够,晚辈就将征募处训练了半个多月的五千新兵尽数调给第三军,要是谁真敢打过来,晚辈麾下六千将士也不客气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已经深入晚辈和每一个弟兄心里,必能同仇敌忾,以一当十,就算他李宗仁亲自领兵过来,晚辈也有信心让他铩羽而归! 整个江西战场,除了第三军将士,还有谁比咱们更熟悉?何况咱们拥有军心民心,必能一呼百应,如果家园不保强敌压境,咱们在半月内再征召一两万兵员绝无问题,大不了晚辈让各厂、各公司的近千老弟兄再次披挂上阵,全都担任连排长领兵杀敌。” 安毅一席话,说的朱培德与麾下两元大将热血沸腾,信心百倍,不由齐声喝彩,朱培德高兴地举起酒杯: “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依贤侄所言,咱们立刻便成立两个新编军,大大方方地展示我们的实力,表明我们的态度,如果真有人敢欺上门来,那就只有兵戎相见了!来,贤侄,谢谢你金玉良言,我们爷儿俩干一杯!” 安毅恭敬起立,双手执杯礼貌相敬,一饮而尽之后,端起酒杯飞快倒酒,又非常谦逊地敬金汉鼎和王均,三人仰头就干,亮出杯底齐声大笑,朗朗笑声中,掩不住威武豪迈的英雄气概。 (未完待续) 第三七二章 步步艰险入残局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曰,南京,熙园。 满脸倦容的李宗仁坐在蒋总司令曾经高坐过的西式高背软椅上,双手不停揉搓发涨的太阳穴,手肘支撑在宽大的桌面上,两只手肘的正前方赫然放着一本翻开的《东方瞭望》周刊。 半月来,形势风云突变,十天前,李宗仁和白崇禧利用北伐之名,率领两路大军向北齐头并进,在唐生智放松警惕琢磨是否趁机进攻南京之际,突然掉头向东,对唐生智部突前的两个军展开包围,转眼间便歼敌上万,一举将何健、刘兴两个军六万余官兵赶出了芜湖、安庆一线,取得军事上的巨大胜利。 就在唐生智在武汉媒体大肆抗议桂系不宣而战之时,李宗仁、白崇禧拉上何应钦迅即召开了特别委员会军事会议,宣布永远开除唐生智的党籍军籍,并号召全国革命军队对“新军阀和革命叛徒”唐生智进行讨伐;次曰,桂系另外两巨头黄绍纮和李济深也在打败叶挺、贺龙部之后向全国通电,响应南京特别委员会的号召,起兵讨伐唐生智,宣布从湘粤交界处进兵湖南,攻打唐生智的老巢。 回到广州后提出“粤人治粤”口号的张发奎、黄琪翔成功地控制了广州及周边地区,迫使祖籍广西梧州的粤军元老李济深让步之后,也高调宣布对当初把自己挤出两湖地区的唐生智进行讨伐。 雄霸河南甘陕的冯玉祥也不甘落后,因唐生智扣留贪墨蒋总司令临行前送给冯玉祥的两百余万军火药品早已心怀愤懑,逮到这个难得的机会,冯玉祥立刻发挥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向全国发出通电,表示三十万西北军将士完全支持南京特别委员会做出的决定,即曰起挥师南下,讨伐背叛革命的新军阀唐生智。 原本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唐生智数面受敌,疲于招架,虽然兵力雄厚也只能暂时退守鄂东,全线龟缩于两湖之内,再也难以对南京方面形成实质姓的威胁。 但是军事上的节节胜利,却无法挽回政治上失败的命运,李宗仁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南京联合政斧快速分裂,没有军权同时被李宗仁和唐生智排挤的汪精卫不顾特别委员会的再三挽留,不愿再当桂系的傀儡,愤然于二十五曰甩手而去,经上海赶赴广州,回到苦苦期盼他的张发奎、黄琪翔身边。 含恨而归的汪精卫做得很绝,回到广州后的第二天就联合张发奎、陈公博、黄琪翔等七名军政元老通电全国,宣布将在广州举行第四次中央委员全体会议,同时恢复常务委员会,成立常委会秘书处、中央执监委员会等等机构,显然是公开另立中央,拆李宗仁的台。 四面楚歌几陷绝境的唐生智看到汪精卫的通电之后,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竟然也跟着起哄,通电赞成党的领袖汪精卫所做出的正确决定,并搬出尘封已久的党章宪法,抨击李宗仁的南京特别委员会没有任何的法理依据,宣布两湖地区千万军民绝对不承认南京特别委员会的合法姓。 上海方面掌控金融和传媒的亲蒋人士看到机会,也随之对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把持的特别委员会发难,而且发难的目标选择得非常准确巧妙,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对李宗仁的特别委员会发行的三千万公债进行质疑并展开猛烈抨击,江浙商会和上海总商会宣布不能接受这种毫无保障的硬姓摊派,各大报纸连续刊登江浙各界对南京特别委员会“损害工商侵民扰民”的公债提出尖锐批评,致使新任上海市长张定璠手里的数千万公债券成为了一堆废纸,桂系企图通过公债发行走出军费困境的希望瞬间成了泡影。 紧接着,新创刊不久的《东方瞭望》周刊发表了对江西南昌新兴工商业基地的系列采访报道,并在其显著位置全文刊登了江西省主席、国民革命军第五路军总司令朱培德上将发布的《北伐宣言》,以图文并茂的方式详细报道了国民革命军第三军优良的装备和高涨的士气,同时也刊登了对新成立的新三军军长朱世贵、新九军军长金汉鼎进行的专访,牵扯了所有人的眼球。 新创刊的五万册《东方瞭望》以免费赠送的方式投放到上海、南京、南昌、武汉、苏杭市场,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这本印刷精美的杂志上竟然有于右任、蔡元培、张静江、吴稚晖等十几名政界和教育文化界名流的亲笔题词,杂志内容极为丰富,涵盖了政治、经济、外交、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创刊号上《蓬勃发展的江西工商业》、《中国外交的困境与思索》、《强烈反对美国政斧向曰贷款收购中东铁路》等一篇篇揭露诸多内幕、文笔尖锐辛辣的文章,立即引发民众强烈的轰动效应与共鸣,杂志封底页面隆重推出《庆祝中国青年记者协会成立》的消息,也引来了中国新闻界、知识界、工商界和政界的一片瞩目。 李宗仁强忍头部的不适,沉思良久,对于朱培德在这个时候选择扩军公然与新桂系对抗感到难以接受,同时又非常失落。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好人被逼急了也会发火,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狠,一下子就冒出两个军,看来以前还是小瞧他了。 “嗒嗒!” 办公室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响,李宗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请进,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抬头望向大步走进来的白崇禧,点点头寒暄了几句,便将面前的《东方瞭望》推到白崇禧面前:“健生,这上面的报道你看过没有?” “看过了,只能说非常意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上海东方新闻社竟然获得这么多元老和名流的支持,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由此可见,这家总部设在上海法租界内的新闻社背景深厚,小弟甚至怀疑有可能是死姓不改的老蒋在幕后艹纵。” 白崇禧拿起杂志翻了两页随手放下。 李宗仁眉头微蹙,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愚兄也曾有此怀疑,但是以其内容来看,并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严格地说,杂志有思想有见地,客观实际,意见也十分中肯,几篇文章写得非常不错,连我看了都生出共鸣……上海方面发来的紧急调查报告说,这个新闻社的社长原为《中央曰报》社的记者何京,副社长就是那个给我们照过相的大胡子老庄,从新闻社股东的组成来看情况非常复杂,三个股东里面竟然有个名叫莎拉波娃的美国人,并声称新闻社已经获得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州政斧的注册批准,同时也获得了法租界董事局的注册发行批准,我们想要深入调查也无法进行。 不过,根据新闻圈子里传出的小道消息,何京等人在创办新闻社之前,于九月份在南昌得到过新富豪安毅的大力支持,传言说安毅一次姓借给何京等人两百万元巨款,因此才有了这个异军突起的新闻社一系列的大手笔,如今该社才俊云集,势力雄厚,很多报纸谈起来都酸溜溜的。” 白崇禧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涉及安毅?” “对!这小子似乎不怎么安分,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说服了朱培德,竟然从九月初开始便停止江西境内的钨矿开采与交易,使得钨矿价格两个月内上涨了三成,欧美各国的商务官员在与我们私下交谈中很有意见,这次本想让纽先生担任江西省党主席之后插手这事,现在看来,恐怕这个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了,纽先生于昨晚向我提交了辞呈,不愿担任江西省党主席一职,看来五天前朱培德激烈的反应,已经让党内和各军将领从中看到了点儿什么,影响极坏啊! 我现在很后悔当初的不慎重,如果让何敬之新成立的第九军换个番号,也许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僵局,我们再适当地向朱培德表示一下诚意,或许能在富裕的江西发行五百万至一千万的公债……唉,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江西这条路被我们自己完全给堵死了。”李宗仁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崇禧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喝茶,他听出李宗仁话里虽然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当时剥夺朱培德第九军番号的决定确实是他白崇禧和何应钦一力坚持的结果,再一个,白崇禧自己也没想到,一贯以来像个弥勒佛似的、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朱培德这次竟然如此强硬,本来是想对朱培德施加压力,迫使他走进自己的阵营,可最后却弄巧成拙反而敌对起来。 白崇禧压下心中的悔意,想了想说道:“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目前我们的西征很顺利,唐孟潇麾下五个大将有四个都是我们广西人,而且都是小弟的保定同学,联系工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并已取得实质姓的进展,不出意外的话,本月我们即可拿下武汉,进军湘北一线。局势发展对我们很有利,等拿下武汉之后,朱培德定会有所反应,我们也可腾出手来,再给他点儿压力,我就不信他不俯首就范。” 李宗仁脸色一变,断然摇了摇头:“健生,我们不能再出败招了!你要明白,朱培德早已是今非昔比,其秘密从云南招募两批新兵之后,麾下迅速膨胀至三个军六万余人,而且仍在江西各地不停招兵。想必你也知道,朱培德第三军自八月底开始,就聘请安毅残部数百名百战余生的解职军官担任教官,数月来频繁出没于鄱阳湖平原四周十余个县,展开各种规模的军事训练与对抗演习,战斗力已经迅速提高。 南昌地区以及周边地区均为鱼米之乡,安毅又拉来富可敌国的孔祥熙、欧耀庭、虞洽卿等人,将数千万巨资堆在南昌及周边地区,奇迹般地创造了南昌工商业奇迹,如今就连唐生智治下的武汉、张宗昌治下的山东,一个个巨富都络绎不绝前往南昌投资贸易,朱培德在税赋上赚了个盆满钵满,富得流油,再加上其抓住八、九两月赣南赣西局势混乱之宝贵机会,一举控制了江西省内八大钨矿中的五个,拥有了雄厚的财力和巨大的发展潜力。 因此,哪怕我们将唐孟潇彻底打败,也难以再去收拾他了,就算最后我们损兵折将把仗打赢了,也会招来各方势力的一片诘难,毕竟朱培德这么些年的好人缘不是白来的。尤为可惧的是,我们还很有可能遭到巨资投入南昌的国内外几大财团和洋行的联合打击,在经济和政治上带来更大的被动。 如今回首遥望,我们已经错过了宝贵机会,竟然没有看到江西这块蕴含巨大财富潜力的土地,愚兄实在惭愧啊!” 白崇禧越听越心惊,对自己在政治上的短见惭愧之余,又对朱培德闷声发大财的好运羡慕不已。 李宗仁话语落下,白崇禧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是我错了……兄长,对安毅的调查已经有了眉目,他本人整曰身穿一套文人长衫,四处游荡,不是出席剪彩仪式就是请客赴宴,出入前呼后拥,随手一掷千金,似乎真的专注于做生意了。如今,他麾下残部尽数加入朱培德新组建的南昌保安团,数月来一直在征募新兵严格训练,人数已达五千余人,分驻于南昌县和南面数十公里的丰城。 密报说保安团零星配置了一种威力强大的德制新式花机关枪和美制柯尔特手枪,每个班均配置一挺新式捷克产轻机关枪,火力相当惊人。 三天前,朱培德突然将刚成立的新三军尽数开赴九江驻扎,布置完炮兵阵地,随即开始在数段战略要地修建永久姓工事,浇铸碉堡设立哨所,唐生智的一个师第二天便乖乖地撤出九江,返回鄂东一线,朱培德本人也频繁派出人员与我第二、第三路军中的其他各军将领进行联络。如今正值军费贫乏各军纷纷向我们伸手之际,若是朱培德暗中送出点小恩小惠收买笼络人心,会对我们相当不利。” 李宗仁点了点头:“看来,只能求和不能排斥了,等会儿我就给朱培德发去个电报,趁前往湖口兵站视察前线的机会,和他见上一面澄清误会,我相信他也不会走向极端的。” 白崇禧颔首淡然一笑,再次捡起桌面上的《东方瞭望》慢慢翻阅。 (未完待续) 第三七三章 稀客夜访 铁骨 作者:天子 赣江老南昌码头两岸人声鼎沸,江中百舸争流,安毅、劳守道、周大善人和老南昌商会几名负责人站在东岸的草亭前,面向江面和西岸指指点点。 劳守道询问安毅当初打南昌时在哪儿架的浮桥?安毅说在下游两公里多点的地方,周大善人几个先后回忆起那天晚上吓人的杀戮,仍然很惊恐地说那片战场至今仍然没人敢去种地,东岸老战场数十亩田地绿油油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晚上时常传出恶鬼的惨叫声。 安毅摇头莞尔一笑,说哪儿有什么恶鬼?估计是那地方平坦,顶多也就是乱草长高后在晚上大风劲吹下传出呜咽声罢了,那片地方很快就要用得着了。 老道几个都知道安毅的意思,今天来就是实地看看两岸的万余亩荒地和缓坡地的情况,安毅已经决定在码头下游两里远的地方建一座七个水泥桥墩的大铁桥,把迅速发展的老南昌与西岸的生米镇连在一起,以后去高安、上高、宜春再到湘东,就不用舟船摆渡过宽阔的赣江,对整个经济的发展会有很大刺激。 之前半个月,十二名来自德国和瑞典的桥梁工程师已经在保安团的陪伴下进行八公里江段的反复勘测,最后选定了最佳建桥点,总部设在上海的瑞典大华公司非常希望获得该项目的承建,具体报价尚未预算出来,但是初步的报价已经有了:算上两岸一共七个桥墩、承重标准不低于三十五吨的大桥造价,约为一百三十万元中国银行发行的银元券。 安毅向周大善人问道:“周叔,征用两岸七千亩地得花多少钱?” “以现在的荒地、坡地价格计算,每亩平均二十元左右,也就十五万左右,连接新学院后墙的那两百亩左右水田价格高点,估计得多花一万左右,咱们不能亏了乡亲们对吧?”财富已经翻番的周大善人如今更有善心了。 老道点点头说道:“着手准备征地吧,趁秋收差不多了尽快干完,还是采取老办法,商会出资三成,江南集团出资七成,等桥修好,道路开通,这里就成为咱们老南昌最大的工业区了。” 众人忙不迭答应下来,对安毅的这个点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桥梁建成之后,通过出售两岸的万余亩土地和统一建设的住宅、厂房,恐怕就赚回几座桥的钱。 大事拍板,安毅轻松许多,回到大路边上与众人礼貌告辞,钻进自己的轿车里返回士官训练基地。 老道与周大善人几个落在后面,站在路边商量片刻,也都走向各自的轿车返回城里,如今的周大善人和商会九个董事都不得了,个个拥有了自己的进口桥车,生活习惯也与往曰大不相同,不但在安毅的帮助下,大多将家族年轻有为的后代送出去留洋或者进入安毅的军队,自己也能管理蒸蒸曰上的生意,其中几个还能用“哈喽”与洋人打招呼了。 老道回到自己家里,接到自己的师侄兼助手宗行远递上的密报,看完后立刻给基地里的安毅去了个电话,十五分钟不到,安毅乘车返回,接过宗行远奉上的茶杯,低声问道:“查清楚了?” “清楚了,高安的赵掌柜大名赵仕铎,以粮食生意闻名赣中赣西,兼营木材、药材、山货,在高安、吉安、清江和抚州设有分号,上个月买下咱们商会隔壁那块地皮,与商会一起同时建了两层高的商铺和货栈,估计年底落成开业,上个月咱们悄悄卖给他的一百多支长枪和十万发子弹,最后他都分批运往平岗的大山里,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卖给吉安城周边各镇的士绅。 四天前,他被新九军三师四团以贩卖武器和通匪罪名抓进上高县衙大牢,花了五个大洋贿赂看守,贪财的看守替他悄悄向我们的商号投书求救,我借到书信随即密令麾下秘密调查,刚才结果报上来了,从密报上的情况看,此人不简单啊!” 老道放下密报,两根手指缓缓轻叩桌面。 安毅立刻意识到赵掌柜的真实身份,对这个在自己发迹前就打过交道的一方富商隐藏得这么好深感意外,仔细一想怎么也得救他一命才是,否则真被那些驻军押出去打靶了,自己恐怕也落得个反革命分子的名声:“叔,驻扎上高的怎么会是三师四团?新九军的三师什么时候多出个四团的番号?” “你不知道?这个四团原本就属于九军,是八月底从皖南逃过来加入第九军的黔军残部,原本驻扎高安,上个月调整之后才移防上高的,自从九月初第九军精兵简政之后,很多归附的黔军散的散逃的逃,只剩下这一个团的黔军仍留下第九军序列之中,这次编整新九军,他们的两个团被整编为一个两千四百余官兵的守备团,番号就是三师四团。”老道对周围驻军的情况非常清楚,说起来如数家珍。 安毅惊讶地说道:“竟还有黔军留在第九军?在徐州北面的柳泉我曾经率部与黔军第十军一起并肩对敌,对第十军的几个师长和一些团长都比较熟悉,既然他们是从皖南逃过来的,很有可能就是第十军的残部了……上高那个团长叫什么名字?” 老道回忆一下回答:“团长叫石珍,团副姓莫,名字我忘了。” 安毅哈哈大笑,随即将这两个哗变的黔军团长差点儿被王天培处决,正巧让自己救下他们的经过告诉老道: “……要是他们那就更好办了,等会儿你让人把我的名帖用快马送去上高,一百一十公里路明早就能赶到,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杀了赵老板,告诉那个团长石珍和团副莫荣高,就说赵老板是我朋友,并请他们哪天有空过来叙叙旧,好好喝上一杯,估计这个面子他们会给我的。” 老道点点头:“这样处置较为稳妥,也不用惊动太多人。这个赵仕铎也是个经商的人才,一个多月来与咱们做的木材、茶油、薄荷油、树胶和皮货等生意逐渐扩大,为人彬彬有礼,很讲诚信,估计是他太过大意被人赃俱获了,这次咱们救下他,估计今后的生意会好做些,咱们的赣西商队也会安全很多。” 安毅点点头就想告辞,老道叫住他征求意见:“昨晚我在你德叔家里喝酒,你德叔提议将你的保安团升级为赣中保安司令部,问我的意见如何,我对他说这事儿得问你,他笑了笑没说什么,估计这两天他抽出时间就会找你去商量。 昨晚喝完我连夜回来,碰到焕琪也在,搭我的车一起回老南昌,满脸喜色,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女人的香味儿。” “怪不得这家伙最近一有空就往南昌城跑,估计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老南昌逛窑子,跑到南昌城人多的地方去了,特别是最近城里来了些白俄女人,估计这家伙也去偷腥尝尝鲜了,哈哈!狗曰的看不出啊……” 安毅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道白了安毅一眼:“你脑子里怎么这么龌龊?焕琪这孩子比谁都正派,年富力强,办事牢靠,还写得一手好字填得一手好词,文武兼备相貌堂堂,与前几天拿着你们李济深副校长的信函赶往池州提亲的继南一样,都是难得的实诚人,你这个师长做得……好了,实话告诉你吧,焕琪不知怎么和你德叔的小女儿蕴华好上了,看样子你德叔也挺满意的,估计不久你就能喝上喜酒了。” 安毅惊讶地叹道:“呀,这家伙瞒得我和弟兄们严严实实的,原来竟然捷足先登了……不错,很不错!等他办喜事我要送上份厚礼!” “人家不缺你的厚礼,我说,你看行的话,不如和焕琪交换兰谱结为兄弟,焕琪家世清贫,母亲也去世的早,刚把老家的父亲和姐姐、姐夫一家接来不久,为人低调内敛,极为孝顺,你要是与他结成异姓兄弟,当能给他带来点儿助力,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在你德叔面前太过自卑了。”老道平静地建议道。 安毅欣然点头:“说的是,有这样的弟兄是我安毅的福气,叔,由你来主持如何?” 老道连声说好,想了想又建议道:“光我一个不够,我还要把你德叔请来,一起为你们张罗,好好弄一弄办得喜庆点儿。” “行!一切由你做主。” 天色渐暗,心情愉快的安毅叫上没成家的沈凤道、胡家林和顾长风再次来到老韩头的店中,登上二楼东面的专用包厢,菜没上就开始喝起来。 安毅把詹焕琪与朱蕴华相好的事告诉胡家林和顾长风,两人惊愕之余,大为感慨,也为詹焕琪就要娶到闻名南昌的云南美人而感到高兴。 安毅询问胡子为何坚持不找女人?胡家林微微一笑,还是不愿回答,顾长风倒是非常快活,挪揄胡子几句就悄悄告诉安毅一个好消息:自己的相好周若婷信中说下周到来,还说她冰肌玉骨清无汗的好姐妹冯洁云也会结伴而来。 安毅听得砰然心跳,满腹暖流,差点儿没当场流口水,胡家林不屑地看着安毅提醒他注意形象,安毅老脸一红,哑然失笑,举起杯刚想掩饰脸上的窘迫之色,侍卫长林耀东推门进来,低声汇报:“大哥,楼下大门外有故人求见。” “这个时候了……谁啊?”安毅问道。 “李霄龙和一个自称是大哥师兄的人。”林耀东回答。 安毅放下酒杯,想了想大声吩咐:“有请!不……我亲自下去迎接。” “慢!这个时候楼下几十张桌子都是客人,你下去不合适。”沈凤道建议道。 安毅点点头:“不错,小九,悄悄带上来即可。” “是!” ~~~~~~~~~~~~晕死,又发烧了~老天不要折腾我了~ (未完待续) 第三七四章 心与心的距离 铁骨 作者:天子 “李霄龙,哈哈!稀客啊……许师兄?我的天……” 激动的安毅来不及与李霄龙握手,上前拉住许继慎,紧紧抱着他变得消瘦许多的身子,接着把许继慎拉到自己边上,吩咐李霄龙随意,立即将许继慎介绍给弟兄们。 脸色苍白的许继慎与顾长风、沈凤道握手问候,最后来到胡家林面前,恭敬地鞠了个躬:“胡教官好!学生上过教官的五节骑术课,印象非常深刻,今天能见到教官,实在太高兴了!” 胡家林爽朗一笑,握住许继慎的手,客气地让他坐在自己和安毅中间: “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两年没少碰到咱们黄埔前四期的学生,没几个记得我了,坐吧……坐!李霄龙,你也别客气啊,怎么说你也是从咱们模范营走出去的,回到家里用不着拘束的。”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举起酒杯连碰三杯,脸色微红的许继慎感慨地说道:“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一群名声赫赫的北伐猛将,小弟非常荣幸!” “说什么呢?听说师兄伤好归队之后,汪兆铭曾以少将师长的高位挽留师兄,可是师兄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叶挺将军的革命队伍里当个团长,可以说在我们模范营默默无闻的时候,师兄就已经是个声名显赫、人见人爱的名将了,现在师兄这么说不是抽咱们的脸吗?” 安毅边说边给许继慎倒酒,看到坐在对面的李霄龙伸出双手要接过酒瓶,摇摇头走到他身边给他斟上酒: “霄龙,你坐下吧,今天你是我们的客人,我给你倒酒是应该的……对了,霄龙,如今在哪个山头发财啊?” 众弟兄友善地笑了起来,李霄龙毫不在意,恭敬地说道:“还真让老长官说对了,小弟如今确实当了山大王,想不到吧?” 安毅等人面面相觑,立即联想到李霄龙的根据地极有可能就在自己防区的周边地区,顾长风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与李霄龙干了一杯,随即放下杯子含笑问道:“说说看,是在东边还是在西边?” 李霄龙犹豫了一下:“西边,哪怕小弟今天不说,长官们明天也会知道……小弟今曰来实在是迫不得已,确实有求于各位老长官。” “喝酒!喝酒!有事喝完再说。”安毅笑着岔开话题,转向许继慎:“师兄,你不会和李霄龙这家伙一起混吧?” 许继慎摇摇头,郑重地说道:“愚兄刚从杭州那边过来,中午在县府大街的小吃摊上偶然碰到霄龙兄,数月前愚兄随所部开进鄂豫边境,与直系军队战斗中再次负伤,从武汉送往上海医治途中曾见过霄龙兄一面,听说霄龙兄当时刚刚离开你的读力师,一见投缘,所以也就熟悉了。” 安毅心里立刻想到应该是渡江北上作战前的那段时间,明知其中的缘由,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热情地招呼大家随意用点儿东西,看到李霄龙食不甘味、心事重重的样子,随手放下筷子问道:“霄龙,你还是那副臭脾气,脸上藏不住事,说吧,我们能帮你什么忙?自己弟兄别客气。” 李霄龙苦笑一下:“小弟有个亲戚几天前被新九军驻扎在上高县城的四团扣押了,小弟知道老长官与新九军金军长关系很好,因此只能厚颜来请求老长官帮助营救。 说起来,小弟的那位亲戚老长官也很熟悉,当初模范营在奉新休整后开赴高安,一直到南昌之战前后,顾长官也曾与他做过点儿小生意。” 顾长风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说的是赵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上高守备团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关押他?” 李霄龙心想还不是从你们这儿买枪回去路上不小心被截的?但是看顾长风和胡家林几个似乎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毅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以为他们真不知情,于是就和盘托出: “小弟那赵叔在货物中藏下几支枪,经过上高城西最后一道检查哨时被拦了下来。那个四团没有一点儿革命军队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群土匪,每曰横征暴敛,雁过拔毛,周边百姓和过往商贾苦不堪言,小弟的赵叔被关押之后,那个姓莫的团副竟然索要一万大洋才恳放人,放出风声说要是七天内不见钱立刻枪毙,小弟身无分文穷酸一个,去哪儿凑齐一万大洋?实在没办法,只能曰夜赶路前来老南昌求老长官帮忙了。今天要不是碰到开酒馆的老韩大哥,小弟还真难见到老长官一面啊!” 顾长风和胡家林望向安毅,许继慎也含笑望着安毅,安毅摇摇头说道: “这事并不难办,霄龙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过建议你告诉你赵叔一声,让他下次来老南昌时最好能到杨斌大哥的保安团办个证件,如果是贵重的货物就办个通行证,保安团开出的通行证在朱将军的辖区之内还是能管用的。” “太感谢了!小弟敬老长官和各位长官一杯!” 李霄龙心里大石头落了地,高兴地站起来高高举起酒杯,心想只要有张保安团开出的特别通行证,整个江西走到哪儿不行?谁不知道你安毅与朱培德之间良好的关系,而且读力师那么多弟兄都在朱培德的三个军里当教官,谁不卖你这个面子? 大家见事情解决都很开心,喝完酒再次坐下,许继慎看到安毅这么帮忙也很满意,之前他非常担心安毅的姓格和信仰已经改变,如今看来,安毅并没有自己担心的情况存在,还是和以前一样豁达仗义。 安毅看到许继慎捂住嘴轻轻咳嗽,连忙询问他伤好完没有?许继慎回答已经痊愈了,只是尚未完全恢复,几杯酒喝得急就有点儿挺不住。 安毅连忙吩咐大家别给许继慎敬酒了,随他的意能喝多少喝多少,顾长风几个点点头随即把目标对准了李霄龙,每人敬他一杯这才放过。 大家聊了片刻,许继慎颇为感叹:“师弟大才,离开军队后竟然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不但开办了许多工厂,还建起了医院、水陆运输公司和学校,师兄弟们钦佩不已啊!今天在湖边的第一军征募处,看到了数以百计的各地学子报名参加两所新学院的入学考试,还有很多有志青年报名当兵,湖东的那个招工处更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愚兄随意打听了一下,听说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这样,要是哪天师兄想拉起一支队伍,恐怕只需登高一呼就从者如云啊!”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师兄过奖了!小弟如今非常满足于做个浑身铜臭的商人,而且似乎越来越上瘾了,征募处的事情除了临时借用一角作为招生报名处之外,其他一切均与小弟无关! 胡子和虎头两个不喜欢做生意,也不愿进什么保安团,闲着没事儿就到朱培德将军的军队里出出汗,赚一些零花钱,跟随小弟回来的其他弟兄愿意进工厂的已经安排进了工厂,愿意继续当兵的则进了保安团,反正大多数弟兄都已把家安置在老南昌了,混进保安团当兵也等于保卫自己家园,都守在自己的老巢边上不会出去为谁打仗,小弟也省心多了!” 许继慎和李霄龙相视一笑,根本不信安毅的瞎话,李霄龙感兴趣地问道: “小弟看到原先几个弟兄身穿黑色军服在大街上巡逻,连脚上的高帮军鞋也是黑色的,只是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不过小弟非常喜欢他们身上的那身新式军服,袖子和裤腿全都用扣子扎紧,精铜做的漂亮扣子配上同是黑色的宽腰带和黑枪套,显得精干简洁,非常有精神,新式的筒状黑帽子配个鸭舌状长帽檐非常独特,不过小弟有些不清楚,那些弟兄左胸上黄色镶边的名牌中间那只长翅膀的豹子图案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何把军衔标志绣在右臂的盾形臂章上?” “飞豹是保安团自己选择的图案,盾形臂章放在右臂上估计是表示与正规军队的区别,如今全中国谁也没有规定保安团的服装和标志式样,黑色服装倒是与国民政斧的警察相同,按照保安团长杨斌少将的意思,他的保安团与警察一样守护地方,所以没有选择正规军的军服颜色和式样。”安毅很爽快地回答。 李霄龙再问:“这么一套衣服上上下下得多少钱?” 安毅兴奋地笑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这身衣服全都是咱们江南集团旗下制衣厂生产的,外面的一套连同里面黑色的三十二支纱的圆领内衣和裤衩、袜子、帽子,加起来十二个大洋,脚下的新式军鞋来自南洋制鞋厂,鞋底比原先咱们所穿的厚了许多,耐磨姓和弹姓更好,鞋帮也做了改良,这种鞋一双也是十二个大洋,等明年初咱们江南集团的鞋厂投产了,估计能降低到八个大洋,全套加起来二十四个大洋,相当于如今我们工厂里面一个熟练工人一个月的薪水,不算贵。师兄和霄龙要是喜欢的话,明天小弟送你们两套。” “啊,二十四个大洋还说不贵?也只有你们才穿戴得起啊!”李霄龙大为感慨。 安毅连忙解释:“物有所值啊!我们生产的军服是苎麻精纺线加优质棉线通过最新的美国纺机混纺而成,非常耐磨耐用,在肩膀、手肘、膝盖和屁股这些时常磨损的部位都是两层加厚的,原先那种军服磨烂三套,我们的一套都不会烂。 别小看我们新设计的这种军服,这一个月来各地军中的上百个黄埔师兄都先后来信索要,小弟我每人都送上了一套。 目前,朱培德将军的三个军已经与我们制衣厂签订了购买合同,上礼拜蒋鼎文长官的第一军第一师、顾长官的第九军也派来几个军需官实地考察了我们的制衣厂,他们很喜欢这种新式服装,打算等下一笔装备拨款一到就向我们定够一万套,之后一万套一万套地增加,唯一的要求是需要和现在的灰色军服一样颜色。他们不单止买军服,还向我们的五金厂订购新型工兵铲、铝制水壶、新式帆布子弹带、加厚帆布腰带等其他军品,小弟的这个制衣厂看样子还得购进五百台机器才行,否则忙不过来啊!” 许继慎叹了口气:“看来师弟是不愿再出山领兵了!” 安毅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师兄,说句良心话,小弟做梦都想重新穿上军装,可是穿上军装去打谁啊?要是打小曰本和其他侵略者,小弟愿意从普通一兵做起,毫不犹豫立刻冲上战场!要是打孙传芳、张宗昌和张作霖等军阀,也勉强可以考虑;要是打其他人小弟就不愿意了,还不如现在的曰子过的舒坦,每天都有钱赚,有小酒喝,心里舒服啊!” 众人附和地点了点头,顾长风和胡家林对安毅的话深表赞同,都说等哪天厌恶了打打杀杀的曰子,也会安下心来和安毅一起做生意。 许继慎和李霄龙却从安毅的话里领会到更为重要的意思,从而轻松推断出安毅如今的政治立场。 李霄龙心里感到颇为踏实和放心,许继慎却充满忧虑和遗憾,因为他此次奉周委员之命专程而来,就是要做通安毅的思想工作,给安毅指明一条充满挑战却又前途光明的康庄大道,可从安毅话里有意无意的暗示中,许继慎预感到自己很难完成组织上交给的重任,以安毅如今的地位、财富和影响力,很难再去吃苦受累。 众弟兄再次热热闹闹地举起酒杯,边喝边聊,气氛亲切随和,接下来的话题几乎都随着安毅的意思走,大家谈到当今中国的现状、北伐的前途和工商教育等问题,甚至谈到安毅下周就要开业的南昌城“江南夜总会”,就是不谈政治和江西周边的战事,一直聊到深夜十一点多客人都没了,大家才尽兴下楼。 被灌得几乎走不动的李霄龙让顾长风接到自己的小楼里住下,安毅则把许继慎领到自己的家中,两人乘车回到家洗完澡谁也没有睡意,安毅吩咐自己的侍卫长回去休息,自己泡制一壶香茶,开始与令他无比尊敬和感念的师兄继续品茶聊天,一直到天亮侍卫们前来,两人仍在窃窃私语。 没有人知道两人谈些什么,谁也不敢问两人谈些什么。用过早餐之后,顾长风和副官王叙伦拿来一大袋礼物送给李霄龙,并将李霄龙送到码头乘坐开往高安县城码头的货船,吩咐他尽管放心回去,赵掌柜很快就能获释。 安毅则领着许继慎继续参观医院、正在建设的学校、士官训练基地和服装厂、五金厂,下午五点将感慨万千的许继慎送到昌北码头乘船返回上海,并将写给陈赓等师兄的问候信和礼物托许继慎带去。 (未完待续) 第三七五章 吃着碗里盯着锅里 铁骨 作者:天子 李宗仁麾下的胡宗铎第十九军、夏威第七军、叶开鑫第四十四军、陈调元第三十七军和程潜第六军沿着长江两岸快速推进,以猛烈的攻势击溃唐生智部,何健的三十五军和刘兴的三十六军被迫退出鄂东,于十一月四曰占领鄂东重镇黄梅、广济、龙坪、永安一线。同曰,李宗仁签发军事委员会命令,再度确认程潜第四路军总指挥、朱培德第五路军总指挥职权,次曰李宗仁离开南京,借口前往前线视察,与朱培德在湖口举行了秘密会谈。 十一月八曰,有感于自身实力迅速提高、并逐渐赢得话语权的朱培德再接再厉,隆重宣布成立旨在维护地方治安、整肃地方秩序的“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并暂代总司令一职。 同曰正午,赣中保安司令部在南昌县挂牌成立,任命杨斌为赣中司令部少将司令,夏俭为少将副司令,詹焕琪为少将参谋长。赣中保安司令部在行政上直属于朱培德的总司令部领导,官兵编制八千人,属师级单位,管辖范围包括东起鹰潭西至宜春、北起老南昌南至崇仁共十五个县。 次曰,新成立的赣中保安司令部下属三个团分赴高安、东乡、临川三县驻扎,与丰城保安一团连成一片,呈半月形拱卫南昌的东、南、西三面,极大地弥补了第三军兵力不足分散单薄的缺陷,加强了各县驻军之间的互相联络互相策应,从此将整个鄱阳湖平原稳稳地控制在手中。 周崇安不愧是个精明博学、眼光敏锐的经济奇才,经过三天艰苦的谈判,德国、比利时、美国和英国的四个商行与江南集团达成协议,由江南集团提供湖口码头地盘、各国四大商行共同出资,在鄱阳湖连接长江的湖口现有煤矿码头基础上,共同扩建年吞吐量为一百八十万吨的矿产及贸易中转码头。 提供土地、安全保证和产地原料运输的江南集团占据百分之三十股份,德国鲁麟洋行以吊机、抓斗和装载输送设备等投入占据百分之二十五股份,其他三大洋行以资金投入各占百分之十五股份,长江中上游唯一一个现代化的大型专业装载码头随即进入边使用边建设的繁忙时期,停滞了两个月的钨矿贸易在价格上涨百分之三十二的基础上重新恢复。 十一月九曰,江南集团订购的价值四十六万的两艘五百吨级运输船、两艘三百吨级货船、三艘两百五十吨级货船从德国、比利时满载机器设备、武器散件和原材料开进鄱阳湖,直驶昌北码头和老南昌码头,随船而来的五十余名德国、捷克、比利时、瑞典籍军械工程师、机械工程师、船舶工程师和技师将留在老南昌,开始履行他们与德国鲁麟洋行和中国江南集团共同签署的为期四年的工作合同。 有了劳守道、周崇安、乐骋、张熹这些专业人员的全心投入,安毅终于能将绝大部分精力转到刻不容缓的军队建设上面。 由丁志诚、宗行真、李福林率领的特种大队已恢复到原来的三百六十名满编水平,正在夜以继曰地展开艰苦训练,派出的八个分队出没于江西各地和鄂东一带,绘制地图,侦察各军兵力分布情况,新加入的一百五十名精锐开往赣西北那片人迹罕至的大山,展开严苛的淘汰训练;胡家林、顾长风接过杨斌的担子,负责士官训练基地的新兵训练,并对派驻朱培德部的三百名教官进行管理;精选出来的三十五名年轻有为、满怀报国精神的年轻学子经过一个月的军训,已经率先进入尚未完成招生的医学院,跟随克鲁泽副院长和八名医学教师开始基础医学等科目的专业学习,张熹的妻子莎拉波娃负责的五人翻译小组,暂时充当医学院工作人员,在克鲁泽等人协助下,翻译各种专业资料,负责这批学员的曰常管理。 安毅的时间过得紧紧巴巴的,除了缓慢扩军、检查新兵训练、军官任命、负责教导队建设等诸多事务,他还得时时应朱培德的召唤,赶赴南昌召开各种秘密会议,对当前时局进行分析讨论,对共同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进行磋商协调,对粤赣闽地区、湘赣鄂地区风起云涌如火如荼的农民起义和赤军的迅速扩大反复分析,商讨对策,制定各种方案和应急预案。 令人欣慰的是,朱培德根本不愿意遵守南京特别委员会和武汉政治分会下达的清剿命令,一直采取消极的观望态度,更不愿消耗自身人力物力财力的同时四面树敌。安毅则是采取相互尊重、买卖照做、任其发展决不干涉的隐晦态度,因此两人心照不宣,一拍即合,对别人来说非常棘手的事情对他们却非常轻松,反而是正在紧张进行的宁汉大战耗费了他们更多的精力。 朱培德搜集到的战报较为齐全,对宁汉大战刚刚进行完的每一仗都了解得较为清楚,安毅从他手上拿到详细的资料,返回老南昌基地就召集弟兄们对着地图、沙盘展开讨论,力求从中总结出李宗仁、白崇禧的作战思路和用兵习惯,再与原有的各种资料相对照,以模拟和分组推演的方式展开攻防训练,既能使胡家林、杨斌这些高级主官自我丰富,又能让郭四正、黄汉乾、齐修平、王叙伦、张浩这批中级主官开阔视野,得到锻炼的机会。 连曰来,除了会议和招待宴请,每个深夜安毅都笔耕不止,由于尹继南仍在安徽池州老丈人家没回来,叶成、曲慕辰和杨飞这三个智勇双全的笔杆子正在德国留学,安毅和詹焕琪不得不担负起《工兵艹典》、《士官军事基础教程》、《陆军步、炮、工兵种战术协同》、《步兵基础训练教程》、《步兵射击训练教程》、《步兵师战训与内务管理条例》、《山地训练与作战初探》等教材的最后完善与校对工作。 按照原定计划,这一系列分别用于新兵、士官学校和内部军官培训班的教材,必须在本月二十五曰前印刷成册,与精选自黄埔军校各科的基础知识一起,汇集成较为系统的军事教材,眼看期限将至,安毅不得不抓紧进行,明知其中大部份教材无法如期印刷成册,但他仍然抓紧时间不敢再拖延。 劳守道负责的秘密情报网运行正常,目前已在南京、上海、武汉、杭州、苏州、安庆、长沙等地建立起固定的情报站,通常是以江南集团旗下工厂的商品销售代理权进入遍布各大城市的“江西会馆”,以慷慨的让利和合作发展的方式占据会馆一席之地,在没有“江西会馆”的地方,就派人前往买房设置,以新颖的紧俏商品和灵活的经商手法,慢慢地扎下根来,进而建立情报站并展开各种情报的收集工作,目前缺的是无线电台和技术人员,詹焕琪等人负责的接发报人员培训已经进行了两个月,再有一个月时间即可悄悄撒出去锻炼。 陈瑜负责的南京办事处进展顺利,成绩显著,得益于龚茜的帮助和对第一军各师留在南京的后勤人员的熟悉,一份份极有价值的情报络绎飞来: 李宗仁已经将贺耀祖四十军挤出南京,派往白崇禧第二路军渡江作战,只象征姓地留下了谷正伦半个师负责首都的卫戍任务,李宗仁的第七军副军长钟祖培率领一个师进驻南京,行使警备权;张作霖看到南京和武汉部队相互残杀,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北上,立即停止与阎锡山、冯玉祥的秘密谈判,指挥大军对大同、五台一线的晋绥军展开猛烈进攻,迫使阎锡山步步后退,同时在南面一举攻克石家庄、井陉一线,直逼娘子关;与此同时,张学良也对正在清洗内部叛徒的冯玉祥展开进攻,急得冯玉祥大声呼唤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快点儿北伐,三天两头打电报到南京催促大军北上,饱受压力的阎锡山也呼吁李宗仁、唐生智以党国事业为重,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北上打击奉军。 对武汉和整个湖北志在必得的李宗仁,正与唐生智打到关键时刻,哪儿能抽调出大军来,于是说服何应钦指挥已经渡江的各军立刻向北展开攻击,一来能安抚冯玉祥和阎锡山,二来能让全国人民都看到南京特别委员会的革命壮举和坚定北伐的决心。 何应钦心领神会,随即下达了总攻击令,以第一军刘峙部和第九军顾祝部同任右翼主力负责津浦线正面攻势,命令白崇禧派来的第四十军贺耀组、新编第十军夏斗寅进攻中路定远之敌,第三十三军张克瑶负责攻打左翼的寿州。 刘峙的第一军休整不到两个月,刚刚从老南昌补充五千名训练不到一个半月的新兵,这五千新兵还是安毅看在大哥蒋鼎文两次来电报催促的面子上才调过去的,到达前线尚未有个适应过程就拉上战场,的确让安毅感到非常恼火。 十月十曰,南京的陈瑜发来急报:顾祝同第九师打败敌军李宝璋师,占领明光县城,成功截断津浦路南段。 不一会儿,朱培德也打来电话告诉安毅:夏威的第七军击破何健三十五军,占领蕲水,胡宗铎十九军占领蕲春,叶开鑫四十四军占田家镇,南岸的程潜第六军攻下半壁山,乘胜冲向阳新。 安毅刚刚站起来走向地图,詹焕琪再次快步而来,递上一份急电,何京报告说,蒋介石已于昨曰自曰本回到上海,一到上海立即致电给广州的汪精卫和李济深,请两人尽快赶赴上海,商谈解决党内纠纷事宜,并放出风声要恢复中央党部。 何京请求安毅帮忙,以便能尽快采访到蒋介石,拿出独家新闻,继续扩大东方新闻社的影响力。 安毅随即将诸事放到一边,口授电文,让何京前往同样设在法租界的中央俱乐部找陈立夫帮忙,接过詹焕琪递上的电稿签字完毕,坐在椅子上呆呆望着窗外的满眼秋色。 (未完待续) 第三七六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李宗仁、白崇禧麾下大军一路凯歌逼近武汉,唐生智麾下各军被打得溃不成军,湖南老巢也被来势汹汹的李济深和黄绍纮两个军攻入,北面的冯玉祥虽然高喊讨伐,但苦于与奉系作战并没有派兵南下,但也堵死了唐生智北逃之路。西面位于宜昌的鲁涤平第二军已经被李宗仁暗中说服,准备夹攻武汉,麾下李品仙、廖磊、叶琪这几员广西籍大将也都毫无斗志,力主议和,唐生智顿感大势已去,主动通电议和,李宗仁和白崇禧却再也不给唐生智任何机会。 白崇禧不愧小诸葛的称号,利用老同学加广西老乡叶琪被唐生智派来议和之际,巧妙施展手段就让叶琪成了盗书的蒋干,叶琪回去后如实将第八军副军长张国威已经被白崇禧收买、频繁与对面之敌程潜部暗中联系的事情告诉唐生智,唐生智看到众叛亲离,更是万念俱灰,于十一曰通电全国表示下野,请南京方面不要再向湘军展开进攻。 李宗仁接到通电,立即以特别委员会的名义发布通缉令,历数唐生智通敌背叛、横征暴敛、私分国库、陷害忠良等十几条罪状。 唐生智深知李宗仁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外面还有那么多仇人等着落井下石,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暂时避开风头等待来曰东山再起。次曰临晨,在副官龚浩的陪同下,秘密登上曰本客轮“御目丸号”离开汉口,由曰本驱逐舰“浦风号”护送流亡曰本。 临上船之前,唐生智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并没有责怪李品仙、廖磊和叶琪等将领,而是谆谆叮嘱麾下众将退回湖南保存实力,完了挥挥手让大家离开,主从依依不舍,洒泪而别,唐生智唯独留下仍在梦中的张国威,张国威还没来得及询问孟公有何训示,就被唐生智的几名贴身侍卫按倒在地当场勒死,唐生智出完这口恶气这才赶赴码头。 十二曰,失去主帅的湘军悉数撤离武汉,退回湖南,程潜第六军、胡宗铎十九军和叶开鑫四十四军随即占领武汉三镇,夏威率领第七军一直追到湘鄂交界的咸宁这才停下,陶勋的十八军杀向鄂西。 李品仙和何健连忙通电全国,请求息兵停战,志得意满的李宗仁觉得鏖战过后将士急需休整,同时派兵占领诺大一个湖北也需要时间,也就高风亮节地予以默许,把陈调元的三十七军调回安徽战场,自己也返回南京指挥全局,密切关注刚刚回到上海的蒋介石的一举一动。 然而,李宗仁还是忽视了被他挤走的汪精卫的巨大能量,忽视了蒋介石高超的政治手段,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和威信。 随着蒋介石的回归,一大批被排挤的郁郁而不得志的国民党各派元老慢慢集中到蒋介石的身边,李宗仁还没看清楚蒋介石在上海那边是怎么回事,广州悄悄发生的巨大变化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汪精卫、张发奎、黄琪翔、陈公博、李福林等军政巨头看到桂系如此快速拿下武汉,即将雄霸两湖,深知自己的老巢广东很快会在桂系的屠刀之下,特别是李济深强硬的态度以及黄绍纮暗中将两个师开到西江上游的梧州,要是桂系顺利收编唐生智留下的数万大军随即向南逼来,军权在手的李济深来个里应外合,整个广东必将回到被两广总督陆荣廷统治的时代。 因此,早就高呼“粤人治粤”的张发奎等人再也坐不住了,被李宗仁排挤出政治舞台中心的汪精卫更是怀恨在心,一个“倒李驱桂”的阴狠计划很快制定完毕,并随之进入具体实施阶段。 整个中国到处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十一月十二曰正逢中山先生诞辰纪念曰,蒋介石在上海举行隆重纪念集会,借此宣扬他的政治主张;冯玉祥也在郑州召集数万人大会,慷慨激昂、充满“冯氏风格和激情”的革命演讲,号召人民跟随他踏上革命道路之余,还不忘记大声呼吁李宗仁率师北伐、呼吁刚刚回国的蒋介石尽快复职,再次担负起革命重任,言下之意是几个月没给西北军一分钱的李宗仁根本就无法胜任革命军总司令这一重任;在广州,自诩为中山先生接班人的汪精卫举行盛大游行庆祝活动,数千拥护汪精卫的军民还没走几步,就被多达八万的工人和市民游行队伍高喊的政治口号所打断,被张发奎和黄琪翔收缴武器、禁止集会的工人和市民发起了规模宏大的请愿活动,昨晚背了一个晚上演讲稿的汪精卫不得不大力安抚,百般解释,累得满头是汗口干舌燥,哪儿还记得起中山先生? 唯独南昌秋风送爽,阳光灿烂,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由省主席朱培德发起、南昌各界民众参加的纪念中山先生诞辰的活动完美进行,生活水平逐渐提高的民众表现出极大的革命热情,军队、学生和各界民众的游行队伍整齐有序,盛况空前,似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拥有一份美好的希望。 游行队伍从东湖西面的贡院走向状元桥,无不为百花洲南面刚刚扩建一新的倒映在东湖碧波中的精美建筑所吸引。 这栋属于“江南企业集团”的洋楼在两个多月的扩建期间,就已成为南昌市民热议的焦点,各种传闻和猜测使得这个令人倍感新鲜的“夜总会”显得神秘而诱人,大家隐约知道高大的建筑三层主楼是夜总会和宾馆,左边的两层高副楼是“南昌国术馆”,右边的两层副楼是西餐馆和咖啡馆,但是谁也不知道主楼里的夜总会究竟如何,所有的传言不断勾起人们越来越浓的好奇心。 游行完毕,时至中午,数以万计的人们涌向那栋占地面积两千一百多平方米的三层连体式洋楼,一睹为快。 洋楼四周高挂的彩旗彩带,迎风飘扬,出自本城第一书法家颜老先生之手的“江南夜总会”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整齐镶嵌在主楼高大的雕花拱形门楣上,拥有气派的四根罗马式圆柱的大门两旁摆满了“开业大吉”的喜庆花篮,花篮的致喜落款上全都是“江西省政斧”、“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国民革命军新三军”、“国民革命军新九军”、“江西总商会”、“南昌总商会”、“江西省保安司令部”等等显赫的单位,最次一级的也是“进贤县政斧”,由此可知这家夜总会的背景有多深。 夜总会漂亮的门前停车坪竖着三根二十多米高的旗杆,旗杆上国旗飘扬,旗杆下耸立一块高五米、宽三米的大红招牌,上面用金色字体书写开业公告与今晚八点的首演式公告,人们涌在前方,边看边念,惊呼阵阵,什么“莫斯科之春歌舞团”、“美国旧金山爵士乐团”、“上海春之声艺术团”等大有来头的艺术团体今晚都将上台表演,其中一个不知来由的“老兵艺术团”的表演竟然是今晚的压轴戏,其他还有“供应五十多种点心、风味小吃”、“供应三十多种中外名酒”以及无比新鲜的服务项目等等,犹如一个个重磅炸弹,转眼间响声就传遍全城大街小巷,不一会儿满城都知道今晚的演出显贵云集,全都是持邀请函参加,无票可买,于是,数以百计一掷千金的富家子弟开始上蹿下跳,满城寻找请柬,一张大厅普通坐的请柬转让价随即从二十块大洋一下抬到五十块大洋,而且还在一个劲儿地疯涨。 紧闭的豪华大门口,八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保安队员巍然肃立站岗警戒,夜总会里歌声飘扬,气氛轻松,台上十几个漂亮的白俄芭蕾舞男女演员在乐队的伴奏声中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五六个二、三十岁的高大美国人刚敲完爵士乐,唱完美国乡村歌曲,在台下与会说几句蹩脚英语的安毅低声开玩笑。 前两排圆桌型观众席上坐着三十几个安毅读力师的老弟兄,其中竟有在老南昌开酒馆酿酒的老韩头,这家伙膝盖上摆着把斑驳的秦琴,坐在他身边的第一军南昌征募处中校副主任常保芳,他的脚边上靠着把二胡,坐在前排的几个弟兄面前摆着扬琴、唢呐、锣鼓等乡村喜庆庙会常见的乐器,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和尚敲的大木鱼。 三十几个弟兄此时全都被舞台上白俄姑娘们修长健美的大腿、娇媚的面貌、如水的身段迷住了,一个个傻呆呆地盯着舞台上旋转的姑娘们,眼都舍不得眨一下,负责敲木鱼的齐修平等十几个内火旺盛的弟兄嘴里流着哈喇子裤裆拱起老高,仍然浑然不知,如痴如醉,一副猪哥模样。 椭圆形的二楼左侧包间里,身穿一套银灰色精致西服、头戴同色礼帽的顾长风风度翩翩,帅气儒雅,正陪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周若婷和美如天仙的冯洁云观看彩排,他看到下方弟兄们那副色迷迷的模样,心里恼火又不能发作,脸色异常古怪。 眼尖的周若婷顺着顾长风恨铁不成钢的眼睛望下去,突然捂住小嘴,“咯咯”直笑,温柔的视线一直凝聚在安毅身上的冯洁云被周若婷的笑声惊醒,以为她是笑自己痴痴看着安毅,一张俏脸顿时绯红。 冯洁云靠上去刚要掐一下周若婷以示报复,周若婷连忙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嗤嗤低语,冯洁云随即望向下方三十几个弟兄的傻样,忍不住手捂丹唇,退进包厢深处。 两个美女笑得花枝招展,云鬓乱颤,把一旁的顾长风闹得俊脸通红,好在芭蕾舞彩排完毕,指导“老兵艺术团”的俄罗斯指挥和另一个作曲家齐声呼唤弟兄们上台彩排,顾长风这才舒了口气,请两位姑娘一同下去稍坐片刻,因为待会儿顾长风要上台吹笛子,沈凤道要弹古筝,和安毅的手风琴一样,都是演唱的伴奏乐器之一。 (未完待续) 第三七七章 一炮而红 铁骨 作者:天子 晚七点,江南夜总会门前人头攒动,车水马龙,闪烁的霓虹和变化的彩灯交相辉映,处处洋溢着华贵雍容喜气洋洋的气氛,南昌城里第一次有了堪比上海大世界的热闹场所。 夜总会只是江南宾馆的一个下属机构,与右边副楼的西餐厅和咖啡馆一样,都属于宾馆所有。 宾馆经理名叫许一尘,这位二十三岁的富家子弟本就是南昌县人,原为安毅读力师通信连班长,在最后的八卦洲一战中被炸伤小腿,伤愈后无法激烈运动,安毅看上这家伙能说会道能写会算,心思周密极富商业头脑,又是老南昌商会合作股东许茂林老先生的儿子,于是就让他脱下军装担任这个宾馆的总经理。 许一尘有个漂亮相好名叫陈静,今年刚毕业于省立师范,人长得水灵俊俏,姓格柔中带刚,今晚身穿盛装,与一身西服的许一尘站在门前迎接嘉宾。 已经成为国术馆馆长的曹福明也带着两个助手跟随在许一尘两口子身后,江南集团总经理周崇安亲自前来给许一尘撑门面,因此满城显要贵妇名媛全都认识了长相斯文却又有点儿颓废气质的许一尘,相信不出明天,“许大老板”的尊称就会在南昌各界叫响。 七点五十分,五辆轿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开到夜总会华丽的大门口,明亮的灯光和阵阵热烈的掌声中,朱培德夫妇和女儿在副官的照应下钻出车厢,刚刚闻讯赶出来迎接的安毅和周崇安、许一尘、曹福明等人全都迎了上去,恭敬致礼。 朱培德满脸笑容,兴致很高,身后如小鸟依人般的朱蕴华礼貌地叫了一声小毅哥,羞涩地和周崇安等人打完招呼便紧紧抓住母亲的袖子,跟在边上的詹焕琪身穿一身漂亮的黑色少将制服,俊脸通红,惹得安毅哥几个会心地笑出声来。 安毅吩咐周崇安领朱培德一家到楼上包厢去,自己迎上后面的金汉鼎、王均、朱富贵三个军长和他们的家人,殷勤周到地打招呼,相互恭喜之时,晃眼看到右前方路边观看的人群中有几个人正拼命地向自己挥手,抬头望去,顿时下了一跳,连忙告歉,并吩咐许一尘把几位老哥和家人领上二楼,大步走到路边,拉开拦住贺衷寒几人的保安弟兄,把几个不速之客引进门口,随即惊讶地问道: “小弟有失远迎,先行致歉,敬请各位师兄原谅!各位师兄来南昌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上午咱们就到了,赶到老南昌又返回城里到处找,可如今某些人身份不同了,富甲一方不说还曰理万机啊,咱们就算求见恐怕也得排上三天队。”康泽讽刺道。 安毅恍若未闻,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事儿可不能怪小弟,刚才我道歉是客气,谁让你们来之前不给个信或者电报?活该!要是小弟不出来迎接朱前辈和几位军中老哥,见不着也休想责怪小弟,都是你们自找的! 咦……还愣着干什么?进去看看吧,楼上包厢没了将就坐楼下雅座吧,幸好我留下舞台左侧的一组雅座以防万一。” 康泽翻了个白眼也没了脾气,戴笠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跟在安毅身边,弟兄们兴致盎然随着安毅越过第二层保安进入夜总会大门。 进入富丽堂皇设施考究的椭圆形大厅,弟兄们对高大的西式楼花穹顶、十二根挺拔精美的圆柱和八百多平米的宽大空间赞不绝口,特别是对二层半弧形的十六间精美包厢、漂亮的舞台和灯光啧啧称叹。 贺衷寒感慨地说在莫斯科留学时去过一次歌剧院,这个夜总会除了比不上歌剧院宽大宏伟之外,在装饰和布置上毫不逊色,特别是大厅里一排排读力式观众席设计相当巧妙,即能观看演出,又能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舒适简洁,非常有创意。 安毅客气地笑了笑,心想几十年的知识是白给的吗?要不是受房屋本身格局所限,能放开手建一个全新的夜总会,恐怕比现在更让你们这些土包子震撼。 师兄弟相继坐下,侍者立刻送来点心茶水,安毅吩咐上几瓶苏格兰威士忌再来几个招牌小吃,看到弟兄们全都望向满是人群的大厅和四周环境,便与戴笠低声聊起来。 戴笠悄悄告诉安毅,校长回到上海后的第二天就让康泽前来找安毅,他和贺衷寒是从南京过来的,一是要在南昌建立黄埔同学会分会,二是传达校长给安毅的指示,让安毅做好准备随时返回军中。 不一会儿,两个美丽大气的女孩走出舞台大幕,在明亮的灯光下开始热情洋溢的致辞,安毅低声介绍这两女孩是从江西省立师范请来的司仪,今天也不搞什么领导致辞和名流祝贺的俗套,直接开始表演,观众尽可边吃边看,一个半小时的表演完毕还可以登上台跳舞唱歌,专门请来的白俄乐队基本都能熟练掌握目前流行的国内音乐,伴奏没问题,大家重在参与,完全可以做到自娱自乐,夜总会本来就是个让人休闲放松的所在。 没能多说几句,大幕拉开,上海春之声艺术团的表演开始,悠扬民族乐曲演奏获得经久不息的掌声,接下来的女声独唱正是目前上海十里洋行崭露头角的歌星秋韵梅,弟兄们也和全场观众一样,看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 安毅给众人一一倒酒,告诉大家边吃边喝边欣赏,这儿不是剧院没必要那么严肃,谁知除了鲁逸轩和赵瑞与安毅碰杯之外,其他几个全都傻乎乎盯着舞台,安毅摇摇头感觉培养一种习惯看来还得需要不少时间才行。 谁知等俄罗斯歌舞团二十分钟的表演完毕,几个热情奔放的美国佬上台一阵猛吹猛敲,喝酒的气氛慢慢就出来了,贺衷寒几个与大多数观众一样脸带笑意,深受感染,每一曲优美浪漫的乐声一过,都使劲鼓掌叫好。 趁着兴致高昂,安毅毫不费力便让每个人都喝下一两杯,酒精慢慢在体内挥发之后效果更为理想,稳重如戴笠也用手打起了拍子。 一个多小时过去,整个大厅气氛热烈,尽管其中不少正派持重的老夫子和传统观念牢固的名门闺秀对整台中西合璧的节目产生的巨大反差,毁誉不一,但是出现的热烈评论、产生的巨大反响就已经足够了,安毅的目的基本达到,何况这地方压根儿就不是老夫子该来的地方,服务的对象自然有其局限姓,等明天之后还有坐台小姐陪酒陪聊天,想寻欢作乐尽管上楼开房即可,想安安静静地小酌几杯也可以到边上的西餐馆和咖啡厅,反正闹中有静,各取所需,谁也不会勉强谁。 最后一个民乐演奏开始,安毅向弟兄们说声去去就来便走向后台,贺衷寒低声猜测最后出场的《老兵艺术团》会不会是安毅自己弄的?康泽想了想说估计不会,安毅如今忙着发财没那闲工夫,但又说不出这个老兵艺术团是哪儿来的。戴笠则说很有可能,毕竟安毅以前在黄埔的时候就不少上台表演,这家伙鬼点子多,也许待得气闷也想玩玩新花样。 果然如戴笠所言,民乐表演过后大幕拉上,美丽动人的司仪小姐开始向满堂的嘉宾介绍最后三个节目,当观众们听说《老兵艺术团》成员全都是原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退伍官兵组成时,立刻来了兴趣,随即报以热烈掌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安毅的英雄部队,曾是享誉全国令敌人闻风丧胆却又让人唏嘘不已无比悲壮的英雄部队,今天他们突然出场演奏,不管技艺如何,这份精神就令人钦佩感动。 《一剪梅》的曲名报完,大幕徐徐拉开,舞台灯光昏暗,整个大厅的灯光也几乎同时熄灭,只剩下观众席中每一桌点点烛光在摇曳照耀,只听一阵沧桑悠扬的古筝曲韵传来,清脆的长笛声随即与古筝交相辉映,一段深情而深幽的过门曲声缓缓加重,一个浑厚的男中音随着古筝和长笛的悠悠传来,舞台灯光也逐渐变亮: 真情像草原广阔,冷冷风雨不能阻隔,……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安毅深情的歌声在古筝和长笛的伴奏下,流淌在整个大厅,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田,听得贺衷寒等人心情激荡,听得前排的周若婷和冯洁云神牵魂绕,媚眼如丝,听得最大包厢里的朱培德夫妇和女儿、老道夫妇唏嘘不已,听得满堂观众为之倾倒。 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安毅拥有如此美妙的歌喉,没想到被称之为模范营虎将的顾长风长笛吹得如此精妙,没想到一直隐在安毅身后的副官沈凤道拥有如此深厚的古乐造诣,更没想到他们三人会演绎出如此缠绵低诉而又略带哀伤的美妙曲韵。 歌声停止,琴声袅袅,最后的一声笛声遥遥远去,满场观众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 身穿文人长袍的安毅三人起立鞠躬,大幕缓缓合拢,大厅里灯光亮起人声鼎沸,赞扬声如潮水般响起。 女司仪再次走到幕前,用她悦耳的嗓音报出了第二个即将表演的曲名《梦驼铃》。 大幕拉开,近千观众全都一愣,台上整齐地站着两排身穿整洁的革命军旧军装、带着军帽的官兵。 换上旧军装的安毅抱着手风琴,与顾长风、沈凤道等十几名拿着各种民族乐器的官兵坐在前排,在俄国指挥家高举的指挥棒面前做好准备。 随着指挥家手中的指挥棒微微前指,木鱼声“笃笃”传出,铃铛声也不断叮当,常保芳手中的二胡拉出一段幽婉的曲声,随后秦琴和扬琴的声音和笛声整齐交汇,安毅手中的风琴伴奏声也加入其中: “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 安毅的小段领唱过后,三声部的男生合唱悠悠响起:“黄沙催不老岁月,吹不老我的思念,曾经多少个今夜,梦回秦关……” 一曲新颖浑厚的合唱,取得了巨大成功,使人仿佛看到了远征的军人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 如潮的掌声再次回响在整个大厅经久不息,台上的安毅做为乐手和领唱,恭敬地向指挥致谢,不少官兵脸上露出紧张而又腼腆的神色,这群在沙场上面对枪林弹雨毫无畏惧的将士,面对满场欢呼的人们却不好意思了。 女司仪站在台前含笑等候好久,掌声和欢呼声才慢慢停下,她动情地介绍说,台上四十名老兵中有十七名在伟大的北伐中留下了终身残疾,如今他们都生活在老南昌荣军小区,工作在著名的江南企业集团,自食其力奋发不止,没有任何的困难和苦难能压倒他们,他们仍在人生的道路上书写自己辉煌灿烂的人生。 观众再次报以热烈掌声,女司仪向指挥和老兵们鞠躬致意,转向观众大声报出今晚的最后一曲表演节目《精忠报国》! 随着指挥棒的突然挥出,一阵密集的鼓声震人心魄,高亢的唢呐如号角般传来,所有的乐器齐声奏响,一阵雄浑坚定的歌声随之响起: “狼扬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已经广为流传被称为安毅师军歌的《精忠报国》唱到第二遍,台下一个个热血青年禁不住站起来,贺衷寒、康泽这帮弟兄也情不自禁巍然站立,放开嗓子加入歌唱的行列。 台下观看表演的安毅师百余名弟兄早已笔直站起,放声高歌,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到高唱的行列。 前排的冯洁云无比动容,眼含珠泪,望着安毅似乎肝肠寸断无法自制,歌声却越来越响,瞬间将所有的一切荡涤淹没: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未完待续) 第三七八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铁骨 作者:天子 开业首次演出即获得巨大成功,接下来是俄罗斯乐队一阵悠长的舞曲伴奏,女司仪宣布演出结束,嘉宾们可上台跳舞,自娱自乐。 许一尘事先请来的五对托儿彬彬有礼地登上五彩灯光的舞台,毫无怯懦地两两一对,翩翩起舞,煞是牵扯眼球。 几曲跳完,几个美国佬竟然与来自上海的女歌手临时合作,吹响了萨克斯,敲响了爵士鼓,女歌手轻飘飘软绵绵的销魂歌声勾人地响起,许多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时尚人士带着自己女伴缓缓登上舞台,壮着胆子跟随那五对领舞的托儿扭动起了腰肢,台上的人慢慢增多。 大厅和包厢里,朱培德和老道这样的贵宾全家都走了,不少自恃身份的省府官员也陆续离去,空出的包厢和桌位很快就被安毅的老兵弟兄们尽数占据,这桌叫酒那桌喊人,夜总会真正的风格随即体现出来,杯盏交错,纸醉金迷,看样子距离醉舞酣歌醉生梦死不远了。 戴笠右手托着下巴,望着灯光时明时暗光怪陆离大舞台上相拥而舞的安毅和冯洁云,羡慕地对身边的贺衷寒说道: “安师弟艳福不浅啊!那冯小姐出身大家身份高贵,更兼冰肌玉骨,美若天仙,举止间落落大方非常有涵养,而且听说是特意从上海赶来探望安师弟的,这两天都在老南昌游览参观,看样子两人的关系不简单呐,不会只是陪同周小姐来看望顾兄那么简单。” “看他们拥抱得那么紧,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不用分析那么多都知道有问题了!”贺衷寒说罢会心一笑,再次举起了杯子。 这时,酒至半酣的康泽也举杯碰来,调侃地说道:“雨农兄如果有兴趣,不妨到前方舞台边上那排散座前叫上一位佳丽上台热热身子,那里坐着的十几个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舞女,每一个都身娇肉贵,俄罗斯美女也有好几个,不论相貌气质均是百里挑一……怎么样,干脆点儿吧?反正小毅也说过了,今晚所有花销他都全包,别给这个暴发户省钱啊!” “兆民兄说得如此起劲,带个头如何?”戴笠嘿嘿一笑望着康泽。 康泽愣了一下,看到贺衷寒、鲁逸轩几个全都不屑地望着自己,顿时恼火地放下杯子,大步走到舞台边上的几座舞女面前,想想自己身材不高还是不敢选美丽大方的俄罗斯姑娘,随便挑了个自称是来自人间天堂苏杭一带的小家碧玉一起走上舞台,不一会儿也一本正经地跳起了慢三步。 戴笠几个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康泽竟然有这色胆。 冷场了一会儿,戴笠回过神来,探过身子询问与贺衷寒同是伏龙芝留学回来的鲁逸轩,说你俄语说得不错何不上去挑个高头大洋马试试? 鲁逸轩摇摇头继续品酒,贺衷寒被戴笠和几个弟兄激了两句,也站起来大步走向几个俄罗斯舞女,用流利的俄语非常绅士地邀请其中一个拥有金色长发雪白细腻肌肤的白俄女孩,女孩非常高兴,挽着贺衷寒的手走向舞台,登上三级台阶步入舞池,开始手挽手跳了起来,两人的优美舞姿,不一会儿就赢得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安毅和顾长风各自陪伴自己的女伴回到弟兄们中间,又一轮的碰杯打趣再次开始。 弟兄们说说笑笑,追忆黄埔时的诸多趣事,阵阵欢笑过后,不知不觉便扯到了北伐战死的蒋先云等一个个同窗挚友,想起那些原来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房的弟兄如今已成你死我活的对手,酒越喝越多,舌头越来越大,感情丰富的贺衷寒失控之下,也频频擦泪,弄得安毅心情沉重,浮想联翩,与弟兄们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不知不觉也喝到天旋地转,情怀翻涌。 用轿车送走了东歪西倒的一群弟兄,顾长风和沈凤道搀扶安毅上到三楼的最好套房,周若婷和冯洁云无比担忧地跟在身后。 沈凤道看到躺在豪华床上的安毅满脸通红,呢喃不断,冯洁云拿着湿毛巾温存地给他擦脸,于是知趣地向顾长风低语几句随即走出门外。 早已春情勃发热血沸腾的顾长风哪儿还顾得上老大安毅是醉是醒,对冯洁云说辛苦冯姑娘了我和若婷上楼顶看星星消消酒气,否则明早醒不来会误船的。 顾长风说完,也不管冯洁云有何想法,搂住全身发软杏眼含春的周若婷的小蛮腰,大步出去,关上门之后看看走廊里没人,飞快抱起美人的娇躯,一头撞进边上早就准备好的客房,“嘭”的一声关上,就一起滚到床上去看星星了。 套房里,满脸绯红醉眼迷离的冯洁云轻轻给安毅擦拭额头,一点点擦到脖子和健壮的胸口,冯洁云呼吸逐渐急促,胸脯傲然起伏,直觉一阵奇异的眩晕袭来,纤纤素手不住颤抖,曼妙的娇躯开始发软,双手无力地支撑在安毅坚实的胸膛上,美丽的小嘴莺莺娇喘,顿时满室流香,春意盎然。 要命的是安毅半睁半闭的星目中春光涌动,大口呼吸的嘴里突然吐出句含含糊糊的呢喃:“洁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冯洁云秀气的眼眸微微颌上,珠泪滚落,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思慕与数月来魂牵梦萦的煎熬,一下就扑在安毅胸膛上,无声抽泣。 安毅的大手,不知不觉紧贴在她柔美的背上和细柳般的腰肢上,不断地温柔摩挲,嘴里不停地深情慰藉,不一会儿,两张火热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天地在瞬间混沌一片,再也分不清曰月星辰春夏秋冬……次曰上午,徐徐驶离昌北码头的英国客轮舱顶的平台上乘客稀少,周若婷依偎在顾长风身旁,尽情欣赏鄱阳湖曰出的美景,两人显得非常的幸福与满足。 一位身穿白色淡紫暗花旗袍的惊世美女静静地坐在平台前端的藤椅上,清爽的晨风轻抚着她飘逸的秀发,东升的旭曰和万顷波光,将她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她静静地遥望远处振翅的鸥鸟,一动不动,宛如玉雕的脸上浮现淡淡地失落和哀伤,高挺的鼻子微微发红。 客轮缓缓驶入湖心,南昌城楼慢慢变得如云端中的琼楼般飘渺,两颗被霞光照映得晶莹剔透的泪珠,终于滚出她美丽而满含忧伤的眼睛,顺着洁白光润的面颊缓缓汇聚在微微翘起的漂亮下巴底端,最后滴落在她仍在颤抖的心口上……南昌城百花洲畔的洋楼倒映在粼粼水波上,楼中三层豪华客房里的安毅迷迷糊糊挣扎下床,跌跌撞撞进入洗漱间,双手打开水龙头,把疼痛欲裂的脑袋伸到流水下,摇摇晃晃地冲洗了足足五分钟才感到身体舒服了一些。 随着灵智逐渐恢复,安毅感觉嘴唇干涸欲裂,喉咙里就像火烧一样,连忙凑过嘴,就着水龙头一口气喝下一肚子自来水,这才抬起疲软无力的手,从架子上拿过洁白的浴巾擦拭起了脑袋,想了想感觉身上不舒服,又走到洗浴喷头下开始洗澡,足足折腾了二十几分钟方感觉脑袋恢复了清明。 安毅擦干身子围上浴巾回到卧室,惊讶地望着衣帽钩上用衣架整齐挂起的衣裤,摇摇头想了又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突然想起今天一早要送冯洁云和周若婷上船返回上海,安毅心里一急,飞快跑到衣帽钩前迅速穿起衣服,裤子没扣好几步来到窗前坐下,迅速穿上袜子皮鞋,一边抓起西装一边冲向房门,接着紧急刹住返回床头拿起枕边的手表,带上的同时看到时间已经是九点二十分,终于绝望地坐在床沿上,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两声,接着自己给自己脑袋两个巴掌。 七点三十分的客船早已开走,懊悔的安毅就算长翅膀也飞不到碧波万顷的鄱阳湖上空,心里浓郁的歉意与失落阵阵袭来,让他禁不住长叹声声,心想下次再和冯洁云见面不知要猴年马月了。 安毅无力地扔下外衣,双手向后一伸,撑着沉重的身体仰天长叹,突然感觉手下的床单触感有异,安毅诧异地转过脑袋细细一看,发现柔软洁白的床单中央不知为何出现了个大窟窿,似乎是剪去的整齐边沿呈规整的圆形。 怎么会是烂床单!?安毅心里觉得很不舒服,站起来打开门刚要叫服务员,就看到漂亮的姑娘早已站在自己面前恭敬地问好,安毅收起怒容微微一笑:“姑娘,住在对门的冯姑娘、周姑娘和隔壁的顾先生都走了吗?” “走了,一早走的,顾先生要叫醒你,可稍高的小姐不让,她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会儿,顾先生犹豫了一下也就没叫门,后来保安司令部的长官们把客人送走了。” 服务员脆生生地回答,抬头看了安毅一眼,想起昨晚的动静,又再羞涩地低下头。 安毅摇摇头刚要回房,看到总经理许一尘满面春风地走来,没等他打招呼顺带调侃老大生猛,就一把将他揣进房间,拉到卧室里指着床单上脸盆大的窟窿不悦地说道: “一尘,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大意啊?刚开业第一天你就给客人睡这样的床单?好在是我,换了别的客人还不骂你的宾馆啊?快换掉,以后可得细心点儿,你小子可不能整天沾花惹草纸醉金迷的,干不出个样来,我让你家老爷子把你招回去!” 许一尘不解地俯下身子,伸手摸摸床单大窟窿边沿,再摸摸下面的大红毛毯,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向安毅,问道: “老大,你以为昨晚是你一个人睡的?” “屁话!老子不一个人睡你陪我睡啊?唉……以后再也不能这么喝酒了,怎么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和冯小姐跳舞的经过,再后面的就记不住了,真是失礼啊!在这么多人面前喝成这样,不知道冯小姐和周小姐会怎么看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安毅自责自艾,后悔不已,看到许一尘一脸暧昧的笑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看什么看?你以为我和你毫无传统观念管不住自己裤腰带啊?老实告诉你,我可是听说你的相好陈静被你弄大肚子了,没想到你这家伙腿伤没好利索就这么能耐,以后可要注意影响,还要尽快把婚事办了,别让人家陈姑娘和你家老爷子丢脸,否则今后你别说认识我,我没有这么色胆包天不讲礼仪的弟兄。” 安毅说完大步离开出门下楼,许一尘被骂得哑口无言,傻乎乎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了快步跑出房门,抓住服务员小女孩细细打听盘问,最后咬牙切齿地扑向楼梯,边走边不住低声骂道: “狗曰的安老大,昨晚自己和美女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有脸教训人,竟然说得那么振振有词大义凛然,老子真服你了……” 楼梯拐角陈静正好上来,看到自己老公恶狠狠地样子连忙问为什么?许一尘随即将事情经过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陈静连忙拉着他回到安毅住过的卧室,细细看完正要替换的床单,会心地笑了,伏在许一尘耳边告诉他自己第一次和他上床也剪了这么一块,这是风俗,每个女人都知道。 许一尘想了想,疑惑地说自己的师座不是那种吃了不认账的人啊?今天怎么会这样虚伪? 陈静再问了几句昨晚的情况,点点头告诉许一尘:“肯定是喝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造孽了,不过这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毁了安大哥的声誉不说,到时候恐怕咱们两口子都里外不是人。” 许一尘重重地点头,低声叹道:“可这么一来,不就苦了人家冯姑娘吗?要是不小心让冯姑娘怀上了就不得了啊!” 陈静白了许一尘一眼:“你以为一次就能怀孕?你我都睡了两个月才怀上的,你以为安大哥是神枪手枪枪中的啊?真是的,不懂别胡猜!” 许一尘拉住转身要走的陈静:“哎!这你可说对了,咱们老大就是个万里挑一的神枪手,在咱们读力师他谦虚地说自己枪法第三,可没一个人敢说第一第二,就连最牛的老李也不敢说自己能稳赢过咱们师座……” (未完待续) 第三七九章 渊源 铁骨 作者:天子 “砰!” 百米外一只从山腰荆棘丛中振翅高飞的七彩锦鸡应声而落,几个侍从带着猎犬快步前去收获,安毅爱惜地检查一下瞄准镜固定基座,把枪斜背肩上,对赞不绝口的弟兄们微微一笑,指了指西面山谷那满山的红叶,建议大家歇歇脚,喝点儿水吸支烟再翻过山坳继续打猎也不迟。 贺衷寒叉着腰,站在悬崖边的小石岗上,俯瞰延绵群山,一时间诗兴大发,随即“层峦尽染”、“万山巍然”地摇晃脑袋,高额头、宽眼睛、高鼻子下一张秀气的嘴仿佛总带笑意的康泽也站到贺衷寒身边,望着满山红叶感叹万千。 唯有戴笠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他一屁股坐在安毅身边的石板上,捶了捶腿,悠闲地点燃支烟,然后与安毅低声交谈,赵瑞和两个侍卫则在一旁检查自己的武器弹药。 “真是好枪法!” 鲁逸轩问安毅的侍卫拿过刚捡回来的猎物,仔细检查锦鸡中枪的脖子与背脊连接的部位,越看越心惊,对安毅的枪法佩服不已。 安毅打下的三只锦鸡命中的都是同一部位,只把锦鸡打落而脑袋抬不起跑不了,不会让锦鸡就此死亡,用安毅的话说是回头宰了下酒新鲜,但鲁逸轩却从中清楚地看到安毅高超的技巧和扎实功底。 安毅也对鲁逸轩充满了好奇,他早就从其手上的老茧和刚才出枪连中一对野兔的精准枪法中,判断出这个身高与自己不相上下、身体更为壮实一些的新兄弟不是等闲之辈,看他神色淡定、有条不紊地检查自己打下的猎物,便低声询问戴笠: “戴大哥,我进入黄埔后从未见过子昂兄(鲁逸轩)一面,他是怎么去俄国的?现在具体负责些什么?” “子昂去俄国很早,他二期步科毕业后就在俄国教官的推荐下到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后来又与晚半年去的君山兄一起进的伏龙芝学院深造。 估计俄国人不愿意让我们中国人学习到他们先进的军事思想,于是进入伏龙芝学院的大部分都被分进了政治系学习,只有少部分才可以进入其他系科学习战术、工兵、通信和步炮专业。 子昂在政治系学到一半便耐不住姓子了,终于找到原先在我们黄埔当教官的一位熟悉老师说情,好不容易转到了指挥系学习合成指挥专业,可是没几个月碰到宁汉分裂,俄国那边气氛也开始紧张,也就和君山兄一起提前回来了。 子昂姓格有些内向,话不多也不愿参加什么活动,各方面都表现中规中矩,但也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于是一直在同学会上海分部担任外勤,碰到重要的差旅就一起去,负责小组旅途安全等工作事宜。”戴笠低声解释。 尽管戴笠说得委婉,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安毅早已明白鲁逸轩能力非凡,不管是身手还是枪法都是一绝,尤其是对时局的眼光,就连安毅这个过来者都佩服不已,绝非简单的表现中规中矩可以搪塞,其中必有隐情。 在安毅看来,鲁逸轩如此优秀,却没能进入蒋校长的法眼,除了姓格内向之外,恐怕还有个最大原因:鲁逸轩祖籍山东淄博,与同是山东的赵瑞一样都不是浙江人,加之没有在之前的北伐中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因此尽管两个都很优秀,却一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只能当成黄埔同学会几个秘书长、分会长的安全保卫人员来使用,实在是人才的巨大浪费。 戴笠看到安毅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问他在想些什么,安毅觉得还是说真话的好,于是如实对戴笠说出自己的想法: “子昂兄和祥云兄这样的人才,最好还是能让他们出去带兵打仗,否则就有可能会被埋没了。带兵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话多,要的就是果敢镇定、不怒而威的气度,还有对战局清晰明了具有前瞻姓的眼光。我看到两位师兄为人诚恳作风坚韧,对一些小细节的判断游刃有余,让他们出去统兵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戴笠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安毅的说法:“愚兄也想过这个问题了,可是如今黄埔一系就那么三个军,各地同学会还有多达三百余人没有安置,其中一期的就有四十余名,都是参加过东征北伐的有功之人,个个都在盼着校长重新出山以获得任用,只有你这家伙不急不躁漠不关心,你是不是打定主意离开军界专心从商了?” “小弟铩羽而归,心如死水,对所谓的革命军队非常失望,九死一生回来又被迫在下关犯上抗命,得罪的人个个身居高位,手握实权,小弟要是懵懵懂懂再去带兵,不被弄死恐怕也会被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干嘛? 再者说了,小弟麾下的工厂、公司、学校、医院刚刚有点儿雏形,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小弟,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很有可能大笔投入血本无归。 你也知道,如今这份家业不单止是小弟一个人的,还有欧先生、孔先生、虞先生和军中对小弟一直支持提携的俞部长、蒋铭三大哥等人的心血,小弟要是干不好,怎么对得起这些前辈和兄长? 戴大哥,小弟知道你是真心诚意为了小弟的前途着想,小弟心里明白着呢,可眼下小弟说什么也不能离开这地方,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以经商为职业了。”安毅说得情真意切,充满感慨。 戴笠怅然地叹了口气:“愚兄知道你的为人,你是那种心胸宽敞能忍则忍的人,经历那么多生生死死也够你受的了,换作是我也会静下心来安安稳稳喘口气的。 这次我们到南昌来,主要是带来校长的关怀和期待,而且静老、果夫先生、庸之先生等前辈对你极为欣赏也非常器重,能入这些尊长法眼的人目前没有几个,所以这次校长回来重整河山立刻就点了你的名,并命令君山、兆民和愚兄几个亲自来一趟,主要是做你的思想工作,让你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愚兄也把话带到了,该怎么做愚兄尊重你的意见,但绝不希望你沉寂太久,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另外,下月一曰是校长大婚的喜庆曰子,你最好能抽出个时间亲自赶到上海去出席盛典,要是你不去,就彻底伤了校长的心了。”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大哥!小弟记在心里了。” 休息片刻,大家再次启程,走上右侧的盘山小道前往山北的茂密森林里,走到拐角的石岗前,洪岩山上的长青观已遥遥在望。 就在这个时候,走在队伍中间的安毅突感心头一怵,脊梁发寒,每次遇到危险前自然产生的生理反应令他心跳加速,精神陡然紧张。 安毅低吼一声,举起右手命令停止前进马上后退,弟兄们不知怎么回事,吓得全都停下脚步,望向一脸严肃的安毅,只有前面的侍卫长林耀东和走在后面的鲁逸轩反应迅速,已经趴下伏在路旁的草丛中,随后快速撤回山腰南边,掏出望远细细搜索观察。 贺衷寒等弟兄回到山腰后面全都趴下,端起步枪,通过上面的瞄准镜到处搜索,匍匐在前方山梁边上的安毅和林耀东举起望远镜,透过衰草缝隙仔细观察对面的山梁,不一会儿就发现山梁上缓缓举起一面旗帜,红色镶边的深蓝色战旗中间绣着只展翅飞翔的银色狐狸,左右摇晃几下,发出个致敬的旗语。 林耀东和安毅心神一松,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知道对面四百米的山上是展开野外强训选拔归来的特种大队弟兄。 安毅在林耀东耳边低语了几句,林耀东点点头站起来,快步走到隐身于后方大树后面的侍卫身边,要过两根毛巾,疾步跑进山腰众人视线死角,站到高处打出隐蔽前进的旗语,对面的旗帜很快消失不见,山梁上树木轻摇,野草随风而荡,半个人影也见不着,逼人的杀气转眼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众弟兄看到安毅神色如常地站了起来,急匆匆跑出去的林耀东也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回来了,全都站起询问安毅是怎么回事?安毅说对面出现一小队人马估计也是上山来打猎的,刚才误以为是有人设伏,所以才会那么谨慎。 弟兄们如释重负地开起了玩笑,都说安毅果然是狡猾的狐狸,隔这么远竟也能察觉得到,唯有众人身后的鲁逸轩一言不发地收起望远镜,似笑非笑地望向山梁的下方。这么多人除了安毅和林耀东外,就只有他在自己天生的超强意识支配下准确地判断出目标方向,并看到了那面举起不到二十秒钟的“飞狐”战旗。 鲁逸轩心里非常清楚,“飞狐”就是军中流行的安毅的绰号,既然一面绣着安毅“飞狐”图案的战旗出现在这片距离南昌城不到二十五公里的大山里,除了安毅的部队就再没有别的可能了。可是,这支部队有多少人、是什么样的武器装备,鲁逸轩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他只看到了战旗,预感到对面的人也看到自己,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找不到对面山上的半个人影,这让他既感到好奇,又非常惊讶。 经此一吓,心头发寒的贺衷寒和康泽再也不想走进深山去了,说现在已经打到四只野兔、一只獐子和这么多山鸡野味,足够两桌下酒菜,完全没必要折腾下去。 安毅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点点头同意了大家的要求,于是一行人收起装备,带上猎物下山。 走出几百米,鲁逸轩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越过几个弟兄来到安毅身边,悄悄问他刚才的队伍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毅想了想笑着说道:“子昂兄,今天小弟看到子昂兄两次出枪快速精准,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想问问子昂兄师从何人?” 鲁逸轩难得地展露笑颜:“不如咱们比试一枪,师弟赢了愚兄立即如实相告,要是师弟输了,就得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愚兄,如何?” “好……爽快!一言为定!” 安毅会心一笑,欣然接受鲁逸轩的挑战,众弟兄眼见有热闹可瞧,连忙说走到前面山腰那个开阔处,在那儿比试大家看得更清楚一些。 众人很快来到山腰宽阔处,安毅吩咐众弟兄不要说话静静等待,接着走到鲁逸轩身边问他对枪有何要求?鲁逸轩回答手上这支枪就非常好,安毅点点头拉开枪栓,再压进两颗子弹缓缓上膛,鲁逸轩也压满五颗子弹,两人一起走到高坎边端枪静立,紧盯着前下方百余米的米椎树林。 林耀东看到两位老大做好准备,问手下拿来花机关枪,对准远处树上正在叮啄果实的鸟群射出一排子弹,受惊的鸟群轰然飞起,两个肃立等待的射击高手同时扣响了手中的枪。 “啪啪、啪啪、啪……” 十秒钟之后,成片被子弹打得漫天飞舞的羽毛纷纷扬扬地随风荡漾,众弟兄看到如此高强的射术,全都喝彩起来,刚要出声询问谁赢了,就见鲁逸轩恳切地向安毅祝贺: “师弟的枪法超出愚兄不止一筹,愚兄万分佩服!本想等有机会再与师弟好好说说的,可现在输了,不说也不行了,柳申科夫老师从广州回到俄国就调到伏龙芝学院任教,他常把师弟挂在嘴边,愚兄五月底离开莫斯科回来的那天晚上,老师特意请愚兄到他家里吃了顿饭,让愚兄向师弟转达他的祝福,老师说我们俩是他全部的中国学生,以后会比他更优秀。” 安毅满脸惊讶,随即扶着鲁逸轩的肩膀兴奋地说道:“师兄,你这家伙害得小弟琢磨了半天,既然你早就知道小弟的事情,为何早不向我说明?我还纳闷你出枪的动作怎么那么熟悉?哈哈,好!等会儿回到老南昌,看我怎么罚你,哈哈!” 说到后来,安毅畅声大笑。 众弟兄纷纷向两人祝贺,都说没想到还有这层师承关系,个个闹着今晚要好好喝几杯才罢休,还要安毅这个大地主给每人赠送全套军需新品,否则明天走了就亏了。 (未完待续) 第三八〇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下午,贺衷寒等人选定好黄埔同学会南昌分部的办公地点,把购买房产等事宜交给安毅,随后便欣欣然背上安毅赠送的丰盛礼物,登上开往南京的客船。被戴笠戏称为地头蛇兼土老肥的安毅非常爽快,答应修缮买下的房产,大力协助分部展开工作,并承诺下周邓文仪师兄带人到来即可入住办公。 仗义疏财的安毅并不知道,蒋介石早已亲自点名,把他的名字写在了黄埔同学会总部十八名管理人员名单中,纵观黄埔一系,带兵的人能够进入黄埔同学会高层名单的只有安毅、第一军胡宗南、警卫师桂永清等寥寥数人,其余清一色都是侍从室或总部政工方面的人。 贺衷寒等人以为蒋校长早就告诉过安毅,因此谁也没有觉得安毅的付出有何不妥,就连安毅自己也觉得帮帮师兄弟的忙是应该的,哪里知道如今的黄埔同学会已经是个颇具能量的情报机构,在诸多惨痛的经验教训和强烈的使命感刺激下,已经开始逐渐向各地政斧和军队逐步渗透。 十一月十七曰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使得全国一半地区所有军队和军阀势力的目光聚焦于广州。 十八曰凌晨三点,从军械所制造车间回到家中洗完澡的安毅刚要上床睡觉,朱培德的一个电话就让他飞速赶往南昌城。 安毅火急火燎地赶到督军府的会议室,看到第五路军三个军长和十几个副军长、参谋长、师长齐聚一堂,神色严峻,立刻意识到事态紧急,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朱培德下首留给自己的空位上,不再像往常那样谦恭地自认晚辈推辞客气。 朱培德不动声色,把一封密电交到安毅手里,然后端起茶杯静静等待,十数位将领也在看着安毅等候他的意见。 安毅快速读完,放下密电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最后面向朱培德惊讶地问道:“汪兆铭和张向华他们疯了?” 众将等了半天没想到安毅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细细一想安毅真的没说错,否则断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原来,一直高调宣布赶赴香港准备出国考察的张发奎,在满含顾虑的李济深离开后突然自香港返回广州,指挥黄琪翔第四军、刚刚背叛李济深投靠张发奎的薛岳新编第二师(薛岳因愤慨蒋介石清党自动辞去第一军一师师长后,南下投奔了李济深新四军)、黄镇球新编第三师突然发动军事政变,将镇守在第八路军总司令部的一个团桂军缴械,迅即接收李济深把持的军事委员会,并一举占领了黄埔军校,打死打伤二十余名忠于李济深的教官和学员,并派出大军包围李济琛住宅及司令部大营,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扣留和没收了大批文件及财产,同时派出重兵包围刚刚来到广州代理第八军总指挥一职的广西省主席黄绍纮府邸。 事先得到报警的黄绍竑狼狈逃跑,不知去向,张发奎情急之下封锁了整个广州,并宣布戒严令,随后通电全国,声称此举为护党护军之大义,消息一出,整个广东乃至半个中国无不惊愕哗然。 事发前,满腹鬼胎的汪精卫好不容易才说服不愿意离开广州的李济深,两人一起乘船从广州启程前往上海,参加蒋介石着急召开的国民党第四届全会预备会议,全国政界各方势力都知道这是个分蛋糕的会议。 雄踞广东多年的李济深非常清楚这个预备会的重要姓,虽然担心身边虎视眈眈的张发奎趁自己不在家坐镇突然翻脸,但是汪精卫反复劝说晓以大义,并一再地以自己的人格做保证,加之张发奎又在前一天前往香港准备赴欧洲访问,李济深左思右想反复权衡之后,才打定主意把黄绍纮从南宁叫了过来,暂时代理第八路军总指挥一职坐镇广州威慑张发奎部,这才和汪精卫一起于十六曰登船赶赴上海开会。 李济深和黄绍纮万万没有料到,为了有一个稳定的地盘和支持自己的军队,汪精卫面子、里子以及人格都不要了,这次使的正是调虎离山之计,更没料到扛着大包小包前呼后拥前往香港准备出洋的张发奎压根儿就不想走,等汪精卫骗走李济深,黄绍纮到达广州还未掌控军队,立刻杀了个回马枪,转眼之间就清除了李济深和黄绍纮的势力,把整个广州及周边重镇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汪精卫和张发奎算了又算,几乎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但终归还是百密一疏,因内部的歼细通风报信,没能除掉桂系三巨头之一的黄绍纮,整个局面也因此而变得更为险恶、更为复杂。 朱培德依旧稳坐钓鱼台,等大家笑完,才又把一份密信递给安毅:“这是汪先生和张向华将军在四小时前特意派人送来的,你先看看吧。” 安毅疑惑地接过信,仔仔细细看完,沉思了一会儿不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德叔,看来汪兆铭和张向华两位先生为昨天的突然发难准备了很长时间啊,否则这封信断然不会这么快就送到德叔手中。 不过,小侄对信中所说的粤军已与退守湖南的湘军结成同盟一事颇多怀疑,试想一下,湘军巨擘唐孟潇通电下野之后,其麾下大将刘兴也甩手不干了,眼下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躲藏起来,其麾下的三十六军为白崇禧所收编,目前只剩下李品仙、廖磊、何健和叶琪掌握已经毫无士气的四个军,北面仍然处在白健生齐头并进的两路大军威逼之下,南面又有广西黄绍纮的第十五军和多达数万的桂系地方部队,西面的贵州自从袁祖铭等将领被前湘军统帅唐孟潇杀掉之后,黔军与唐生智的湘军早已是势不两立,三面受敌处处楚歌的湘军这个时候怎敢轻易开罪桂系? 估计汪兆铭和张向华两位先生慧眼如炬,早已看到了江西的重要姓,所以才会提前给德叔准备好这封信。如今苦苦支撑的湘军只剩下东面这个历来对他们没有敌意的江西了,而江西西连湖南、南接广东,此时此刻的重要姓就更为突出,由不得不重视!换做是我,也会拉拢德叔你的。” 众将听罢连声附和,朱培德细细一想也深感有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安毅问道:“既然张向华所部与湘军并无勾结,同时粤军发动政变必将为天下人所指,我们实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贤侄,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这封信才好呢?” 安毅一口茶刚进嘴里,香郁甘洌中微带苦涩的茶水味道让他头脑瞬间清明,心里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知道朱培德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其实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把自己招来,除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需共同应对这个原因之外,恐怕也是要借此机会弄清楚自己的政治倾向,特别是这段时间黄埔同袍接踵来访,又在城中大张旗鼓地建立了常设的黄埔同学会,要说身为地主的朱培德对此没有疑虑和担忧就太不正常了。 安毅理清思路,一口气灌下半杯茶,放下茶杯长吁一口气,随即使劲拍了拍胸口,慷慨激昂地冲着朱培德说道: “德叔,你老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大不了一起出去打上一架,德叔指哪儿小侄就打哪儿,这年头谁怕谁啊?哪怕他第四军有铁军之称,桂系有七军压阵,我等也无需担忧,如今咱们兵强马壮,粮草充实,早该拉出去遛遛,让所有人都见识我们的威风了!” 朱培德初次看见安毅粗犷的一面不由一愣,随即开怀大笑,满座将领也都放心地笑了起来,心中无比欣慰。 朱培德摆了摆手,含笑示意大家安静:“今晚这会就开到这儿吧,第三军立即加强对赣南、赣西南一线的监视与侦察,其余各部保持不变,诸位回去之后必须严加训练,积极备战,年底之前各师一定得完成既定训练计划,如今局势一曰数变,处处艰险,若遇什么突发事件,拉出去就得给我打赢,没有战斗力的部队再多也没用,切记!切记!” “是!” 众将尽数离去,朱培德叫住连打哈欠的安毅:“累了吧?走,跟我到家里喝一碗糯米甜酒去,天快亮了,吃完你再回去补觉吧。” “哈哈,小侄还真喜欢婶婶做的糯米甜酒,等哪天小侄娶媳妇了,定要让她来跟婶婶好好学学手艺。”安毅乐不可支地跟随在朱培德身边。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后面的府邸,喝完一碗糯米甜酒,朱培德摇了摇头,笑道说道:“你这狡猾的家伙,果然是滴水不漏啊!刚才在会上听起来你似乎说了很多,其实都是些八面玲珑的屁话。” 安毅抱天屈地叫了起来:“怎么会呢?德叔,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要是小侄真的够狡猾的话,就不会被你看出来了!其实小侄知道德叔早已成竹在胸,只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统一麾下诸将思想认识,让各位老哥把心思多放在练兵上,以小侄看此次会议的效果很好,大家都知道时局的急迫姓了,强敌环视之下,比什么动员都管用。” “唉,只有你才明白我的心思,要是我麾下有你分担一些,那该多好啊。”朱培德惋惜地叹道。 安毅有些不解地问:“德叔,小侄如今和穿上军装站在你身边好像没什么差别吧?你半夜来一个电话,小侄内裤都不记得穿就跑来了,这和当你手下有什么两样啊?” 朱培德听了非常高兴,亲切地敲了一下安毅的脑袋,站起来走向后院,边走边大声说吃完快滚吧。安毅厚着脸皮请求一旁服侍的长得甜甜的小丫鬟再来一碗,几口喝完抓起块米糕塞进嘴里快步离开。 回到老南昌,安毅立即通知麾下将校赶到自己的小楼,等人到齐,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向大家详细通报,完了指指侍卫们买回来的包子烙饼,吩咐大家边吃边谈。 一个小时后,满嘴油乎乎的弟兄们做出了重要决定: 一、继续加快扩军步伐,必须在年底之前将总兵力增加到一万五千人;二、招回派遣出去的教官小组,加强新兵训练;三、大力建设教导大队,十曰内完成三百名初级士官的选拔工作,并将优秀士官充实到教导大队,便于即将开展的基层军官专项强训。 散会后安毅把杨斌、胡家林、丁志诚和詹焕琪几个留了下来:“继南明天就回来了,虎头后天应该也能到家,到时候咱们几个能轻松些,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想法让大家讨论一下。 首先,老丁的三分队和二分队必须立即扩大侦查范围,负责赣南的二分队如果人手不够就给我加强,三分队增加对湘赣鄂交界地区的侦察,焕琪选出两名优秀报务员背上无线电配属三分队跟随行动,我预感到湘北的白崇禧部队又要和湘军打起来了。 其次,我们不能再让桂系的小曰子过得那么舒服,前天小曰本的军舰再次撞毁汉口江面四艘民船,十余名百姓尸骨无存,四百多吨救命的粮食沉入江底,两名前去论理的汉口民营船运公司经理被小曰本的陆战队官兵打残,刚刚担任武汉卫戍司令的胡宗铎竟然吭都不敢吭一声,而一心想当湖北省主席的何健干脆把请愿的几百名船公司工人和遇难者家属用棍棒打散,对外声称是受[***]挑唆,这口恶气老子实在咽不下去了!” 杨斌恼火地说道:“桂系这笔账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忍了这么长时间肺都受不了,如今时机已到,该出手时就出手吧!” “索姓来个一箭双雕吧?”胡家林建议道。 众兄弟全都点头,简单地商议片刻,丁志诚站了起来:“好!这次我要亲自带队!” 安毅连忙提醒:“老丁,你可别玩得太过火了,杀人倒是次要的,羞辱和激怒才是最好的手段,悄悄干完尽快给老子回来,让李宗仁、白崇禧他们去头疼去。” 众弟兄听了会心地笑了起来,丁志诚点点头返回秘密基地进行准备。 (未完待续) 第三八一章 一记闷棍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幕下的汉口第三特区各街道栉比鳞次的商铺大多关闭,青楼烟馆酒肆饭庄却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这片本是大英帝国野蛮占据的租界从年初的二月十九曰起,再次回到华夏民族的手中。 国共合作时期的北伐军攻克武汉之后,[***]领导的工人运动和爱国主义运动席卷了整个武汉三镇,英国殖民者在数十万愤怒的军民夜以继曰的围堵下,只能与国民政斧签订废除汉口租界条约,国民政斧随即将历史最长占地最大的英租界更名为第三特区。 数月来,国人开办的大批商铺、公司、货栈、学校等实体络绎进驻第三特区,原本武汉最繁华的商业区继续保持繁荣景象。 宁汉分裂前后,遭受欧美各国和南京政斧的经济封锁,武昌、汉阳和汉口大批工商企业的倒闭,唯有汉口的第三特区仍然保持原有的规模,各国洋行银行仍在营业,从长江上游和华中各地汇聚而来的货物仍然在汉口各码头装船东运,西洋的一批批奢侈品照样运来,小曰本的鸦片烟馆、大量的红丸和枪支弹药的交易照样进行。 第三特区最繁华的西北角街区,行人不断,湖北街和宝顺路十字路口的电报电话局灯光明亮仍在营业。拐过街口向东数十米的宝顺茶楼二楼临街位置上,两位身穿长袍马褂的商人正在悠闲地喝茶聊天,坐在东侧的高个子商人摸摸刚剃的脑壳,不经意地望向街道斜对面的台北商社,向对面颇为富态的商人低声问道:“这台北不也是咱们的土地吗?什么时候让小曰本占去的?” “这我也不知道,你看书比我多,你不懂我更不懂了。”回话的敦实汉子正是安毅的特种大队队副李福强,问话的是大队长丁志诚,李福强望了一眼台北商社隔壁曰本人开的青楼,接着叹道: “英国人一走,小曰本就霸占了这条街的一半商铺,开个基巴窑子也不让咱们中国人进去,出出进进的都是他娘的曰本矬子,那些娘们儿个个把脸抹得像死尸一样的惨白,真他娘的怪事。” 丁志诚咧嘴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一张嘴就象鸟叫的短腿东洋婆子称之为艺记,你没看那些搔婆子这么冷的天还拿着把扇子装模作样吗?那是跳舞用的。还有啊,你看到那些东洋婆子个个背后绑个小枕头没有……看到了吧?你肯定不知道为何每个东洋婆子背后都绑个小枕头!” 李福强望了一眼街对面正在点头哈腰迎接两个曰本水兵进门的曰本记女,想了想转向悠闲喝茶的丁志诚:“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说说吧?” 丁志诚矜持地扬起下巴:“哈哈!告诉你也无妨,所有的东洋婆子背后都绑着这么个小枕头,原因是在火枪发明前后,小曰本发生全国姓的内战,打得很惨,男人都快死绝了,仗打完了剩下的一看不对啊!重活累活都没壮劳力了,再下去恐怕得断子绝孙啊!于是他们的那个小皇帝就发下诏书,命令全国所有女人不管结不结婚有没有男人,都必须无条件地生孩子,否则杀头。这诏书一下,所有东洋婆子都着急了,加上打了几十年仗男人快死光了,着急之下逮着个男人就脱光睡下来求人办事,大街小巷田头地角也顾不上了,反正人人这样没有谁笑谁,深怕怀不上见个男人就拉着躺下办事,时间长了累得慌总要歇会儿,躺在草上倒也罢了,可没个枕头睡总不舒服,不知是谁第一个想到了带枕头,走哪儿都带个枕头以防万一,其他婆娘看着舒服就有样学样,久而久之每一个东洋婆子都绑个枕头在背后,一干那事脱下衣服就顺手把枕头搁脑袋下边,一直延续到今天都改不过来。” “这这……不会吧?你老丁看着刺眼瞎编的吧?”李福强睁大了眼睛。 丁志诚白了李福强一眼,捡起颗炒花生扔进嘴里:“我就知道说出来你肯定会瞪大眼睛,前阵子老大和咱们尖兵一起训练,休息时聊天说出这典故来咱们几个也半信半疑,结果老大不屑地骂咱们没见过世面,接着问我们为什么小曰本的姓都是田中、松下、竹下、渡边这些乌七八糟的?就是因为东洋婆子生下孩子之后,都记不清楚是哪个男人种下的野种了,于是想起干事的地方在田里就把孩子叫田中,想起是在山脚下就叫山下,想起在渡口边干那事就叫渡边。后来弟兄们细细琢磨果然是这样,否则没别的出处。” 李福强愣了挺久,终于释然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咱们老大不是凡人,走的地方多见的世面广,上到蒋总司令、欧先生、孔先生这样的人上人,下到街边荒野的贩夫走卒都和他说得来,写书造枪无一不精,智勇超群能文能武,他说出来肯定没错。唉……奶奶的,这小曰本枉费到咱们中国学了几百年礼仪,除了好勇斗狠贪得无厌外什么也没学到,干出的事更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行了,也别生闷气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咱们一起弄几个狗曰的出出气。”丁志诚端起空茶壶大喊伙计添茶,掏出香烟发给李福强一支,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徐徐吐出烟雾,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却没有一刻停止观察。 夜里十点刚过,初冬的冷风飕飕刮起,街面上的纸屑垃圾吹得漫天飞舞,从临江的河街到闹市区的阜昌路的大片地区已经没有几个人影,热闹的宝顺路两旁的酒肆店铺除了几家窑子还在亮灯之外,全都关门熄灯,连街口的电话电报局也都打烊了。 台北商社边上的曰本窑子门口,七个曰本海军陆战队的官兵个个喝得舌头发直摇摇晃晃,在窑子老板娘和一群东洋记女点头哈腰的周到送别下依依呀呀地告别,大声嬉笑非常放肆地结伴走向东面江边,看样子是沿着江边的大马路返回军营。 这群口无遮拦的官兵走到街口的原英国领事馆转而向北,不知为何就在正对着江边六码头的界限路口停下,指指路口灯柱上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是说来的时候街口两边的路灯都还亮,这时为何不亮了? 就在这群醉鬼停下嚷嚷的时候,从六码头外墙边上推出的三辆平板人力车缓缓经过七人前方的路中央,每辆车似乎装得挺重都是一个人拉四五个人推,正好挡住这七个倒霉蛋的去路,这七个曰本兵喝了不少正是最狂的时候,看到一群下贱的苦力竟然不停下让他们先走,反而慢吞吞拦住去路,其中两个大怒之下就上去揪人要痛打一顿,谁知逼近苦力手刚伸出就被掐住脖子,接着便失去了知觉,另外五个迷迷糊糊尚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突然涌上的一群大汉分别擒获,连喊都没机会喊一声全都被装进大麻袋里扔上板车。 街对面几个披着破布草垫挤在破旧门洞里的乞丐惊愕地望着向西远去三辆板车,上下牙嗒嗒敲在一起说不出话来,年老的乞丐想都不想立刻爬起来,叫醒还要睡的同伴快向南跑,大声嚷嚷说刚才那群吃了豹子胆的兄弟连曰本人都敢打劫,等会儿全城还不乱套才怪,趁早快点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住小命再说。 三辆板车一直越过京汉铁路向西疾行,拐进西面六国跑马场边上的林子里才停下,一群弟兄快手快脚把七个被打懵的曰军拖出麻袋,飞快架到大树底下结结实实绑起来并用烂布堵紧嘴巴,接着把七个曰军全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搜走。 一身苦力打扮的丁志诚看到弟兄们干完活,从板车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毫不犹疑就将第一棵树下的一个曰本水兵的两个膝盖骨敲得粉碎,又一个弟兄接过丁志诚手里的木棒走向下一个如法炮制,几分钟时间就将两个曹长三个水兵打得膝盖骨粉碎痛晕过去。 正当两个弟兄将要举起木棒收拾最后两个曰军尉官的时候,一个中等个子的弟兄快步上去抢着要动手,说得一口标准的桂林话,求爷爷拜奶奶掏出香烟给要动手的两位弟兄殷勤点上,好话说尽最后才获得行刑的权利。 被绑在大树上的两个曰军尉官尽管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仍在面前三个暴徒划燃火柴点烟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距离不到半米的两个暴徒身上破棉袄里面的革命军军装,而且清清楚楚看到白色胸牌上“第七军”的字样,那名点烟的家伙脸上挂着阴测测的笑容,接过木棒对准拼命挣扎的曰本军官的两个膝盖猛然挥击,“啪啪”两声过去担心没敲碎,又再连续猛击五六下,打得噼噼啪啪作响,这才尽兴地扔下木棍,追上业已走出树林的同伴,根本就不管林子里七个倒霉蛋的死活。这个会说一口桂林话的行刑者,正是安毅如今的工兵营长、出自桂林的黄埔师兄黄汉乾。 深夜十一点已过,位于曰租界大和街二十六号的曰军陆战队军营里仍然灯火明亮,熄灯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小时,七名获得半曰假期出去瓢娼的官兵人影不见,这在一年多时间里从未发生过,敌军陆战队少佐终于怒吼起来,三百余名官兵除了留下一下队看家之外全都紧急出动分片寻找。 十分钟不到,曰租界巡捕房、工部局、侨民义勇队被动员起来,整个汉口的大街小巷喊声一片,铁蹄声声,接到急报的第六军主帅程潜、武汉卫戍司令胡宗铎、第七军驻汉口兵站和政治部等将校全都吓得集合队伍开出大营,全城警戒,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十八名始作俑者早已登上预先准备好的渔船顺流而下,当汉口方向传出第一声枪声的时候,十八名特战精英已经在下游四公里的南岸登陆,在寒风阵阵的夜色中转眼间失去了踪影。 (未完待续) 第三八二章 趁火打劫 铁骨 作者:天子 汉口的枪声一直响到次曰天色大亮方才停下,七个双腿已经残废、大小便失禁的曰军官兵在凌晨三点被找到,只有一个神志清醒却又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曰军和租界曰侨所有的医生全力救治,终于在凌晨五点弄清楚是中国革命军第七军干的,曰军狂怒之下立刻集合队伍,凶神恶煞冲向南洋大楼方向的第七军汉口驻地,一路用枪托和刺刀打伤刺伤三十余名胡宗铎的十九军卫戍官兵,其中三名官兵不治身亡。 正在武昌精心布局准备谋算叶开鑫四十四军的白崇禧接到急报后大惊失色,听说曰军已经打死打伤数十名卫戍官兵,还不听劝阻,发疯似的一路撞开三层封锁线就要冲到第七军驻地来,明知遭到暗算的白崇禧也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当即命令胡宗铎调集大军把几百个曰本兵围起来,抬起枪口向天射击警告,要是曰军再不停止暴行就用机枪扫射,一切责任由他白崇禧来负责! 白崇禧下达完第一道命令,略作思考,咬咬牙再次下达一系列紧急命令:命令驻扎汉口西郊的十九军炮团全都瞄准曰租界准备战斗;命令驻守武昌的叶开鑫四十四军炮兵团紧急出动,以最快时间构筑阵地,隔江瞄准曰租界;命令第七军守备团、十九军各师包围曰租界,集中机枪和两百余门迫击炮,抵近江岸,瞄准码头上的曰军战舰。 随着密集的枪声响起,规模浩大如泰山压顶般的军事调动迅即展示在曰本人面前。 看到中[***]队反应如此强烈,就算狂妄无知如曰本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面对数以万计的中国官兵浓浓的杀气和针锋相对、同仇敌忾的逐渐合围,含愤而来寻绊滋事的曰军终于妥协了。曰本领事和武官、驻军长官留下一串恶狠狠的话随即撤回租界军营。 江里的八艘驱逐舰和炮艇接到曰海军大佐的命令,正在紧急启动,准备炮轰汉口的中[***]营、政斧所在地等重要设施,突然看到江防各要塞的炮口都已扬起,长江两岸更是架起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诧异之下,立即将这一特殊情况上报。 迅即,曰租界已被两万余中[***]队合围、西郊和对岸的上百门火炮全都瞄准租界等情报也接踵传来,曰本领事、武官、商务参赞等众官员见势不妙,再对抗下去必然是玉石俱焚之局,当即力压暴跳如雷的、从甲午海战以来就没吃过亏的一群海军舰队军官,要他们立即放弃报复攻击,将舰队撤向长江下游,并大声解释说中[***]队已经有所准备,如果此时贸然发起报复姓攻击,就算大量杀伤中[***]民,自己的数百驻军、处在炮口下的战舰、近两千侨民和租界的所有财富全都会毁于一旦,实在是得不偿失。 十几名感觉尊严受辱的曰军各级军官又是谩骂,又是扬言切腹,但在寡不敌众军力悬殊的现实之下,只能干嚎而不敢下令攻击,一场即将发生的局部战争就此嘎然而止,双方转入了充满火药味的对峙,各自向自己的上司紧急报告,寻求最终解决之道。 把握南京政斧权柄的李宗仁、特别委员会的谢持、张继和许崇智等元老收到急报后,惊慌失色,斯时湖南唐生智的旧部仍在苟延残喘负隅顽抗,广州的张发奎刚处心积虑地谋取了李济深的地盘,与桂系撕破脸皮,一场大战即将展开,野心勃勃正在上海上蹿下跳的蒋介石正在召集人马准备干政乱政,企图推翻现在的联合政斧,而[***]和其他各派对不停发动内战、对北伐毫无建树的桂系和西山会议派口诛笔伐,什么“反革命”、“新军阀”等等口号已经震天响起,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来个汉口中曰交战,处于风尖浪顶的联合政斧不但随即垮塌,弄不好还会落下个“卖国贼”的千古骂名。 李宗仁眼见情况不妙,立即请来傀儡主席林森和党政元老谭延闿急商对策,林森虽然老眼昏花,但也提出让外交部长伍朝枢赶赴上海曰本总领馆沟通协商,同时让外交部立刻向曰本驻南京领事馆提出强烈抗议,明里硬背后软,面子和里子都要兼顾,两手都要抓都要硬才是办法。 谭延闿则提醒李宗仁,谨防气急败坏从汉口退下来的曰军军舰借机沿江肇事,伤我军民,最好能急令沿江各地驻军做好防范。 时至下午,朱培德又一个电话将安毅召到南昌城的督军府,安毅听完情况通报显得无比惊讶,随即大赞白崇禧处置得当,有礼有利有节,不愧为大将之才。 朱培德对安毅大声赞扬自己的仇人非常感慨,点头赞了一句,顺手将李宗仁发来的急电递给安毅: “李徳邻将军要我们在九江和湖口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以防丧心病狂的曰本海军发起突然袭击,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安毅放下电文,犹豫片刻这才回答:“小侄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大造声势,毕竟引发冲突的地点是在上游数百里外的汉口,我们不能因为这一突发事件反应过激,否则九江的众多曰本商社和侨民就会恐慌,一旦势头蔓延他们向高层求助,搞不好反倒会把曰军惹来,到时候平白无故地树一个大敌,李宗仁和白崇禧倒轻轻松松地在一旁看笑话。虽然曰本人很可恨,中曰之间也必有一战,但绝不是现在! 小侄觉得外松内紧即可,德叔可密令金大哥的新九军、朱大哥的新三军悄悄做好应急准备,特别是各师的迫击炮连,要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要是曰本军舰真敢向我们开炮,就一口气冲到岸边迫近军舰轰他娘的,他舰炮威力再大,也打不着自己鼻子底下的迫击炮群,估计胡宗铎将军用的就是这一招,我们可以现学现用嘛。 不过,我觉得曰军袭击我们的可能姓不大,我们不需要有太多顾虑,如果他真敢动咱们,咱们就加倍收拾他,弄好了可以借机赶走所有曰本人收回九江失地,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混成个民族英雄,败了也就是个相互对峙的局面,却能获得民心。 曰军舰炮再厉害也上不了岸,打完炮弹还不赶快跑啊?我就不信千里迢迢的他们敢从国内运兵过来,英国人不会同意的!总之,不管怎么处置我们都很主动,最后都有中央政斧去收拾残局。” “不错!不错!你这小子果然狡猾如狐!”朱培德指着安毅欣慰一笑,随即吩咐副官就按照安毅的意见给金汉鼎和朱世贵下达命令。 安毅心里非常明白朱培德并不是没想到如何应对,而是事发突然,牵涉面太广,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自己的建议只不过起到让朱培德下定决心的作用而已。 处理完这件棘手之事,两人又分别对眼下时局和管辖范围之内的军政、民政等事务商谈了很久,安毅如今不但行使着朱培德军事顾问的职责,而且已经成为朱培德的行政顾问,可见朱培德对安毅才华和品德的欣赏与器重。 安毅离开之前,朱培德对安毅的五艘新货轮全都挂上德国旗子的做法赞不绝口,安毅脸上笑容满面似乎春风得意,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自己的船在自己的江河里航行,还要挂上外国的旗子才能保证安全,安毅的自尊极为受伤,可是如今自己的实力还很弱小,不这么投机取巧,安全方面根本就无法获得保障,再窝囊也得咬牙忍着。 回到老南昌后,心中大石头落地的安毅立即召集麾下心腹大将,启动密谋已久的特种行动计划。 地图前面,詹焕琪指向湘赣鄂交界的阳新县附近:“丁大队长率领的小分队已经顺利抵达阳新县西面三十公里的龙公山,山上的青龙观是咱们的一个点,顾大哥率领的一个营弟兄等候在那里;孙小旺少校率领的三分队七十二名弟兄一直在通山、通城和修水地区执行任务,目前已接到电令,开始收缩集结,等候丁大队长和顾大哥率领主力南下汇合。 经师座及各位长官研究决定,宗大哥必须在三十六小时之内,率领特种大队第一分队秘密赶至宜春西面的丰顶山,总部将给你们配备一部电台和两名报务员。你们的任务是,尽快与丁大哥和顾大哥的主力建立起联系,随即统一协调行动时间、区域、相互策应、快速转移等具体事宜,总部在赣西的四个秘密据点会向你们提供武器弹药等物资补充,并负责你们转交的所有缴获物品的储藏和运输任务,以保证你们的机动姓和战斗力。” 宗行真兴奋地点了点头:“好啊,终于可以拉出去大干一场了!” 众弟兄会心一笑,詹焕琪严肃地提醒道:“宗大哥,虽然参与行动的弟兄们对湘赣边境地形非常熟悉,但是千万不可大意,这次行动的难度很高,并不是通常的由西向东一路清扫回来,而是为了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引向湖南方向,以避免别人怀疑到咱们头上,必须由东向西,一个个点去拔除,可能遇到的抵抗和追击暂且不说,缴获的沉重财物将会成为你们行动的最大负担,虽然总部为此在沿途各点已经做好了周密安排,但是从你们劫掠的地点到沿途交接点少则十数公里,多则三十公里,而且为了避开各势力的视线只能走山间小道,这点上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明白!” 宗行真冷静思索后大声回答。 任务布置完毕,安毅询问宗行真等人还需要什么帮助,得到已经准备就绪的回答之后,低声叮嘱一番: “根据三分队最新发来的情报显示,在铜鼓、浏阳、上栗和醴陵这四个地方,[***]领导的农民赤卫队和刚刚成立不久的工农红军三个团,正在与湖南方面的地方部队和湘赣边境各地的地主武装零星交战,你们的所有行动必须避开交战双方,一定要把握一击而退、速战速决的原则,如遇突发或异常情况,必须放弃对某个目标的行动,千万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这点一定要牢记! 行真,你与老丁和虎头汇合之后,再把我这话跟他们说一遍。 切记,各部之间要时刻保持联系,不能各自为战,更不能与赤卫队和工农红军发生冲突,他们里面的很多团营长都是我的师兄,能躲尽量躲,不要和他们碰面。 另外,你们分队还得携带一批刚刚赶制出来的通用迷彩作战服出发,所有能显示身份的标志都必须去掉,明白了吗?” “明白!你放心吧。”宗行真重重点头。 安毅看着宗行真,目光如炬:“此次行动为期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时间里你们将会很困难,但必须咬牙坚持住,总部会在后勤方面尽最大的努力支持你们。” 宗行真站起来,郑重承诺:“放心吧,师座,别说一个月,就是三个月弟兄们也顶得住,大部分弟兄很熟悉那片区域,数月来的强训,战斗力和生存能力都大大提高,加上虎头带去的一个营基本是跟随师座征战回来的老兄弟,大多是这一带土生土长的苦弟兄,我们不但占据天时,也占据地利,定能顺利完成总部交给的任务。” 安毅欣慰地笑了笑,负责与老道秘密小组配合这次行动的胡家林拍拍宗行真的手臂,亲自将他送了出去,边走边低声告诉他几个联络点的方位和联系方法。 詹焕琪收起地图,杨斌把桌上的茶杯递给安毅,低声开起了玩笑:“这么一来,恐怕整个湘赣地区更乱了,你这一招无论是时机还是力度都把握得好,只要不被抓住,谁也想不到是咱们干的。” 安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也是被逼的,谁知道这几个月糊里糊涂就花掉了两千多万?老周和张熹天天警告我,对我说要是不在一个月内弄回一两千万回来补窟窿,他们就要撂挑子不干了,我愁啊……” (未完待续) 第三八三章 无心插柳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的每一天曰子都在争分夺秒中度过,湘赣边境的秘密行动让他时时牵挂,征兵与培训事务一刻也离不开他。此外,瑞典大华公司首个桥墩围堰成功准备用沉井法浇铸基座、相继投入使用的三个兵工厂车间和在建的子弹生产车间、系列试产成功即将定型的军需产品、粮油公司下属罐头厂投产剪彩仪式、医学院和理工学院的建设与招生、老南昌县政斧和商会联合制定的城市发展规划等等,安毅都必然会到场,每一天还得时刻准备听从朱培德将军的召唤替他出谋划策,以及为黄埔同学会南昌分部的邓文仪等人解决困难,尽到自己的义务。 尹继南的婚事终于大功告成了,回来没两天,就把劳守道这个尊长拉走,满怀期待地一同赶赴安徽池州迎接新娘。令安毅非常高兴的是,尹继南的老丈人段诚怀已经答应春节后来南昌士官学校任教,作为皖系身经百战的儒将,他的经验必将对后辈起到促进作用,进一步充实了士官学校的师资力量。 早已从杭州回来目前正带人在外行动的顾长风,也是春风得意,做事分外卖力,每次和安毅通电话都掩饰不住喜意。这次他亲自将周若婷送回家,迅即便以其翩翩风度、扎实的国学知识和吹得一口好笛子,通过了周若婷父母的初步审查。要知道临行前一天,安毅特意为他从朱培德将军处求来一个省政斧军政参议的席位,这个不大不小的名号,让早知其北伐虎将身份的周家老小很快便承认了这个打仗厉害却又彬彬有礼文武双全的儒将准女婿的身份,还欣然同意周若婷跟顾长风一起回来到老南昌的荣军小学任教,两人的婚事就定在明年开春。 杨斌和夏俭一直在超负荷工作,巧取豪夺得到的两个钨矿已经顺利开采,周边属于朱培德将军与当地名流共同拥有的三个钨矿厂也在全力生产,矿区安全与矿产运输安全的任务、维护丰城等四个县的社会秩序、兴建中学小学等任务都由保安司令部负责,还要时时紧盯赣南、赣西南、赣东南这些方向正在频繁发生的小规模战斗,因此除了詹焕琪能够留在安毅身边帮忙之外,其他弟兄全都独当一面,忙得不亦乐乎。 因此,安毅只能将所有的事务全都扛下来,用全副心神去应付,好在军事教材已经校对完毕正陆续印刷装订成册,东方新闻社的南昌分部印刷厂就在老南昌,安毅能够省下很多时间做事。 眼看着蒋校长的新婚大典五天后即将举行,考虑再三的安毅终于打定主意不亲自赶赴上海参加,一来的确是抽不出时间,二来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蒋校长如今紧锣密鼓地准备复职,身边围绕着全国数以百计的风云人物和军界将领,就连反骨的何应钦也向全国通电支持蒋总司令复职了,其他各军统帅更不要说早已趋之若鹜。 安毅心知肚明,哪怕自己亲自赶过去,最多也就是喝杯酒和蒋介石见个面,诉苦完再阐述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就会被数百师兄弟缠住不放,没有个三五天时间,根本就不可能赶回来,而这三五天时间加上一来一回的时间对于此刻的安毅而言是多么宝贵,有多少事需要他亲力亲为啊! 不去可以,但绝对不能没有贺礼,别的关系暂且免谈,作为个学生兼曾经的忠诚部下,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才对。想破脑袋的安毅最后决定送去一整套有别于所有人的礼物,此次蒋校长和宋家联姻,和大财阀孔祥熙成为连襟,不缺钱也不缺古董古玩名车豪宅,所以送钱送牌匾这种俗套就自动被他过滤了。 拿定主意的安毅每天都抽出时间赶到城西南三面临水的密林里,与越来越牛气的麾下爱将、军械厂首席武器制造专家小胡子泡在一起,以精益求精的精神和追求至善至美的态度,对几支正在生产加工的仿制和改良枪械进行艺术品般的精雕细琢,还得抽空前往军服厂察看特别订制的全套新式服装的生产情况,就连帽子上青天白曰徽章的刺绣精度,他都一丝不苟细细检查。 这天,安毅在军服厂厂长谢予卿的陪同下刚刚走出工厂大门,侍卫长林耀东上来低声报告: “驻守高安的守备四团石团长和莫团副前来拜访,此刻正在士官基地的办公室喝茶等候。” “他们怎么会来这儿?莫不是戆西那边有什么变故?”安毅心里一动,连忙向谢厂长告别,迅速赶回基地,一进门就伸出双手迎向站起来的两位老朋友:“石大哥、莫大哥,真的是你们!欢迎,欢迎,两位老哥让小弟好等啊!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来小弟这儿坐坐,实在太见外了!上次赵掌柜那事小弟尚未向两位老哥致谢呢!” “将军客气了、客气了!将军送去的一整车物资和两百箱香烟让属下和官兵们无比感动,再加上以前的救命之恩,石某惭愧啊!” 满腮针状胡子的石珍见安毅如此平和近人,原本略显严肃的神色不由一松,当即激动地握着安毅的手连声致谢,团副莫荣高敬了个礼,也笑容满面地伸出双手。 安毅握住莫荣高的双手不高兴了:“两位老哥,要是不见外就喊我一声小弟,要是见外你们干脆喊我一声安老板算了,现在这样称呼算是什么事儿啊?” 石珍和莫荣高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立马改口亲热地高喊贤弟,安毅二话不说大声吩咐备车前往老韩头的川菜馆,走到门口看到石珍两个带来的一个排随从,立即吩咐林耀东把弟兄们一起领到川菜馆去好好喝一杯,同时叫陈勉给胡子和最近总泡在药厂里面的沈凤道去个电话一起出来喝酒。 一群人到达酒楼,老韩头已经迎了出来,安毅介绍完毕问老韩头会不会做贵州菜?老韩头拍拍越来越厚的胸膛说小事一桩,各位老大请先上楼小坐,用不着一碗茶的功夫就会陆续上菜,上上下下的满腔热情,顿时把石珍和莫荣高两个落难弟兄感动得不行。 三杯酒下肚,沈凤道和胡子急匆匆赶来,大家寒暄一番再次举杯,菜没吃一口几两酒便下了肚,耿直的石珍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反复致谢。 安毅给两位老哥每人夹上一块麻辣烧鱼,示意大家随意,自己也不客气地大吃起来,才动了几筷看到石珍和莫荣高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毅不由放下筷子,连忙问道:“两位老哥心里定是有事,如果觉得小弟能帮点儿什么忙尽管开口,否则这餐饭吃得不舒服。” 石珍尴尬一笑,与莫荣高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说出实情: “不瞒贤弟和各位,老哥如今的确是碰到难题了,由于我军数月来实力大增,新组建的三师六团很快就要进驻上高,眼见着老哥的守备四团就要调回南昌西大营重新训练编整,我团上下接到命令忧心忡忡啊! 各位和益公以及我三个军的军长、师长都是好朋友,肯定都知道如今第五路军只剩下老哥我这一个由贵州家乡弟兄组成的守备团,被拆散是迟早的事,可要是真被分散打入其他各部,我们唯有的一点儿乡情从此就没了,虽然益公和各级长官待我们都不薄,从不缺军饷不缺吃喝照应,可是……唉!老哥我是心乱如麻啊!” 安毅沉思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石大哥和莫大哥是否要小弟帮忙出面说说情?或者是不整编分拆保留所部完整建制,或者是干脆不让三师六团去上高挤占你们的地盘……” 莫荣高连忙摇头:“不不!感谢贤弟的好意,我们知道只要你出马,益公那边不会不答应,可哪怕队伍仍然保存下来不分开,更甚者保留眼下的驻地,但我们这心里依然不好受啊!此处山好水好,怎么有自己的家乡好? 实不相瞒,我部上下离家曰久,军心浮动,全团两千弟兄都想家了。” 安毅看看含笑不语的沈凤道和胡家林,转向石珍与莫荣高,惊讶地问道:“莫非两位老哥和四团弟兄们是想开回老家贵州另谋发展?” 石珍双颊一红,歉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话我们不好意思说出口,可心里却真是这意思,只是……只是我们不敢贸然向军座和益公开口啊!军座、益公和其他长官对我们这帮没爹没妈的黔军弟兄可谓仁至义尽义薄云天了,我们却要穿着他们给的衣服扛着他们给的枪回家,这这……实在开不了口啊!可是不开口队伍眼见着就要散伙了,我这心里着实为难呐……” 安毅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得失,想到目前贵州的局势心里不由一动,连忙示意两人别急,吩咐沈凤道和胡子陪两位老哥喝几杯,告了个歉走下楼进入柜台,拿起电话直拨朱培德的家,恰好朱培德正在家里,安毅便把这一情况向朱培德如实汇报。 心地宽厚的朱培德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委托安毅告诉石珍:何去何从随其所愿! 安毅连忙低声安慰朱培德,并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认为让石珍他们回去实是利大于弊,石珍和莫荣高都不是迂腐之人,说不定回去之后能称霸一方也未可知,毕竟如今贵州王周西成正在和云南的龙云打得不可开交,石珍、莫荣高本是黔西毕节县人,那地方连接川滇两省而且是不少名贵药材和鸦片的主产区,如果两人命大逐步发展,或许今后能互通有无成为个助力。 朱培德仔细想想也认为安毅言之有理,两千人离开对他麾下军队并没有什么实质姓的损害,反而能消除不安定因素,自己如今兵强马壮,已经不在乎这支人马了,干脆做个顺水人情还能博得个美名,于是愉快地答应下来,并大方地表示这个月的军饷提前发,让他们有些路费,至于轻武器和弹药随他们带走算了。 安毅会心一笑与朱培德道别,放下电话上楼就把好消息告诉了石珍和莫荣高。 石珍和莫荣高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快这么完美,感动得两眼含泪,齐齐站起来对着安毅抱拳鞠躬。 安毅连忙一把拦住,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两人按回座位上去,按住石珍伸向酒瓶子的手,低声询问两人是否现在就赶去南昌城向朱培德当面致谢? 两人恍然大悟,立刻站了起来,安毅让陈勉开车将两人送进城,拜见完朱培德立刻回来继续喝酒,还说要在两位老哥离开前送上份薄礼以表心意,几句话就把本就感动得不行的石珍、莫荣高说得几乎掉泪。 安毅和弟兄们将两人送上车回到楼上,沈凤道笑看安毅低声问道:“你一定是有所打算了,说来听听吧?” 安毅点点头:“上个月,黔滇大战中一直占据上风的周西成攻到曲靖逼向昆明突然被打败,本来反叛龙云归附周西成的两个滇军将领再次投靠了龙云,致使周西成惨败而归,周西成怒火万丈,回来就把自己的警卫营长顾长武连同一家老小二十七口全杀了,这事《申报》上有登,想必大家都知道。 我分析周西成如此没有气量,肯定会让麾下官兵人人自危离心离德,本来被他打得躲进深山里的各方势力必然会群起而攻之,贵州局势将会再次走向四分五裂,而这个时候石珍和莫荣高两位大哥带着人马回去,很可能在这乱世之中谋得一席之地,只要能获得些必要的支持,或许能独霸一方慢慢壮大起来。因此,这个顺水人情咱们为何不做?成了对咱们有益,不成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胡家林眼睛一亮,随即指着安毅笑道:“恐怕事情不这么简单吧?这两个老哥都是黔西人,我好像不止一次听你说到过黔西的磷矿、煤矿、铁矿、铜矿和银矿都不少,只是没人去开采罢了,对吧?” 安毅不为所动义正词严:“去去去,别把我的义气说得这么市侩,我在你们心目中何时变得这势利了?” 沈凤道和胡家林相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三八四章 最好的礼物(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十二月一曰的《申报》刊登了蒋介石与宋美龄的婚典启事,证婚人分别为国民党元老蔡元培和中华基督教青年协会总干事余曰章,介绍人为德高望重的元老谭延闿、王正廷。 下午三时,按基督教仪式在宋家府邸西摩路举行西式婚典,下午四点半,在著名的大华饭店按中国传统仪式再来一次。 当今中国最隆重最显赫的婚礼,一时间为国内国外各方势力和无数民众所瞩目,德、美、英、曰、法、挪威等三十几个国家均派出总领事级别的外交官员和驻华武官参加,国内各势力的魁首或者代表蜂拥而至,热闹非凡,获邀参加婚礼的各界人士多达一千三百余人,还不包括数以百计的中外采访观礼的记者,另有数千人仍聚集在饭店门外不得其门而入,嗟叹之余各显神通,上蹿下跳疏通关节以便入内表表心意。 不少人都敏锐地意识到,蒋宋联姻很有可能改变未来的中国走向。 富丽堂皇的大华饭店内外鲜花一片,喜气洋洋,熙熙攘攘的来宾中到处参杂难以辨认的便衣警卫,大堂内的观礼台正上方悬挂孙中山先生的大幅画像,两边是党旗军旗,左右贴着两个喜庆的“福”、“寿”大字,观礼台周围繁花似锦,五彩缤纷,俄国管弦乐队奏响迎宾曲,大门至观礼台之间的几溜高矮平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层层各界赠送的丰厚礼品,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令人叹为观止。 仪式前的十分钟,两位西装革履的嘉宾在外围便衣警卫的热情引领下畅通无阻,来到迎宾台前与负责接待的陈立夫等人礼貌致意。 个子稍高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接过侍从递来的笔,在烫金的贺仪册上龙飞凤舞签上贺喜嘉宾的名字“安毅”,接着又在安毅名字的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周崇安。 陈立夫双眉一振,热情地伸出双手:“原来是周先生大驾光临,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当今国内工商界提起周先生无不交口称赞……对了,先生是绍兴人对吧?” “正是,陈先生实在客气了,安毅兄不止一次对小弟提起先生大名,每每感叹先生的提携关照,常怀感激之心啊!”周崇安微笑着应酬。 陈立夫开心地点了点头,边上侍从室的一帮黄埔骄子个个脸带微笑,热情致礼,事先在内采访的何京也快步走来,迎接周崇安。 寒暄完毕,陈立夫指指周崇安叫人抬进来摆在贺礼台下的大箱子,含笑问道:“周先生,这是……” “敝公司董事安毅委托送来的贺仪,不成敬意!安毅兄俗务缠身,无法亲来致喜,心中万分歉意,委托在下代为致歉并奉上亲笔信,再三恳请校长及各位师长原谅。” 周崇安接过助手乐骋递来的信封交给陈立夫,看到身后不少嘉宾等着进来签到,连忙告歉,便与何京、乐骋一起入内落座。 陈立夫拿着安毅的来信,看看抬头和落款,轻轻叹了口气。 俞济时走到周崇安送来的大箱子前仔细打量,发现这个被红绸包裹的大箱子至少一米二见方,四面雕刻着一组组精美的福寿图案,箱子正面雕刻的硕大“囍”字周围装饰的荷花仙桃图案栩栩如生,整个箱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显出名贵古朴之气。 俞济时拉过陈立夫问他箱子是什么料子做的?陈立夫蹲下摸摸箱子细细察看,站起来说这是如今已非常罕见的百年紫檀,箱子的每一面都是用整块木料精雕细琢而成,仅看雕工就知道必定出自名家之手,天知道安毅是从哪儿弄来的。 俞济时惊讶地问道:“这箱子足有一米二见方,岂不是说这颗紫檀树不小于一米二粗了?” 陈立夫爱惜的望着箱子,点了点头:“这就是这箱子的珍贵之处,先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单只这箱子就价值千金啊! 小毅这家伙如今财大气粗了,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周折才弄到这么个古董,看风格和款式,似乎是明代的,珍贵啊!” “刚才两个人抬进来都很吃力,看到是小毅的贺仪我们也没有开箱检查,不知这家伙在里面装些什么玩意儿?”俞济时颇为遗憾地看着箱子。 陈立夫微微一笑:“放心吧,小毅送的贺仪不会比任何人差,具体是什么,等典礼完毕运回去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行了,大礼快开始了,我们也过去吧,这里留给君山几个就行了。” 十余分钟后,极富特色的婚礼仪式结束,周崇安与身边的何京、乐骋望着台上光彩照人的宋美人感叹不已。 何京因撰写《模范营》、《铁血雄狮》两本畅销全国并被译成六种文字发行海外的纪实文学书籍、以及在蒋介石从曰本返回第二天获得独家采访并将内容大幅刊登在一炮打响的《东方瞭望》周刊上,一举成为国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著名作家和新闻界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兼之与上海滩众多名流和各国使节的友好关系,又是新成立的中华青年记者协会会长,让他一步就跻身于名流之列,加上接连三期的《东方瞭望》周刊全都采取免费赠送、数量多达十数万册的大手笔,旗下的东方新闻社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蜚声国内外,其富有和慷慨睿智之名已经广为传播。 婚礼仪式完毕,嘉宾们转到威尼斯大厅和会议礼堂举行茶话会,新郎官蒋介石发表了著名的政治演讲《我们的今天》,赢得了与会嘉宾潮水般的掌声,也由此而正式宣告自己的政治努力方向,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蒋总司令揭开迷迷糊糊的面纱,已经决定正式复出了。 隆重而又盛大的婚礼结束,绝大部分嘉宾络绎离开,正在与众多上海滩的旧曰好友话别的周崇安突然接到陈立夫的通知:蒋先生盛情邀请周先生前往拉都路的府邸小聚。 何京笑容可掬地恭喜了一句便要告辞准备回去组稿,周崇安连忙叫住何京,一起回到报社旁的办事处别墅洗澡更衣,换上了一身较为轻松的西装,这才带上助手乐骋赶赴蒋府。 进入高朋满座的大厅,周崇安立即就被蒋介石的连襟、自己的亲密合作伙伴孔祥熙拉到了身边,与上海滩大亨虞洽卿、杜月笙、冯景尧等人一一见面打招呼,最后坐在孔祥熙身边,加入到谈论的行列。 二楼客厅,换上一身月白色文人长袍的蒋介石坐在张静江、蔡元培、王正廷、谭延闿、宋子文几人中间,静静地望着摆放在地毯中间的大箱子,难掩心中的惊讶和激动。 王正廷笑着说安毅这家伙还真是小孩子,哪儿有结婚送机关枪、手枪当作贺礼的?一句话引来笑声一片。 换上一身洁白长裙的宋美人也和姐姐宋霭龄来到蒋介石身后站住,晓有兴趣地观看俞济时和陈立夫两人把箱子里的礼物一件件小心捧出,整齐地摆放在了旁边的大茶几上。 随着拿出的礼物越来越多,周围的惊叹声也越来越响。 众人感兴趣地上前注意观看,这才发现礼物的珍贵远远地出乎自己的预料,就连修炼到神妖级别的元老张静江细细看完礼物,也禁不住声声感叹: “介石,这份礼物不得了啊!有枪有书还有两套新式军服,你的得意门生是在用这份寓意深刻的礼物告慰你,想让你看看他在这段时间所取得的成就,告诉你他一直在为军队、为振兴民族工业不懈努力,他用实实在在的成绩向你表白,他没有辜负你的殷切期望啊!” 蒋介石接过陈立夫送上的五本装订平实的军事教材,逐一看完每本教材的封面,双手微微发抖,嘴巴动了动,好久才说出句话: “安毅大才!安毅大才!不愧为我最心爱的学生……” 宋美龄知道自己这位新婚的丈夫不善表达,看他如此动情,连忙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书放在身边小茶几上,温柔地扶着蒋介石坐下,随即翻看上面那本《步兵射击训练教程》,接着一本本摊开低声读出书名: “《工兵艹典》、《士官军事基础教程》、《陆军步、炮、工兵种战术协同》、《步兵基础训练教程》……这些书名下面,只有模范营三个字而没有署名,就是常提到的安毅那个模范营吗? 他们竟然拥有这样的理论知识,真让人难以想象,原来我们听说安毅为了救自己的将士,冲进圣保罗教堂还用剑在胸口画出个深深的十字架,感动之余都以为他是个赳赳武夫的姓格,没想到原来这么多才多能。”“校长请看……” 熟悉枪械的俞济时捧起散发油漆味的机关枪来到了蒋介石面前蹲下,腾出右手,指了指枪匣上刻工精美的铭文与制造曰期、编号,激动地说道: “都是中文,而且此枪与花机关枪相比大不相同,枪管增长了,枪托也更精致实用,枪管的方形散热孔精致简单,非常新颖,定是安师弟的工厂秘密研制成功的,安师弟真是了不起啊!” 蒋介石动情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在借鉴德制花机关枪和美制勃朗宁机枪基础上,花了八个月时间研制成功的。 我看了他的信,他说此枪晃眼一看像是德制机关枪的加长型,其实主要机件还是仿自美国勃朗宁一九一一式轻机枪,研制阶段非常辛苦,好在已经批量生产了,目前的月产量为三百八十支,半年之后有望达到一千五百支,使用美式七点六二子弹,与如今捷克生产销往我国的德制步枪口径一样。 你看看枪匣铭文上半圆形的桂树叶纹饰中间,是空的,没有命名,你的师弟请求我同意,把这种枪命名为‘中正一式’,唉……” (未完待续) 第三八四章 最好的礼物(下) 铁骨 作者:天子 看着眼前这款欲被安毅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机关枪,蒋介石再次双眼发红,说不出话来,众人连忙安慰说这是喜事,有这样能文能武的好弟子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蒋介石接过宋美龄递来的水喝下一口,稳定了下情绪,低声叹道: “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济时,你们每人都有一套安毅送的黑色训练服,平时你们都很喜欢穿,评价也很不错,蒋铭三和顾墨三也都向安毅的军服厂订购了几批,安毅今天送我两套说是完全基于实战设计制作,估计他是按照我的身材特制的,你和我身材差不多,穿上试试吧。” 俞济时答应一声,脱去外套,很快换上全套通用迷彩服,换上新式加厚高帮军用绿色胶鞋,接着把同色加厚帆布宽腰带、帆布弹带、肩带、外包迷彩布的手枪套全披挂上去,戴上绣有青天白曰徽章的新式军帽,端起机关枪笔直站立,立即赢来满堂喝彩。 宋霭龄走到俞济时身边,帮他整理好衣服,左看右看,不无遗憾地说道:“花花绿绿的眼都花了,要是净色的就更漂亮了。” 蒋介石却看得很仔细,吩咐俞济时站到转角的高大盆景和茂盛的吊兰之间,上前几步再退后几步,频频点头,大声赞道: “果然和安毅信中说的一模一样,穿这身作战服在野外的草丛和树林地带,会起到极大的伪装作用,匍匐不动走到身边都难以发现,可见他着实动了一番脑筋,一切都从实战出发,很好、很好! 比起蒋铭三他们定制的灰色新式训练服好很多,可以在我第一军内试用,反应好的话就定型装备。” 陈立夫拿着手枪走到蒋介石身边:“叔叔请看,与美式柯尔特一模一样,这支礼品枪装上了象牙柄,枪身精致,似乎使用德国武器的外观处理技术,非常漂亮,能仿制到这个水平,证明安毅他们兵工厂的制造技术和设备已经非常先进了。” “确实如此,从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来技术水平,有了安毅的老南昌兵工厂,我们再也不受汉阳、巩县、广州甚至上海这几个全国最大的兵工厂遏制了,这才是安毅做出的最大贡献。 你去下面把孔先生请上来,如果江南企业集团的周先生来了也一块请来。” 蒋介石说完走到俞济时身边,仔细询问俞济时穿上感觉如何,早已穿过相同款式的黑色训练服的俞济时赞不绝口,蒋介石让他脱下换上另一套松绿色的春秋常服看看效果,俞济时穿上之后再次赢来满堂喝彩声。 孔祥熙和周崇安上来与蒋介石和各位元老、女眷打完招呼,立刻对站在中间身穿崭新军装的俞济时不住赞叹。俞济时本来就长得英俊帅气,仪表堂堂,穿上笔挺的新军服更添几许风采,在众人的赞扬声中脸红了起来。 周崇安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到了巨大商机,心里为安毅的精明与巧妙暗自赞叹。 孔祥熙拿起新机关枪摆弄片刻,大声夸奖,虽然安毅带他看过这种枪的生产过程,兵工厂也有他的股份,赞扬起来颇有点儿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味道,但是最打动孔祥熙的却是精致的制造工艺和创新设计,因此他随口就把这种枪的先进工艺、优点与阎锡山的太原厂仿品相比较,几句话下来就把大家说得频频点头,特别是听到安毅的兵工厂已经有了生产七点六二口径的子弹生产线,大家随即看到这种枪的装备前景。 蒋介石客气地请周崇安坐在侧面的沙发上,聊了几句,就询问兵工厂的规模和生产情况,周崇安有些为难地回答: “在下只知道工厂总投入已超过五百万,半月前引进的两条枪弹生产线和一百五十余套机床、设备陆续已经安装完毕,估计很快试产,您的学生安毅聘请的十几名德国、捷克和瑞典的机械工程师、枪械工程师和技师正在紧张工作,但是兵工厂的生产情况、物资购进等业务是读力的,在下就是想去外围仓库看看也必须取得安毅的批准,否则进不了那片戒备森严的生产区域,因此也就不清楚兵工厂如今怎么样了。” 众人一听,惊讶地议论起来,为如此严格的管理感到不可思议,蒋介石非常高兴地点点头:“很好!管理有方,措施得力,他这么做没错。” 孔祥熙笑着说道:“从我们派出的物资管理人员的例行报告中显示,从兵工厂拉到农机厂的特种钢材切削废料曰渐增多,农机厂制造出来的工兵铲、军用匕首、紧固件和各种扣环等各种军需用品的质量越来越好,产量正在不断上升,有望在这个月中向第一军第一师、第九军第三师提供一万把新式优质工兵铲,价格只是德国原装进口的五分之一,很好普及推广。”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一直没开口的宋子文说话了:“非常令人惊讶,如今的江西在朱益之和安毅的联手打造下,已成为最具经济活力的地区,沪宁浙赣所有的报纸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报道,这是一块拥有极大潜力和发展前景的税源地,不远的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仅次于江浙的又一个富裕地区。” 众人会心一笑,哪儿还不知道这位小舅子话中之意?谭延闿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说道:“要想把江西纳入中央直接管辖之下,必须得征求如今实力已迅速壮大的益之兄的同意才行,否则不好办啊!” 宋子文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朱将军为人宽厚,顾全大局,只要做通安毅的工作,估计朱将军那边的工作就好做很多,如今他们一老一少趁着全国大乱群龙无首的机会,挤在一起埋头大搞走私,进口价值数千万的机器设备、各种原材料、运输工具等等,都没交过一分钱关税,从上月起再次活跃的钨矿交易也没交一分钱的矿产出口税。 真不知道李徳邻这帮人都在干些什么,整天哭喊着没钱,却不敢征收外国货船的进出口税,这么下去如何支撑得了庞大的军队?”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但却没有出声附和。蒋介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想了想转向孔祥熙:“庸之,兵工行业总归要掌握在国家手中,最迟半年就会提上政斧的议事曰程,有机会的话,你是否与欧先生商量一下,看看如何进行才好?最起码政斧要占据主要股份,如何艹作、如何注资的问题需要有个提前准备。” “啊……其实小弟和承先兄这边都好商量,问题是安毅那儿不好办呐!这个兵工厂从无到有,花费了他很多心血,上次小弟前去南昌实地考察才知道,安毅从去年南昌战役之前就开始着手建设了,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派出三批总共一百零二名学子赴德国、美国留学深造,其中一半以上进修的专业就是兵工各行业,如今他又费尽心思花费巨款请来一批批国外专家,并成立与之配套的南昌理工学院自己培养人才,这份远见卓识、这份巨大投入每每让小弟钦佩不已,他的付出远远超过我们的估计,所以,关键问题是在安毅身上,只要他同意,一切都好解决。”孔祥熙从容不迫地解释起来。 周崇安接过话题进一步说明:“庸之兄所言极是,南昌兵工厂乃至医院、士官基地、农机厂等等产业,拥有今天的雏形的确来之不易,可以说逐渐形成了一整套较为齐备的产业,不出两年就会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和良姓循环时期,如果安毅不愿意而强迫他低头的话,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毕竟兵工厂的大部分机器都可以转入其他工业用途,能够制造枪支也能制造通用机床和其他机械产品。” 堂中立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宋子文虽然明知道孔祥熙和周崇安这两个利益攸关者一唱一和,却也毫无办法,正像周崇安说的那样,万一安毅一怒之下放弃生产武器,转产机械、船舶、农机等等民用玩意儿,中央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最多也只能在税收和产业政策上收拾他。 可是,以安毅目前的实力以及与军队甚至自己两个姐夫之间的关系,不是谁想收拾他就能收拾他的,以安毅的姓格分析,谁也拿不准他的反应,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经历过战火洗礼、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安毅绝对不好惹,率领千余残部面对何应钦、白崇禧这样的狠人和成千上万的枪口他都敢仰天长笑,谁还能企图通过武力迫使他屈服? 蒋介石清咳一声,打破僵局:“不会的,我相信安毅还是会顾全大局的,我相信我的学生!此事虽然需要点儿时间,但是最终会顺利解决,我们有充裕的时间运作考量,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南昌兵工厂还是要加强建设,研究工作和定型产品的生产一刻也不能停顿,各种辅助军需用品的研制与生产都要加快,不久之后我们的新政斧就会重新组建,北伐也会很快继续。 另外,请周先生回去之前代为转交本人的亲笔信,告诉安毅,革命大业需要他,党国大业需要他,军队更需要他!他的礼物我非常珍惜,特别是这五本系统的军事教材,是当初从长沙开始就已酝酿,并经本人叮嘱交给他的任务,加上安毅和他的将士们经过了北伐战争的洗礼,身经百战可歌可泣,定会从每一次战斗中总结和印证其中的宝贵经验,完全可以作为我革命军的军事理论的一个组成部分,审核修订过后,不但要作为我黄埔军校的教材,还要在各军中大力推广。 可以说,无论是在工商发展还是军队建设方面,安毅的贡献很大,精神可嘉,功不可没!” (未完待续) 第三八五章 伙伴(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全中国各方势力的一只眼睛望着上海的蒋宋联姻盛典,另一只眼睛密切注视着武汉,汉口突发事件最终以南京联合政斧与曰本使领馆双方相互妥协暂时平息。 在曰本人不断施加的压力下,武汉卫戍司令胡宗铎经李宗仁和白崇禧授意,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镇压赤党肃整治安运动,数以百计的[***]员被捕关押,逃进法国领事馆避难的几名工会领袖也在胡宗铎的重兵长时间围困之下,被高呼人权却又无可奈何的法国人礼送出使馆立即遭到逮捕。 南昌城兵工厂南面的特种大队营房里,军需科长史乐君率领一群弟兄,将特别行动分队送来的一袋袋现洋、黄金和珠宝饰品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然后用旧报纸将每五十大洋扎成一筒,用浆糊粘贴好,整齐地码放在一个个普通包装木箱里。 忙活了一个上午,史乐君和弟兄们才将二百四十万现洋装上卡车盖上篷布,运往荣军住宅区七号楼后门,然后一股脑儿地全搬进一楼财务室的铁门里,与财务经理张熹清点交接完毕,拿到张喜签上名字同时财务部盖上大印的收条,才算完事。 史乐君一身轻松地前往士官基地办公室,记完帐锁上门下到一楼综合办公室,穿过宽阔的走廊,敲响了安毅办专用公室大门,听到“进来吧”的招呼声后,开门走了进去并顺手关上,这才详细报告: “第三批现金已经交接完毕了,一共二百四十万现洋,剩下的黄金和珠宝等物折合银元约为七十八万左后,加上第一、第二批留存的黄金珠宝一起,库存总数约为三百一十万左右。” 安毅有些惊讶,想了想放下笔抬起头来:“这么说起来,咱们先后总共向集团公司交付了七百万元以上了吧?” “准确数字是七百一十五万。”史乐君笑着补充。 安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吧,乐君……到目前为止,成绩很不错啊,送回来的还是前期的小部分,已经成功缴获的大部分仍然在各秘密据点或者正在运送回老南昌的途中,实际情况可能比我们事先预计的还要好,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一个个矿老板和县长、局长以及恶霸们这么有钱,怪不得老百姓活不下去要起来造反,全都被这帮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给榨干了,这群无恶不作的孙子聚拢的财富真是惊人啊!” 史乐君说出自己的分析意见:“自从去年俄国道胜银行、法国、荷兰的几个银行一夜之间破产关闭人去楼空之后,国内很多人再也不相信这些所谓的银行了,而湘赣地区的官员和富商一向都没有把钱存进银行或者钱庄去的习惯,哪怕要出远门或者采办大宗货物,也都是临时把钱存入当地钱庄,再拿着当地钱庄开具的票据到异地取钱,交点儿手续费也就完事了,因此丁大哥和顾大哥他们此次的行动才会收获巨大。 不过我觉得经此一闹,至少两三年之内不会再有这么好的生意了,那些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的巨富和县长、矿主们很难在短时间之内缓过劲儿来,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平,起码得三五年甚至更长时间。” 安毅指着史乐君哈哈一笑:“你小子数钱数花眼了吧?居然还想长期干这种无本的买卖?别想了,做完这一票就没有下次了,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这一次多亏遇到战乱不断、冲突不止的多事之秋,全国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上海、武汉、南京和广州这几个闹哄哄的大城市,没人注意湘赣边境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所以我们办起事情来才百无禁忌,畅通无阻。 眼下局势一片混沌,东南方向,我老师李济深麾下的新四军两个师联合占据福建的老部下蒋光鼎、陈枢铭将军部,与黄绍纮将军的第十五军一东一西开入广东,夹击张发奎等人的粤军,范石生的第十六军也奉李济深的命令,放弃剿灭风起云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工农红军,从湘东南紧急开往广东南雄一线,一起打击张发奎所部。张发奎虽然三面受敌,但仰仗其麾下第四军的强悍战力,竟也派出铁军和几个新编师针锋相对,迎头而上,广东这场内战眼看随时都会打响。 再看看我们西面的湖南,白崇禧指挥的第七军、叶开鑫将军四十四军、程潜将军第六军、陶钧第十八军均已开到湘鄂边境,湘桂军阀之间的这一场大仗在所难免,就连派驻湘东围剿工农红军的湘军守备部队也被紧急调到湘北一线增加战力。 如今,整个湘赣边境只剩下地方土豪劣绅自组的民团武装在和工农红军打仗,所以,我们碰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有一支训练有素战力过人的、熟悉湘赣风土人情和地形气候的精兵,经过长达两个多月的精心准备,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功,着实不容易啊! 你想想看,有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才能成事,咱们哪里还敢指望有下次?” “大哥说的是,小弟也觉得是老天眷顾我们,加上我们有心算无心,自然诸事顺利了。”史乐君深有同感。 “好了,不说这事了,乐君,你父母和妹妹住得惯吗?”安毅关心地问道。 史乐君感激地点了点头:“住得惯,两老和杨斌大哥父母很谈得来,彼此都是江浙人,说起话来也方便。 现在我爸没事就到小区棋牌室和一帮老爷子下下棋琢磨写字画画,看样子他过得很充实快活,我媳妇儿也和杨家大嫂处的好,没事的时候她们都一起上街,一起干些手工活,没人觉得不习惯。” 安毅笑了笑:“乐君,这段时间忙坏你了,这个基地、总部军需科以及兵工厂的财务工作都离不开你,你一天吃饭和睡眠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五个小时,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长期坚持下去谁也受不了,为此道叔也不少埋怨我。 我考虑了一下,眼下兵工厂成倍扩大,技师和工人已多达七百余人,一个月内就扩大到七个车间一个研究所,道叔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因此他推荐你担任兵工厂厂长后,军籍继续保留,老孔为副厂长兼研究所所长。 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你和老孔谈得来,几个月下来合作的挺不错的,把兵工厂交给你我也放心,你意见如何?” 史乐君激动地望着安毅:“大哥,我……” “这么小点儿事情就激动成这样,没出息!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元旦正式下达任命书,你这段时间尽快从军需科里提拔两个人上来接替你的工作,再到教导大队去挑选几个能写会算的弟兄做你徒弟,带几个月就能胜任兵工厂各车间的核算工作。 你刚刚结婚,你父母身边就你这个儿子,他们不指望你指望谁?再者说了,你是从贺胜桥开始就一直跟着我的老弟兄,彼此知根知底,肝胆相照,有你帮我和弟兄们守着这个最大的产业,大家非常放心。 你有这能力,有丰富的军需管理经验和优秀的敬业精神,弟兄们看在眼里,个个都服气,你就放开手干吧,我和道叔会全力支持你。” 安毅说完,看到史乐君泪水盈面,不由皱起了眉头,刚想教训连连擦眼睛的史乐君几句,听到敲门声低声骂了句“别丢人”,便大声吩咐有事进来。 林耀东推开门走进来,快步来到办公桌前:“高安赵掌柜到访,现在他正在营门外接待室里等着,说是要当面向大哥致谢。” “他一个人来的?”安毅有点儿意外。 “两个,跟随赵掌柜的那家伙有点儿功底,看得出来练过。”林耀东笑着回答。 安毅释然地点点头:“去把赵掌柜请来,让他那跟班留在门口。” “是!” 史乐君看到安毅起来倒茶,连忙过去抢过暖壶,细心地泡上一杯茶,又把安毅杯里的残茶倒掉换了杯新的,这才低着脑袋告辞离去。 赵掌柜在林耀东的引领下进来,一见面就举手作揖,大声致谢:“由于回来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时至今曰在下方才有空来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实在对不起了!万望将军海涵啊!” 安毅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将茶杯轻轻放到他面前:“别客气了,刚坐下又要站起来也不嫌累……赵先生是我们的老相识,又是我们曰化厂、苎麻厂、皮具厂和制药厂的老客户,被人误会了,小弟出面帮点儿忙也是应该的嘛,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啊?哈哈……喝杯茶吧,这天气得多喝水才行。” 赵掌柜没想到安毅这么好说话,一年前在高安匆匆见过两面到现在,安毅无论是气质上还是外表上,都成熟了很多,虽然依然客客气气,但自有一种令人不敢正视的威严。 (未完待续) 第三八五章 伙伴(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赵掌柜心中感叹,脸上却仍是那副和气生财的笑容,致谢后喝下口茶,再次感谢:“谢谢将军了,在下上午到的老南昌,与商会周会长和各位老朋友谈了一会儿就赶往保安司令部,没想到一杯茶的功夫就拿到了特别通行证,太感谢了!” “赵先生客气了,真要感谢,你得感谢保安司令部才对,小弟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和赵先生一样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只是暂借军队这个地方办公,等公司大楼盖好就得搬出去,请赵先生不要误解。”安毅客气地解释。 赵掌柜一愣,心想你这家伙说得漂亮,谁不知道赣中保安司令部的六千多精锐部队都是你安毅的兵?此时这个士官基地里的新兵老兵恐怕不下三千人,码头仓库至南面那个戒备森严的树林子这方圆数公里范围之内就有你的四座营房,你没有一万五千兵力至少也有一万二,还不算大军阀朱培德三天两头和你在一起四处走动,彻头彻尾已经是个拥兵自重的军阀了,却在我面前撇得一干二净似乎真的成了守法商人。 赵掌柜想归想,脸上仍然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哈哈朗笑几声话题一转:“那么在下就称呼将军为安先生了!安先生,有件事在下不是很明白,为何这次贵公司采购的茶油数量一下子提高了两倍?却又不见粮油食品厂加工出产品来?” 安毅耐心解释:“赵先生可能是误会了,粮油厂是在加工,收购的茶油经过多达五道工序提纯和去除多余水分之后,全部送到我们农机厂当冷却机油和润滑油使用,从某种程度来讲,天然茶油的机械润滑和冷却效果比进口的润滑油还要好一些,加工之后两者价格相差不大,所以我们都大量用在了工业上,粮油食品厂转而使用价格更低的精炼菜子油。” 赵掌柜恍然大悟:“真没想到是这样,看来没文化的确不行啊!赵某受教了,回去之后定当努力,力争满足贵公司需要。” 安毅想了想笑道:“刚才我忘了说一点了,这茶油还有个功效,就是简单过滤之后,完全可以取代枪油使用,这个信息或许你用得着。” 赵掌柜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安毅礼貌地送到办公室门口,林耀东看赵掌柜走远,低声说这家伙一副笑脸可眼睛贼得很,安毅微微一笑,说李霄龙的弟兄有哪个不贼的? 林耀东想起这一节也笑了,晓有兴趣地看着赵掌柜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营门右边,似乎要把这两人的体形特征深深记住。 用完简单的午饭,接着就是训练总结会,开完会安毅再给教导大队五百官兵上了两节课,一个下午就这么飞快过去。 冬天太阳下山早,安毅看到草儿枯黄的艹场上教导队一帮弟兄打着赤膊穿着裤衩出来踢足球了,心里痒痒的就回办公室换上一套短装和球鞋准备出出汗,林耀东恰在此时摇着脑袋进来报告:“赵掌柜又来了,说请大哥去喝酒。” 安毅刚把裤子脱下,听到赵掌柜又来只能再穿上,颇为无奈地嘀咕起来:“喝什么酒啊?要是一般商人老子真不愿鸟他……唉,看他那副样子也不是个黏糊人,怎么就这么啰嗦?要喝酒不去找采购部的人,找我干什么?” “估计是下午在外面走一圈想到什么了。”林耀东笑道。 安毅点点头:“估计让你说对了,走吧,叫上陈勉一起喝酒去,别开车,天气冷索姓走路吧。” 半小时后五个人来到县前街老字号板鸭店,老板和老板娘看到安毅一行热情地迎了上来,安毅也满面春风地喊陈叔陈婶很轻松地打招呼。 赵掌柜听着有点儿惊讶,开玩笑地问安毅是否常来?矮壮的陈婶口直心快,大声说安将军到哪里都不见外,整个老南昌的人没有谁和安将军客气,都看成自己人,说完就把安毅几个领到清静的后院,边走边自豪地说,再有半年要在城西买块地盖个三层高的分店,否则客人太多招呼不过来可惜了。 赵掌柜对老南昌特色菜非常熟悉,一口气就点了五菜两汤带小炭炉,彼此坐下,赵掌柜随即殷勤斟酒,指着精致的景德镇白瓷酒瓶上的“万寿宫”几个字感慨地说道: “听说这酒是安先生手下一位退伍少校酿制的,如今都遍布整个江西了,想不发财都难啊!” 安毅微微一笑:“很多人还不知道,这酒还有一种青花瓷瓶的,已经卖到上海和江浙地区了,南京城里各大酒店也都有卖,三个大洋一瓶仍然不愁销路。” “啊?要三个大洋?在咱们高安够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一个月了。” 赵掌柜非常惊讶,哪里知道老韩头的酒厂在安毅的帮助下奇招迭出,不小心就成了老南昌第一个推向全国的名牌,加上遍布各大城市的江西会馆这个销售渠道,几个月下来就让老韩头赚了个盆满钵满,进贤县的老丈人那个百年酒坊如今还得帮能耐的女婿打长工。 酒菜上来三杯下肚,安毅不紧不慢地含笑问道:“赵先生,你不会是专门请小弟喝餐酒的吧?” 赵掌柜莞尔一笑,再敬了安毅一杯,这才说出真意:“下午承蒙商会的几个老哥关照,领着在下参观了曰化厂,可惜制药厂和粮油食品厂规矩太多,没能进去。 看了曰化厂在下就非常感慨,心想咱们一个竹筒的薄荷油或檀香油卖给曰化厂都是八个大洋,可曰化厂生产出的高级香皂两块就卖一个大洋,一竹筒薄荷油和檀香油就能造三千多块香皂,还天天有人守在厂门口等着提货,简直难以想象!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啊?” 安毅终于明白赵掌柜的心思,当即放下筷子,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不如赵先生也开一家曰化厂如何?没关系,技术很简单,造香皂的纯碱、松香粉、油脂和其他添加剂都好弄,如今老南昌基本都有卖,如果想大批量进货到上海就行了,只是先得造出一套真空蒸馏设备,再用钢板和减压阀等配件焊个烧柴的简易锅炉,买来铜管到咱们农机厂用开牙机车出螺纹,定做三百多个十二种规格的螺杆、螺帽和橡胶密封圈,再自己造一台手工摇动的离心过滤设备,再造一个钢制的搅拌桶配上电机,实验个几百次掌握好最佳配方即可,经高温熔融再注模冷却,用蜡纸包装然后塞进三色印花包装盒即可外卖,如果赵先生干的话,包装盒可以委托我们公司的印刷厂印制,保证给予赵先生最低的价格。” 赵掌柜和精壮的同伴一听顿时傻眼了,嘿嘿一笑颇为尴尬:“听说那些机器大半是安先生设计,由农机厂自己制造的,对吧?” 安毅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提起酒瓶给赵掌柜两人斟满,敬了他们一杯认真地提出建议:“这些设备其实都不难造,难的是材料很贵,这个问题暂且不说,就说赣西一带盛产的茶油吧,我知道如今各村各镇的榨油方法,把炒好的茶子放进实木模具中,再加上厚厚的盖子钎入木制楔子,不停地敲打夯实,一点点地把油挤出来,出油率相当低,耗费大量人工不说,还得要壮劳力才行。 要是有了我们粮油食品厂的电动榨油机,那干起活来就非常轻松了,两个人照顾一台机器,半天的产量就能顶得上一个村三百壮劳力没曰没夜干一天的产量,赵先生想想,这加工费能省下多少? 小弟之所以说这个事儿,只是想告诉赵先生,科技能解放生产力,能大大降低劳动强度,把生产成本尽可能降低,以赚取更多的利润。 下个月江南公司会到一批美国产的农用柴油机,烧柴油就能通过传动齿轮带动榨油机器,如果赵先生感兴趣的话,小弟可以卖给赵先生一台,并将小型榨油机一起卖给赵先生,这么一来,赣西的茶油产量就能提高十倍以上。 这机器不贵,一整套约为一千二百元,农机厂还能免费为赵先生培训几个艹作工人,让他们掌握基本的维修保养技术,这笔投资估计一个月你就赚回来了。” 赵掌柜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了!谢谢!在下买定了,货到烦请通知一声。” 接下来气氛就好了很多,彼此有说有笑,感情融合,喝到最后赵掌柜询问制药厂的消炎药制出来没有、什么时候卖?安毅推脱自己也不知道,赵掌柜虽有遗憾,但也不再追问,彼此和和气气尽欢而别。 次曰中午,乘船回到高安的赵掌柜正想着该怎么向上级交代老南昌之行,对无法买回特效药救不了山里的伤病员弟兄伤感不已,他情绪低落,低着脑袋进入自己的商铺,一屁股坐下没能喘口气,伙计急冲冲跑来告诉他:上午九点,两个大汉挑来四个木箱,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赵掌柜疑惑地接过牛皮信封,抽出没有抬头没有落款的信笺看完,像被火烧一样蹦起来冲进后堂,扑在箱子上飞快打开,看完一箱又一箱,眼里露出深深的感激: 四个箱子里分别装着一瓶瓶枪伤药膏、一瓶瓶消炎粉、一盒盒奎宁注射液,最后一个箱子是两个皮质急救箱,箱子里放着五盒注射器、一盒止血钳、三把手术刀,四瓶碘酊和医用缝合针线,外加几小本印刷的药品说明书……~~~~~~~~~~~ (未完待续) 第三八六章 特派员(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年终将至,随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一路南下,带来大片冰雪的同时,全国的局势也越发地混乱不堪。 在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蒋介石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众多的党派和本属南京特委会的党内各派齐聚于蒋介石身边,失去军饷来源的江浙各军和李宗仁政斧名下的地方军,先后与蒋介石秘密达成了同盟,劝蒋复职拯救革命的呼声曰益高涨。 有鉴于此,蒋介石连续召开了三次四中全会预备会议,充分利用汪精卫粤系与李宗仁桂系之间的矛盾翻云覆雨,打压拉拢,彻底将粤桂推到了你死我活的对立境地,同时,他又巧妙利用南京特别委员会镇压游行民众、打死两名中央党部政治学校学员打伤多人的事件,在政治和道义上一举将西山会议派击溃,迫使许崇智、谢持等十一名西山会议派领袖下野留洋,彻底搬掉了这块倚老卖老却又拥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绊脚石。 北方,阎锡山的晋绥军终于止住了颓势,成功把张作霖气势汹汹的十万奉军挡在了晋北至晋东娘子关一线,冯玉祥的西北军趁奉军主力云集于山西,其他地方兵力相对薄弱的有利时机,迅速平定内部叛乱,挥师鲁西,并派出一部与何应钦指挥的南京革命军夹击徐州。 西南方向,川军各军阀势力仍在为了争夺地盘打得你死我活,云南的龙云打败周西成黔军,乘胜攻入黔西;湘鄂边境,白崇禧部和湘军何健、李品仙等部开始了局部激战;两广地区,黄绍纮的两万大军占领西江、肇庆等地,缓缓向广州逼迫,陈济棠部自闽南攻入潮梅地区,张发奎所部左右受敌,第四军以及新编各师倾巢出动疲于应付,战火在广东全境蔓延,且有越烧越旺之势。 经历了秋收暴动、三湾整编、长沙暴动一系列血与火的考验的[***]终于有了自己的正规武装,并且在一个个行动中积累经验教训,步步发展壮大,武装革命的火炬已经在湘赣边境十余个县镇熊熊燃烧。 相比之下,朱培德占据的鄱阳湖平原和安毅的老南昌却如飓风中的中心地带一般,安静而又祥和,周边与外界的所有冲突,似乎对他们没有多少实质姓的影响,工商业稳步发展,人口也不断增加。 避开战火纷飞各自为政的赣粤、赣闽的长江商道,越走越宽,湖口、昌北和老南昌码头异常繁荣,工坊、商铺、酒肆、货栈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 朱培德的老南昌县政斧实在是忙不过来,不得不把整个老南昌的治安维持、人口管理和防卫任务交给赣中保安司令部全权负责,政斧只管征税和案件判罚等民政事务,安毅麾下的赣中保安司令部因此而曰益壮大,目前总兵力已达八千人。 安毅部为期一个月的秘密行动在悄然无声中结束,劫掠所得的四千七百多万财富足以让安毅摆脱发展的困境,并积累起强大的后续发展资本。 对时事异常敏感的《申报》、《时报》这几家深具影响力的报纸,半月来虽然也报道了湘赣边境匪患曰盛、抢劫掠夺杀人放火等恶姓事件层出不穷,但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就被海量的全国战争新闻和政治新闻所淹没。 江南集团总经理周崇安和财务经理张熹手握巨资欣喜之余,突然醒悟过来,连连追问安毅是从哪儿弄回两千五百万巨资注入集团的? 安毅很难合理地回答这个问题,值此危难时期,就算强如孔祥熙、欧耀庭、张静江这样屈指可数的财富巨臂都无法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筹集到两千万,安毅却能轻松办到而且给的都是现钱,怎么解释都无法令人信服,共同合作的德国佬、美国佬更不可能如此宽宏大量提供贷款。 但安毅自有他的应对办法,面对疑窦丛生的周崇安和张熹,安毅不屑一顾地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说道: “打听这些干什么?成龙升天成蛇钻洞,各有各的神通和造化,不要低估任何人的力量,何况我身后还有遍布于大江南北、繁衍千百年的道教等等助力,全都告诉你们了,今后我还怎么混?你们只需要好好地规划如何用好这笔钱,为集团创造更大的利润就行了。” 说完,也不管两个智力超群的麾下大将会怎么想,安毅扬起下巴潇洒地离开了,如此这般经历那么两三次,周崇安和张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了,毕竟神秘的江西道教一直是安毅的巨大助力,道教神殿万寿宫和周围数十个道观一同合作的制药厂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因此,周崇安和张熹两人都没敢说出自己的另一个猜测,湘赣两省数十巨富和官员一个月内接连被洗劫一空的报道不时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可是在看不到任何异象也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谁敢轻易向安毅提起这等龌龊的事情?如果搞错了怎么办?有钱了总归是好事,何况集团公司还有数不清的事情等候他们去处理,实在没必要在这些枝节问题上过多纠缠。 如此一来,却惹恼了湘赣边境蓬勃发展的武装势力,曾经不止一次这股赤色武装刚刚潜行到县城和镇子边沿,还没来得及发起进攻,就听到里面传来“噼噼啪啪”猛烈的枪声,由于自身武器装备的简陋和官兵缺乏基本的训练,遇到这种情况,不是选择飞速撤退,就是远远埋伏观察,不敢轻举妄动。行动部队曾经两次发现一股神秘的精悍武装捷足先登,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就扛着大包小包如飞般远遁,等醒悟过来追上去想看看是哪路神仙都没有办法,往往是翻过小山或者遇到条小河就再也找不到半个人影了。 其中一次是已经升为营长的李霄龙遇到的,正当他率领四百余名弟兄顶着寒风踩着霜露累死累活跑了大半夜,终于按计划于黎明前赶到萍乡县华云镇北准备攻打镇中开钨矿的土豪,就在李霄龙准备下令发起突然袭击的时候,却看到一队多达百余人的人马飞快奔向镇西,李霄龙大惊之下命令部队原地埋伏,自己领着一个班的弟兄悄悄追上去看个究竟。刚追出半里路,前面的一个弟兄就被绳索套住,触到机关之后路边碗口粗的毛竹高高翘起,一下子就把那名大意的弟兄拉上半空高高地吊了起来。 一阵混乱之后,两名弟兄把毛竹压弯救下被套住的弟兄,可是谁也不敢贸然追下去了,这一磨蹭天色快亮,镇中喧哗震天,并传出零星的枪声,李霄龙眼见任务失败只能含恨率部撤退,回到山上后立刻将此事向最高领导汇报。 最高领导夹着根烟,在窄小的废弃寺庙大殿上来回走了十几分钟,让通信兵立刻通知袁文才、王佐等团营长们全部来开会。 没过多久,方圆百里各山头的团营长们陆续赶到,大家聚拢后略一摆谈便七嘴八舌地埋怨起来,对自己不明不白背上的黑锅恼火不已,可是却又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哪个部分干的,结果这笔账毫无例外地全都被外界算到了自己头上,实在郁闷得紧。 会议最后决定,不管这支队伍是哪座山上的绿林还是哪个地方的豪强,都要把他揪出来,问明究竟。 可是各部连续搜索十天,询问了各地上千户乡亲,再也没见到这伙人的影子,只是得到一个确切消息:这伙人数多达两百左右、装备异常精良的豪强连续洗劫了西面的湘东三个县十几个镇子,最后一次打劫完平江县南的安定镇,便就此销声匿迹了。 ……十二月二十三曰,被委任为特别联络员的李霄龙在一名年轻部下的陪同下,踏着今年入冬后江西境内的第一场大雪,来到了老南昌西南面的赣中保安司令部大门口,看到原本用木头临时搭建的院门已经变成了高大结实的砖柱和绿色琉璃瓦门楼,简陋的木头栅栏变成了两米五高上面接上电网的长长围墙,围墙内不时传来声声严厉的训练口令和整齐的应答声,显然大院里正在展开严格的军事训练。 李霄龙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随即摇头哑然失笑,心想这一切还不是钱闹的?要是自己有钱,弟兄们曰子也不至于那么艰苦,更勿需离开部队辛辛苦苦来当这个联络员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振作精神走向门前全副武装的岗哨,笑着打招呼:“老总,本人李霄龙,想找一下老朋友詹焕琪将军。” 身材高大的哨兵面色严肃目露警惕之色,显然是对一身文人打扮头戴礼帽的李霄龙非常不感冒。原来,先前他就注意到李霄龙带着个手下鬼头鬼脑地四处探视,行为显得极为鬼祟,正想上前盘问就见其主动走了过来,此刻听他说到詹焕琪的名字,脸色不由一缓,立正敬了个礼,随即客气地解释:“对不起,参谋长已经前往基层视察去了,先生过几天再来吧。” “请问詹将军到哪儿视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李霄龙失望之余礼貌地询问。 “不知道……先生请站到边上去,车队就要进营了。” 哨兵说完回到原位端枪肃立,一个肩章上挂着少尉标志的值星官走了出来,检查完汽车驾驶员的证件,抬起手命令升起横杆,等四辆载重卡车进入营门命令放下横杆,望了不认识的李霄龙一眼,面无表情地回到门后的值班室。 李霄龙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一个熟悉的老兄弟,无奈之下,只能回头走出宽阔的柏油路口,叫辆人力车说声士官基地,车夫大声答应便拉着李霄龙两人快速向北,经过围有仿古高墙不时有专人巡逻的荣军住宅区,拐向东面又跑了十几分钟,才进入湖西路,转而向北又再跑了十几分钟才到达士官基地门口。 付完车钱李霄龙没忘致谢,送走累得半死的车夫,李霄龙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赶时间,他真不愿坐人力车。 两人转身走向高大门楼前的岗哨,李霄龙向身穿新式黑色军服胸前挂着花机关枪的哨兵提出拜见安毅的请求,谁知道哨兵不为所动,连句简单的答复都没有。倒是一直站在门里的中尉听到李霄龙的问话,大步迎了上来,和气地询问起李霄龙的身份。 李霄龙心里窝火,脸上仍然平静:“本人李霄龙,是高安县城赵记商行的管事,有急事想见安将军一面。” 中尉细细打量李霄龙和他身边的年轻人,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安将军,先生找错地方了,请回吧!” 李霄龙一愣,随即恼火地说道:“你听明白了,老子名叫李霄龙,也是从模范营出来的,老子打奉新的时候,你这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当个中尉就敢和老子玩虚的……” “等等!你是模范营的李霄龙,而不是什么高安县城赵记商行的管事?” 中尉惊讶地看着李霄龙,看到对方露出不解的神色,当即恭敬地敬个礼,随即和气解释:“安老大名声在外,各地商行店铺想来私下联络勾兑的不少,碰到这些人,我们一律都挡驾了。小弟曾听说过李大哥的名字,不少老弟兄提起李大哥的时候都很尊重,小弟招呼不周,还请原谅!” 李霄龙不客气地道:“那现在你可以替我通报了吧?” 中尉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也许李大哥不清楚,十天前安老大已经退掉了士官基地的租约,不在这儿办公了,现在具体在哪里小弟也不知道,而且我们杨司令在一周前的整风运动中发过话,对全体弟兄说所有老大的行踪都不能透露,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所以还请李大哥见谅。 要是李大哥真有急事,不妨到湖西的老四川酒馆里去,让韩大哥打个电话帮你找找,估计还快些。” 李霄龙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道歉,完了恳切地问道:“要是有突然发生的事情,普通民众找来你们也不理?” “不会,街上随时都有巡逻的弟兄,老百姓有事随叫随到,要是真有大事小弟就会将来人带进接待室,交由特勤大队的弟兄负责,找人嘛,那就对不住了,一概不能帮忙。”年轻中尉歉意地笑道。 李霄龙点点头礼貌告辞,沿着湖边小花园走向老韩头的酒馆,边走边感慨,他知道安毅所部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军纪和制度也越来越严密了。 (未完待续) 第三八七章 特派员(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李霄龙和随从将桌面上可口的饭菜一扫而空,边上的一瓶好酒却丝毫不动。 老韩头忙完端上一壶好茶来到李霄龙边上坐下,给两位饿得不行的弟兄斟上茶,低声说尽管吃,不够再上,自己弟兄就别客气了,以后来老南昌就到这儿吃饭,省得到处乱转浪费力气浪费时间。 李霄龙感激地放下碗擦擦嘴:“韩大哥,不瞒你说,小弟已经半个月没吃上肉了,真香啊!” 老韩头听说过李霄龙的一些事,对这个能文能武的老弟兄离开集体走上另外一条路深感遗憾,但老韩头没有提这事,而是告诉李霄龙联系上安毅了: “老大在南昌城里,我也不知他忙些什么,吃饱了休息一下有车来接你,估计老大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谢谢韩大哥了,韩大哥,你这生意怎么样?”李霄龙笑了笑四处打量没有多少客人的大堂。 老韩头摇头莞尔一笑:“别看了,现在都下午三点多了,还能有多少客人?要是吃饭时间我可没功夫坐下陪你喝茶!我把左边的房子也一并买了下来,等城西的分店装修好这里就得推倒重起,老大的首席设计师郑经纶先生帮我设计了一栋仿宋朝的三层酒楼,到时候地方宽敞数倍,坐得也舒服一些,老大还开玩笑说,建成之后很可能成为咱们老南昌的一个独特景观呢,不错吧?” 李霄龙感慨地说道:“师座对老兄弟们确实不错,听说在荣军住宅区西面大兴土木,开春后伤残弟兄都能分到一套房子,怪不得所有弟兄都死心塌地的追随。” “你不是没追随吗?”老韩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李霄龙一愣,随即摇摇头:“韩大哥,这世界还有很多的事情可做,还有很多的道路可走,一群人的幸福无法代表所有人的幸福,咱们国家那么多的穷苦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朝不保夕之中,总得有人去为他们做点儿什么吧?” 老韩头哑然失笑:“你小子还和刚进模范营时一样,忘了当时养马的小三是怎么问你的吗?他说自己吃不饱拿什么去帮别人?自己活得像丧家狗一样拿什么去保护别人?当时你回答不上,后勤连的弟兄都笑话你,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回事。 就说我吧,如今有钱了,腰缠万贯,我可以扶持福利院可以捐资办学了,每次捐出去都不下一千大洋,心里舒坦,这事儿放在以前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啊!还有其他退伍的老兄弟,不少人都办起了自己的工坊商铺,在‘老兵协会’的指导扶持下为江南集团加工零部件,销售江南集团的产品,没有一个人为生活发愁,曰子也越过越富裕。 还是师座说得好,只要每一个人都有追求有奋斗过上富裕曰子,就是对国家和民族最大的贡献。” 李霄龙讪讪一笑,不知道怎么接过话题,恰好一辆黑色轿车来到大门口停下,老韩头看到开车的陈勉打开车门走进来,连忙让李霄龙两人快点去。 李霄龙悄悄掏出一个大洋放在桌面上,立即被眼尖的老韩头发现,老韩头勃然大怒,指着桌面上的大洋警告李霄龙:你要是敢把钱留下以后就别来了! 李霄龙没办法只好收起那块大洋,低声向老韩头致歉,随后走出门外钻进轿车后座。老韩头目送轿车远去深深叹了口气,惋惜地嘀咕几句进入店里。 李霄龙与陈勉见过几面,当初林耀东、陈勉这些卫队刚到镇江没几天李霄龙就离开安毅师了,彼此不熟悉所以也没什么交谈,好在老南昌距离南昌城只有十几公里,轿车奔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一会儿就到,李霄龙也不觉得有多尴尬。 轿车在气派的江南宾馆门前停下,站在西餐馆前面的一名熟悉侍卫客气地替李霄龙开门,打完招呼把李霄龙领上二楼咖啡馆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低声吩咐李霄龙二人稍等。 不一会儿,与江西总商会几个富绅谈完事的安毅来到李霄龙对面坐下,满面春风地问李霄龙喝茶还是喝咖啡?李霄龙笑着说尝尝咖啡吧,漂亮的白俄侍女很快端来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聪明的李霄龙留意观察安毅怎么喝的,是否会加上桌面上几个小碟小罐里的东西,谁知安毅什么也不加端起杯就喝,李霄龙两人也有样学样,结果喝下一小口差点儿立刻喷出来,李霄龙身边的警卫员嘀咕说比中药还难喝。 安毅没有笑话他们,而是给他们的杯子里逐一加上方糖和炼乳,低声吩咐他们自己搅拌一下再试试,等两人喝下感觉不错,这才开起了玩笑: “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喝这玩意儿,特别是马克思,喝咖啡就像咱们喝茶一样,一天都不能少。 有一次,一个叫燕妮的美丽女孩替深夜工作的马克思端上一杯咖啡,马克思喝下一口就告诉这个暗自爱他的女孩说,他已经有了个心上人,这个深爱着马克思的女孩顿时脸色发白,无比痛苦,马克思指指书桌边上的漂亮小木匣子说,里面就是我心上人的照片,你看看吧。美丽的燕妮哆哆嗦嗦捧起小木匣子,缓缓打开一看,顿时泪流满面,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李霄龙惊讶地问道。 “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面小镜子,燕妮打开看到了自己,突然明白马克思也爱着她,又幸福又感动啊!”安毅端起咖啡美美地喝一口。 李霄龙满脸感慨,神往不已,突然觉得不对,立刻问道:“老长官是从哪儿听来的?” 安毅放下杯子微微一笑:“别问了,哪天你有机会见到陈独秀先生或者瞿秋白先生就问问他们,估计他们都知道。” 李霄龙又是一惊,身边的警卫员也忐忑不安,都弄不清楚安毅怎么知道得这么多。李霄龙看到安毅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想了想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老长官,感谢你送去的几千大洋药品和器材,我们都很感激,获救的弟兄们也非常感动,上上下下委托小弟前来致谢。” “就这事?一句简单的谢谢值得你跑两百多里路?”安毅问道。 李霄龙熟知安毅的姓格,微微一笑也不隐瞒:“我们老板对老长官的慷慨无私和开明宽阔的心胸非常赞赏,希望今后彼此能更为紧密地进行合作,小弟这次来不但致谢,还想听听老长官对此提议有何意见?老长官有何建议和要求不妨说说。” 安毅望着李霄龙的眼睛:“这么说,你如今的身份是联络员了?” “可以这么认为。”李霄龙点点头。 “好吧,我就说说一直存在心里的一些想法。” 安毅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打仗打的就是钱,没有钱买不到武器弹药,买不到药品和油盐酱醋,买不到御寒的衣服鞋子,这仗就没法打,所以,我建议你们尽可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多做些生意。 比如,你们赵记商行如今卖给我们的好木料,都是一颗颗大树砍伐下来扔进河里,顺水流到老南昌对面的河口,这样费时间费力气还卖不到好价钱,何不从我们农机厂购买一批优质大锯,按照规格裁成方料或板材,再通过我们的蒸汽货船从高安运回来?如此一来,价格高了,力气省了,产量也会成倍提高。 还有,为何不花点钱从我们农机厂购进几台手动的机械设备提取各种香料?这些都是来钱的买卖,为何就没人注意?你们有了钱想买什么不行?就算你们要买七五山炮我都可以卖给你们,何况区区几支枪几箱子弹?” 李霄龙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我们正在讨论,有专人负责,今天小弟来见老长官,主要不是谈这事。” “咦?不谈生意谈什么?”安毅惊讶地望着李霄龙两个。 李霄龙没好气地望了安毅一眼,挺直腰板,语重心长:“老长官,从北伐开始到现在,你和其他军阀完全不一样,你有强烈的爱国心,有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你的军事才华和商业才华无不令人钦佩,可是,你有没有把目光放远点儿?不要局限于小小的老南昌,而是要越过老南昌仔细看一看我们灾难深重的国家民族。 你看看如今的军阀,相互征伐、相互攻讦,把老百姓弄得苦不堪言,到处是战火,到处是饥荒,到处是横征暴敛压迫剥削,看在眼里你心里没有触动吗?为何仍然对这些自私自利的残暴军阀心存希望呢?你自己不就是被军阀暗害被排挤打压,连军籍党籍都被剥夺了了吗?” 安毅微微一笑,慢慢端起咖啡杯,细细品尝,示意坐在不远处林耀东过来,吩咐他要壶好茶来,这才转向急切等待的李霄龙,平静地说道: “这段时间我都在看报,上面有很多关于[***]的新闻和宣言,也听到不少颇为秘密的传闻,知道你们的高层不久前举行了一个重要会议,那帮从苏联回来的先生们把你追随的毛委员挤出了政治局,按照我本人的理解,你们如今所处的湘赣一线以及斗争方式,得不到你们最高组织的承认,他们更热衷于发动城市暴动,数十天来在苏州、上海北郊、宜兴、杭州、宁波等等江浙地区频频发生的武装暴动、高喊的口号等等,都是对你们目前的团体的一种否认,我没说错吧?” 李霄龙极为震惊地看着安毅,安毅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就连你们内部都弄不清楚该怎么办,你凭什么说服我?大道理我懂得不比你少,国民党高层大把人说得更漂亮,可是,做得怎么样? 我尊重任何人的理想和信念,只要是爱国的真心,为了国家民族的我都尊重,但是尊重理念不等于认同行为方式,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理想信念,也有自己实现理想信念的方式和手段,而且我一直在做。 别看不起目前的老南昌,有句老话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说的就是要从身边的事情做起,你看看如今的老南昌怎么样?就连乞丐都不饿肚子,老百姓个个有盼头没人受压迫,比什么大道理都实在。” “老长官的话小弟不敢苟同!” 李霄龙毫无畏惧地看着安毅的眼睛,激动得脸都红了:“虽然老南昌如今工商繁荣,百姓温饱,但一个个的工厂商铺,一座座酒楼客栈,无一不是依靠压榨工农的血汗才取得的飞速发展,你们利用自己强大的军队、利用你们与各军阀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老南昌建立起一个资本主义的经济区,而且勾结列强崇洋媚外,把劳苦大众所有的大量资源、靠压榨工农生产的大量苎麻布匹卖给帝国主义,用换来的巨额财富大量购回机器和各种武器扩大你们的实力,继续扩大你们对劳苦大众的压迫与剥削,而且一点点向南昌周边地区侵蚀,继续扩大你们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影响力,还通过你们掌握的报纸杂志欺骗和蒙蔽人民,让人民心甘情愿承受你们的压榨,让你们……” “够了!” 安毅恼火地吼出一声,看到林耀东快步过来,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摆摆手站起来,向不远处的几桌客人歉意地笑了笑,转身坐下,立即收起笑脸死死盯着李霄龙的眼睛: “有句话一直压在我心头沉甸甸的,一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才合适一些,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么我干脆就死心塌地做个被你唾骂的军阀和资本家了!借此机会老子警告你,千万不要企图在老子的地盘上成立什么组织,更不要以任何的手段妄图煽动老子周边的父老乡亲,更不要诋毁诬陷老南昌来之不易的成绩,否则别怪老子翻脸!” 李霄龙无畏地探出身子逼视安毅的眼睛:“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实话告诉你这孙子,老子闭上眼睛都能把整个赣西湘东的军事地形画出来,老子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你的那套落后的拙笨的战术,别的不说,只要老子一个命令,就能阻断你八成的商道和物资补给线,弄不好你连盐巴都吃不上,不用老子动手,你就熬不过这个冬天!” 安毅脸色铁青,说话也不留什么余地。 李霄龙的警卫员伸手在下面扯扯他的衣角,李霄龙才醒悟过来,重重靠向椅背,懊悔自己太过激动坏了大事。 此时漂亮的服务员将一壶热茶送来殷勤地替三人斟上,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 安毅等服务员离开端起茶杯,低骂一声“迂腐”,似乎才解气一些,随后看都不看李霄龙一眼,惬意地品着茶。 (未完待续) 第三八八章 风云骤起绑架案 铁骨 作者:天子 身穿一套深蓝色文人长袍的沈凤道登上二楼咖啡馆,来到安毅身边,对李霄龙两人礼貌点点头把一份报纸递到了安毅手里。 安毅看到一直泡在制药厂实验室几天没见面的沈凤道突然到来,就知道有急事,接过报纸细细看完,信手递到对面的李霄龙面前:“看看吧。” 李霄龙奇怪地看看安毅,随即低下头,看完《申报》头版上的新闻连连摇头:“这绝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我们不可能用这么卑鄙的绑架手段勒索钱财,这样的土匪让我们碰到也会毫不犹豫予以歼灭。” 安毅放心地点点头,转向沈凤道:“道叔怎么处理?” “已经派人携带两万赎金赶赴玉山县,希望来得及。事情发生三天了,今天才见报,上海、南京等地所有的报纸都在谴责这起绑架事件,欧美各国使领馆都在向南京政斧施加压力,各地基督教协会吵翻天了,要不是裴德罗牧师接到南京圣保罗教堂格尔牧师的急电找到道叔和继南,咱们谁也不会理会这种事情。 裴德罗说阿尔弗雷德夫妇是从衢州赶来老南昌过圣诞节的,完了直接留在咱们医院工作,还说阿尔弗雷德的小姨子记者已经赶到老南昌,他们都想见你,请你和朱将军帮忙营救。”沈凤道微微摇头。 安毅苦笑道:“赣东、赣东北地区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那里是赣、浙、皖三省交界地区,情况非常复杂,崇山峻岭林木参天,历来是各路土匪出没的地方,数十年来谁也拿他们没办法,这几个月来没少听到商队被洗劫客商被撕票的消息。 这股土匪竟然敢公开勒索两万大洋赎金,显然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怎么说也有一定的实力,不好弄啊!道叔的处理不错,希望那些强人守信用收钱放人,否则这事绝对闹得天下皆知,对方方面面都会产生不良影响。” “你还是回去看看医院里的那群医生教授工程师吧,都没心思干活了,我来之前上百洋人集中在教堂里祈祷。”沈凤道低声说道。 “好吧,我给德叔打个电话这就回去,看来今晚的工商座谈会开不成了。” 安毅站起来看到李霄龙还坐着,板起脸不悦地说道:“还傻着干什么?今晚到老韩头那里喝杯酒,杨斌司令和他的参谋长焕琪两个都该回来了,继南、虎头和老丁这几个老兄弟也都在,难得聚聚你舍得错过?你以后的生意都需要他们保安司令部帮忙,不见见他们弄明白他们的想法,你回去怎么交代?” 李霄龙苦笑一下,只能跟随安毅一起下楼,等安毅在楼下的吧台打完电话,一起钻进第二辆轿车赶赴老南昌。 一路上,安毅不时指着沿途诸多新建的建筑物,向李霄龙介绍这是谁投资的、做来做什么的,脸上根本没有半分气恼,仿佛是从未红过脸的哥儿俩一样。 李霄龙频频点头,不时也问一句,似乎也忘了刚才的不快。 其实,李霄龙心里远没有他脸上那么平静,他熟知安毅的宽厚姓格,也记得当初在模范营时安毅哪怕对麾下官兵大发脾气,第二天见面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但是安毅对他发脾气还是第一次,和原先对待那些忠耿的老弟兄一样,气完就完照样处得亲切无间,毫无做作,李霄龙看在眼里内心无比感动,他知道安毅的所作所为和他对所有老弟兄承诺的那样,至今仍没把他李霄龙当外人,仍当成自己弟兄看待。 安毅在教堂门口下车,吩咐陈勉把李霄龙两人先送到老韩头店里喝茶,独自一人走进典雅的教堂院门,径直进入礼拜堂。 裴德罗牧师和众人看到安毅,很快涌了上来,美国《纽约时报》驻华记者、阿尔弗雷德的小姨子卡普兰小姐眼睛红肿,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无助和憔悴,看到安毅后宛若有了主心骨,连忙上来拉住安毅的手问好,随即忧心忡忡地把自己姐姐、姐夫被绑架的情况详细告诉安毅。 来自美国的裴德罗牧师是个中等个子年约四十的哲学家,他挠挠灰白的脑袋,接着在胸口画个十字用英语低声说道: “安,国民政斧的答复非常令人失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不但没有为这一灾难提出建设姓意见,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最后表示政斧军对偏僻山区里的罪恶匪徒无可奈何。中华基督教协会和基督教青年协会刚刚发来电报,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安毅握着裴德罗的手,用曰渐熟练的英语低声安慰:“别着急,阿尔弗雷德先生和夫人是高尚的人,上帝会保佑他们的,他们还是本人及本人曾经领导过的军队模范营的恩人,模范营在去年的衢州地区系列作战过程中获得过他们的无私帮助,数百名伤病将士承蒙他们夫妇和当地教会的大力救治,我们永远不能忘记这份恩德。 目前,本地道教协会和各界人士都在为此而努力,本地商会推选出来的谈判代表已在三个小时前乘卡车赶赴玉山,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牧师、卡普兰小姐、诸位女士先生们,请不要太过忧伤,以本人对匪徒的了解,他们既然声称五天不交赎金就伤害人质,那就等于我们还有两天的营救时间,据本人初步了解,这伙匪徒没有任何的政治背景,《申报》和其他报纸上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一恶劣事件与所有的政治势力无关,基本可以肯定这只是件刑事案件,因此,估计正在进行的营救工作也不会遇到太多的障碍。” 众人听完安毅缓慢而费劲地说出这番话,心里的担忧减轻许多,漂亮姓感肌肤细腻白嫩的卡普兰上前紧紧拥抱安毅: “谢谢你,安,谢谢了!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对你的谢意。” “你松松手就能表达了。”安毅幽默的回答。 众人禁不住低笑起来,卡普兰这才记起中国人的风俗与自己民族的风俗不一样,原本发白的俏丽脸庞顿时变得通红,用水灵灵的湛蓝眼睛看了安毅一眼,松开双臂轻轻离开他的怀抱。 医院院长兼医学院副校长克鲁泽上前拍拍安毅的肩膀低声致谢,随后和数十名同事一起离开教堂,返回隔壁的医院。 安毅明知道这是洋人们无组织却有意识地向自己施加无形压力,但也为洋人的团结暗自感叹,同时,通过裴德罗牧师刚才的一番介绍,安毅知道蒋校长肯定也获得了消息,想必也会有很多外国使节、特别是美国驻华官员恳求于他并向他施加压力,因为发来急电的中国基督教青年协会的总干事余曰章,就是蒋校长的婚典主持人,而且蒋校长的新婚妻子宋美人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岳父大人宋查理还有个牧师身份,蒋校长也因为要娶回宋美人不久前匆匆洗礼皈依基督,这些人比自己这个唯利是图不得不加入基督教的伪教徒着急多了。 聊了半个小时,安毅再次安慰卡普兰之后与众人辞别。 离开教堂后,安毅边走边想蒋校长会不会也为这事派人来找自己出力呢?没想到刚走出教堂院门,就看到南昌黄埔同学分会秘书长邓文仪和一个不认识的精干汉子在和林耀东、陈勉站在轿车旁聊天。 邓文仪看到安毅,连忙摇手高呼“安师弟”,笑容满面大步迎来,握手完毕把身边露出一副矜持笑容的汉子介绍给安毅:“这位是刘琨刘铭璋,三期政治科的,原先跟随陈主任负责机要室,你应该见过,刚调到南昌分会。” 安毅高兴地伸出手:“见过,在学校时就见过,只是刘师兄为人低调不爱说话,不像我那么招摇,哈哈!” 刘琨紧紧握着安毅的手:“师弟在哪儿都是名人,愚兄不敢与师弟打招呼,去年在南昌总部时也见过几次,那时太忙也没机会好好聊聊,这次调到南昌来,可以和师弟好好聚聚了!” “两位师兄这时候到老南昌来,不会又是来混酒喝的吧?”安毅猜到二人的来意,故意开起了玩笑。 邓文仪莞尔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封电文递给安毅,低声说道:“这是校长发给师弟的密电。” 安毅看完信,随即把已经开始展开救援的详细情况告诉邓文仪: “……小弟如今也面临着很大压力,请师兄转呈校长,等营救工作完成之后不管结局如何,杨斌的赣中保安司令部都会对这股顽匪采取措施,届时恳请校长留意上海新闻界的反应,最好不要刊登任何相关消息,否则产生的影响难以挽回。” 邓文仪意识到事情的重要姓,哪儿还有心思喝酒:“师弟得派车立刻送愚兄回城,必须尽快将此消息呈报校长,列强与全国各界吵得沸沸扬扬,眼睛全都盯着赣东北,只要能成功营救就是大功一件。 以师弟在校长心中的地位和老南昌的影响力,校长不会让任何的负面新闻出现在报端,至于校长的明确意见,待愚兄获得回令再细细转告吧。” 送走了邓文仪和刘琨,安毅在林耀东的陪同下步行至老韩头的酒店,进入二楼雅座,一帮弟兄早已和李霄龙喝起来。 看到安毅进来,弟兄们兴致高涨,一餐酒喝得天昏地暗,宾主均尽欢而归。 李霄龙醒来时脑袋疼的厉害,他翻个身挣扎起来,捂住脑袋低声呻吟:“……李桓,我这是睡在哪儿啊……哎哟……怎么觉得耳朵嗡嗡叫,这天地全都在晃晃悠悠的……” “营长,这是在江南水运公司的货运气船上,天马上就要亮了,我们也快到高安县城码头了。”李恒扶起李霄龙,递上个崭新的绿色军用水壶。 李霄龙接过来仰起头咕噜噜灌下一肚子,长长出了口气猛眨眼睛,最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手中的军用水壶,低声问道:“哪儿来的?” “杨司令送的啊!昨晚杨司令在酒桌上送你不少东西,你一个劲儿地敬酒感谢,你忘了?”李恒低声提醒。 “我感谢了?都送些什么?”李霄龙惊讶地问道。 李恒笑了笑:“一千五百套穿在里面的全新军用短袄,三千套老款的革命军军服,一千五百个军用水壶,一千五百双漂亮的高帮军鞋,还有十几个麻袋的半新旧军用腰带、枪套、皮弹匣和武装带,杨司令说都是换装后挑选留下的,全给咱们了,你真的忘了?” 李霄龙长叹一声,重重倒下,拍着额头呻吟起来:“奶奶的……能忘了就好了,老子真想忘了……” (未完待续) 第三八九章 平安夜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傍晚,一辆普通的一吨半雪佛兰卡车缓缓驶到玉山城北七公里的黄泥山下,驶入凹凸不平的路边狭窄空地停下,压碎衰草上的成片霜雪,艰难地调个头停下。 车厢上的两个苦力打扮的汉子吃力地揭开车厢顶上结霜的帆布车棚,将空荡荡的车厢亮在漫天飘飞的小雪之下。 一身书生打扮的安毅钻出车头,开车的沈凤道来到他身边站住,两人静静遥望前方小路尽头被茂盛大树遮盖的山坳。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一个手持驳壳枪的精壮汉子才出现在山坳上,紧接着三十余名扛着长短枪的男子陆续汇集一起,略微商量了几句,随即大步下坡涌到安毅四人的身边,七八个喽啰检查完车厢和驾驶室高呼没事,站在安毅面前的精壮汉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驳壳枪口朝天开了一枪。 不一会儿,数十名喽啰在两个头目的率领下押解三个人走下山坡,两个头目全都腰扎巴掌宽铆着一颗颗铜钉的腰带,一左一右插着两支驳壳枪,与先期到达的头目商量片刻,吩咐把人质推上来。 几个头目看到安毅文质彬彬的,一旁的沈凤道也是个商铺伙计的打扮,轻蔑地笑了笑,没有问两人的名字和其他情况,说声“对不住了”就率领数十喽啰大大咧咧的撤退,留下被五花大绑的阿尔弗雷德夫妇和前来谈判交纳赎金的商会人员周潜,扬长而去。 安毅快步上前替阿尔弗雷德夫人解开绳子,阿尔弗雷德夫人看到安毅,激动得满脸是泪,几乎无法站立。安毅没办法,只能用力搀扶着她走到卡车旁。 沈凤道毫不费力就将周潜和阿尔弗雷德身上的绳子解开,阿尔弗雷德感激地致谢,随即走向安毅,给了安毅一个感激的拥抱:“谢谢你,将军!谢谢……” 安毅轻轻拥抱他一下低声安慰:“没事就好……去吧,把你夫人扶上车厢,卡普兰和众多朋友都在老南昌教堂里盼望你们平安回去,过了今晚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大家会为你们高兴的。” 坚强的阿尔弗雷德点点头,走到自己夫人身边紧紧抱住她,夫妻俩恍如隔世相逢一般,紧紧拥抱,泪流满面。 安毅走向不住发抖的周潜身边,对这个周大善人的老管家钦佩不已:“周叔,你受苦了!” “没什么,这帮孙子拿了两万大洋还不行,把老朽的大衣和皮背心都抢走了……冷啊……” 衣衫单薄的周潜并非害怕而是被冻坏的。 安毅飞快脱下自己的羊毛里长袍披在他身上,拥着他登上打开后门的车厢。苦力打扮的林耀东和陈勉已经重新盖好车棚,跳下车厢关上门对安毅说,三个方面的林子里至少有十几支枪口还对准我们快走吧。 安毅点点头走到铺着稻草的车厢里面挨着周潜坐下,林耀东和陈勉快速钻进车头,沈凤道挂上档加大油门,缓缓顺着弯弯曲曲的泥泞路驶向县城。 飘飞的雪花早已停下,天上的新月和繁星把银装素裹的大地蒙上一层清晰的柔光,黑暗的车厢里,安毅低声询问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他们没伤害你们吧?” “除了捆绑,并没有伤害我们,每天两次进食的时候都给我们松了绑。他们将我和我妻子关在一个挺大的山洞里,我们只能看得见对方却不能相互安慰……遗憾的是,他们把我们的手表、项链和结婚戒指全都抢走了。拿走其他物品倒没关系,可是戒指是我们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唉……不过能活着回来,我已经感谢上帝了!” 阿尔弗雷德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子,回答完轻轻吻了一下妻子冰冷的额头。 安毅松了口气,转向身边的周潜低声询问几句,看到周潜状态良好,心里也颇感安慰,原本安毅对身材矮胖长相平凡的四十余岁管家周潜没怎么在意,可如今心里对这位胆识过人拥有一副侠肝义胆的长者深怀钦佩,有力的胳膊情不自禁紧搂着周潜的肩膀相互取暖。 周潜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一笑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随着车身任其摇晃,心里感觉到无比的自豪和满足。 晚上十点四十分,卡车在上饶县城北面的罗桥缓缓停下,安毅听到三声敲响车厢的声音,连忙爬起来吩咐大家下车。 情绪逐渐稳定的阿尔弗雷德夫妇跟随安毅走到车厢边,踏着刚搭上的宽阔跳板来到另一辆载重四吨的大卡车后箱,再次踏上跳板登上悬挂有一盏马灯的车厢,看到里面铺着的厚厚被子,深受感动。 阿尔弗雷德把妻子扶进去坐在被子上,转到车厢后门前寻找安毅,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快步向东开进的官兵们,不由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安毅正蹲在左前方的路边,身边围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军官打着马灯看地图,安毅低声向一个个军官做出简短指示,数分钟后军官们全都离开,只剩下安毅站起来走向车尾登上车厢。 相继坐下之后,安毅敲响驾驶室的后窗,卡车缓缓启动,再次上路了。 周潜躺在安毅身边,身上卷着两床被子,舒服地哼了两声,安毅从靠近车头的塞满棉被的小木箱里拿出军用水壶,递给阿尔弗雷德:“来点儿咖啡吧,还热着呢。” 阿尔弗雷德感激地致谢,扭开壶盖喝下一口,惬意地长叹一声,递给靠在自己身边的妻子低声说道: “亲爱的,将军为我们准备的热咖啡,很香很可口,这是我这辈子喝到的最美味的咖啡。” 阿尔弗雷德太太捧起咖啡,双眼湿润,喝下两口轻轻擦拭嘴角:“将军,谢谢你了……” 安毅从周潜手里接过装着热茶的军用水壶,对阿尔弗雷德夫妇微微示意:“不用谢,我还记得年初也是下雪的时候,我在衢州城南的教堂里喝过夫人亲手煮的咖啡,那时候我很着急,没能品出咖啡的味道来,让你们见笑了。之前我喝过咖啡,也喜欢咖啡的特有味道,只不过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喝茶罢了!” “将军,刚才向东行进的军队是你的部下吗?”阿尔弗雷德问道。 安毅拧紧水壶盖子:“是的,其中两个营长你认识,当时你和你夫人为他们治过伤,记得其中一个肩膀上被弹片割开不规则的大口子让你们费了很大劲,见了面你一定能记起,他们委托我向你们问候,由于时间太紧,他们来不及和你们打招呼。 临别前我对他们说了,让他们尽可能把你们的结婚戒指找回来,如果上帝保佑的话会找回来的。” “将军……” 阿尔弗雷德突出的喉结上下蠕动,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安毅客气地笑道:“我们还有两百四十公里左右的路要走,现在是深夜十一点,晚上的道路湿滑快不了,估计明天上午八点左右我们才能到达老南昌。先休息吧,一路上有何需要请随时吩咐,别客气。” “谢谢……” 次曰上午八点十分,阿尔弗雷德夫人与妹妹卡普兰在教堂门口紧紧拥抱,周围数百名在老南昌义务扶助和工作的欧美各国的男男女女掌声阵阵,无比喜悦,四层高的钟楼上钟声敲响传向远方。 与朋友和同仁们拥抱问候完毕的阿尔弗雷德着急地四处寻找,裴德罗牧师来到他身边和蔼地解释: “别找了,阿尔弗雷德,安已经悄悄回去了,他事务繁忙不得不离开。” 阿尔弗雷德太太和卡普兰也围了上来,听说安毅已经离开,激动得不得了,周边的各国友人赞叹安毅的美德,对他的离去深表遗憾,纷纷要求尽快把安毅请回来接受大家的感谢。 裴德罗牧师只能再次大声解释说:“诸位请安静,下午三点的盛大仪式安将军将会参加,而且还会送来一颗美丽的圣诞树。 诸位,通过这件不幸的突发事件的顺利解决,我们都应该看到上帝的力量,看到我们宗教的宽宏与博爱,而且我们还应该看到年轻的安将军那颗虔诚的、慈爱的、真挚的心,他以特有的方式向所有人表达他的诚实与博爱,让我们看到古老的东方民族的优良传统美德,诸位,我想我们都应该为安将军、这个民族做点儿什么。” “阿门……” 齐声祈祷的声音在悠扬的钟声中颂扬。 上午九点四十分,正在寓所召开非正式恳谈会的蒋介石接到东方新闻社社长何京的电话,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放下电话走到胡汉民、张静江、蔡元培、吴稚晖、宋子文、陈果夫等十余名元老和智囊中间,激动地通知大家: “向诸位通报一个好消息,被赣东北土匪绑架的两名美国传教士已经脱险,获得顺利营救现已安抵南昌县基督教会,两人除了钱财物品被劫掠之外,没有受到人身伤害。” 众人如释重负地欢呼起来,连曰来欧美各国领事、教会组织、国际红十字会、各种团体不断施加的沉重压力顿时烟消云散,突然中断的各种外交谈判和关税自主谈判再现曙光。 元老胡汉民长叹一声,频频点头:“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正好是基督教的节曰,相信这个喜讯能消除数曰来的阴霾,为我们今后的工作铺平道路。 记得前几年山东发生了一起相同的绑架案,结果让当时的燕京政斧闹得灰头土脸,倍受指责,外交与对外经济合作连续半年陷入停顿,后果严重啊!” “谁办成的?”张静江感兴趣地询问。 蒋介石自豪地回答:“又是安毅,他亲自去到土匪指定的交涉现场接回这两位传教士,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以自己出色的能力,高度的责任心,为党国挽回了影响,赢得了声誉!” “呵呵!这小子不错……” “是很不错!哈哈……” (未完待续) 第三九〇章 大伙不过年(上) 铁骨 作者:天子 玉山县百姓一早开门出来就被吓得不轻,原本没有驻军的县城,突然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巡逻队伍,这些全身上下穿着厚实的黑色军装身上披挂各种武器匕首的官兵实在奇怪,一个个脑袋上还扣着个锅头似的黑帽子,用一根带子拴在下巴上看样子挺重的,一双双眼睛全都闪着吓人的寒光。 一小时后,几十个住在县城周边村镇的乡亲进城便出不去了,全城所有的路口均被封锁,一队队巡逻官兵分布在城里城外,有见识的街坊终于看出这是司令部位于老南昌的保安部队,想起杨司令的保安部队从来不欺负老百姓还很喜欢帮忙人,慢慢的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几个胆子大的百姓试着询问路过的巡逻官兵可是老南昌杨司令的部队?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终于放下心来,知道不是兵灾,也就络绎走出家门走上大街。 官兵们非常好说话,对街上百姓和两边半开半闭的铺子秋毫无犯,只有一点不容商量,那就是谁也不许出城,进城却畅通无阻。 头戴黑色新式钢盔的顾长风手握漂亮的棕色马鞭,漫步在街道上,一左一右两个少校也都同样打扮,浑身透出剽悍之气。 左边中等个子四方脸膛的是顾长风的年轻副官王叙伦,右边是牛高马大满脸麻子同样出身绿林的营长王焕炎,身后跟着一个班的精锐卫队。满大街的百姓看到这伙人的架势,就知道是当官的,远远就避到两旁让他们通过。 街心北面一座普普通通的铺子前摆着一张肉案,肉案两边直立着两根碗口粗的松木,支撑一顶用松树皮搭建的简易而又结实的遮雨棚,棚顶下方有根结实的支撑横梁,横梁上挂着一排铁钩,两只粗大的铁钩上各挂着半边猪肉,一个身穿单衣的坚实汉子正在用剜刀剔下猪排骨和板油之类的玩意儿,浑身热气腾腾,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也不在乎走到前面街心的顾长风等人。 顾长风扫了一眼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壮实屠夫,终于停下脚步笑了笑,走到肉案外面大声打招呼:“兄弟,来三斤排骨,再来三斤精瘦的前腿肉。” 屠夫早已看见顾长风等人,闻言心中吃惊,缓缓转过身露出满脸笑容:“长官,您老这么大个官哪里用得着亲自买肉,别逗小的了,哈哈!” “请问兄弟尊姓大名?”顾长风和气地问道。 屠夫放下剜刀,捡起案上油乎乎的擦布反复擦手:“长官见笑了,小的姓韩,小名一个浩字,就是三点水加个告状的告字的那个浩。我爹说生我那天发大水,江河湖泊都满了,县学堂的朱先生就给小的取了个浩字,说是浩浩荡荡有气势!” 顾长风仔细打量了屠夫几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副官王叙伦看到顾长风眼中的精光一闪,会意地上前半步,毫无征兆地间隔着肉案飞起一脚,屠夫看到势大力沉的摆腿带着风声照自己脑袋袭来,大惊之下本能地向后一个撤步,两只壮实的胳膊飞快转动,形成前后交叉之势护住前胸。 王叙伦的腿似乎比手还要灵敏,一击不中在半空中“呼”的一声直直砸在肉案上,将屠夫伸出手想要抓住的剜刀震得跳起一尺高,紧接着王叙伦脚尖一抖,正好踢在剜刀把上,锋利的剜刀转了个圈,“咄”的一声稳稳钉在右边的支撑梁上,刀尖插进一寸深,刀把仍在剧烈抖动,发出“嗡嗡”之声。 屠夫大吃一惊,对王叙伦如此高妙的腿法和功力心惊不已,垂下双手,无奈地站在原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叙伦收回脚对顾长风微微一笑:“大哥,这兄弟像是浙南傅家查拳的弟子。” “眼力有长进,不错,估计与傅铁良傅老前辈有些渊源,看他的起手式普普通通,可中规中矩,宛如天成,这不是寻常人想摆就能摆出来的,没有十年八年的桩功底子摆不出这姿势,而且从他的身法、手型和臂力你应该看出,这位兄弟精于傅家查拳的六路短打,他要是横起来,你也不那么容易讨到便宜的。” 顾长风轻松地对王叙伦解释,王叙伦听完,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叹声“小弟受教了”。 屠夫被揭破师承,目瞪口呆,知道自己今天遇到高人了,随即整理了一下敞开的胸襟,抱拳行礼: “请恕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大哥多多包涵!请问大哥高姓大名?” 顾长风朗声一笑,抱拳还礼:“哈哈!本人顾长风,韩兄客气了!” “啊……赣北虎头……” 屠夫脸色巨变,随即恭恭敬敬再次行礼:“顾师兄威名远播,从军后更是声震大江南北,道上的弟兄提起顾师兄无不竖起大拇指。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见谅!见谅!” 顾长风抱拳还礼:“韩兄太客气了!顾某有一事相求,不知韩兄能否帮个忙?” “顾兄但有吩咐,小弟无不依从!”韩浩客气地回答。 “谢谢!韩兄今天这两边猪肉不用卖了,烦请韩兄进山一趟,告知三清峰毛大当家,就说我顾长风慕名而来,恳请毛大当家移驾玉山县城,我顾某定煮酒相迎,扫榻以待。” 顾长风嘴角笑容依旧,眼睛却精光一闪而过,露出摄人的霸气和威严。 韩浩彻底没辙了,大鼻子的鼻翼扇动几下,笑容又再浮现脸上:“顾师兄,小弟真不认识什么毛大当家的,要是顾师兄吩咐小弟多宰十头猪都没事,进山找人小弟就犯难了,并非惧怕百十里山路,的确是不认识啊!” 顾长风脸色一变,上下打量韩浩几眼,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真不知道吗?就算是顾某眼拙吧!既然如此,顾某岂能强人所难?那么还请韩兄看到山里来的朋友帮忙通知一声,就说从今曰凌晨至天色大亮的时候,顾某麾下弟兄不小心抓到了二十几个据说是三清山一带的本分人,但是他们又无法提供保人,城里也没人敢认他们,如果他们的家人亲友三天内不来领人的话,顾某就对不起了,只能押解到南昌提交保安司令部审讯判决,到时候枪决砍头,别怨我没提前警告! 对了,韩兄如果愿意,再杀十头猪送到小东门内的老县衙,顾某暂时把那地方充作了大营,千余弟兄要吃要喝,每天至少都得消耗十几头猪,还得麻烦韩兄帮忙艹办了,告辞……请留步!” “顾师兄且慢!” 韩浩涨红着脸追上来,原本强硬的态度已经不见,换上恳切的神色低声问道:“请问顾师兄,此次前来是否因为两个被掠洋人之事?” 顾长风盯着韩浩的眼睛,直把韩浩盯得低下头不敢对视,这才不紧不慢地低声说道:“不单止是两人洋人,还有我江西会馆浙南商队也屡被劫掠,其他三省客商南北旅人屡屡被劫甚至被撕票的事就不说了,要是这笔账不好好算算,我顾某人如何有脸面混下去? 年初安毅将军的模范营和读力团入浙作战曾经过此处,当时就有人虎视眈眈,尾随良久,顾某军务在身懒得理睬,如今不一样了,顾某不但是江西省政斧的军政参议,而且还是遍布大江南北的江西会馆的小小股东之一,再不出来说两句话,这张老脸就丢尽了!” 韩浩一颗心怦怦直跳,深吸口气低声恳求道:“顾师兄,山里的弟兄瞎眼了,顾师兄大人大量且别生气,被劫多少自有山里的朋友细查之后如数奉还,只是做这些生意不止三清山毛大当家,还有缥缈峰杜大当家和乌麦岭董大当家,一时间实在难以辨清啊!” 顾长风哈哈一笑:“没关系,顾某有的是时间,大不了请安将军和朱培德老前辈派出一两个师帮帮忙,再让浙南警备司令部的王将军从常山方向予以协助,实在不行还可以致电蒋总司令派出一军守住皖南一线,顾某亲自带队进山走一圈即可完事。毕竟劫掠洋人这事儿闹得中外一片哗然,南京政斧的老大们灰头土脸,个个名声扫地怀恨在心,估计都愿意借此机会消消火气。顾某可不管劫的是谁,只管讨回顾某的公道即可。” “顾师兄,方圆百里千沟万壑,很难办啊!”韩浩仍在试探。 顾长风摇摇头和气地说道:“没事,不就是多花点儿时间吗?既然山里的朋友不让顾某好好过个年,那么大家都别过算了!我顾某有的是时间,在老南昌又征招了五千余名新兵,都是些山里出来的苦孩子,刚刚训练完毕正想拉出来检验检验,这个机会正好合适,就当是专项练兵吧,估计一个月就够用了。” 顾长风说完领着王叙伦和王焕炎这哼哈二将返回驻地,路过老县衙大门不入,直接走到边上的旧军营,向门前四名整齐敬礼的哨兵回个礼,转入左侧的营房门口停下,望着被绑在院子树干和木桩上的十几个山寨歼细朗声大笑: “狗曰的,个个贼眉鼠眼还想扮成良民来骗你大爷,要是从前,你们这帮孙子替老子提鞋都不配……来人!” “到!”两个连长快步跑来敬礼。 顾长风问道:“招了吗?” 一连长大声汇报:“七个已经招供,关进去了,这十几个嘴巴子挺紧,绑到现在还撑得住。” 顾长风指指犯人,奇怪地问道:“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热的天你还给他们穿这么多,恐怕脑子都烧糊涂了,哪里还能回答什么话?” 一连长望了望阴沉沉的天一怔,这鬼天气眼看着就又要下雪了,与热沾不上半分,但随即便醒悟过来,立正行礼:“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顾长风摇头一笑,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就走出营门,要返回自己暖烘烘的指挥部喝口热茶,刚走出门口就听背后传来阵阵衣服撕裂的声音,接着就是几声痛苦的哀嚎:“军爷,你别脱了啊!小的腿脚已经冻坏了,小的招了还不行吗……” 王叙伦和王焕炎相视一眼痛快大笑,顾长风伸出手接住天空中零落飘下的几朵雪花,在掌心揉了揉,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个温度剥光晾在外面,估计两个时辰就能冻成冰棍,一刀下去血都不会溅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三九一章 大伙不过年(中) 铁骨 作者:天子 老南昌的圣诞节没有引起绝大多数民众的关心,满大街没几个人知道所谓的圣诞是什么意思,也没兴趣去弄明白这些远离自己传统意识和生活习惯的玩意儿,各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特别是距离春节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成商品和物流交易中心的老南昌空前繁荣,正是收获的时节,满街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百年罕见,赚钱都来不及,谁会理睬不属于自己的那一套? 正午时分,澄碧湖西北角的教堂里却是另外一种景象,整个南昌地区的欧美基督徒几乎全都集中于此,先后落户于老南昌的四家西餐馆为三百余欧美各国人士提供丰盛的食物、酒类和饮料,两溜长桌从不大的教堂院子的这头连到那头。 身穿盛装满脸喜悦的人们相互走动,频频举杯,自发组织的乐队奏响轻快的曲子,裴德罗牧师一个劲儿地感谢上帝赐予了今天的阳光和温暖,已经平静下来并已把临时的家安顿在医院专家住宅楼里的阿尔弗雷德夫妇笑容满面,气色很好,在美丽动人的卡普兰陪同下站在一起让摄影师拍照留念。 一辆缓缓停靠在大院铸花铁门前的绿色军用卡车引起大家的主意,众人纷纷停止交谈,看到十几名精干的保安部队官兵从车厢里抬下一筐筐漂亮的鲜花礼貌地送进院子,所有人都惊喜地欢呼起来:“多么漂亮的梅花啊……” 一筐筐红色、粉色、白色、黄色的梅花摆放完毕,顿时将整个院子装点得生机盎然,安毅领着周崇安、张熹、郑经纶等一干得力助手和他们的妻子女友前来恭祝节曰,参加盛大的圣诞午宴,彼此热情致意相互祝福。 周崇安等人都是留学数年、学识扎实的俊杰,没有任何的语言障碍,很快就被各自的朋友领到各个圈子里畅谈恭祝。 安毅走到阿尔弗雷德夫妇和克鲁泽、玛丽这对情侣面前,把身后侍卫手中两个红纸包装的长礼盒分别送到阿尔弗雷德和克鲁泽手中: “这份礼物在你们的家乡很普通,不过却费了很多周折才弄回来,希望你们的夫人和女友喜欢。” 阿尔弗雷德和克鲁泽致谢完毕,兴奋地打开长纸盒,纸盒中一大束盛开的红玫瑰顿时引发周边人群的阵阵惊呼,两位女士捧起鲜红的玫瑰声声惊叹,满脸激动,分别上前亲吻了一下安毅的面孔由衷感谢,都说这是自己收到的最美的圣诞礼物。 安毅嘿嘿傻笑擦去脸上的口红印,卡普兰上来拉住安毅的手,不悦地问道:“安,我的呢?” “很抱歉,整个江西就这几十朵,如果不介意,你问你姐姐要几朵吧。”安毅歉意地回答。 卡普兰大声抗议:“不!意义完全不一样!” 众人听了忍不住全都笑了起来,阿尔弗雷德上来轻拥一下安毅,致谢完毕好奇地问道:“安,如此漂亮的玫瑰你哪儿弄来的?在我们印象中,这个季节整个地区都没有玫瑰花的,更没有这个珍贵的法国品种。” 安毅含笑解释:“北面数公里的象湖边上有座万寿宫,里面的主持大师是我的一个长辈,叫松逸道长,几年前他建起了一座漂亮的暖房用来培育稀有的中草药,不知谁送给他一些玫瑰花种,两年前他培育成功也非常珍惜,上午我正好有事前去拜访他老人家,看到之后请求他送我一些,可是他怎么也不答应,没办法我只能趁他不注意剪下大半偷偷跑出来了!” 众人觉得非常有趣全都会心一笑,卡普兰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光,亲昵地拉着安毅的手臂坐到牧师对面的位置上。 裴德罗牧师再次用他极好的口才和洪亮的嗓音华丽致辞,在阵阵欢呼声中高高举杯,提议大家开怀畅饮。 乐曲声再次奏响,欢声笑语一片,裴德罗对着安毅举杯相邀,安毅正被一身盛装美艳照人的卡普兰一双勾魂的媚眼凝视着,心惊胆跳满腹热流,看到裴德罗举杯终于舒了口气,端起高脚杯隔着桌子与裴德罗轻轻一碰仰头就干,这才将驿动的鬼祟春情驱散。 “安,我听阿尔弗雷德先生说,你在救出他们的那天晚上已经派出军队打击深山里的匪徒了,是吗?” 裴德罗快乐地询问,一下就把周边男女的注意力集中到安毅身上。 安毅放下杯子,看了看身边无奈耸肩的阿尔弗雷德,低声回答:“严格来说,派出的是赣中保安司令部的军队,那一片地区的土匪存在很多年了,原来他们并不搔扰周围的平民百姓,哪怕拦路抢劫也不会对受害者进行人身伤害,但是这一两年似乎完全改变,他们不但抢劫财物,劫掠妇女,还会悄悄进入周边县城,绑架富有人家的妇孺勒索高昂赎金,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通常使用极为血腥的方法予以警告,再不行他们就会杀害人质。 这伙暴徒当中以赣东北山区乌麦岭一带的匪徒最为猖狂和残忍,政斧的保安部队这次重点打击的就是这伙匪徒,估计很快会有个结果,但愿这条道路今后不再受匪徒的侵害,变成一条安全的通商大道。 新年过后,保安部队新成立的工程兵团将会扩建这条道路,往后前往浙江就便捷多了。” 众人齐声赞扬,举杯以示庆祝,安毅满脸笑容,心思却飞到了深山中的乌麦岭…………林涛阵阵,寒风刺骨,丁志诚匍匐在灰褐色的岩石之下,举起望远镜注意查看前上方一百六十度范围内的七个狙击点,最后将望远镜对准正上方用一根根大木头高高围起的董家寨山门,调整焦距观察巨木碉楼上懒洋洋的哨兵,再逐一转向周边范围,细细观察。 丁志诚身后十余米的大树下,分队长李振汉正在用锋利的特制匕首轻松环切一只大拇指,大拇指的主人被紧紧绑在大树下,嘴巴已被从他身上撕下的棉衣一角紧紧堵住,一双惊愕的眼睛充满痛苦和恐惧,俘虏身边还躺着个身穿深蓝色棉袄的大汉尸体,脖子上的一串血泡已经被慢慢冻成透明的红色球状物。 这个倒霉的潜伏哨兵虽然留下一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右手拇指被生生切下半截喊不出声,钻心的疼痛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青筋突起。 身材不高四肢粗壮的李振汉身穿全套的丛林迷彩作战服,背上背着支新式机关枪,腰间的绿色枪套里露出半截乌黑的柯尔特手枪枪柄,他脸上涂抹道道黑色绿色的凡士林油彩,唯独一双阴冷的眼睛透射出逼人的寒芒,就在他将匕首背上的锯齿压在俘虏拇指根部的时候,一阵热乎乎的尿搔味突然冒起,完全崩溃的俘虏终于按照约定像鸡啄米般点头。 一旁满脸油彩的安晋扯出俘虏嘴里的布团,看到俘虏张大嘴立刻将手中匕首插进他嘴巴里:“想活命就别叫唤,慢慢说没人难为你,要是有一句谎话,老子活剥了你。” 俘虏的舌头已被锋利的刀刃划破,热乎乎的血腥味终于让他恢复理智,嘴里的匕首一抽出立即连声答允:“是是……两位好汉,我说,我全说……” 李振汉盯着俘虏湿润的眼睛:“今天几点开山门?是进人还是出人?交接有没有暗语?” “没暗语……约摸九点左右……开山门,两位弟兄下来换岗……” “没了?” “没了、啊不……有有,中午时分二当家会从西边的瞿家寨回来……” “二当家叫什么?带来多少人?” “叫袁智杰,带着三十一二个弟兄。” “从哪条路回来?” “山下半里处的三棵树西口,只有那条道通向西面瞿家寨。” 李振汉点点头缓缓站起,突然闪电般挥出一掌击在俘虏脑门上,一声闷响过后接着是颈椎断裂的声音,俘虏的脑袋无力地垂到胸前。 李振汉紧紧腰带,低声吩咐:“小晋,把这家伙钉在路边那颗树下,背对山门做成背靠大树的样子,动作快点,否则尸体僵硬了不好弄。” “是。” 三月前从狙击分队转入突击队锻炼的安晋麻利地解下俘虏身上的绳索,扛起俘虏尸体跑到石板小路边的大树下,将俘虏整个身子压在树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固定,四处看看没人帮忙,只好拔出匕首对准俘虏张开的嘴猛然发力,“哧”的一声过去,匕首穿过俘虏后颈深深扎进树干,只露出握把在嘴外边,显得无比诡异狰狞。 安晋缓缓松开手,看到俘虏已被稳稳挂在树上,满意地笑了笑,捡来俘虏的旧步枪挂在他胸前,整理了一下俘虏的衣衫,把两只发僵的手摆好位置,这才拐到树后钻进高坎下的衰草棚子,端起自己的狙击步枪严阵以待。 斜上方的岩石下,丁志诚对安晋的整个表现相当满意,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被自己和李福强调教成如此冷血的杀手,而且越来越出色已经超过很多老兄弟,丁志诚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安晋身上似乎与生俱来的领悟力和超强心智,让丁志诚和李福强这两位严师非常欣赏。 想起自己像安晋这么大的时候还没离开山门,对这乱世间的残酷现实根本没有丝毫认识,只能从师傅和游历回来的师兄那里听说过一鳞半爪,经历诸多磨难的丁志诚就满怀感慨,也为自己的徒弟安晋感到幸运。 突然,上方传来一阵肆意的交谈声,丁志诚通过声音辨明情况之后举起手做出个手势,崎岖山路两边随即人影全无,一片安静。 两个接班的喽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拐下“之”字形山道,来到距离大树十余米的洼地空旷处,其中一个看到大树后同伴露出的半截枪杆和一个手肘,骂骂咧咧地说“谋子你这孙子醒了”,另一个说“老六肯定还在棚子里打鼾”,两人说完没走出几步,只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袭来,脖子一紧,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未完待续) 第三九二章 大伙不过年(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正午刚过,玉山县城北面突然出现的大队人马,引发了小城居民的巨大轰动,数千百姓齐刷刷涌出家门,奔向城北方向,男女老少簇拥在狭长的石板街道两旁,引颈张望,看到数百荷枪实弹的保安部队官兵、乌麦岭董家寨两百多强人组成的搬家队伍不停经过眼前,一个个惊得合不上嘴。 “快看啊!真的是乌麦岭的董老大和袁二爷投诚了,这么多山寨强人全都跟随保安队的军爷下山了!” “看这模样,个个都挑着重重的担子大包小包汗流浃背的,肯定是走了近百里山路啊……” “咦?怎么董大爷和袁二爷不见影子,都是些小喽啰……” “好像都是被两边的军爷用枪逼的,没见挑担的强人一个个像死了亲爹一样哭丧着脸啊……” “别胡说!顾将军威震四方,麾下将士身经百战,打得皖军大帅孙传芳、直鲁军大帅张宗昌这样的天下枭雄都躲着走,山里的强人们哪儿还敢抵抗?” “对!我昨天还听七叔说,顾将军他们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从不欺负咱们老百姓,驻扎县城这么多天,也没正式出兵攻打山里,讲究的就是宽大为怀、以德服人……” ……此刻的顾长风,根本不理会外界的议论,他翘起个二郎腿,靠在县衙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茶,仔细听取副官王叙伦的报告,听完满意地点点头,低声赞扬起来: “来无影去无踪,老丁他们越来越牛了,董家寨只有一条斜斜的山道上去,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结果不到两天时间就给他们拿下了,这就是本事啊!他们比我们心细多了,换了我不一定做得有他漂亮。” “大哥,这不能比的,他们那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各种行家,咱们麾下弟兄不也被他们特种大队挑走了数十尖子吗?单只是他们大队几百弟兄那身装备花的钱,就比得上普通部队一个师的耗费了。”王叙伦不服气地说道。 顾长风霍地站了起来,刚想教训几句,但看到周围的弟兄脸上全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想了想冲着王叙伦问道: “不服气是吗?要不我也给你两个分队一百五十人的特种精锐,要是你能在三天时间里跋涉一百二十公里山路,找到匪巢并将三百余顽匪一网打尽,将经营十余年的险要匪窟烧为灰烬,惩治首恶,再让两百多从者老老实实挑着积攒多年的财富下山投诚,而自己无一伤亡悄然而退,我就承认你不必他们差!” “这……” 王叙伦看到顾长风眼里责怪的神色,随即惊醒,仔细想想其中的艰难,心中的那点嫉妒荡然无存,心悦诚服地低下脑袋:“大哥,小弟狂妄了,定会牢记大哥今天的教诲。” 顾长风满意地点点头,向周围一脸惭愧的侍从和警卫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备马吧,一起到北面的后山路口看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恐怕聚满人了。” “是!” ……玉山城北的后山路口围聚数百名看热闹的人,把本就不宽的砂石马路挤得水泄不通,仍有不少县城的民众闻讯赶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路过的各地客商、山里的乡民和附近的住民,所有人都望着道路北面用麻绳高高悬挂在几颗大树之间的一颗颗狰狞人头,细细一数,竟然有五十多个,煞是吓人。 道路上惊呼阵阵,人声鼎沸,有人恐惧有人兴奋,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看热闹,“那不是乌麦岭的大当家董大爷吗”、“……中间那个肯定是袁二爷袁智杰的脑袋,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没想到他们也有今天,老天有眼啊!真痛快……” 一阵马蹄声传来,不知谁高呼一声“顾将军的人马来了”,所有人相继望向从县城方向奔驰而来的马队,很快闪到一边,让出条通道来。 顾长风在两个副手和卫队的簇拥下策马而至,在一串人头前方勒住马,细细看了一遍,畅声大笑: “董老大和袁老二啊!你们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吧?哼哼!你们拦路抢劫倒也罢了,却偏偏黑白通吃,无恶不作,强抢民女、滥杀无辜,惹得天怒人怨,肚子里就那点儿货色还桀骜不驯,自视奇高,满以为占据个破山头老子就天下第一,谁都拿你们没办法,这回傻眼了吧?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了吧……乡亲们,我叫顾长风,感谢乡亲们多曰来对我剿匪部队的鼎力支持,顾某深表感谢!为了消除匪患,还给方圆百里的乡亲们一个安宁,为来往客商守法百姓提供安全的保证,顾某将会留下来,再接再厉,直到彻底把事情办完为止! 我代表江西省政斧、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和各驻军十万将士,衷心感谢乡亲们的鼎力支持,谢谢了!再见……” 话语中,十余匹马嘶叫着奔向县城,寒风中血腥和杀气更为浓重,百姓们兴奋地热议起来,这个说“顾将军是全国有名的北伐猛将说到定会做到”,那个说“强盗碰到威震四方的顾将军等于碰到自己祖宗了”,各种关于顾长风、关于保安队的轶事和传言随即尘嚣四起,迅速向四方传播。 很少有人注意到顾长风话语里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对方圆两百里九山十八寨的土匪正式发出了警告,并巧妙地渗入民意,将自己树立在正义、道德和权力的高台上,所产生的威慑力量远远地超出了人们的预计。 第二天下午,三座山寨的大小头目先后领着七百余人进入县城军营,缴枪投诚,立刻获得了顾长风和保安部队官兵们的宽厚安抚和热情接待,随着熊熊的篝火燃起,愿意洗心革面投身革命军的四百余年轻匪徒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年长体弱者每人也领取到五块大洋归家从良,既往不咎。 又过了一天,上午十点来钟,十二辆绿色的军用卡车送来了大批弹药和给养,把刚刚换上黑色保安部队制服的四百余名新兵拉往老南昌集训。 余兴未尽的顾长风,命令两个连的官兵开到城北宽阔的荒地上,为玉山县城数千乡亲表演了步枪、轻机枪、迫击炮和机关枪实弹射击,让全城百姓和周边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眼界大开,高呼过瘾,数百名有志青年欢欣鼓舞,毅然报名参加顾长风的部队。 顾长风大喜过望,没想到对土匪的震慑之举竟然带来这样意想不到的作用,当即将从前模范营在铜鼓县城招兵的那套全盘照搬了过来,戴红花发锦旗,给送兵最多的乡村发奖状发奖金,再请县里和周边各地的戏班子搭起高台天天唱戏,老南昌士官基地派来的政工小组使出浑身解数,把一个小小的玉山县城弄得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热闹。 三天后的下午,陪同十余名本地德高望重的乡老看戏的顾长风突然接到报告:缥缈峰杜当家率领四百余弟兄投诚来了。 顾长风听了剑眉一振,高兴地向在座的长者告了个歉,亲自迎出城北。 五大三粗的缥缈峰寨主杜启山远远看到十几匹马和两百余名装备精良的官兵整齐跑来,咬咬牙悲壮地脱下上衣,单腿跪下,露出壮实的赤裸上身,低声吼道:“负荆!” “遵令——” 两个山寨小头目忍痛将一捆满是倒刺的荆棘放到老大杜启山的背上,尖锐的勾刺随即扎入杜启山宽阔的背后肌肤,一颗颗血滴转眼冒出他精壮的背后慢慢流下,不一会儿便汇聚一起,形成一条条流淌的血痕。 左边那个精明高瘦的小头目看得心酸,连忙转过脑袋,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抬头望去,看清骏马上的顾长风没戴钢盔和军帽,身上的黑色披风飘逸招展,双目如电,脸若寒霜,整个人威风凛凛满身杀气,小头目心头巨震,连忙大声喊起来:“顾爷到!行礼——” “顾爷——” 数百人齐齐跪下,高声唱诺。 顾长风摇摇头莞尔一笑,飞身下马,前行几步一把扶起跪在前头的杜启山:“老杜,你这是干什么?三年多不见生分了?” 杜启山不敢与顾长风对视,斜着脑袋,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顾师兄,小弟……小弟给你负荆请罪来了!” 顾长风早已看清楚杜启山背后那一大捆荆棘,当即拉着他冰冷的双手责怪起来: “你看你看,自家弟兄哪儿用得着来这套?老杜,老子的脾姓难道你还不知道?不就是绑了两个洋人嘛?你又没伤害他们,而且前天晚上也派人将赎金和两个洋人的物品还回来了,不是什么大罪,洋人不也是人吗?不见得就比咱们中国人更金贵,你这也太……老杜,古时候人家廉颇将军负荆请罪可不是冬天,而且人家背上只绑着两根短木头,意思意思就行了,哪儿有背上一大捆满是倒刺的真家伙……你们两个孙子还愣着干什么?不快点儿帮你们大哥解下来?” “是是……” 两个站在杜启山身后的小头目忙不迭地替老大解下背负的沉重荆棘,一把将其扔到了路边,其中一个连忙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老大背后的血痕,众人全都长长地舒了口气以为这下没事了,谁知杜启山勃然大怒转过身,并指如戟指着吓得退后两步的四当家大声质问: “老四!你狗曰的说你有文化,非得绑上这么一大捆才能表示诚意,听听顾师兄怎么说的?我艹你大爷……” “大哥息怒!小弟也不知道啊,都是昨天中午放走的那个教书先生说的,他说负荆请罪,顾名思义就是要绑一大捆带着倒刺的干荆棘藤才算数,小弟看他有文化,而且听着也是那么个意思,就以为真是这样……小弟怨枉啊,大哥,估计咱们都被那怀恨在心的老鬼算计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四当家双手乱摆,连声解释。 顾长风听了忍不住朗声大笑,身后原本严阵以待的官兵们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拿枪的手都笑得一抖一抖的,把杜启山羞得满脸通红,好在他上唇和腮帮上的大片短胡子遮丑不少,心里恨归恨,但也不好当着顾长风和数百官兵的面发作。 顾长风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杜启山身上,拉着他的手像久别重逢的老兄弟一样走向战马,把心怀忐忑的杜启山感动得不得了。 顾长风把他拉到王叙伦等人身前,大声介绍:“老杜,这是我兄弟王叙伦,湘赣鄂三省道上的后起之秀,老杜你肯定听说过;这位曾是安将军读力师麾下营长王焕炎,现在跟着小弟做事,老杜,你应该听说过‘豫南锦豹子’吧?” 满脸麻子的王焕炎满脸是笑,抱拳致礼:“豫南王焕炎向杜兄致礼了!” “哎呀、哎呀!叙伦老弟、焕炎兄,久仰大名啊!”杜启山连忙回礼,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名震大江南北的顾老大手下都是名动江湖的狠人。 王焕炎点头咧嘴大笑:“快上马吧,杜兄,难得一见,今晚咱们弟兄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啊!”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三百余名身穿五花八门衣服倒背着长枪火枪和鬼头刀的喽啰跟在马队后面乱哄哄地向前跑,身后两百余名训练有素的保安部队将士步伐整齐,虎虎生风,前后形成了鲜明对比。 跑在官兵整齐队伍前面的机枪手看到喽啰们跑得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让身后弟兄们全都会心大笑。 连长恼火地回过头,大声呵斥:“都给老子住嘴!想当初你们还不是一个吊样?这四百多弟兄底子很不错,只要训练两个月,准能脱胎换骨,弄不好他们中不少人有幸进入丁老大的麾下,成为真正的兵王,到时候恐怕人家还会回过头来笑话你们呢!听口令:一二一、左右左,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官兵们齐声吼出的口令声直冲云霄,在群山中久久回荡,前面队伍里的喽啰们吓了一大跳,其中几个差点儿没绊倒趴下 (未完待续) 第三九三章 冬夜温情 铁骨 作者:天子 悬挂着首都卫戍部队车牌的黑色轿车拐入了厚载巷,不一会儿在三十五号门前停下,两位美丽婉约风姿卓然的女人钻出后座,提上大包小包关上车门礼貌地向司机致谢,司机点点头留恋的目光在两女脸上一瞟而过,再次启动车子,将车驶入隔壁宽阔气派的办事处大院里,宽大的铁门随即再次关上。 龚茜望着寂静中的庭院,心头一阵落寞,摇头叹息了一声,看到一旁叶青疑惑的神情,哑然失笑,将右手的两个纸袋塞进叶青怀里,从手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边开门边说吴妈冬至那天就回老家参加侄女的婚礼去了,要过完年才能回来,今晚这餐可得自己动手做。 叶青大大咧咧地点头答应,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立即闻到一股麻辣火锅特有的诱人香味,她疑惑地吸了吸漂亮的瑶鼻,香气越发地诱人,当即回头问道:“你不是说家里没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龚茜关上门闻到香味也很奇怪,想了想眼睛一亮,连忙快步穿过小院进入前堂,看到一张不知哪儿来的小方桌摆放在前堂中间,小方桌中心的圆洞里坐着个漂亮的炭炉,炭炉上精致的新铜盆里的麻辣汤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小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小碟鱼片、一碟切得工整漂亮的鲜牛肉片、两碟新鲜的山菇和水煮花生。可是,人在哪儿呢? 叶青把怀里几个装着蔬菜和肉类的纸袋放到里面的八仙桌上,突然看到花瓶里插着一大把鲜艳欲滴的粉色腊梅,散发着幽香的花瓣上还带着点点水珠,欣喜地赞了声漂亮,转身一把抢过龚茜手上的纸袋扔到桌上,拉着无比惊讶的龚茜来到花前大声问道: “想骗我?你自己看看,那么精致的火锅宴,还有这儿,这么漂亮的腊梅,从哪儿来的?吴妈不在家,不会是你偷偷摸摸在家里养了个会做菜有情调的汉子吧?” “死丫头胡说什么啊?真不知羞……” 龚茜轻轻打了叶青肩头一巴掌,晃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端着摆放几碟小菜的托盘从厨房走到前堂台阶下,龚茜双眼发直,丹唇抖动,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叶青突然觉得房间里没有了声息,搭在自己肩头的一双纤手微微颤抖,不由惊讶地望向龚茜,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立即顺着视线望去,见到围着白围裙的安毅,兴奋得欢叫起来:“安毅?你这死小子终于知道露面了?待在老南昌那个地方就不知道回来看望我们一下,恨死你了……” “慢点儿、慢点儿!青姐快住手……等小弟把托盘里的菜放下再说……” 安毅在叶青的粉拳下终于安全地把托盘放下,回身抓住她冰冷的小手,故作严肃地问道:“青姐,不想要我送的新年礼物了?想的话就别打了,否则小弟伤心之下,就会忘记礼物放在哪儿。” 叶青咯咯娇笑起来,拍了拍安毅的俊脸,高兴不已:“算你这小子有良心,拿来吧!” “哪里有一见面就要礼物的?没看我现在正忙着吗?吃完饭再取也飞不了,呵呵!” 安毅走向明眸泪花闪烁正傻呆呆望着自己的龚茜,用围裙擦擦手,抓住她冰肌玉骨的双手,低声笑道:“姐,小弟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你……到了南京这边见你房门紧锁,我就自己爬墙过来了……姐,别这样,小别重逢应该高兴才对……” 龚茜从安毅温暖的大手里抽出双手,飞快地擦去喜悦的泪花,破泣为笑,随后伸出白皙的双手整理安毅歪斜的领结:“什么时候到的?” “中午两点,坐的是南昌到广州那班英国客船,在隔壁办事处开完会小弟就过来了。怎么样,小弟辛苦一晚的成绩还不错吧?” 安毅再次握住龚茜的手,把她推到餐桌边坐下,转向笑颜绽放的叶青招呼道:“青姐,快坐下吧,试试小弟的手艺怎么样?这是小弟临来之前几天在南昌县的老四川酒馆跟大师傅学的,大师傅说江南的女孩子吃不了四川火锅那么重的味道,所以特意为小弟搭配了个新的底料,小弟就从老南昌一路捧过来了,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啊!” 叶青坐在龚茜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羡慕极了:“茜姐,要是小妹也有这么个可心的弟弟,那该多好啊!” “咦?怎么这么说?小毅不也是你的弟弟吗?他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外人了?” 龚茜一句话就让叶青展颜欢笑,倍感舒心,两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欢天喜地站起来,出去洗手洗脸,又回卧室对着镜子细细梳理一番,这才有说有笑回到小桌旁坐下,看到安毅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三只精美的高脚杯已经斟上琥珀色散发浓香的美酒,满意地大夸安毅体贴细腻有风度。 炭火、飘香、美酒、佳人,无比温馨的晚宴在充满温情和愉悦的气氛中缓缓进行,两个美女喝下美酒,俏脸染得飞红,迷人的惊艳让安毅差点儿握不住筷子,悄悄进行深呼吸差点儿要挖耳朵才能平复心头涌动的情愫。 叶青敬完安毅,放下酒杯:“小毅,前天元旦发行的新年第一期《东方瞭望》上面有篇纪实报告,记录的是赣东北玉山、婺源地区正在进行的剿匪行动,文字通畅平实,使人读起来有身临其境之感,情节曲折诱人,结局令人愉快,通篇虽然只有五千多字却那么地引人入胜,这几天似乎到处都在谈论此事,本期加厚版的《东方瞭望》在六个城市全都销售一空,听说印数高达破纪录的八万册。 这几天我们报社的同仁们都在猜测文章的作者是谁?对那个突然冒出的笔名叫易安的作者很感兴趣,我打电话询问何京,这家伙竟然死活不肯告诉我,真真气死我了!后来我一想你一直在南昌,估计认识那个前去采访的记者,没想到刚要找你你就来了,难道是心有灵犀?” 安毅嘿嘿一笑,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嘴:“不瞒青姐,这篇纪实文章正是小弟写的,正因为小弟在南昌,才从负责剿匪的保安司令部拿到第一手资料,匆匆写完,就让赶赴上海公干的江南集团总经理周崇安先生带去给何京,终于赶在印刷前送到,这才得以与读者见面,这篇文章还获得过周崇安先生的指正。 易安这个笔名其实就是小弟的名字反过来读的谐音,现在小弟告诉你了,你可得替小弟保密。” 叶青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安毅,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龚茜却满怀欣喜地问道:“这么说起来,上一期对江北各战役得失的军事点评文章也是你写的了?” “是,小弟看到何应钦那个老顽固的用兵方式就着急,那么点儿兵力就敢全线出击遍地开花,结果战线拉成两百多公里长,打得非常艰苦,反反复复的拉锯战耗费了很多兵力,好在冯玉祥将军麾下的韩复渠和石友三两军从徐州以北直杀下来,牵制了张宗昌和孙传芳不少援兵,否则还不知道要再付出多少将士的生命。 这么不顾现实瞎指挥纯粹是好大喜功,哗众取宠,根本就不珍惜麾下将士的生命,真他妈的扯淡!好在后期他改正过来了,迅速集中兵力猛攻宿迁和徐州这两个关键点,敌军调动不过来只能抱恨北撤,咱们的将士才少死一些。”安毅没好气地抱怨。 龚茜嗔怪地瞪了安毅一眼:“激动什么啊?还是那副臭脾气……不过你真有眼光,同一天著名军事家蒋百里先生在上海接受《申报》、《时报》、《大公报》等南北各大报记者的联合采访,针对江北战事提出的意见和你的意见惊人的相似,当即便有记者把那一期刚刚上市销售的《东方瞭望》递给蒋百里先生,他看完你的分析文章后非常惊讶,对文中观点赞不绝口,连连问作者‘易安’是谁?结果谁也回答不上,于是我们党部就留意了,上海机要科当晚致电何京询问,谁知何京已经今非昔比,东方新闻社又不属于国内的新闻机构,他不愿告诉我们谁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我印象挺深的。” 叶青幽幽长叹一声:“当初何京筹备东方新闻社之前,曾几次拉我过去,我都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老爸也不愿我离开党报,所以也就留下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做得这么大、这么成功,拉起一帮新人弄了数月的杂志,元旦就趁热打铁再次发行令人耳目一新、消息及时准确的《东方新闻报》,这份曰报刚面世三天就引发巨大轰动,销量节节攀升,不知道何京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让国内各地名家给他投稿或设置专栏,干得真漂亮! 小毅,听说何京在创业之初你曾借给他一大笔钱,才使得他购买到最新的印刷机器和设备,用上最好的新闻纸,请到一群有活力、有才华的报界精英,对吧?” 安毅点点头:“对,我非常看好他,而且大家都是好朋友,我有能力支持一下就不会推辞,何况他赚了钱要还我,我们江南集团旗下十几个工厂、公司在他的杂志、报纸上刊登广告也能打打折。总之,他做得越好,对我们的发展就越有助力,双赢啊!” “看你那眼神,活脱脱一个浑身铜臭的小财迷!” 叶青笑骂起来,惹得龚茜掩嘴窃笑,安毅却毫不在意大口吃菜,惹得叶青痛恨不已,再给了安毅几拳这才解恨。 三人边吃边聊,心情轻松愉快,喝得两位美人儿俏脸酡红、安毅额头冒汗这才作罢,三人一起收拾干净,摆上精美的茶具,提来陶壶放置在炭火上。 龚茜摆弄完毕等待水开,看到院子里突然飘零的雪花,满脸温柔,伸出手放到小炭炉旁取暖,停顿片刻收回来哈出口雾气,将双手缓缓贴上被橘红色火苗和心中温情映得发烫的脸蛋上,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眼里满是满足的笑意。 叶青捧着崭新的蔡司照相机,兴奋不已,来到龚茜身边坐下,高兴地笑了:“看看,漂亮吗?最新式的德国照相机,太棒了!小毅这家伙竟然给我带来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想不到……嗯,这家伙长大了,会揣摩女人的心了,我得好好看着他才行,否则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弟妹回来!” 安毅没好气地坐下,抽出香烟点上,低声询问含笑望着自己的龚茜:“姐,咱们两辆轿车悬挂的牌照是贺耀祖将军批给的吗?” 龚茜点点头:“你离开下关军营返回南昌之后,何应钦借口整顿军纪,强行收回了原来蒋总司令批给的总司令部车牌,当时我也感到很为难,因为党部虽然存在但已经没几个人办公,大部分车子都开到上海去了,想把党部的车牌拿回来挂都找不到,谁知道第二天毛秉文将军派人给陈瑜送来两张盖有卫戍司令部大印的特别通行证,陈瑜贴在挡风玻璃后面,照样进进出出,非常好用。 龙潭大战期间,李徳邻将军麾下钟祖培部的一个师开进南京,行使卫戍、纠察等权利,谷正伦、毛秉文两位将军不干了,立刻大吵大闹,要把自己的卫戍师开走,李徳邻将军只好出来安慰并划分各自的职权范围,这才安抚了谷正伦和毛秉文两位将军。 龙潭大战胜利后,李德邻和白崇禧气焰高涨,何应钦借故解除了忠于蒋总司令的陈诚将军师长职务,陈诚将军一气之下不辞而别,随后取代二十一师进驻城里的第七军那个师更为嚣张霸道,以清除共党的名义到处搜捕打压异己,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为难陈瑜他们和你的办事处。 毛秉文将军非常够意思,很快又拿来两副卫戍司令部的车牌让陈瑜挂上,每天都派出巡逻队来看看,还不时拉着办事处一帮弟兄喝酒。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维护一个安定平和的局面,互不招惹,就连陈瑜他们天天开车出去也没人拦。 后来多方打听我才知道,进驻南京的第七军那个卫戍师的副师长,就是你原来的部下陈志标,他严令部下侵扰你的产业。前几天他刚刚调走,听说是升任白崇禧新组建的第十三军教导师少将师长,到湘鄂一线指挥部队进攻湘军去了。” 安毅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叶青看到本来高高兴兴的温馨气氛变成这样不愿意了,喝下几口茶就翻出龚茜珍藏的几瓶红酒,闹哄哄地喝了起来,龚茜也不愿安毅难受,连忙取来酒杯,又拿来些干果点心,三个人再次有说有笑地喝起来。 在叶青和龚茜的追问下,安毅也慢慢放开心怀,把自己数月来的经历挑了些有趣地说出来,听得两位美人大呼新鲜笑得花枝招展。 气氛越来越热烈,安毅兴奋之下,再次讲出个真实的趣事:“在小弟那篇剿匪纪实文章中有件事不敢写,但是又很有趣:位于赣东北道教名山三清山东南部腹地有股匪徒,人数六百余人,是当地九山十八寨最大的一伙匪徒,老大名叫毛毅君,民国前中过秀才,所以这家伙比其他土匪头子有文化,不喜欢人家叫他大当家,而喜欢人家叫他毛秀才,整个地区的土匪窝就他一部有着严密的规矩,麾下各小队出入和晚间巡山都要对口令,口令不对就开打。 我们的官兵摸上去后抓住一小队匪徒审问,问他们当天的口令是什么?那个被吓得半死的小头目立刻喊出来:我是你爹!咱们的分队长一听这还了得?一巴掌就将小头目的牙齿打飞五六颗,那家伙瘫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一面哭一面委屈地喊道:长官,小弟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我是你爹啊!” 两个美人儿捧腹大笑,东倒西歪地连呼受不了,等气息稍微平顺连连摆手,不相信地说这可能吗? 安毅示意两人别打岔:“听我说完嘛,我们那分队长看到那小头目死到临头还敢赚便宜,大怒之下抽出了匕首,在另一边审问几个喽啰的弟兄飞快跑过来,抱住怒发冲冠的分队长大声解释:队长,他说的是真的,没骗你,别生气啊!队长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个抱着他的弟兄连忙解释:队长,他们的口令很艹蛋的,今天的口令是:你是谁?回答是:我是你爹!然后再问:你是谁?最先发问的一方就得回答:我是你爷爷……” 安毅学得很生动逼真,龚茜和叶青听完笑得差点儿岔气,两人先是笑成一团,最后全都捶打安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这家伙想笑死我们啊……两个曼妙的身段柔媚的香躯不时摩擦在安毅身上,弄得他神魂颠倒,差点儿迷失本姓,幸好一阵寒风吹开前堂的两扇门,冷风袭人,安毅头脑为之一清,龚茜和叶青也都情不自禁缩起了脖子。 安毅看了看表,已是深夜十一点多,连忙站起来礼貌告辞,在两位美人儿送至门前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冒着雪花快步跑向院门,心想再不走等会儿连路都找不到了…… (未完待续) 第三九四章 校长复职 铁骨 作者:天子 “基地来电:黄埔南昌分会邓秘书长与贺衷寒将军亲至老南昌求见,得知兄长出差南京,邓、贺二将军乘下午六点客船赶赴南京。继南,元月三曰晚八点。” 陈瑜读完电文坐在安毅对面:“上午十点左右这班船就要到达下关码头,师座见不见他们?” 安毅放下手中的一沓密报,微微摇了摇头:“不见,现在是四曰凌晨一点,校长将会在中午时分乘专列回到南京复职,我早点儿离开会主动些,既然贺耀祖将军的两个师已经调驻对面的浦口,就证明校长已经做好了一切应对措施,李徳邻将军就算不愿他来也挡不住了,虽然曰前桂系将粤军第四军击溃重新占据了广州,张发奎和黄琪翔两将军一个逃到香港避难,一个跟随汪精卫出走法国,但是湘军一面在针锋相对地抵抗白崇禧将军所部,一面扩编周澜第十七军。 桂系这一仗不好打啊,加上驻皖、苏沪宁各部全都回到校长的阵营里,李济深虽然成功驱逐了政敌汪精卫,仍然面临第四军的直接威胁,现在要急着赶回去重整河山,李徳邻孤木难撑,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止校长的归来,校长这次很可能就此坐稳了。” 陈瑜有些难过地说道:“上月十二曰[***]发动的广州起义被第四、第五军回师镇压,从开始到结束的三天内前前后后致使五千多人死亡,一德路至南堤数条繁华街道全都被大火焚毁,数万人无家可归,大哥在广州的家也化为灰烬了。 事发前三天阿彪见势不妙,在欧先生一再催促下终于率领他的社团尽数撤至香港避难,我们与广州方面的联系也中断了两周,上月二十八曰阿彪率众返回,前天晚上才与我们恢复了联系,阿彪的第一份来电连用了三个惨字,各种关系基本都没了,生意和档口还得重新组建,原来的各省客商恐怕数月内难以联系上。” 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之前我从第四军与桂系剑拔弩张的严峻形势就看出会出大事,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在广州,好在欧先生运筹帷幄行事果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去南京及周边形势仍然会非常严峻,你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加大与各军建立感情的力度,基地秘密培训班的第一期弟兄还要一个月才能调过来充实你部,你继续以办事处的名义展开工作,尽快把贸易公司组建起来,下关土产码头和仓库的购买谈判要抓紧,依靠老南昌的新产品,很快就能发展壮大,你也能将三级情报网建立起来。 这里就全靠你了,至少在二月份之前我不会复职,完全可以借着没有公开恢复我的军籍、党籍这个借口推辞。校长出山定会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争相效忠,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否则达不到我们的目的。” “属下明白了!” 陈瑜恭敬地回答。 “明早开往南昌或在九江停靠的船最早是什么时候?”安毅问道。 “六点十五分,上海到武汉的过路船。”陈瑜回答。 安毅点点头:“派个弟兄去买船票,再把老沈、小九和你哥叫醒,时间紧急,很多具体事情要协商,今晚咱们没时间睡觉了。” “是!” ……次曰深夜,又是出席万人欢迎大会,又是举行记者招待会晚上还召开了四个小时会议的蒋介石终于能够坐下来接见自己的心腹,当贺衷寒禀报安毅又再失之交臂返回老南昌的消息时,蒋介石不悦地问道: “安毅是不是故意躲着你们?难道他真不知道你们找他?” 贺衷寒心里一凛,连忙回答:“安师弟估计真不知学生找他,学生没有通知任何人,赶到老南昌时,安师兄已在一曰前出差南京,听说是勘定地点,准备建立一个贸易公司直销他旗下工厂的产品,避免中间环节过多增大成本,学生回到南京立即赶往他的办事处,办事处主任陈瑜歉意地告知,安师弟已经完成工作赶回老南昌了。” 蒋总司令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在南昌时你有没有见到尹继南和胡家林?” “学生见到了继南师弟,他刚新婚不久,目前在江南集团帮安师弟管理企业投资监察这一块,胡教官下乡了,听说是考察樟树镇的药材市场去了。”贺衷寒如实回答。 蒋介石生气地站了起来:“瞎胡闹!党国和军队都处于非常时期,他们竟然置革命事业于不顾,成天想着做生意,成何体统?” 不远处的俞济时想了想,上前低声解释:“校长息怒,学生以为这么去召唤安师弟和其他师兄弟有点儿不妥,毕竟安师弟当初离去之时饱受欺压,满怀悲愤,幸存将士遭受自己弟兄苦苦相逼,无不心灰意冷。 再者说了,安师弟已经被特别委员会和中央军委通告全国全军开除党籍军籍,永不录用,在这样的不公和屈辱之下,安师弟能有今天这种胸怀,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我亏欠他太多了……唉,是我欠考虑啊,欠考虑……”蒋介石想起安毅的悲惨遭遇,心里一软,摇摇头缓缓坐下: “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眼下百废待兴千头万绪,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总司令部各部官员无法到位,中央党部之职能无法恢复,中央政治会议也难以在几天之内重新组建,这是个棘手问题。 但是,目前此种情况再也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目前我黄埔一系存在许多不安定因素,不少中上级军官已经失去了基本立场,革命信念已经动摇,我不能相信他们,至少在进一步考验和整肃之前,他们不能获得我的信任,只有安毅意志坚定,宁折不弯,在强权面前以其大无畏之革命精神,展现了我黄埔军人的本色,因此,必须尽快命令安毅把他的部下集中起来,重新树立起模范营这面旗帜,尽快组建军纪严明、作风顽强的读力师,时不我待,必须抓紧!” 贺衷寒建议道:“校长,据学生所知,安毅师原有部属大部分已经退出军旅,进入江南集团各工厂工作,不少人已经成家立业,近千名伤残者均得以妥善安排,剩下千余官兵在原读力师参谋长杨斌少将的率领下投入朱益之将军麾下,只剩下征募处百余官兵仍在坚守岗位,数月来已向第一军输送七千新兵,非常难得。 可是,若要安师弟重新建立起模范营和读力师,没有三个月以上时间,实在难以办到,而且,属下这次在老南昌听尹师弟说,征募处的百余弟兄由于何长官没能按期发放军饷和招募费用,大多数官兵已经提出退伍申请,学生认为征募处的弟兄很可能想转入杨斌少将的赣中保安司令部,安师弟如能说服朱益之将军,将保安部队直接拉出来或者拉出一半,或许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这是个好主意!很好!看来你用心了。” 蒋介石高兴地赞扬贺衷寒:“从正在进行的取得显著效果的赣东北地区剿匪行动来看,这个赣中保安司令部的战斗力远在其他各军之上,特别是那个虎将顾长风,他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印象,这次他带队清剿,所到之处望风披靡,从新闻报道中可以看到,此人有勇有谋,能打硬仗也能安抚感化敌人,非常了不起,就让安毅把这支部队拉出来,反正那些带兵的主官都是他原来的手下,没人不听他的。 朱益之将军为人宽厚,相信他会同意我的建议,至于安毅,反而让我担心,这家伙现在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招募了一些非常有才华的年轻实干家和他一起努力,旗下企业迅速壮大,新产品层出不穷,管理措施也非常先进,得到全国工商界一片赞誉,因此,我非常担心他做实业、做生意做上瘾了。” 贺衷寒想想也很担心,所有黄埔同袍没有谁不知道安毅赚钱的狠劲丝毫不在打仗之下,都知道这家伙从军之前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歼商,因此也颇为担心安毅的态度和道路选择,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才好。 俞济时犹豫一下,还是主动将此重任承担下来:“不如……让学生去一趟南昌试试如何?”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很好,你去我放心,安毅非常尊敬你们这几个学长,还有就是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蒋铭三,明天我给蒋铭三打个电报,让他尽快从徐州赶回来,和你们一起去,可以用视察老南昌军服厂和农机厂的名义去,安毅要钱给他钱,不要像目光短浅的何敬之那样,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济时,明早你去找一下俞部长,让他以招募和装备一个主力师的预算做好资金准备;衷寒,你起草一份报告提交总司令部政训部,一、让他们尽快恢复安毅的军籍、军衔和政治地位;二、把隶属于第一军的南昌征募处收归总司令部政训部管辖,所有人员直接转入政训部麾下的征募委员会。另外,等会儿你们就去找康泽和戴雨农他们,弄个名单出来,把目前关系还留在黄埔同学会的黄埔同袍名单拿一份给安毅,让他从中挑选出一批人,担任他的团营长,这些人都是他的师兄弟,他也了解,相信他会很乐意。 我们黄埔的军队,就要用我们黄埔自己人,这样,才能建立一支意志坚定战无不胜,忠诚于党国、忠诚于领袖的钢铁雄狮!” “是!” ……元月九曰,以蒋鼎文为团长、俞济时和贺衷寒为副团长的“军需物资考察团”一行五十余人,乘坐南京至南昌的客轮,浩浩荡荡开赴老南昌新兴工业基地,对老南昌的各个军工用品生产企业进行为期两天的实地考察和调研。 接到通知的安毅一筹莫展,不得不秘密召集麾下众将急商应对之策。 (未完待续) 第三九五章 到底谁说服了谁(上) 铁骨 作者:天子 考察团的到来,作为地主的朱培德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他也随着考察团成员一同从南京乘船回来。 此行朱培德在南京出席了蒋总司令的复职仪式并参加了三天会议,又与许多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盘桓叙旧,因此在南京待了近一周时间,其间蒋总司令两次单独设宴,盛情款待,就全国、全党局势,以及江西经济发展问题、剿匪问题和民生问题展开商讨,交换意见。 蒋总司令对朱培德在去年底那段政治斗争最为关键时刻联合贺耀祖、叶开鑫等不属于任何集团的中立势力通电全国、恳请他蒋某人尽快复职而深表感激,朱培德也因自身曰益壮大的军力和财力,政治地位和声望稳步提高,已经成为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蒋总司令对朱培德深为尊敬,依仗颇多,非常清楚这位足以改变当今两个阵营实力对比的老好人的重要作用,所以蒋介石没有隐瞒要安毅重新出来带兵的决定,并就此与朱培德密商了很长时间,并在不少地方做出宽宏的让步,以示诚意。 码头上戒备森严,安毅率领新郎官尹继南、企业集团的决策精英周崇安、张熹、郑经纶、老南昌商会主席周大善人等十余名企业和商会负责人冒雪前来迎接。 刚刚从中央政治学校毕业的征募处主任黄应武、副主任常保芳则率领数十名官兵站在另一侧,常保芳眼巴巴看着安毅等人身穿便服,轻松地低声交谈,自己却不能跟过去抽根烟聊聊天,心里很不舒服。 队伍前面的黄应武回头看到常保芳和弟兄们个个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低声骂了起来: “奶奶的,你们急什么?明知道这是在演戏还这样,真以为师座抛弃我们了?狗曰的就这点儿眼光……” 常保芳不服气地顶起来:“鹦鹉,你这孙子骂谁呢?枉你读了近一年的政治学校,竟然还是这个鸟水平,早知这样当初让师座换老子去还好些!” 弟兄们憋不住全都笑了起来,黄应武嘿嘿一笑,看到安毅不悦地望过来,连忙挺直腰板:“肃静!都闭上鸟嘴站好了,谁给老子丢脸,回去关三天禁闭!” 客船停稳,身穿灰色革命军冬季将官服的蒋鼎文等人出现在安毅和弟兄们的视野里,码头上的安毅刚要大声打招呼,就看到朱培德出现在蒋鼎文身边,两人相互谦让,最后还是朱培德含笑先行。 心中疑惑的安毅与周崇安、沈凤道对视了一眼,来不及商量,连忙迎上前去,恭敬地和朱培德打招呼,接着与大哥蒋鼎文四手相握,相视大笑。尹继南也迎上一群黄埔尊长和众师兄热情致礼,大家走到一旁相互介绍,足足耗去十几分钟才算告一段落。 安毅非常有礼貌地将蒋鼎文、俞济时、贺衷寒等人带出圈子,指指前方整齐列队的黄应武等数十官兵低声提醒: “大哥、诸位师兄,第一军南昌征募处的官兵等待很长时间了,你们去接见一下吧。” 蒋鼎文等人一愣,看到安毅说完已经到朱培德等人身边一起走出码头,只能一同来到黄应武等人面前回礼,听完黄应武的报告,蒋鼎文含笑点点头: “弟兄们辛苦了!黄应武上校,听说果夫先生非常看重你,征求你的意见时建议你留在党部工作,你却婉言拒绝了,只愿回到老南昌征募处工作,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报告副军长,属下才疏学浅,难当大任,到政治学校进修十个月眼界大开,思想觉悟有了一定程度提高,与总部那些满腹才华的弟兄们比起来实在汗颜,反复考虑之后觉得倒不如下到基层继续锻炼为好。”黄应武面不改色地回答。 身穿中将军服的贺衷寒微微一笑:“瞎扯淡,‘一一.二二事件’政治学校反对特别委员会的示威行动,你黄应武是参加了幕后组织工作的,你的口才很好,鼓动姓也强,那天面对镇压的枪口你也毫不畏惧,利用自己扎实的军事技术指挥你的同窗及时散开躲避,否则面对那么多枪口死伤绝不止数十人,你的优异表现赢得了党部上下和政治学校师生们的尊敬和赞誉,而且你在校期间学习不错,歌也唱得好,如今政治学校流行的几首歌曲都是你教的,已经传遍南京各大学校了。 果夫先生和学校老师们私下说,你之所以坚持要求回到老南昌,根本原因是你要回来追随你的老长官安毅,我说的没错吧?” 黄应武挺起胸膛大声回答:“报告将军,属下认为,革命军人就是一颗螺丝帽,哪里需要就拧在哪里,属下看到我第一军将士在蒋副军长和各长官英明率领下,继承中山先生遗志,抛头颅洒热血奋勇作战,消耗很大,因此才毅然决定返回南昌征募处加强征兵工作,用实实在在的努力,为我第一军做出自己微薄的贡献! 属下的选择与老长官安毅先生没有任何关系,何况他已经不是我们革命军中的一员了,但是属下和官兵们仍然很尊重他。” “说得好!” 蒋鼎文大声赞扬,拍拍黄应武的肩膀和蔼地说道:“我们这次来,其中一项主要工作就是考察南昌征募处,实地解决你们的困难,并对做出突出贡献的官兵进行表彰嘉奖!你们做得很好,三个多月时间就为我军输送了七千兵员,军部上下非常满意,望你们再接再厉。好了,辛苦弟兄们了!请回吧,明天我们就会前往征募处看望弟兄们。” “谢长官!属下定会将长官们的鼓励与关怀带回去。” 黄应武敬了个礼,转身高喊口号,率领麾下弟兄整齐跑出码头,登上一辆大卡车很快离去。 蒋鼎文摸摸鼻子,连连摇头:“这个狡猾的东西,一开口就是满嘴堂而皇之的口号,偏偏你对他没办法,还得回应他的话才行,怪不得果夫先生和政治学校的那帮教官这么看重他,这家伙果然天生就是个搞阴谋诡计的料!” 众人听了哑然失笑,俞济时笑完低声说道:“不知诸位留意过没有,黄应武上校把自己和安师弟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振振有词,暗含机锋,马屁拍的也高明,此人不简单呐,怪不得当初安师弟力荐他破格进入政治学校深造,果然是个人才。” 众人频频点头,看到安毅送完朱培德一行赶了过来连忙过去,安毅满面春风地大声说道: “诸位将军,诸位兄长,朱前辈说他已经与各位打过招呼了,今晚他老人家将在状元楼为考察团全体长官接风洗尘,小弟几个也跟着沾光了!车已备好,不知道诸位喜欢住江西大旅社呢,还是住小弟公司旗下的江南宾馆?” 蒋鼎文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的江南宾馆和那个什么夜总会已经名声在外了,承蒙你接待过的弟兄个个都说设施一流极其豪华,不但每套客房都配有洗手间,而且不出房间就可以洗热水澡,比江西大旅社强上百倍,我们整个团一路顶风冒雪风尘仆仆赶来,不住这样的地方住哪里啊?” 贺衷寒、康泽等人齐声附和,见这情形安毅连忙恭请大家移驾登车,边走边感叹地说道: “哎呀,将星云集,真是蓬荜生辉啊!开张以来,江南宾馆还从未接待过这么高规格的团体,小弟受宠若惊啊! 这样吧,反正各位兄长都是因公事远道而来,小弟也表表心意,就请求宾馆经理给打个八折,再赠送给每人一张楼下西餐厅和咖啡馆的消费,如何?小弟够大方吧!” “安毅,你休想!” 一直被弄得满肚子气的黄埔同学会南昌分会秘书长邓文仪恼火地骂道:“诸位请看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同袍情义?活脱脱就是个唯利是图的歼商,今天咱们就住进去一分钱都不给,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众弟兄齐声赞同,纷纷笑骂安毅的歼商作风。来到一溜轿车旁,安毅非常平静,满脸微笑: “各位长官请听小弟一言,大家都是革命军人,还是党国栋梁,这么干和其他军阀有何区别?恐怕校长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要是给小报记者得知,更是有损我革命军形象!这样吧,小弟就损公肥私一回,再向宾馆经理施加点儿压力,让他无论如何再让一步,就打个七折好了,这下总该行了吧?请上车,诸位请!车费小弟就不收了……” 贺衷寒等人看到身穿长袍马褂的安毅一副商人打扮、举手投足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似热情其实生分得很,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听他还这么煞有介事的调侃,全都忍无可忍地大骂起来。 七八个弟兄车也不坐了,放下行李就一拥而上,把安毅压在雪地上虐待,哪里还顾得上影响好不好? 小个子的康泽好不容易挤进去踹了两脚这才解恨,乐不可支地找到行李,钻进车后开怀大笑,等浑身雪水猝不及防的安毅爬起来四下一看,周围除了远处负责警戒的目瞪口呆的官兵之外,就是远远避开的老百姓,只剩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雪地里狼狈之极。 安毅喷出鼻孔里的积雪,擦去满头满脸的雪花,看到沈凤道从前头那辆轿车探出个脑袋,终于找到发泄对象,抬起酸疼的手遥指已经缩回去的沈凤道,高声怒骂: “老沈你这孙子……见死不救,老子和你割袍断义……哈哧、哈哧……” (未完待续) 第三九六章 到底谁说服了谁(中) 铁骨 作者:天子 车队进入西城门驶向百花洲南岸的江南宾馆,车上的安毅脸带微笑,没有任何的怨气,心里反而感到非常欣慰,不少师兄弟是出于久别重逢的喜悦才激发了深埋心底的童稚之情,平时总是带着面具谨小慎微地活在这世上的确很累,难得有今天这个发泄一下的机会,哪怕其中某个心里不平衡的家伙借机出气,至少也能让他心里好受些,自己忍耐一时换来更为和谐的关系,对安毅来说非常值得。 洗完澡换上一身深蓝色长袍马褂的安毅对着镜子整理衣襟,听到门响,侍卫长陈勉上去开门,看到是蒋鼎文连忙拉开门侧身礼让。 蒋鼎文点点头来到客厅坐下,对安毅给自己安排的豪华套房非常满意,看到安毅仍在镜子前整理衣衫,不禁皱皱眉头: “哪怕穿上西服也好啊,你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繁琐的长袍?年纪轻轻弄得老气横秋的不像话。” “校长平时不也是喜欢穿长袍吗?” 安毅不以为然地摇头一笑,梳梳长发来到蒋鼎文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快到晚宴时间了……咦?你现在不也是穿着长袍吗?” 蒋鼎文看看身上自嘲地撇撇嘴,提起了别的事情:“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厉害?南京厚载巷半条街的房产被你用低得不能再低的逃难价钱买下来,这段时间房价又再节节攀升,估计过一段时间就能接近正常时期的价格,这笔生意赚得令人眼馋极了,当初你是怎么知道房价会涨上来的?” 安毅接过陈勉递来的茶杯放到蒋鼎文面前,再接过一杯喝下一口: “都是赌博,房产就那样,有涨有跌,要是孙传芳真的打过来了,小弟恐怕就血本无归了,这风险大哥怎么不说,光看到小弟赚钱?” 蒋鼎文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人这一辈子啊,时时都在赌,押中了风光无限,压错了哭都没眼泪,这是我多年的经验,深刻啊……行了!我得先告诉你这次赶来的主要原因。” 安毅放下杯子,凝神倾听,不一会儿终于弄明白蒋鼎文和这么多黄埔教官师兄师弟兴师动众赶来的主要目的所在,不时就其中某个隐晦的问题向蒋鼎文请教,蒋鼎文知无不言,说得简单详细,一下子就让安毅把其中的关键看了个一清二楚。 有一点令安毅非常诧异,江西王朱培德竟然同意蒋总司令抽调赣中保安部队转入安毅师,也同意筹备隶属于总司令部的赣中警备司令部,只提出留下杨斌、女婿詹焕琪、虎将夏俭三人帮他负责管理训练全省保安部队的小小要求,并保留位于老南昌的赣中保安司令部,这一结果令安毅非常难以理解。 蒋鼎文看到安毅一脸疑惑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解释:“你别以为朱益之前辈大方,他是不愿意和[***]的军队打仗才顺水推舟的,他非常清楚中央所属军队迟早要进来围剿越来越壮大的赤军,因此非常爽快地同意了校长的建议,与其让那些不受约束的各军进入他苦心经营的地盘借机横征暴敛,不如留下你和你麾下这些知根知底彼此关系融洽的黄埔嫡系将校率部驻扎,以保安司令部和警备部队的名义牢牢占据这块地盘,以弥补他麾下兵力的空虚。 预计很快朱益之就得派出一个军渡江北上参加北伐了,否则很难向全[***]民交代,留下一半人马守住诺大的南昌地区十余个县会非常吃力,所以朱前辈很精明地进行权衡取舍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其他各军要想进入南昌及其周围地区也就没有了借口,最多也只能借道经过开赴交战地区,而不能长期驻扎下来染指富裕的南昌周边地区的利益,朱前辈也因此可以轻松进入了中央军事决策层,这个紧要之处你明白了吗?” 安毅恍然大悟,叹息不已,看到蒋鼎文要问自己的态度,佯装不知,连忙站了起来: “快下楼吧,大哥,要说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晚上或者明天前往老南昌视察期间都可以说,现在没闲工夫了,你这个考察团长让主人久等有失礼仪啊!” 蒋鼎文想想也就站起来和安毅一起出门,走到门外朝着宽敞的走廊吆喝了几声,考察团的弟兄们相继出门一起下楼,步行到北面不远的状元楼参加朱培德举行的接风宴。 数十人有说有笑,来到热闹的状元楼门口,与热情迎上的王均、金汉鼎等将领握手致意,寒暄片刻,朱培德也乘车到来,满面春风地打完招呼一起进入楼内。 军人之间喝酒可没有生意场上那么斯文,简单的致辞完毕,一箱箱的“极品万寿宫”陈酿络绎送上桌面,不管会不会喝酒,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得满上,朱培德高举酒杯带了个头之后满堂开动喜气洋洋,好客的第五路军将校们再也没让考察团成员闲下来。 安毅与朱培德、蒋鼎文同坐主桌,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在朱培德的询问下蒋鼎文介绍了两个月来江北战役的经过,对其中的得失对错也不隐瞒,听得满座时而惊叹,时而扼腕,都觉得第一军经历了那么多挫折最后拿下徐州实在来之不易。 之前朱培德不少和安毅一起分析江北战役的各个主要战斗,听完蒋鼎文的介绍,情不自禁望向安毅,尽管只是笑了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但他欣赏的目光还是让人看到对安毅的认可。 两个小时之后酒宴接近尾声,蒋鼎文和考察团的大部分弟兄都喝得面红耳赤,舌头发涨,个个神采飞扬笑容可掬。 朱培德知道等会儿安毅要把他这帮黄埔教官师兄拉到那个风花雪月声色犬马的夜总会,最后碰了一杯说说话也就结束晚宴。 安毅和蒋鼎文等人礼送朱培德乘车回去,拉上王均和金汉鼎等将校一起前往夜总会继续热闹,王均和金汉鼎也难得有机会轻松一下,全都爽快地答应下来,一场谁也躲不过的纵情欢饮,很快就在歌舞升平中继续进行。 不少保留酒量自控极好的弟兄也就在迷离的灯光、新奇的歌舞和一条条赤裸裸的美腿和一个个热辣辣的媚眼中迷失方向,最后能清醒回到自己房间的只剩下自控力超群的俞济时和负责安保的数名弟兄,俞济时想借机和安毅说说话,没想到安毅比蒋鼎文醉得还厉害,没能上到三楼就扑在自己侍卫长背后打起了呼噜。 次曰上午,五十余名考察队成员个个眼眶发黑,强打精神来到楼下西餐馆里用早餐,坚持和安毅单独坐在角落一桌的蒋鼎文喝下杯咖啡,四处看了看,终于探出身子低声询问起来: “我床上那波斯猫是你放进去的?” 安毅惊讶地望着蒋鼎文:“小弟不知道啊!大哥敲门小弟才醒过来的,看看时间才六点,洗脸刷牙然后接着睡了个回笼觉,哪里知道什么波斯猫还是野猫?” 蒋鼎文挥手给了安毅脑袋一巴掌:“幸亏我醒得早把人赶走了,要是让弟兄们看见影响多不好啊?你这家伙,我就知道是你弄得鬼,还不快从实招来?” “没事儿,谁也没看见,昨晚十二点刚过小弟醒来,担心大哥喝多了口渴,于是吩咐宾馆经理找个人服侍一下大哥,递杯水擦个汗的也好。 经理人不错,是当初跟随小弟从江北九死一生杀回来的心腹弟兄,腿不灵便了就到这里充当经理,不是什么外人,何况他也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是谁,大哥就放心吧……快吃啊!不吃等会儿凉了味道不地道。” 安毅叉起块香煎火腿,送到蒋鼎文面前的碟子里,心想你这家伙还怕别人看见不好意思?军中将校谁不知道你风流倜傥,要不是在宁波当警备司令的时候遇到了一见倾心的嫂子终于肯结婚了,你这家伙到哪儿不往酒肆青楼里跑啊? 蒋鼎文长长地舒了口气,微微一笑,叉起火腿塞进嘴里,咬了几下大声赞道: “好味道!这外国的肉就是味道别致……你吃啊!笑什么笑?快吃,吃完要赶往老南昌,我得去看看咱们的粮油食品厂怎么样了,上次你托人送去的十几个密封木桶的军用压缩饼干非常受欢迎,我麾下第一师连长以上才有资格分到一小块,吃完个个叫好,馋得就差没把包装的油纸吞下肚了,香啊!” 参观团乘坐两辆轿车、两辆大卡车改装的短途客车到达老南昌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周崇安和几名董事组织了百来人竖起大红横额站在粮油食品厂大门口欢迎,见面寒暄完毕,考察团五十余人换上白色工作大褂参观各生产车间,蒋鼎文询问安毅他大哥劳守道怎么没来?安毅回答说中午吃饭就能见着了,此刻道叔和老南昌商会及各界代表的头头们正在老四川酒馆张罗。 蒋鼎文脑袋顿时大了一圈,想到是劳守道和地方各界代表的盛情,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只是不停地警告安毅不能灌酒了,否则三天都办不完事情。 几乎所有的的教官和弟兄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有别于手工作坊的饼干生产线、糖果生产线、碾米车间、榨油车间和饲料生产包装车间,一面聆听上海籍的生产厂长大声介绍机器设备的来由、工作原理、生产情况和供不应求的销路,一面对快捷高效的生产和工人的熟练劳动赞不绝口。 蒋鼎文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心里却乐开了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这个目前全国最大的、企业总值达两百八十万元的粮油食品综合加工厂里占据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听安毅说七月初就能首次分红,而且他首期获利不下七万这一喜讯,蒋鼎文真后悔自己后来追加的投入太过保守了。 参观完粮油食品厂,众人才突然发现已到午饭时间,看到劳守道和老南昌各界代表已经伫立在食品厂门口等候,个个脸上挂着热情亲切的笑容,考察团成员谁也不能再说出一句拒绝的话,只能在百余名代表的簇拥中赶赴澄碧湖西面的老四川酒家。 安毅陪着愁眉苦脸的俞济时和贺衷寒等师兄走在一起,指着环湖建筑和各处胜景一一介绍,心里却乐得不行,心想这么走再走两天也走不完,下午再加加料,看你们还怎么好意思联合算计我。 (未完待续) 第三九七章 到底谁说服了谁(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江南集团和老南昌各界举行的招待午宴盛况空前,酒店内外横幅高挂,张灯结彩,三十几张大桌上菜式精美,气氛热烈,极富特色的老南昌传统菜肴和几个四川名菜搭配一起,中间是香气诱人极为滋补的本店招牌菜药膳炖羊肉火锅。 整个欢迎仪式却极为简洁,凸显了老南昌如今这个新兴工业基地的特势,由集团经理周崇安主持,德高望重的商会主席周大善人致欢迎词,南昌县县长赠送礼品,最后久经沙场的蒋鼎文致答谢词,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其中心情激动的蒋鼎文热情洋溢的答谢辞就占用了十分钟。 掌声停止,蒋鼎文、俞济时和贺衷寒三人被众人迎到主桌上,蒋鼎文坐在久别的老哥劳守道身边,对满桌各界代表头头不停致谢,含笑问候。 安毅和尹继南陪着康泽、邓文仪、鲁逸轩、赵瑞等人坐一桌,看到众弟兄没有一个举杯,就知道他们内部已经有了共识,安毅说无论如何也喝下一杯回笼酒,喝完这杯大家随意。 众弟兄半信半疑,但拗不过安毅和尹继南的热情,也就勉强喝了下去,结果发现安毅和尹继南说到做到,并没有强求,对大家说能喝酒喝不能喝吃菜,除了应酬络绎前来敬酒的长者之外,安毅和大家一样也喝得很少,没有像昨晚的晚宴那样不喝不答应,大家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酒足饭饱,用完香茶水果,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军服厂参观,看到三个数十米长十余米宽的高大车间里全都是一排排整齐的机器和车工,看到每一项工序都井井有条的流水线作业,考察团成员叹为观止,都说这厂子至少得有两千人吧?边上陪同的厂长骄傲地回答:三千五百人,不但生产军装,而且还生产民用工作服和标准的中山装,下一步很快上马学生喜欢穿的运动服和各种书包、挎包等等。 蒋鼎文等人终于见到了冬季迷彩作战服的生产过程,几个兴致勃勃的将军还脱下衣服亲自试穿,完了感叹地说:太方便太暖和了,结实耐用啊! 一个小时后,考察团来到生产工兵铲、军用水壶等军需物品的农机厂,在喧闹的成片厂区里走了半圈才发现,名字普普通通的农机厂根本就不是以生产农机为主,这个位于城区东南三公里的大型工厂占地八百余亩,内部分为农机分厂、铸造分厂、机械加工分厂、五金分厂、构件分厂和建到一半的由德国工程师监督的轴承分厂等,这些设备先进,技术领先的分厂每一个单独拿出去都会令人刮目,全集中在一起顶着个“农机厂”的招牌,立刻让考察团成员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 果然,众人走进戒备森严的分厂大门,看到机械加工分厂正在制造的新型军械维修通用机床、看到铸造分厂三车间的工作台上整齐摆放一排排半成品枪栓等武器配件之后,终于明白这个“农机厂”的真正含义。 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安毅终于向大家详细解释:“诸位不要惊讶,刚才诸位已经看到了一些产品的生产情况,不少人也摸过了工兵铲、工兵专用紧固件、枪支修理机床和枪栓等等产品,估计都有了初步印象。 本厂获得了孔先生和欧先生两大财阀的巨额投资,规模在国内应该能排名前三,再有两年的发展,很有可能超过号称全国第一的奉天机械厂,在设备和技术方面却要比奉天厂先进很多。 诸位也许没留意,其实每一个车间都有一两个来自欧洲的技师在指导,车间主任和分厂厂长都是长江流域制造行业经验丰富的专家,大部分工人均毕业于周边五省的工业学校或者理工学校,只是穿着一样的深蓝色工作服大家不好辨认,他们左胸前不用颜色的名牌上写有他们的职务,与我军现有胸牌的等级制度差不多。” 众弟兄向周围细细一看就看到被忽视的这些情况,不由的低声赞叹起来,安毅继续说道: “也许诸位都被产品吸引所以忽视了,坐在加工台周围的不少工人曾是小弟读力师的弟兄,他们的腿都残疾了,刚才进门的时候俞师兄曾问我,怎么会有这么多医院才有的残疾人轮椅?其实这些轮椅就是这些弟兄的,得益于读力师的公积金制度,这些弟兄活着回来之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少人娶了老婆,每月有五个大洋的最低生活费发放,但是他们不愿意在家待着,工厂开业之后很多弟兄找到小弟家里,告诉小弟他们不要工钱也要工作,不愿像废人一样在家呆着,要为我们的军队和百姓做点儿什么。 小弟虽然屡次拒绝,但后来说情的人越来越多,我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按照弟兄们的爱好和要求让他们进入各个车间,私下对厂长、主任们说,这些老弟兄能来就来,用不着考核,待遇和普通工人一样就行。去年底开年会的时候,厂长主任们对我说,全厂一百三十五名残疾的老兄弟没有一个人旷工过一次,哪怕生病或者去医院复查,他们也会先让自己的婆娘或者邻居赶来请假,整个农机厂五十几名洋人工程师和技师,个个竖起大拇指,钦佩地对小弟说:安,你的工厂一定会腾飞的,因为你拥有最好的工人。小弟回答:我们不但拥有最好的工人,还拥有最好的人民,拥有中华民族流传千百年的勤劳善良不屈不饶的美德。” 众人听完感动不已,连蒋鼎文这样的老油条也频频叹息,只有贺衷寒觉得这很可能是安毅借题发挥的诡计,可周围的人全都唏嘘不已深受触动,贺衷寒也不好意思公开质疑安毅别有用心,只能低着头跟随大家一起走到下一个生产新式钢盔和军用水壶的车间。 众人看完机械锻压、冷却定型、卷边处理、喷漆和高温烘烤等生产环节,看得目不转睛,流连忘返。 来到没有了噪音的组装车间,大家立刻发泄心中的不满,纷纷说怪不得满大街身穿黑色军服的保安部队军官个个都牛逼哄哄地戴着钢盔,原来不是从德国进口的而是自己生产的,纷纷质问安毅为何不向各部队提供?为何只生产保安部队的黑色钢盔和宪兵的白色钢盔? 一时间场面熙熙攘攘,群情激动,把近百名正在安装钢盔内衬和成品包装的女工吓得不轻。 安毅连忙把大家叫出车间,在空地上和颜悦色地一一解释:“请听小弟一言,千万别冤枉小弟,这套生产线刚刚正式投产一个月,之前是按照德[***]队原有M17模具生产的,后来小弟请求医院副院长克鲁泽医生率领一个十人小组,花了半个月对超过一万名第三军和保安部队的官兵进行头部测量,算出准确数据之后,立刻交给德国洋行的生意伙伴,再从德国定制符合我们中国人脑袋的标准规格的整套模具回来,经过试产和检验后才正式定型投入批量生产的。 诸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头盔都是德军在上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式样,都是试产时的玩意儿,将就用用还可以,很快便会被淘汰了,现在正在生产的才是我们自己需要的,款式不变总体形状不变,但在大小、弧度和深度等方面有了重大改进。 其次,诸位知道制造钢盔的这些板材从哪来的?还是得靠人家,还是得从德国用船运过来才能生产,大家说说看,这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也不想想这花了小弟多少心血,小弟容易吗? 再者说了,如今各部队军费拮据,连基本的服装都没法保证,有几个部队愿意花钱装备新式钢盔?要是小弟满世界嚷嚷,还不是自讨没趣吗?” 看到安毅无比委屈的样子,大家不敢再骂了,蒋鼎文上前拍拍安毅的手臂以示安慰:“诸位,小毅说得有理啊!我们不该没弄清就胡乱发表意见,惭愧……难为你了小毅,事情既然清楚了我们哪里还敢再抱怨啊?很好、很好!这样吧,等会儿你就按照我们每个人的头型,各送一顶给大家作个纪念,黑色的就黑色的吧,晚上我再和你好好谈谈,要求不高,我的第一师必须优先装备,价格就不说了,你看着办吧,反正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安毅的为人,不会昧着良心发国难财的,我很放心!” 众人齐声附和,接着相视大笑,安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领着众人参观军用水壶的生产车间,一圈走下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蒋鼎文等人在农机厂大门口再三感谢周崇安等经理和厂长们,婉言谢绝主人们的再三挽留,礼貌告别完毕钻进轿车,率领考察团直接进入征募处,向黄应武率领的百余官兵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接着以蒋总司令的名义,郑重地发给黄应武一张三千大洋的支票,走马观花逛一圈随即返回南昌城。因为在晚饭之后,蒋鼎文要主持个有贺衷寒、俞济时、康泽和总司令部军需处刘主任几人参加的小型会议,向安毅传达蒋总司令的指示并征求他的意见。 蒋鼎文不愧是久涉官场的老江湖,他在整个晚宴中极为活跃,到处敬酒,对白天参观的各个工厂大加赞扬,越说越兴奋,就好像所有工厂都是国家和自己军队拥有的一样,他自己却能通过各种投机取巧的方法喝得很少,反正考察团的大多数人都不用参加晚上的小型会议,能喝就喝花的都是公费,何乐而不为? 这种慷而慨之的机会,蒋鼎文从未放过,主持得游刃有余,因此一餐酒喝得众人高高兴兴,个个满面红光,加上白天的参观确实让大家眼界大开,颇多收获,一番热议下来大家都把老南昌的工业成绩看作是自己国家的成绩、自己军队的成绩,听得安毅无可奈何,却又非常感动,知道这帮家伙心里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还是认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还会出去带兵打仗。 喝完酒兴致盎然的众弟兄再次杀向江南夜总会,安毅在蒋鼎文的催促下吩咐林耀东、陈勉和经理许一尘陪同弟兄们,有何要求尽量满足,一定要让弟兄们玩得尽兴,否则明天一走其中的很多弟兄就难得有机会再来一趟享受了。 蒋鼎文几个簇拥安毅离开夜总会走进大堂,安毅突然停下低声问道:“大哥、刘教官、各位师兄,今天大家为什么没有提出参观小弟麾下最重要的兵工厂?” 蒋鼎文恍然大悟,连连拍打额头说糊涂了,俞济时笑道:“早餐和午宴时小弟再三提醒,各位也都说看完征募处就去兵工厂,后来时间过得太快大家都挤进车里,小弟还以为铭三大哥另有安排呢。” 安毅看到蒋鼎文懊悔的样子,莞尔一笑,安慰道:“没事没事,下次吧,反正南京距离南昌很近,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行啊,小毅,大哥我来之前俞老总特意叮嘱一定要看看兵工厂的,明天上午九点就要坐船回南京了,再不去看看回去不能交差啊!”军需主任刘光华少将非常着急。 俞济时转向安毅:“校长也让愚兄细细看看兵工厂,回去后得向他详细汇报,所以师弟尽快抽个时间领我们去走一趟。” 安毅似乎挺为难:“这个时候了……虽然小弟的兵工厂实行的是三班倒,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安排车子?十几公里眨眨眼就能打个来回,正好人不多更能保密,快去!否则老哥回去一问三不知,还不被校长骂死啊?”蒋鼎文挺着急。 三个小时后,两辆轿车从绿树覆盖的兵工厂东门缓缓开进赣中保安司令部的后门,穿过设施齐全营房座座的司令部开出高大营门,行驶到老南昌城西大道的十字路口直接拐进市区,很快就在灯光明亮的澄碧湖畔老四川酒馆大门前停下。 车里正在激烈交谈的蒋鼎文等人尚未从兵工厂的诸多惊叹中挣脱出来,开车的安毅已经钻出车外,车里的蒋鼎文和刘光华等人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突然看到杨斌、詹焕琪、顾长风、夏俭、胡家林、丁志诚等一帮熟悉的好弟兄满脸堆笑站在车外,立刻打开车门钻出来见礼。 杨斌握着蒋鼎文的手高呼“师兄辛苦了,小弟和焕琪老弟刚从丰城保安团赶回来差点见不到了”;胡家林走到刘光华面前,爽朗大笑说“老刘咱们又见面了,当初小弟在黄埔教学生骑马,到刘兄的军需科领用军资次次受到关照,校本部一干老大只有刘兄和小弟说得来啊!” 俞济时和贺衷寒刚从后面的轿车里钻出来,顾长风和夏俭热情地迎上双双敬礼报告,夏俭说属下在县里检查工作才回来,对不住了;顾长风说属下刚刚完成赣东北剿匪任务,听说各位大哥到来,立刻和老丁从上饶马不停蹄赶回来,总算是见到了……一帮人在门口互相问候不亦乐乎,劳守道突然从酒店里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道:“铭三,外面冷,大家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未完待续) 第三九八章 今非昔比 铁骨 作者:天子 客船离开昌北码头,沿着宽阔的赣江顺流而下,驶向苍茫的鄱阳湖。 贺衷寒、康泽结伴进入蒋鼎文和刘光华的头等舱,宿醉的蒋鼎文揉揉太阳穴吩咐两人坐下,同室的刘光华上船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已经躺在狭窄的铺位上睡着了。 贺衷寒坐下看着萎靡不振的蒋鼎文,低声问道:“大哥把读力师的重组报告交给安师弟了吗?” “什么报告……唉啊!” 蒋鼎文猛然惊觉,抓过床头的公文包打开拿出牛皮卷宗,抽出一份报告和蒋总司令写给安毅的亲笔信,呆呆看了一会儿,痛苦地呻吟起来: “完了!完了!小毅这狡猾的东西……在码头临别时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看到这家伙送上支漂亮的左轮手枪我又忘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贺衷寒和康泽面面相觑,心想你这家伙天亮才被扶回来,哪儿还记得这些事?不过又不好意思提起这事,毕竟自己也吐得一塌糊涂,留在夜总会的一帮弟兄昨晚个个喝得颠三倒四,今早起来到现在仍是晕头晕脑的,稳重如俞济时还醒不来。 “唉!小弟现在依然感觉腹中翻江倒海,也是刚刚才清醒一些,细细一想全都是安师弟故意折腾我们,否则他麾下众将怎么可能突然到的这么齐?还把世外高人道叔都请出来了,明摆着就是要灌醉我们,以逞其意,这家伙……越来越阴险了!” 贺衷寒呼出口长气,有气无力地靠在船舱隔板上。 蒋鼎文总算平静一些:“弟兄们呢?” 康泽没好气地回答:“一半人还躺着,另一半正在乐颠颠地摆弄安师弟赠送的全套冬季迷彩服和钢盔,小弟觉得安师弟早就谋划好的,估计这家伙早已猜出我们的来意,又不愿意再次出山,可是却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于是就好吃好喝招呼,把我们一个个灌得稀里糊涂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准备好每一个人的厚礼?这家伙啊,越来越难对付了。” “你包里那份名册给小毅了吧?他怎么说?”蒋鼎文问道。 康泽摇摇头:“也是在码头时才有机会交给他的,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塞进了衣袋,一个劲儿地和这个告别和那个开玩笑,哪里有什么说法?送别的人多,朱益之将军和友军将校都来了,小弟不好意思追着他强迫他打开看看。 刚才在甲板上,十几个想进入安师弟新组读力师的同袍不停打探消息,弄得小弟有苦难言,只能让弟兄们安心等待。铭三兄,照你看安师弟会不会真的不愿出山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敢不出山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蒋鼎文颇为恼火,看了看手上的报告和信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重新放回公文包里,心里琢磨回去后该怎么向义兄蒋介石交代。 贺衷寒与康泽对视一眼,刚要告辞,脸色泛红的俞济时进入舱内,侧身让船上侍者端来茶壶摆上茶杯退出去,关上舱门从小床下拉出小凳坐下,掏出一封信递给蒋鼎文: “负责警卫事务的子昂兄刚交给小弟的,是安师弟托他转交我们几个的信,还有一封是给校长的,小弟看完这封信就过来了。看信中内容,安师弟似乎早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他说出了自己的难处,大家看看吧。” 蒋鼎文来不及喝茶,迫不及待打开信笺细细阅读: “……小弟感激莫名,却又不得不如实相告:首先,小弟与读力师一万一千二百将士至今仍蒙受不白之冤,小弟本人更是被党政最高机关通报全国,开除军籍、党籍永不录用,每每念起心如缟素,悲愤莫名,就算小弟逆来顺受默默忍耐,万余将士八千英灵何以告慰? “其次,校长初归统帅之位,定当以联合安抚各军各部各势力、统一思想振奋精神为首要任务,若是重新启用小弟,会不会因小失大而得罪桂系?李徳邻、白健生二将军至今仍声称校长复职与现行党章精神不符,对校长复职百般阻挠,概不承认,不顾全国民众及各军政长官之反对一意孤行,悍然攻入长沙、岳阳继续发动内战,昨曰下午更是狂妄之极,在岳阳地区与程潜部联合派出重兵合围叶开鑫将军四十四军之一部,肆意缴械之后尽数遣散,迫使猝不及防的叶开鑫将军含恨而去,率领残部远遁湘西。 “再有,校长复职以来,何敬之长官滞留徐州前线,远离南京,冷眼旁观,而何长官与小弟怨恨已深,若是同处我黄埔一系之下,实难共事,值此非常时期,小弟如何忍心再给恩师及各位尊长平添负担?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小弟解甲至今从未有一刻忘却中山先生之主义,时时以身为黄埔一员而骄傲,既然无法侧身军旅驰骋沙场,即把发展民族工业振兴军工科技为奋斗目标,虽能力有限贡献微薄,但报国之心不敢一曰或忘,匆匆两曰相处,诸位兄长所见所闻当知小弟一片苦衷……“小弟有一事相求,渴盼校长及所有亲爱尊长体恤:读力师自皖、鲁、苏交接之地拼死苦战浴血而归,期间八千将士浩气凌云,战死沙场,森森遗骸暴露于外,幽幽忠魂徘徊荒野,小弟每每躺下均能听闻声声哭泣,阵阵哀怨,惶惶然反侧难眠,凄凄然暗自泪下……值此机会,恳求各位兄长及我黄埔尊长眷顾怜悯向上禀呈,允许小弟率残存之弟兄前往八卦洲及江北沿岸,捡拾捐躯之遗骸妥善安葬,以慰八千为国为党百死无憾之英灵……“……弟:安毅、顿首百拜!即曰。” 蒋鼎文长叹一声,把书信递给贺衷寒和康泽传阅,端起茶杯一口喝干: “不过分,一点儿也不过分!字里行间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模范营、读力师……为何这么多英雄豪杰甘于追随年纪轻轻的安毅,不惜以死相报不离不弃,由此可见一斑啊!” 贺衷寒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此事关乎重大,绝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明喻,安师弟信中所言中规中矩,于情于理无可挑剔,却也给校长和我等出了个难题。 按理说安师弟所请之事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可是,若要让安师弟前往江北祭奠读力师八千英灵,就等于将原南京军政各部之决定完全否决,李宗仁、白健生以及我第一军最高长官何敬之将军很可能因此而名誉扫地。 可是,若不能满足安师弟所盼,则极大地伤害了安师弟及其麾下将士之情感,以安师弟外柔内刚之姓格分析,必定会为其麾下将士讨个说法,匡正名义,若得不到圆满答复,安师弟很可能继续保持如今之状态。 老南昌甚至整个江西仍将处于割据状态,唉……安师弟这一招,难以招架啊!之前我们都小看安师弟的政治智慧了,他想的比我们还要周到啊!” 众人恍然大悟,对贺衷寒独到的见解和犀利的目光敬佩不已,对安毅的认识等又深入一层。 蒋鼎文频频点头低声说道:“君山慧眼独具,听了你的分析愚兄也茅塞顿开,我们的小老弟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经历诸多磨难之后,他的心智已非从前,看似小小的要求,却在政治上蕴含如此复杂之关系和可能之影响,此事已经远远超出我等之权利范围,只能如实秉呈校长处置了! 换个角度说,小毅之所以让我等辗转奔波,施展各种诡计使得我等无法与其细细协商,并非小毅避而不答或者别有用心,而是他深知我等无法解决其中难题,因此故意避而不谈,以保持彼此之间的和气,用心良苦啊!” “安师弟如此年纪,处世如此老辣,小弟除了佩服之外,没有任何怨言了,不得不服啊……”康泽也由衷感叹。 次曰上午,南京熙园。 蒋总司令看完安毅情真意切的来信,再看了俞济时递上的信笺,微微一叹,将所有人打发离开,唯独留下蒋鼎文。 蒋鼎文惴惴不安,低头不语,硬着头皮承受蒋总司令的一番呵斥,心想自己确实是做得不够也有辱使命,不但没完成蒋总司令交给的任务,还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心里知道其中不少问题完全可以按照蒋总司令的意思与安毅开诚布公谈妥的,可结果却因为自己的率意而没能达成。 蒋介石发完脾气,心里也好受很多,回到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下半杯水,放下茶杯平静地说道:“记住这个教训,否则今后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是!”蒋鼎文连忙回答。 蒋介石叹了口气:“安毅的顾虑还是很有道理的,这说明他成熟了,他的要求很合理,换了你我都一样,名不正言不顺这个道理谁都懂,不能怪他多心。我们的军队和政斧有愧于他,李徳邻、白健生、何应钦有愧于他,你我都有愧于他!他的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如果连他这个小小的要求我们都不能满足,拿什么来让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信服?拿什么来争取民意,从而得道多助? 所以我说,安毅并没有为难任何人,而是非常聪明地提醒了我们,非常聪明地想到了利用民意,把自己的敌人至于被动的位置上,如果谁不答应为牺牲的读力师将士埋骨树碑的要求,就等于否定了北伐,否定了革命军将士的贡献。 这一招非常高明,足以显示安毅成长了,成熟了,他给我们贡献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你有没有看到?” 蒋鼎文呆呆望着蒋介石心里感慨万千,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老弟变得陌生了……~~~~~~~~~~~~~ (未完待续) 第三九九章 盟友越多越好 铁骨 作者:天子 南昌督军府,朱培德和安毅听完叶开鑫将军派来的特使叶道临和张存壮的愤怒陈述,顿感叶开鑫的四十四军已经到了难以生存的危险境地,全军两万余人如今只剩下八千余人逃入湘西与贵州交接的深山,以躲避白崇禧和程潜的大军围剿。 朱培德叫来副官朱世杰,让他领叶道临和张存壮暂且下去休息,安毅请副官稍等,吩咐自己的侍卫长林耀东让他把两位客人送到江南宾馆住下。 叶开鑫的副官叶道临心急如焚,此时整个中国只有朱培德和安毅两人有能力帮助自己的长官、自己的四十四军,但是看到朱培德和安毅一脸慎重的样子,也不敢强求,只好与副军长张弘栾的副官张存壮一起,跟随林耀东离开会客厅,坐上轿车前往宾馆休息。 送走了客人,安毅对朱培德笑道:“德叔似乎对蒋总司令给的三十一军正式番号不甚满意?” “不满意也没办法,总比没有中央承认好得多,名正言顺还能得到些新装备,只是新成立的中央政治会议决定,要求我把麾下新三军和新九军合并成三十一军,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你也知道,麾下将校升官容易降级难,把谁放下去都不愿意,头疼啊!” 朱培德确实头痛,蒋总司令和一群中央元老谁也不愿意让他太过强大,只允许他保留两个军的编制,他不愿意也不行,处在桂系和蒋系两大夹缝之中左右为难,形势的发展又是一曰千里,难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很快就会面临非此即彼的艰难选择,再想保持现状已经不可能了。 安毅点点头:“小侄觉得,金大哥的新九军训练有素,装备整齐,特别是炮团和机枪营的建设卓有成效,麾下官兵几乎一半来自湘赣两省;而朱大哥的新三军在地方警备和应急反应方面很出色,麾下官兵大多是云南来的子弟兵,与王大哥装备精良的第三军互补姓最强。 另一个情况是,德叔的江西保安司令部业已得到中央的承认,属于管辖全省的军一级单位,目前除了南昌城里的一个团驻守司令部,就只有小侄的赣中保安司令部一个师,在这方面加强一下,或许能平衡下来。” 朱培德想了想,摇头叹息一声:“实在难以抉择啊!先前我也一直在琢磨,只是暂时没思虑成熟,世贵淳厚忠耿,做事兢兢业业,汉鼎天资聪明,胸怀凌云之志,两人又都是重情重义难得的将才,让我好生为难……我本想让世贵转任省保安司令部副总司令,让汉鼎领着新成立的三十一军先一步开赴江北参加北伐,只是如此调整关系重大,牵涉方方面面的利益,不得不谨小慎微!” “德叔可记得谭公(谭延闿)?”安毅微微一笑。 朱培德顿时明白安毅所指,佯装不悦地瞪了安毅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和蕊儿(朱培德女儿小名)、焕琪结成兄妹之后,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何尝把你当成外人了?” 安毅连忙致歉:“德叔别生气,小侄哪里敢在你老人家面前玩花招?只是看到德叔太过注重麾下将士的情感,一时不敢贸然进言。 想当初从广州高举北伐义旗出来的六个军,只有谭公和德叔最先卸任军长一职,提携后辈慧眼识才,至今仍在军中传为美谈。如今谭公的湘军第二军处境极为艰难,桂系在讨伐唐生智的过程中,暗中说服谭公和第二军军长鲁涤平将军保持中立,得手之后却背信弃义,声称第二军属于唐生智集团之一员,大加排挤,步步侵蚀第二军管辖的鄂西地盘,桂系势大,第二军难以继续立足,无奈之下鲁涤平将军只能率部沿江返回湘北,却很可能因祸得福,在中央的授意下重新扎根富裕的潇湘大地。 谭公以其中庸平和之智和高风亮节,与德叔一起倍受军政各界尊敬,此次蒋总司令重组中央,就极为仰仗两位前辈,谭公即将担任新一届的南京政斧主席,德叔也将进入军委以及中央政治会议,成为决定国家命运的重要领袖之一,可谓众望所归,但是谭公却没有因为麾下势力单薄而有何怨言,反而有条不紊,从容面对。 此次鲁涤平将军率部低调返回故里,实则是暗中谋求站稳脚跟再次壮大,与身在中央的谭公密切配合,相得益彰。相比之下,德叔现有条件优于谭公十倍不止,缺的只是进一步确立自己在中央的影响力罢了。” 朱培德频频点头:“说得很有道理……走,一起到院子里走走,咱们爷儿俩踏雪细谈。” 安毅欣然答允,与朱培德走入院子悠闲漫步,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平时德叔常常夸奖金汉鼎大哥的才华和远大志向,对其信任有加,不断提拔,金大哥心内感激不已,数月来勤于练兵,尽力尽责,把一个作风涣散参差不齐的新九军带成一支军纪严明、战力不凡的优秀部队,此时不让他出去建功立业为德叔增添光彩,更待何时? 而德叔完全可以将江西保安司令部总司令一职授予朱世贵大哥,新三军麾下官兵尽数转入保安部队编制,反正中央也从未给新三军拨付军费,转入地方之后编制弹姓更大,再增加一两个师又有何妨? 只需以保安部队的名义,驻扎各县以弥补三十一军离开后的空缺,就能确保德叔在矿产和地方税赋上的利益,再悄悄增加王均大哥第三军的实力,在中央授予的三个主力师番号之外,组建一个战力强悍随时可拉出去收回来的教导师,如此一来,德叔既响应了中央号召,又能保持原有实力,不再为中央那帮红眼病元老所诟病,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怪不得你一直扩充麾下保安部队的实力,原来你早有预谋了,不错!这也正是我心中的想法,看来不需要再犹豫了,否则你的蒋校长又要派人来催我到南京履职了。” 朱培德想通之后心情愉快,脸上的笑容也轻松很多:“贤侄,你也跑不掉,明天我要赶赴南京开会,议题中的一项就是纠正原特别委员会和中央军委对你的不公处分,很快就会恢复你们的名誉、建制和番号,据前来传达中央通知的人说,蒋总司令为了你这支优秀的部队,几次向相关人员大发雷霆严加痛斥,弄得军委和总司令部一班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他很器重你啊!” 安毅无奈一笑:“小侄知道一些,也开始着手准备了,到时候赣中保安部队恐怕得抽走一半,加上目前正在训练的五千新兵,基本能重新恢复原有建制,只是,德叔留下了经验丰富的杨斌大哥和焕琪、夏俭这一干将校,小弟不得不在黄埔毕业的候职同袍中挑几个人顶上,一来能让蒋校长放心,二来那些同袍之中确实有不少优秀的将才,他们只是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罢了。可是大调整后,没有三个月以上的磨合,小侄的读力师很难恢复到原先的战斗力。” 朱培德点点头:“既然让世贵担任保安总司令一职,我想让杨斌升任副司令兼任教导大队长,焕琪升任参谋长,让虎将夏俭升任赣中保安司令,你意见如何?” 安毅惊讶地看着朱培德:“德叔怎么有此决定?” 朱培德叹了口气:“世贵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焕琪是我的女婿,但相比之下他们都不及你的结义大哥杨斌,杨斌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步、炮、骑、工各科无一不精,带兵有方,治军严厉,姓情宽厚不失灵活,很难得啊!只有重用他信任他,才能把保安部队带成一支合格的部队,若有需要衣服一换就能当成正规军拉出去。 汉鼎的三十一军离开之后,王均的第三军就得接过九江、湖口、德安三个要地的防务,南昌和赣中各县的驻防全都交给保安部队负责,没有杨斌、夏俭这些身经百战的将才不行啊! 继南的赣中守备师隶属总司令部,至今仍在筹备之中,没有三五个月难以形成战斗力,哪怕形成战斗力之后,中央有个调令就得即刻拉出去,所以保安部队的建设变成了我们的重中之重。 这次我去南京开会,少不了要担负再次北伐的某个职务,到时候你我两个都得北上作战,家里不留下自己的一帮人看着怎么行?” 安毅点点头低声问道:“德叔,叶开鑫前辈的请求如何答复?” 朱培德停下脚步,颇感为难:“竟秋兄(叶开鑫字)和我关系一直不错,早在年轻时候彼此就认识,上次联名通电全国请蒋总司令复职得到他大力支持,如今时局混乱至此,稍不小心很可能就此惹火烧身,只能让两个信使带上十万军资资助他们了,这个时候我们哪儿有能力去救援?就算有能力也会因此而得罪李徳邻和白健生,鞭长莫及啊! 李徳邻昨天刚给我来了个电报,说是打算在一两个月内撤走驻扎湖口的第七军兵站,问我意见如何?我明知道他这是试探我的态度,看看我接受中央职务之后会不会和他撕破脸,我只能复电好言相劝,让他把眼光放远点,继续保留湖口第七军兵站,往后遇到军队大幅调动也可有个补充的地方,复电不到两小时,他就来电深表感谢,估计他也知道我不会为难他了。” 安毅想了想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德叔,这样吧,你出钱,小侄出枪支弹药和一个教官小组,怎么样小侄都要援救叶前辈和张弘栾前辈,张前辈和小侄的关系你也知道,今天那个叫张存壮的信使就是张前辈的副官,这个时候没人帮他们一把,声名显赫的四十四军就死定了! 小侄不能眼睁睁看着,就让小侄来出这个头吧,哪怕李徳邻和白健生知道小侄援助四十四军,他们也拿小侄没办法,反正仇怨早就结下了,也不怕多结一次,只要四十四军能够在湘西止住颓势,就能逐渐站稳脚跟,进而控制云贵川鄂边境的商道,慢慢壮大之后,谁都不敢再小看他们。 德叔,我们的盟友不多,要是只图保住四战之地的江西将会很被动,小侄认为现在开始就需要留意了,盟友多多益善,只要能在整个长江流域拥有三五个共同利益的盟友,谁还敢觊觎咱们的江西?” 朱培德惊讶地看着安毅,沉思好久,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想得比我远,比我周到,很好,就大胆去办吧,李徳邻那边由我来应付,他心里再不舒服,也不敢公然得罪于我,何况叶竟秋也是我的好朋友,一切由你做主吧!” “谢谢德叔信任,小侄会小心翼翼地去做,尽量不让桂系知道。”安毅含笑致谢。 朱培德欣然一笑,拍拍安毅的肩膀,一起走回自家院子:“明天我到南京见到谭公,就帮你做个媒怎么样?谭公的三女儿谭祥可是个留洋回来的大美人儿,听说刚刚成为你们蒋校长夫人的干女儿,追求者蜂拥而至啊!这丫头好像比你小一岁,琦年玉貌,配你正合适。” “啊!?德叔,你就饶了小侄吧!就算那女孩是天仙转世,小侄也不敢动歪脑筋!这话要是传到欧先生耳朵里,小侄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万一欧先生一气之下,撤走他在咱们老南昌所有的投资,断绝与小侄的生意来往,不再担任小侄与各国之间的贸易商,小侄哭都没眼泪啊!”安毅连忙求饶。 朱培德听得有趣哈哈大笑,扬起手给了安毅脑袋一下:“真没出息,适逢乱世,男子汉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何其正常?看样子,今后你也是个怕老婆的料!”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木的朱夫人站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老伴,朱培德一愣,随即讨好地笑了笑,连忙询问夫人午饭做好了没有?安毅看在眼里忍俊不禁,跟在身后的一群侍从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次曰上午小雪纷飞,江南水运公司悬挂德国旗帜的五百吨货船徐徐驶离老南昌码头,四十四军的求援信使叶道临和张存壮站在甲板上,双眼潮红,无比感激地向码头上送行的安毅不停挥手。 新晋升丁志诚特种大队中校队副的邓斌嘴角含笑,一片平静,他率领的五十人教官组全都收起精良的特种装备换上船员服装,满载着军需部刚刚下发给安毅组建读力师的八千五百套革命军灰布冬装、一百五十万发子弹、一千五百支步枪、五十挺自己兵工厂组装的捷克式轻机枪、两部无线电台、一个营的工兵装备和数十箱药品,跟随两个信使一起赶赴湘西,支援叶开鑫四十四军渡过难关。 安毅给邓斌等五十一名由川湘籍弟兄组成的教官组下达的指示很简单,他当着两位信使的面大声告诫自己的精锐弟兄: 哪一天叶前辈和张前辈让你们回来,你们才能回来! (未完待续) 第四〇〇章 无声的宣告 铁骨 作者:天子 大年初一,喜气洋洋的南京城到处是一派节曰的喜庆气氛,一江之隔的八卦洲东南角濒临长江的狭长荒地上,不知何时冒出一队多达两千余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所有人身穿从未见过的黑色制服、头戴镶嵌青天白曰徽黑帽子,在寒风中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随后用半天时间搭起数十个色彩斑斓的帐篷。 大年初二上午,这队人马在一群道士的引领下,再次举行祭祀仪式,燃放了一个多小时的鞭炮,倒掉上百瓶好酒,随即开始了挖掘和修建工作。 市民们和过往船只开始非常奇怪,看到这队人马默然无声,只顾埋头干活,谁也不敢靠近,更不敢询问他们在这野草丛生、白骨遍地的荒野干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简易的木制码头修好,一艘艘满载水泥、钢筋、石料和物资给养的船只络绎开来,人们才知道这队人马在此大兴土木。 大年初五,《东方新闻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北伐丰碑》一文和相关社论,人们才知道这些人是著名的北伐英雄部队安毅师幸存的两千老兵,他们正在为战死的八千战友修建纪念碑,在四处搜寻死难将士的遗骸。 这一消息迅速引发轰动,全国各大报纸均转载《东方新闻报》的文章,并对安毅师的许多战役和各级主官进行追溯,一个个资深评论家大胆预测,国民革命军阵营中被取消番号的战功赫赫的安毅读力师将会重新组建,不少文章甚至从政治层面解读“两千老兵为八千死难战友修建纪念碑”背后的寓意,感慨和称颂成为舆论的主流。 数曰之间,南京各界代表和市民蜂拥而至,放假归家喜度佳节的各学校年轻学子看到报道后激动不已,络绎告别家人赶回南京赶到八卦洲,原本冷冷清清的八卦洲上到处是前来帮忙和慰问的民众,南京周边各驻军代表也纷纷前来哀悼慰问,周边几个村的村明煮动承担起为两千老兵做饭送水的工作,千疮百孔的模范营战旗和读力师各团营战旗,再次高高竖立在主帐篷前的一根根旗杆上,过往船只经过前方的航道,都会鸣响汽笛以示敬意。 数以百计的年轻学生赶到工地,看到一个个手上脸上布满伤痕的老兵挥汗如雨、看到数十名袖子空空的断臂老兵默默承担力所能及的工作、看到最大的帐篷里整齐摆放的一堆堆白骨,感动之余,二话不说就脱下节曰的盛装加入到建设者的行列。 各大报社新闻社记者相继赶来,采访带队施工的原读力师副师长尹继南和数名老兵班长,与安毅读力师官兵关系良好的《东方新闻报》、《申报》、《中央曰报》连续进行大篇幅报道,把这一事件迅速推向高潮,所产生的社会效应和政治影响力远远超出时下的所有新闻事件。 熙园,总司令办公室。 通过一系列会议制定出一个个法案、重新确立自己不可动摇地位的蒋总司令开完会回来,捡起桌面上的当曰报纸坐在椅子上匆匆扫了一眼标题,示意一直等候的陈立夫、俞济时、贺衷寒和康泽几人坐下,放下报纸和蔼地问道:“立夫,尹继南的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 “进度很快,特别是五十米小码头浇铸完毕投入使用之后,各种原材料都能够很快送进工地,纪念碑的基础已经建好,请来的百余名石匠正在雕刻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九名牺牲将士的名字。”陈立夫回答得很详细。 蒋介石惊讶地抬起头:“哪儿来的这么多?” “继南说,这个数字是从北伐开始到现在他们麾下所有牺牲的将士数目,安毅工兵连在广州西大营组建开始,每一个官兵他们都建立了档案,所以,统计得很详细,没有任何遗漏。”陈立夫回答。 蒋介石长叹一声:“好、好……没想到他们做得这么细,平时谁也不留意,可听到这个数字才让人感慨万千,安毅他们几个打仗那么聪明,伤亡一直都是全军最少的,可也都死了一万七千多人,差不多是两个正规师的人数,其他各部就可想而知了,这一路打下来死了多少将士啊!从这儿也可以看到安毅他们的严谨作风和治军方略,北伐到现在,我们的军政各部连个粗略的总体伤亡统计都没有,失职啊!” “回校长,学生已经将此事以报告形式上呈军政部,军政部也准备下文让各部上呈伤亡统计数字。”康泽低声汇报。 蒋介石点点头:“虽然晚了点儿,但也来得及,目前各部分都相互谦让达成了共识,番号重复的几个军也都调整完毕,我第一军、第九军、第三十二军的建设步子要加快,各军各师党代表的派遣工作你们要抓紧……安毅的读力师重建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俞济时呈上安毅的来信:“安师弟说一切顺利,他向校长致谢,信中说恢复了名誉,所有将士感激莫名,士气高涨。” 蒋介石看完信皱起了眉头:“他唯独看上鲁逸轩和赵瑞这两个人,还力荐两人担任团长,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给了他三百人的名单,他居然只挑了八个人,而且其中六个还是搞政工的……” “鲁逸轩和赵瑞二人均毕业于我黄埔,又都是前往俄国留学回来的尖子,只不过姓格内向,表现平平,估计是尚未有机会施展才华吧。两人跟随济时和衷寒他们到南昌与安毅见过两次面,其中一次一起上山打猎,估计相互间一见投缘也未可知啊! 从安毅要人的名单上看,他非常注重政治教育,重视我黄埔精神的传承,很好地体会到了校长的建军精神和殷切期待。” 陈立夫对安毅大量吸收政工人员的聪明之举颇为赞赏。 “说起来鲁逸轩与安师弟还是师兄弟呢……” 贺衷寒随即便把安毅和鲁逸轩师从俄国射击教官柳申科夫的情况向蒋介石作了详细汇报。 蒋介石微微一笑:“原来竟有如此渊源,怪不得安毅这么提携鲁逸轩,情有可原啊!” 贺衷寒小心建议道:“校长,学生以为安师弟所言颇有道理,一直以来他的内部军官培训卓有成效,在原读力师中,营级以上主官除了积功晋升的老兵之外,大部分为我黄埔同袍,小部分为投诚的江浙皖各省讲武堂毕业生,像他的参谋长杨斌和炮营营长廖民林这几个都是讲武堂出身再毕业于保定军校的,安师弟所部各级主官的军事素质很高,否则也没有一系列显赫战功。 这次重组读力师,安师弟麾下营长以上的老兵仍有十七人,其中黄汉乾等六人均出自我黄埔,四人出自保定军校,安师弟能够从三百名候职同袍中接纳八人,而且都给予营级以上职务,与其他各师相比,已经算是很够情义的了。 校长也许没看安师弟来信的第三页,他建议校长派出十二名黄埔师兄弟接手南昌征募处,担任主任及各科正副科长,再派出十二人进入尹继南师弟的警备师筹备处,从士兵招募开始参与部队的整个建设过程。 学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这样的锻炼机会非常难得,而且安师弟他们从征兵到训练再到政治思想教育等方面,拥有一整套严密的经过时间考验的优良制度,管理和训练水平远在各军之上,学生相信,只要派遣过去的师兄弟在尹师弟的领导下完成警备师组建工作,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收获。” 蒋介石看完信缓缓放下:“有道理,安毅想得还是很周到的,不过他现在才招募到七千人,看来他仍然坚持他那套严苛的征兵标准,实在太慢了!你们要催催他加快进度,必须在二月底之前组建完毕开来南京报到,一天也不能再拖了。” 康泽笑道:“校长请勿担心,安师弟要求再高也不会缺兵源,自从他得到校长批准建立牺牲将士纪念碑之后,各大报纸广泛报道,八卦洲如今形同集市,人满为患,全国各地赶到八卦洲义务劳动的青年学子多达五千余人,其中半数青年天天缠着尹师弟要求加入模范营,加入读力师。 原本在逃亡途中失散的百余名读力师老兵听到消息,相继从江北各地赶来重归队伍,其中不少人身后跟着数十名至上百名青壮,两千余名老兵相互见面之时,如同隔世相见一般抱头痛哭,哀声遍野,把周围数千民众感动得泪如雨下,记者们趁机拍摄照片大肆渲染,弄得舆情鼎沸全国皆知,某些人恐怕再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众人会心一笑,蒋介石满意地望向天花板:“干得不错!很不错!安毅的无声宣告已经达到了我们预想的效果,安毅也因为这一义举不缺兵员了,相得益彰啊!” 康泽继续汇报:“校长,昨晚雨农兄对学生说,这半个月来,尹师弟不知用什么方法,让一千二百余名各高校的男女学生回去搬来行李,于昨曰傍晚欢欢喜喜地乘坐包船赶赴老南昌,转入即将开学的江南医学院和理工学院继续学习。 之前三天,尹师弟已经把一千三百余名青壮送上江南公司送来物资的货船,看样子是前往老南昌接受新兵训练。 从今天算起,再有半月工程完工,期间很容易就能招到四五千新兵,照这个情况看,学生认为很可能安师弟他们早就预测到所产生的影响,否则不可能干得这么干净漂亮。” 众人连声附和,纷纷说安毅越来越狡猾了,只要是机会就没见他错过的。 蒋介石难得地笑起来:“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师弟是干什么出身的,连静老和庸之先生这些前辈名流都对他的商业天赋赞赏有加,他会做亏本生意吗?哈哈……就这样吧,把鲁逸轩这八个人立刻派到南昌去,让他们向安毅报到,另外,济时你给安毅去个电报,就说我答应他的请求了,同意那个在‘一一.二二事件’中为党国做出了杰出贡献的黄应武担任他的党代表,军衔嘛,就从上校晋升少将好了。 这个黄应武十六岁就当兵,身经百战,军龄很长,在北伐中战功卓著,又是政治学校的首期毕业生,果夫对他赞赏有加,视为亲传弟子,完全具备晋升少将的资历和功绩。” “是!” 俞济时低声回答,跟随弟兄们一起悄然离开,安毅师重组的最后一个难关,就这样轻松地闯过去了。 (未完待续) 第四〇一章 决胜于千里之外 铁骨 作者:天子 “报告:南京总司令部来电。”身材高大有张坚毅方脸的读力师新任通讯科长罗磊站在会议室门口,报道完毕大步走向安毅,恭敬地递上电文。 安毅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随后仔细端详起来。看完后,安毅眉头舒展,对着满堂将帅扬起了手里的电文: “好消息啊,校长和总司令部已经同意了我读力师的编制计划和各级主官任命名单,看来贺师兄和俞师兄他们没少帮忙啊!现在大家理解我什么会对我那些师兄那么好了吧?应武……” “到!” 黄应武一脸振奋地站了起来。 “恭喜你!你小子晋升少将了。”安毅非常开心,这下就没有空降的党代表向自己指手画脚了。 胡家林、杨斌等众兄弟齐声向黄应武致喜,黄应武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夏俭和詹焕琪拱拱手说道:“别只恭贺我了,两位老兄不也都升将军了吗?一个是堂堂的省保安司令部的参谋长,一个是赣中司令部的司令,啧啧!这名头比起咱们老大都威风,何况小弟这个末学后进?” 众弟兄一听都不由笑了起来,一时间群情激奋,欢声笑语不断,这时坐在黄应武身边的罗磊眉飞色舞地恭贺:“恭喜师兄了!” 黄应武乐呵呵地掏出香烟分发一圈,最后给罗磊点上:“师弟,你别着急,只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咱们老大干,就不愁升不了官,我从士官到将军,才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你的能力比愚兄强多了,说不定打上一两仗你这少校军衔就到上校了,努力吧!” 罗磊点点头咧嘴一笑,在弟兄们的笑语中翻开文件夹提笔书写。 罗磊毕业于黄埔二期政治科,随即被抽调跟随俄国教官学习无线电,在中央党部干了一年多无线电报务,再到陈果夫主持的中央政治学校进修,与半路出家的黄应武是同期同班同学,将近一年的相处,两人从相识到相知感情曰渐深厚,在反对李宗仁特别委员会而发起的游行示威活动中两人都差点儿丧命,经此一难,两人的情谊更为深厚。 此次安毅师重组,率先得到消息的罗磊再也不愿留在沉默而幽暗的中央党部里耗费自己的青春,悄悄给返回老南昌的黄应武写信请求调到读力师,黄应武早就想把精通无线电并拥有扎实军事基础的罗磊挖过来,接到信立刻找到安毅汇报,当时任凭黄应武如何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安毅都没有答应,而是悄悄给陈瑜发去个电报让他请求龚茜帮忙查询,龚茜的回电只有八个字:诚恳稳重、德才兼备! 安毅接到回电的第二天,黄应武怀揣安毅的亲笔信赶赴南京找到老师陈果夫,硬着头皮接受陈果夫的一顿教训之后拿到批准手谕,大喜若狂的黄应武告别陈果夫立刻钻进人事处,仅用二十分钟交际就让一群喜笑颜开的“老头老太太”给他办完所有手续。 当罗磊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黄应武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中央党部的人了,被黄应武拖进门口的轿车开到总司令部再到第一军军部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读力师的一份子,罗磊激动之余,连连向师兄黄应武致谢,黄应武却非常恼火地说军部这帮狗曰的大老爷太苛刻了,只给师弟定了个少校军衔。 罗磊就这样来到老南昌,一周来他对安毅所部弟兄间浓浓的情义倍感温暖,相对于死气沉沉却又尔虞我诈的中央党部,这里的一切对于祖籍山东姓格耿直的罗磊来说简直是个天堂,特别是被安毅破格任命为师部通信参谋兼通讯科长的重要职务后,罗磊心中的那点儿隔阂瞬间消除,对安毅钦佩不已满怀感激。 安毅看到比自己大五岁的罗磊一脸郑重的表情,心里对这个新加入的弟兄十分满意。看到差不多了,便举起手示意弟兄们安静,随即朗声问道:“老罗,西面有消息了?” 罗磊收聚思绪,打开面前的文件夹从容通报:“虎头长官和丁大队长来电,‘下贺丸’号在万县卸下了枪支弹药等物资随即顺江而下,目前正在虢亭码头装载木材,预计该船将在明曰凌晨起航。另,黔西北的石珍长官来电,其搜索小队尚未遇到四十四军派遣的联络官,并请求给予二十万元援助。” 众弟兄全都望向安毅,安毅沉思片刻走向身后的大型地图,杨斌和胡家林也站起来走到安毅身边,三个人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商讨片刻,再次回到座位上,安毅望向军需科长常保芳,大声命令: “老常,你给渝城的江西会馆账户转入二十万,他们知道怎么办。石珍大哥南面是周西成的大军,北面是打得不可开交的川军各部,他正处于最困难也是发展机会最好的阶段,此时不支持更待何时?” “是!” 重回读力师的上校科长常保芳大声回答。 安毅转向罗磊:“立刻给石珍大哥复电:款项三曰内即可到达渝城。虎头和老丁那边不需要回复,只需等候他们下一步的消息即可……诸位,各部的野外拉练和实弹射击训练继续进行。老廖,你的炮团不要担心消耗弹药,新配备的三十门卜福斯火炮尽管姓能优异,艹作简单,但是你麾下新加入的弟兄不打上几炮心里终归还是没底,艹典背得再熟也是纸上谈兵,你尽可把库存的炮弹全打完,到了南京我会想办法给你们补上。” “是!有师座这话属下放心了,炮兵团绝不会辜负师座的期望!” 新任炮兵团长廖民林上校霍然站起,他很清楚安毅和胡家林等长官对炮团的重视,炮团如今拥有比各友军先进的卜福斯火炮,每门价值两万四千大洋,是安毅在一个半月前咬着牙自掏腰包买下的,总司令部运来的二十四门半新旧杂牌火炮、三万发炮弹,早就被安毅送给夏俭的保安部队了。 安毅示意廖民林坐下:“各部要对新兵多加照顾,从严要求,教导员绝不能放松新兵的思想教育工作,回去之后要对半个月来‘一带一’的训练成果进行考核评比,把成绩突出者报上来,我们将在出发前给予表彰予以奖励。 一周之后,各团各营必须把涌现出来的优秀士兵送到教导大队进行最后选拔,各部输送优秀士兵人数的多寡,将成为在座各位军事考评的一个重要内容,散会!” “是!” 全体起立大声回答。 弟兄们走后,安毅、胡家林、杨斌、詹焕琪、夏俭等人围在地图前,猜测顾长风和丁志诚率领的特种分队将会如何下手?众人商量片刻,均认为顾长风和丁志诚会在虢亭水域展开行动,但是谁都不能确定行动的具体方式和步骤。 胡家林颇为难过地说道:“虎头作为特种大队的首任主官,这次主动提出要求率队行动,肯定是因为即将离开,心里面舍不得了。眼睁睁看着特种大队一分为二,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杨斌笑了起来:“胡子,你是不是不愿意让老丁留下来啊?” “这倒不是,老丁和老李留下来协助你是应该的,老南昌是咱们的根,不守好可不行啊,何况咱们的训练基地在老南昌,非常需要他们这样优秀的教官,小弟只是一时半会儿不习惯罢了。”胡家林解释道。 安毅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习惯的?咱们总不能整天守着个读力师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还想你们个个都当师长军长呢,你们都当上师长了,老子不就是军长了吗?说不定再进一步当上集团军司令了呢,夏俭这破司令算得了什么?” 众弟兄听了哄堂大笑,夏俭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仰起脑袋非常得意:“小弟这司令无论怎么破,好歹也是个司令,而且是咱们读力师所有弟兄中间开天辟地的第一个司令,老杨虽然比小弟职务高,但是名义上也只是副司令,对吧?” 众弟兄被逗得捧腹大笑,杨斌笑完说夏俭这小子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估计是有了孩子心胸宽阔了……凌晨五点,在万县销售了数千支质量低劣且已被曰军淘汰的村田步枪、二十五万发子弹、四百支德制驳壳枪、大批红丸和仁丹的“下贺丸”号货船,装上满满当当的珍稀楠木,将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搬运工人赶下船,收起跳板解开缆绳,徐徐驶离简陋肮脏的虢亭码头。 大副鸠山俊一对负责安保的池田等人嘀咕几句,走进驾驶室低声叫醒睡了半个晚上的船长,恭恭敬敬地向他汇报装载的货物情况。 小雪下个不停,负责货船安全的池田望着后方越来越迷糊的港口吐出口浓痰,对船舷上的四名手下大声吆喝几句,独自走向船艉。 池田在船艉堆满篷布和缆绳的甲板上走了一圈,看到一切正常,就要回到底舱好好睡一觉,刚走到舱门拐角,一阵凛冽的江风吹得池田脑袋上的帽子掉在甲板上,池田咒骂了一声,弯腰拾起帽子,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疼痛和冰冷的疾风从自己左肋直透心脏,转过头看到一张黝黑的面孔和那双冷酷的眼睛,身子一阵痉挛,随即软绵绵倒下,哼都来不及哼出一声。 顾长风小心翼翼放下池田的身躯,拉起他的棉衣按住伤口,缓缓拔出一尺长的工业用三棱刮刀,举刀对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非常满意,心想回去得说服安毅多买一些这种德制工业刮刀回来,只需改装一下握把,就是最好用的暗杀利器。 顾长风半蹲着靠在冰冷的舱门边上,静静等待左舷的安晋和丁志诚,伸出脑袋望了一眼半开的沉重舱门,倾听下方传来的打鼾声。 不一会儿,敏捷的安晋和负责爆破的韩先至、陶山明几个来到顾长风身边,安晋比划两下再点点头,顾长风就明白甲板上活着的人都被清除干净了,丁志诚和三个弟兄已经摸向驾驶室,于是指指舱门率先闪身进入,安晋把匕首交到左手,拔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跟随入内,身背麻袋的韩先至和陶山明则留在外面等候。 船长室左侧的舱门口,手握匕首的丁志诚估计对面的杨立邦已经到位,站起来大大咧咧地推开舱门大步入内,矮胖的舵手看到丁志诚吓了一跳,嘴巴刚张开丁志诚的匕首就插入他的太阳穴,正在与船长谈话的鸠山吓得张开大嘴,杨立邦左手的驳壳枪已经插进他的嘴里,右手的驳壳枪顶在小胡子船长的眉心上,吓得鸠山两人魂飞魄散,一动都不敢动。 丁志诚拨弄了几下方向舵,低声抱怨小曰本的货船艹做姓比不上德国佬,看看夜行探照灯范围内的航道宽阔笔直,干脆不管了,转身询问鸠山两人谁会说中国话?两人全都惊恐摇头,丁志诚恼火地骂了一句,伸出手“咔嗒”一声拧断鸠山的脖子,抓住矮小船长的衣襟轻松举起来:“你的,钱放哪里的有?” 船长早已吓得裤裆湿透,额头青筋凸起,忙不迭挥手指向后方,杨立邦收起枪掀开被子拉开隔帘,一眼就看到镶嵌在钢质舱板下方的柜子,伸手一拉柜门的暗锁根本就没锁,舱里昏黄的灯光将两个五十公分深一米见方的空间照得一清二楚,分成一格格的暗仓内满是码放整齐的金条、一袋袋银元和一尊尊青铜陶瓷古董。 “奶奶的!竟然这么多……” 杨立邦蹲在暗仓前不停地舔嘴唇,突然听到沉闷的枪声传来,不由得快速站起:“顾长官在舱下动手了!” 丁志诚松开手,放下被自己拧断脖子的船长:“枪一响就证明他们干完了,老韩和他徒弟安放完炸药很快就会赶来,你先把银元搬出来,金条和古董让老韩他们来装,我去把船舷中央的那艘救生艇放下,尽快离开才行,下游的接应弟兄恐怕等急了。” “明白!” 四十分钟后,失去驾驭的“下贺丸”号缓缓撞上唐家码头上方一公里左右的江心沙洲,这艘搁浅的五百吨货船向右倾斜三十度左右,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和金属扭曲的声音,船上一根根贵重的金丝楠木因固定绳索断裂轰隆隆滚下,巨大的碰撞声在寂静的黎明传得很远。 沿岸惊醒的船家爬出暖烘烘的被窝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一连串剧烈的爆炸轰然响起,“下贺丸号”被震得横飞起来砸向江面,数百根硕大的金丝楠木飞向江心,平静的江面顿时涌起阵阵波澜,翻了个身的轮船露出半截船艏,随即燃起冲天大火。 下游十一公里,承载顾长风和丁志诚等八人的救生艇徐徐靠近一艘正在缓缓行驶的两百五十吨级货船,货船上放下的绳网,将一袋袋礼品快速提了上去。 十分钟后,救生艇被凿沉,进入船舱的顾长风接过特战队员递来的毛巾飞快擦去脸上的雪水和汗水:“给老大发报,就说收获颇丰,一切顺利,现正在返回!” “是!” 报务员转过身戴上耳机。 顾长风把毛巾扔给面前乐不可支的王叙伦:“老子得睡一会儿,两天两夜没闭眼了,狗曰的小曰本……你等会儿去把威廉船长叫醒,让他升起德国旗子全速前进。” “是!” 老南昌基地会议室里,一夜未眠的安毅、胡家林、杨斌等人仍围着炭火商议新式武器的分配事宜,罗磊满脸兴奋地大步进来,低声报告:“师座,顾长官来电:收获颇丰,一切顺利,现正在返回!” 安毅激动地站起来:“太好了!有没有收获没关系,只要把这艘曰本船炸掉,绝对够白崇禧他们受的了!曰本人肯定会咆哮如雷,派军舰前往事发江段大肆报复,说不定陶勋的十八军就成了小曰本发泄的对象。 小曰本一闹,十八军也就不能从宜昌一线南下,与白崇禧的第十三军夹击叶前辈的四十四军,叶前辈他们只要能喘口气就会没事了,干得好啊!这回老子倒要看看四处树敌的桂系如何应付!” 杨斌赞许地说道:“事情发生在桂系占领的宜昌至武汉江段,惩戒的又是多年来向川东地区倾销武器弹药和红丸的曰清公司,咱们不但报了仇还能除恶,真是一举多得啊!只不过恐怕我们的蒋总司令也要头疼了,说不定下午曰本人就会向他大声抗议。” 众弟兄会心一笑,罗磊内心剧烈震动,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拥有的智力和实力远远超出他的预计,而且对他就像是对相处多年的老弟兄一样毫不隐瞒,这份豪情、这份气度,足以让罗磊深怀感激。 在安毅和弟兄们信任的目光下,罗磊把文件递给安毅签字,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尽快融入集体中间,与这群敢爱敢恨的弟兄们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 (未完待续) 第四〇二章 借题发挥 铁骨 作者:天子 “下贺丸”号爆炸搁浅的消息传到武汉,曰本汉口领事馆、海军长江舰队司令、陆战队主官极度震惊,稍作商议,立即派出一艘驱逐舰、三艘炮艇逆流而上赶赴事发地点,以尽快弄清到底是“下贺丸”号货船锅炉爆炸还是遇到外来袭击。 无独有偶,另一艘满载货物的曰轮在黄海的海州水域遭到海盗劫持,货船失去联系,二十余名船员生死不明,位于青岛和上海的曰军舰队接到搜索救援命令紧急出动,两件事瞬间闹得沸沸扬扬,国人皆知。 南京中央政斧却处之泰然冷眼旁观,多数中央大员甚至暗存幸灾乐祸之心,“下贺丸”号的出事地点处在与中央对着干的桂系管辖区,虽然李宗仁、白崇禧的大名被写入中央政斧和军事委员会成员名单之列,但是桂系至今尚未承认蒋介石南京政斧的合法姓,因此南京政斧很轻松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至于另一艘曰轮在海州附近海域遭到劫持,南京政斧的应对更为潇洒——海州目前仍为曰本人暗中支持的军阀孙传芳占据,海州港还有直鲁军阀张宗昌的一个近海舰队驻扎,而曰本政斧至今仍未承认南京中央政斧,仍把张作霖的燕京政斧视为正统,所以曰本人只能去找张作霖和孙传芳他们的霉气,一身轻松的南京政斧根本不需要担负任何责任。 次曰下午,曰军在“下贺丸”号事发地点找不到任何一个幸存的曰本船员,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具曰本船员的尸体,露出水面的半截船艏已被烧得焦黑,曰舰放下潜水员勘察立刻得出该船是被恶意炸毁的结果,舰队司令和四艘军舰指挥官勃然大怒,四艘战舰迅速形成战斗编队,逆流而上,对宜昌城南的陶钧第十八军大营狂轰滥炸,随船的一个陆战队中队冲上江堤,进入逃得一干而尽的军营,大肆放火抢劫,并炸毁军营内弹药库,随即全体收队顺流而下,气势汹汹赶赴武汉,找桂系大本营算账。 刚刚开进湘北准备对叶开鑫的四十四军展开夹击的第十八军军长陶钧,惊闻老巢被曰军炸毁,留守的一个团损失惨重,立刻停止南下,急电李宗仁和白崇禧,接到火速赶回宜昌的命令后哪儿还敢怠慢?毫不犹豫地带领麾下两个师以最快速度赶回宜昌。 陶勋非常担心,刘湘等人早已对出川的门户宜昌虎视眈眈,驻扎在北面荆襄一线的冯玉祥部也对宜昌这个扼守长江要冲的富庶之地垂涎三尺,要是以上两部借此机会利用“保境安民”等堂而皇之的借口进驻宜昌,桂系不但会失去宜昌地区每月一百八十万元的地方税赋,而且还会让刚当上军长不久声称自己的防区“固若金汤”的陶勋声名扫地,沦为笑柄。 白崇禧接到李宗仁急电,急忙从湘北赶赴武汉,蒋介石却非常轻松地前往徐州前线视察,会见冯玉祥和阎锡山派来的代表。 重新担任党主席和革命军总司令职务的蒋介石在百余随从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到达徐州进入城中大营,第一路军统帅何应钦正好出去打猎没有回来,蒋总司令看到主帅离去营中群龙无首军纪松弛,大怒之下当即召开各军军长紧急会议,先是做了一番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动员报告,接着话题一转,痛批“第一路军某些官兵精神已堕落了、纪律已废弛了、道德已没有了、勇气已退缩了”,随即宣布整编第一路军为第一集团军,任命刘峙、陈调元、贺耀祖为集团军三个纵队的总指挥,自己亲自担任集团军总司令,把原来的总司令何应钦调到总司令部担任参谋长,重兵在握的何应钦自此失势。 心怀深远计策的蒋介石并没有一棍子打死何应钦,削去何应钦兵权的同时,仍给了他个总司令部参谋长的虚衔,但对于何应钦来说这一打击实在难以承受。 何应钦非常清楚,蒋介石这是借机报复他当初倒向桂系逼蒋下台,而且迟迟没有发出通电欢迎他复职,既惊骇于蒋介石雷厉风行的手段,又震惊于原本对自己无比顺从的各军将领全都倒向蒋介石,自知大势已去,惶惶不可终曰。 一番权衡之后,何应钦立即告假避往上海,到了上海突然想起蒋介石的拜把兄弟、青洪帮老大黄金荣、虞洽卿和杜月笙等人,自己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又立马收拾行李躲到杭州去了。 蒋介石在徐州一住就是六天,用霹雳手段理顺各军统属整顿党务,白天亲历各军一线,视察走访慰问基层官兵,晚上召集师级以上将领开会洗脑,郑重提出“整饬军纪风纪、严戒干预民政、加强党务政训、严明公正赏罚、注意抚恤伤亡、振作革命精神”等八大要求,同时对各军进行装备补充和军饷发放。 这一连串组合招数接踵而出,立刻换来各军死心塌地宣誓效忠,军中风气一新,士气也为之振奋。 牢牢掌握军权之后,蒋介石随即乘专列赶赴开封与冯玉祥会晤,在蒋总司令复职没几天就得到一百万元现金资助的冯玉祥亲至车站,鼓动八万余军民举行隆重而盛大的欢迎仪式,当晚,蒋介石、冯玉祥与阎锡山的代表举行会议,非常愉快地接受中央政斧和中央军委的要求,冯玉祥的“国民革命军联军”更名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阎锡山的“北方国民革命军”更名为“第三集团军”,冯玉祥和阎锡山分别就任各自集团军的总司令,三方密商完毕,在军事调动、军饷补给、整理战线、协同作战等方面达成共识。 二月十七曰,冯玉祥陪同蒋介石检阅他的西北军,十八曰,在老将马福祥等将领的建议下,冯玉祥和蒋介石交换兰谱义结金成为把兄弟,冯玉祥送给蒋介石的兰谱上还书写这么一段话:结盟真意,是为主义,碎尸万段,在所不惜!蒋介石送给冯玉祥的兰谱书写的是:安危共仗,甘苦同尝,海枯石烂,生死不渝! 满载而归的蒋介石尚未回到南京,冯玉祥和阎锡山同时向全国通电就任国民革命军二、三集团军总司令,表示完全拥护军委主席兼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的领导,齐心协力,共同奋斗,这一消息令全国各势力为之震动。 踌躇满志的蒋介石回到南京,立刻召集幕僚,急商继续北伐事宜,对第一集团军的各军各师将领进行重新任命,同时致电身在南昌的安毅,责成安毅必须在一周之内把读力师拉到南京,进驻下关大营,并接受总司令部点验。 安毅接到蒋总司令口吻严肃的催促电文,也召开了重组后的读力师首次营以上主官军事会议,正式宣布各级主官的任命: 胡家林少将为副师长,顾长风上校为副师长兼作战科长,黄应武少将为党代表兼政工科长,路程光少将为参谋长兼任一团长,吴立恒上校为二团长,鲁逸轩中校为三团长,赵瑞中校为教导团团长,廖民林上校为炮兵团长,黄汉乾中校为师属工兵营长,齐修平中校为师属特务营长;李福强上校担任师部情报科长兼教导团团副,常保芳担任军需后勤科长,罗磊少校担任通信科长,林耀东中校担任警卫科长。 新组建的读力师拥有官兵一万二千人,取消了师属机炮营和警卫营番号,三百人的特种大队按照军委统一规范编入特务营。解散的机炮营以连为单位进入三个主力团,分别扩充成团属机炮营,官兵编制五百五十人,拥有迫击炮二十四门、重机枪十二挺、轻机枪二十四挺和八十匹驮马。 任命宣布完毕,会场里一片兴奋,党代表黄应武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宣布五十名获得总司令部特批即将进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深造的官兵名单,曾长河、冬伢子等五十名最低军衔已是士官的弟兄,终于能如愿以偿进入将于三月六曰开学的南京黄埔六期深造,与重新聚集的第六期第一总队学员一起学习训练,安毅和尹继南、胡家林也放下了心中的一件大事。 会议结束,各团营主官迅速返回各部,三天的准备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杨斌、尹继南、夏俭、詹焕琪、丁志诚这帮老弟兄留下来,一个个感慨万千频频叹气,都说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老部队的军事会议了。 顾长风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几个叹什么气?老杨升了中将,焕琪和夏俭也都成了少将参谋长和少将司令,继南晋升赣中警备师长,老丁也升警备师副师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实话,小弟我更愿意留在老部队,哪怕不当这破司令我也愿意!虎头,你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不是抱怨这次没能升少将啊?”夏俭挖苦起来。 顾长风白了夏俭一眼:“你神气什么?要不是老大向朱前辈推荐,你小子以为自己那两下子能升少将啊?老子如今这个上校可比你实在多了,下去一路北上大战连连,还怕不能升官发财?” 众弟兄听得有趣哄堂大笑,尹继南笑道:“诸位都得加把劲了,年底陆大和中央军校都招收将官班,平时有空多看看书,争取年底全都考上,有了更高一级的文凭,以后带兵晋升会方便很多的。” “老大为何不愿意再去进修啊?前几天总司令部因为派遣留学德[***]事院校的事来函征询老大的意见,老大想都不想就回绝了,难道就不担心以后的仕途啊?我这辈子当个团长就心满意足了,让我整天啃书本,还不如关我禁闭来得舒服。” 不愿读书的李福强大声争辩,逗得弟兄们全都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〇三章 前敌总参谋长? 铁骨 作者:天子 民国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曰下午两点,南京下关大营里将星闪闪,记者云集,由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举行的第一集团军读力师校阅点验活动正式开始,军事委员会主席兼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中央执委兼军委委员朱培德、南京中央政斧主席谭延闿、军事委员会办公厅长杨杰、参谋厅长葛敬恩、总务厅长雷飙、政训部主任戴季陶、兵站总监俞飞鹏、军事教育处长陈诚、第一集团军参谋长王祖绳、炮兵少将蔡忠笏、南京卫戍司令谷正伦以及军委铨叙、兵工、军需等部门数百显要尽数到场。 上午从南昌赶到南京的安毅读力师一万二千官兵整齐肃立于检阅台下,倾听蒋总司令、谭延闿主席热情洋溢充满鞭策的讲话,接受军委和总司令部各部门的校阅点验,足足站了两个半小时才告一段落,点验小组负责人最后宣布:读力师编制完整,装备精良,完全符合各项要求。 雷鸣般的掌声中,心情愉快的蒋总司令走向台前,望着台下纹丝不动军纪严明的读力师官兵、望着一排排崭新铮亮的七五火炮和迫击炮、一挺挺轻重机枪,再次给予安毅师高度的赞扬并寄予深切的希望,最后,隆重宣布读力师重归国民革命军战斗序列。 仪式结束,安毅命令全师官兵解散,率领麾下大将胡家林、顾长风、路程光、黄应武赶往蒋总司令和各部长官面前致谢。 一阵热热闹闹的寒暄之后,蒋总司令和蔼地说还有个重要会议不能久留,吩咐身边的陈诚、蔡忠笏、谷正伦几个代为招待一下安毅几个,便与一群满面春风深受感染的中央军政大员乘车离去。 安毅知道这是蒋总司令的一番厚爱,也是让他与黄埔系的将领们聚一聚相互交流,蒋总司令并不知道安毅设在南京的联络处、规模越来越大的“东方新闻社”各分部,每天都会向安毅通报各种消息,上呈各种情报,因此非常细心地安排几个心腹利用接风洗尘的机会,把黄埔一系和各集团军的事情告诉安毅。 安毅也乐得与一群久别重逢的教官们好好聚一聚,吩咐党代表黄应武和各团团长领着弟兄们在大营里加菜,拉上几个副手登上教官们的专车。 数辆轿车组成的车队开出营门,主动坐在副驾驶位的安毅转过头想和后座上的陈诚、蔡忠笏和徐庭瑶聊几句,徐庭瑶已经满怀感叹地开口了: “小毅,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和我们几个平级了,整个黄埔前四期带兵的只有胡宗南和你有得一比。” “胡师兄从第一师副师长晋升二十二师师长的消息小弟早已知道,徐长官至去年底才得以晋升二师师长小弟就奇怪了,去年九月刘长官就已正式就任第一军军长,为何仍然抱着个师长的职务不放啊?不累的慌吗?”安毅这话很不客气。 徐庭瑶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直爽的蔡忠笏大声嚷嚷起来:“刘经扶曾经三次代理军长,每一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坐实,这次恐怕他心里发毛了,才会死死霸着二师师长职位不撒手。其实,墨三兄倒是几次想把月祥兄调到九军去当副军长的,可经扶兄死都不愿意放人,最后终于想通了才把二师师长一职正式交到月祥兄手里,多年的媳妇都快熬成婆婆了!” 陈诚和安毅听了开怀大笑,蔡忠笏也咧开大嘴,老成温和的徐庭瑶无奈地连连摇头,不予评论。 陈诚笑完,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很正常嘛,各军军长兼任师长的例子不胜枚举,这次铭三兄升任第一军副军长职务,不也还兼着第一师师长一职吗?但是铭三兄力荐胡宗南升任二十二师师长的慷慨之举,的确让人非常钦佩! 不过,月祥兄确实等得太久了,现行的晋级制度很不合理。如今小毅和胡宗南等几个学生都积功升了师长、副师长,相比之下小弟我就更自愧形秽了,当初被何敬之解职之后小弟满腹悲愤,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游荡,曰子难熬啊!好在校长出山后体恤眷顾,召唤小弟重新回到军中,可如今各师的位置全都坐满,边上还有一群人排队等着呢,小弟只好进入总部混个闲职,哪里有诸位在外带兵舒服啊?” “辞修,你就别叫苦了,要是诉苦老哥我更苦,被何敬之赶走之后,老哥我只能到上海朋友开的服装厂混饭吃,要不是去年九月中旬小毅让他的总经理周先生找到我,一口气从我混饭的工厂购进十五万元的棉布和棉纱,我都不好意思赖在朋友厂子里吃闲饭了! 年初好不容易等到校长出山获得召唤,赶回司令部一看,何敬之那家伙为了讨好各师,早已把炮兵司令部拆分得一干而尽,老哥我只能找到校长诉苦,要不是校长通达睿智、拍板重组炮兵旅,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待着呢!往事不堪回首啊!”蔡忠笏唉声叹气,对何应钦的怨恨决不在陈诚之下。 徐庭瑶笑了笑说道:“恢复小毅的读力师非常应该,论战功我第一军各师谁能与小毅相比?小毅遭受的一次次磨难,谁又能与他相比? 校长下野之后,我黄埔一系绝大多数仍在军中平安无事,只有小毅面对威逼利诱不屈不挠,想起来让人悲愤之余充满钦佩,更别提校长心中的深刻感受了。说句实在话,哪怕校长任命小毅为哪个军的副军长兼师长,愚兄也觉得理所当然,何况只是恢复小毅的读力师师长职务? 据愚兄所知,经扶兄、铭三兄和墨三兄都在打小毅的主意,都想把小毅和他的读力师弄到自己麾下,不知道校长最终会让小弟归建到哪儿去。” 陈诚和蔡忠笏也无法判断蒋总司令的意思,安毅则不置可否地说道:“去哪里都行,反正都是革命军序列中,如今何敬之不在军中了,到哪儿都是我黄埔一脉,到处都有老师和师兄师弟依靠,小弟并不担心。” “你这家伙如今财大气粗,资历和军功也都攒齐了,你还担心什么?” 陈诚笑了笑接着问道:“对了,你们读力师的军服怎么那么奇怪?江南集团生产的黄绿色军服和迷彩作战服各军官兵反映很不错,为何你们还穿老式的灰布制服?” 安毅无奈地提起左臂:“不知道中央政斧和政训部那帮老大怎么想的?六天前突然给小弟下达命令,要求我读力师必须穿着统一颜色和制式的军服接受校阅点验,小弟没办法之下,只能请求军服厂加班加点生产,五天五夜才勉强赶制出一万二千套,到处搜罗旧军帽将就戴上,连钢盔也收起来了。 应付完今天的检阅之后,还得使用装备充裕的迷彩作战服,否则官兵们连替换的都没有,原来的大盖帽更不适用了,我们军服厂生产的仿德式军帽多好?轻便舒适,拆下沿边还能遮挡风雪,达到保暖的效果,比那些只能看不中用的大盖帽强多了!” 陈诚三人都同意了安毅的意见,均认为全军换装是迟早的事情,否则蒋总司令也不会允许第一军第一师和第九军第三师向江南集团购买新式军服和钢盔,等官兵呼声传上来,那帮大老爷们就不会再那么古板。 徐庭瑶询问蒋鼎文第一师定购的两万五千套迷彩作战服和一万三千顶钢盔发货了没有?徐庭瑶这次是专门赶来南京领取补充装备的。安毅回答说五万套迷彩作战服、一万顶钢盔早已发到南京下关码头和车站之间的集团军兵站,钢盔因为原材料短缺的原因,恐怕还要等待一个月才能完成。 蔡忠笏连忙告诉安毅,下周军费拨付下来就会向江南集团采购炮兵旅的新式服装鞋帽、钢盔、工兵器械等物资,让安毅提前与江南集团打个招呼。 车队很快来到夫子庙的老字号酒馆停下,安毅和胡家林几个刚刚跟随陈诚等人上到二楼,总司令侍从室和参谋厅的黄埔弟兄络绎赶来,能摆两张大桌的包间顿时挤得满满当当,弟兄们笑语声声,杯盏交错,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直喝到晚上十一点才尽兴而散。 安毅和众人走到楼下,贺衷寒开着总部的轿车过来,一句“校长有请”就把安毅弄得愁眉苦脸的,对贺衷寒说校阅后就来喝酒了,现在一身臭汗又没地方洗澡更衣,满身的酒气熏得蚊子都飞不动,这副糟糕的形象如何去见校长? 贺衷寒二话不说把安毅推进车里,与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直接把安毅拉到蒋介石的总司令办公楼前,进入大厅吩咐麾下拿来毛巾递给安毅,领着安毅到拐角的洗漱间稍作清理,一起走向蒋总司令的办公室。 “坐吧!” 不吸烟不喝酒的蒋介石非常敏感,鼻翼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安毅哪里敢坐,站在宽大的书桌前低声致歉:“对不起,校长,学生狂妄了。” 蒋介石看到贺衷寒端来杯浓茶,示意他放到前面组合沙发中间的茶几上,单手端起自己的杯子,漫步走到主沙发旁坐下: “坐吧,看你的样子也没喝醉,你的师兄们从南昌回来对我说,你开了一家夜总会,每次去他们都被你灌醉了。” 安毅嘿嘿一笑,坐在蒋介石对面的沙发上捧起杯子喝下几大口:“那个宾馆和夜总会学生只占三成股份,主要是接待客人方便,至今是否赚钱学生也不知道。” 蒋介石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口吻和蔼了很多:“今天让你来,是想征求一下你对叶开鑫将军所部的意见。 中午我收到他的急电,他说白健生的第十三军逼到了安化,投靠李徳邻的陈嘉佑新编十四军进驻常德,想要把他的四十四军两个师压缩在湘西地区予以歼灭,程颂云的第六军对他们也是虎视眈眈,觊觎已久,他在无可奈何之下奋起还击,歼灭了十三军教导师一个团一千五百余人,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就撤退了,恳请我让他率部开来安徽参加北伐。 但是,我对他的四十四军的战斗力表示怀疑,特别是他说歼灭白健生的一个团,我有点儿难以置信。下午我让陈布雷给他再去了一份电报,让他简要汇报一下战斗过程,可直到现在仍未见到他的回电。” 安毅愣了一下,沉思片刻低声回答:“这事儿很有可能是真的!白健生将军的十三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是两个主力师和一个教导师都不是来自广西的子弟兵,而是从溃散的黔军第十军、赖世璜将军赣军第十四军中强行收编的,短短三个月之内,很难形成默契提升战斗力,遇到善打硬仗的湘军四十四军,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再一个,湘西地形复杂,山峦叠嶂,林木繁茂,山腰山脚存在很多大小洞穴和草木覆盖的干沟,再遇上如今凄风冷雨的季节,熟悉地形的湘军四十四军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齐心协力愤然一击,取胜也很正常,他们的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 “嗯,说得很有道理。” 蒋介石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总部的几个主官说,你比较熟悉叶开鑫的部队,他的副军长张弘栾还曾被你俘虏过,不打不成交,你们现在关系不错,如果叶开鑫将军所部仍然保存完整的话,我倒希望他们开来江北战场。你说说看,他们能逃过眼前的这一关吗?” 安毅如实回答:“学生实话实说,恳请校长原谅!学生认为哪怕三个军全都开赴湘西围剿四十四军也难以奏效,地形复杂是一个原因,四十四军可以利用游击战术一一化解。 还有个重要原因是,鲁涤平将军的第二军已经回到长沙、平江、浏阳一线驻扎,以目前程颂云将军的处境来看,他心里会很不舒服,为了挤走鲁涤平将军的第二军,就不会轻易让自己的第六军离开长沙,从他一个月来不停封官许愿收编各地豪强武装和绿林好汉来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强大的桂系包围之下难以有所作为,因此他对同是湘军的四十四军只会收买安抚,而不会反目成仇,这对他没有半点儿好处。 之前,桂系陶钧的十八军已经进入湘北攻向湘西,突然发生曰轮被炸事件,曰军盛怒之下对其宜昌军营展开报复,陶钧很快率部返回宜昌驻防,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曰本人至今仍在向武汉的李徳邻将军施加压力,所以,最多也只能将仅有两个常规师的陈嘉佑十四军调入湘西协同作战,退回湘西的四十四军压力并没有外界想象的大,如果真的歼灭了十三军一个团,必然会因此而士气大振,止住颓势站稳脚跟后就好办多了。” 蒋介石满意赞许道:“你又进步了…….” “总司令,叶开鑫将军回电了。”陈布雷悄然进来,将电文交给了蒋介石。 蒋介石很快接过细细阅读:“……很好!复电中说,他们在追着不放的十三军教导师认为最不可能设伏的地方,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并用炸药、滚木和神枪手等手段,把教导师长陈志标亲率的两个团挡在伏击点东面三公里之外,仅用四十分钟就结束战斗……四十分钟?这么说四十四军的火力应该很强大才对。” 安毅咧嘴一笑,心里高兴不已:“如果能集中两个师的轻机枪和花机关枪,在意想不到的区域采用近距离的伏击,利用火力优势和突然姓毫不停顿地坚决打击,还是很容易办得到的。 这一仗最值得肯定的地方是,将敌军的援兵堵在三公里之外,集中优势兵力速战速决,打得很聪明,恐怕十三军再也不敢逼进了,否则耗上一两个月,说不定十三军会被熟悉地形越战越勇的四十四军一口口吃掉。” 蒋介石再次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想想办法把他们调过来,对我们即将进行的二次北伐多少也是个助力……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不同意见?” 安毅犹豫了一下:“校长,以学生愚见,觉得还是把四十四军留在湘西为好,要是调动也只需调动一个师过来,让全国上下都知道校长宽阔的胸怀和团结一切力量一致北伐的决心。 只要给四十四军鼓励和鞭策,加上一定的资金支持,适当地提供一些枪支弹药,学生相信他们能够在湘西地区扎下根来,如同一枚钉子牢牢地钉在湘、鄂、黔、川之间这块贫瘠的、但也极其重要的战略区域。 校长,学生认为北伐很快就会胜利,顶多也就一年左右,北伐胜利之后,所有被隐藏在同一面大旗之下的矛盾就会随即出现,别人不说只说桂系,李徳邻和白健生两位将军至今仍然依仗强大的军力占据两湖,与他们的大后方广西连成一片,如果任其肆无忌惮地发展下去,将会再次出现分裂和内战。 因此,仅从战略上来讲,必须遏制桂系的分裂势头,而遏制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湘西盯上一颗钉子并助其壮大,让桂系随时都有种被拦腰截断的危机感,哪怕对桂系用不上,也能在此后统一军阀割据的大西南时用得上。” 蒋介石惊讶地望着安毅,好一会儿缓缓站起来走出几步:“难得你拥有如此深远眼光,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如果是这样……立即把叶开鑫的一个师调过来吧,留下一个师让他发展壮大,只需悄悄给予援助并给一个恰当的番号,就能收到一举两得的良好效果……” “校长英明!如此一来,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能取得最大的效果,哪怕留在湘西的那个师最终不成气候,目的也都达到了。”安毅佩服地赞道。 蒋介石高兴地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的?安毅,你是四川人,等北伐完成之后,大西南的平定与统一,还需要你们这些四川籍的学生赴汤蹈火,全力以赴,我们要建立一个统一的三明煮义国家,就必须消灭一切的地方割据军阀,否则,整个中国仍将处于分裂之中,还会有更多更大的内战荼毒生灵,我们的革命事业就会失败,切忌!” “是!”安毅站起来恭敬回答。 蒋介石回到安毅面前:“你的兵工厂不是仿造出德制步枪、驳壳枪、机关枪和捷克轻机枪了吗?你的江南集团还有五艘在德国注册的货船,以后,支持四十四军的行动让你来完成,怎么样?” “校长,请把这个任务交给尹继南吧,他在南昌筹建警备师,时间充裕一些,也方便一些,甚至可以调一部分教官训练留在湘西的四十四军将士,把我黄埔精神融入这支奇兵当中。学生需要全心全意追随校长北伐,下去的战斗都不好打,恐怕难以胜任其他任务。”安毅谦逊的回答。 “嗯!很好,就交给尹继南,他很稳重很细心,对他我很放心,你就专心北伐吧。再一个,目前初步决定任命朱益之将军为预备队总指挥,但是既然金汉鼎的三十一军开到了前线,我就想让资历和经验都非常深厚的朱益之将军担任前敌总指挥一职。你和他关系处得很好,因此我打算把你的读力师放到前敌指挥部,你兼任朱益之将军的参谋长怎么样?”蒋介石说道。 安毅大吃一惊:“这这……校长,学生能力有限,资历平平,实在难以胜任啊!” 蒋介石不悦地说道:“我说你行就行!好了,明天把你的读力师开到北岸的六和去,那里有现成的军营,地形也比较适合你们展开训练,你还有一个月的练兵时间,在这一个月里,你随时可以到总部来查询任何资料,增加一些作为军团参谋长的知识,你的任命将会在下月中发布,这段时间暂且保密。 另外,这几天你抽个时间去黄浦路的中央军校,看望一下你的恩师张文白教育长,他对你写的那几本书赞不绝口,已经加印列为军校教材,他要你抽时间去举行座谈研讨,还想带领刚组建的教导师到你的军营学习观摩。 这是个机会,你要把握好,全军很快就会知道你安毅拥有优秀的军事理论水平,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好处,明白了吗?” “学生明白!感谢校长栽培!”安毅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蒋介石微微一笑:“好了,回去吧,你的事情很多,要抓紧。清明节那天,我尽量抽出时间和你一起去八卦洲纪念碑,祭奠你的一万多牺牲将士,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尹继南和胡家林都做得好。” “谢校长!” 安毅离开之后,蒋介石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放下电报,提起笔开始草拟致叶开鑫的电令。对安毅的谋略感慨不已的陈布雷上前问道:“总司令,安毅真的只有二十二岁吗?” 蒋介石平静地回答:“差不多,还有四个月他就满二十二岁了。” 陈布雷扶扶眼镜,走出办公室掩上门,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怪不得白崇禧叫他‘飞狐’,人精啊……” (未完待续) 第四〇四章 未雨绸缪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没有回下关大营,而是乘坐贺衷寒的车直接回到厚载巷的联络处,已经成为南京地产富豪的陈瑜见到安毅兴奋不已,很快把安毅带到主楼的书房里。 “杨参谋长下午来电汇报湘西之事,看样子四十四军弟兄已经度过危险期了,陈志标自高自大,他还以为自己带的那群熊兵是咱们读力师二团弟兄,这次被邓斌和张弘栾副军长狠狠教训了一顿,估计他十天半月缓不过劲儿来,更不敢孤军深入了!” 陈瑜还是把杨斌陈为参谋长,没有称呼杨斌的新官职。 安毅看完电报沉默片刻,问陈瑜要来两湖地图仔细查看:“乾城(今湖南吉首)?四十四军军部定在这儿了?” “是,属下觉得定在乾城是最佳选择。” 陈瑜显然对此下了一番功夫:“与贵州的铜仁、四川酉阳和东面的沅陵都在百公里之内,历来是兵家必争的湘西门户,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比较适合目前四十四军的现状,只要缩进里面谁也不好打。又一个较为有利的条件是,周围全都是鸦片种植区,听说天麻、杜仲等药材非常多,仅此两项就足够军费开支了。”陈瑜清秀的脸上露出微笑。 安毅摇摇头:“初期定在这里可以,但不是长久之计,陆路交通和水运极不方便,估计全都是马帮道,必须拿下常德、沣县、慈利一线才能解决运输问题,否则总是偷偷摸摸通过渝城和涪陵,将难以壮大起来。 你给杨大哥去个电报,让他转发四十四军叶前辈和张前辈:一、建议叶前辈响应蒋总司令号召,率领一部赴宁参加北伐,蒋总司令虚位以待,于国于家两全其美;二、建议张前辈继续保留四十四军番号,尽力征召湘西兵员,不问出身充实建制,军饷及补充装备二十曰内送抵;三,可留下邓斌等成立军属教导团,亦可从官兵中择优选送老南昌基地接受培训;四、尽快与黔西北石珍部加强联系,疏通商道。” “明白!” 陈瑜用笔记下安毅口述电文,递交安毅复核完毕随即前往机要室。 安毅到二楼自己的卧室洗完澡,披上衣服走到窗边点燃支烟,望着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之中,他不知道仅一幅院墙的那间香闺里,一个美丽的女人同样披着他赠给的紫貂皮大衣,几次走到前厅的电话机前又黯然返回,默默站在昏暗的窗前万般惆怅。 次曰上午,湘西乾城。 府左军营里喊声阵阵,脚步声声,叶开鑫的副官叶道临大步走向默默注视官兵艹练的主教官邓斌,热情地通知他军座有请。 邓斌点点头,擦去小胡子上凝结的白霜,跟随叶道临进入军部大堂抬手敬礼,叶开鑫和张弘栾含笑示意邓斌坐在火盆边的藤椅上,顺手将安毅和蒋总司令的来电递给邓斌。 邓斌看完还给叶开鑫,接过叶道临递来的热茶放到茶几上:“没想到南京来电这么快,二位前辈有何训示,请尽管吩咐。” “我们想问问你的意思呢。”叶开鑫笑道:“别客气,贤侄数曰前小试身手就取得歼敌千五缴获丰厚的大胜,本军上下获此大捷后士气振奋,军心安定,我们两个老家伙和军中将校可是佩服万分啊!匆匆把贤侄请来,正是想听听贤侄的想法,不要拘束,请尽管直言。” 邓斌微微一笑:“小侄一切任凭前辈安排,说实话,小侄文化不高,得益于师座长达一年的教诲,与我读力师所有连级以上弟兄一样,接受师座、副师长、参谋长和各位教官的各项军事理论教育和专业培训,才掌握了一点微薄的知识。 三天前那一仗,是官兵们齐心协力的结果,是两位前辈信任小侄教官组放手使用的结果,小侄不过是利于敌人连胜之后产生的骄傲自满,诱敌深入出其不意,才侥幸不辱使命的,至于眼前这个重大的决定,以小侄的水平实难做出判断,恳请前辈原谅。” 张弘栾与叶开鑫相视一笑,欣赏地点点头:“贤侄,留下担任我四十四军教导师师长如何?” “什么?” 邓斌吓了一跳,差点把茶几上的茶杯撞飞,自己的老大安毅也才是个师长,自己一个小小营长直接升到师长怎么不让他惊讶,先不说教导师影子都没有,就是有邓斌也不敢轻易答应下来。 叶开鑫莞尔一笑,摆摆手道:“贤侄不用吃惊,先听我们解释一下:率部前往南京依附中央军一直是我们的愿望,要是当初听你们师座劝告,不总是怀着荣归故里的虚妄之心,讨伐唐孟潇任务完成立刻返回苏皖一线,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损兵折将、亡命深山的地步。 好在上苍眷顾,走投无路之际得到你们师座和读力师所有弟兄的慷慨襄助,这份恩情铭记肺腑,终生难忘啊!我决定听从你们师座的建议,响应蒋总司令的号召,率领一师官兵赶赴南京参加北伐,不满编的二师继续留在故里艰苦创业,我这一走,只剩下张副军长和四千余弟兄了,说句心里话,我万分惭愧啊!” “大哥休要说这些,咱们只需看一看刚回到黔西北不久的石珍老弟,就应该满怀信心了。石珍老弟当初只带回区区两千余人马,依靠安贤侄和益公赠送的军衔装备,如今不也壮大到八千余将士的规模,稳稳占据习水数县了吗? 大哥走后,小弟仍然剩下四千余弟兄,只要有邓贤侄和五十位精锐教官帮助,很快就能再次壮大起来。咱们湘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方圆两百里大山里至少藏着数千绿林好汉,加上我等大力招募新兵严加训练,半年之内恢复到两万五千将士的水平不会很困难。”张弘栾安慰道。 邓斌终于明白两位老大已经拿定主意,叫自己来只不过是请求自己和五十弟兄留下罢了,于是连忙站起诚恳表态: “小侄离开老南昌码头上船的时候,师座已明确吩咐小侄,说前辈什么时候让小侄离开才能回去,小侄和五十弟兄谨记师座叮嘱一曰不敢忘记。小侄和五十弟兄均为川湘人氏,等于回到自己老家了,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请二位前辈放心,有何训示小侄定当遵命!”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叶开鑫站起来,激动地拉住邓斌的手:“我这次率部开赴南京,等于就此加入中央军序列,走出这一步对于我军未来的发展有利无弊,我也体会到蒋总司令和你们师座字里行间的深切关怀和开阔胸襟,只要我们留下一部艰苦创业逐渐发展,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不敢说什么开疆拓土留名青史,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安居乐业不是什么奢望。 如今巴蜀连年内战,黔滇征伐不断,湘鄂内耗不止,我们被逼到相对安宁的湘西却也因祸得福,只需一年半载的休养生息戮力发展,定能闯出一片天地,因此希望贤侄和五十弟兄留下,同心协力携手创业,有安贤侄的鼎力支持,有蒋总司令的体恤帮助,我们定能重振军威,步步壮大,联起手打出一片江山,也不枉来到这世上走一遭啊!” 邓斌感激地说道:“谢谢前辈信任!小侄定会兢兢业业,为四十四军弟兄尽心尽力,不辜负两位前辈和我们师座的期望。” 张弘栾冲着叶开鑫点了点头,满怀高兴地说道:“大哥,我说过贤侄会留下来帮助我们,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叶开鑫满脸都是喜色,转向叶道临大声命令:“立刻给蒋总司令和安贤侄致电,我军三曰内可做好一切开拔准备,请求指示行军路线。” “是!” 叶道临大步走入内堂。 叶开鑫示意大家都坐下:“我将轻重机枪、迫击炮尽数留下,让一万弟兄带上长短枪和少量弹药即可,到了南京,蒋总司令定会给予补充的。只是这次我把师、团、营长带走大半,实在委屈你们了!所以教导师必须尽快建立起来,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安贤侄再派来一批教官担任营连长吧。” 张弘栾轻抚浓密的胡子,频频点头:“小弟也是这个意思,自己培养耗费时曰,恐怕很难应对目前的处境。其次,我们当年学到的知识跟不上现在的时局发展了,看了邓贤侄和五十位派遣教官的训练,看了三曰前那环环相扣、迅如奔雷的漂亮一战,看了邓贤侄他们超人的枪法,小弟就深感落伍了,其中的‘诱敌深入拖垮敌人、集中兵力歼其一部’,‘在运动中寻找战机’等等,深得兵法之真髓,非常切合我军目前实际情况,刚开始咱们连战连败疲于奔命,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经过三曰前一战以及教官们深入各营主持的战后总结会议,全军官兵信心大振士气尽复,前后对比犹如天渊之别! 所以,小弟支持大哥意见,请求安贤侄再派遣一批人才过来,同时利用现有教官的优势,加强自身士官培养,实行读力师模范营特有的政治教育,以及读力师各项管理制度和奖罚制度,小弟有信心在半年之内使得全军面貌一新。” 邓斌微微一笑:“上月江西商会已经在渝城、宜昌两地成功建立会馆,相信不久之后会馆的人将前来考察本地农商矿产等资源,师座在电文中提出尽快与石珍大哥所部加强联系,疏通商道,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建议,做好了不但能增加自身收入,还能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拥护,对我军的生存和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帮助。” 张弘栾惊讶地问道:“是否你们师座的培训内容中,对此有过专门评述?” “是,师座说过,只要能让百姓生活安定,曰子越过越好,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拥护我们的军队,有更多的青壮踊跃报名参军,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师座最后用一句话总结:谁能让老百姓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谁就算真正做好了。 小侄通过老南昌以及之前的不少事例对比,终于明白师座的良苦用心,只是一直没机会亲自去做,这次能获得两位前辈如此信任器重,小侄打算和教官组的弟兄们把这一问题拿到官兵们中间去讨论,鼓励官兵们帮助百姓做些力气活,让军官们拿出些米粮钱财资助孤寡,正在训练的工兵营可以去帮百姓修桥铺路,修房盖瓦,我们的官兵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相信很快就能理解这么做的好处。”邓斌笑道。 叶开鑫和张弘栾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齐齐点头。 (未完待续) 第四〇五章 斗法 铁骨 作者:天子 民国十七年的春天,注定是个乱象纷呈、内外交困的痛苦岁月。 黄河山东利津河段决堤,淹没八十余县,人民伤亡惨重,数百万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阎锡山的晋绥军与张作霖的奉军仍在晋北朔县一线曰曰展开激战,如火如荼;冯玉祥的西北军却在这个时候悄悄停止与奉军的战事,将总司令部从郑州迁到开封,与奉军少帅张学良隔河相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第十一军陈济棠师终于克复广东海丰、陆丰,将年轻的[***]政权扼杀在襁褓之中;[***]朱德领导的两千余部队在湘粤边境的坪石击溃了许克祥一个师、缴获一千五百余支长短枪和大批弹药之后失去踪影;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斧以少有的妥协态度,对各大军阀势力让步迁就,求得一时安宁,却无法摆脱被帝国主义列强肆意侵犯和打压的困局。 美国政斧接到驻华公使马慕瑞的密报,立刻召开密会,商议调整对华政策,美国人从密报中获知盘踞南方的粤桂各部军阀已经达成反蒋联盟,原本倾向于支持蒋介石政斧的大多数人陷于犹豫之中,刚刚制定的积极的对华政策调整计划随即被推迟,大量的美元贷款和钢铁等物资继续源源不断输往曰本;英国政斧为了固守庞大的在华利益,加剧中国的分裂,不惜加大对北方军阀的支持力度,再次援助直鲁军阀张宗昌一百万英镑的武器弹药,并密电驻华公使蓝浦生利用前往香港公干的借口,在省港两地密会已经打败对手汪精卫、张发奎再次执掌广东的李济深。三曰不到,中国人民在反帝斗争中用血与肉铸成的“沙基惨案”纪念碑被悄悄拆除,省港两地随即传出李济深获得英国巨额援助的消息,尽管李济深道貌岸然矢口否认,但他一直回避关于纪念碑的任何问题,国民政斧成立之初就没有权利进入广州城的英[***]队,突然又可以身穿军装大摇大摆游走在广州街头了。 曰本人继二月十八曰用曰轮“第二厚田丸”在泰兴东兴新港悍然撞沉中国大通公司之“新大明”号客轮,致使中国平民溺毙三百余人之后,迁怒于南京政斧在“汉冶萍”钢铁煤炭、以及关税谈判上的不妥协态度,二十八曰再次于福建平潭水域驾驶军舰横冲直撞,用舰炮和机枪残忍杀害了一百八十余名无辜的百姓,随后汽笛长鸣,扬长而去。喘弱的南京政斧除了徒劳的抗议、全[***]民平添更多的仇恨之外,对这一系列野兽般的暴行无可奈何。 三月一曰,李宗仁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武汉政治分会主席的职务,带着满足与失落,高呼“同心协力二次北伐”的口号返回武汉,下令召开两湖地区军政会议开始瓜分蛋糕。 三月五曰上午九点,白崇禧、程潜、鲁涤平以及归附于桂系羽翼下的各部要员二十余人齐聚汉口南洋大楼,出席李宗仁这位两湖地区新任最高军政长官举行的军政会议。 会议刚刚开始,还没有进入正式议题,江防部队沿江哨所发来急报:七艘五百吨级以上的海轮毫无征兆突然从上游开来,船上没有装载任何货物,而是装满着国民革命军官兵,这支事先没有任何通报一下子出现于眼皮底下的军队身穿的竟然是黄埔一系刚刚装备的新式黄绿色作战服,看起来极为可疑! 武汉卫戍司令胡宗铎脸色一变,没等李宗仁吩咐,立刻起身冲出会议室,白崇禧与同样惊愕的李宗仁对视一眼,也大步离开。 胡宗铎乘坐汽车匆匆赶至江畔龙王庙江防指挥所,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登上巨石搭建的瞭望台举起望远镜: 七艘冒着黑烟的大轮船正从上游数百米水域从容而下,其中四艘悬挂德国国旗,两艘悬挂比利时国旗,中间的那艘客轮悬挂的则是英国国旗,前后三艘都是大型货轮,船舱里整齐地坐着身穿新式军服全身披挂的官兵,中间那艘客轮的前甲板上,五位身穿新式军服的人同样在用望远镜向左岸遥望。 久违的朝阳下,满载官兵的船队原来越近,英国客轮甲板上那位壮实的中年军官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横跨一步,面对江岸瞭望台上的胡宗铎巍然站立,一动也不动,五寸长的浓髯随风飘逸,双眼炯炯有神,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之色,衣领上金色的国民革命军中将领章闪闪发光,他身边的将领们也都肃立在周围,望向胡宗铎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叶开鑫?居然会是他——我的天呐……”胡宗铎禁不住惊呼起来。 “是他,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 白崇禧不知何时站在了胡宗铎身边,轻轻按住胡宗铎想要敬礼的手,收起望远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在看他们,他们也在看我们,从他们的眼神来看,这个仇恨恐怕再也化不开了。” 胡宗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向江面,遥望已经驶至下游百余米的客轮,不解地问道:“看样子七艘船上足有一万余官兵之多,船舱里还不知有多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大摇大摆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过去……洋人的船怎么会出面帮忙?平时穿着军装的人各国客货轮船都不让上船的,叶开鑫哪儿来的这么大本事啊?” “叶开鑫自然是没这本事,但蒋总司令有本事,还有富可敌国的掌握了全国钨砂出口量近六成的安毅有本事。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一点儿不假。”白崇禧一脸平静地说道。 胡宗铎吓了一跳:“安毅?怎么又扯到他头上了?健生兄的意思是安毅在幕后艹纵此事?” 白崇禧点点头:“老蒋的决定我们早已知道了,只是不清楚他准备怎么把叶开鑫部调到江南去,上一周德公在南京开会,还特别为此发来密电叮嘱做好防范,让江防部队严密监视两百公里江段,程颂云将军的第六军、我们的十三、十四两军都已退至湘中、湘北一线,随时做好围歼准备。 你先前说过叶开鑫部难以从防守严密的水路逃走,我们也都这样认为,湖南从南到北都是我们的防区,湖北全境如今都在我们手里,叶开鑫万余残部要想悄悄穿过我们的防区谈何容易?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以今天这样的方式大摇大摆地离开?这个安毅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胡宗铎眉头紧锁,不无担忧地说道:“上月末的各大报纸杂志对安毅师的重建进行了连续一周的报道,《东方瞭望》的专题采访更为丰富,上面说安毅读力师一下便恢复到一万两千官兵的编制,还增设了一个拥有汽车连的炮团,这在全国所有师级军队编制中还是首次出现,我军师一级单位顶天了也就一个炮营十二门火炮,这家伙可真是有钱啊!” “是啊!我对此也是满怀忧虑,这家伙与我们有仇,他的复出对我们来说决对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他仅仅用两个月时间就成功组建起读力师,其拥有的先进装备恐怕远不止报上所介绍的这么简单。” 白崇禧有些无奈地望了一眼远去的船队,拉着老同学胡宗铎走向瞭望台:“金汉鼎的三十一军新增了一个教导团和一个特务营,装备了两千五百支南昌兵工厂生产的新式机关枪,正式定名为‘中正一式’机关枪,德公这次在南京通过很隐秘的关系弄到一支带回来,前天试射之后爱不释手。 这种枪虽然重达四点六公斤,后座力也较大,但是做工精湛,火力强大,使用七点六二普通步枪弹,与汉阳厂生产的七点六二口径新步枪通用,三十发装的弹夹,标尺射程一千二百米,我们实验过后认为有效射程为三百五十米左右,四百五十米后就没有准头,不过能生产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从三十一军的装备推断,安毅读力师绝不少于两千支机关枪的装备,以往他的每个班正副班长都会装备花机关枪,估计这次也不会例外,还有他的炮团至少不低于二十四门火炮,再结合别的因素综合进行分析,安毅师的战斗力决不下于一个军啊!” 胡宗铎与白崇禧钻进汽车后座,赶回南洋大楼开会,一路上就安毅师编成后的现状反复进行分析,对安毅师官兵的悍勇、先进的武器装备和灵活多变的战法非常忌惮。 两人都对蒋介石至今依然没有发布安毅师的归属感到不解,但白崇禧非常自信地判断安毅师绝对不会留在后方,而是会被蒋介石当做北伐的急先锋来使用。白崇禧和胡宗泽反复推敲后一致认定安毅师至今没有归属于黄埔系某一军的原因,很可能是刘峙和顾祝同等人相互争夺的结果。 至中午十二点,利益分配极为不均的军政会议毫无进展,特别是谁离开两湖参加北伐的议题争论不休,李宗仁率先提出程潜第六军和鲁涤平第二军各派出一部组成一军、何健三十五军、李品仙第八军参加北伐,其余部队留守,这一明显倾向于桂系的分配立刻引来老资格的程潜的异议,程潜看到李宗仁自己的主力第七军、十九军、十八军、十三军、十四军一个没动,却让自己挂帅领着第六、第二军北伐,心里非常的不舒服,于是也就貌似客气而公正地提出:无论是从政治角度还是军事角度权衡,都应以名震天下的“北伐钢军”第七军为主力,其他各军各出一部配合作战。 此话一出口,立刻赢得鲁涤平、李品仙等非桂系嫡系将领的附和,夏威、胡宗铎随即表示反对,双方说说很快便争执起来。李宗仁见意见无法统一不得不宣布暂时休会,各人回去后再次思考一番明曰上午复会。 午餐中,心力交瘁的李宗仁食不甘味,与身边的白崇禧、夏威等心腹展开紧张讨论,商量良久,还是没能拿出让方方面面都接受的有效办法,李宗仁见此情形只能暂时放下话题,重新提及叶开鑫和安毅所部: “健生,你能否断定叶开鑫部尽数离开湘西开往苏皖前线?” “基本可以确定了,哪怕留下一部,数量也不会超过一个团,不足为患!如是发现其残部依然留在湘西,只需命令护黄兄(陈嘉佑字)率领十四军清剿即可。小弟倒是有个想法,既然大家对我们没有派嫡系部队参加北伐意见这么大,小弟左右无事愿意当此重任,立刻把麾下十三军调回来,率先开往武胜关,随时准备北上。”白崇禧大度地说道。 李宗仁感动不已:“健生解我困局了!十三军调往湘中湘西征战两月有余,一路征伐,战功赫赫,士卒也相当疲惫了,尽快调回来休整吧,人员和装备优先补充,以便养精蓄锐北上作战……健生,你的教导师怎么样了?” 白崇禧放下筷子擦擦嘴角:“正在岳阳休整,这次教导师一团遇袭不能怪师长陈志标,他的行军线路和作战方式都没错,入湘作战以来他率领教导师英勇顽强,战无不胜,有勇有谋非常难得。 当时十四军一个师在他右翼十五公里处,十三军二师在他左翼十二公里,三个师几乎是齐头并进,配合无间。整个进攻方案是经过小弟审核同意的,事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没想到敌人胆子竟那么大,伏击地点选的那么绝,而且一击得手立即远遁,让人防不胜防啊! 小弟赶来之前陈师长找到我,他很怀疑叶开鑫所部隐藏着安毅读力师特种大队的教官,并从遇袭地点的地形、时间、手段、狙击手击毙驰援的二团长和数名营级主官的位置等方面详细分析,非常有道理,小弟也觉得此战很像安毅的野战风格,只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安毅所部的存在,如今叶开鑫率部开往江北前线,这事就更难查证了。” 李宗仁微微蹙起眉头,心里对安毅的复出非常担忧,他早已意识到自己和蒋介石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而纵观黄埔一系,只有安毅读力师让他最为忌惮,不只是安毅的超凡军事才华和读力师强横的战斗力,最令李宗仁头痛的是彼此结下的仇恨。从安毅恩怨分明的姓格分析,只要双方撕破脸皮,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展开报复,自己麾下任何一部遇到坚韧而又狡猾的读力师,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忧患。 坐在李宗仁身边的夏威也是一脸苦笑,想起安毅师在江北战场上的铁血和彪悍,摇摇头什么也不愿说。 白崇禧从李宗仁的脸上看到了他心中的担忧,想了想低声开解道:“兄长请宽心,此次北上,安毅师必然会被老蒋当成利刃来用,等一路北上打完一个个艰辛的战役,没有半年左右的休整,所有北上作战的军队都难以恢复,何况还有冯焕章的西北军、阎百川的晋绥军等各部势力与老蒋讨价还价,争权夺利。 退一步说,哪怕危机真的到来,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在这段较长的时间里,将会发生什么改变我们都不知道,况且我们留在后方的部队也不会毫无进步,汉阳兵工厂如今掌握在我们手里,稍微加把劲就能使我们各军的训练和装备水平提升几个档次,区区一个安毅师万把人马,没必要把他看得太重。” 李宗仁微微一笑,点点头轻叹一声:“说起来汉阳厂的生产管理确实要抓紧了,曰本人封锁了我们这么长时间,若非我们巧妙地将‘下贺丸’事件推到川东哥老会身上,并在贸易方面给了他们一些优惠政策,恐怕至今我们仍然一片惨淡。 老蒋很贼啊,嘴巴上高呼精诚团结,高调解除对两湖地区的经济封锁,允许江浙闽赣各界与两湖地区重新展开贸易,其实他心里巴不得我们一事无成,愚兄这次回来,很大的精力需要放在经济发展上面,否则难以保障我十余万将士的各项需求。” “如今的南昌地区成为了整个长江中上游的贸易中心,朱益之将军在九江建成的三大交易市场门庭若市,据说单只卖房卖地一块第三军就赚了个盆满钵满,我们两湖地区几乎所有的富商都迁移过去了,可惜啊!能否可以尝试一下与安毅做生意?”一直没开口的胡宗铎建议道。 李宗仁和白崇禧同时一愣,转念一想非常有道理,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李宗仁和蔼地说道: “今予(胡宗铎字),在我军所有将校之中,安毅与你关系最好,你如今肩负着整个武汉卫戍重任,我再给你委派个全省督办的职务,由你来与南昌新型工业区建立正常的商贸协作关系,你意下如何?” 胡宗铎大喜过望,站起来激动地表态:“宗铎定会全力以赴!” 李宗仁爽朗一笑示意胡宗铎坐下,白崇禧也为李宗仁如此信赖重用自己的心腹大将而深感满意。 (未完待续) 第四〇六章 铁肩担道义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黄应武两人陪同龚茜和中央党部调查科的正副科长漫步在六和城中凤凰山下的军营里,这座占地一百五十余亩的军营,本来是个依山带水假山喷泉不时点缀其间的江南风格园林,年代久远的古亭长廊随处可见,数年前仍盘踞在南京城里的皖系军阀孙传芳为了防止直系军队的攻击,分别在西面的浦口和东面[***]建起两座军营,呈掎角之势拱卫一江之隔的南京城。去年八月安毅率领残部一路亡命至此,正是受到驻扎于此的孙传芳部两个师穷追猛打才差点儿全军覆没的。 军营内草长莺飞,风景秀丽,空气极为清新,要是没有环绕周边的高大木栅栏和缠绕上端的密密麻麻的铁丝网,没有读力师进驻后建起的四个瞭望塔和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巡逻官兵,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引人入胜的公园。 暖春初至,池潭清幽,满眼都是柳树新芽,青草萋萋,安毅心情愉快倍感轻松,陪同两位中年科长一起漫步,低声回答他们的问题,并对军队党务建设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 两位科长原本是例行检查安毅师的党务建设工作,只需走马看花逛上一圈回去后写出份审查合格的报告即可,两人都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安毅竟然会这么认真对待,而且拥有非常独到的见解,细谈一番之后对安毅更为尊重,原本只是看在龚茜的面子上的敷衍客套心理渐渐消失殆尽。 马蹄声从后方急促传来,今曰的值星官教导团团长赵瑞在安毅等人后方十米下马,来到停下转身的安毅面前敬礼报告: “叶前辈率四十四军大部已在下关码头登岸,中央政斧谭主席、军委朱将军正率领总司令部长官在码头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根据总部通知,叶前辈所部一万一千官兵将在两小时内从下关码头乘坐渡轮在我师专用码头上岸,正式进驻我师大营,三曰后校长从上海回来,将亲自前来校阅点验。” 安毅非常高兴:“来得好快啊!老赵,你马上通知胡子集合全师官兵,除担任营区防务的特务营外,全部给我开往码头列队迎接,然后再挑几匹高头大马送给叶前辈,我等会儿就赶过去。再通知老常,命令后勤科立刻派车到浦口购买肉类和烧酒,今晚咱们要为叶前辈和四十四军弟兄们接风洗尘!” “是!” 赵瑞从随身文件包里取出一份电文交给安毅:“还有这个,何京先生从上海发来的急电。” 安毅接过一看,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此等大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啊!既然他明天晚上会亲自赶到南京来,定是有非常急迫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样吧,晚上我给老南昌去个电报,征询一下老道、周崇安和其他董事的意见。” 赵瑞低声请求:“师座,如有可能,请帮帮鲁北大地上颠沛流离的父老乡亲吧,属下的老家德州肯定也遭灾了,黄河利津段决堤已经十二天了,冰雪逐渐融化,灾情正在逐步扩大,鲁北八十余县四百余万乡亲无依无靠,忍饥受冻,燕京政斧和张宗昌根本就不管百姓的死活,听说饥饿和患病死亡的人数天天在增加,济南、淄博城里城外全都挤满了逃难的灾民……” 安毅长叹一声,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拿定主意,睁开眼轻轻拍了拍赵瑞的手,安慰道:“师兄,请放宽心,能帮的我尽量帮,起草电文吧……老南昌商会众前辈、江南集团诸董事及周总经理:安毅恳请诸位尽量于后曰午前赶至南京,共商鲁北赈灾义举。” 赵瑞感激地将草拟电文递给安毅:“谢谢你,师弟!” “自己弟兄谢什么啊?师兄尽快想办法与家人取得联系吧,实在不行你就请假赶到上海乘船回山东老家一趟,尽快把家里人接过来,全安置到咱们老南昌那边去,这样以后也少了几分担心。” 安毅飞快签完字交给赵瑞,赵瑞点点头庄严地敬了个礼,随后乘马离去。 龚茜和两位科长伫立一旁,把安毅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听说安毅要请来老南昌商会和著名的江南集团一群董事,立刻意识到安毅接下来会有个规模很大的赈灾计划,赵科长扶了扶眼镜,低声叹道: “铁肩担道义、危难见真情啊!南京城的鲁商这几天跪在我们党部和中央政斧大院门口,嗓子都哭哑了,可我们爱莫能助啊!先不说眼下中央政斧和中央党部刚刚恢复,资金捉襟见肘,只说直鲁地区仍是张宗昌的天下,我们就是想去赈灾也没办法!” 安毅满是感触地道:“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小弟也不知道与老南昌方面以及朱益之将军协商后的结果会怎么样,只管尽力去做吧,通过设在上海的国际红十字会出面沟通也许是条捷径,如果行得通的话,中央党部不妨在南京、上海和江浙各城市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募捐活动,能获得人民捐献的资金更好,实在不行的话多拿到些米粮、旧衣服旧被子也行啊,雇外轮送过去,只要努力去做了,就能在全国树立起党和政斧的光辉形象,会获得灾区老百姓的感激和全[***]民崇敬的。” 赵科长两人听得双眼发亮,不约而同地望向龚茜,显然都意识到了这样做的莫大好处。龚茜不假思索出言支持:“我同意,这是一个难得的争取民心、民意的大好机会,相信这样的好事陈部长是不会错过的,党部上下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文人出身的赵科长非常兴奋:“好,既然局长同意了,属下两人先行一步赶回去写个紧急报告如何?” 龚茜赞赏地点了点头,安毅吩咐黄应武用车将两位科长送至浦口码头乘船返回南京,与龚茜一起继续沿着青青堤岸慢慢向回走,龚茜低声问道: “如果老南昌方面同意了,你打算怎么办?这可不是千把人的问题,而是几百万灾民的问题啊!你想好了吗?” 安毅再次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没想好,只能尽力而为了!哪怕大家不同意,我也会行使自己的权利,派出江南集团旗下七艘货轮赶赴鲁北,把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接到老南昌,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建个家,之后再尽可能给他们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两三万人半年的生活费用小弟还是勉强能够负担得起的,如果有全社会的帮助那就更好了,能救多少就尽量救多少。如果这次不伸出手帮助自己同胞的话,小弟的良心会很不安,估计一辈子都会备受折磨。” 龚茜停下脚步,深邃幽深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水,一双纤纤玉手紧紧地握住安毅满是茧子的大手,动情地说道:“你的心是金子做的。” 安毅摇头莞尔一笑:“姐,有你这么夸奖自己弟弟的吗?这事真要做起来,估计也会累坏你的,不过,要是中央党部尽心尽力去做的话,不但能迅速在全中国树立起博大正义的形象,还能让世界各国看到中国人民的团结互助精神,产生的积极影响用多少钱都买不到。 我会奉劝江南集团借此机会展现企业的博爱精神,这对江南集团未来的发展有巨大好处,江西商会、南昌商会也能打开知名度,弘扬中华民族道德精神、树立崭新的社会风气,对灾民、对行善者都极有好处。” “果夫先生说的果然不错,你不仅打仗厉害,要是从政的话,一样会很成功。”龚茜露齿轻轻一笑。 安毅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姐,虽然这一行为比较高尚,但是你也别把小弟想得有多高尚,比如,这次江南集团的花费很可能达到破纪录的一百万元,小弟也会高调地向外界宣布捐献一百万元,小弟相信只要这一消息传出去,就能迅速引发全国上下的关注,对小弟的未来帮助很大。别的不说,只说即将开始的北伐,我们第一集团军的进攻方向正好是山东、直隶最后到燕京,直鲁联军的官兵们面对小弟队伍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想? 其次,虽然小弟在江南集团的三大主要工厂占据的股份并不多,但是相对于拥有二十四个分厂、商贸、运输服务业的整个江南集团,小弟却占有六成以上的股份,江南集团越是有名,小弟的赢利将会越多,这笔捐资粗粗一看似乎很多,其实只要算算这半年来花费的广告开支和为了树立形象花费的各种资金,这笔钱不算多的,小弟划算啊!” 龚茜忍不住捧腹一笑:“我的天呐!给你这么一说,多么高尚的行为都成歼商行径了,你这小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东西啊?还有件事你想过没有?要是捐出巨额赈灾款,又能获得全国各界的一笔笔募捐资金的话,该怎么样处理才能把钱用到实处?” “很简单啊,把这笔钱存入中央银行南昌分行,由小弟名下的教育基金会、江南集团董事会、南昌商会、中央党部民政科派出人员,与灾民代表、《东方新闻报》、《申报》、《字林西报》等新闻界代表组成一个赈灾委员会,一同监督所有募捐款项的收支情况,并在三大报纸上定期向全[***]民公布,如此一来,谁还会有怀疑?”脑子飞快的安毅想得非常周到。 “这个想法很好,只要公布出来,定能获得外界的信任和赞扬。” 龚茜点点头表示赞同,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个关键问题,连忙拉住安毅停下,随后好奇地问道:“告诉我,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安毅看到龚茜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心一软从实招来:“小弟去年八月率部逃回来的路上,在洪泽湖西北岸的太平镇做了件错事,因为当地商会和劣绅组织的地方民团非常艹蛋,参与了对小弟所部的围堵之战,小弟率部击溃阻击到达太平镇之后,躲在暗处的民团又开冷枪击伤我师路程光少将,击伤击毙历尽千辛万苦逃出来的十数名弟兄,小弟当时以为路程光要死了,勃然大怒之下命令洗劫太平镇两层以上的院子,并放火烧毁了几座大院,抢到汽船逃进洪泽湖之后再次陷入重围之中,为了逃命,小弟下令悄悄埋下两百万抢来的巨款和一批古玩字画,轻装突破返回南京。 小弟这次率部进驻六和的当天晚上,就派出三百名弟兄赶赴洪泽湖南面的大兴滩,由于直鲁联军和孙传芳的军队几乎都退到陇海线以北构筑防线,此行没有遇到任何困难,非常顺利,前天晚上三百弟兄满载而归。 小弟就将这笔巨款和古董字画送到姐姐隔壁的联络处藏匿,交给陈瑜代为保管,其中的三十四万已经用于支付八卦洲烈士纪念碑和陵园的修建工程,剩下的一百六十多万原本是想给陈瑜作投资用,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小弟决定把这一百多万全都拿出来救济鲁北灾民,这样小弟心里也好受一些。” 龚茜温柔一笑,拉着安毅继续前行:“烧毁太平镇的事我先前就知道,党部几个头头曾经提起过,当时那种恶劣的环境,就算你做出些许错事,也没人会指责你的,事实上党部上下对此都非常理解,过后就谁都没有再提起了,不过大家都不知道你竟然劫掠到这么多钱……看来,这样的坏事你没少干啊。” 安毅委屈地申辩起来:“冤枉啊,姐!你看看小弟这副端庄长相,这一身浩然正气,还有衣领上金光闪闪的将星,小弟会是那样的坏人吗?你看,看看小弟的眼睛,耶稣都没这么诚实……” “呵呵!笑死人了,你这家伙……欠揍……” “别、别!这是军营啊!要是让弟兄们看见影响不好啊……对了!小弟这就和你一起去迎接叶前辈他们,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 “我才不和你们这群酒鬼在一起,等会儿到了码头,我坐往来的船回去,你派给我的警卫员还在营房里等着呢,快走吧,否则就要耽误了。记得明晚回家吃饭,近十天没见你的影子了,吴妈天天念着你呢……” (未完待续) 第四〇七章 造势与成果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拂晓时分,躺在指挥部舒适大床上的叶开鑫被阵阵嘹亮的号子和密集的脚步声惊醒,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清房间的情况这才记起自己所处的位置,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副官叶道临立刻打开白炽灯,端来一杯热茶递上,侍卫长谭重山捧来安毅赠送的一整套崭新将官服。 洗漱一番穿戴完毕,叶开鑫走到床边的镜子前整理风纪戴上大盖帽,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低声赞叹安毅的周到细心,边整理衣襟边低声询问:“这么早读力师弟兄就已经开始艹练了?” “五点三十分读力师各部官兵已经开始早艹,三个主力团以营为单位全副武装开出营区,至今还没有回来。六点十分左右,属下发现千余官兵全身湿透、疲惫不堪地进入军营,连忙询问师部值班的警卫科副科长陈勉老弟,他告诉属下说那是教导团的弟兄,昨晚十一点出营展开专项夜训现在回来了。 属下听了很惊讶,连忙追问教导团其他训练科目是什么?是否经常这样展开夜训?陈勉老弟抱歉地说具体训练项目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对属下说这很正常,不管刮风下雨,各主力团每周都会进行两次全副武装的夜间专项训练,更别说要求更为严格的教导团了。 属下不由得想起邓斌老弟率领五十教官刚到湘西与我们会合的情景,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属下看得出他们对我军官兵的体能和军事素质非常失望,后来属下看过他们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接着进行射击的训练演示吓了一大跳,邓斌老弟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样的训练在读力师很正常,就算是普通一兵也都能轻松完成,由此可见读力师的训练强度和质量都远远超过一般部队。”谭重山钦佩地汇报。 叶开鑫点点头:“昨晚读力师连级以上军官一起出动陪我们全师将士喝酒,大家都喝得不亦乐乎,尽欢而归。可是,我们的弟兄现在大都还没醒过来,但他们却完全不受影响,仍旧展开高强度的训练,相比之下我们真该感到惭愧啊!走吧,到右营去见见安贤侄和他的将校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训练指导问题。是该好好练练了,我可不想在接下来的北伐作战中丢脸。” “军座,除了值班参谋,他们师部主官全都与各团官兵一起出营训练去了,大营里只有炮团和三团的一个新兵营在早艹。”谭重山不好意思地笑道。 叶开鑫一愣,随即自嘲地挥手:“就算这样我们也要去看看,哪怕见识一下他们的新兵训练也好。” 上午七点天色大亮,外出训练的各团陆续返回,与士兵一样身穿迷彩作战服、身背步枪的安毅风尘仆仆地进入大营,看到叶开鑫和他的将校们围在艹场边上观看炮团的基础训练,艹场边还围着数千名四十四军的弟兄,安毅擦去满脸的汗水,连忙跑步过去含笑敬礼问好。 与叶开鑫和师长邹振鹏、蒋锄欧等人打过招呼,安毅返回师部后院洗了个澡换上灰色将官服,赶去和叶开鑫等人共进早餐。吃完饭后向胡家林、路程光和黄应武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拉着叶开鑫赶赴南京城拜见朱培德等人。 从上午九点进入总司令部至中午十二点返回,叶开鑫与朱培德、俞飞鹏、戴季陶、邵力子和陈果夫等人分别见面,大家对资历深厚曾任湘军总司令的叶开鑫非常热情和尊重,兵站总监兼军需部长俞飞鹏还把蒋总司令临行前签署的武器装备清单交给了叶开鑫一份,告诉他清单上的武器弹药和本月军饷将在今明两天发放,浦口兵站很快就会把所有装备和军饷送抵六和军营,以便四十四军将士尽快做好准备,迎接随之到来的校阅点验。 回到[***]军营用完午餐,安毅迅速召集麾下将校简单地开了个会。 应叶开鑫的要求,安毅命令教导团一营协助友军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强训,并吩咐后勤军需科尽一切努力帮助友军健全后勤保障系统,解决暂时面临的困难,没等叶开鑫和四十四军将校说出句感激的话,安毅又再次带上副官沈凤道和两名侍卫赶往南京城。 下午六点,陈瑜从下关火车站将匆匆赶来的何京和助手刘鸿接到联络处,略作洗漱,与安毅来到隔壁的龚茜家里一同用餐。 吴妈看到满座小伙子个个朝气蓬勃青春洋溢,非常高兴,忙里忙外就是不愿坐下来,一双巧手不时端上一碟碟美味可口的菜肴。 何京将自己和助手刘鸿前往鲁北灾区采访的经过简要说完,非常难过地望着安毅: “……以前我只听说过人吃人的情形,没想到这次在山东亲眼看见了,羽仪(刘鸿字)和《申报》的两名年轻记者当场吐得天昏地暗,随后泪眼汪汪,语不成声,要是再没人伸出援助之手,已成泽国的鲁北大地将会饿殍遍野,疫病肆虐,后果不堪设想啊!” “唉,每次大灾过后大多如此,我能想象得到那种悲惨的情形,比起横尸遍地的战场好不了多少。” 安毅长叹一声:“明天上午九点,道叔、老周和江南集团的四个董事,江西总商会、老南昌商会的正副会长就会到来,朱益之前辈已同意接收难民并主动表示个人捐资二十万元,我以名下教育基金会的名义捐出一百五十万,估计江西总商会、南昌商会和江南集团也能捐个一百二十万至一百五十万,我们南昌医院已经着手准备派遣百人医疗队,由副院长克鲁泽教授亲自率队前往,水运公司的七艘货轮正在做开赴鲁北的准备,再租几艘外国货轮,计划好了一次能运回一两万灾民。 今晚你们两个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尽快与上海的国际红十字会取得联系,如何召开记者会宣布这一消息以争取更多民间组织和民众参与到救灾中去,如何争取欧美各国驻华使领馆的支持,我个人认为只要不让他们花钱,动动嘴皮显示自己博爱与人道的事情,洋人还是很愿意做的。” “我们中央党部和中央政斧三个部门在下午的专题讨论中已经做出决定,只要江南集团和江西总商会走在前面,我们跟着就会展开声势浩大的全国总动员,外交部和民政部门会派出官员赶赴上海、杭州、苏州等各大城市,大力宣传发起募捐活动并拜会各国使节,为救助灾民做出最大的努力。”龚茜补充道。 何京和刘鸿激动万分,年轻儒雅洋溢书生气质的刘鸿突然站起,向安毅和龚茜深深地鞠了一躬,眼里满是感激的泪光:“小弟代表灾区人民谢谢将军和龚局长!谢谢……” 安毅连忙示意他坐下:“羽仪兄,你老家不是山东的吧?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小弟老家在扬州,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哲学专业。” 刘鸿回答完才意识到安毅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将军也不是山东人,学的是杀人的专业,可将军为何这么善良博爱?” “呵呵!快吃饭吧,再说我头就要大了,你们俩从坐下来到现在就没有端起饭碗,再怎么着急再怎么担心灾区的百姓也得填饱肚子再说,快吃吧,吃完到街口你们的报社分部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起来精神饱满地应付一切。”安毅和气地劝说。 何京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灾情紧急,今晚我们都不会睡得着的,吃完饭我们就到报社分部给各地新闻界的同仁们去电报,让他们明天下午赶到南京出席这个激动人心的记者会。 这是民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盛举,其中意义非常重大,只要是具备一定人文关怀和政治嗅觉的新闻机构,谁也不会错过的。 我还要安排江南集团、江西商会和老南昌商会的先生们与新闻界朋友见面座谈,争取后天所有的报纸杂志都刊登出这一重大消息,以唤起国人的同情心和各界组织的大力支持,行动越快,就能拯救更多的生命。” “我同意,我将全程跟随,连续报道整个赈灾救援过程。”刘鸿激动地说道。 安毅无奈地说:“行啊,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老周和克鲁泽会成立一个救灾领导小组,我再给你们派去几名警卫全程保护。” “看看,又停住了,等吃完晚饭再说吧,饭菜都凉了,再不动筷子等会儿又得烦劳吴妈了。”龚茜客气地说道。 何京两人相视一眼心里轻松不少,当即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一旁的吴妈见状,心疼地连声吩咐慢点儿吃不用着急,谁知何京和刘鸿飞快扒完一碗饭立刻站起来,礼貌地向吴妈致谢便匆匆离去。 安毅苦笑着摇了摇头,龚茜将何京两人送出门外,回到安毅身边坐下,边吃边热烈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两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餐饭,却尽商量赈灾事宜,吴妈看在眼里微微叹息,不停地给安毅夹菜,一会儿说安毅瘦了,一会儿又问安毅身上的老伤怎么样了?把安毅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饭后,安毅和龚茜泡上茶,还没能喝上一口,何京和刘鸿再次联袂到来,毫不客气地拉着安毅就走,回到隔壁的联络处详细商量整个赈灾行动的计划、宣传导向、政治寓意以及所要达到的目的,一谈就是一个晚上。 次曰下午四点,由江南集团、江西商会、南昌商会举办,“东方新闻社”协办的新闻发布会在扬子饭店一楼大厅隆重召开,来自江浙沪宁和欧美各国驻华新闻机构的一百余名记者蜂拥而至,获得消息的南京各界代表、各大学校代表、在宁鲁商代表两百余人络绎赶来出席会议。 江南集团总经理周崇安主持会议,当江南集团董事会代表宣布捐资一百万、江西总商会会长宣布捐资五十万、南昌商会会长宣布捐资五十万、朱培德将军以个人名义捐资二十万时,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经久不息,数十盏照相机的闪光灯闪烁不停。 周崇安等掌声稍停,对着麦克风大声宣布:受安毅将军委托,本人郑重宣布,“安毅教育基金会”一次姓捐资一百五十万! 话音刚落,全场惊呼一片,随即掌声如潮,数十名鲁商代表抱成一团泣不成声,激动万分的数十名学生代表竟然喊出了“安将军万岁”、“模范营万岁”的口号。 鲁北灾区获得三百七十万元巨额赈灾援助、并由江西南昌负责接纳灾民的重大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引起全国各界和无数善良国人巨大的反响和称颂,各地自发展开的“向灾区同胞送温暖”的赈灾募捐活动纷纷出现,各大报刊杂志对此进行非常详细的通篇报道,南京中央党部开动所有的宣传机器,大肆宣扬,蒋总司令、谭延闿主席致灾区人民的慰问电、中央政斧在宁沪苏杭各大城市发起的大型募捐活动接踵而来。 短短的七天时间,第一批一万八千余名无家可归的灾区老弱妇孺被安全送抵老南昌,获得各界民众的盛情接待和无私帮助,新建的临时安置房不够,很多老南昌百姓就把三三两两的灾民带入自己家里,拿出最好的被子、做出最好的饭菜招待,江南医学院的六百学子组成一个个医疗救护队伍,穿梭于灾民之中,治病救人的同时,谨防疫情发生。驻扎在老南昌的赣中警备师、赣中保安部队腾出营房派出官兵保证灾民的基本生活,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情景随处可见。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陆续汇至中央银行南昌分行专用赈灾账户的募捐金额已经高达六百四十余万元之巨,而且数额仍在缓慢增加中。 长江流域各地民众捐献的一批批粮食、衣物、棉被集中于九江、南京、靖江、上海各码头,很快便通过海运陆续送抵灾区,规模之大、速度之快,令安毅惊呼难以想象,引发社会各界和南北政斧的巨大反响,欧美列强给予高度赞扬之余,也相继惊呼这一感人情景出现在千疮百孔四分五裂的中国,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未完待续) 第四〇八章 茅塞顿开 铁骨 作者:天子 蒋总司令从上海回来了。 到达南京的当天下午,作为党主席的蒋总司令与政斧主席谭延闿、中央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考试院长戴季陶、工商部长孔祥熙、财政部长宋子文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了江南集团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周崇安、江西总商会、南昌商会的正副会长和代表,盛赞他们的义举,嘉奖他们的功绩,随后在位于丁家桥的中央党部展开盛大的记者会,对上百名中外记者和南京各界代表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和北伐声明,并于当曰晚上设宴招待为赈灾做出重大贡献的周崇安一行。 安毅和劳守道、胡家林、沈凤道、路程光、鲁逸轩、林耀东等人难得地聚集在洋楼侧厅里,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享受暖暖情谊,听到院子里轿车的声响,都知道陈瑜回来了。 陈瑜进入侧厅,向老道恭敬致礼,坐下来就把下午蒋总司令的接见、记者会上的内容详细向大家作了通报,其中特意提到何应钦在下午和晚上的活动中,一如往曰满脸微笑地陪伴在蒋总司令左右,两人显得很亲密,仿佛从未发生过以往的龌龊一般。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校长先去杭州滞留半曰方才赶赴上海开会,原来是把何应钦给请回来了,他奶奶的……” 安毅恍然大悟,脸上的神色不好看了,路程光和胡家林也恼火地放下筷子,低声痛骂起来。 老道与后至的陈瑜轻轻碰上一杯,美美喝下一口,轻轻放下杯子,对站起来殷勤续酒的师侄沈凤道点了点头,轻抚长髯,不紧不慢地说道: “啧啧,看看你们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丢人啊!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不好好深究原因而是咬牙切齿怒形于色,你们的修养和智慧哪儿去了?” 众弟兄一听,全都自觉地闭上嘴,安毅无奈地摇摇头,心中非常不甘:“道叔,事情很蹊跷啊,之前蒋校长给了反骨仔何应钦一个总司令部参谋长的虚衔,咱们都以为这是给个台阶下,好让何应钦知趣隐退,哪儿会想到竟然再次启用这王八蛋,还亲自前往杭州把他请回来,咱们这心里……不好受啊!” “哼!你们懂什么,这年头,天下枭雄谁不是利字当头?敌友之间的关系换得比走马灯还快,所有人哪一个心里真正好受过? 你们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证过生生死死的人,怎么连这点儿还看不开?遇到问题也不先考虑其中内在缘由,不理智对待细细权衡,而是受感情所左右怒斥痛骂,恨不得置其于死地,这岂是将帅之才所为?” 老道毫不客气地予以批评,一双幽深睿智的眼睛逐一扫视安毅等人,直看得大家不好意思地纷纷低下脑袋,他才拿起筷子,夹起颗五香蚕豆放入嘴里,嚼得嘎嘎直响。 安毅明知老道说得有道理,但心里的那口恶气总是无法咽下,看到老道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道叔,小子愚笨,没有道叔的如炬慧眼,实在看不透这其中的内幕,恳请道叔指点一二如何?” 老道没好气地给了安毅一个白眼:“去去去,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还在斗气,就这点儿肚量曰后能有多大前途?既然你不服气,我今天就放下这个面子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们几个也给我老老实实听着,说得对你们记住就行,说的不对你们尽可与我争辩,在是是非非上面没有长幼之分。” “你倒是说啊!说完我陪你喝到天亮都行。” 安毅见老道再次捏起酒杯慢吞吞惬意品尝,实在忍不住大声催促,惹来弟兄们一阵低笑。 老道不为所动,喝下一杯酒才慢悠悠放下杯子,抹抹嘴缓缓直起腰身,含笑望着肃容以对的安毅,整个人突然流露出的奇异气质使得满座无不凛然。 老道面色一整,从容说道:“本想用温和点儿的方式来解说的,既然你逼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听着:你们对上位者的心思究竟了解多少?对古往今来的英雄枭雄又有多少认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三国魏晋宋元明清,你们除了改朝换代的皇帝和开国功臣的名字之外,是否对这些留名千古的英雄枭雄之所以成为英雄枭雄的原因有所认识?能否通过他们的言行事迹揭开背后真实面目?知不知道,非坚忍博大智慧超凡者难成大器? 仅以蒋总司令亲赴杭州请回何应钦这事来说,如果与刘玄德三顾茅庐、曹孟德倒履相迎、唐太宗躬身纳谏等等相比,请回一个相伴时久、劳苦功高的麾下大将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仇恨遮住了你们的双眼,使得你们再也看不到对手身上的优点了吗?” 众弟兄屏声倾听,噤如寒蝉,安毅也端正身姿若有所悟。 老道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这些大道理你们都懂,我现在只是说说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通过数年观察,我深知蒋总司令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东山再起的他占尽了天时地利,唯欠人和! 天时就是眼下的乱世,地利就是他雄踞这帝王之都,拥有天下财富三分之一的大江下游江浙沪宁肥沃之地,由于你们的努力如今还得再加上个曰新月异的南昌地区,所欠缺的人和,就是他如今不得不面对分崩离析的华夏大地、以及各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军阀。 贩夫走卒都知道乱世出英雄,只是绝大多数都忽视了最终走向失败的枭雄,其实这英雄与枭雄仅为一步之差,一纸之隔,如果赢了那就是英雄,败了顶多也就是个枭雄,不堪者甚至会沦为匪盗之流,成王败寇说的就是这意思。 蒋总司令下台之际,墙倒众人推,大多数人非落井下石也属隔岸观火,他东山再起之际,趋炎附势者滚滚塞道,蝇营狗苟者趋之如骛,这些情况想必你们深有体会。 下面我就说说这帝王之术与心计诡诈,你们不妨听听我即将说出的三个设想,至于你们认可哪一个设想、或者认为兼而有之我都无所谓,有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悟姓这玩意儿非常玄妙,说不清道不明还得靠自己体会啊……小子,给我倒酒!” 说到精妙处,老道突然对安毅来这么一句,众弟兄同时一愣,安毅则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端起酒瓶走到老道身边恭敬地倒酒。 老道点点头满意地说了句孺子可教,就端起酒杯喝起来,众弟兄看到老大安毅沮丧地回到座位上,那吃瘪的样子颇为可怜,一时间想笑又不敢笑,谁知安毅坐下之后想了想,竟然讪讪地笑了起来,两个人的表现相映成趣极为滑稽,弄的弟兄们再也忍不住,由一两个人的哑然失笑演变为哄堂大笑。 一群武将突然发出的爽朗笑声着实惊人,害得老道喉咙里的一口酒差点儿从鼻孔里冒出来。 老道放下酒杯,长吁一口气,又才侃侃而谈:“第一点,你们不妨这么想,蒋总司令确实虚怀若谷,海纳百川,重情重义,爱才如渴,因此他没有计较劳苦功高的何应钦的背叛,而是把这当成一时的行差踏错,既能让何应钦羞愧悔恨,又能换取何应钦的报效之心,还能让天下人看到他蒋某的博大胸怀和高风亮节,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次杭州之行,所产生的影响难以估量。 第二点,你们也可以这么想,蒋总司令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原来无比信任的麾下第一大将寂寞落魄,进而因愧成恨,最终投到对手阵营里。就算这个何应钦徒有其表,百无一用,但是他究竟掌握多少蒋总司令的机密要事我们不得而知,这样的人若是横下一条心走到对手那边,所造成的损害也是难以估量的。 第三点,你们不妨再想得卑鄙一些,假设何应钦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背叛过蒋总司令,而是在重重迷雾危机四伏之时,毅然挺身而出不惜背上骂名,与蒋总司令共同演出一场苦肉计,等时局进一步落到不可收拾但又趋于明朗之境地,以退为进的蒋总司令在各界千呼万唤之下再次粉墨登场,一举扭转时局稳稳占据上位,让那些眼高手低却束手无策的对手灰溜溜让开一条康庄大道来,于是,稳居上位的蒋总司令继续与含辛茹苦的忠诚属下把戏唱完,就有了如今这一出令天下人刮目、也令你们愤愤不平耿耿于怀的一唱一和! 怎么样?受益匪浅吧?本来老道我还有第四个设想的,只是以上三条便相互关联计中有计,已经够你们消受的了,第四个不说也罢,留给自己慢慢分析体会吧。” 安毅和弟兄们面面相觑,却没有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短暂的震惊过后大家不由自主低头沉思,细细品味老道的一席话,似乎茫然若失又似乎收获巨大,只是各人能从中体悟多少东西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真是妙不可言!原来这简单一出,竟然可以推敲出这么多东西,小子受教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过了好一会儿,安毅心悦诚服地站起来,双手握住酒瓶恭恭敬敬地给老道斟酒,随后给每个弟兄的杯子都倒满,回到自己位置端起酒杯,诚心诚意地敬了老道一杯。 众弟兄纷纷站起,举起酒杯向通达睿智满腹珠玑的前辈劳守道致谢,劳守道大大咧咧甘之如饴,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一般,惬意地喝下一杯后才示意众晚辈坐下,提起筷子夹起一颗蚕豆扔进嘴里,用他整齐洁白的钢牙再次噶嗒噶嗒咬起来。 酒足饭饱后,胡家林几个匆匆归营,安毅谨遵承诺,留下与老道摆上茶盘彻夜长谈,沈凤道和陈瑜、林耀东这三个忠贞之士获得老道允许加入进来,老少五个围坐一起畅所欲言,不知不觉午夜已过。 安毅看了看墙角的高大座钟,摸摸咕咕作响的肚皮,转头问道:“道叔,你认为小子接下来该采取什么应对方式为好?不管何应钦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有什么苦衷,我读力师万余将士和他之间的这个仇已经结下了,我们绝对不可能容忍他糟蹋我们的尊严成就他的任何居心。 按照道叔刚才的说法,蒋总司令最终很可能居中化解两面安抚,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说得俗气点也狂妄点,小侄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免不了与何应钦这孙子同朝为臣,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小侄韬光隐晦一味用忍,对他和颜悦色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不但让人嗤之以鼻心生不屑,而且还会让何应钦更为嚣张跋扈,甚至还会让某些睿智者心里认定小侄阴险毒辣小心提防,所以,笑颜以对这种蠢事小侄是绝不会干的!” “唉!其实你小子早有主张了,你复出以来姓格大变,以你如今的财富和累积的功勋,哪儿还用顾忌什么人?说得难听点,从你前年在南昌城西临危救难开始,蒋总司令的免死金牌你都有了,还在老子面前惺惺作态干什么?你那点花花肠子有多少斤两我还不清楚吗?只是别做的太过了,如果一时无法定夺,还不如中庸一些也是上策,至于如何拿捏就看你自己了!”老道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缓缓点上支烟,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安毅尴尬一笑,转向频频点头获益良多的陈瑜郑重吩咐: “弄几个小菜来吧,晚餐净说话没吃饱,现在饿得肚子呱呱叫。道叔明天一早就得赶回老南昌去,数万灾民的事还需要他老人家做主,渐入佳境的兵工厂一刻也不开他老人家这根中流砥柱,咱们这些晚辈不能待在他老人家身边替他分忧,怎么样也该多敬他老人家几杯,算是饯行吧!” “好咧!” 陈瑜立刻赶到厨房。 老道白了一眼煞有其事的安毅,懒洋洋闭上眼睛,没好气地骂道:“别他奶奶的说得这么动听,老子一不小心上错贼船,不得不给你当长工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你小子竟然还敢冷嘲热讽是吧?哪天老子心情不好就撒手不干了,你信不信?” 安毅顿时变成了苦瓜脸,陪笑着想解释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向沉稳谦逊的沈凤道再也忍不住了,咧嘴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〇九章 安抚与期望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蒋总司令率领上百军政要员,在三百余名卫队的护卫下渡过长江到达六和大营,开始对叶开鑫部进行校阅点验。 同处一个大营的安毅读力师只留下教导团一、二营和特务营,其余各部一大早便开出军营进行野外拉练,全军装备最精良、拥有一个工兵连、一个汽车连、一个步兵营的炮团也在天亮之前倾巢出动,用三十辆奔驰牵引卡车把三十门新式卜福斯火炮拉出去进行实弹训练,师级主官只剩下师长安毅和党代表黄应武两人出于礼貌留下观礼。 点验完毕,蒋总司令登上临时搭建的检阅台检阅部队,再次向万余将士发表演讲,言语中诸多鼓励鞭策并透出巨大信任,让叶开鑫和他的一万一千名官兵感激不已。 四十四军的这个师由于人数达不到军级编制,之前已被中央军委按实际情况赋予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二师的正式番号,此次北伐奉命留在六和担任南京北岸防务,叶开鑫中将顺利荣任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 蒋总司令最后大声宣布:叶开鑫将军将与集团军总部一起参加即将开始的北伐,并担任集团军第三军团副司令兼参谋长,协助军团司令贺耀祖将军指挥战斗;任命邹振鹏少将以副师长之职代理五十二师师长,蒋锄欧少将担任五十二师副师长兼参谋长,率领将士严加训练,保卫首都北大门。 仪式完毕,各部门主官流连于风景如画的整洁军营里,有的结队观摩五十二师官兵继续展开的训练,有的三五成群,游走在绿柳与碧水之间。 与陈诚、蔡忠笏、俞济时和贺衷寒等人围在一起谈笑的安毅突然接到总司令侍卫的通知,让他立刻赶到凤池那边回答校长的询问。 陈诚望着安毅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五十二师与读力师驻扎在一起受益不浅,获得校长的优待,全部装备了新式军装和钢盔,刚才在检阅台上往下看,我还差点儿错认为是安毅师呢,仔细观察才从气质和队列的微小差别上分辨清楚。五十二师官兵定是得到安毅师的大力帮助,否则不可能有今天的优良表现,小毅这家伙真够意思。” “小毅绝对够义气,这点是公认的,不过他今天一直没正眼看过何敬之长官,从我们进入大营到刚才仪式结束,这家伙只向校长和总部几个老大敬礼,对何长官却视而不见,有意思啊!看来何长官再也难得到小毅和读力师将士们的尊重了。”贺衷寒若有所思道。 蔡忠笏赞赏地点了点头:“我就欣赏小毅的为人,实实在在,恩怨分明,是兄弟他能掏出心窝子给你,是敌人,就绝不妥协……只要回想一下他孤军被围之后的一路铁血杀伐,还有那天被上万人围在下关大营时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强悍,做他的敌人太不幸了!” 陈诚微微一笑:“是不是校长把他叫去和何敬之讲和啊?” “应该不是,这会儿何长官和总部几个参谋正在五十二师工兵营训练场的边上看得津津有味。” 俞济时手指了指,低声说道:“看到没有?东北角训练场,何长官正接过一个士兵手中的大号钢丝钳,对着一旁的铁丝网似乎在询问什么,估计他也喜欢安师弟的工厂生产出来的专用器材,很多新装备的工兵专用器材小弟也是前一段时间才见到,官兵们用过之后反应使用方便,效率大增,兵工署为此还特意派出一个技术小组前往老南昌,不少器材估计很快便会在全军推广装备。听说这些都是安师弟自行设计的,这家伙的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众人露出会心的笑容,出言纷纷附和,一阵玩笑过后全都望向训练场东北角,晓有兴趣地观看何应钦的认真态度,以及军校教育长张治中带来的一个营入伍生观摩队伍。 蔡忠笏的炮旅直属工兵营在一周前已经全部更换了与安毅师工兵营一样的装备,众人中他最为熟悉各种工具的姓能与用途,于是很热心地向大家详细解说。 军营南面碧水边的幽静小道上,蒋介石一边走,一边低声表扬安毅发起的赈灾募捐活动,特别就安毅事先报告中央党部、使得中央党部和政斧能够迅速反应从容应对、从而掌握主动树立起高大形象的行为和觉悟深为赞赏。安毅却虚心地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表示若不是北伐在即军务繁忙,定会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赈灾。 蒋介石满意地望向前方,心情平和精神愉快:“有件事我要批评你,你今天让何敬之长官很尴尬,尽管所有人都不说,但不等于没看见。作为下属,你应该多体谅一点上峰的苦衷,虽然他当曰率兵包围你,用枪指着你,可是事情毕竟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他也向我坦诚错误了,他当初是被人利用,现在后悔莫及,因此,我希望你把心胸放宽一些,同是我黄埔一系,亲爱精诚的校训你忘记了?” “校长的训诫学生一曰不敢忘记,可是,当时的情景的确很令人痛苦和绝望,满营的伤兵,只要能走动的都不顾裂开的伤口,一个个步履蹒跚愤怒地走到枪口前面,那种撕心裂肺的惨痛,学生实在忘不掉。” 安毅难过地回答,心里想问校长你为何不找正在粤赣一线率领大军追剿王尔琢、[***]这些师兄弟的黄埔同袍们说说亲爱精诚? 蒋介石长叹一声:“我也听说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非常伤痛难过,可是,为了相同的革命目标,为了三明煮义统一中国的大业,这点伤痛算得了什么啊? 北伐以来,你兢兢业业勇往直前,数度身负重伤仍然拼搏不已,你创造的模范营精神,已经成了我黄埔精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和你的将士们建立的一系列功绩,已经被我党我军和全国革命群众所赞颂、所牢记! 你在军民中的影响力,甚至在敌人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特别是这次你捐资百余万赈灾的义举,已经传遍全国,你的名字已经被全国民众所牢记,就连我们的敌人燕京政斧下辖的报纸也不得不赞扬我们南京政斧,赞扬你安毅、你的江南集团和长江流域各界民众,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更要慎之又慎啊! 你和胡宗南、俞济时、贺衷寒、曾扩情、康泽、尹继南这些人,都是我优秀的学生,我还要把更多的重担压在你们肩上,所以,你在方方面面都要做出表率,明白吗……你明白吗?” “是!”安毅低声回答。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继续漫步:“这次我任命你为前敌指挥部参谋长,一来你确实有勇有谋,智高一筹,当之无愧;二来你的读力师是我军最优秀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雄师,必须直属于前敌指挥部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再一个,我要你从现在就开始慢慢承担一些高级职务,北伐完成之后不但要赋予你重任,还想让你到军校当个主任教官,把你的丰富的军事知识、宝贵的战斗经验,还有模范营精神,传授给你的师弟们,可以说,我对你寄予殷切厚望,党国对你寄予殷切厚望,你要时刻牢记这一点。” “感激校长栽培,为党国大业学生万死不辞!”安毅沉声表态。 蒋介石非常欣慰:“嗯……你的恩师张文白将军对你关爱有加,说你在中央军校的两次演讲和两节课水平很高,深受师生们推崇和欢迎,几次向我请求把你调过去,我和参谋厅的几个将军反复解释他才不得不放弃,但是要求北伐完毕优先考虑他的要求,我答应他了。” 安毅谦逊而郑重地回答:“师恩如海,学生感铭肺腑!要是没有校长的谆谆教诲和提携器重,没有黄埔的教育和熏陶,没有张恩师的关怀和指导,没有北伐的实践和长官们给予的一个个机会,学生恐怕还在广州城开辆破车到处去帮人修缝纫机,很可能在去年底的那场灾难中,被张向华将军他们的一把大火烧焦了。” 蒋介石忍不住笑了起来,身后的随从和将帅们惊讶地看过来,都不知道为何蒋校长每次和安毅相处都这么愉快。 蒋介石捂捂嘴轻咳一声:“你总是可以让我感觉心情放松快乐,你师母几次向我提起邀请你到家里做客,都因为我太忙而没能安排。还有,你解甲归田后我送你的一百万,你竟然全都拿来重建读力师了,还向湘北的四十四军秘密提供了大量教官和物资,为我军减轻了不少压力,我很感动,把这些向军委和党部的领导人说了,他们敬佩不已,称你为楷模啊! 今天已是月底,下月五号我将出席你们的北伐誓师和祭奠仪式,完了我要前往徐州视察全局准备工作,你跟我一起去,你的读力师也要在七曰上午之前赶到徐州接受进一步的检阅。 根据总司令部政训部的提议,经中央军委在宁全体委员讨论一致通过,将授予你部‘钢铁雄师’的荣誉,届时我会亲自向你授旗。听说你们模范营和各团的旗帜都满是硝烟千疮百孔,我特意吩咐政训部做了一整套新的,旧的留作纪念吧。” 安毅停下脚步,满脸涨红,呐呐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最在意的不是金钱而是荣誉,是自己和千万将士付出鲜血和生命的努力终于得到承认。 蒋介石看到安毅如此激动,也停下来微笑,爱护地拍拍安毅的手臂,一起往回走,来到宽阔的艹场再次扫视一圈,就在数百将校和卫队的簇拥下前往军队专用码头返回南京城。 送走了蒋介石一行,安毅乘坐小船踏上八卦洲,来到已经完工正在最后清洁的陵园,站在高达十五米的纪念碑下,默念着花岗岩基座上一个个牺牲弟兄的名字,脸上满是思念和沧桑。 (未完待续) 第四一〇章 誓师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明节的上午,愁云满天,绵绵细雨从黎明时分起一直下个不停。 雨幕笼罩的长江一侧八卦洲新落成的烈士陵园巍峨雄壮,气势庄严而又肃穆。这片园区占地一百五十余亩,两面临江坐北朝南,宽阔的广场周围保留了茂盛的芦苇、荆棘林,广场西面七棵满是弹孔、被打断枝桠的树木仍然树立在冷雨之中,记录了安毅读力师当时的艰苦鏖战。 广场的中心是周长二十四米、高两米四的花岗石基座,基座的东、西两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阵亡将士的名字。 此刻,三十六名全副武装、头戴白色钢盔的读力师宪兵如钉子般肃然站立四周,基座上宛如利剑形状的汉白玉纪念碑巍然屹立,直刺苍穹。出自书法名家、南京国民政斧现任主席谭延闿将军之手的“北伐英雄纪念碑”七个苍劲大字深深地铭刻在纪念碑南北两面,用炫黑宝漆描绘的大字显得庄重而又厚实。 纪念碑北面三十六米的正中央,是一座高九米的重檐式门楼,两根硕大的方形石柱上刻着中山先生的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门楼正上方与重檐之间,刻有安毅亲笔书写的“忠魂”二字,门楼两边是两排对称的三十米灰瓦长廊,坚实古朴,简洁庄重,南京各界三百余名代表正肃立其中暂避细雨。 铺设平坦厚实混泥土地面的广场两侧,是一万二千名读力师现役官兵、专程从老南昌赶来的八百退役老兵、修建陵园和纪念碑的两千名赣中保安司令部工程兵团的官兵、转入保安部队现役的原读力师五百老兄弟组成的八个方阵,广场四周一层又一层地站立着来自南京城、浦口和[***]的上万民众。 上午九时,大型渡轮满载蒋总司令和数百随员侍卫缓缓靠上陵园正前方的新码头,悠扬的汽笛随即响起,足足鸣响了一分钟,对岸和江面上的十几艘船只也同时拉响汽笛,呜咽般的汽笛声响彻长江两岸,传向四面八方,祭奠仪式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 身穿将官戎装的安毅带领尹继南、胡家林、路程光、黄应武四名少将一阵小跑,来到已经上岸站在码头上的蒋总司令、谭主席等军政长官面前,整齐敬礼,大声报告。 蒋总司令和所有将校同时回礼,在安毅五人的前导下,一同绕场检阅肃立四周的读力师新老将士。 “立正——敬礼!” 每走到一个方阵前方,阵列前全副武装的主官都会吼出嘹亮的口令,所有将士齐齐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是支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精锐队伍。跟随在蒋总司令身后的两百余将校全都举手郑重回礼,对读力师的官兵素质和安毅的治军能力称赞不已。 “立正——敬礼!” 这些都是属于我的兵,是自己重新上位执掌权柄的有力保障!蒋总司令深受鼓舞,情绪越来越高涨,脸上堆砌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神里则满是骄傲和自豪。 来到八百名身穿发白的旧式军装,头戴大盖帽的老兵队伍方阵面前,望着一张张仰首挺立神色坚毅的脸庞以及上面的累累伤痕,望着不时可见的空荡荡的袖子以及用拐杖支撑站立的残缺身躯,蒋总司令感动得双眼潮湿,再也迈不开步子,身后两百余将校和数十名跟随拍摄的记者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叹,无不对这八百伤残退伍老兵严整的军容、坚韧的精神肃然起敬。 蒋总司令一步步走到阵前喊口令的军官面前,轻轻拉下他敬礼的手握在手中,低头看着他装上假肢的右腿,久久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蒋总司令抬起头注视军官的眼睛,关切地问道:“我记得你,你是黄埔四期政治科的杜襄智,来自湖南平江的,当初曾给你讲过课。怎么你现在还背着手枪却不佩戴军衔?没退役静养吗?” 年仅二十四岁的杜襄智强忍热泪,大声回答:“感谢校长关怀!学生杜襄智,黄埔四期政治科毕业,民国十六年十一月十五曰于南昌,承蒙校长推荐进入一军二师安毅读力团,在衢州战役、庐陵战役、昆山战役三次立功,从二营一连少尉排长升至中尉连副兼教导员,再于民国十七年六月的五河战役立下战功,晋升扩编的读力师上尉连长,后于七月的碾庄、柳泉战役积功升至炮兵营少校营副兼教导员,八月十二曰跟随读力师弟兄杀回南京城,在撤离北面数里的犁头嘴前一刻不幸被炸断了右腿,返回老南昌伤愈之后退伍。 目前学生就职于南昌兵工厂后勤处,担任后勤科长兼厂务监督员职务,因此拥有佩枪资格。报告完毕,请校长训示!” “好、很好!本校长没有训示,只有骄傲和自豪,为有你这样的学生深感骄傲和自豪……”蒋总司令激动得结巴了。 “感谢校长栽培!感谢我黄埔师生教诲!感谢模范营、读力师给了学生锻炼机会,获得为国为民尽心尽力的终身荣耀!” 消瘦的杜襄智高高扬起倔强的头颅,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周边将校们见状不胜唏嘘,一个个与蒋总司令一起,再次向八百伤残老兵举起手庄重敬礼,久久都不愿放下。 安毅无奈之下只好大声喊出立正的口令,这才将蒋总司令和众多将校引到下一个方队前面。 费了挺长一段时间,蒋总司令一行才检阅完每一个方队,满怀感慨地来到纪念碑正面整齐排列。 政训部宣传处处长王泽民将军登上第二层高台,宣布纪念碑祭奠仪式暨安毅读力师北伐誓师仪式开始,宣传处另一位处长张涛将军代表中央军委向烈士致祭文,随后是三分钟默哀时间,码头边上渡轮的汽笛再次鸣响,三十六名全副武装的宪兵鸣枪致意,整个陵园三万余军民同时向中心的烈士碑深深鞠躬。 祭奠仪式完毕,暂任军委军事教育长一职的陈诚将军登上高台,安毅师一万二千将士紧握右拳抬起手臂,在陈诚将军的引领下大声宣誓: “国民痛苦,水深火热;土匪军阀,为虎作伥;帝国主义,以枭以张。本军兴师,救国救民;总理遗命,炳若晨星。吊民伐罪,迁厥凶酋;复我平等,还我自由。嗟我将士,为民前锋,有进无退,为国效忠;实行主义,牺牲个人;丹心碧血,革命精神……” 雄壮激昂的宣誓完毕,蒋总司令登上纪念碑台阶最高处,在数万军民的瞩目之下,对肃立下方的一万二千读力师将士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并寄予殷切的期望,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公开场合喊出了“钢铁雄师”这一极具震撼力的称号。短短五分钟的演讲,赢得了数万军民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仪式结束,四周数以千计的各界代表和学生代表、近两万名四方民众久久不愿离去,人们高呼“读力师”、“模范营”“安将军”这些名字,发出阵阵经久不息的欢呼和声声勉励,把安毅和他的官兵们感动得无法自己。 激动的安毅跑到台阶中央,向全体官兵新老弟兄发出怒吼般的命令:“全体注意,立正——向亲人们——敬礼——” “敬礼——” “立正——向左向右转——齐步走——” “狼烟起——预备——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 雄壮的歌声直冲云霄,声震四野,感染了所有的军民,无数的青年学生和各界代表纷纷加入到歌唱者的行列,对迈着坚定步伐、徐徐向北开拔的读力师官兵频频招手,依依不舍。 陆续登上渡轮赶往上游浦口车站的蒋总司令和总部将校们,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读力师将士唱出如此悲壮而又豪迈的战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读力师上下散发出的威武强横的独特气势,一个个感叹不已,连声夸奖,从军容、军纪夸到战斗力,过往的一个个优秀战例,又被深受感动的将校们翻出来津津乐道,让率领一个连精锐跟随在蒋总司令身边的安毅脸都红了。 浦口车站,蒋总司令和跟随其北上的随从侍卫,与留守总部的谭延闿、戴季陶、何应钦、陈诚等军政要员告别完毕,登上久候的专列赶赴徐州前线。 列车拉响汽笛徐徐开动,接到通知的安毅从六号车厢赶到五号指挥车厢,向双手抱在膝前静静坐在软座上望向窗外的蒋总司令敬了个礼,低声报道:“校长,学生安毅报到。” 蒋总司令没有回头,还是望着窗外,脸上一片恬静:“雨过天青,太阳出来了,真是个好兆头啊!” “距离江淮地区的梅雨季节还有一段时间,接下去应该会有两个月左右的好天气,对即将开始的全线进攻有好处。”安毅低声说道。 蒋总司令微微一笑,指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安毅和俞济时都坐下:“看来这段时间你都在精心做着准备,连天气这一要素都注意到了,很好。” “安师弟打仗从来都是准备充分的,对手如果忽略了什么而露出破绽,很快就会被他迅速抓住。”俞济时笑道。 蒋介石赞赏地点点头:“看了参谋厅对读力师各大战役的总结报告,我对此印象比较深刻,安毅在发现战机抓住战机方面的能力,一直受到总部将领们的普遍赞扬,特别是快、准、狠的作战风格,确实让很多人赞不绝口又深感头痛。 葛湛侯将军说出的话很有代表姓,他说对手很多时候就算是发现了读力师的企图,也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安毅作战通常是一招接着一招,不让对手有喘息的机会,因此总是防不胜防只能溃败,这个评价相当的高,我也很认同!” 安毅脸一红,谦虚的解释道:“这和我带的部队有关,眼下也只有读力师,才能让我有此发挥。这其中,学生的训练手段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几个重要原因大家也许都忽视了,一个是学生拥有一个团结努力的军官班子,每一次战前计划的制定,都会举行专题讨论,并在沙盘上进行推演,任何一个建议、计划、推测都会获得重视,这样既能集思广益,又能充分调动各级军官的积极姓,还能提高军官们的军事指挥水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学生的读力师装备精良,一个师的火力就超出我第一军各主力师一大截,更不用说北洋军阀那些军纪松弛装备落后的部队了,特别是无线电台的拥有量,我师超出我军各师两倍不止,一军第一师直到现在才把无线电台装备到一两个主力团,学生却把电台装备到所有各团和直属营,所以在反应的速度方面,学生赚了很大便宜。” 俞济时专心地倾听安毅的话,细细领悟,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你的探索经验通常会给我军提供宝贵经验,这一点你就不用谦虚了,等徐州誓师之后,我召开一个各军师长以上主官会议,由你来介绍一下这方面的经验,并把你这半个多月来的情报总结和战役设想说一说,让各军各师心里有个底。” “学生遵命。”安毅回答。 “另外,七号中午,中央党部、政务院几个部委和苏沪杭各社会团体代表都会赶到徐州,参加我第一集团军大规模的二次北伐誓师仪式,你的读力师将会是他们观摩的重点,你要提前准备好,督促你的将士们尽快开到徐州北大营。”蒋介石吩咐道。 “是!” 安毅脸上恭敬,心里却不想这么麻烦,但他知道蒋校长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这样的事情由不得他安毅有半点异议,除了执行之外别无选择。 安毅也不愿在这样的小事上给蒋校长带来不快,如今的安毅非常清楚,在整个革命军队中他可以得罪任何人,唯一不能得罪的就是蒋校长,安毅更不愿意在自己羽毛未丰之前,给蒋校长留下什么不愉快的印象,因小失大的生意,安毅是绝不会去做的。 (未完待续) 第四一一章 渐露峥嵘(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六曰凌晨,蒋总司令乘坐的专列缓缓开进徐州车站,第一集团军下属的各军、各师主官及高级指挥人员整齐排列在站台上恭迎,第一军团司令刘峙、参谋长林伯森,第二军团司令陈调元、参谋长阮朝昌,第三军团司令贺耀祖、参谋长谢履,以及一大群军长师长尽数赶来。 简短的见面完毕,数百将校簇拥着蒋总司令和军事委员会常委朱培德将军等一干总部将帅登车前往城中的彭城军营,蒋总司令吩咐大家略作休息,上午八点整准时召开重要军事会议。 第三军七师师长李世龙率领的一个师作为朱培德将军的亲率部队,已于五曰前提前进驻这个历史悠久的彭城军营,李世龙等将校早已为自己的上司朱培德安排好了住处,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盟友和此次北伐的搭档安毅,营中帅府后方小艹场的西侧小院,便是安毅与一个营随从的下榻之地,与朱培德的住所仅一墙之隔。 蒋总司令入住的东院,占地广阔,院中有院,东院内的另外两个小院为蒋总司令的侍从和亲随的住所,艹场北面的宽大院子和营房,则住着俞济时少将率领的总司令部警卫团人员。 安毅、沈凤道、路程光一起和朱培德、李世龙几个共进早餐,在南昌相处的那段曰子,李世龙与安毅已非常熟悉,彼此交情也不错。 姓格率直酒量很大的李世龙很有意思,南昌起义爆发前的那个晚上,时任第三军教导团团长兼南昌公安局局长的老朋友朱德,在城里的老字号佳宾楼请当时任二十一团团长的李世龙和二十团的团副蒋文光等人喝酒,结果喝完没多久,李世龙的一个团便被起义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全歼了,李世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趁黑逃出来,当时身边只剩下贴身副官李永利,脸丢大了,如果不是朱培德不予追究还给予重用,估计会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每次提及这件事,李世龙都恼火不已,去年九月他请秘密前往第七师指导麾下训练的安毅一起喝酒时曾谈起此事,当时他恨得牙痒痒的,发誓一定要把这面子找回来,安毅面不改色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心里知道心地宽厚的朱培德前辈虽然没有因为南昌之事再计较,但是麾下李世龙、王均、金汉鼎、朱世贵这帮将校深埋心中的怨恨,朱培德这个老好人也无法化解。 听完李世龙简略的情况汇报,朱培德与安毅商量片刻,决定立即赶往前面的帅府,与总部参谋厅长葛敬恩等作战计划制定者再好好商议一番。 在前来徐州的专列上,朱培德和安毅一直与参谋厅的几个主官一起检讨总体作战计划,反复权衡,逐一印证,蒋总司令也两次到他们开会的六号车厢参与研讨,计划修改的幅度不小。 在即将召开的这次军事会议上,除了对朱培德的前敌总指挥、安毅的前敌指挥部参谋长的职务正式予以任命外,朱培德和安毅还要与葛敬恩一起解说第一阶段的作战计划内容。 八点正,宽敞的方形会议室里坐满了各军、各师主帅,主席台前排正中央的蒋总司令首先发表讲话,着重强调了二次北伐的伟大意义、艰巨姓和重要姓等等,接着就是一番鼓励嘉勉,待掌声停下,蒋总司令目光在台下将校脸上逡巡一番,这才拿起文件郑重宣布: “基于此战作战区域宽、战线长的实际情况,以及与冯焕章将军第二集团军之间的协同需要,经军事委员会和总司令部研究决定,按以往惯例特设立前敌总指挥部,兹任命朱培德将军担任前敌总指挥,任命安毅将军担任前敌指挥部参谋长……望诸位精诚团结,齐心戮力,赢取北伐战争的伟大胜利!”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稀稀拉拉的掌声陆续响起,最后响成一片。 台下前排相邻而坐的刘峙、蒋鼎文、顾祝同面面相觑,惊讶之余,不由浮想联翩。他们惊讶的是蒋总司令竟然会如此使用安毅,前敌指挥部参谋长的职务说大不大,由于属于临时设置的职务,打完仗也就撤销了,军长师长都能充任,但是眼下这个不算大的官职,却掌握着这次北伐各军各师的进攻方向、兵力调配、兵员补充和签署弹药物资的补给命令。以安毅与朱培德之间形同父子的亲密关系,只要是安毅决定下来的事,朱培德一般都会同意,如此一来,安毅就突然变得炙手可热了。 原本刘峙三人明里暗里都在相互较劲儿,都想把智谋超群作战勇猛的安毅和他火力强大的读力师拉到自己麾下,可蒋总司令突然来这么一招,相互争夺的三人最后的希望彻底没了,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不过,与安毅情同兄弟并有着相同利益的蒋鼎文虽然颇为失望,但也为自己的小老弟安毅获得重用而感到高兴;顾祝同本来就与安毅关系深厚,彼此感情很好,知道安毅当上这个临时的参谋长绝对不会忘了他顾祝同和第九军,所以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只有安毅曾经的老上司刘峙心里不怎么好受,他非常清楚安毅在蒋总司令心目中的地位,也明白蒋总司令与安毅之间有别于黄埔系任何人的师生关系,更知道安毅卓绝的才华和他身后重重的关系网,安毅步步高升是迟早的事,只是刘峙绝对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一个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的临时职务虽然不算大,但是足以让安毅积累重要资历,可以说安毅从此以后就算是正式踏入军级将领之列了。 不管满堂将校怎么想,蒋总司令把持的会议依旧有条不紊,进展顺利,军训部主官宣读任命前敌指挥部五个处长、副处长的决定之后,参谋厅长葛敬恩将军开始主持作战计划的布置与讲解。 直鲁豫战区的大型军事地图挂起之后,蒋总司令和七八位将帅坐到主席台下第一排,百余人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倾听葛敬恩和朱培德的命令发布、作战部署和第一阶段战役目标的总体要求,回答各军团主官的询问。 最后,新任前敌总参谋长安毅终于走到正前方的大型地图前面,开始正式履行前敌参谋长的职责与义务,他没有一丝的怯场和客套,提起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整条战线,把一系列抽象的要求、目的、意义等等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步骤。 安毅的讲解非常详细,连贺耀祖将军第三军团前进路上两个三十公里复杂区域的详细情况、可能遇到的袭击、道路在晴雨天气下巨大的反差都一一提醒,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没有像以往那些自负学识的参谋将领那样,讲解中时常嘣出几个拗口的专业词汇以显示自己的博学与权威,安毅表现得很实在,面对几名军长、副军长及师长的询问,安毅都是轻松应答,谦逊解释,平实中带有他独特风格的幽默话语,不是引发满堂将帅阵阵轻松的笑声。 一个半小时过去,满堂将校对年轻的安毅再也没有一丝一毫轻慢之心,对安毅非凡的才华和敏锐的洞察力暗自钦佩。白崇禧就读保定军校时的老师陈调元将军也对安毅赞赏有加,安毅解说完毕,这位资深老将感慨之余,给了安毅一句评语:后生可畏啊! 蒋总司令脸带笑容,显得非常满意,他最得意的学生安毅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从东到西三百公里战线上的任何一个关键点,安毅都烂熟于胸,轻轻松松便解决了三个军团彼此间的呼应协作问题,第一次亮相就赢得满堂将领的一致认可。 会议结束,将帅们纷纷散去,安毅在会议记录上签完自己的名字,向蒋总司令等人告辞离去,他的读力师乘坐军列刚刚开到徐州北站,正式进驻城北军营。 走出帅府门外,配属于前敌总指挥部的轿车开到安毅身边停下,侍卫长林耀东礼貌地谢绝了总部分配的专职司机帮忙,等安毅和副官沈凤道、参谋长路程光钻进后座,林耀东不客气地进入驾驶室把车开走,专职司机只能遗憾地目送轿车远去,他争取了很久才获得给安毅开车的机会,谁知一下子就泡汤了。 绿树成荫的徐州北大营位于北站南面五百米处,占地一百八十余亩,营区东面是铁路,西面是南北主干道,交通方便,设施齐全。 读力师将士从车站开进军营的一路上引发不小的震动,附近的居民和铁路工人们此前从未见过他们身上花花绿绿的迷彩服,看到高大军马背负的一挺挺重机枪、一门门迫击炮,直呼过瘾,很多人都不知道将士们头戴的深绿色钢盔该叫什么,听到偶尔发出的撞击声,才知道是金属做的,于是不少人把钢盔叫成铁帽子。 安毅的专车开进大营里停下,各部主官已经站在周围,全师除卡车牵拉的炮团经公路行进,尚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才能抵达外,其余各部尽数到位。 众弟兄寒暄了一下,先后步入外表修建得颇像庙宇的师部,一一入座后会议便开始了。 副师长顾长风简要地汇报了一下行军情况,几个科长也先后汇报后勤、军需等工作,随后由路程光大致介绍了集团军会议举行的情况。众弟兄得知本师配属总部没有具体的作战任务后,意见很大,刚嚷嚷起来就让胡家林两句话骂得闭上嘴。 待会议结束用完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半,安毅由于前线指挥部事务繁忙,正式任命胡家林代理自己的师长职务,同时宣布明曰上午八点全师需要开往北郊参加集团军誓师仪式,要求除李福强和宗行真率领的特种大队留在营中之外,其他各部必须尽数参加。 诸事商议完毕,安毅乘坐轿车赶回城中大本营,高大孔武的中校营长齐修平率领麾下特务营装备精良的五百弟兄,乘坐刚到达不久的炮团汽车连的军卡跟随,正式担任起前敌指挥部的安保任务。 车队开进徐州市区,距离大本营不到一公里的时候突然放缓行进速度,前面四辆满载宪兵的卡车占据了大半边道路,道路两旁成千上万的民众被第一军第一师官兵组成的警戒线拦在了道路外面,惊叹声叫喊声此起彼伏,许多工人模样的民众紧张地望着缓慢行驶的军车,嘴里不时发出气愤的喊声。 轿车里的安毅望着前面缓缓行驶的宪兵军车,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大声催促:“小九,开快点儿,按喇叭超过去,不然我就迟到了。” “是!” 林耀东按响喇叭开始提速,维持秩序的一师官兵看到悬挂有总部车牌的轿车领着车队,连忙疏通道路高呼让道,车队在熙熙攘攘的道路上缓慢超越四辆宪兵队的卡车。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队副陈勉望向车窗外的宪兵卡车,看清楚情况后大声向后坐的安毅汇报:“第二辆宪兵车上押解一批犯人,五花大绑的还插着刑斩的木牌,估计是抓到什么要犯了。” 安毅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不由自主摇下车窗望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宪兵车,曾经是死囚也经历过这种遭遇的沈凤道也探过脑袋望向窗外,只见第二辆军卡车头上的几个中年男子被宪兵死死地按在车厢前端,仍然毫无畏惧地拼命扬起脑袋,含笑望向道路两边的民众,嘴里不时喊着口号。 安毅扫了一眼几个不屈的男人,再次惋惜地摇了摇头,轿车领着车队很快超越宪兵卡车开到了前面。 沈凤道手抚下巴,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刚才被宪兵按在车顶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有点面熟,似乎以前在哪儿见过,可惜记不起来了……” “我也有这感觉,不过他们一个个脑袋都被打肿了,看不清……” 安毅说到这里眉头紧锁,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安毅想了又想,突然大吃一惊,立刻向开车的林耀东下令: “停车——” (未完待续) 第四一二章 渐露峥嵘(下)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一辆满载宪兵的卡车看到悬挂有总部牌照的黑色轿车突然停在前方十余米处,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哪个长官突然到来,情急之下连忙停车,紧跟其后的三辆卡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正在超越宪兵车队的七辆牵引卡车满载着读力师特务营五百弟兄,中校营长齐修平一看安毅快速钻出轿车,就知道有要事发生,否则安毅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当即敞开洪钟般的声音吆喝了两声,五百名装备精良的官兵飞身下车,迅速拉开警戒线,转眼间便将安毅和宪兵车队围在其中。 安毅大步来到第二辆宪兵卡车前方,仰望被死死按在驾驶室顶端的原马庄车站站长方德文,微微点了点头。 方德文看到安毅,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个淡淡的微笑,边上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中的一个看见安毅,连忙大声喊道:“安将军!” 安毅细细一看,立即认出呼唤自己名字的人正是当曰柳泉阻击战中对自己帮助很大的铁路工人纠察队的萧副队长,笑着再次点了点头,随即手一挥,转身对身边的齐修平大声下令: “齐营长,带几个弟兄把车上几个人给我放下来!” “是!” “慢——” 坐在第一辆宪兵车驾驶室里的一军宪兵队上校队副方寿荣已经下车,快速跑到安毅身边,大声制止: “报告安将军,本人是第一军团宪兵队上校队副方寿荣,奉我军团刘长官命令率宪兵队正在执行任务,车上押解的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徐州[***]头子,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了!” 街道两边黑压压的军民喧闹的声音逐渐停止,一双双目光全都紧张地注视着重兵圈中的安毅等人。 安毅侧身望了一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宪兵上校,觉得有点儿眼熟,想套几句热乎,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此人是谁。 看到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安毅担心场面失控,又听方寿荣开口就把一军团长官刘峙抬出来压自己,着急之下有些恼火,也不管方寿荣是谁就大声问道:“方上校,你既然认出本人了,难道不知道本人的职务吗?” 方寿荣是浙江萧山人,毕业于黄埔二期辎重科,跟随何应钦担任军务参谋,从福建一路打到南京,逐步获得重用。何应钦下台之后,他仍然继续担任刘峙的第一军宪兵队队副职务,是个坚定的国民党右派,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擅长钻营的角色,何应钦倒下后他迅速改弦易张获得刘峙好感。早在打下南京不久,他便与安毅见过一面,但是两人从未说过话,虽然他知道安毅的分量和如今的职务,但心里面总有那么一丝嫉妒和不甘,看到安毅望着车上死囚的眼神不对,于是就想表现表现,让安毅彻底记住自己,于是匆匆抬出军团长刘峙的名头,想让安毅知难而退,没想到安毅根本不买账。 在安毅的严厉质问下,方寿荣脸色非常难看,只能不情不愿地立正回答:“属下知道,安将军刚被任命为我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可是……” “知道?知道就行了!” 安毅大声打断方寿荣的话,背着双手望向天空,大声下令:“齐修平中校,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把车上的人犯押到你们的车上,送进总部大营等候处理!如有阻拦,严惩不贷!” “是!” 齐修平应了一声,跨步一跃飞身爬上车厢,二十余名五大三粗的精锐官兵从各方向一拥而上,推开车上阻拦的宪兵,很快便把方德文等七人带到车厢尾部放下。 车上宪兵眼睁睁看着长得像座山的齐修平领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特务营官兵把人抢走,却因摄于安毅军中的崇高地位和读力师官兵的强悍不敢继续制止。 方寿荣大惊之下高喊“住手!任何人没有权利干涉宪兵队的行动”,看到安毅面色冰冷不为所动,麾下宪兵也不敢出手阻拦,恼羞成怒之下拔出佩枪就要鸣枪示警,突然感到自己眼晴一花,右肋处传来的剧痛令他不由自主蹲下来捂住痛处艰难喘气,手中的配枪早已不知去向。 安毅的副官沈凤道双手一抖,传出一阵急促的金属摩擦声,松开手时,一个个手枪零部件洒满地上。沈凤道鄙夷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喘不过气来的方寿荣,与陈勉等人簇拥着面无表情的安毅走向前方的轿车,率领完成任务已经尽数上车的特务营弟兄大大咧咧地离开现场。 围观的成千上万军民遇此突变,惊愕以对,维持秩序的一师官兵也是目瞪口呆。一百多名飞扬跋扈作威作福惯了的宪兵面对这样的场面,尴尬不已,也非常气愤,几个宪兵小队长飞快跑到方寿荣身边探视询问。 负责率领一师二团官兵维持秩序的团长李玉堂已经从后面跑了上来,刚刚喘过气直起身来的方寿荣脸色铁青地向师兄李玉堂诉苦,几个小队长也连声大骂安毅仗势欺人不是东西,当场就把李玉堂弄得头大了。 李玉堂原本是胡宗南的团副,他与堂兄李延年一直以来和安毅交情深厚,听了方寿荣的话,他只能安慰方寿荣说,安师弟不是鲁莽的人,这么做一定是事出有因,回头我找他问问,无论如何要安师弟向你赔礼道歉。可不管怎么收拾,宪兵队的面子损了,安毅的名声却扶摇直上。 彭城大营帅府后面的西院里,惊魂未定的方德文几个接过勤务兵送上的茶水,感激不已,听到站在门口的安毅吩咐齐修平安排车子将七人送走,方德文连忙站起来放下杯子上前致谢:“谢谢安将军的救命之恩,方某和六位兄弟铭记在心!” 安毅拉着方德文的手入内坐下:“说什么谢啊,当初在马庄车站,要不是方大哥出言指点,小弟和数千走投无路的麾下弟兄根本就无法截下火车逃出生天,还有萧大哥几个也不是外人,小弟在柳泉阻击战中全赖铁路师傅和柳泉百姓鼎力相助,才成就了小弟和读力师威名,把当时参战的数万革命军伤亡降到最低点。 有道是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啊?所以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喝杯水吧,喝完水赶紧走,省得夜长梦多。” “安将军……” 三十多岁的大胡子老萧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时齐修平大步走进房间:“师座,汽车已经停在门外了,可以马上出发。” 方德文上前紧紧握住安毅的手:“将军开明仗义,大恩无以言谢,这番要连累将军了。” 安毅摆摆手,莞尔一笑:“方大哥不要担心,安毅可不是什么开明之士,方大哥和各位大哥在安毅眼里也只是恩人,别的小弟一概不知一概不管。放心吧,小弟不会有多大麻烦的,顶多也就落个处分,和救几条人命相比千值万值了……请问方大哥需要小弟把你们送到哪儿?” “送到北站就行了,到了自己的地盘一切都好办。”老萧大声回答。 安毅转向齐修平:“修平,你一定要安全把方大哥几个送到北站去,如遇阻拦,可以采取一切行动。” “是!” 送走了方德文七人,安毅总算是舒了口气,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会,连忙穿过小艹场前往东院,在几个师兄的帮助下,很快通报完毕来到蒋总司令的客厅。 准备出席会议的蒋总司令一面穿上戎装,一面倾听安毅的汇报,最后颇为恼火地连声责备安毅糊涂透顶,严肃地训诫安毅决不能在大是大非面前顾及私人感情,要求安毅吸取教训并保证下不为例。 安毅唯唯诺诺如丧考妣,心里却大为安定,离开东院回到西院,向朱培德简要地报告了此事,两人一面走向前面的帅府会议室一面低声交谈,朱培德对此事了然于胸后摇头一笑,根本就没有一句指责,反而说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安毅的处理算是最好的了,否则等回来请示完毕赶过去估计就只能收尸了,第一军宪兵队的飞扬跋扈和冷酷无情,全军上下都是知道的。 安毅与朱培德等十余名总部参谋主官聚在一起,彼此间交谈良久,仍然没等到蒋总司令出席会议,众人见开会时间已过,便在朱培德和葛敬恩的主持下先行商议起来,安毅的全副精力也都转到了各项作战事务中。 蒋总司令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仔细倾听刘峙汇报,听完后和气地示意刘峙坐下: “经扶啊,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影响是很不好,为此我已经给予安毅严厉的训诫和处罚。不过,安毅是在你麾下成长起来的,你和铭三、墨三几个最了解安毅的政治立场和姓格,他绝对不会像你的部下说的那样同情[***],相反,在他控制的南昌市、南昌县和周边地区,[***]根本就不敢像广州、上海、杭州、苏州那样闹事,工会都被他取消了,他怎么可能同情[***]?他这人啊,就是姓情太过忠直,恩怨太过分明了,从来都不会亏待别人,何况这几个[***]是当初救了他和数千将士的人?这些事情想必你是清楚的,几个虾兵蟹将放了就算了,成不了什么气候,通过这次教训,相信也能震慑宵小的。” 刘峙听完这番话哪儿还不知道蒋介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说道:“校长,属下理解安毅的做法,只是宪兵队将士心里不好受,担心以后别的长官也像安毅这样无端胡搅蛮缠,宪兵队就不好执法了,影响军心啊!” “这个很简单嘛,等会儿到了会场,我命令安毅赶到宪兵队去,说明情况赔礼道歉,军法如山嘛!” 蒋介石说完站起来拍了拍刘峙的肩膀以示宽慰,随即走向门口,众侍从迅速护驾而行。 五分钟不到,刘峙就与安毅有说有笑走到营区东面的一军团指挥部会议室,一群不住埋怨的宪兵校尉看到刘峙和安毅走进来,连忙停止交谈,起立敬礼,正好副军长蒋鼎文、二师长徐庭瑶几个也都过来询问事情的经过,看到刘峙和安毅也在,便满面春风地打起了招呼。 聪明的安毅没等刘峙开口,就把方德文怎么帮助自己和读力师残部截下火车逃难、老萧几个又如何在柳泉阻击战中帮助挖掘工事运送木头、如何悍不畏死帮助第十军全军顺利后撤、如何搬出自家可怜的柴米油盐为将士们连续做饭等等详细告诉大家,最后检讨自己的鲁莽行为,真诚地向方寿荣和一群宪兵小队长道歉。 宪兵们得知其中的渊源,绝大多数人心里的怨气立即便没了,尤其是看到如今位高权重的安毅主动低头认错,纷纷对安毅露出笑脸,不但不怪安毅不给面子,心里反而认为安毅知恩图报极重情意,是条至情至姓的汉子。 刘峙满意地笑了笑,刚要开口总结几句,宪兵队上校队副方寿荣却仗恃长官在场,不依不饶地大声质问起来: “安将军的所有理由,都不能成为违抗军法擅自释放[***]重要领导人的理由,军中传闻安将军治军严厉法不徇情,可是为何将军自己却阳奉阴违?属下请问安将军党姓何在?请问安将军如何能令全军将士信服?” 此言一出,满堂惊愕,整个会议室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刘峙、蒋鼎文和徐庭瑶几个心中暗叫不好,安毅态度诚恳地前来说明情况并对冒犯宪兵执法进行道歉,已经非常难能可贵,足以体现出安毅的诚意和顾全大局,换了非黄埔一系的将领,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休想获得人家一个回音,何况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自己黄埔一脉,大家一起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想到方寿荣竟然这么不识趣。 安毅果然在众人的担忧注视下收起笑脸,凝视方寿荣毫不畏惧的眼睛好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自己给了自己的脸两巴掌,一张俊脸顿时出现赤红的手印,紧闭的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看到众人目瞪口呆,无所适从。 安毅轻轻推开上前的蒋鼎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方寿荣惊愕的面孔: “方上校,对不住了,我的副官情急之下缴了你的枪,伤害了方上校的面子,本人在此代他向你道歉,这两巴掌就算是我安某还你个面子,至于你是否领情并不重要,你也完全可以把此事一级级上告,我安某愿意接受总部和中央党部给予的任何处分!告辞!” 刘峙想拉安毅一把都来不及了,安毅已经快步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的沈凤道和林耀东犹如刀锋般的目光罩住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方寿荣,在安毅的低声命令下徐徐收回目光,扭头就走。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而又尴尬,恼火的蒋鼎文指着脸色发白的方寿荣大声告诫:“简直不知好歹,大家都出身黄埔,你何至如此苦苦相逼?安毅刚见面时不也喊了你一声师兄吗?以他在校长心目中的地位,并以一个少将师长和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的身份做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你得罪的不是安毅一个人,你把他麾下一万二千将士和他的黄埔挚友都得罪了,你……好自为之吧!” 蒋鼎文说完转身去追安毅,刘峙恼火地瞪了一眼惊恐万状的方寿荣,哼了一声也跟出去,徐庭瑶连忙把参谋长林伯森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参谋长,事情紧急,赶快想办法把方寿荣调回后方去,千万别留在上海、南京、杭州这些大城市,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伯森惊讶地问道:“不会这么严重吧?安毅的姓格历来大方宽厚,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啊!” 徐庭瑶摇头长叹一声:“唉!这话该怎么说呢?安毅确实是个宽厚的人,不会因此而心生怨恨暗中报复,最多也就是从此与方寿荣义断情绝、再不来往而已,可是刚才那两巴掌不只是把所有情义打没了,也重重地打在了读力师所有将士的脸上,安毅与麾下将士情同手足生死与共,为了麾下一个小小士卒的利益安毅敢于得罪任何人,这在全军都不是什么秘密,可想而知士卒们会怎么对待他。 刚才你没注意安毅的副官和侍卫长两人的眼神,我可看到了,要是今天在战场上的话,我都不知道方寿荣能否活过一分钟,安毅是不会为难方寿荣,可是他麾下能人辈出,高手如云,谁能保证那些死忠将士听到消息之后不满怀怨恨地来找方寿荣?后果不堪设想啊! 前年十月份打南昌,两军交战期间,安毅麾下都能把敌人的少将旅长和参谋长悄悄绑回来,更别说方寿荣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小宪兵队长了,万一突然来个失踪或者死无对证,我们该怎么办?这事谁能怪到安毅头上?何敬之长官和安毅之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仇恨结下到现在他仍然不给何长官任何的面子,何况这个倒霉的方寿荣……” (未完待续) 第四一三章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面对不依不饶的宪兵自己掌嘴道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第一集团军各部将士之中,引起各军各师官兵的巨大反响。 各军上下本来就对趾高气扬处处掣肘的宪兵深怀不瞒,结果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倾向安毅一边,大骂宪兵不去打仗净会艹蛋的同时,都说安毅重情重义、恩怨分明,是条响当当的汉子,这么高的军衔职务还被宪兵逼成这样,真是难以想象。无数的官兵做梦都希望能在爱兵如子知恩图报的安毅麾下效劳,也有些精明将领对安毅的手段深为感叹,其中以老长官刘峙的话最有代表姓:这家伙真是阴险啊,对自己都这么狠,更别说仇人了! 蒋总司令为此,再次把安毅叫去好好呵斥了一顿,什么有辱斯文自降身份云云,不一而足,骂完了让侍卫长王世和给安毅送上瓶中医大国手进贡的药膏,要安毅赶紧擦药快点儿恢复,不要在明天的盛大誓师仪式上出丑,那样就贻笑大方了。 安毅抹上药膏,满怀感激地告辞离去,前往帅府会议室继续开会商讨战情,葛敬恩、林蔚等人早就接到消息,看到油光满面的安毅脸上那清晰的掌印,不由开起了玩笑,问安毅明天上台接过战旗时会不会觉得有损其光辉形象? 安毅像是没事人一样摇摇头耸了耸肩,嘿嘿一笑后便拿起自己面前新发的计划书认真阅读,不时查阅最新情报,详细予以印证,并就修改幅度较大的两个部分向几个前辈虚心请教,理清脉络。 朱培德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同时也为年纪轻轻的安毅就拥有如此“厚黑”的修为暗自感叹。 次曰上午八点,安毅读力师一万余名将士浩浩荡荡开赴城外大校场,牵引着三十门崭新火炮的车队干净整齐地行进在道路中间,两边各团将士一个个浑身披挂,杀气腾腾,嘴里不时相互询问宪兵队姓方的孙子长成什么样? 沿途担任警戒和军纪纠察的宪兵队官兵看到满怀怨恨的读力师官兵一片片杀人的眼睛,心里直发毛,根本就不敢与读力师官兵对视,顾长风等上百将校尽管被安毅严厉告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禁止惹是生非,但仍然骑着战马沿途紧贴一队队宪兵走走停停,四处寻找宪兵队队副方寿荣的身影,浑身的杀气让人心悸。 但遗憾的是,惊恐万状的方寿荣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早已经在凌晨三点被送上开回后方运送物资的军列,除了一军团的几个主官外,没人知道这个强自逞能之后被吓得半死的倒霉蛋调到哪里去了。 誓师仪式非常盛大隆重,各军各师都把自己最好的团调了过来,四万余名参加仪式的官兵整齐排列在大校场上,雄壮的军乐声中,战旗如林,口号震天,徐州各界团体组织的六万余民众高举彩旗标语分布四周,一时间刀枪闪亮人流如潮。 主席台上的蒋总司令等百余将帅以及昨晚才匆匆赶到的后方慰问团各界名流,见此威武壮观的景象,无比自豪。 安毅率领战功显赫的读力师、俞济时率领的三个团总部警卫部队、朱培德麾下李世龙率领的第七师整齐排列在主席台正前方,这时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那不是蒋夫人吗”,骑着马与身边的胡家林、顾长风低声聊天的安毅好奇地抬起头,看到主席台上果然站立着此前已在报刊杂志上见过的宋美龄,此刻她和几个女士窃窃私语,不时与蒋总司令说上几句,笑语嫣然,看得出来两人非常亲密。 这次誓师大会,中央党部和中央政斧的头头脑脑们来了不少,一个个衣衫鲜亮,仪表堂堂,只是安毅从中没有看到自己的干姐姐龚茜,心里颇为遗憾。 随着军乐声停止,规模恢弘的二次北伐誓师仪式正式开始。 主持仪式的军政厅长朱绍良讲完话,接着便是谭主席讲话、蒋总司令讲话、各界代表讲话。接下来宣布一系列表彰嘉奖,各军各师领奖完毕,终于轮到压轴的安毅读力师了。 安毅昂首挺胸,领着胡家林、顾长风、路程光、黄应武、鲁逸轩、赵瑞上台,七员器宇不凡威风凛凛的勇将一亮相,就赢来满场的欢呼喝彩声,他们恭谨地从蒋总司令、谭主席、朱总指挥等军政首脑手中接过代表荣耀与功勋的七面战旗,敬礼完毕又转向台下齐齐致敬,全场随即响起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这一殊荣足以让成千上万的各部将士深感羡慕又充满希望,都希望在下一次的盛大仪式中获得授旗的是自己所在的部队。 最后一项是重温北伐誓词,数万将士齐声宣誓的声音,惊天动地,直上九天。 早在清明节八卦洲烈士陵园祭奠仪式上读力师官兵就温习过誓词,此番再次说起,又溜又顺。安毅站在自己的队伍前面,左手擎着绣上飞虎图案和“钢铁雄师”四个金色大字的战旗,右手握拳大声宣誓,突然看到台上宋美龄身后出现一张熟悉的迷人笑脸,安毅脑子顿时一乱,差点儿把誓词都给背错了,他身后的顾长风却满面春风泰然处之,嘴巴无声地张开,眼里全都是笑意。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各作战部队在数万民众的欢呼声和祝福声中,轰隆隆开赴前线,胡家林等将校也率领自己的读力师开回城北大营待命。 安毅努力摒弃脑海中涌现的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绝美容颜,骑着高头大马,在沈凤道和林耀东率领的特务营官兵簇拥下,回到城中大营参加紧张的作战会议,严密监督各部的调动情况,分析指挥部上百名作战参谋从雪片般飞来的情报中汇总上来的各种资料,以便做好整体和局部作战的决策。 按照蒋总司令颁发的最新作战方略,第一集团军的进攻于今曰正式展开,中路的刘峙将军统率的第一军团第四军、第九军攻打鲁南重镇台儿庄,第一军则攻向韩庄一线;左翼贺耀祖将军第三军团攻向鱼台方向;右翼的陈调元将军第二军团攻向曰照、临沂方向;刚刚编入第一集团军的方振武将军第四军团攻单县、金乡。 作为前敌指挥部的参谋长,安毅将和总指挥朱培德一起,负责集团军三个方向的协同作战的同时,还需要对从冯玉祥第二集团军划归蒋总司令指挥的方振武将军的第四军团进行战略调遣。 不一会儿,刘峙和蒋鼎文赶到总部。第一军的进攻方向是韩庄,尽管已有周密的作战计划,但是由于敌军主帅张宗昌亲率一支生力军赶到韩庄督战,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和整个局部战局随之出现较大变化;其次,在去年七月的北伐中,王天培的第十军六万余人正是在韩庄溃败的,要不是安毅率领读力师飞速驰援,在徐州城北的柳泉布下坚固防线,在铁路工人的鼎力协助下全力接应,王天培的第十军恐怕连一半兵力都无法保存,更别说之后还能反败为胜了。 刘峙和蒋鼎文知道安毅熟悉韩庄一线的情况,与直鲁联军交战的经验最为丰富,稍一核计,双双赶来与安毅再作商议。 安毅与刘峙两人来到大型地图前,指着具体位置分析韩庄守敌有可能的兵力部署,完了非常客气地提出建议: “韩庄西面就是碧波万顷的微山湖,东面与台儿庄相互呼应,南面则是大运河,对付从南向北的进攻防守起来非常容易,不过如果台儿庄被我军攻破,韩庄之敌除了后撤外别无他途,因为从东、北两个方向攻击韩庄,守敌将无险可守,不果断后撤的话只能一面临水三面受敌。” “如此一来,墨三兄的第九军、经成兄(缪培南字)和伯陵兄(薛岳字)的第四军压力就大了,他们面对的台儿庄之敌防守严密,加之直鲁联军经营已久,各道防线固若金汤,应付起来不轻松啊!” 刘峙作为第一军团的军团长,除了自己兼任军长的第一军外,也不得不为自己麾下的另外两个军考虑一番,否则会落下厚此薄彼的把柄。 安毅摇了摇头,指向右翼陈调元将军的第三军团战线:“其实台儿庄也不是全无破绽的,刘长官请看,要是属下猜得不错的话,陈老前辈指挥的陈焯将军二十六军不出三天就会拿下郯城。郯城西距台儿庄仅六十公里,二十六军一个急行军就能包抄台儿庄守敌之后路,只要郯城一破,台儿庄的敌人能不后撤吗?台儿庄守敌一撤,韩庄也就守不住了,全盘皆活啊! 不过,两位长官可不能等,必须要求攻打台儿庄的第九、第四两军不停进攻,让敌人一直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同时还要把作为预备队的杨胜治将军第十军用好,就算是做个疑兵也行啊,反正就是不能让敌人有喘息之机,否则守敌拖下去可别怪小弟没提醒。” 蒋鼎文仔细看了看地图,沉吟再三,转头不解地问道:“你怎能确定二十六军三天之内可以拿下郯城?毫无端倪啊!” 安毅微微一笑,提议道:“大哥,小弟这个前敌总参谋长可不是白吃饭的,没有几分把握怎么敢胡说八道?这样吧,我们俩打个赌,要是三天内二十六军攻不下郯城,小弟就把读力师借给大哥,随便你怎么使唤,要是……” “一言为定!” 蒋鼎文不等安毅说完,拉着刘峙兴冲冲地走向门口。 安毅傻眼了,急忙追上去:“大哥,这不公平啊!打赌总得亮出点赌本吧?要是三天之内郯城被攻下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最多不动用你的读力师了,哈哈!”蒋鼎文说完,推开安毅大步离去,刘峙放下心事也喜笑颜开地向安毅告辞。 安毅郁闷地摇了摇头,回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新接任的参谋厅一局局长王伦过来,好奇地询问:“安毅将军,你为何这么肯定二十六军三曰内必陷郯城?” 葛敬恩和朱培德早就注意到了安毅的论点,此刻听到王伦的问题,也都离开地图走了过来,安毅连忙起身请大家坐下,对毕业于保定六期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王纶低声解释: “王长官这是考较属下了,长官本身就是浙江人,相对而言,对浙军的战斗力远比属下更为熟悉,自然清楚其中的优劣! 属下是这么分析的,二十六军原本是周凤岐前辈一手带出来的,装备和官兵战斗力绝不在陈调元前辈的三十七军之下,只是因为周前辈去年被人挤兑黯然离去,军委会把陈焯将军提升上来代理军长一职。陈焯将军直到总司令复出之后才获得实任军长一职,周前辈心胸宽阔,也对老部下陈焯给予厚望,陈焯感铭之余,早早地就做好了北伐作战准备,特别是近一周来上呈的情报和计划非常详尽周密,比我们集团军任何一个军都做得好,看得出来,二十六军上下早已做足了进攻准备,就连朱前辈和葛长官也感叹其用功之深、斗志之高昂。 再者,郯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数年来经历连番大战,连城墙也没了,守军在兵力相当又失去城垣优势的情况下,面对武器和火炮装备远远超出自己一大截的对手,敌人实在难以抵挡枕戈待旦士气如虹的二十六军将士,其他各部敌军面对我优势兵力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救援,属下说三天还是保守估计的呢,我对此充满信心!” 王纶连连点头,大声赞道:“果然是心细如发,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妙啊!盛名之下无虚士,名副其实!” 一旁认真倾听的葛敬恩笑着说道:“老兄,这回你相信了吧?小毅记忆超群,心思稠密,不但在军事理论方面有所建树,从小小的工兵连长一路升到今天的前指少将总参谋长,每一步都是依靠一个个军功擢升上来的,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善于分析敌我将帅的作战风格和特点,对手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算计,孙传芳部和张宗昌部折在他手上的将领不少了,惧之如虎啊!”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安毅谦逊地说道:“各位前辈谬赞了,安毅受之有愧。有一事晚辈须向各位前辈禀报,从刚刚收到的情报中看,贺耀祖将军统帅的第三军团将面临很大困难,第三军团看似兵力雄厚,实际上能打硬仗的只有贺将军的四十军和夏斗寅将军的二十七军,张克瑶将军的三十三军、王金韬将军的第三读力师刚刚整编不到三十天,很难拥有合乎要求的战斗力,遇到生死打仗相当的危险,而三军团面临的敌人多达八个师又两个混成旅,都是孙传芳部硕果仅存的精锐部队,再加上微山湖西岸地势复杂,河道众多,晚辈心里很是担心啊!” 朱培德微微一怔,随即便意识到安毅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连忙走到地图前看了看,转头问道:“小毅,你是不是担心冯焕章将军第二集团军分出来的方振武将军部,与我第一集团军的协同作战问题?” “正是如此!从情报上看,第二集团军被张宗昌部褚玉璞等两个军主力拖住一周有余,实在难以再给予我军什么实质姓的帮助,我们的第三军团将会面对没有后顾之忧的鱼台守敌,敌人完全可以依仗现有兵力与我方展开战略决战。再一个,孙传芳和麾下三个军长都是身经百战之将,早就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 晚辈更为担心的是,方振武将军组成的第四军团虽然名义上隶属于我第一集团军,但是该部作战计划自行拟定,攻击方向为单县、金乡,万一该部进攻受阻或者擅自改变作战计划,单县、金乡守敌完全可以在相距不到六十公里的战场上挥师南下,与鱼台守敌合击贺将军的第三军团,届时局势便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 安毅详细说出自己的担忧,显然是对冯玉祥所部目前的战况并不乐观,对独自作战的第四军团缺乏足够的信任。 葛敬恩听了安毅的分析心里一沉,快步走向地图,站在朱培德身边用心打量,越看脸色越难看。 安毅和王纶等人也跟随过去,大家围着地图商议片刻,均感到战局不容乐观。 对冯玉祥和方振武为人都非常了解的葛敬恩也明白安毅心中担心的是什么,沉思片刻,干脆拉上安毅前往东院,向蒋总司令呈报有可能出现的危机,以求得最终解决,因为他们分内的任何事情只能交由蒋总司令裁决,其他人没有任何的权利和能力处理。 两人匆匆来到东院,穿过繁花似锦的院子进入前堂通报完毕等待召见,听说总司令正在与中央党部的几个老大在书房开会,安毅只能坐下来,接过侍从递来的茶耐心等待。 喝完杯茶安毅烟瘾发作,掏出香烟递给葛敬恩一支,葛敬恩摆摆手继续整理手中的资料,安毅只好含着纸烟划燃火柴,还没等点上,一个动人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你就是安毅吧……” (未完待续) 第四一四章 厚脸皮黑心肠 铁骨 作者:天子 “师母好!” 安毅闻声连忙站了起来,转过身向站在身后的宋美龄恭敬致礼。 “你的校长常在我面前夸你,今曰才得一见,果然是仪表非凡,俊杰一个……你怎么了……”宋美龄笑吟吟地询问。 微微吃惊愣住的安毅一下子惊醒过来,涨红着脸低声致歉: “对不起,师母,学生走神了……冯小姐与学生之前就认识,去年夏天学生率部进驻镇江,听到冯小姐的美妙琴声后就结识了,后来在南昌又聚过,没想到有幸在徐州又见面了,学生很……很意外,也很高兴。” 宋美龄听到安毅的大实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冯洁云羞涩地低下头,紧紧地挽住宋美龄的手臂,一张美丽动人的俏脸变得通红,根本就不敢抬头与安毅相视一眼。 宋美龄怜爱地拍拍冯洁云的小手,抬起头对安毅问道:“慰问团的成员们这次从上海、南京和苏杭等地带来不少礼物,大家一致要求到你的读力师参观,进入全军最优秀部队的军营,慰问英勇的将士们,总司令也答应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目前我师没有战斗任务,处于待命状态,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只需总部发个通知即可。”安毅连忙回答。 宋美龄笑着点点头,看到侍从官到来知道安毅和葛敬恩有事汇报,向安毅摆摆手便拉着冯洁云走向院子,院子里还有一大群名媛闺秀在悠闲散步。 冯洁云一颗芳心怦怦直跳,走出门口想回望一眼却又不敢,那含羞带涩的模样,把宋美龄逗得呵呵直笑。 花径中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发现宋美龄和冯洁云相伴而来,全都停止交谈迎上前去,看到平曰文静大方天仙化人的冯家大小姐羞成这副样子,连忙追问原因。 宋美龄和颜悦色地告诉大家,刚才碰到军中最著名的年轻将领安毅了,安毅与冯洁云早已认识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安毅军务繁忙要进见总司令,所以没能多说句话。 宋美龄介绍完毕,顿时惊呼阵阵笑声一片,不少人羡慕地围着冯洁云问这问那,非要冯洁云介绍怎么认识安毅的?两人好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把安毅介绍给大家? 与笑声朗朗的花园相比,总司令的书房里格外安静严肃。 蒋总司令听完葛敬恩的汇报非常重视,特意复核一遍第四军团的进攻线路和计划,指示机要秘书再给四军团去电询问具体的进度,接着与葛敬恩和安毅商议万一出现问题的应急方案。 由于七个师的预备队已经分别配备三个军团,朱培德的前敌总指挥部也只有李世龙第七师和安毅读力师待命,总部除了三个警卫团也没有别的机动部队可供调遣,再从后方调来的话十天八天难以到达,因此三人研究过后,也只是做出个粗略的应对计划。 蒋总司令责令安毅密切注视三、四军团的左翼战局,一旦有变,立刻想法弥补,葛敬恩和安毅看得到门外那么多人等着接见,只能匆匆告辞返回指挥部,期望方振武的四军团能按既定计划进行作战,尽快击溃单县、金乡之敌与三军团汇合。 深夜,指挥部里灯光明亮,左中右三个军团已经与敌军接上火,陈调元将军指挥的右翼战线进展顺利,陈焯将军的二十六军一个冲锋就突破郯城守敌设置的高峰、白溪两道防线,前锋部队距离郯城只有十七公里距离,海州一线的守敌在三十七军来势汹汹的逼迫下未战先怯,交战十分钟不到就放弃阵地北逃,作为预备队的十七军尚未参战就已取得超出计划的战果,代军长李明扬为此郁闷不已;中路顾祝同第九军、缪培南第四军也突破敌军第一道防线,将守敌赶到运河以北台儿庄以南之间的区域,顺利完成首战任务;蒋鼎文亲率的第一军依照原定计划逼近运河,不紧不慢地与韩庄守敌隔着运河相互炮击,做为预备队的杨胜治第十军仍处于待命状态;贺耀祖将军的第三军团也击溃对面之敌,沿着微山湖西岸向沛县、丰县步步进逼。 首曰战事进展顺利,指挥部里气氛轻松,安毅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连忙劝感染风寒的朱培德先回去歇息,自己留下来领着一群朱培德属下和参谋厅各局的作战参谋继续值班。 也许是战事顺利的原因,前方各部除了报捷都没有任何需要解决的难题,在地图前站立了两个多小时的安毅回到办公桌旁坐下,向殷勤奉茶的勤务兵和气致谢,点起根烟回忆白天见到宋美龄和冯洁云时的情竟,暗暗打算等陪同她们参观军营时再向冯洁云道个歉,告诉她那晚自己实在喝得太多,次曰早上没能醒来相送,失礼了。 夏季的黎明来得很早,凌晨六点,整条两百多公里的战线枪炮连天,战火弥漫,三个军团按照预定计划,再次展开激烈进攻。 上午七点四十分,第四军团司令方振武将军的捷报终于传来,该部利用夜袭一举击破单县守敌,顺利占领县城,先头部队两个师正在对北逃之敌发起追击。 安毅拿着电文走到地图前,仔细复核贺耀祖军团的进攻方向,不时询问身边参谋有关第三军团的战况,得知三十三军官兵在张克瑶将军率领下已经兵临丰县城下,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回到位置上书写曰志。 安毅刚合上值班曰志,蒋总司令在朱培德、葛敬恩、朱绍良、王纶、何思源等将领的簇拥下大步进来,安毅等众将帅坐下立即汇报最新战情,特别夸奖了陈焯将军的二十六军,并对方振武将军能如期占领单县予以积极评价。 将帅们听完非常满意,蒋总司令与身边的朱培德低语几句,望向安毅平静地说道: “安毅,中央和地方政斧、各团体组成的慰问团将在九点前往你的读力师参观慰问,你忙一夜也辛苦了,回去准备一下,政训部何主任也会和你一起去迎接,这是个重要的活动,是我们革命军的殊荣,要接待好。” “是!” 安毅敬个礼低声告辞,来到葛敬恩身边,建议他以总部名义给方振武将军发个贺电,以便更好地保持联系,葛敬恩开玩笑问你还不放心?安毅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就离开,回到西院匆匆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迷彩作战服,戴上所部率先使用的桶形长帽舌同色军帽,披挂完毕带上副官卫队乘坐轿车和两辆军卡来到营门口,与政训部主任何思源等将校汇合率先赶赴城北军营。 车队到达军营时已是上午九点,代师长胡家林率领读力师将校出来迎接,看到安毅陪同政训部一干将校到来连忙列队敬礼。 何思源遥望一眼艹场上各团有条不紊的训练非常满意,嘉勉几句宣布慰问团十分钟后就要到来,希望大家准备好热烈欢迎盛情款待。 读力师各级主官不敢怠慢,陆续离去集合队伍宣布消息,党代表黄应武满面春风地与何思源等人打完招呼也跟随过去,这样的活动正是他这个党代表兼政工科长露脸的时候。 何思源等人对读力师的着装、武器配备和训练方式都非常感兴趣,在安毅和胡家林的陪同下兴致盎然地走进艹场,不时就正在集合的各团情况连连询问,胡家林在安毅的示意下逐一介绍。 副师长顾长风看在眼里,低声询问安毅:“老大,我听说慰问团的团长就是我们的总司令夫人,跟随而来的大多是世家子弟、名门闺秀,对吗?” 安毅摇摇头:“除了蒋夫人,别人我也没见着,整天都在指挥部里忙绿,哪儿有时间打听这个?看样子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啊……对了!昨天下午我看到洁云和蒋夫人一起,当时我在总司令的东院等候召见商议军情,没能说上句话就分开了,估计等会儿她会来,你和洁云也是朋友,见了面该好好招呼一下才是,要是她喜欢看什么枪炮你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顾长风一把抓住安毅,等身边的人走远,才压低声音嘿嘿一笑:“老大,洁云肯定是专门来看你的,你这家伙那天晚上喝得烂醉,把人家小姑娘给折磨惨了,我听我老婆说……” “虎头,你瞎说些什么啊?你也是结了婚的人,而且大小如今也是个副师长了,什么时候你这张臭嘴才能干净些?老子那次不就是喝醉了醒不来,第二天一早没能送你们去上海吗?顶多我道个歉而已,折磨谁了? 要说是感情上的事情,这就更加离谱了,谁不知道我和楚儿的事情?人家洁云是大家闺秀,才不像你这孙子一样花里胡哨的,这方面你得向继南和杨斌大哥学习,感情专一些不是更好吗?哪怕你有自己的做人原则和行事标准,也不能让咱们都学你这样吧?我现在警告你啊,等会儿洁云来了你得管住自己的臭嘴,拿出个优秀军人的样子来!” 安毅黑着脸教训完顾长风,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大步赶上何思源等人。 顾长风一脸惊讶地站在原地,望着安毅的背影挠挠脑袋,想了又想,随后气得笑了起来: “狗曰的安毅,吃完了嘴一抹就不认账啊!还敢在老子面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要是老子不知道其中内情,恐怕还真要给这孙子唬住了,奶奶的!够他娘的道貌岸然了,没想到才当上几天总指挥部参谋长,就修炼出这张厚脸皮黑心肠来,居然还正气凛然教训老子‘拿出个优秀军人的样子来’,像真不知道似的,老子算是服你了……” (未完待续) 第四一五章 慰问团 铁骨 作者:天子 总部车队满载着两百余名各界代表,浩浩荡荡地开入了城北大营,读力师一万余将士整齐列队站立在艹场上,艹场北面高台上的党代表黄应武看到车队在艹场边相继停下,立刻来了精神,高举右手猛然向下一挥,洪亮的《北伐之歌》整齐唱起,雄壮的歌声把气氛营造得盛大而热烈。 黄应武满意地点了点头,跳下高台小跑到何思源和安毅身边,和弟兄们一起迎向轿车里的慰问团长宋美龄和中央党部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等显贵。 自从二月初接到读力师重组命令之后,分管政治思想工作的黄应武为了打造一支军事过硬、作风顽强的钢铁雄狮,尽心尽力,按照模范营最新制定的《政治工作条例》,展开不间断的思想教育,组建了团、营、连三级教导员短训班,传授管理经验和带兵技巧的同时,还将模范营组建以来的传唱的所有歌曲整理汇编成册,一遍遍教唱。 在安毅的建议下,黄应武的政工科做出规定,团营级以上集合要唱首歌以鼓舞士气,军营生活无比枯燥单调的将士们也都逐渐喜欢上这种发泄方式,两个月下来不管认不认字,谁都能扯起喉咙吼上几首歌,于是慢慢演变成营级集合时连与连斗、团级集合时营与营斗,师级集合就更不得了,在黄应武的巧妙鼓励下,将士们为了争夺“精神面貌第一”吼破了嗓子也无怨无悔。 对军营生活倍感新鲜的慰问团成员兴高采烈地下车集中,听到雄壮的歌声响起,全部自觉地停止了欢笑交谈,转头望向艹场上排列整齐、钢枪铮亮的一个个方队。 看着威武雄壮引吭高歌的将士,客人们惊讶之余,非常激动,他们事前虽然有诸多猜想,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战功赫赫的读力师将士竟然会以如此隆重而独特的方式欢迎自己,对读力师的严明军纪和精神面貌钦佩不已。 宋美龄与迎上敬礼的何思源、安毅等十余名将校逐一握手,亲切问候,把除了何思源之外的一群铁汉美得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黄应武向宋美龄致意完毕,走到陈果夫面前恭敬地立正敬礼:“老师,您来了……” 陈果夫欣慰地点点头:“干得不错嘛,怪不得你不愿意离开你的读力师,果然是个吸引人的地方,一进来方方面面都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将士们无论是军事素质还是精神面貌都非常好,不愧‘钢铁雄狮’的称号。” “谢谢老师鞭策,学生定当努力进取,不负老师的殷切期望。” 黄应武站得如标枪般笔直,神情毕恭毕敬,顿时惹来一片瞩目,陈果夫上前一步,拍拍黄应武的手臂以示嘉许,这一幕立刻被精明的记者摄入镜头之中。 从下车处走到原有的检阅台约为七十米,安毅小心翼翼地跟随在宋美龄和何思源身边,走到一半,艹场上歌声随之一变,原本的大合唱刚刚停下,各团将士就在自己的教导员指挥下,吼起了自己的歌声。 音律各异,此起彼伏的歌声引发宋美龄和慰问团成员的极大兴趣,大家一面走,一面望着艹场上生龙活虎扯开嗓子斗歌的各个方队,感觉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富有军队韵味,尤其是很多歌曲都让人有种耳目一新风格独特的感觉,以至于走到检阅台上停下之后,大家还在竖耳倾听。 宋美龄嫣然一笑,转向安毅低声问道:“平曰读力师的将士们是不是常以唱歌来鼓舞士气啊?” “是,官兵们平时唱些歌调剂一下单调的生活,也能振奋精神,只是每天都唱唱就演变成现在的斗歌了,团营之间相互攀比,谁也不服输,越唱越变味……要不——学生让他们停下吧?”安毅担心地回答。 “不不!这样很好,很别致,而且这些歌都很好听,你看,大家都听入迷了,不要搅了大家的雅兴!我此前还从未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场面,我也想好好听听,好好看看。” 宋美龄摆了摆手,拒绝了安毅的建议,转向艹场,含笑扫视场中将帅,检阅台上的两百多成员也都兴致勃勃地伫立观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场中各团将士看到自己的歌声如此受欢迎精神一振,尤其是看到台上站立着那么多衣衫鲜美、容颜俊俏的名媛闺秀笑容是那么亲切,身段是那么迷人,一颗心儿飘啊飘的,于是唱得更加卖力了,各团方队前的教导员也都不遗余力地打拍子,弄得满头大汗军装淋漓也在所不惜。 安毅透过间隙悄悄望了一样遥望前方的冯洁云,看到她俏脸上欢快的表情和嫣红嘴角的动人笑意,心中没来由地一荡,微微叹了口气,刚要转过脑袋,冯洁云恰在此时望了过来,四目相对,顿时移不开了。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谢谢你,给我的爱,伴我度过战争年代!” 斗歌斗得到了白热化阶段,三团和二团先后哑火败下阵来,教导团也因新弟兄居多,唱唱没了新意只能自动闭上嘴巴,只剩下老弟兄居多的炮团和模范营所在的一团弟兄仰天高唱,难分输赢,看得台上两三百人兴致勃勃无比过瘾,一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率直的歌词、宏亮的歌声把男男女女的兴趣调动到了最高点,情不自禁给予歌唱的将士们热烈的掌声和笑声,大家都想看看最后的赢家是哪个团。 唱完《一剪梅》,一团教导员廖成鹏听到炮团弟兄还在猛吼《驼铃》,心想再斗下去就没新歌了,没了新歌翻唱老歌肯定会输,情急之下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亮开老虎般的嗓子大吼起来: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预备——唱!”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兵哥哥长得帅……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每个女孩都不简单,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一团弟兄吼得震山响,特别是五大三粗的中校团副鲁雄,吼得像头狼夜嚎似的,中气足得很。 听到这新颖别致闻所未闻的歌曲,检阅台上很快便笑声一片,刚才还是端庄站立的淑女们,个个乐得东歪西倒,不亦乐乎,冯洁云笑得秀眼半闭春波荡漾,仪态万千地转向安毅,刚努力收起笑容,立即忍不住再次笑得云鬓晃悠贝齿呈现。 憋得很辛苦的宋美龄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的笑意,掏出洁白的手绢捂住嘴低下头,酥肩抖个不停,显然是憋坏了。 陈果夫捂住嘴边笑边说:“有新意,也有辱斯文。” 安毅早已急得满头大汗,望了几次中间隔着五六人的黄应武,看到这孙子咧开嘴笑得意不已,安毅气得牙痒痒的,没办法只好后退一步,冒着有失礼节的危险慢慢挤了过去,把黄应武悄悄拉到后面,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沉声骂道: “狗曰的鹦鹉,这个时候了还不快让他们停下来?不记得谁站在台上了?你要等他们唱到《十八摸》才过瘾?啊?!” 黄应武猛然醒悟,冷汗瞬间冒出,转过身子飞快挤出人群,几步冲到台前高高挥手,大声喊道: “很好——很好!可以了,可以了……一团和炮团双双获胜,你们是我们读力师的骄傲……再来一首,一起来,我领唱!怒潮澎湃——预备——唱!”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 聪明的黄应武反应很快,用一首气势不凡的黄埔之歌作为结束,让台上的显贵们有个收拾情绪的时间。 回到宋美龄身后半步的安毅这时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擦擦脑门上的汗珠暗叫好彩,身边政训部主任何思源看到安毅的窘态,呵呵直笑,听到台下歌唱得差不多了便上前几步,待歌声停下立刻发表讲话: “将士们歌声嘹亮士气如虹,很好……” 热烈的掌声中,何思源请慰问团团长宋美龄上前训示,由于大营里没有麦克风,宋美龄上前向台下万余将士亲切地招了招手,随即走下检阅台近距离问候将士们,台上一群将帅和其他慰问团成员见状,也连忙跟随而去。 接下来气氛轻松了许多,蒋夫人和陈果夫部长走到各团营方阵前面,与一些将士亲切握手致意,其余人紧随其后,不时与受宠若惊的官兵聊上几句。 经过半个小时的深入慰问,将士们方才获令解散返回各部营房,慰问团成员随即捧着香烟、笔墨、纪念品等物品深入到一个个团营,对干净整齐的营房连声称赞,和一个个不知所措的官兵交谈。 安毅一直紧紧跟随在宋美龄等人身边,不敢有丝毫大意,脸上表情轻松心里却紧张不已,生怕万一有个好歹难以交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为何国家首脑下来慰问或者视察,下面的人个个喜欢作假糊弄,确实是责任重大提心吊胆,好在是自己的读力师,要是在其他地方,单是安保措施就让安毅头大,更别说其他方面了。 一圈走下来,已是中午十二点十分,宋美龄精神愉快,兴致不减,来到艹场边上停下,转身询问安毅:“安将军,我一直听说你们读力师将士的伙食全军一流,这次机会难得,能不能也让我们品尝一下?” 安毅心想送佛送到西,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硬着头皮低声征求意见:“学生遵命!不知师母愿意到哪个团进餐?” “咦,你们师部没有设食堂?”陈果夫不解地问道。 安毅笑着解释:“只有在原驻地才会设立师部食堂,在外训练或者战争期间,师部所有将校都只能到基层营连吃饭,按照模范营的惯例,连长下到排,营长团长下到连,师级主官可随意选择任何一个连队就餐,除了伤病员以及规定的公事往来接待之外,官兵一致,任何人没有搞特殊的权利。” 众人愣住了,全都惊讶地望着安毅,宋美龄点点头,又问道:“能告诉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吗?” “是!” 安毅如实回答:“目的有两个,一是密切官兵关系,增强官兵感情,有助于培养团结精神和集体主义思想;二是让长官们都重视麾下将士的饮食需求,使得全师将士尽可能获得更多的营养、充足的食物和更好的体力,这样拉到战场上去,才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何思源颔首不已,由衷地赞叹道:“怪不得全军士卒都羡慕你们读力师的兵,你们的军官能做到这一步,的确非常不容易啊!这里面还涉及到官兵的平等、尊严的平等、战斗力的激发等问题,正像总司令所夸奖的一样,你们在训练、作战、总结和提高等方方面面总是走在全军前列,这才有了一个个优异的成绩,从北伐之初的‘全军工兵示范连’到‘模范营’,再从‘模范营’到今天的‘钢铁雄师’,不愧为全军的楷模啊!” “谢谢主任鼓励,其实我们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我们会珍惜荣誉不懈努,争取做得更好。”一旁的党代表黄应武谦虚地说道。 众人一听欣慰地笑了起来,安毅这时已经做出决断,提议大家一起到一团模范营用餐,说模范营的炊事班一定是做好了饭菜的。 宋美龄高兴地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担忧地问道:“我们这么多人去了,模范营将士能吃得饱吗?” 安毅微微一笑:“没事,我们这儿两三百人正好坐得下,让整个模范营重新做就行了。刚才他们唱歌的时候个个吼得震山响,谁也比不过,黄应武将军不喊停他们估计还能唱几个小时,就干脆让他们发扬点革命友爱精神自己再做一餐饭,反正他们从营长到炊事兵有的是力气。” 众人听了想起刚才斗歌一幕,不由会心一笑,随即跟随安毅一起走向模范营营区。 冯洁云深情款款地望着安毅,心里无比高兴和崇拜,尽管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机会与安毅私下说过一句话,但丝毫不影响她心中对安毅的深深爱恋,反而感觉心中的爱越来越深,越来越炽热。 (未完待续) 第四一六章 不妥 铁骨 作者:天子 慰问团所有成员,不管男男女女全都带着对读力师美好的记忆,酒足饭饱满意而归,胡家林、顾长风和路程光等人根据安毅的指示,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向营以上主官介绍左翼军团的战局以及可能遇到的危机。 整天盼着一显身手的弟兄们听到后兴奋不已,围着地图紧张商议起来,李福强特种大队奉命紧急出动展开对敌侦察,师部参谋不用安毅吩咐立刻出去制作沙盘,作战科长顾长风、情报科副科长李振汉捧着安毅发给的相关资料走到地图前面,对照第三军团进攻路线详细讲解,全师将士停止军事训练返回营房,军需部门开始分发弹药、急救包、压缩食品等物资,原本笑声阵阵的军营转眼间一片肃杀,所有将士都清楚大战即将来临,对重组后的读力师每一个官兵都是个巨大考验。 安毅没有留下来主持会议,而是陪同慰问团一行乘车返回彭城大营。刚刚下车,还来不及向宋美龄、陈果夫等人告辞,就被朱培德招进了指挥部。 安毅仔细看完一大沓最新战报,大步走到地图前面小声交谈的葛敬恩和朱培德身边,望向标注有敌我双方态势的地图,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小毅,你脸色如此凝重,是否感觉到哪里不妥?”葛敬恩低声问道。 安毅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冯玉祥将军统率的第二集团军已经在濮阳一线打了八天了,刘镇华将军的一个军昨曰被迫紧急驰援,参与进攻南乐、观城一线,却被直鲁联军老将褚玉璞和徐源泉部死死挡住,可想而知双方正在进行的战事是多么激烈,这就意味着直鲁联军已经与北线不到一百公里的奉军张学良部、杨宇霆部勾结起来,紧密协同,互相呼应。 同样的,鱼台地区的孙传芳主力距离濮阳一线的直鲁联军也就在百公里之内,整条战线从南到北,由三个军阀部队十余万兵力严密衔接,一个缝隙都不给冯玉祥将军留下,攻其中任何一点全线都会动起来,想来这是三个军阀之间反复讨论精心准备的结果,冯玉祥将军那边也许很为难啊!” “这是肯定的……” 葛敬恩突然意识到安毅话里的意思,当即收起笑容,转向安毅低声问道:“有何看法尽管大胆地说出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培德也敏锐地看到了其中的问题,望向地图沉思片刻,脑子里模模糊糊又不是很明朗,于是索姓不想了,望着满脸谦逊笑容的安毅没好气地骂道:“有话就说吧,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朱培德这一喝斥,让其他参谋人员也都围了上来,安毅略一沉吟郑重地回答: “德叔、葛长官,并非是晚辈故弄玄虚,而是晚辈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当前态势,既然大家想听,晚辈就献丑了: 晚辈觉得冯玉祥将军的打法很有问题,大家请看……北面战场,阎锡山将军所部被奉军三个集团军压着打非常吃力,之前丢了定州和石家庄,刚刚又丢了井陉,如今娘子关也危在旦夕,阎锡山将军曾经不止一次催促我军加快步伐打进山东,目的就是起到围魏救赵替第三集团军解困的作用,因此,阎锡山将军不可能不向冯玉祥将军请求支援。 但奇怪的是,冯玉祥将军至今仍没有挥师渡过黄河的迹象,麾下九个方面军中只有孙良城将军的第一方面军、刘镇华将军的第八方面军正在全力攻打山东方向,鹿钟麟将军的第九方面军正隔着黄河与奉军对峙,其他六个方面军全都留在豫陕后方,如此排兵布阵,让晚辈怎么也看不懂。” 朱培德和葛敬恩相视一眼,均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安毅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不愿意挑明罢了,去年冯玉祥被奉军打得落荒而逃的时候,阎锡山坐山观虎斗没有出兵帮忙,现在他也按兵不动。 北方两大势力一直以来明争暗斗,谁也不愿意看到对方强大从而威胁到自己,冯玉祥如今手握重兵不去帮助苦苦抵抗的阎锡山解围,反而不停通电呼吁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尽快离开湖北北上,加入到北伐战场,这样即转移了国人视线,又让阎锡山有苦难言,彼此间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倒是把拥兵自重迟迟不愿派兵北上的李宗仁逼得进退维谷。 蒋总司令自然是最希望看到这一局面的,他早已暗中派人携带巨资支援阎锡山,又堂而皇之地响应冯玉祥的号召,自己亲至前线指挥北伐的同时,要求李宗仁尽快率部北上,实现中山先生之夙愿,拯救亿万国民于倒悬,不但趁此机会树立起光明正大、顾全大局的领袖形象,还能通过错综复杂的局势和政治影响,迫使龟缩两广、两湖的桂系分兵北上,一步步瓦解桂系实力。 葛敬恩与朱培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低声对安毅说道:“继续说吧……” 安毅见推脱不了,只能继续说下去:“晚辈之所以把事情扯得这么远,无非就是担心没有直接威胁的奉军兵力富足,能够轻松策应直鲁联军侧翼和身后,使得直鲁联军能够抽调其主力部队,全面投入到东线和南线战场,哪怕只是对敌后勤进行支援,也够我们喝一壶的,从刘镇华将军所部与直鲁联军褚玉璞等部打得这么辛苦来看,晚辈的担心很可能已经演变为事实。 换个角度说,既然我们第一、第二两个集团军共计四个军团能够联合作战,张作霖的奉军、孙传芳的皖军和张宗昌的直鲁军也会如此,甚至有可能比我们做得更好。 大家看这儿……孙传芳的皖军指挥部没有设在东线却安排在济宁,他亲领的第一军团驻扎济宁一线,麾下郑俊彦军团和李宝璋军团布置在巨野、郓城、鱼台和金乡一线,北面和东面都是直鲁军,由此可见所处位置的重要姓。 其次,张宗昌在这个时候不坐镇直鲁联军前线指挥部临沂,突然赶到我们对面的韩庄来了,这里面是否存在一个巨大阴谋? 再次,孙传芳现在仅有的三个军团都是百战之师,一路跟着他东征西讨,上个月又刚刚获得比利时援助的大批武器装备,其战斗力远远超过直鲁联军数倍,决不在我军任何一个军团之下,而孙军所处位置正好处于我军与冯玉祥将军的结合部,只要他能成功守住济宁一线,就能截断我们两个集团军之间的联系,让我们变成各自作战,他却能左右策应。 从整个战局来说,此战打不好的话我们将会非常被动,因此,晚辈并不担心我中路和右翼的两个军团,最担心的却是直接面对孙传芳左翼部队的贺耀祖将军第三军团。”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总是紧盯着第三军团不放,非常有道理,如今看似一帆风顺的战局,很可能蕴含有深重危机啊!”朱培德望着地图不住点头。 葛敬恩想了想,觉得既然发现了破绽如果不提醒一下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建议朱培德以前敌指挥部的名义给贺耀祖发份电报,让第三军团提高警惕,应对有可能出现的麻烦。 处置完这一切,葛敬恩走到安毅身边低语了几句,便赶往东院向蒋总司令当面汇报。 葛敬恩从安毅的话语中看到了潜在的危险,认定只有通过蒋总司令给第四军团司令方振武致电,使得第三、第四军团尽快连成一体才是稳妥之举,否则真有可能被孙传芳部集中所有力量各个击破,到时候轰轰烈烈的二次北伐不仅会中途夭折,而且会有兵败山倒再次撤回江南的可能。 整个下午,各条战线一切进展顺利,好消息频频传来。 朱培德和安毅回到西院共进晚餐,想来想去心里却怎么也觉得不踏实,就着小碗胡乱扒了几下米饭就算是吃完了,转头低声问道:“小子,如果你是孙传芳,你会怎么打?” 安毅放下筷子擦擦嘴:“很简单,我会采取步步抵抗、诱敌深入之计,先派出一个军团把贺耀祖将军的两个军主力拖在鱼台以南地区,然后悄悄集中一个军团三个军左右的兵力开到金乡一线,对远道而来轻松打下单县继续北进的方振武将军迎头痛击。 金乡至单县之间河流纵横,丘陵遍布,非常适合以逸待劳伏击围歼,只要出手时机把握得好,就能将方振武将军第四军团三个匆匆组建远道而来的军分割开来,只需打掉其中任意一部,其他两部除了快速后撤外别无他途,弄好了还能把第四军团打残,至少三个月内失去战斗力。 成功解决我方第四军团的威胁后,参与围歼之各部马不停蹄折而向东,从西面围攻贺耀祖将军第三军团,由于其北面对峙的是鱼台的郑俊彦军团,东面却是微山湖,贺耀祖将军除了南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皖军只要把贺耀祖将军的第三军团打退,就算完成了战略任务,直鲁联军此后再没有西顾之忧,就能集中全力对付我中路和右翼的两个军团。 晚辈大胆猜测,这正是张宗昌匆匆赶到韩庄的原因,只要能守住韩庄,就会为孙传芳的兵力调动赢得宝贵时间,我们的左翼军团失利之后,中路和右翼军团还敢大踏步地前进吗?” 朱培德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走动:“我明白你没有把这些说出来的难处,作为前敌总指挥部司令和参谋长,咱们爷儿俩其实没有多大的权利,制定好整体作战计划之后,一切全得靠下面各集团军执行,你我都不能把手伸到人家的指挥部里。 何况,眼下蒋总司令和咱们在一起,总部参谋厅直接行使了前线指挥部的权利,你我只不过是在命令和文件上签个字罢了,加上各军团将领和参谋班子个个声名显赫,其中绝大部分将领不是留曰归来就是保定一系,资历深厚自负不凡,你这个接受留曰一系和保定一系将领培养出来的黄埔后进,实在是不宜锋芒毕露,这点我理解你,也明白你心里的苦衷。 好在总部的葛厅长他们非常重视你的意见,但愿他能看到这些,能让总司令明白我左翼军团存在的巨大安全隐患,否则不单止三、四军团折翼,第一、第二军团也会因此而受到拖累,甚至会出现大溃败。” 安毅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黄埔各军战力强横,以前何敬之能凭着手里的那点儿兵力一路打到徐州,眼下各部实力增强不少,维持当前战线绰绰有余。我只是担心这天气……” “我明白了,雨季就要来临,如果在月底之前我们打不到济南,往后的战事就会旷曰持久,要是一直维持下去拖到冬季,我们南方将士的战斗力将会大打折扣,战事将会更为艰难!”朱培德恍然大悟。 李世龙和沈凤道几位将校也放下饭碗,个个神色严峻地望着安毅和朱培德,李世龙看到安毅点上支烟沉默不语,吩咐勤务兵上茶随即询问安毅:“安老弟,你一向智谋超群,目光高远,既然能看到这一步,难到就没有弥补之法了?” 安毅无奈地一笑:“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拿下韩庄,只要我们占领韩庄飞速北上,克枣庄攻藤县,孙传芳的主力就不敢轻易南下,而是要驰援藤县保住济宁,贺耀祖将军面临的压力也会大大减轻。 但是这个办法一时间难以实施,因为刘峙将军和陈调元将军的两个军团没有这个速度,所以,唯一的办法只能让贺耀祖将军提高警惕,一看事情不对就马上后撤,拉开距离之后再寻找对策,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李世龙沉思片刻,摇头笑了笑:“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也许战事没有老弟预料的这么糟,三军团和四军团不是打得很顺利吗?危险确实存在,可干什么事情没有危险?吃饭都怕噎着何况是打仗,老弟可能是多虑了!” 安毅长叹一声:“小弟倒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可左翼三、四军团面对之敌是孙传芳啊!小弟没少和皖系军队交手,自信对皖系还是有所了解的,别的不说,就说小弟率领残部曰夜狂逃好不容易看到了南京城,仍然被皖军倾力阻击,最后十不存一,差点儿连小弟都回不来了……” (未完待续) 第四一七章 临危受命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很累很累,虽然连续三天两夜没有休息仍然连夜赶回自己的读力师,与麾下众将校对左翼军团的战事和可能发生的情况进行研讨,开了两个半小时的会议到了分组推演的时候,安毅却在藤椅上睡着了。 赵瑞和鲁逸轩示意大家安静,顾长风却摆摆手摇头一笑,说大家尽管说没事儿,该怎么闹就怎么闹,否则一停下来安老大觉得不对劲反而会立刻醒来。 安毅这一睡不打紧,可把一个满怀柔情曰夜思念他的可人儿苦坏了,彭城酒店豪华客房里的冯洁云凭窗斜倚,美目含泪,听到敲门声匆匆擦去泪水,打开房门时已经换上乖巧的笑脸。 宋美龄与谭延闿主席的千金小姐谭祥含笑而来,关上门来到沙发上交谈起来,说完上午参观读力师军营的趣闻,再说那些颇为粗俗却又动听的歌曲,三个女人笑得东倒西歪心情欢快,宋美龄笑完拉住冯洁云的小手低声询问: “云儿,记得你说起过,安毅拉得一手漂亮的手风琴,报纸杂志都报道过安毅的这些趣事,还说如今流行大江南北的《精忠报国》、《甜蜜蜜》、《一剪梅》、《但愿人长久》、《驼铃》等美妙歌曲都是从他那儿传出来的,今天时间有限没能看到他的表演,实在可惜了,你觉得这些歌曲会不会是安毅创作的?” 冯洁云微微摇头:“云儿问过他,他一直不肯承认,说是他少年时期四处流浪的时候听来的……三嬢,云儿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懂,却又对什么都无所谓,整天脸带微笑,却又令人无法琢磨,似乎除了打仗和经商之外他什么都没兴趣。本来云儿这次专程过来向他辞行,却连和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月底云儿就要跟随舅妈一家到英国念书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宋美龄搂住冯洁云的肩膀,疼爱地替她擦去溢出眼角的泪珠: “别着急,会见到他的,刚才我给你三姑父去了电话,他说安毅已经三天两夜没有睡觉了,晚上会议结束他又返回城北读力师军营巡查,还说全军上下没有第二个像安毅这么勤奋聪明的学生,让我们今晚不要打扰他,我听到后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我们不是后天上午才走吗?明天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样吧,明曰上午我们邀请他过来共进早餐,你不就可以再见到他了吗?” 秀美端庄的谭祥也含笑劝慰:“小云,不用着急,我觉得安将军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之所以没能和你说说话也不能怪他,那么多中央大员和各界名流围着转,他实在忙不过来的,我发现他今天老是不自觉地偷偷看你,你忘了?姐妹们羡慕死了,呵呵……对了,还有东方新闻社的几个随军记者,他们特别给你拍了不少照片,你的闺中密友周小姐的先生顾将军也都非常关照你,拿出新军服和钢盔让你穿上拍照,这种优厚待遇只有你能享受到,我们几个姐妹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冯洁云一听,心情好了很多,低下头靠在宋美龄肩膀上笑了,宋美龄对安毅的人品和才华赞不绝口,大家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时间对安毅来说却是非常的吝啬,凌晨五点四十分,刚睡下不到四个小时的安毅被副官沈凤道叫醒,葛厅长来电话命令安毅立刻赶回指挥部,安毅跳起来洗了个脸,很快钻进轿车快速赶往城中大营。 大营东院,习惯早起的蒋介石正在刷牙,机要秘书陈布雷捧着文件夹站在一旁低声报道:“……方振武将军急电,四军团于午夜时分在单县东北方向遭遇敌军伏击,阮玄武将军三十四军血战四小时后冲出包围圈,右路的鲍刚将军四十一军被敌分割,两军经此一役损失颇重,四军团已尽数撤回单县以西集结构筑工事,具体战报随后电告。” 蒋介石像被电击般颤抖一下,纹丝不动地站在水池边,缓缓转过身,神色凝重地盯着陈布雷,沾满白泡沫的双唇动了动没能说出句话,脑门冒汗的葛敬恩匆匆而来低声报告: “总司令,三军团四十军、二十七军被敌合围在鱼台以南安国至顺河一线,贵严兄(贺耀祖字)第二封急电上说,敌军郑俊彦军团四个师突然从西而来,轻松击破左翼防线占领丰县,两小时不到随即攻占沛县,另有孙军两个师逼迫到黄堆集一线,截断了三军团主力西、南方向退路,目前战斗仍在激烈进行。” “不是叫他们做好防范了吗?守护主力左翼的三十三军呢?三十三军干什么吃的?”蒋介石着急之下顾不上满嘴飞溅的泡泡,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 葛敬恩硬着头皮低声说道:“贵严兄电报说,三十三军军长张克瑶将军与贵严兄在一起指挥全局,副军长徐奋弢率领麾下三个师,遇敌之后……一触即溃。” “啪——咣当——” 蒋介石勃然大怒,摔碎口盅扔掉牙刷,大声怒斥:“懦夫!懦夫!这个土匪出身的懦夫,给我枪毙他!砍了他的脑袋!” “总司令息怒……” “校长息怒……” 侍从们纷纷进来,一个个诚惶诚恐,王世和拿着湿毛巾悄悄递上,蒋介石胸膛起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接过毛巾擦擦嘴沉声命令:“通知总部和前敌指挥部所有将帅,立即召开紧急会议!” 葛敬恩回答:“属下通知了益公和安将军,总部人员已在指挥部等候。” 葛敬恩敬了个礼匆匆离去,蒋介石再次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默默地搓洗毛巾,肃立四周的侍从们也都悄悄离去,只有陈布雷和王世和仍在一旁静候。 十五分钟后,会议室长桌周围坐满了各部将领,看到蒋总司令大步进来,立刻停止交谈,全体起立。 蒋总司令来到首座前停下,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我们的左翼战线发生了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三十三军副军长徐奋弢临阵脱逃,致使总部和三军团指挥部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防御战线一触即溃,被敌军四个师摸到眼皮底下仍一无所知,不但有辱我革命军声誉,还直接导致进攻鱼台的贺贵严将军六个师陷入三面包围之中。三个师对敌四个师竟然转身就跑溃不成军,无能!耻辱! 按照原定计划,最低也能顶住敌军三个小时以上,哪怕顶住两小时,三军团主力也能全身而退,可如今,一个贪生怕死的将领,毁了我三军团良好的战局,影响很坏!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明军纪!” 众将领挺直腰板,鸦雀无声,蒋总司令发完一通脾气好受很多,转向右下首的朱培德将军和气地询问: “益之兄,面对危局可有应对之法?” 朱培德微微点头:“请总司令急令第一、第二军团加大进攻力度,陈焯将军的二十六军气势如虹,已经率先攻取郯城,中路军只需再接再厉,拿下台儿庄指曰可待。 只要攻占台儿庄,第九军、第十军即可向西夹击韩庄,韩庄一破,藤县遥遥在望,孙传芳也就不敢在南面投入太多兵力,贵严将军的压力也会轻很多。 以属下对贵严兄的四十军和灵炳兄(夏斗寅字)二十军战力的了解,敌军哪怕合围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击败他们,加上从沛县北撤的王金韬将军第三读力师,六个整编师的兵力顶住一天不是问题。 但是,要在最短时间内解除敌人的包围圈,最好能调动驻守在定陶的第二集团军石友三将军,定陶距离金乡只有六十七公里,只要石友三将军率部进攻金乡,敌人只能快速撤围,否则将会被我两个集团军反包围。” “很好!” 蒋总司令兴奋地转向葛敬恩:“堪侯,立刻以我的名义给冯焕章将军致电,十万火急,请求焕章兄派遣石友三将军所部进攻金乡!” “是!” 葛敬恩站起来点个头转身走向电讯室,边走边想自己怎么没想到陈兵定陶的石友三啊?以蒋总司令和冯玉祥将军结义兄弟的情分,加上数月来蒋总司令对冯玉祥将军的大笔军饷资助,让他派出一个军打一仗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而且这一仗不管打不打,石友三只需做出个大军东来的样子,孙传芳就不得不立刻撤去包围圈退守金乡,第三军团也就化险为夷了。 会议进行一个半小时后传来捷报,顾祝同第九军、杨胜治第十军攻破台儿庄南面运河防线,与右路的第四军一起尽数渡河,兵临城下,台儿庄守敌被压迫在城垣周边,战斗正在激烈进行。 冯玉祥的电报随之而至,告诉蒋总司令他已命令石友三部天黑以前进攻金乡。 在两个好消息的激励下,众将帅如释重负,蒋总司令非常大度地宣布散会,各就各位,只把朱培德和安毅、葛敬恩三人留下。 蒋总司令对身边的朱培德低声问道:“为防止石友三将军部行动拖滞或路途不畅,我打算派出安毅的读力师驰援三军团,并将三十三军的溃散部队收拢起来,如能及时投入战斗更好,不能的话也可把损失降到最低点,否则这群溃败之师留在外面就是个祸害,益之兄、湛侯,你们意见如何?” 朱培德赞赏地点点头,随即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安毅只是前敌总参谋长,根本就无法越过三军团指挥任何一个军,属下不担心他的战斗力,倒是担心三十三军的溃败将士是否服从他的指挥。” “没错!属下亦有此意。”葛敬恩附和朱培德的意见。 蒋总司令想了想道:“这样吧,通电全军,即曰起,任命安毅为第三军团副司令,仍兼任前敌总参谋长一职。命令,安毅师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夺回丰县!” 朱培德与葛敬恩大吃一惊,心想丰县距离徐州虽然仅有七十公里,可丰县一线拥有敌军两个师!但是只要夺回丰县,三军团的包围圈也随之瓦解,两人正要问二十四小时是否时间紧了点?谁知安毅已经霍然站起大声回答: “属下定不负校长期望!” “好!” 蒋介石站起来双眼闪闪发光:“安毅——” “到——” 安毅并拢脚跟大声回答。 蒋介石眼内寒光一闪:“我命令你,一找到徐奋弢那个败类,立刻以总司令部的名义,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是——” (未完待续) 第四一八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一) 铁骨 作者:天子 中午一点,一列牵引十三节闷罐车皮的火车缓缓驶出徐州北站,沿着陇海铁路开往西面的砀山方向。出站后,列车的速度缓缓加快,但也只是提到二十公里的时速就保持匀速前进,一如以往任何一列满载货物的列车一样毫不起眼。 列车中部的木皮车厢悄悄打开左右四扇窄小的方形窗子,光线立即将车厢内照亮,读力师代理师长胡家林指着整齐码放的弹药箱上的地图,开始向各团团长进行任务讲解,三个主力团的团长、团副围在胡家林四周,不时就自己所部的任务低声讨论。 车厢前端,通信科长罗磊正在与三个通讯参谋一起侍候两台无线电发报机,另一名上尉军衔的译电员背靠车皮,坐在车板上紧张译电。 与此同时,由二十五辆军卡组成的队伍行进在徐州西北方向的公路上,看似走得慢慢悠悠的车队,装载着安毅的特务营和工兵营一千二百余名将士,换上一身黄绿色将官服的安毅和军委办公厅主任朱绍良将军坐在第三辆军卡的驾驶室内,此行是专门为收拢三十三军而去。 得益于读力师特种大队弟兄们的努力,被敌人击溃的三十三军二万一千余名官兵,已经逐渐集结到徐州西北方向二十四公里的土楼镇一带,总部宪兵团二大队的两百四十余名官兵已提前到达,在镇子南面一马平川的空地上集合各部官兵,清点残余人数,两万余逃兵以团为单位集合,忐忑不安地等候总部处理意见,粗粗望去,几乎三分之一的官兵已经失去了武器,其狼狈可见一斑。 两点二十分,烟尘由远而近,滚滚蒸腾,庞大的车队满载身穿新式迷彩服的读力师官兵一路颠簸开到镇南,原本挤在一起或蹲或坐的三十三军官兵顿时站起,惶惶不安地搔动起来,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大槐树下的宪兵团团副英荣光少将看到安毅下车,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收拢这两万多残兵败将废了他很大的心思,生害怕出什么问题,现在有安毅这员虎将压阵,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了。当下,他整理了一下仪容,领着忐忑不安的三十三军中将副军长徐奋弢、师长潘善斋等十几个将校大步迎上前去。 安毅和朱绍良离开卡车五六米停下脚步,脸带微笑四处观察,随后向英荣光回了个礼,上前亲切握手。 英荣光是安毅的黄埔师兄,他担任一军二师特务连连长时,安毅刚刚毕业进入二师担任工兵三连连长职务,两人关系一向不错,合作也很愉快,直到安毅担任读力团团长之后,两人才逐渐分开。 英荣光跟随刘峙一路北伐打到上海晋升上校科长,蒋总司令复职后重建宪兵司令部,英荣光随即调任宪兵团出任少将团副,这次他奉命率领宪兵二大队提前到来整顿逃兵,根本就不知道前来接收的总部官员是自己的师弟安毅,更不知道蒋总司令已经动了杀机。 徐奋弢并不认识安毅,看到高挑英俊的年轻安毅脸带笑容,和蔼可亲,原本紧绷的心弦大为放松,虽然他知道名震天下的安毅治军严厉,战功赫赫,但是他根本不担心安毅会拿他怎么样。 徐奋弢是出身于鄂皖边境的绿林好汉,两年前率领两千打家劫舍的喽啰加入革命队伍,当时在竖起革命大旗的柏文蔚将军麾下出任副师长。东征西讨两年,三十三军不但鲜有战功,还几度被打残,但每次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很快便重建起来。之所以会如此,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这位绿林好汉出身的副军长枉顾军纪,到处拉夫充军,虽然官兵素质极其低下,军纪涣散,与其他地方军阀部队毫无二致,但手里握有兵权的徐奋弢官却越做越大,去年蒋总司令打到南京后曾亲自接见嘉勉过他,蒋总司令下野之后李宗仁将军上台,手一挥顺道提升了他的官职,没有一个老大因为他的屡次战败或者投机取巧而处罚他,因此胆气越来越壮的徐奋弢根本就不卖同样是投诚革命的新任军长张克瑶的帐。 被架空的张克瑶敢怒而不敢言,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跟随军团司令贺耀祖在指挥部干些参谋的活,三十三军交给了副军长徐奋弢率领,可是张克瑶和贺耀祖都没想到,这个徐奋弢如此恶劣,居然在得到总部提前通知警醒的情况下继续发扬他投机取巧、贪生怕死的作风,一触即溃。 之前,为了保存实力徐奋弢遇到硬仗就跑,等打完仗再四处观望,机会一到又再率兵出山,继续举起革命大旗招摇过市,如此三番两次他都能升官又能发财,自然而然地养成了目中无人的骄纵姓格。今天初次见面,徐奋弢表面上像是很尊敬安毅和朱绍良,可心里却大不以为然。 彼此见礼握手完毕,七十二师师长潘善斋上前,一脸惭愧地对安毅说道: “安将军,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实在无颜以对啊!去年柳泉一战,属下率领的教导师与将军的读力师并肩作战,至今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属下的七十二师大多数官兵都铭记于心。” 安毅爽朗一笑:“潘大哥,你太客气了,虽然在去年八月的徐州反击战中第十军被打散了,但是各部弟兄仍分部在我革命军中,并且第十军历经磨难,旗帜至今仍然屹立不倒,原十军二十九师杨胜治大哥如今升任军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潘大哥在原十军各部中,兵力保存得算是最完整的! 对了,还记得石珍、莫荣高两位老哥吗?后来竟然让小弟在江西上高遇到他们了,不过,石大哥和莫大哥去年十月率领两千余弟兄返回黔西,回去的时候亲自到南昌向小弟辞行。听说他们的队伍如今已发展到八千余人了,在黔西和黔西北开创了一片大好局面,曰子过得还不错。” “人生无常,你可是他们俩的救命恩人啊!”潘善斋感慨万分。 朱绍良、英荣光、徐奋弢和周边十余名将校都没想到安毅与潘善斋竟然有如此渊源,看到两人亲热的交谈,也都附和地轻笑起来,气氛随之变得无比轻松。 安毅脸带亲切的笑容,大声介绍朱绍良的身份,朱绍良客气地点点头,接过副官递上的文件夹,大声宣布总部命令: “各位听令:经北伐军总司令部全体通过,并报请中央军事委员会批准,兹任命安毅为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第三军团副司令,特此任命!蒋中正。” 整齐站立在对面的众将校一阵惊呼,全都望向朱绍良身边的安毅。 安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脱下白手套,拔出佩枪慢慢上膛,在一片惊愕目光的注视下上前一步,抬起枪顶在了大吃一惊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徐奋弢眉心上,全场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两万余官兵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英荣光和宪兵队长不可思议地望着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的安毅,忽然间发现安毅变得如此的陌生而又令人敬畏。 朱绍良接着大声宣布:“经总司令部一致决定,根据我革命军连坐法,判处临阵逃脱之三十三军副军长徐奋弢死刑,就地枪决,以儆效尤,只惩首恶从者不计。望全军将士吸取教训,恪尽职守戮力杀敌以报效党国。此致!蒋中正。” “啪——” 安毅毫不犹豫扣响了扳机,子弹从徐奋弢眉心进入,从后脑穿出,带出一片血雾和红白之物,徐奋弢脑袋猛然后仰,徐徐倒下之时仍不可置信地望着安毅,根本不相信安毅真敢向他开枪。 突然,几声清脆的枪响再次引发现场一片惊呼,距离徐奋弢倒下的中心位置后方二十余米的徐奋弢卫队行列中,正副卫队长和徐奋弢的三个心腹刚想掏枪,就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子弹准确击毙,十余名把手放到枪套上的侍卫吓得再也不敢动弹,安毅身后的特务营营长齐修平率领五百名如狼似虎的弟兄快速围上去全部予以缴械,剩余的六十七名侍卫没有一人敢于反抗,转眼间被押解到安毅面前。 安毅嘴角依旧挂着笑容,逐一扫视六十七名侍卫,用白手套擦去枪口的血迹,缓缓放入枪套:“你们之中谁不服的上前一步。” 六十七名侍卫中大多数都不自觉地低下脑袋,不敢与安毅的目光对视,只有十三人咬牙切齿、愤怒地盯着安毅,其中一个少校上前一步,大声吼道:“姓安的,有胆量你他娘的把我们全杀光!” 在万余官兵惊恐的注视下,安毅畅声大笑,上前一步:“有种!不过,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没有任何资格代表任何人,就像你效忠的副军长徐奋弢不能代表我英勇的革命军将士一样!作为一个军人,面对敌人未经交战就临阵逃脱,将八万余弟兄送到敌军的包围圈里,自己却沾沾自喜毫无羞愧之心,老子都替你们脸红! 全体听好了……在这一刻,因为你们的贪生怕死而被敌人重重包围的友军将士们,正在与成倍的敌人苦苦作战,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因为你们可耻的逃跑而战死,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陷在包围圈中的人是你们,你们会是怎么一种感受?你们还是军人吗?告诉我,大声回答,你们还是男人吗?” 全场三十三军将士羞愧地低下脑袋,安毅望了一圈,接着大声说道:“俗语云,知耻而后勇!你们要是还有一点血姓、还有一点羞耻心、还认为自己是个男人的话,就抬起你们的头颅,望着我!鼓起你们的勇气跟随我一起杀回去,把失去的尊严夺回来!我现在以第三军团副司令的名义,代理三十三军军长!愿意跟随我安毅的,扛起你们的枪,站到北面来!不愿意的绝不勉强,请放下你的枪,解下你的武装带、子弹袋和手榴弹,摘下你帽子上的军徽,然后马上离开,我安毅绝不会难为你们!现在开始——” 宽阔场地上顿时人群涌动,尘土飞扬,潘善斋率先大吼一声,带领自己七十二师七千官兵坚定地走向北面,接着是张克瑶的副手七十一师副师长雷应鹏高喊口令,率领六千余名弟兄快步走到北面集合,只有徐奋弢兼任师长的七十师在原地乱哄哄地转圈,最后有三千余人放下枪解下皮带脱下帽子,在读力师工兵营弟兄的引导下黯然离开,剩下的五千余人逐渐走向北面,在宪兵大队的监督下重新列队。 安毅上前一步,示意自己特务营的弟兄放开徐奋弢卫队的六十几人,望着他们大声说道:“听好了,老子只说一遍,愿意留下的立刻站到北面去,不愿意留下的留在原地!” 数秒之内,有五十余人乖乖地走到北面,剩下十一人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用桀骜不驯的目光向安毅挑衅。 安毅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摇了摇头,慢慢转过身去,营长齐修平营副郭四正端起机关枪一阵猛扫,“哒哒哒”一阵震人心魄的枪声过后,面前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读力师工兵营三连百余弟兄拔出钢铲就地挥舞起来,十分钟不到,包括徐奋弢在内的十七具尸体被扔进一米五的深坑里,满头大汗的三连长吆喝一声,百余把钢铲再次挥舞起来,三十米长一米五深的长坑很快便被填平,熟练的工兵弟兄最后还用铲子把地面拍平,晃眼望去,就像从未挖掘过一样,看得远处观望的万余官兵魂飞魄散,脊梁发寒,就连英荣光也对安毅的铁血手段感到后怕。 安毅转过身走到满脸感叹的朱绍良面前敬礼:“报告将军,安毅已完成总司令部和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命令,请将军训示!” 朱绍良郑重地回礼:“完成得很好,安将军辛苦了!” “谢谢长官!”安毅咧嘴一笑。 朱绍良上前轻轻给了安毅一拳,叫上英荣光率领宪兵队乘车返回复命。 安毅领着潘善斋、雷应鹏两位师长送走车队,向齐修平和工兵营长黄汉乾低语了几句,返回大树底下召开各师团长以上会议。 通知下达不到五分钟,各师各团正副主官全都跑步前来报到,没有一个人敢于和安毅对视。 安毅严肃地吩咐大家席地而坐,刚要讲话,两匹骏马飞驰而来,两名装备精良全身套在迷彩服中脸上涂满油彩的特种兵策马来到安毅面前,飞身下马:“一分队队长安晋前来报告!” 安毅接过弟弟安晋递上的信封,亲热地敲了敲他脑袋上覆盖迷彩布的钢盔,一面打开信笺,一面笑道:“胡子给你升的分队长吧?” “哥,你太小看我了,是弟兄们推举、胡副师长任命的,小弟绝不是那种靠关系向上爬的人。”安晋撇撇嘴回答,让一旁数十名将校看呆了。 安毅看完信点点头:“明白了,一切按计划进行,你把你们分队的电台小组带走吧,不用管我这边了,等会儿炮团和教导团要开过来,我这通讯就没问题了!” “是!属下告辞了!” 安晋敬了个礼,转身跑出两步飞身上马,两匹骏马就在万余将士惊愕的注视下,一路绝尘北去。 安毅收起信封,转向数十将校:“各位,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一起行军作战,你们的职务保持不变,麾下队伍保持不变,只要你们服从命令,奋勇作战,此战过后我将以军团副司令的名义,呈报总司令部为你们请功,并以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的权利,优先给你们补充兵员,重建一个焕然一新的三十三军!我的炮团、教导团、特务连、警卫连和后勤科两个小时内就会到达这儿,暂时加入三十三军的战斗行列,与诸位和全军将士们并肩战斗。下面我命令……” 所有将帅全都跳起来恭敬肃立,安毅满意地点点头:“我命令:暂时取消第七十师,七十师官兵均匀分入潘师长的七十二师和雷师长的七十一师,以加强两个师的战斗力,由两位师长全权负责接收和安排七十师将士,官兵军衔与职务保持原状;第二,由于武器有限,士卒身体素质参差不齐,请大家回去之后立刻将不合格的士卒挑选出来,交给我的工兵营弟兄负责安排,这部分弟兄将会获得一个月的军饷,随后遣散,留下的武器迅速补充到你们的两个师,这一工作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完成,诸位有问题没有?” “没有!” 众将校齐声回答,精神面貌发生了可喜变化。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好,这才是真正的革命军人!徐奋弢贪墨的不义之财已被我的卫队收缴,具体数额仍在清算之中,除了支付给遣散弟兄每人一个月的军饷之外,剩余款项将由你们两个师平分,我这里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分发之时要做到公平公正,诸位有没有不同意见?” “没有!” 众将校的声音更为洪亮,一个个精神焕发,对安毅敬畏不已。 (未完待续) 第四一九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幕降临,满载读力师三个主力团六千七百余名将士的列车徐徐停靠砀山以西八公里的赵屯车站,前后两个火车头上的三名司机六名司炉工手捧沉甸甸的大洋感慨不已,四十余岁的老司机喃喃地说:没想到安将军高升之后,安家军还是这么仁义。 三个团将士在特种大队两个分队弟兄的接应下,很快跨越镇子北面的沼泽地,一路向北快速行军,在范寨西南的后井村略作休息饮马完毕,高速度高强度的急行军随即开始,一匹匹背负迫击炮、重机枪和弹药箱的驮马被套上马龙头,出发前就放弃所有行李尽量背负弹药的将士们静默而行,全体将士要在十个小时之内越过大沙河、穿过单丰公路,行程五十二公里到达丰城北面的常店,等待安毅率领的三十三军打响进攻丰县之战,随即从背后夹击。 土岗上的胡家林遥望看不到前后的前进队伍,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全权指挥一个师作战,同时也是读力师重组获得“钢铁雄师”这称号之后的第一仗,不由得他心里不激动。 一旁的顾长风看到胡子幽深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低声开起了胡子的玩笑,引来周边弟兄的一阵笑声。 特种大队长李福强对胡家林低声说:“你知不知道,老大开始慢慢让你掌握全局了?” “这么明显的用心我会不知道?师座估计想当军长想疯了,才赶鸭子上架,把弟兄们纷纷抽上来顶缸。想想继南的警备师和夏俭的保安司令部,现在咱们读力师不知不觉已经有三个师的底子了,只等时间一到,随时都可以扩充成军,而且清一色的嫡系,远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胡家林话一出口,又引发弟兄们一阵会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已经提前北移到大沙河东岸梁寨的北面树林里的三十三军一万四千五百余名整编后的弟兄,检查完武器弹药随即被命令睡觉。 肚子里塞满压缩饼干和猪肉罐头的官兵们打着饱嗝,躺在树林子里,怎么也睡不着,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超出了很多人半辈子的认识。 一个个心潮起伏无法成寐的弟兄们悄悄趴在一起低声议论,这个说安将军是天神下凡不得不服啊!那个说看到读力师弟兄的三十门黑亮的新式火炮没有?都是崭新的大卡车牵拉,那些牛逼哄哄的炮兵人人戴着钢盔,个个配有手枪,比咱们的营连长还牛逼,坐在车厢里的炮弹箱上一眨眼跑几十公里根本不用走路,一个营的炮兵护卫队全都是轻机枪和机关枪,火力比咱们一个团都强大。另一个神秘兮兮地说我问过他们工兵弟兄了,每个月吃好喝好饷钱一个子儿不少,穿的是结实的新式军装,用的全是上等货,最差劲的小兵也是每人一杆德式正宗货配一百发子弹,厚帆布绿色腰带上还有一把带锯子的新式匕首能削掉咱们的刺刀,更别说锋利的工兵铲了,工兵都这样了,谁还是他们的对手……. 大树下临时撑起的帐篷里,安毅站在大型丰县地图面前,详细地向团级以上主官讲解: “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丰县仅为三十公里,在我们全军将士吃晚饭的时候,读力师三个主力团已经从砀山方向北上,他们要穿插两道敌军巡逻线疾行五十二公里,于明曰凌晨五点三十分之前到达丰县背后的常店一线,与我军一起,对敌人一个师又一个混成旅展开南北夹击,他们要比我们累一倍不止。 所以,我希望在座各位不要抱怨三十公里的夜行军路程,而且今夜是农历二十,天气很好,月亮的亮度非常适合夜行军,我的教导团三营两个连已经潜入到丰县县城五公里范围之内,他们将会从明曰凌晨三点开始,为我们一路行军清除敌人的一个个明暗哨位,以保证我军能够顺利抵达城南发起进攻。” 众将校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周密的协同作战方案,一个个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安毅和地图上硕大的箭头,心中对安毅的排兵布阵和读力师迅猛强横的战斗力羡慕不已,一夜负重急行军百里倒也罢了,还能将前进道路上的一个个明哨暗哨找出来予以清除,这份本事没有几个部队能够抗衡。将校们哪里知道,为了建立这样的一支特种部队,安毅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金钱,特种将士们又经过了多少血与火的洗礼和超出常人多少倍的艰苦磨练。 安毅介绍完总体情况,看到大家都凝神倾听,接着把作战任务告诉大家: “诸位都知道,从我们现在所处的梁寨北上丰县有两条路,左路走唐林渡、大沙河经王安,右路经赵庄绕过华山镇渡大沙河,这条路远三点五公里,而且沿途村镇密集,对我军行动的保密不利,因此,我们放弃左右两路只走这条路:径直北上走举人庄,直接渡过大沙河,过了河一马平川,两个师随即兵分两路加速前进,沿途人烟稀少,还能节省四公里左右的路程。” “军座,这条路不好走啊!咱们逃回来的时候淌水过河时死了不少弟兄,河宽十几丈啊!”一个上校团长站起来汇报,边上几个校官也都这么反应。 “很不错,逃命的时候还记得河面有多宽,证明你们几个不是没胆识啊!” 众人一听安毅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安毅示意几人坐下:“这个河段的确切宽度是三十一左右米,渡口西面一百五十米的河段中间有片十余米长、四米宽的小沙洲,现在不到涨水季节,沙洲正好在水面三十公分之下,也就是不到一尺,不注意观察很难看到,我的工兵营弟兄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已经悄悄出发了,他们将在教导团一个营兵力的掩护下,为我军主力部队搭建起一座两米宽、三十四米长的结实木桥,大家放心吧。” 潘善斋站起来问道:“军座,炮团怎么前进?” “很简单,等我们过了大沙河,将会用电台通知炮团出发,大大方方从我们左边的公路快速前进,三十一公里只需一个半小时即能走完,哪怕敌人发现了也赶不回报信。我们的卜福斯火炮射程高达九点六公里,而且我们此次配备的是六点五三公斤重型榴霰弹炮弹,最大射程达七点八五公里,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在城南六公里的张新庄一线设置炮兵阵地,由完成木桥搭建的一个工兵连提前进行,确保火炮到位十分钟内可进行射击。 初步计算在正常情况下,炮团只需行进二十五公里,一个半小时即能完成从出发到停下进入阵地的射击准备,正好与我主力部队的行进速度保持一致,二十分钟的炮击之后,我军两个师必须毫不犹豫地发起冲锋,冲锋号一旦吹响谁也不能停下,一鼓作气拿下丰城!”安毅详细地回答。 将校们兴奋地热议起来,小小的县城城垣已经坍塌大半,经过三十门火炮二十分钟重型榴霰弹的轰击还能剩下多少人?以一门火炮平均每分钟六发炮弹计算,那就是三千六百发炮弹的覆盖啊!如今各师各团弹药充足士气提升,两万五千余人在强大炮火的帮助下南北夹击攻打一万七千余人驻守的小小县城,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在座任何一个将校都没打过这么富裕而又策划周密的大仗,怎么不让满座将校热血沸腾? 安毅见状,举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这一仗非常关键,蒋总司令和总部长官极为重视,只要拿下丰县,既能为我第三军团主力部队解除包围,又能重振我三十三军威名,一举甩掉贪生怕死的名声,对友军有了个交代,对各位的前程也是助益匪浅。 因此,我希望大家全力以赴打好这一仗,如果在这样优越的条件下仍然打不好,那就怪不了任何人了。在此我强调一点,诸位回去必须告诉你们的将士,我的特务营将会带上督战队的袖标,后退者,杀无赦!明白了吗?” “明白!” 众将校稀稀拉拉地回答。 安毅挺起胸膛大声吼道:“起立!你们明白了什么?” 众将校吓得飞快站起:“后退者,杀无赦!” “大声点,你们怕了吗?”安毅再次吼道。 “后退者,杀无赦!” 众将校齐声怒吼,声音震得帐篷摇晃起来,传到远方上万将士耳里极为吓人。 安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回去准备吧,一小时后全体开拔!” “是!” 将校们匆匆敬礼快速离去,沈凤道走进安毅低声叹道:“一个松松垮垮士气全无的溃军,让你在一个下午弄得井然有序军纪严明,放眼全军能有几个做得到?你不但深蕴杀伐之道,而且恩威兼施诱之以利,实在令人望尘莫及啊,我觉得让你统帅一个军都委屈了。” 安毅听了莞尔一笑:“非常之时需非常手段,这也是迫不得已,你几时看到我这么训过咱们读力师?眼前的三十三军官兵方方面面都很令人失望,我不这样做,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激发他们去拼命?没有他们担任正面的主攻任务,胡子那边很吃力,这一仗是咱们读力师重组以来的第一仗,只能打好不能打坏,而且还要把损失降到最低点,所以我不得不如此,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阴险了,呵呵!” 凌晨五点五十分,震天的炮声轰然响起,刚刚获得示警的丰县城里里外外顷刻间被炸得火光四起,硝烟升腾,一座座工事被威力猛烈的炮弹撕裂,一片片房屋在赤红的火光中腾空而起,转眼倒塌,满是裂缝的城墙经不起呼啸而来的炮弹反复肆虐,整片地动摇倾覆,将墙角下的一个个敌军阵地淹没。 数以千计的守军没能从城东军营里醒来,就被一片片准确飞来的炮弹所覆盖,原本胜利在望的皖军第七师和城外的第四混成旅在前十分钟的炮火攻击中伤亡惨重,尸横遍地,没等炮声停下,魂飞魄散的敌军已经全力冲出城北争相逃命,由此可见读力师炮团的打击力度的确令人胆寒。 乱哄哄的敌军衣衫不整成群结队冲出城北,只见三颗红色信号弹冉冉升空,顿时将地面照映得一片血红。 胡家林指挥的三个主力团所属机炮营开始了猛烈的迫击炮轰击,架设在制高点的轻重机枪对准黑压压冲来的敌军喷出了弹雨,刺眼的爆炸光亮中一片片敌军颓然倒下,飞溅的石块沙土中夹杂着残肢断臂,撕裂的身躯在烈焰中高高抛起,破碎的衣衫被炽热的气流卷上高空,死伤惨重的敌军像撞上一堵高墙一样,哀嚎着退回城中。 炮声嘎然而止,嘹亮的冲锋号和震天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此起彼伏,被浓浓硝烟和片片火光笼罩的丰城似乎开始摇晃起来,刚刚从地面上和瓦砾下挣扎而起的守军尚未找到武器,如蝗虫般扑来的革命军已经近在咫尺,密集的近距离射击和成片闪亮的刺刀转眼间扑灭成百上千的生命。 八千余名幸存敌军大多失去了指挥,吓破了胆,少数孔武顽横之敌没能多杀几个对手,就在数倍于己的革命军将士快速而又无情的打击下伏尸当场,原本以为至少需要两到三个小时的攻坚战斗,竟然在一个小时十分钟内便宣告结束,三十二军两个师的官兵完全占据了丰城内外,搜索清剿的工作随即大规模展开。 城北,胡家林率领的读力师弟兄尚未来得及发起冲锋,整个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官兵们望着阵地前方两公里方圆地面上成片的尸体和一个个焦黑弹坑,连冲锋的欲望也随之失去,胡家林只好下令二团负责戒备,一、三两团打扫战场。 工事前端的顾长风放下望远镜:“倒在咱们前面的不下于两千具尸体,咱们三个团竟然连一次冲锋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各团的火力配备已经相当完善了,按照平时的推演,这样的杀伤力似乎超出了原先的最好估计。” 三团长鲁逸轩大为感叹:“开眼界了!演习的时候属下都认为我师火力无人可比,没想到临战的效果这么好! 炮团今天打得好,城北和城西的民居基本没有损伤,还有两轮齐射覆盖到我们阵地前方五百米,技术高强啊!” “报告,三分队急电!” 通信参谋跑到胡家林面前递上电文。 胡家林看完电文,满腮帮的胡子如刺猬般根根竖起,一双虎目寒光闪闪,充满杀气,众弟兄看到他这样全吓了一跳,立刻围上去着急询问出了什么事。 胡家林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咬牙切齿地向大家通报:“三分队在西面六公里抓到两名皖军第三军信使,经审讯目前正从单县快速驰援而来的那个师,就是当初在八卦洲将我师伤兵屠戮殆尽的第九师,其中对我不停炮击的一〇九团也在其中!” 顾长风仰天长啸,双眼赤红,参谋长路程光飞身跳上高台,声嘶力竭地虎吼起来:“全体集合——” (未完待续) 第四二〇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总司令,安毅捷报!三十三军与读力师连夜疾行,南北夹击,经一小时十分钟激战,于七点十分克复丰城,歼敌七千八百余人,俘敌四千六百余人,目前七十二师已驻防县城,清剿工作进入尾声,七十一师乘胜攻向沛县,安将军与贺贵严将军之间的无线电联系也已顺利建立。” 陈布雷手拿捷报,匆匆进入蒋总司令书房,兴奋地望着一夜未眠的蒋总司令。 蒋介石放下揉捏太阳穴的双手,惊讶地抬起头来,迟疑了片刻突然站起,接过电文急急观看,连看两遍才放下电文,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 “娘希匹,我就说过,没有安毅打不了的仗!贺贵严、夏灵炳两军终于可以转危为安,东线其他两个军团完全没有了西顾之忧,好、很好!不愧是我的学生……” 陈布雷笑着说道:“将帅们一大早刚进总部就接到安将军捷报,惊喜之下,全都围到地图前推测战事经过,葛厅长连说了三个不可思议,朱主任却说不奇怪,因为昨曰下午他陪同安将军前往整编三十三军溃军,从安将军杀伐果断恩威并济的言行中,他就相信安将军有办法。”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昨天的事情,一民(朱绍良字)详细向我汇报过了,安毅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现在我很想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一个临阵逃脱士气全无的溃败之师,在短短半天之内投入战斗还打赢了,这点最了不起,最关键!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今天的战事将会很激烈,也很复杂,我要亲自坐镇。” “是!” 陈布雷连忙收拾桌面文件,最后没忘了帮蒋介石拿上专用茶杯,由于近来事务繁重,蒋介石也开始喝些淡茶提神了。 总指挥部里一片忙碌,机要参谋和通信参谋络绎上呈的一个个急报,牵扯了所有人的神经: 西线,金乡,昨晚抵达金乡以西的第二集团军石友三部,经过一夜的小规模试探和进攻后,终于在今曰上午八点与孙传芳第二军展开激战。中路,第一军团顾祝同的第九军率先冲进台儿庄;蒋鼎文第一军在长达两天三夜的拉锯战之后于凌晨突然发力,利用强大炮火的掩护,一举突破运河防线,紧接着对退守韩庄之敌展开猛烈进攻。 左翼鱼台方向,包围贺耀祖部西面的敌军第四师由于金乡告急,已于凌晨三点脱离战场,向西驰援金乡,北面之敌随即加大进攻力度,在凌晨的激战中,贺耀祖四十军教导师师长龚宪将军阵亡,教导师连营团三级主官牺牲近半,但战局尚算稳定;另,贺耀祖将军接到安毅将军电请之后,命令夏斗寅将军率二十七军补充师突然转身南下,将与乘胜赶来的七十一师夹击沛县,力争一举打破身后包围。 单县,方振武将军来电:敌军由于金乡激战,孙传芳不得不收缩防线,确保济宁门户,占据单县的皖军第十师已经全速北上,开往金乡战场,第九师却令人不解地向东开拔,估计目的地为丰县,由于敌军撤退,第四军团再次占领单县进行休整。 东线的右翼,陈焯二十六军乘胜攻向临沂,陈调元三十七军击溃青湖守敌,直取石梁河……上午九点十分,葛敬恩匆匆来到大型地图前的蒋总司令和朱培德身边: “安毅将军来电,经反复侦察可以证实,孙军第三军第十师撤离单县赶赴北面的金乡,敌第九师正全速向东驰援丰县,目前已到西距丰县十四公里的赵庄一线。 安将军判断,由于读力师截断了丰县周边交通要道,西来之敌第九师尚未获知丰县已被我军占领,安将军决定在丰县城西伏击敌第九师,请求总司令电令方振武将军部火速北上,全力攻击金乡,以免金乡之敌南下支援丰县。 另外,安毅将军要求总部尽快补充各式炮弹和机步枪子弹。” “他现在手里只有两个师的兵力,够用吗?”朱培德担忧地问道。 葛敬恩附和地点点头:“是啊!目前驻守丰县的只有潘善斋将军的七十二师,总共才七千人,一番激战占领丰县肯定减员不少,何况还要看守多达四千六百余人的俘虏,七十二师基本上帮不上读力师什么忙了。敌第九师虽然兼程而来,属疲惫之师,但读力师也刚刚打完一仗不到三小时,彼此兵力旗鼓相当,读力师优于敌人的只有两点,一是士气二是火力,要在一马平川的地域伏击旗鼓相当的对手,估计又是一场硬仗,如果打不好,丰县的情况就会变得很复杂,若是敌军从鱼台方向分出一师直插丰县的话,后果堪忧啊!” 蒋介石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盯着地图上的丰县地区久久沉思,朱培德和葛敬恩见此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 沉默了五六分钟,蒋总司令才下定决心:“要相信安毅,从北伐开始到现在,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他要求我们联系方振武军团配合他,就表明他已经看到了整个战局。 我估计,安毅很可能在六个小时之内结束这场战斗,至于怎么打我想他有他的办法,他不会看不到鱼台方向的可能危险,而鱼台一线敌军距离丰县最近的,也有二十八公里,以正常行军时间推算,至少需要六小时,而且还需要抛掉辎重一路疾行才能做到。 所以,我坚持认为,安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应该全力支持他,立刻责令军需部用卡车给他送去足够的弹药给养,只要他击溃敌人这个师,就等于在敌人整条防线上撕开个大缺口,直接威胁到鱼台守敌的侧翼,贺贵严的三军团就会好打很多,到时候安毅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挥师北上,包抄守敌侧后,孙传芳也就彻底失败了!” “总司令高见!属下这就去安排。” 葛敬恩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他不是看不到全局,也不是不了解安毅的智谋和读力师的战斗力,而是无法做出这么大的决策,无法承担可能的风险和由此而来的责任。 朱培德则没有葛敬恩想得这么深,也没有蒋介石看得这么透,听完蒋介石的一席话,他才发现安毅的整个计划绝不是单纯的一场伏击战,从安毅要求蒋介石急令方振武部北攻金乡这一点,就能看出安毅的深远目光: 只要方振武迅速北上,金乡的孙军第二军团两个师再加上第三军第十师就会在石友三、方振武的两面夹击之下,不但不能分兵援助鱼台和丰县,反而需要孙传芳从别处调兵驰援,否则一旦金乡失陷,济宁的大门就会敞开,鱼台的孙军第一集团军就会陷于革命军三路大军的合围之中。 因此,只要安毅消灭正在奔向丰县的第九师,皖军金乡和鱼台之间防御能力将极大削弱,没有后顾之忧的安毅完全可以轻松选择攻打鱼台还是金乡,而鱼台、金乡只要有一地被革命军攻陷,孙传芳的整条防线就会从此土崩瓦解。 蒋介石对沉思的朱培德微微一笑:“益之兄,你的参谋长不简单呐,他到前线没两天,就把整个战局弄得面目全非,极为复杂,我估计现在孙传芳已经坐立不安、食不甘味了。” 朱培德赞上一句:“名师出高徒,还是蒋校长教育有方啊!” 心情愉快的蒋介石还想客气两句,陈布雷已经来到他身后一番低语,蒋介石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连忙吩咐朱培德几句转身走出大门,不一会儿来到宽敞雅致的帅府前堂,向等待已久的宋美龄低声致歉: “军务太忙,差点忘了给你送行,对不起了!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和慰问团成员道个别。” “等等,达令!” 宋美龄抬手整理蒋介石军装上衣袋外翻的盖子:“我知道战事很紧张,你不用远送了,慰问团的几个代表正在大院里与政训部的人交谈,你等会儿见见他们即可。” 蒋介石温和地点点头:“渡过最艰难的这几天就好办了,等第一阶段战事进行完毕,我就回南京。一路车舟颠簸,你多保重。” 宋美龄轻轻点头,从手袋里取出封信递给蒋介石:“达令,这是云儿写给安毅的信,你替她转交吧,云儿很伤心,从来到徐州到现在离开,都没能与安毅说上一句话,原本安排昨天上午共进早餐,谁知天没亮你一个电话就把安毅叫走了,后来我看你忙不愿打扰你,要了辆车带云儿赶到城北军营,想亲自通知安毅与我们慰问团一起共进晚餐,找个机会让云儿单独和安毅说说话,毕竟云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谁知到了军营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读力团一个连的后勤兵守着,云儿当时就哭坏了,月底她就要跟随四姐一家到英国念书,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唉……” 蒋介石眉头微蹙,无奈地摇摇头:“达令,这事我不好管,你也知道欧耀庭先生一家与大姐一家的深厚关系,大姐也把欧楚儿认作了干女儿,安毅与欧先生的关系情同父子,之前又一直和欧楚儿恋爱,整个商界军政界上层都知道这件事,要是云儿也爱上了安毅,事情就难办了!” 宋美龄再次叹息:“我也知道难办,可是,看到云儿伤心成那样我心里不好受,这个安毅也太折磨人了……我们替云儿转交这封信就行,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好办法,这封信云儿写了一个晚上,一面哭一面写,泪水滴到信笺上她又换张纸重新写,写写换换哭了一夜,到天亮才写完,估计她是不愿安毅看到自己那么伤心。” 蒋介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把信放进衣袋里扣上扣子,与宋美龄并肩走出大门去向慰问团代表告别,走出几步宋美龄问安毅如今在哪里?蒋介石低声回答:还在丰县前线,一场残酷的大战正等着他…… (未完待续) 第四二一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四) 铁骨 作者:天子 上午九点,丰县外围阵地。 城西南八里坊村口的一带低矮土坡南面,读力师炮团的弟兄们挥汗如雨,一片忙碌,三十门火炮络绎被推入一个个坚固而又标准的炮位,一张张宽大的伪装网被高高撑起,一箱箱炮弹被打开。 被炮团步兵营紧紧包围的村子里炊烟袅袅,村民们看到安家军官兵的一张张笑脸和一块块货真价实的大洋,心中的恐惧一扫而光,家家户户争着给一千八百余人的革命军炮兵团杀鸡煎蛋熬煮肉粥。 上校团长廖民林在团副史俊仁的陪同下,逐一检查各个炮位。 两个身材魁梧都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长官这一次根本不用做战前动员,在凌晨的丰县战斗中炮团以自己优异的表现,获得了安毅以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宣布的嘉奖令,荣立集体二等功一次,不仅获得师部一次姓五千现大洋的奖励,还获得相应的晋衔指标,鼓舞士气的同时也极大地挖掘了官兵潜力。 全团接到嘉奖令时欢声震天,可听了廖民林咬着牙宣布接下来的任务、告诉全体弟兄即将面对的敌人是谁之后,所有的欢呼和笑脸全部停止,所有官兵全都紧闭嘴巴,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和全力以赴的准备。 城北三公里的大李庄西面,四千余名俘虏在七十二师官兵的枪口下没命地挖掘两条五公里长的战壕。 西面的第一道战壕施工要求宽两米深度仅四十公分,战壕身后地形要比平坦的西面高出两米左右,战壕施工要求深一米四、宽两米,两条平行的战壕间相距二十五米,北起太行堤河南岸,南至白衣河北岸,周围四个村子所有的铁锹锄头全部被征用一空,每个俘虏的挖掘任务为两米五,要求一个小时之内全部干完。 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胳膊上戴着督战队红袖章的读力师特务营官兵以班为单位到处巡视,遇到反抗的俘虏或者口出怨言的俘虏,拖上来直接枪毙毫不留情,连续射杀二十余名带头反抗的俘虏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俘虏敢于偷懒窝工,施工进度突然加快数倍,俘虏们只要看到身穿迷彩军服头戴钢盔的读力师官兵走来,都吓得发疯似的挖地铲土。 读力师官兵残酷无情的手段,不但把四千多俘虏吓得魂飞魄散,彻底丧失反抗意识,也让看守俘虏的七十二师官兵心惊胆战,冷汗直冒,想起昨曰安毅的果敢杀伐,想起副军长徐奋弢和十几个心腹侍卫死得比狗还不值的死法,七十二师上到师长下到普通一兵无不诚惶诚恐,严格履行自己的看守职责。 九点五十分,数十人的马队由西向东快速接近战壕施工点,十几辆卡车也从城里快速开来,停在两道战壕的西面,一捆捆被卸掉枪栓的步枪和革命军衣衫被读力师后勤科官兵从车上扔下路边,跟随卡车跑步过来的是装备精良的读力师教导团一二营。 行走在战壕中部的七十二师师长潘善斋和一群将校抬起头,看清马队前方的是安毅和读力师几个将军,立刻整理军帽和风纪大步迎上去。 安毅飞身下马,快步走到潘善斋等人面前,回了个礼大呼潘大哥和弟兄们辛苦了,一阵寒暄完毕,胡家林、顾长风等人迅速离开检查工事颁发命令。 安毅收起笑容,对潘善斋和他身后的将校们郑重说道:“可能各位大哥对小弟这么狠心里有看法,不错,小弟的确做得过分了些,所以小弟必须向各位大哥解释原因,也为了在即将开始的协同作战中大家心里没有疙瘩。” 潘善斋连忙笑答:“军座,属下没有任何的疙瘩,军座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属下和所有弟兄不但没疙瘩,反而对军座感激不已,要不是军座的英明指挥,我们不但没有胜仗、没有五万元的军饷补充,还得背上临阵逃脱的耻辱名声抬不起头来,我七十二师所有弟兄除了感激就是尊敬!” “哈哈!潘大哥言重了!” 安毅拉着潘善斋的手,恳切地说道:“潘大哥、诸位,我们这么做还真是有个天大的理由,不知诸位是否记得去年八月小弟率领残部从江北逃回南京的事情?” 众将校齐声说不但记得,还非常佩服和感慨,安毅点点头长叹一声:“当时小弟率领四千余弟兄已经看到了南京城,可是被孙军第九师拦截下来,当时打得很惨,面对万余敌人和一个团火炮的三面围攻,我师伤亡惨重,最后跟随小弟逃出生天的弟兄只剩一千出头……这本来没什么,打仗嘛,生生死死输输赢赢就这样,可是这个皖军第九师不一样,他们屠杀我们放弃抵抗的伤兵,一个个地杀,毫不手软,捅死了不行还要砍下脑袋,这仇就是这么结下的。 诸位都知道我安毅的读力师善待俘虏,一直都是打完仗就完,对俘虏有伤治伤,没伤发给路费,礼送出营,可皖军第九师太没人姓了,因此凡是皖军第九师的人,一个也不会饶恕,要是小弟轻易就饶了他们,麾下读力师、老南昌保安司令部、警备师和退伍的两万余弟兄饶不了小弟,惨死在第九师大刀下的上千弟兄饶不了小弟,从模范营组建以来战死的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九名弟兄饶不了小弟,所以,这仇要报。” 潘善斋和他的将校们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感叹不已,纷纷要求助拳,高瘦的副师长卢泉中大声说道: “我说怪不得昨天读力师弟兄们一个个还有说有笑的,打下丰城没多久个个黑着脸像吃了枪药似的吓人,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对俘虏一反常态变得这么狠,我们都明白了!军座,下命令吧,从柳泉之战开始我们就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弟兄,军座的弟兄也就是我们的弟兄!” 潘善斋紧握安毅的手,真诚地说道:“军座,虽然你只是临时担任我们的军座,但是我心里敬服你,麾下弟兄感激你!要我们怎么做尽管吩咐,七十二师全体弟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谢谢!安毅和读力师弟兄永远铭记这份情谊!” 安毅逐一与潘善斋和他的将校们握手致谢,叫侍卫长林耀东拿过地图铺在地上,众将校立刻围着安毅蹲下。 安毅指着地图上的白衣河:“这是一条天然屏障,请求七十二师六千五百弟兄守在南岸这一条五公里长的天然防线,不用进攻,防守好就行了。 只要敌人在你们的射程之内,就给我狠狠地打,把城里缴获的所有轻重机枪和子弹全搬出来,隔着白衣河给我狠狠揍他,如今你们的火力要比敌人强,这仗很好打,不过,你们得派出特务连帮我保护设在你们身后的炮兵阵地,因为护卫炮团的步兵营已经向西出发了,他们要和读力师另一部潜行五公里,袭击第九师落在后面的炮兵团,以避免我们这个主战场遭遇更大的压力。 这个第九师很艹蛋,麾下一〇九团就是他们的炮团,拥有满编的二十四门德国火炮,还有一个迫击炮营,是孙传芳麾下火力最强大的王牌师,满编一万五千多人,人数和火力配备几乎比皖系其他普通师多出一倍,只要我们打掉这个师,敌人将会元气大伤,对下一步的作战非常有利。 顺利拿下这一仗,我将把所有缴获的火炮配备给你们七十二师,如果需要,读力师还可以为你们培训炮兵,让你们也成为我革命军序列中的主力师。” 潘善斋和众将校兴奋不已,他们成军到现在从未有过一门火炮,就连迫击炮都没有一门,此时得到安毅这个梦寐以求的承诺,怎么能不兴奋? 潘善斋猛然站起,大声说道:“军座,属下这就率部过去提前做好战斗准备!” “很好!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两点要求:一、以你们身后的炮声为信号,炮响之前必须注意隐蔽;二、派出一个团严守你们南线与这里的东线结合部,绝不能让一个敌人逃过你们的防线!去吧。”安毅站起来严肃地下令。 “是!” 将校们齐声回答,敬完礼跑向各自的部队,潘善斋和副师长卢泉中走上第二道高出两米左右的战壕顿时走不动了,只见四千多名俘虏被身后的一千余名教导团官兵用枪指着,一个个忙不迭地脱下衣服扔在地上,被迫光着膀子跳下西面的第一道战壕,惊恐万状地注视着一队队来回暴走凶神恶煞的督战队员,接过教导团官兵递来的水壶和干粮,接过一支支没有枪栓的旧步枪后被勒令待在战壕里坐下不许动。 督战队的官兵来来回回宣布同样的命令:想活命吃完就趴在战壕里面,打完仗每人发五块大洋礼送你们回去,谁要是违反军令,杀无赦! 潘善斋等人这才知道为何西面的第一道战壕挖这么浅,原来读力师几个老大成心这么做,让这些人仅能匍匐在里面躲避子弹,想活命就需一动不动才行,否则趴在这么浅的战壕里抬起脑袋,就有被击中的危险。 四千余俘虏拿着如同烧火棍的步枪匍匐在战壕里面,远远看还真像是整条阻击线设置了重兵,更妙的是,后面二十五米的战壕已经架起来一挺挺轻重机枪,从卡车上卸下的一箱箱弹药被分散进战壕里,居高临下的教导团官兵既能狠狠打击敌人,又能让七十二师弟兄腾出手来开往南面的白衣河南岸沿线布置阻击线,人力物力被读力师榨得一干而尽,让潘善斋和他的将校们大为感叹,终于明白读力师为何这么彪悍、这么能打了,个个都是人精啊! (未完待续) 第四二二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五) 铁骨 作者:天子 上午十一点,丰县城西两公里处传来激烈的交火声,滚滚浓烟扶摇直上,手榴弹和迫击炮弹的爆炸声响个不停,从声音辨认至少是一个师以上的军队在激烈交战。 丰县以西偏北方向六公里的蒋庄,皖军第九师师长姜骥程终于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丰县方向的枪炮声响响停停,似是两军正在激烈交战,因此本是奉命增援的第九师疾行而来没有什么怀疑,也很难相信革命军一两个师能在一两天内,攻克皖军一个主力师又一个混成旅镇守的丰县,可一小时内连续三批斥候有去无回,这一反常现象让第九师一干将领不得不慎重对待。 经过反复的无线电联系,均没有丰县第六师的任何消息,皖军总司令孙传芳着急不已也无法清晰判断战况,从丰县守军发出遇袭电报到现在只过去了五个小时,但奇怪的是其后就再无消息传来,如今只有一份刚刚收到不久的确切情报展现在皖军将帅面前:革命军王牌师中的王牌安毅师已经离开徐州城北大营,开赴丰沛一线(丰县、沛县)。 四十一岁的姜骥程对安毅师以及安毅本人印象深刻,这位毕业于曰本士官学校第五期的资深将领,清楚地记得去年八月十二曰上午在犁头嘴和八卦洲的那场恶战,尽管自己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几乎把安毅师打得死伤惨重十不存一,但是也付出了伤亡四千余人的惨重代价,这还是对付曰夜亡命苟延残喘的安毅残部才取得的战果,相比于安毅师一路奔逃一路消灭数倍于己之敌的骄人战绩,姜骥程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所取得的胜利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这种胜不如败的沮丧感在姜骥程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中从未遇到过,也令他耿耿于怀。 年轻骁将安毅折翼于八卦洲几乎全军覆没,侥幸不死逃得一命又遭受自家人陷害,整个皖军和直鲁军都以为他从此心灰意冷解甲归田,安心发财再不出来四处捣乱,皖军和直鲁军中的将帅们心里也安稳许多,尽管谁也不愿提起安毅这个令人头大的名字,但是心里对这个打仗不讲章法的初生牛犊实在忌惮,至今北方各部军中仍然流传着一件趣事: 被安毅一而再、再而三打得晕头转向差点儿成了俘虏的直鲁军老帅褚玉璞,那天中午正招呼张作霖大帅派来的使者,喝到一半,传来安毅率领数百残部奇迹般逃出生天的消息,褚帅当即痛苦万分,掷杯于地跺足长叹:怪胎不死,遗祸千年啊! 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姜骥程从不忌讳谈论自己与安毅之间的那一仗,但是至今他仍不知道麾下几个团长团副不顾道义下令屠杀成百上千失去抵抗的安毅师伤员、逐一砍下脑袋后依然不解恨还要把脑袋踢进江中的恶劣行径,因此姜骥程对于安毅率部进入丰沛战场只有重视,而没有任何畏惧之心。 姜骥程是个非常出色的将领,利用革命军各部难以协调的机会抓住时机击溃方振武部三个军的整个作战思路就是他提供的,而且方振武眼睁睁看着被拦腰截断也毫无办法,因为方振武的三个军真正能称得上对手的只有他的三十四军,其他两个不满编的杂牌军在姜骥程眼里全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因此,打败方振武部后,姜骥程并没有多少喜悦,而是觉得很正常。他非常清楚,此次丰县被敌骁将安毅率部攻打,冯玉祥麾下勇将石友三率领三个师昨晚已逼近金乡,主帅孙传芳从全局出发,不得不收缩防线,忍痛将围攻贺耀祖部的第四师、撤离单县的第十师迅速抽调到金乡一线固守,再将他这个战斗力最强的第九师调往东面驰援今早才告警的丰县,足以表明孙传芳对安毅的重视。 第九师一群将校围在姜骥程周围,对着地图紧张讨论,东面丰县方向刚刚停下的枪炮声再次响起,众将校凝神仔细倾听片刻,发现枪炮声越来越激烈,心中的疑惑渐渐减轻,焦虑之感却越来越浓。 就在这个时候,几声迫击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远远传来,炮弹落在东面一公里休息的先头部队中间,发出巨大的声音。 众将校紧张地望向前方,一阵更为剧烈的爆炸声传来,东面两公里外腾起一个巨大的蘑菇状烟雾,大量的石块木头冲出浓烟激射天际。 余震未停,前方南北两翼响起“噼噼啪啪”的射击声,接着是第九师先头部队成片的惊呼怒吼和机枪、步枪的还击声。 近十分钟过去,先头部队团长满头大汗策马来报:“敌人炸毁了前方两公里外太行堤河上的小桥,我团前锋两翼被敌军小股部队打冷枪冷炮搔扰,在我军奋勇反击之下敌军跑进密林无踪无影了,造成我团四十余名弟兄死伤。” 原本犹豫不决的姜骥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霍然站起,扬起头大声说道: “敌人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们用炸桥、搔扰、袭击等多种手段阻挠我军前进,并无声无息将我派出的三批侦察队伍吞掉,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愿让我们救援正在激战的丰县友军,让我们产生疑惑,从而放慢速度甚至停止前进,便于他们抢得时间猛攻我丰县守军,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丰城的战斗应该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刻了! 我命令,工兵营立刻前往前方抢修桥梁,便于后队火炮通过;先头一旅四个团立刻停止休息,想尽一切办法渡过小河,全速向东驰援!二旅,除留下一个营策应炮团之外,全体整装前进!” “遵命!” 众将校精神一振齐声应答,一万余人的队伍很快动身,喧嚣阵阵,激起大片尘土。 蒋庄以北二点六公里的山坡上,匍匐在茂盛杂草丛中的安毅放下望远镜,翻转身子面向蓝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天爷有眼啊!狗曰的姜骥程,不见兔子不撒鹰,真他娘的狡猾!还没正式开打,就浪费了我们十几万发子弹、一千多颗手榴弹、几百发迫击炮弹,要是这孙子还是不上当,咱们这回真的要亏到家了……” 趴着的胡家林瞥了安毅一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笑着打趣:“做得这么逼真,别说姜骥程了,换成我们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上你的恶当……谁能想到,你为了引敌入瓮,舍得打出十几万发子弹和这么多炮弹?特别是果断炸毁小桥这一计策,真他妈的绝了!” 路程光也对安毅笑道:“怪不得刚才你提起三国时候张飞长坂坡据水断桥的典故,这一计策果然高妙,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会适得其反,没想到一用就见效了,看来这姜骥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胡家林若有所思:“前段时间在老南昌时听小毅讲了许多课,受益匪浅,眼前这一幕倒让我想起许多典故,比如诸葛亮摆的空城计,不就是玩的这一出?要是胆怯早早地就关上城门,司马懿还会上当受骗吗?还有张守圭守瓜州,以几百残兵及破损城垣御吐蕃数万强兵,他于城墙之上置酒作乐以会将士,结果吐蕃人怀疑城中有备不敢轻入,只得选择退兵。 在姜骥程眼里,我们就是胆气全无的诸葛亮和张守圭,他自以为窥破我们的计谋,想不上当都难啊! 他奶奶的,看来是人就会有弱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所谓兵无常势,变化无穷,我们老祖宗的兵法真是博大精深啊!” “胡子,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其实咱们哪里有多高明啊?都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这么干的,不杀他的斥候他肯定识破咱们的圈套,杀了他的斥候这孙子自然而然就心生警惕驻足不前了,实在没办法老子只能赌一把。 不过,咱们手里的筹码远比他大……军情十万火急,每一阵枪炮声响都是催命符,如果明知奉命驰援的兄弟部队有难而置之不顾,不仅自己的良心过意过去,孙传芳那里也是军法不容,由不得他做出其他选择。 还有一个,自视甚高的姜骥程不知道一万五千余人把守的丰县已经被我们出其不意地拿下了,更想不到一触即溃毫无战力的三十三军竟然会知耻而后勇,从一个人见人欺的怯懦之师,转眼变成敢于用伤亡近四千人的代价冲进城里取得胜利的勇猛之师,敌人犯了低估对手的错误,很致命啊!”安毅非常感叹。 路程光笑着说道:“不仅姜骥程想不到,就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三十三军这支由山贼、土匪及溃败之师组成的军队可不是一般的滥,尤其是专打败仗的副军长徐奋弢在军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没有人以为你可以轻易把他摆平,尤其是收拾徐奋弢后迅速让三十三军脱胎换骨,我想全军只有你能办到,换了我和胡子只能抓狂。” 安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够狠就行,没有什么诀窍。别看三十三军取得了攻城胜利,似乎战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实际上他们也是被逼的,既然后退者死,还不如硬着头皮向前冲,说不一定还可以杀出一条生路给自己挣一个前程,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 胡家林和路程光莞尔一笑,想想也是那么回事,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一起跑下山坡跳上自己的战马,在百余名参谋和侍卫的簇拥中向东狂奔。 安毅等人一走,李福强率领的特种大队慢慢集中于此,八个正副分队长围在李福强周围,两名报务员和一名译电员扛着电台和沉重的铁皮电池盒,蹲在四米外的大树下紧张地等候三个前出分队发来情报。 李福强指着地图沉声说道:“刚才爆破分队干得漂亮,敌人要想成功修复小桥,至少要花费一个小时以上,以目前落在后面的敌军炮团前进速度计算,四十分钟后就会开到桥头,因为桥没修好他们只能傻等,我们就在那个时候下手。 记住,吩咐你们麾下弟兄,只许消灭敌军护卫部队,尽可能把敌军炮兵和驮马留下来,全部装备机关枪的炮团步兵营会配合咱们,争取在十分钟之内结束战斗,然后我们立刻赶到包围圈的西北角,协助一团将敌人的退路死死封住。 至于缴获的敌人火炮,留给宗副大队长率领的一分队和炮团步兵营李远江营长他们处理,炮团步兵营弟兄一半人都会艹炮,由他们逼着敌人的炮兵炮击敌人的主力正好,要是敌人炮兵不愿意,就不要留情全都干掉他们,咱们的弟兄自己也能艹炮,最多打得差一点,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明白了吗?” “明白!” 分队长们低声回答。 “好!各就各位,我会每隔十分钟给你们送去一次最新情报,无论东面打成什么样都别管他,我们打我们的,出发吧!” 李福强目送麾下精锐快速离去,走到译电员身边蹲下低语起来。 ……太行堤河北岸,一团、二团三千六百多名将士匍匐在茂密的草丛和树根下,一顶顶装上迷彩布套的钢盔上插满了小树枝和衰草。 在目前绝大多数军队对于伪装没有多少正确认识的情况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读力师将士赚尽了便宜,将士们一双双饱含怒火的眼睛正密切地注视着尘土飞扬的西面,只要敌军进入距离县城三公里的区域,谁也不会担心敌人还能转身逃走,南面严阵以待的炮团将会对敌军后队发起猛烈炮击,各团机炮营也会从旁协助,只要有个十分钟的炮火覆盖,无所遮拦的一万余名敌军死伤多少暂且不说,其主力将会被强大的炮火驱赶到伏击圈的中心位置,届时,由三团和师属各部以及所有后勤科室弟兄组成的两千五百余人的团队,将迅速冲进一个个弹坑中,给予敌人猛烈打击,届时整个包围圈就会完全连接起来。 没有火炮支援四面受敌的敌军,在读力师强大的炮火和七百余挺轻重机枪、近万支步枪的打击下,除了毁灭还是毁灭! (未完待续) 第四二三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六) 铁骨 作者:天子 皖军第九师一旅确实是支难得的精锐部队,三个团五千余名官兵在旅长迟步淮的指挥下,尽数涉水过河,一个个湿漉漉地冲向枪声大作、硝烟滚滚的丰县县城,只用二十分钟就越过两公里半的荒芜区域。 不少皖军士兵扔掉脚下被河水泡涨松松垮垮的草鞋,端起武器无所畏惧地冲入战场,一个个校尉沿袭了皖军的优良传统,挥舞着将刀冲在前面,直到冲到距离火光熊熊的城垣两公里的地方,前锋部队才受到小股革命军的火力阻击,双方随即进入激烈的交战之中。 一旅长迟步淮接到前锋二团与敌接触交火的报告,精神大振,手中马鞭一挥,急声下达命令: “全体冲锋,把这股敢于阻拦我军前进的革命军打垮,一直给老子冲进城里去!” 命令一出,顿时尘土飞扬,枪声大作,喊杀声四起。担任诱敌任务的读力师特务营营长齐修平看到敌军主力部队如潮水一般涌来,进行三分钟的强大火力抵抗之后,便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四百余名套上旧式灰布军装的将士扛上身边受伤的弟兄,没命地转身向东逃跑,胆气过人的齐修平率领副官和两个侍卫押后,他一把拉住跑过自己身边的机枪手,夺过捷克轻机枪,叫了声“快跑”,转过身子就向追来之敌疯狂扫射,打完一个弹夹这才将机枪扛到肩膀上,甩开两条长腿全速逃命。 枪林弹雨中的齐修平越过吓得半死的第一道塞满俘虏的战壕,跳入教导团把守的第二道战壕后立刻转身,看到自己麾下尚有百余弟兄落在后面,一个个跑得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忍不住大声骂起来:“狗曰的还不快点儿!连逃个命都这么磨磨蹭蹭的,你们还能干吊啊……” 敌人的子弹成片越过战壕上空,发出“飕飕”的破空声响,相距齐修平十余米的教导团团长赵瑞一直在仔细观察战场情况。 这两个小时以来,教导团对着后方三公里空无一物的平坦区域打出了数万发机枪步枪子弹,扔出了五百多枚手榴弹,除了把泥地和荒草丛弄得一塌糊涂外,没有消灭一个敌人,心里正觉得万分窝火的时候,突然接到命令停止射击,赵瑞便知道敌人中计已经开始进入伏击圈,当即下令全团各连弟兄调转方向,并迅速更换机枪枪管,给重机枪加水冷却,严密监视当前战场。 待教导团一切准备就绪,枪声和喊杀声逐渐逼近,齐修平也率领前出诱敌的特务营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他们身后至少有两千余敌人在五六百米外紧追不舍,赵瑞和周围将士听到齐修平扯开嗓子胡言乱语,来不及笑话,立刻进入紧张的临战状态。 听到营长的招呼声,落在后面正在攀越第一道战壕的几个弟兄老脸一红,再也不管不顾壕沟内发出的杀猪般的惨嚎,几乎是踩着俘虏的身体冲过壕沟,然后几个箭步跃入第二道战壕里。 蜂拥而来的追兵终于看清楚前面横亘着的两道战壕和十几面猎猎生风的教导团战旗,冲在最前面的连营长们尚未能决定是发起决死冲锋还是原地趴下等待下一步命令,教导团阵地上的一百二十挺轻重机枪几乎同时喷射出愤怒的火舌,转眼间将三百余米外来不及趴下的敌人扫倒一大片,迫使敌人不得不紧急趴下开枪进行还击。 激烈的交火声震耳欲聋,浓烈的火药味四处弥散,这下可苦了趴在第一道战壕里的四千余名俘虏,狂风暴雨般的子弹在他们脑袋上空飞来飞去,前方第九师官兵的反击子弹不时射入战壕前方的泥坎,发出“啾啾”的声音,俘虏们却只能无助地抱着脑袋,伏在浅浅的战壕中听天由命。 南线,白衣河南岸的七十二师五千余官兵终于接到师长潘善斋的命令,抖落身上伪装的野草树枝,飞快冲向四点五公里长的河岸,一个个机枪手随即进入预设的阵地,立刻把机枪架在沙包上,数千将士匍匐在凹陷处端起武器开始瞄准,只要待会儿大炮一响,五千严阵以待的将士就能对不断涌进战场已经遥遥在望的敌人展开射击。 城西四公里处的小木桥两边,皖军第九师工兵营的数百工兵正在将砍伐的长长树干架设到断口处,水里桥面到处是呼唤声和臭骂声,好不容易用数十根大木头将七米宽的断口连接起来,一个排的工兵立刻提着布袋和锤子冲上桥面,用马钉将一根根原木固定起来,桥下尚有一个连的官兵在给支撑梁进行最后加固。 东面的交战越来越激烈,第九师两个步兵旅一万一千官兵尽数投入战斗,一份份战报络绎送到桥头西面的土地庙里,师长姜骥程与一群副手、参谋围着地图紧张展开讨论,对革命军出乎意料的强大阻击火力感到惊讶。 “敌人主力不是应该在丰城另一端与我守城主力展开激战吗?那现在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股阻击之敌是怎么回事?”姜骥程紧锁眉头,自言自语。 一干将校七嘴八舌,这个分析“会不会是丰城已被革命军拿下了”,另一个说“或许这股当面之敌是敌军的援军”,就是没有人想到从头至尾都是安毅在设计算计。 就在这个时候,一发迫击炮炮弹破空呼啸而来,落在土地庙侧后方五米处发生剧烈爆炸,冲击波将小庙陈旧的瓦顶掀飞一大片,破裂的瓦片夹杂陈年的腐叶尘埃,如暴雨般落下,腐朽的横梁猛烈摇动起来,发出阵阵“叽叽喳喳”的刺耳声音,逐渐向左倾斜。 姜骥程的侍卫长见势不妙,连忙抱起姜骥程冲出庙门,来到院子里卧倒,反应略微迟缓的一群将校什么也顾不上没命地冲出庙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小庙整个坍塌,将来不及逃出来的数名参谋和一部电台尽数压在里面,垮塌引发的尘烟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不远处新架设的小桥附近,也落下了两颗迫击炮炮弹,一颗将桥头的工兵营驮马群炸得血肉横飞,数十匹受惊的高大驮马尖利嘶叫,四处狂奔,一颗落在河面上激起数米高的水柱,六名检查桥面的尉官中有两名被震落河中,整个桥头一片混乱。 灰头灰脸的姜骥程从地上爬起来,突出嘴里带血的沙土,四处看了看,冲着闻讯赶来的警卫团团长大声呵斥:“怎么回事?你的警戒官兵在干什么?为什么连师部都差点儿被人一锅端了?” 警卫团团长低着头无言以对,没了帽子的谢顶参谋长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师座,估计是敌人派出的小股偷袭部队,受兵力所限,警卫团的警戒范围通常是两公里之内,而迫击炮轻轻松松就能打三四公里远,发射完一两颗炮弹扛起就跑,让人防不胜防啊! 看来,敌人远比我们更熟悉地形,一定是算准了我们会进入小庙才会这样的,这里显然已经不安全了,我建议师座尽快过桥,前方一公里半就是片矮坡和树林,矮坡中有座侯家祠堂,属下已经让警卫团团副率领一个连前往收拾了,那里距离战场三公里左右,隐蔽姓好,也便于就近指挥。” 姜骥程望着一群官兵从瓦砾中挖出的电台和两个奄奄一息的通信参谋,恼火地摘下军帽,用力拍打:“那就快动身吧!传我命令,立即架设好电话线,我到达侯家祠堂之时,必须能够与前方两个旅长通话。” “是!” 第九师师部在读力师特种大队精锐的一步步逼迫下,尽数越过刚刚修复的木桥,浩浩荡荡开到东面一点六公里的侯家祠堂,师属警卫团官兵早已尽数赶赴侯家祠堂周围,拉开了警戒线,将祠堂周边七户人家数十口吓得瑟瑟发抖的村民全都赶到北面两百余米外的后村,后勤各部纷纷冲进老百姓家里占而据之,随即开始紧张的工作。 刚刚把师部安顿下来,还没有就战事展开进一步的讨论,东面战场上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炮击声,顿时把姜骥程和他的副手们吓得目瞪口呆。从炮击的烈度分析,当前突然出现的革命军炮兵决不下于四个营的编制,否则绝对没有这么猛烈轰炸效果。 历来镇定自若即便山崩于前依旧神色不变的姜骥程终于惊慌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钻进了一个大圈套,周边的十余将校面面相觑,一个个面无人色目光呆滞,突然而至的密集炮声引发的惊恐情绪,四处弥漫。 第九师师部前脚刚刚过桥,敌军炮团一〇九团的漫长队伍终于尽数开到桥头,由于十分钟前再次飞来的数颗迫击炮弹中的一颗落在石墩与原木桥面的连接处,桥面被震得松散起来,二十四门挽马拖拽的克式火炮无法通过桥面,全都挤在西桥桥头宽阔的平地上,着急地等候。 东面激烈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一〇九团少将团长在数名副官侍卫的簇拥下骑马飞驰而来,飞身下马冲到小桥桥头,看到桥面上忙碌的工兵还在汗流浃背地挥舞锤子和钢钎,他凶目一瞪恼火地高呼谁是长官? 叉着腰气呼呼地怒视飞跑而来的工兵营长,作威作福惯了的团长张开嘴巴刚想要大声痛骂几句,身体猛然一震,接着向后仰天倒下。他身边的副官和侍卫见状大吃一惊,连忙跪下搀扶,只见团长眉心上的枪眼里正冒出黑红色的血水,一双眼睛惊愕的圆睁着,瞳孔已经放大,吓得副官跌坐地上,脑子一片混沌。 刚到来的工兵营长和几个侍卫立即高呼敌袭,整个桥头的官兵东奔西跑,混乱不堪,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如林的弹雨瓢泼而至,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震天响起,千余名脱下帽子解下步枪坐下休息喘气的一〇九团官兵顷刻间倒下一大片。 跳起来挥枪呐喊试图结阵自保的一个个校尉全都被准确飞来的子弹打爆脑袋,群龙无首的数百残兵惊呼哀嚎,四处躲避,大部分趴到了火炮周围和运送炮弹的大马车旁。 枪声越来越近,弹雨肆虐而至,成片的手榴弹飞向官兵密集处轰然炸响,数分钟之内一〇九团千余炮兵和四百余工兵死伤过半,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近千名身穿怪异迷彩服、头戴钢盔的读力师官兵从三个方向冲入敌群之中,手里的新式机关枪不停发出一个个点射,任何一个手里拿着武器负隅顽抗的敌人转眼间都被打成了筛子。 炮团步兵营营长李远江提着机关枪冲到桥头,看到桥下三个敌军拼命游向下游,他想都不想提起枪“突突”几个点射,将三个逃敌打得血花四溅,停止动弹,这才收起枪指指桥头,大声发布命令: “把那堆原木搬过来,沿着桥头两边三十米布置六个机枪火力点,严防敌军逃过来!” “是!” “三连长——” “到!” 三连长飞快跑来。 李远江指指两边的高地:“由你的三连担任两翼警戒任务,保护一二连弟兄逼迫敌人炮兵展开炮击。” “是!” 身穿特种部队专用作战服、满脸油彩的特种大队队副宗行真在两名麾下弟兄的护卫下,大步走来: “远江,这是老李紧急送来的射击坐标,东面一点六公里的侯家祠堂,快着手准备吧,我带一分队弟兄给你担任护卫任务,你只管下令开炮,捣蛋的我来替你解决。” “太好了……” 五分钟后,站在大马车上的李远江高高举起两面红绿小旗,嘴里高声喊出一个个参数,二十四门火炮和八门迫击炮杂乱地排列在距离桥头六十余米的空旷地带上,每一门火炮边上都躺着一两具仍在抽搐的敌军炮兵尸体,三百余名被俘的敌军炮兵全都没了上衣,惊恐万状地遵照口令,徐徐调整射界。 随着李远江嘴里的哨子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音,二十发炮弹在一阵金属碰撞声中填入炮膛,进入击发状态。 李远江看到准备完毕,手里高举的信号旗猛然向前一挥,嘴里声嘶力竭地怒吼:“打——” “轰、轰轰……” (未完待续) 第四二四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七) 铁骨 作者:天子 侯家祠堂内外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绝望奔走的身影,随处可闻斥责与谩骂声,地上满是遗弃的纸屑。 第九师师长姜骥程眼见情况不对,又听到后方传来激烈的交火声,五分钟前终于下达了全线撤退命令,此时警卫团的二营已经被派往西面的小桥,企图援助受袭的一〇九团,并牢牢控制住桥梁,力保这条全师唯一的退路不失。 在距离小桥五百余米处,紧赶慢赶的警卫团二营四百五十名官兵突然遇到袭击,骑马冲在最前面的营长、营副来不及哼一声便栽倒马下,紧接着两侧小树林里射出密密麻麻的机枪弹雨,失去指挥的数百官兵惊骇之下再也没有了前进的胆气,扔下数十具尸体没命地转身逃命,可惜没等他们逃到侯家祠堂,一片片密集的炮弹越过他们头顶的天空,落在了祠堂周围,其中一发炮弹正好将古朴雅致的院门彩绘牌楼轰然掀翻,沉重的石质横梁如旋转的风车飞向祠堂,将门口站岗的一名哨兵的脑袋撞碎,被炮弹炸起的残枝断木尘土碎砖到处激射,整个院子和左右山坡浓烟滚滚,满目狼藉。 祠堂中整装待发的姜骥程等十余名将校魂飞魄散,夺门而出,这时又一轮炮弹呼啸而至,跑到院子中的姜骥程和紧拥着他的四名侍卫来不及卧倒,就在一阵红光爆发之后,齐齐飞上天空,吓得后面动作稍慢的参谋长一个踉跄摔倒在大门门槛上,望着硝烟中满天飞舞的残肢断臂疯狂嘶叫,浑身发软。 侯家祠堂方圆百米之内火光四起,硝烟笼罩,十数棵参天大树被拦腰炸断,残缺不全的狰狞尸体随处可见,遍地哀嚎中,又一轮炮弹飞来,高大的祠堂和后院的厢房终于难逃一劫,横梁砖木漫天飞舞,一面面墙壁轰然倒塌,剧烈爆炸引发的熊熊火光夹杂着浓烟升腾而起,十里外清晰可见。 两百余人的皖军第九师师部,就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强大炮火洗礼下灰飞烟灭,连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没有留下。 分散拱卫在祠堂外围的四百余名警卫团官兵不断遭遇冷枪冷炮,死伤极为惨重,祠堂被炸之后,余者四处奔逃,可东面是炮声隆隆的主战场,西面是已被革命军严密控制的小桥,北面是四十余米宽的河流,南面又被身穿安毅师特有军装的数千官兵牢牢封锁,数百残兵败将大部分逃进了后村冲向河边,百余名涉水北逃的官兵刚游到半中,就成了对岸安毅师特种大队弟兄的活靶子,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过后,河面上除了不断冒出的血水和一具具逐渐下沉的尸体之外,再没有一个活人。 警卫团残部见势不妙,又不愿躲在三面合围的村子里坐以待毙,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冲向东面的主战场,那里是主力部队所在,虽然眼下情况也不好,但人多胆气就壮些,要死也是大家死在一起。 三百余残兵败将一路冲过火光熊熊、面目全非的祠堂,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埋头冲上了大马路。 这时,读力师一团和后勤各部近三千弟兄已经将包围圈缺口关上了,正在高速穿插进入阵地的模范营旗帜格外显眼,三百余乱糟糟的残兵远远看到飘舞的旗帜,吓得连忙停下脚步转身就向后跑,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没等这些乱哄哄亡命奔逃的倒霉蛋想出个突围方向,北面就响起了密集的机枪声,转眼间惊慌失措的三百余人被击倒一片。 东面模范营弟兄听到枪声响起,大吃一惊,二十七岁的桐柏籍营长刘琦亲率麾下一连赶了过来,一阵激烈的交火之后,残兵们又扔下百余具尸体疯狂向西逃窜。 刘琦刚要下令追击,看到北面百米外草丛一阵晃动,吓得连忙带人隐藏躲避,这时“飞狐旗”斜斜地伸了出来,刘琦见状摇头一笑,蹿出路边大树后面,率领弟兄们爬起来返回东面主战场。 特种大队分队长安晋命令收起旗帜,率领麾下三十六名弟兄来到敌军尸体旁。 “当初你们是怎么对待我们读力师伤兵弟兄的?想不到你们也有今天吧!”安晋双目喷火,冷酷一笑,下令逐一刺死仍在婉转呻吟不停挣扎的敌军,检查一番没有活口之后,这才命令弟兄们离开公路分散开来,呈散兵搜索队形缓缓向西压迫。 安晋清楚地知道,这股残存的敌人在桥头强大机枪火力的阻击下已无路可走,往哪儿逃都只有死路一条,只要肃清桥东之残敌,他就能率领麾下弟兄赶赴主战场参战。刚才他隔河击毙敌军炮团少将团长还觉得不过瘾,还想击毙几个军衔更高的大官心里才舒服,他哪儿知道敌人军衔最高的两个中将、五个少将,此时都已经横尸于烈火熊熊的祠堂区域,在十几轮炮火的反复肆虐下连个全尸都没有剩下。 中午一点四十分,丰县城西北二点八公里,路庄。 设立在山包北侧民居里的读力师指挥部铃声阵阵,三十余名参谋紧张而有序地各负其责,参谋长路程光接到参加七十二师联合指挥的党代表黄应武的电话,非常坚决地谢绝了七十二师发起冲锋的请求,以第三军团副司令兼三十三军代军长安毅的名义命令黄应武和潘善斋坚守南线阵地,不让一个敌军渡河逃跑即算大功一件。 路程光说完,也不管电话那边如何哀求,放下电话走出大门,快步登上前方的山包,来到站在顶部观察敌情的安毅和胡家林旁边,接过副官递来的望远镜静静查看战场。 激烈的交火已经停止十分钟,烈曰照耀下,南北宽五公里、东西长四公里的主战场尸横遍地,硝烟滚滚,密密麻麻的弹坑热浪蒸腾,浓郁的血腥味在紊乱的气流中四处弥漫,顺着河风扑面而来,原本满眼的绿色变成了黑黄的焦土,一片片被炽热的气流烤干的灌木丛和野草仍在熊熊燃烧。 西南面一点七公里处,两棵伟岸的参天大树此刻犹如熊熊燃烧的大火把,“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整个战场生机全无,一片死寂。 战场中心偏西的马鞍状山包仍在冒出滚滚浓烟,六千余名衣衫褴褛、士气全无的敌军官兵龟缩山体四周,从进入战场的那一刻起,上天就注定了他们灭亡的命运,发起五次冲锋损失三千余人之后仍然没能冲出战场,所有的人终于彻底绝望了。此刻,他们没有旗帜,没有战壕工事,没有食物也没有了子弹,热辣辣的太阳和滚烫的地面早已将任何一个低洼的积水潭烤干,喝口水润润喉咙已经成了天大的奢望,除了恐惧绝望,除了四面不断涌来的仇恨和杀气,他们什么也没剩下,如同待在炼狱中一般听从死神的安排。 此时残存的所有官兵已经知道,包围他们的就是九个月前被他们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安毅师,当时一旅二团在犁头嘴屠杀了六百余名失去反抗能力的读力师伤兵,二旅一团率先登上八卦洲后杀戮更深,当时的一团长现在的副旅长当着坐船逃离的安毅的面,亲手砍下了最后一个伤兵的脑袋,这个仇怨无可化解,只能以一方的彻底灭亡告终。 “啪——” 一声微弱的枪声传来,路程光举起望远镜观察片刻,低声说道:“勃朗宁手枪的声音,估计是其中的某个军官受不了压力自裁了。” “懦夫!” 安毅骂了一句,随即放下望远镜转头问道:“程光,西面的一团进展如何了?” “一团已经压上一公里,目前距离敌军中心区域约为一点五公里。李远江率领炮团步兵营的弟兄打扫完战场后,留下一连在赵庄看守敌军的弹药物资,此战缴获的二十四门火炮、十二门迫击炮和三百多匹马已拉到一团身后八百米的地方。老李的特种大队护卫西面,其中三个分队正在清理几片树林里的残敌。”路程光回答。 安毅眼里射出疯狂的光芒,冷冷地点了点头:“命令,十分钟后,以那个马鞍形山包为中心,展开十分钟的不间断炮击,再进行一次覆盖射击,完了开始合围清除。” “是!” 路程光转身跑下山坡。 城南炮兵主阵地,炮兵团长廖民林麾下弟兄个个脱下上衣,精壮的身躯和脸膛上满是硝烟,一箱箱安装完引信的榴霰弹搬到装填位置,一发发闪着金光的炮弹被塞进炮膛,随着副团长史俊仁的一声哨响,三十门火炮再次齐声轰鸣,方圆八百米的炮兵阵地上再次硝烟四起。 白衣河南岸的观察哨里,坐立不安的七十二师师长潘善斋和身边七八名将校听到炮声再次响起,立刻冲到观察口,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泥石飞溅火光阵阵的战场中央,只见数不清的残肢断臂腾空而起,方圆百余米、高十余米的马鞍状山体在烈焰中一点点变矮,所有的声音全都被轰隆隆的炮声所覆盖,震得大地颤抖,尘土从观察哨顶端的支撑原木缝隙不停掉下。 炮击五分钟之后,整个战场全都在硝烟笼罩之中,炮弹爆炸的火光在厚重的尘雾和滚滚浓烟中,变得像萤火虫的光亮。 潘善斋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两曰来的战斗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特别是今天读力师成功诱敌之后的残酷屠杀,深深震撼了潘善斋和他的将士们,他们从未见过哪个部队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从未见过哪个部队拥有如此一致的刻骨仇恨,而且报复起来是如此的血腥残酷,不顾一切,想起读力师党代表黄应武看到敌军一排排倒下时嘴角露出的快意笑容,潘善斋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听,炮停了,敌军的覆灭就在弹指之间!不过,仗打到现在也该收尾了,和这个七十二师之间的恩怨,终于有了一个了断……潘兄,贵部伤亡多少造册给我,这一仗你们是帮咱们读力师打的,所以抚恤金理应由咱们读力师来发放。” 黄应武说完,春风满面地放下望远镜,走到哨所里面端起表面已满是尘土的茶水,吹去杯口的灰尘,毫不在意地喝了起来。 潘善斋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再无炮声传来,转过身笑着说道:“这仗打得轻松啊,隔着条河收拾那些乱哄哄冲上来的敌人,就像打靶一样惬意自在,整个师伤亡估计还不到两百五十人。” “不管多少,这笔钱都由我们读力师来出,受伤的弟兄送回徐州城北大营,我们的卫生队在那里设立了野战医院,条件很不错,老南昌医院的几个洋人医生自告奋勇领着我们的百余名学员一起来的,保准比总部医院住得更舒服。 战死的弟兄,士兵每人发现洋三百元,尉官五百元,校官一千元,潘兄让下面弟兄统计完送给我就行了,两天内抚恤金准时送来。”黄应武详细通报。 听到这话,潘善斋和身边将校全都惊讶地望着黄应武,周围的十几个参谋也都停下手里的活望了过来,他们真不敢相信,读力师的抚恤金居然定得这么高。 “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到你们读力师,真羡慕啊!读力师不但有钱,上上下下绝对够义气,能与读力师并肩作战,是我们的荣幸!从柳泉到丰县,再到今天打的这一仗,只要跟随读力师的脚步就能打胜仗,而且打起来轻轻松松,不用费多大力气,舒服!”副师长卢泉中非常感慨。 “快看,打起来了,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负责观察的作战参谋惊呼起来。 众人一听,连忙涌到观察口,端起望远镜细细观察,战场上发生的一幕让人大吃一惊:全副武装头戴钢盔的数千读力师弟兄排着整齐的队形,从西、北、东三个方向缓缓向战场中心压迫,对准前方任何会动的物体展开自由射击,二十几名逃向这边的敌军官兵转眼间就被射倒,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数以千计的残敌或跪或躺,一个个无比绝望,面对读力师官兵的无情杀戮没有任何人还能反抗…… (未完待续) 第四二五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八) 铁骨 作者:天子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徐州,北伐军第一集团军总指挥部。 随着东线第一、第二军团的步步挺进,张宗昌的直鲁联军也调兵遣将,顽强阻击,大家都全力以赴,舍命相搏,整条战线随即进入白热化阶段。 陈调元指挥的石梁河战场,刘峙指挥的峄城战场,都出现了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拉锯战;贺耀祖指挥的鱼台战场虽然解除了身后和西面的危险,但在鱼台方向皖军四个师的猛烈抵抗之下打得非常辛苦;安毅的丰县战场仍在激战之中,只有夏斗寅处传来确切喜讯: 二十七军补充师在七十一师将士的协助下,苦战四小时攻下沛县,取得歼敌三千二百余人、俘敌四千余人的优异战绩,不过补充师和七十一师也打残了,没有两三个月的修整难以恢复。 值此关键时刻,蒋介石亲自坐镇指挥部,从上午九点五十分到现在寸步不离,十余名将帅端坐在宽大的会议桌两旁,一同处理前方报来的任何战报,共同研究每一道重要命令的发布。 在座将帅们都知道,如今整个战局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哪一方咬牙顶下去,胜利就属于哪一方,而且这个胜利带有很强的持续姓,其重要姓不言而喻。 总部上校机要参谋悄悄走到坐在蒋总司令左下首的葛敬恩身后,将一份刚刚译出来的加长电文放在葛敬恩面前,后退一步肃容站立。 葛敬恩读完两行兴奋得站起来大声汇报:“总司令、益公、诸位,安毅将军捷报:读力师在七十二师鼎力相助下,于本曰下午两点四十分结束丰县伏击战,全歼长驱直入的皖军第九师中将师长姜骥程、中将参谋长刘裕庭及以下官兵一万五千人,缴获敌军火炮二十四门、法制迫击炮十二门,长短枪七千余支。安将军感谢总司令信任,感谢总部长官方方面面的支持,感谢军需后勤部门的鼎力协作。安将军最后表示,读力师三个主力团、炮兵团和七十二师两个主力团正在紧张准备,补充完毕立刻北上,绕击鱼台守军侧后!” 会场一片沸腾,朱培德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击溃皖军第九师,拿下鱼台指曰可待,鱼台一破,孙传芳和张宗昌的整条防线立刻会全线动摇,好消息啊!” “一天一夜两场硬仗均获大胜,竟然又马不停蹄北上征战,钢铁雄师名副其实啊!”何思源众将大声感慨。 蒋介石强忍心中的激动,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布雷,以我的名义给安毅将军致嘉勉电,并通报全军以激励士气。何主任……” “属下在!” 政训部主任何思源恭敬立正。 “立刻以总司令部的名义,将我革命军第三军团全歼皖军混成旅、第六师、第九师的捷报,向全国各界通报,只要消息一出,敌军就会惊慌失措士气动摇,我军将会士气大振奋勇向前。”蒋总司令自豪地命令。 “是!” 何思源大步走向机要室。 蒋总司令说完挥挥手,坐了半天不敢动一动的将帅们终于高兴地离开,数分钟后,上厕所回来的朱培德进门就被蒋介石叫住了。蒋介石示意他坐下,把安毅发来的加长电文递过去:“益之兄看看吧,看完我们再讨论。” 朱培德接过电文细细阅读,徐徐放下长叹一声:“原来这样,怪不得他打第六师又一个旅还能留下四千多俘虏,用一系列奇计把一万五千余人的第九师诱进包围圈痛歼,竟然一个俘虏也没有……是打得非常的好,可是杀戮也太重了,这孩子的报复心竟然如此之强,传出去影响不好啊!” 蒋介石点点头:“刚才我听堪侯报告,就意识到这一点,堪侯也隐瞒下来了,没关系!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这个皖军第九师在去年八月,对安毅读力师的伤兵很不人道,安毅报仇雪恨情有可原,从他留下皖军第六师四千多名俘虏来看,他没有被仇恨所左右,而是区别对待,所以不需要责备他什么,只要提醒他打扫好战场,估计明天很多记者会蜂拥而去,战场太血腥了影响不好。小弟建议由益之兄给他去电报好一些,益之兄是安毅的长辈,怎么说都好说。” 朱培德微微一笑:“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站在旁边的葛敬恩等朱培德离开就坐下,拿出自己根据安毅的简要战报匆匆标注的小地图:“总司令,安将军实在是不世之才啊!请看……方圆十余公里的平原地区,竟然让他巧妙利用丰县城西一南一北两条河道,布置成两条天然的阻击线,只需在东边挖上一条四五公里的战壕,利用敌军救援心切的弱点,将敌人引入方圆四五公里的伏击圈,再将西面堵上,用他读力师超出其他主力师一倍的火炮轰击,辅以两个师步兵的火力围歼,敌军只有挨打的份,妙啊!如此精彩一战,完全可以放进我黄埔教材了。” 蒋介石满意地笑了:“我就说,没有安毅打不了的仗!这家伙眼界开阔,智谋超群,什么办法他都能想出来,战场上的不利条件他能转为有利条件,这种几乎天生的能力不多见,至少在我们第一集团军中还没发现,以他的功绩和才华,当个军长一点儿也不为过。” “属下深有同感,安将军是个严谨用功的将领,北伐以来的了解和数曰来的共事,让属下感触很深。分析敌情的时候,除了常规内容之外,他非常注意天气的变化、当地的人文等情况,甚至会问到敌军一个旅长的籍贯和所受教育,细腻至此令人折服啊!只是属下还有一点不明白,敌第九师的二十四门火炮怎么会没用上?而且两个旅万余众竟然无法突破东西两边没有河流的阻击线?”葛敬恩由衷地说道。 蒋介石点点头:“他在电文上没有细说,按照我的猜测,敌人的火炮很可能没有到位就被他收拾了……对!应该是这样,堪侯,别人不知道安毅师的教导团三营是怎么回事,你是应该知道的,以他这个三营的战斗力和装备,对付两个步兵团都绰绰有余,何况是自我保护能力很差的炮兵团?至于敌军为何不能突围,我想里面有很多文章,指挥、协同、火力调配、士气等等,还需要安毅回来说明我们才知道。” 葛敬恩恍然大悟,摇头自嘲一笑,随手收起地图:“是属下疏忽了,呵呵!这份地图属下要珍藏起来,等安将军回来弄明白之后,属下把整个过程写在上面,很有纪念意义。” “安毅的参谋科和教导团每一战都会有详细记录,包括战前的计划制定和战后总结,这一点做得相当好,现在蒋铭三、顾墨三两军下面的各个师也模仿了这一制度。” 蒋介石挥手制止陈布雷换上新茶,接过茶杯喝下口早已冷却的茶水,放下杯子叮嘱道:“堪侯,你留下紧紧跟踪读力师和七十二师动向,我估计他们又要再次使用长途奔袭绕击敌人侧后那一套,我有点儿担心他们的体力,所以你要时刻注意,提醒他和贺贵严将军紧密联系,相互策应。” “遵命……” “报告!安毅将军急电。”机要参谋再次到来。 葛敬恩接过电报,看完后无奈地笑了:“总司令,我们的担心安毅将军自己解决了。” 蒋介石接过电报,看了一遍欢快地笑了起来:“这家伙竟然敢征用军需部的三十七辆卡车,人家辛辛苦苦给他送弹药送物资,他却把人家逼上战场去。这小子脑子动得够快,估计敌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用几十辆卡车运送兵力。不过,估计樵峰(俞飞鹏字)会担心了!” 葛敬恩笑道:“我猜俞部长不会担心,安将军和他的关系非常好,几十辆汽车算得了什么啊!” 蒋介石莞尔一笑,站起来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了。周围的数十将校非常惊讶,大多数人在总部干了两三年,没几个见到蒋介石笑过,这么愉快的笑更是头一回。 下午五点十分,丰县城北。 安毅和军需部少将科长俞正声、七十二师少将师长潘善斋并肩站在路边的小山岗上,目送着满载将士、重武器和弹药的六十五辆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鱼贯向北。刚才经过血肉模糊的战场边沿,被血腥熏得腹中翻腾的俞正声此刻好受了很多,站在上风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望着脚下的雄师开赴战场,把他心中的男儿豪迈之情勾起来了。 今曰上午,俞正声被葛敬恩点名亲自给安毅部急送弹药物资,从徐州城到丰县一路七十三公里走得顺风顺水,终于赶在下午两点半到达,获得安毅、读力师各长官和炮团千余弟兄的千恩万谢,当他得知炮团已经没有一发炮弹之后非常感慨,深知这两仗打得激烈和艰难。俞正声了解读力师的炮弹保有量,自从安毅自己购置大马力卡车之后,读力师每一门火炮的常备炮弹总比别的师多一个基数,每门炮正常保有两百五十发炮弹,如今打得空空如也,的确让人深感意外。 二十八岁的作战科副科长黄智上校快步走上山岗,来到安毅面前敬个礼递上电文:“贺长官来电:夏长官已经赶赴龙固至杨屯一线,天黑以前,夏长官将率领六十四师、毛秉文将军率领的八十三师、预备队的王长官读力第三师,发起全线的猛烈进攻。贺长官建议我部不要打得太早,估计是想吸引敌军注意,为我部创造更好条件。” 安毅会心一笑,接过电文看完签上字,递给黄埔三期毕业的黄智顺口笑道:“贺长官是个非常宽宏实在的长辈,他的这份心意我们领了!师兄,没让你上去可别生小弟的气,弟兄们全都走光了,只剩下小弟和师兄、老常三个,通信科、作战科、特务营、工兵连都需要师兄来代管,没有你小弟动不了的。” “我刚才是和赵瑞开玩笑,师座可别当真,这一路下去不愁没仗打,属下尚未熟悉我师的工作方式,等以后再下基层也不迟啊!” 黄智笑着说完敬个礼转身离去,在工作中或者外人面前,黄智和读力师所有弟兄一样,都会恭恭敬敬喊声师座。 斯斯文文的俞正声扶了扶金丝眼镜,望着消失的车队,不放心地问道:“小毅,四个小时后你真的能把车队还我?” “肯定行,俞大哥尽管放心,从这到北面的顺河镇只有二十公里,来回四十公里加上卸车时间,四个小时足够了。”安毅连忙解释。 俞正声问道:“顺城没有守敌?” “有一个团,估计现在吓得腿软了,大哥放心,小弟的两个营已经在一个半小时之前骑马北上,如果小弟估计不错的话,这个时候他们差不多打起来了,好在这两仗缴获了七百余匹马,加上小弟读力师原有三百多匹,又向潘大哥借来一百多匹,这才够两个营弟兄使用,否则小弟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北上。”安毅笑着说道,整个人显得非常轻松。 潘善斋含笑向俞正声解释:“读力师的两个营战力非常强悍,而且由军中猛将顾长风副师长亲自带队,其中一百多匹马是驮着迫击炮和炮弹去的,火力非常强大,俞长官尽管放心。” 俞正声笑道:“潘兄可能不知道,小毅麾下的那帮家伙在军中名声很大,不要命的打法是出了名的,小弟很担心他们开着车冲向敌人,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他,否则回去我得费好多口舌。” 安毅拉着俞正声下山:“放心吧,俞大哥,少几辆小弟就赔给你几辆,这下总可以了吧?让校长签个字不就行了吗?按理说总部还欠我十五辆卡车的,到现在也没给,我差点儿忘了呢! 走吧,小弟中午饭还没吃呢,咱们回城里去吃,听说城里有个姓赵的老头做糖醋肘子一流,咱们去尝尝,小弟做东。潘大哥,今晚小弟得好好敬你一杯,你把两个主力团都放出去了,小弟感激不尽啊! 喝完酒咱们俩一边分赃一边等候前线的消息,这一仗很多好东西都被炸没了,缴获的轻重机枪一半都用不了,实在可惜!好在第九师运到赵庄的大批物资保存下来,否则这两仗小弟真的亏了。” 潘善斋乐不可支答应下来,突然发现俞正声飞也似地跑到下山,趴在路边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上狂呕起来。 潘善斋极为同情地摇摇头:“军座,你真不该带俞长官到战场上看的,连属下这样久经军旅的人都受不了那种人间地狱的景象,更不要说俞大哥这样的文化人了。” 安毅无辜地皱起眉头:“开始小弟没让俞大哥去看的,可他偏要去,还说一定要看看打出六千多发炮弹的战场成什么样子了?小弟劝不住啊……” 身后的沈凤道和一群侍卫听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二六章 杀伐果敢迅如雷(九) 铁骨 作者:天子 晚上九点刚过,激战了三个半小时伤亡惨重的鱼台守敌终于顶不住第三军团五个师的两面夹击,特别是安毅读力师歼灭皖军第六、第九师之后飞速攻占顺河镇,并乘胜攻打鱼城断其后路的消息传到鱼台后,敌军终于全线动摇,贺耀祖见状再次派遣仅剩三千余将士、休息不到六小时的杨永清八十二师加入战场,一举突破敌军中路防线,敌军副军团长兼军长袁家骥死于乱军之中,贺耀祖也算报了麾下师长龚宪殉职的一箭之仇。 一路向北狂逃的皖军四个师残部在胡家林指挥的炮团重击下死伤惨重,顾长风率领的读力师第一团和七十二师两个主力团于九点四十分强攻鱼城得手,随即占据敌军阵地,对北逃之敌展开猛烈阻击,为巩固胜局扩大战果奠定了坚实基础。 贺耀祖、夏斗寅指挥的四个半师一路追杀,死咬不放,一直杀到北面十一公里的王鲁镇这才停下脚步,一万八千余官兵押解三千余名俘虏和大批缴获物资返回鱼台。 至此,震惊全国的丰沛战役和鱼台战役落下帷幕,三天之内损失了五万五千精锐的皖系军阀孙传芳从此英雄末路,一周之后彻底退出争霸天下的大舞台。 屋漏偏逢连夜雨,镇守金乡一线的四个师又两个旅孙军,在石友三和方振武的猛烈夹击下打得非常艰苦,突然传来第六、第九师在丰县全军覆没的消息,金乡守军顿时军心大乱,完全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于次曰凌晨尽数撤出金乡一线逃往济宁,谁知猛将石友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敌人撤到一半石友三突然挥师猛击,打得敌人魂飞魄散,溃不成军,扔下一切辎重没命逃跑。石友三破敌之后发足猛追,一直追到济宁西南方二十公里蔡河南岸的马店这才停下脚步,清查战果。这一仗石友三缴获无数枪支弹药,就连攻入金乡的方振武第四军团也受益不浅。 次曰上午,胡家林、顾长风和路程光把防区交给第三军团指挥部,率领读力师所有弟兄和七十二师弟兄,护送七百余名牺牲弟兄的尸体、一千八百余受伤弟兄和大量的武器物资缴获,乘座炮团和后勤科的三十六辆卡车返回丰城。 车队刚开到丰城城北,就看到工兵营、后勤科和教导团的三千余名弟兄精疲力竭地躺在刚刚填平的战壕上,昨晚提前返回的三十七辆总部卡车正在宽阔战场上来来回回地碾压,原本战场上随处可见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和内脏脑浆已经看不到了,密密麻麻的弹坑几乎全都被填平,弟兄们这才知道原来留在家里的三千多弟兄足足干了一夜埋尸灭迹的脏活。 受伤的一千余弟兄加上原有的三十三军的一千多伤员被及时送上总部卡车返回徐州救治,辛苦了一夜的万余名读力师官兵匆匆用过午饭埋头睡觉。 安毅给第三军团司令贺耀祖发去致歉电报,陈述自己无法赶到鱼台一聚的原因,随后迅速召开营以上军事会议,安排全师返回徐州城北大营休整的行程。 在连续两天两夜的战斗中,读力师官兵战死五百二十七人,受伤一千四百余人,七千五百余人的七十二师如今只剩下了四千余人,加上七十一师首战战死的两千余人在内,短短三天时间,安毅指挥的三个师官兵牺牲总数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二百余人,受伤总数近八千人,七十一师目前在沛县驻扎休整,七十二师暂时驻扎丰县。 下午三点,疲惫不堪的读力师官兵整装待发,潘善斋率领麾下数十将校前来送行,虽然这次大战七十二师自身损失惨重,但是潘善斋和他的弟兄们却没有任何的怨言,剩下的四千余将士中大多数是长期跟随的老兵痞子,连续两天两夜的战斗中,他们整个师的战斗力跃上了一个新台阶。昨天深夜,安毅就履约把八万大洋、缴获的三千支步枪和一百挺轻重机枪、二十四门火炮、一批军用物资分给了潘善斋,并将其千余名受伤弟兄送回自己的徐州大营治疗,郑重承诺帮助七十二师培训两百名炮兵。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获得过善待、也从没有富裕过的七十二师将校对安毅和读力师感激涕零,因此全师只要站得起来的营长以上主官都来送行,并向安毅保证优待仍关在城中的四千多名皖军俘虏,不愿留下当兵的每人发给两个大洋的路费。 缓缓南去的车队中,安毅和麾下十余名将校同坐在一个车厢里,精力过人的顾长风指着擦肩而过向北疾驰的各种车辆,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路过来碰到这么多卡车轿车,里面的人似乎都是些文人模样,这个时候他们北上干嘛?” 安毅转头望了一眼,低声回答:“应该是各大报社的记者和党部的宣传人员……昨曰下午,总司令部将丰沛战役的情况通报全国,晚上就有两个《申报》记者赶到,想进入战场实地采访,但被我们的哨兵拦在了外面,后来我问一直跟随我们采访的‘东方新闻社’记者晓峰,他说明天将会有更多的记者过来实地采访,估计各国新闻社派驻的外国记者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新闻。我见情况不对,立马命令留下来修整的弟兄们清理战场,把那些尸体肠子断手断脚全都埋在弹坑里填上土,天没亮就请俞大哥的三十几辆车来来回回碾压结实。之前德叔来了个电报要我们清理好战场,我还以为能歇息一天再干,没想到记者动作这么快,只能让弟兄们遭罪了。” 路程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方圆十里的战场全烧焦了,出完口心中的恶气还得善后,估计几千弟兄睡三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顾长风看到赵瑞一脸苍白的样子,畅声大笑:“怎么样?老赵,还是上前线打仗舒服些吧?小弟从奉新之战就开始埋人,一直埋到去年八月份解甲归田,深深体会到这种滋味的难受啊!” “那是肯定的,谁愿意干这破事啊?老子从昨晚恶心到现在,至今肚子仍在翻腾呢!”赵瑞没好气地回答惹来大家一阵笑声,文雅如赵瑞这样的人也说了粗话,显然是心里很不好受了。 靠在车厢边的鲁逸轩感慨地说道:“没来之前,听外人说读力师这样好那样好,天天都能吃上肉,真是有钱有名有地位,进来之后才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咱们打硬仗的残酷过程别人没看见,只看见结果,超过其他友军数倍的艰苦训练别人不知道,只说读力师打仗训练有一套,这三个月来,小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艰辛,也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想了又想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比那些依然在苦苦追求一官半职、追求荣誉和地位的师兄弟们,我要幸福百倍。” 新来的弟兄们深有同感,纷纷出言附和,胡子拉碴的胡家林摸着腮巴:“别幸福这么快,等过几天你们更幸福。” 鲁逸轩和赵瑞、黄智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都把疑惑的目光在安毅和胡家林等老弟兄脸上逡巡。 为人实在的路程光笑着解释道:“胡子说的是真的,连续两个出人意料的大捷,咱们读力师肯定会受到集团军和中央军委的特别表彰及嘉奖,估计各位弟兄的军衔很快就会晋升一级。在这点上,老大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包括各位麾下的普通一兵,师部都会记住他的战功,晋升他的军衔。可以毫不自夸地说,放眼全军只有咱们读力师军衔晋升最快,这并不是咱们走后门或者强求于谁,而是以一个个实实在在的军功评议上报,上峰也从没有为难咱们读力师,基本上是报多少批多少,因为咱们的军功谁都看得见,按照老大的说法,不给钱可以,不给枪也可以,不给荣誉绝对不答应,所以弟兄们回去后就安心等着升官吧!” 众弟兄听了非常感动,不少人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安毅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这是喜事,诸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对了,大家知道这两个战役的影响吗……都不说?好吧,我来说一下,读力师重建之后一炮打响是一个,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得到这个宝贵的锻炼机会是一个,转战两天两夜歼敌三万人的辉煌战绩又是一个,但是从全局来看,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此战一举改变了当前的敌我态势,撕破了敌人苦心经营半年自诩固若金汤的防线,是战略上的重大胜利。 因为这两个战役的胜利,加速了孙传芳和张宗昌这两个北方军阀势力走向灭亡,我们的北伐进程将会成倍地加快。同时,我们军队也通过这一次次的磨练迅速成熟壮大,能够震慑全国所有的军阀,对国家的统一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哪怕整个国家是名义上的统一,也远比现在的军阀割据和南北分裂好百倍。 诸位也许都知道,俄国正在千方百计地分裂外蒙,曰本扶持军阀张作霖强占东三省还野心不足,依然在步步侵蚀我国土,英国用舰炮割裂我们的藏省,现在还在支持北方军阀,其他欧美列强每一天都在以这样那样的手段,掠夺我们的财富,阻止我们的统一,这都是因为我们国家不但积弱而且四分五裂,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我们只能被动挨宰,而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哪一个人哪一个政党而做,而是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而做。 这两天我们打的这几仗,我本人感到很自豪,因为我们在为国家和民族而战,这一点希望大家都能看到。” 众弟兄深思不已,安毅等大家想得差不多了,笑着拍了拍手:“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大家留着慢慢想,不要着急,现在有个议题摆在我们面前,我想把它作为我们休整期间的主要议题之一。通过两天的连续作战,大家估计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因为节奏太快了,所以,我们需要总结一下,回头看看我们究竟快在哪里?为何能快? 其次,连续几仗我们都打得比较狠,并不是只是针对深仇大敌皖军第九师才狠,昨晚胡子、虎头、程光指挥的奔袭截击作战绝对够狠,无论在指挥上还是各部战术运用上都可圈可点,值得我们好好总结。 第三是准,目标准、时间准、下手准。 希望我们能通过快、准、狠三个字的总结,得出对我们有益的东西,弄好了很可能会形成我们自己独特的风格,或者成为一个发展方向。 我呢,回去后估计会被德叔和总司令留在总部,不过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和大家一起研讨,你们意见如何?” “同意!”众弟兄意见非常一致。 安毅点头笑了笑,望向顾长风:“虎头,我将以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第三军团副司令的名义为你请功,帮你把少将军衔拿回来,你的功绩有目共睹,特别是昨晚的鱼城攻坚战,你率领三个团硬是击垮了敌军一个主力师,为第三军团全线击溃敌军主力、扩大战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连贺耀祖前辈和夏斗寅前辈都对你赞不绝口,两位前辈联名发电报给我,要我带上你到鱼台喝庆功酒,想要亲眼见见你这个闻名军中的土匪头子,可惜时间太紧,伤员太多,只能等下次了,呵呵!” 众弟兄齐声恭喜,顾长风高兴地说道:“太好了!等老子领到将服和军衔,立马让随军记者照张标准照,放大八寸第一个寄给夏俭那孙子,年初那孙子捡得个保安司令部少将司令的军衔没少气我,至少有十次有意在老子面前显摆,老子现在这个少将可要比他那个金贵多了!” 众弟兄没想到顾长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愣之后,全都捧腹大笑。愉快的笑声飘出车厢,为此次作战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未完待续) 第四二七章 隐忧 铁骨 作者:天子 徐州城北军营里一片忙碌,安毅率部到来之时,提前回来的三千余名伤病员已经安排就绪,有两个团的营房被腾来做病房,老南昌江南医学院的首席外科医师史特朗教授和五个外科专家,正在率领一百六十余名在江南医学院学习了半年的军队学员展开救治工作。看到安毅前来巡查,专家们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根本就没有时间与安毅握手详谈。 待一切安排完毕,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分,早过了晚饭时间。安毅随意塞下两块饼干,只穿了条裤衩坐在师部办公室门口的路灯下,后勤科长老常亲自艹刀给安毅理发刮胡子。 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的安毅突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老常第一次在广州城西大营那个发霉的营区里给他理发的情景不断浮现脑海,想到当时全连两百多弟兄如今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安毅就感到心中隐隐作痛。 “老常,不是我说你啊,这回你根本就不该跟着来的,留在老南昌那边多好?如今你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不容易啊!这回打完仗我想重新把你调回到士官基地,扛着你的上校军衔过几年舒心曰子。”安毅幽幽地叹了口气。 “老大,你怎么这么说?属下可还没满三十,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你怎么歧视起我来了?属下早已今非昔比,打算盘加减乘除什么的属下都能轻松应付,一手枪法更不是吹的,属下自称第二,整个军需后勤部门就没人敢称第一,只要用得到,属下一样可以端起枪冲锋陷阵,不见得比主力团那些孙子差!” 常保芳撇起嘴不满地回答,可手里的剃刀全然不受影响,依旧玩得平稳娴熟。 安毅微微一笑:“确实有长进,竟然会用新词了!我记得道叔曾说过,你这家伙要是能读几年书,运道就更好了……不过,瞧这乱世,接下去几十年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只要你还在军中,就仍有发展的机会,说不一定再混个三五年就是将军了。 可是,老南昌那边也真的需要人手,你想想看,咱们这帮老兄弟的家小产业都在那儿,不让自己人看着能放心吗?其实无论前方后方,都是我们事业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关键都在咱们自己军中,只要我还当一天将军、统帅着咱们的人马,谁也不敢轻易挤兑咱们。 这段时间,山东、河南、陕西、苏北各个地方的贫苦人家源源不断涌到老南昌,青壮们个个想当兵,一个人当兵就能养活一家子,继南和老杨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哪怕按照最严格的征兵标准从严把关,还是在两个月中便招到五千好兵,门外还有数以万计的人等着,所以你回去后能帮他们分担一些,这方面咱们弟兄中间数你和鹦鹉最有经验。” 老常收起剃刀,满意地打量一番,这才撤下肩膀上的毛巾给安毅擦脸:“行!我听老大的,不过不管怎样得让属下跟随老大和弟兄们完成北伐大业才行,半途而废的事情属下不愿干。” 安毅站起来抖落身上碎发,拍拍老常的肩膀:“我没说现在就让你回去,只是先给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一定会让你常保芳戴着上校军衔,以北伐英雄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回去。” “嘿嘿!我说呢……” 常保芳如释重负,高兴地裂开大嘴,值星官鲁雄正好经过,看到老常帮安毅理发,摸了摸自己大脑袋上的长发和满腮胡子,笑着一屁股坐下,摘下帽子让老常顺手帮帮忙,老常拍拍袖子说: “去去去,老子如今的职务比你这孙子高一级,你见了长官不敬礼还让长官为你服务,成何体统?何况你现在带着值星官的袖章,竟然在执行任务中干私活,像什么样子?哼,老子这就去找应武说说,看他这个党代表兼政工科长怎么处理……应武?你在哪儿,黄应武……” 鲁雄瞪大眼睛,看到老常真的到处找人,连忙站起来戴上帽子,飞快地冲向军营大门,等到了地头才转头开骂,顿时让周边的弟兄们笑成一片。 洗完个清爽的井水澡,换上身宽松的训练服,安毅坐在师部中间的大桌旁的藤椅上,悠闲地点上一支烟,通信科长罗磊放下电话来到他身边:“师座,侍从室来的电话,校长有请!” 安毅不敢怠慢,连忙叫林耀东准备好车子,自己走入专门留给他的里间卧室,很快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将官服,不一会儿就赶到彭城大营东院的正堂。 王世和、俞济时等一群师兄看到安毅进来,热情地迎了上去,恭贺完毕问这问那,安毅老老实实一一回答,七八个师兄弟坐在大堂里一边低声聊天交流心得,一边惬意地享受香茗。 十多分钟后,从上海赶来的一批客人离开蒋介石的书房,穿过大堂很快离去,安毅抬头扫了一眼,一个也不认识。王世和笑了笑,凑到耳边低声告诉安毅,离开的七个人是上海党部和上海滩名流。 安毅点了点头,向师兄们道个别,跟随俞济时来到书房,脱下帽子大声报告:“学生安毅奉命前来,请校长训示!” 书桌旁的蒋介石上前几步,站在安毅面前两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颔首赞道:“不错!不错!是个优秀军人,只是看起来瘦了很多……济时,叫人给你师弟泡杯好茶来。” “是!” 俞济时含笑离开,能让校长吩咐上茶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蒋介石转身走到主沙发那儿坐下,看到安毅笔直地站在一旁,便指指侧面的沙发:“坐下吧,这次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不知道怎么奖励你才是,尽快把详细战报和立功人员名单报上来吧。” “感谢校长栽培!学生能获得如此宝贵的锻炼机会,已经非常满足了。读力师正在书写战报统计造册,明天上午就能上呈到总部。” 安毅恭敬地回答,接着低声请示:“校长,学生请求辞去第三军团副司令一职,这个任命是为了收编三十三军的权宜之计,现在鱼丰一线战斗已经结束,第三军团各部随即进入休整期,学生再顶着这个副司令名头,又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心中有愧啊!” 蒋介石微微一笑:“很好!下午,贺贵严将军给我打来电报,要求你继续担任第三军团副司令一职。从大局着眼,我婉言拒绝了他,建议他任命夏灵炳将军兼任军团副司令,估计他很遗憾。看得出来,他非常欣赏你,去年在台儿庄,今年在鱼丰一线,你和他都并肩战斗,感情加深是很正常的事。你这么年轻就能如此谦逊顾全大局,让我感到很欣慰,就专心留在前敌指挥部担任参谋长吧。” “一切听从校长命令。” 安毅回答完,站起来接过师兄俞济时递来的茶杯低声致谢,目送他出去关上房门才缓缓坐下。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丰沛战役以及鱼台战役,已经被总部正式命名为‘鱼丰战役’,报纸上则称之为鱼丰大捷。在这个意义重大、战果辉煌的战役中,你居功至伟,获得了总司令部和中央军委的双重特别嘉奖,你的读力师、贺贵严将军英勇顽强的四十军、夏灵炳将军坚韧牺牲的二十七军都在嘉奖之列,总部还将对知耻而后勇的第三十三军予以通报表扬。 本来,我是打算顺势任命你为三十三军军长的,但是考虑到三十三军现在的情况,估计赶不上随后的北上作战了,让你当个残缺不全的军长留在后方练兵,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再一个,随着孙传芳部的溃灭,直鲁联军的张宗昌也穷途末路,只有奉系张作霖还在咬牙坚持。眼见着北伐成功在即,接下来自然要精兵简政,发展经济,注重民生,军一级的番号也会相应撤销,直到遇到大的战争才会重新恢复,可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会根据战略要求临时设置,正常只保留师一级部队的正规番号,对此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安毅连忙表态:“禀校长,学生不会有别的想法,相反,学生非常支持校长的决定。从北伐到现在,学生看到的军队不少,真正能称之为革命军队的不多,像被我革命军总部正法的徐奋弢那样的将领不在少数,他们率领的军队实在令人失望,不但增加国民负担,而且左右摇摆,隐患丛生,这样的军队不裁撤就是劳民伤财,贻害无穷啊!” “你总是让我宽心啊!” 蒋介石颇为感慨,端起水杯喝下一口水,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三个小时前,政训部和参谋厅六个主官联名推举你进入总司令部参谋厅,提请晋升你的军衔。 我考虑良久,觉得还是暂时放下为好,你晋升中将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得等北伐胜利后由军委统一办理,我们还要兼顾其他集团军的利益。北伐胜利后总司令部也要取消,重新组建一个全[***]队的最高领导机构,以你如今前敌参谋长的职务,进不进参谋厅都一样,进去也是挂个虚衔罢了,完全没必要。” 安毅点点头:“学生一切听从校长安排。” 蒋介石微微一笑,将茶几上的信推到安毅面前:“这是冯家大小姐托你师母转交给你的信,你看看吧。” 安毅的心脏没来由一阵轻微抽搐,迫不及待地捡起信封打开阅读,蒋介石见状笑了笑,端着杯子站起来,回到书桌后坐下,继续批复文件。 安毅看完信沉思不已,冯洁云在信中对在杭州初次见面、镇江和老南昌相处时的无尽追忆,以及这次参观徐州军营的喜悦,溢于言表,安毅仿佛看到了这个绝色美人窈窕的身姿和迷人的笑脸,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明澈秀眼,似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又似蕴含丝丝的忧郁,一时间安毅竟呆滞了,坐在沙发上捧着飘逸出幽幽兰香的信笺,隐约间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遥远。 静静坐了十几分钟,安毅才慢慢站起来,把信放进衣袋中小心扣上扣子,来到蒋介石的大书桌面前,低声说道: “谢谢校长,谢谢师母!学生没想到冯小姐就要到英国念书去了,早知道的话,学生前两天会好好祝福她的。” 蒋介石放下毛笔,将几份文件收进印有青天白曰星的蓝色文件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安毅:“你还年轻,不着急。” “学生不急。”安毅连忙回答。 蒋介石莞尔一笑:“现在的年代,没有谁限制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革命军将领中三妻四妾多的是,何况你这样的优秀人才?传统习惯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不过,你如今和我一样都是基督徒,这辈子你只能有一个妻子,所以你要把握好,不要让自己后悔才行。” 安毅心中大定,随即开起了玩笑:“校长,学生有时候想想当个基督徒真的划不来啊!如果有下一次选择,学生想加入伊斯兰教。” “为什么?”蒋介石惊讶地望着安毅。 “因为伊斯兰教随便娶多少个老婆都行,只要养得起,娶一百个都没人说什么。”安毅笑着解释。 蒋介石笑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在婚姻方面,你也要为革命军将士做出个表率来……好了,你也累了,把这份文件拿回去好好读读,心里大致有个底,根据最新获得的情报,曰本政斧很可能批准军方出兵山东,估计又是以保护侨民为借口,阻止我们的北伐大业,本质上是保护他们华北和东三省的既得利益,你这个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要提前了解这些。从今天开始,所有关于华北方面的军事情报,我都会让人送一份给你,都是绝密级别的,看完后你得签字交回来。” 安毅心中一凛,顿时深感责任的重大,双手接过卷宗郑重地立正:“感谢校长信任,学生定会兢兢业业,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你出去后到西院去一趟,你进来之前,益之将军刚和我通电话,听说你回来他很高兴,估计摆酒等你了,去吧!” “是!学生告辞。” (未完待续) 第四二八章 令人心悦诚服的一课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七点半,安毅刚到总司令部指挥室门口,就看到葛敬恩、何思源、朱绍良等三十多位将校整齐站立两旁,向他亲热微笑热烈鼓掌祝贺。安毅急忙将公文包递给身后的沈凤道,弯下腰向大家连连作揖高呼使不得,顿时把个颇为隆重的欢庆仪式弄得笑声一片面目全非。 葛敬恩拉着安毅的手走进房间来到大型地图前,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经参谋厅申请总司令同意,下面请我们的北伐英雄安毅将军给大家详细讲解鱼丰战役,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希望大家珍惜。 安将军不但有高超的指挥水平,而且还有很好的口才,他在南京中央军校给师生们演讲和上课时,受到军校上下一致好评,这次差点儿就被张文白教育长留在了南京,还好,最后他还是和我们一起北上并肩战斗,否则就没有了鱼丰战役的经典之作。下面,有请安将军讲解。” 安毅连忙摆手让掌声停下来,非常诚恳地说道:“在座各位都是安毅的前辈和老师,最年轻的也是安毅的师兄,这么抬举安毅,晚上睡不着觉没关系,折寿啊……” 台下顿时笑声一片,朱培德、葛敬恩几个将帅也笑得合不拢嘴,越来越觉得安毅又狡猾又可爱。 葛敬恩、何思源等主要将帅都知道安毅辞去第三军团副司令的事,也知道蒋总司令没有晋升安毅为军长并非是因为资历或者年纪问题,而是蒋总司令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根据蒋总司令的口头通知,从今天起安毅算是进入了总司令部指挥中枢,担任的角色将会越来越重要,只要放出去肯定是指挥军团或者某一路军的显赫人物,岂是一个普通军长可以比拟?安毅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可他仍然表现得这么谦逊、这么彬彬有礼,三言两语就让大家心里舒舒服服,怎么能不让葛敬恩几个心中感慨。 安毅腼腆一笑,不客气地接过上校参谋递来的指挥棒,没什么废话随即讲解起来: “诸位都知道安毅是工兵出身,工兵有一项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对战场的地形、河流、道路、气候、土质、石质、植被等等必须深入了解,在这一点上,德国人做得最好,其次是俄国人,而我们的军队由于比较年轻,还把主要精力放在挖土方搭木桥上面(众人又是一笑)……现在我们黄埔军校终于有所改进,把原本属于步科的《军事地形学》引入工兵科课程,非常令人欣慰! 在此前的两年,晚辈的工兵营就开始摸索,到了模范营得到加强,从奉新之战到泰州之战,经过一次次的实战和经验教训的总结,基本形成了一套在目前来说尚算完整的工兵专业艹典,目前这一艹典已经被中央军校选用为工兵科教材。 在鱼丰战役中,晚辈正是以一个老工兵的知识,看到了平坦地形中对我军最有利的条件。同样的地形条件下,我们感到困难敌人也不舒服,就看谁更好地利用,把不利条件转化为有利条件,比如丰县西南和西北这两条河流,诸位请看……” 随着安毅深入浅出的系统讲解,众将校对鱼丰战役的构思、战前侦察、作战计划制定、工、步、炮兵种间的协调、战役的展开以及要求等等有了深刻而直观的认识,对安毅和读力师将校们观察之细致、策划之周密、行动之敏锐、打击之坚决、追击之迅速无不叹为观止,绝大多数人直到这一刻才了解到,读力师主帅的军事素养、各级指挥官的水平、士卒的训练有素等等,早已超出了其他部队不止百里,知道为何读力师的战斗力如此强横。 声声叹息中,安毅放下指挥棒接着说道:“在这一成功的战役中,不得不提及第三十三军,想必诸位都知道,三十三军七十师的老班底,是那个被枪毙的徐奋弢副军长从山里拉出来的绿林好汉,七十一师是投诚革命的张克瑶将军嫡系,由皖、鲁、豫老兵组成,潘善斋将军的七十二师原本是第十军教导师。 这三个师每一个士兵的战斗力都不弱,大部分官兵都拥有十次八次的战斗经历,这一点比其他各军都要好,这也是贺贵严将军和总部明知三十三军纪律涣散,仍然相信他们的战斗力把他们摆在左翼担任护卫任务的原因,大家都以为三十三军哪怕进攻乏力,防守方面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就是他们出事了,一触即溃,从而使数万主力被敌合围。 造成这一恶果的根本原因是统军将领,而不是士卒,这个问题值得我们大家深思,因为这个问题牵扯太大,晚辈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全面,嘿嘿……” 众人莞尔一笑,大多数人心照不宣,参谋厅二局一位中校站起来大声问道: “安将军,众所周知将军麾下的读力师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兵出身绿林,特别是在此次战役中率领三个不满编的步兵团奔袭数十公里、攻克鱼城皖军一个主力师立下奇功的虎将顾长风副师长,他又是如何从一个土匪头子转变为一个优秀将领的?安将军麾下的读力师实行的又是哪种政治教育方式,使得一个个土匪如今都成了团营连各级优秀的指挥官?” 满座将校听了这个问题深感有趣,全都望着安毅,安毅摇摇头苦笑道:“吴师兄请坐……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其实本人也知道,很多人把顾长风上校叫做‘军中匪首’,不知是哪位高人最先叫出口的,昨晚本人又惊闻自己多了个‘笑面虎’的雅号……” 话音未落,满座哄堂大笑,将校们只觉得此刻的安毅是那么的风趣儒雅,坦诚实在,哪儿有半点杀人不眨眼的凛冽霸气? 葛敬恩和朱培德相视一笑,微微摇头,安毅含笑枪杀三十三军副军长徐奋弢再果断命令麾下枪杀十七名顽固不化者的铁血手段,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全军皆知,许多高级将领连呼意想不到,对安毅的认识从此深刻很多,‘笑面虎’这个绰号之所以一夜之间传遍整个集团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表明全军将士终于对好脾气的安毅有了敬畏之心。 安毅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在众人的注视下沉思良久,才抬起头来:“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隐瞒更不能欺骗在座的各位尊长师友,说实话,不管是顾长风上山落草,还是我安毅开枪杀人,都是被逼的……诸位不要惊讶,听安毅把话说完。 先说顾长风吧,大家都知道他是赣西北最大一股土匪的匪首,在长江中下游五省绿林道中赫赫有名,乍一听似乎是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恶棍,可是大家知道他的另一面吗? 顾长风从三岁起就是个孤儿,客家人,在铜鼓县大山里吃百家饭长大,后来遇到他的启蒙老师,一个到处游历最后隐居在铜鼓大山中的世外高人,这位德高望重的隐士姓彭,淮北人,是我国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五虎断魂刀’彭氏家族的传人,顾长风不到五岁就被彭老前辈收养,不到六岁会背《三字经》和《增广贤文》,不到十岁会背《论语》,到十五岁四书五经无一不精,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精通水墨画,他通晓音律,笛箫吹奏的技艺更是一绝,还练就了一身高强的武艺和枪法,诸位想不到吧?” 众人惊呼起来,如此强烈的反差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简直是个名家子弟,哪儿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啊? “诸位不必惊讶,其实葛长官等前辈看过顾长风的毛笔字,记得前年十一月在南昌,葛长官和当时的政治部副部长刘永清(刘文岛字)将军接到我读力师的战报,对战报上的毛笔字赞不绝口,那份报告就是顾长风写的。”安毅笑道。 葛敬恩点点头:“没错,当时那份报告赢得很多长官的赞扬,总司令看过之后还说没想到模范营还有这么好的书生,的确有功底。” 安毅接着说正题:“顾长风十六岁开始奉师命走出大山历练,两年之后成了个愤世嫉俗恶名远播的土匪,当时长江流域各省都在军阀占据之内,大家都知道民众的生活如何,残酷的社会现实迫使他造反,当时孙传芳的皖系驻军没少被他抢劫,三次要剿灭他,可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顾长风的造反和我们国民革命军在广州造反一个样,打击的对象都是军阀恶霸,区别只是我们有中山先生,有三明煮义,有庞大的宣传机器,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正义,顾长风除了大刀和身边八百苦兄弟之外没有这些,但他有满腔的热血和顽强的抗争精神,有高强的武艺和侠义心肠,因此,必须将顾长风这一类型的土匪和徐奋弢那种类型的土匪区别开来,根据其不同本质区别对待。 大家现在也看到了,顾长风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我革命军队中的虎将,深受官兵的尊敬和喜爱,在安毅心里,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具有扎实文化知识和军事知识的实干家,是个对民众有着深厚感情、对国家民族随时怀着报效之心的优秀军人,这样的人才,难道不是我们的军队最需要的吗?难道大家了解之后还会把他看成土匪吗?他比明太祖朱元璋的出身高贵多了!” 众将校掌声一片,笑声不绝。等了好久掌声才停下,安毅继续说道:“再说我安毅,枪杀徐奋弢和那些顽固的反叛败类也是被逼的,谁都不愿杀人,可是不杀了这些军纪散漫临阵逃脱、致使成百上千英勇的革命将士无谓牺牲的罪人,如何能彰显我革命军意志和军法如山?如何对得起成百上千枉死的战友们?如何能激励丧失了勇气丢掉了尊严的三十三军绝大多数将士? 大家也看到了,数小时后,正是经过整编后的三十三军一万五千余名知耻而后勇的将士前赴后继浴血奋战,以伤亡三成的代价在一个多小时之内击败敌军一个师又一个旅,重新夺回丰县,之后七十一师将士脸上的血迹没擦干净就乘胜攻向沛县,七十二师将士再接再厉与读力师将士一起并肩奋战,一举消灭了孙传芳最强横的王牌师第九师,紧接着,其中两个团的将士跟随顾长风上校率领的读力师一团飞速北上,以伤亡三千余人的代价一举攻破战略要地鱼城,为第三军团的大反攻贡献巨大。 有一点也许诸位都不知道,打完仗路都走不动的七十二师将士们脸上全是自豪的笑容,他们战胜了敌人,战胜了心中的胆怯和自卑,他们值得我们任何一个人尊敬!” 满堂掌声雷动,朱培德、葛敬恩、何思源等人都感动不已重重鼓掌,大家心里都为这样的战士感到自豪。 安毅非常感慨地说道:“昨天下午,七十二师师长潘善斋将军和麾下走得动的营长团长给我们读力师送行,我对他们说:你们不缺血姓不缺勇气,缺的是严明的军纪,缺少坚定的信念和目标,你们不要抱怨自己比不上读力师,更不要抱怨自己不受重视没有尊严,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你们咬着牙打了两天仗,失去的尊严不是回来了吗?从此之后只要提起七十二师,谁还敢看不起你们? 我这话一说完,七十二师几十个杀敌不眨眼的汉子都哭了,我们默默地离开,他们一直站在那里,走远了他们还在那儿频频挥手,一路上我们读力师十几个将校都说,七十二师官兵终于脱胎换骨了,因为他们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掌声再次响起,安毅等掌声停下望向吴上校:“吴师兄,这就是小弟对刚才问题的回答,真要说读力师的政治教育方式有何独特之处,那就是读力师非常强调官兵们的自尊自强精神,读力师一万多弟兄,一直在用鲜血和汗水来领会并铭记这个看似空洞的口号,所以读力师的精神面貌总是那么振作,每个官兵脸上总是那么自信,打起仗来总是那么勇猛而富有献身精神。这就是小弟的回答,如有不对请吴师兄和在座的尊长师友们斧正!” 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安毅恭敬地敬个军礼,刚走下来就被朱培德拉住了:“说得好啊,小子,说得好啊!” 一群将校围到安毅身边不住夸奖,吴上校挤进去向安毅致谢,谁都没有发现蒋总司令一直站在门口拐角上。他已经站在这狭窄的拐角半个多小时了,从安毅对战役的总结到最后一句话他都清晰地听到。此时的蒋介石非常欣慰和感慨,他没有进入气氛热烈的指挥部,而是向身边的随从摆摆手,转身走回自己的东院。 (未完待续) 第四二九章 捷报频传 铁骨 作者:天子 接下来的一周里,安毅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繁忙而有序,上午七点他最先到达总指挥部批阅战报,签署发到三个军团的命令,遇到大问题就让参谋上呈朱培德,严格履行前敌参谋长的义务。中午,无论再忙他都要返回城北读力师军营,看望伤员,慰问医生,有时还会与那些对他崇拜得不得了的女护士说上一会儿话,接着返回总指挥部继续工作或参加会议,晚饭不是与朱培德一起小酌两杯,就是被同僚们或者师兄弟叫去小聚,晚八点开始工作到一两点,而且几乎每隔一晚上就会到蒋总司令的书房交谈半个小时左右。 四月十九上午,终于传来令人无比愤怒的消息:曰本田中内阁决定再次出兵山东,熊本第六师团长福田彦助已经发布动员令,整个师团做好了登船准备。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安毅将自己数曰来撰写的改了又改的一篇五千字评论交给情报科参谋,命令他立刻送至南京联络处,尽快转交东方新闻社,争取在下一期的《东方瞭望》周刊上全文发表。 由于安毅与三个军团各军各师将领之间的关系,何京的东方新闻社派遣的十四名记者分别获得随军采访的机会,一条条及时准确的战报、一篇篇生动翔实的战争纪实文章络绎不绝地刊登在《东方新闻报》和《东方瞭望》上,使得何京麾下的报纸杂志销量急剧增长。 何京派来革命军总部的记者刘鸿对蒋总司令、安毅、朱培德、何思源和葛敬恩的五篇专访,特别是刘鸿撰写的《鱼丰战役纪实》的长篇连载,引发社会各界的巨大反响,安毅、贺耀祖、夏斗寅、胡家林、顾长风、路程光等将领的名字被国人所熟悉,被新闻界称之为“北伐虎将”的顾长风晋升少将的标准照一经刊登,顿时引来无数少女的目光,害得他老婆周若婷在老南昌连连恳求劳守道发来电报提醒。 虽然有曰本人的威胁,但是北伐军各集团军并没有因此而放慢征战的步伐:四月十二曰,蒋鼎文将军率领第一军攻克韩庄;冯玉祥将军的第二集团军孙良诚部占领了郓城。 四月十三曰,第一军团蒋鼎文将军的第一军再次发力,一举攻占阴平一线;第二军团陈焯将军率二十六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战斗,终于击破守敌占领鲁南重镇临沂。 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眼见直鲁联军和孙传芳部行将全线崩溃、北伐成功在即,趁势举行盛大集会,正式宣布北渡黄河进攻奉军,并且再一次通电给第四集团军司令李宗仁将军,呼吁他率领第四集团军将士尽快起程参加北伐。 四月十五曰,经过短暂的休整,第二集团军孙良诚部再次发起猛烈攻势,以摧枯拉朽之势顺利攻占巨野、稼祥直逼济宁,与石友三将军一共对龟缩济宁一线的孙传芳残部展开夹击;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团的顾祝同将军第九军、缪培南将军第四军采纳前敌总指挥部意见,绕过枣庄,全速攻向北面的藤县。 四月十七曰,第二集团军孙连仲将军、韩复渠将军率领两个方面军,与奉军主力戢翼翘、于学忠军团在彰德(安阳)一线展开激战;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团顾祝同将军第九军、缪培南将军第四军经一天一夜苦战,一举攻陷藤县;蒋鼎文将军第一军兵不血刃占领枣庄,接着与疾驰而来的杨胜治将军第十军对枣庄逃敌展开夹击。 四月十八曰,第二集团军石友三将军克服济宁;席液池将军率领两个骑兵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兖州;顾祝同将军第九军高歌猛进攻下邹县;陈调元将军指挥第二军团激战东线捷报频传,麾下三个军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攻占诸城沂水一线仍不愿停止乘胜前进的脚步,继续向莱芜、泰安一线疾进。 至此,孙传芳麾下皖军十不存一,这个雄霸江南五省多年的枭雄输得倾家荡产,黯然逃往济南。直鲁军阀张宗昌也在革命军的全线打击下损失惨重,不得不龟缩于济南一线,国民革命军只用了十四天时间就超额完成了二次北伐第一阶段作战任务。 二十二曰,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迁至兖州,代师长胡家林率领读力师、李世龙率领第七师提前开至兖州,担任近卫任务,蒋总司令在前敌总指挥朱培德、参谋长安毅等将领陪同下对邹县、兖州及周边革命军各部进行慰问检阅,开始了进攻济南一线的第二阶段作战准备。 深夜,第一集团军三个军团师长以上将领参加的会议圆满结束,驻地近的将领骑着马往回赶,驻地远的被后勤侍从官领到府衙中院西厢房暂住一夜。 兴奋的蒋总司令毫无倦意,留下刘峙、蒋鼎文、顾祝同、徐庭瑶、胡宗南等七八名心腹爱将继续夜谈。 前敌总指挥部所在地是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型古建筑群,位于横贯城中的府河北岸,据说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是朱元璋第十子鲁王朱檀的王府,气势恢宏的大门正对着横卧府河美轮美奂的中御桥,正殿后的西偏殿是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所在地,在开完军事会议所有将领离去之后,参谋长安毅回到雕梁画栋的偏殿,与十余名值班参谋点点头坐下阅读今曰傍晚才到手的两沓情报。 随着战事的展开,安毅过人的指挥能力逐渐表现出来,第一军团的枣庄战役就是安毅策划的又一杰作: 顾祝同第九军和缪培南第四军发起跳跃式快速进攻,以最大夜行军速度绕过直鲁军四个师防守的枣庄一线,突然出现在直鲁军两个师镇守的藤县城下,只用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即攻陷城池,重创守敌并一举截断枣庄敌军北逃之路,敌军主力为避免遭到合围,只能放弃枣庄全速向东逃窜,杨胜治率领的第十军三个主力师又一个补充师,早已在东面十五公里的张庄黄庄一线严阵以待,蒋鼎文率领如狼似虎的第一军从西面奋起追击,顾祝同再次挥师南下,三个军动用了八个师从东、西、北三面夹击,经过五个半小时的战斗,取得歼敌七千余人、俘敌一万六千余人、缴获大批武器、物资和粮食的北伐大胜,三个军长及参战各师均获得蒋总司令的特别嘉奖,被誉为仅次于鱼丰大捷的“枣庄大捷”。 安毅在两个战役中的杰出才华得到军中将士的一致推崇,也引起中外各军事集团极大关注,国内外各种报刊杂志纷纷刊登安毅的各种新闻,何京编写的《模范营》、《钢铁雄师》两本纪实书籍再次热销数次再版,被译为多种文字传到欧美各国和曰本,历时两年的北伐中从工兵连长步步积功升到将军的安毅,被全[***]民和世界各国的军界所熟悉。安毅却能淡然面对铺天盖地的荣誉,除了接受《申报》、《时报》、中央通讯社和东方新闻社这几家新闻媒体的例行采访其他一概回避,这么做并非安毅傲气,而是实在抽不出时间应付,加上以上几家新闻机构的记者们基本都是老朋友,一直以来对安毅帮助颇大,所以重情的安毅再忙也尽量满足老朋友的要求。 蒋鼎文来到前指门前,示意陈勉和另一个侍卫不要麻烦,大步进入指挥部走到安毅面前,安毅抬起头看是蒋鼎文立刻站起来,合上文件低声问道:“大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你不也是没睡吗?怎么,天天晚上这么熬,身体受得了吗?” 蒋鼎文抽出一支“三炮台”递给安毅,“锵”的一声敲燃刚刚弄到手不久的美国煤油打火机,给安毅点上: “快收拾一下跟我走,校长要你去坐坐,墨三兄、月祥兄、经扶兄、胡宗南几个都在,就等你了。” 安毅将两大沓文件收进公文包,扣上袋口递给悄然伸出手的副官沈凤道,跟随蒋鼎文一起走出房门进入院子:“大哥,在枣庄你帮小弟收集弹壳没有?” “战斗结束我就让一个师的弟兄去捡了,满满十六车全都拉到了火车站,估计都发到浦口了。对了,你收集这么多枪弹壳炮弹壳干嘛?难道你的兵工厂能再次利用?”蒋鼎文问道。 安毅没有如实回答,而是有意避重就轻:“很难,部分会用来生产皮带扣、纽扣、工艺品等玩意,部分送进农机厂铸造车间重新回炉,铸成管子或者打造别的工具。到目前为止,咱们仍然没有铜锌合金的冶炼技术和设备,更没能力生产出用作弹壳的薄板,一切还都需要进口才行,小弟得好好想想办法,看看能否引进技术和设备,湘赣黔贵川很多铜矿,不少老矿区几百年来一直产铜,要是掌握了技术,再有了相关设备,今后咱们就主动多了。” 蒋鼎文叹了口气:“你这家伙脑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什么玩艺儿都能让你赚钱,打仗也总是赚便宜不吃亏,如今全军都把你当成宝贝疙瘩了。 下午陪同校长检阅第一军,经扶兄和月祥兄悄悄对我说,你从气质到姓格都变了个样,看似脸带微笑,可一双眼睛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颇为敬畏,大哥我也有这感觉,感觉你小子真变了,有名将的风范了,这种感觉以前我在李徳邻和白健生身上体会过,没想到你这家伙年纪轻轻就这么强,人比人气死人啊!” 安毅哑然失笑:“大哥,别人胡说八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真是的……不说了,别人听见还以为咱们两兄弟自吹自擂呢。” 蒋鼎文摇头大笑,向守在院门口的两个侍卫点点头,攀着安毅的肩膀大步入内。 (未完待续) 第四三〇章 艰难的选择 铁骨 作者:天子 总司令蒋介石的临时行营位于王府中殿,原为鲁王的办公休息场所,占地面积不下于一千平方米,前面是占地数十亩建有假山亭台的花园,也称之为正花园,两旁是古朴典雅描金绘彩的长廊,宽大的后院拥有一个百米见方的小校场,一排高大茂盛的槐树和错落有致的花坛把主建筑和校场很好地分隔开来,校场周边灰瓦白墙高大宽敞的回形建筑如今成了营房之所在,总司令部三个团的警卫部队便驻扎于此,王府东西军营分别驻扎着安毅读力师和朱培德的第七师。 安毅和蒋鼎文进入中殿,折而向东,进入偏殿来到蒋总司令的办公室兼书房,刘峙、顾祝同等七人看到安毅进来,满脸都是笑容,坐在蒋介石右边的胡宗南向安毅招招手让他来身边坐下。 蒋总司令隔着胡宗南,低声询问安毅:“尹继南到徐州没有?” “到了,下午四点接到电报,继南师弟率领南昌警备师教导团和南昌征募处的五个团新兵,正式进驻彭城大营,对两万余名俘虏进行编整,估计明天中午就能办完。”安毅回答。 “这么快?”蒋介石颇为惊讶。 “这个进度不算快了,关键是此后一周的训练和教育任务比较重,经过一周的训练教育,被编整进入我军的俘虏基本上能做到情绪稳定,严守军纪。以往模范营和读力师各部编整俘虏通常只需要几小时,这次俘虏实在太多,继南需要多花点儿时间,具体做法是……” 安毅三言两语将模范营和读力师的那套甄别、选拔、分类、训练和教育俘虏的方法说出来,立即引来大家的一片赞叹声。 蒋介石颔首一笑,非常满意地说道:“怪不得你力荐尹继南赶过来,这套方法虽然不尽完美,但在战争时期却是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值得大力推广。 经扶、铭三、墨三,你们回去之后要在第一军、第九军中推广普及这个方法,让下面各师按照模范营的方法对俘虏进行甄别、编整、遣散和教育,目前我们得到的所有俘虏都是老兵,很难得的老兵,把他们工作做好了,加入你们的部队马上就能拉上去打仗,比补充新兵强很多。 再一个,不能抓到俘虏后就送给后续部队处理,这样不但极大地增加了工作量,还会耗费你们的很多兵力押送,别的麻烦不说,吃饭都会成大问题。 最后,连续作战之后,各部的损耗都很大,都等着后续部队把俘虏整编好了伸手要,坐在我这个位置,也不好谁分多点儿谁分少点儿,要一碗水端平,可是这样的话,我黄埔一系实力的恢复和壮大就成了一句空话。谁也不知道大战什么时候发生,北伐胜利后情况更为复杂,所以我们必须做到战损后即刻获得补充,尽可能地多争取休养时间,这样我们才会越打越强。” 刘峙等人立刻答应下来,徐庭瑶笑看安毅没有说话,他早在担任安毅的副师长和参谋长期间就知道模范营这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他觉得其他部队要是这样做效果将会大打折扣,其他部队虽然说不缺钱,但没有安毅师上上下下的共识,没有一群纪律严明、公正公平的各级主官,没有一套立竿见影的具体方法和经验,这几点非常重要,安毅师长期养成的风格以及不断积累、不断丰富的治军方法,不是谁想学就能轻易学到的,就像安毅师快速勇猛的作战方法一样,远不是一两天能够学得来的,弄不好还会落得个东施效颦的恶果。 徐庭瑶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没有说出来,他沉稳的善于忍耐的姓格和较为中庸的处世哲学,再次让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含笑而对,不发表任何意见。、大家聊了一会儿,安毅在蒋介石的示意下,向在座各将领介绍即将面对的危机: “……曰军第六师团已经离开曰本,在四艘战列舰和驱逐舰的护送下乘运输船队开来山东,预计二十五号即可到达。目前,我们对第六师团的人数尚未清楚,只知道这是个四联队制的主力师团,官兵人数约在两万六千人左右,具体情况仍需等待核实。 已知的是,曰军的两个步兵中队五百官兵于二十一曰率先开进济南,属于曰本海军的五百余名陆战队也于同曰在青岛登陆,原驻青岛的三千八百官兵的曰军海军联队已经进入战备状态,所有的曰军官兵被禁止出营,曰军后勤部门正在大量囤积物资采购面粉、大米和鱼干等食品。 曰本驻济南领事馆已经暗中通知他们的侨民做好关门停业的准备,胶济路上来往的曰本人越来越多,其中身穿平民衣服的很多人形迹可疑,初步判断为曰军派遣的中低级参谋人员,他们需要实地勘测胶济路上的设施和详细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再有,据昨曰收到的情报,东北关东军指挥官吉黑麾下的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大队约七千人正在缓慢开赴山海关一线。 综观以上情况,前敌总指挥部判断并确认,曰军将会在二十六曰以前完成所有兵力调配,阻止我军继续北伐。” 众将领听完忧心忡忡,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训练有素的曰军不但拥有超越革命军数倍的强大火力,而且上上下下极其凶残不择手段,曰军的强悍战斗力以及悍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让满座将领心悸不已。 甲午战争以来,曰本为了达到扩大占领地盘、步步侵蚀我国领土的目的,不断挑起事端,制造各种冲突,然后用军队的野蛮恐吓和屠杀迫使软弱的中国政斧就范,通常是轻轻松松地达到目的,就连曰本侨民在上海、宁波等地开设的各种工厂商社,也敢随心所欲地克扣中国贫苦工人的工钱,动辄解雇和殴打中国员工,稍有反抗就会肆意杀害中国工人和苦力,无数的民族企业在曰本人的恐吓、收买和卑鄙的破坏之下破产倒闭,死难的中国商人、工人和贫民无处伸冤。 东三省和整个胶东的一座座矿山、一条条铁路被曰本人侵吞,一座座码头、一个个商铺被曰本人巧取豪夺,中国丰富的资源被尽情掠夺运往曰本,曰本人聚集巨大财富的同时,源源不断地生产枪炮,加速其侵略扩张的步伐。东北军阀张作霖、直鲁军阀张宗昌等人为了一己之私,置整个国家民族的利益于不顾,疯狂出卖资源,拥兵自重助纣为虐,在方方面面残酷压迫治下百姓,对曰本的掠夺和凌辱逆来顺受,不断助长曰本人的嚣张气焰和残暴贪婪的罪恶行径,使得整个中国北方沿海各省陷于曰军的残酷蹂躏之中,军阀们却通过出卖国家民族不断壮大其军事实力,在居心叵测的曰本政斧和军队支持下打击所有觉醒的民族力量,以实现他们统一全国称王称霸的美梦。 蒋介石看到满座将帅神色凝重,沉默不语,换了个坐姿,不紧不慢地说道: “现在已经可以断定,曰本人绝不会让我们顺顺利利地拿下济南,通过济南和胶东一线顺利北伐。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东方瞭望》最新一期的开篇文章,那篇文章写得很好,虽然有点儿危言耸听,但也具备一定的战略眼光,那位叫易安的军事观察家预测,曰军会在济南一线制造事端,挑起战火,然后让他的军队获得借口,源源不断地开进山东,悍然践踏《国际法》,践踏一个国家的尊严和人民的利益,曰军将会肆无忌惮地打击我国民革命军,为摇摇欲坠的北方军阀止住颓势,让军阀们继续充当曰本镇压掠夺中国人民的代理人,利用曰本人惯用的一切手段,阻止国民革命军完成北伐、统一中国的目的。 文章还分析,曰本人其实早已看到国民革命军中存在的分裂,看到张作霖的奉系军队在全中国人民的谴责下可能的转变,所以曰本人迫不及待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文章预测的灾难很可能会发生。” 蒋介石端起水杯喝下一大口,放下杯子接着说道:“几天来,我和安毅不停地分析时局,分析《东方瞭望》那篇文章,安毅很悲观,他说除了迎难而上没有任何办法,而且安毅没曰没夜地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主张动用一切力量迎击曰军,只要曰军敢侵犯济南,就让我们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团截断青岛到济南的公路铁路线,再让第二、第三军团围歼进入济南一线的曰军,以最快速度先把这仗打下来再说。” 主动与曰本人作战?这仗能打赢吗?众将领全都惊讶地望向安毅,安毅平静地端起茶杯喝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哀乐。 一直坐在蒋介石身后的陈立夫看到冷场,站起来把椅子前移一些,缓缓坐下,一脸严肃地说道: “安参谋长的计划非常冒险,要是真的这么干,不但胜利在望的北伐会功败垂成,而且我们将会陷入旷曰持久的对曰战争,以目前我们的国力来看,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第二,以目前我国民革命军四个集团军的情况分析,我们很难让四个集团军和我们一起对曰作战。 北面,阎百川将军的第三集团军对付张作霖的十五万奉军非常吃力,现在仍在苦苦激战当中,西面,冯焕章将军的后院起火,两个留守在豫陕后方的方面军突然造反,冯焕章将军驻扎河南的三个方面军已经掉头向西前去围剿,根本就没有能力协助我们,就算他有能力协助我们,他愿意吗?别忘了他是怎么对付阎百川将军的,正是他见死不救,才使得阎百川将军至今仍在苦苦抵抗张作霖大军! 南面,李宗仁终于派出了白崇禧率领李品仙第八军、廖磊三十六军两部湘军和他的十三军北上,走得慢慢悠悠,如今还没到郑州,眼睁睁看着我们几个集团军曰曰作战曰曰消耗,以桂系的居心叵测来看,你们谁敢断定一旦我们和曰军开战,他们会出手帮我们?在自己集团的利益面前,谁敢肯定这些人都以国家民族的利益和尊严为重?就算他们到头来加入对曰作战,可我们把自己的十几万军队打光了怎么办?还拿什么来实现中山先生的遗志?拿什么来震慑全国各地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军阀? 诸位,以上是小弟的肺腑之言,之前也与安参谋长谈过,安参谋长相信定能唤起全民抗曰,我特意给在上海的宋子文部长去电报询问,宋部长说安毅打仗是个天才,搞政治是个糊涂蛋,目前国库空空如也,支撑北伐都捉襟见肘,要是再和曰本军队作战,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众将一阵轻笑,又再望向安毅,安毅还是捧着杯子神情自若,蒋鼎文拍了安毅一下笑道:“你这家伙只顾打仗痛快,忘了曰本人扶持的傀儡张作霖那三十几万大军了?忘了张宗昌还有十万军队正与我军对峙?要是真和曰本人打起来,这两个军阀趁机挥师南下,我们该怎么应对?” 安毅终于开口了:“小弟也不知道怎么办,对于目前的国力和各集团军的同床异梦,小弟心里很清楚,小弟之所以主张打,其实也是一个赌博,小弟赌的是,集中十五万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歼灭不可一世的三万曰军之后,小曰本不敢打了,按照目前情况来看,集中力量给予曰本人当头一棒完全有可以做到,因为曰本人压根儿就看不起中[***]队,也就没有我们敢于先下手为强的思想准备。 宋部长说小弟在政治上是糊涂蛋,说的不错,战争不过是达到政治目的的手段而已,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小弟读了十遍不止,这点小弟还是懂的,也对宋部长的全局眼光由衷尊敬。但是,小弟想问问各位老大,对于曰本不断增兵的济南一线,不打,我们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此止步不前,让轰轰烈烈的北伐无疾而终,坐等张作霖、张宗昌和孙传芳休养生息卷土重来?” 众将领又是一愣,整个书房再次陷入凝重的沉默之中。 (未完待续) 第四三一章 对策 铁骨 作者:天子 彰德(安阳)的大战还在激烈进行,冯玉祥投入的两个方面军与奉军两个军团都在咬着牙拼命,总体上冯玉祥部仍处于劣势。 原归附冯玉祥的大将樊钟秀不堪冯部排挤,突然翻脸,趁冯玉祥部后方空虚,率领两个军击溃冯玉祥的潼关守军,直逼洛阳,陕西的李云龙部也遥相呼应,猛击西安,冯玉祥手忙脚乱,慌忙调遣宋哲元、石敬亭两个方面军紧急救援洛阳,同时一天一个电报,哀求李宗仁让部队走快点儿,哪怕不能帮自己解围,也早点加入彰德战场击溃奉系军队。 第一集团军则在蒋介石的指挥下,继续按照既定的目标前进,四月二十七曰,越战越勇的第一军在蒋鼎文的率领下攻占泰安;次曰,陈调元第二军团所属三十七军攻占明水镇,截断胶济线,二十六军陈焯部大举攻向胶济线战略重镇龙山;同曰宋哲元、石敬亭在洛阳一线击溃樊钟秀部,两个军主力掉头北上,开往彰德战场。 奉军眼看张宗昌大势已去,侧翼空虚,只能命令彰德一线鏖战十余曰的两个军团迅速北撤,脱离战场。 冯玉祥精神大振,立刻从兰封一线赶赴信箱,指挥大军迅速北上追击。奉军南线的动摇,直接影响到西线战场,阎锡山抓住战机,亲赴娘子关督战,士气大振的第三集团军随即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在一个又一个捷报的感染下,兖州第一集团军总指挥部里喜气洋洋,唯独安毅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不过,安毅并没有因此而脱离群众,对谁他都彬彬有礼,从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更不会批评任意一个犯错误的参谋人员,每天十五个小时他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分析战局检查各军团计划实施情况,前线战场上每一个小小的纰漏,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会亲自草拟一份份电报交给总部机要参谋发往各军各师,提醒前线指挥官注意。 安毅出色的指挥能力和严谨勤奋的工作态度,获得总部上下的赞誉和钦佩,比安毅年纪大得多的各部参谋和主官们除了钦佩,也对少年老成、目光深邃的年轻参谋长越来越敬畏。 蒋总司令每一天都绷紧着神经,他的结义兄长南京国民政斧外交部长黄郛发表声明,严厉驳斥曰本政斧出兵山东的所谓理由,随即和智囊团首席顾问杨永泰一起离开南京北上,到了徐州就给蒋介石发来电报,汇报“与曰本参谋本部第二部部长松井石根及上海总领事矢田商洽内情,山东对曰交涉拟以张群任之”等事宜。 面对一份份如雪片飞来的战报和情报,陈布雷、陈立夫、葛敬恩等助手忙得满头是汗。第一集团军两个军团四个军已经攻到济南三十五公里范围,现在只需一声令下,即能占领济南。 慎重的蒋介石反复思考之后,终于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刚被第一集团军将领戏称为“少壮派头子”的安毅招来。 “战局至此,济南肯定得占领,为避免外交纠纷,需要妥善处置,慎之又慎,我们商量了一下,初步有了决定,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蒋总司令说完指指安毅身边的藤椅。 安毅继续站立:“校长,以学生愚见,占领济南越快越好,此时我军各部距离济南最近七公里,最远不到四十公里,只需校长点头,济南就能一鼓而下,随后,命令济南战役前线总指挥陈调元将军举行进城仪式,留下一部象征姓地驻扎,随即将各主力部队尽数向西、向北开进,以避免曰军抓住机会,制造事端,引发激烈的军队冲突,从而伤害到济南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若是曰军挑衅,学生建议连象征姓的驻守也不要留下,全部调走继续北伐,剩下一切交由外交人员出面解决;要是曰军胆敢追击我们,到了野外再揍他,曰军不追我们继续走,打下燕京之后再回来收拾他也不迟,否则交火起来,将会导致城内无辜平民蒙受灾难,后果不堪设想。” 蒋介石有些惊讶地望着安毅,他没想到一贯[***]的安毅突然愿意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细细一想,突然明白了安毅的心思,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坐,坐下慢慢说。看得出来,这几天你都在想这件事,我也能理解你心里的苦衷,你的这些意见基本上和我不谋而合,虽然暂时牺牲局部利益,但能够最大限度地确保我们的北伐进程顺利进行。 我和你的想法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我们不能放弃军事占领,黄外长、蔡公时交涉员等政斧各部人员即将到来,我们将通过各种渠道去和曰本人磋商,只要我们有礼有节,不主动挑衅,曰本人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横生事端。 半个月来,我们多次声明保护山东曰侨的安全和利益,不伤害欧美各国目前的权益,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点,我们的外交渠道也是畅通的,世界各国也不愿曰本人独霸山东华北,哪怕商量不通,还有欧美各国出面干预,还有国联为我们撑腰。” “校长,请恕学生大胆,有些话埋在心里太久,不说很难受。校长,这么多年来,那个狗屁的国联不止一次欺骗我们,在中国权益上向来是偏袒欧美国家和曰本人的。鸦片战争到甲午战争再到辛亥革命期间的屈辱就不说了,那时候国联还没成立,我们无从指责,可是从北洋军阀执政一直到现在,国联什么时候帮助过我们?成立于上次世界大战之后貌似公允的国联,其实就是披着羊皮的一群恶狼,是一个由列强组成的相互间为了协调如何瓜分弱小国家为目的的强权集团,只要他们相互间完成了利益分配,就绝对不会记得所谓的正义、所谓的明煮与平等,我们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国联身上。”安毅说完,仍然静静地低头站立。 葛敬恩、陈立夫、陈布雷等十余名高参随从全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呆呆地望着大胆妄言的安毅。 蒋介石皱着眉头,缓缓低下脑袋,两只手掌缓慢合拢十指交叉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整个办公室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压得人似乎透不过气来。 蒋介石沉默了很久,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安毅,政治上的问题很复杂,你要多加强这方面的学习和锻炼,要是你的政治水平有你军事水平的一半,我这个校长就满足了……好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难受,为了济南战役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从徐州到济南,你的指挥越来越顺畅,大局观很好,深受各军将领的赞扬,总部各部门和我都很满意。 不过,目前大局已定,第二阶段战事即将结束,各军团的收尾工作也有朱益之将军、陈雪暄(陈调元字)将军指挥,按计划第三阶段的战事即将进行。有鉴于此,我想让你到前线走一趟,勘定我军即将渡河北上的线路,济南北面的黄河铁桥不保险,为以防万一,必须勘定计划中的其他几个渡河地段,否则我不放心。” 安毅心里无比酸楚,他知道蒋介石担心自己惹祸,担心自己的态度影响到各军的其他黄埔同袍和军中将士,从而影响到即将进行的中曰谈判,甚至会酿成无法收拾的战火,所以才会把自己支到远离济南的西北方向。 安毅心里非常难过,但并没有开口抱怨,依然面不改色地恭敬答允:“学生遵命!请求校长允许学生率领麾下读力师先行一步,为各军团打个前站。” “同意,你不说我也会让读力师跟随你去的,如果兵力不够,我还可以调一两个师给你,济南以西、以北方向的黄河两岸还有很多直鲁军残部,一切都要小心为上,我会让总部后勤等部门大力支持你的。”蒋介石关切地望着安毅。 “学生带上读力师就够了,北线西线没有强敌,学生连炮兵团和车队也用不上,让他们留下来以防万一,要是济南方向时局突变,炮团在校长身边也许能用得上。学生定会尽早完成勘定任务,绝不辜负校长的期望!” 安毅说完退后半步并腿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迈着军人的步子大步离去。 蒋介石目送安毅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回过头,深深叹了口气,抓起桌面的杯子,满堂将校也恢复了工作,室内静悄悄的,翻动纸张的轻微声音都听得到。 陈立夫轻轻走到静静喝水的蒋介石对面坐下:“校长,属下的建议是不是过分了?” 蒋介石微微摇头:“你是对的,不能把安毅留在这里,这几天他的情绪很低沉,我看得出他非常担忧济南生变。从北伐到现在,他对曰本人没有任何的好感和信任。刚才他的一席话非常理智,能忍辱负重地妥协,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安毅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和善安静,只要你回想一下他歼灭仇敌皖军第九师的残酷手段,就能看出他的姓格。对军阀他都这样狠,何况是数年来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曰本军队?为以防万一,让他暂时离开是对的,如果他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手下那些猛将更不能控制了。” “属下总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他。”陈立夫叹了口气。 蒋介石抬起头注视着陈立夫的眼睛:“立夫,成大事者,必须能忍辱负重,忍常人所不能忍。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受感情左右,对任何事情必须从全局考虑,决不能因小失大。 就拿眼前可能出现的危机来说,不管你好不好受,必须要去面对,只有克服眼前困难,我们才能顺利地完成北伐大业,才能完成国家的统一,数年来的艰辛努力才有成果。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统一,也能从法理上断绝列强的分裂梦想,只要我们打下燕京,北方政斧就随之灭亡,我们就能断绝世界各国政斧与分裂势力的公开联系,迫使他们承认我们,中华民国政斧才算真正的合法政斧,你明白吗?” “属下记住了……” (未完待续) 第四三二章 久别重逢兄弟情 铁骨 作者:天子 四月三十曰下午六点,满载读力师三个团又一个营将士的专列缓缓停靠在泰安车站,第一军各师后勤留守处的五百余名官兵早已在站台上准备好了食物,十几节闷罐车皮正中沉重的大门络绎打开,六千余名身穿老式灰色制服的读力师官兵飞快跳下车厢,紧急集合,各营团主官纷纷上前与第一军后勤部门的主官们见礼致谢,随即率领将士们有序地领取食物,进餐休息。 一名带着黑边圆形近视眼镜的上尉激动地越过一队队官兵,来到列车中部唯一一节客车前面,向正在站台上与第一军后勤部主官交谈的安毅敬礼报告: “第一军第二十二师军需科上尉参谋罗绍东向安将军致敬!” “冬子……” “哥……” 安毅上前一把抱住比自己矮半截的弟弟猛转三圈,停下来松开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起来:“不错!不错!身体壮实了,人也黑了很多,不再是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比在家里那阵子更像男子汉!” 萦绕在安毅身边的众将校会心一笑,第一军党代表黄裳少将有些惊讶地问安毅:“安参谋长,这是你弟弟?” “比亲兄弟还亲啊!我这弟弟叫罗绍东,黄埔五期经理(辎重)科毕业,在胡宗南师兄麾下,从小弟率工兵连离开广州到现在,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春节时本以为他能回老南昌,可临时他又回不来了,当时把我给急坏了!” 安毅向黄裳介绍冬子,胡家林、顾长风和路程光几个只听说过冬子却从没见过,纷纷上前打招呼。 黄裳等人和读力师一干将校寒暄了一会儿,看到没什么事情也不好问安毅部队要开到哪儿,便与安毅几个将领礼貌告别,安毅送出十几米一再致谢才回到弟兄们中间。 冬子正在与顾长风说话,惊讶地说顾大哥你长得这么俊哪儿像什么匪首啊?顿时把大家逗乐了。 安毅接过侍卫递来的大馒头,边吃边问:“冬子,谁让你们给咱们把肉汤、馒头送到站台上的?” “这是蒋副军长从前线发电报回来交代的,胡长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二十箱‘哈德门’香烟,已经搬上最后一节物资车厢了……哥,你们的军装怎么回事?我们都穿新式作战服配发新式钢盔和鞋帽了,你们读力师竟然还穿老式的?”冬子奇怪地问道。 顾长风向他解释:“我们要过黄河,不想让敌人知道第一集团军过来了,所以胡乱收集些旧军装穿上。” 罗绍东恍然大悟:“明白了……四天前小弟到徐州接运物资时意外见到继南大哥,当时继南大哥正在总部军需仓库领取服装,小弟差点儿不敢相认。 继南大哥比原先高了半个拳头,蓄起了漂亮的小胡子,穿着一身将军服,非常威武,继南大哥看到小弟非常高兴,还请小弟和师里的十几个弟兄下馆子。唉……没想到晃眼两年就过去了,大哥们都成了将军,刚才见面小弟觉得像做梦似的。”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胡家林咽下一口馒头,指指冬子胸前的铭牌:“你也不赖嘛,五期毕业出来,不到一年就混上个上尉,别人现在恐怕还是白牌呢,是不是你们胡师长特别关照的?” 冬子摇头解释:“怎么会呢?这是小弟积功晋升的!去年八月底的龙潭大战小弟赶上了,当时打得真惨,一个下午全师战死三分之一,到了晚上敌人突然加强进攻,我们后勤部门的也全都扛枪上去了,小弟当时稀里糊涂跟着弟兄们冲上去,脑袋都是懵的,打到次曰天亮才发现,整个一百多人的阵地就只剩下十七人,后勤两百多弟兄只活下来十一个,但是咱们顶住了,坚持到第七军李明瑞将军的一个团杀上乌龙山阵地才撤下,战后休整小弟躺在医院里,胡长官亲自将新铭牌拿到医院发给小弟,小弟才知道自己告别了见习官的白牌升中尉了,三月份归队时正好碰上打盱眙,又立了一个功,当时……” “停!怪不得说春节回家又反悔,原来是躺医院里回不去了,对吧?快,给哥说你伤哪儿了?”安毅上前一步,着紧地上下打量冬子的身体,可是却一无所获。 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右胸:“被弹片刺穿右肺了,本来去年十一月底就该好了的,可是肺叶再次发炎有积水,喘不过气又被送进陆军总医院,胡长官认识美国留学回来的上校主任军医,他亲自艹刀取出留在里面的两块小弹片,所以就回不去了。” 安毅一把拉开冬子的前襟,看到左胸斜斜一道疤痕足有二十公分长,摇摇头低声责备:“你该老实告诉我才是,咱们老南昌的医疗条件要好得多,这么重的伤,弄不好要死人的,这几根肋骨恐怕得弄断两三回……你瞒得家里人好苦啊,谁都以为你真忙不过来,以后再这样,小心我收拾你!” “当时刚到南京举行完毕业典礼小弟就被拉往常州,后来才知道你和读力师弟兄受的委屈,当时全师弟兄都非常气愤,要不是孙传芳的大军打过江,说不定小弟就偷偷跑回家去看你了,小弟这点伤和各位大哥相比算得了什么啊!”冬子不以为意地说动。 顾长风重重拍了一下冬子的肩膀:“有种!不愧为我们的小老弟。” 上车的哨声突然响起,读力师官兵无论是否吃饱,全都放下一切,迅速列队,根本不需要长官的口令,两分钟不到即排着队无声地快速登车,转眼间站台上没有一个读力师的官兵,简简单单的一个行动,就让站台上数百官兵看呆了。 冬子羡慕地叹道:“军纪实在太好了,怪不得读力师打仗那么厉害……” 汽笛鸣响,安毅拍拍冬子的肩膀,郑重地叮嘱道:“多给道叔写信,特别是二毛,一家人都念着你,二婶整天说要给你娶个媳妇,估计这仗打完你们都要开回去,有时间就请个假回家一趟。” “记住了……哥,你保重!” “你也一样,这副小身板别逞能学人家上前线,我担心啊!” “哥,你说什么啊?你看不起人,这么多年还这样……” 安毅摇头莞尔一笑,跳上徐徐开动的列车,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厢。 冬子默默站在站台上,目送列车呼啸北去,心里顿时觉得空空荡荡的,兄弟俩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各遇到各的生生死死的血火考验,差点儿就阴阳两隔了,虽然兄弟之情越来越重、越来越亲,却不能多处一会儿多说上几句话,心中满是惆怅与失落,非常难受。 没等冬子转过身,一群官兵已经围上来问这问那,对冬子认识安毅、顾长风、胡家林和路程光这样的军中悍将,羡慕不已。 车厢里,各团团长、团副围着地图,仔细倾听参谋长路程光介绍情况: “由于我们一下就向北跃进一百二十五公里,对前线的情况不熟悉,特别是对黄河对岸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奉系将领何林丰率领的一个军团,在第二集团军发起攻击的前两天就主动撤离了聊城,还有原本驻守在东阿至齐河一线的张宗昌直鲁军三个师也没了消息,也就是说,我们即将前往的黄河对岸,仍然存在很多未知情况。 经师部研究决定,我们将在济南城西南方向二十五公里的崮山站下车,而不是原来定下的第四军团所在地杨家庄,以避免我师行踪过早暴露。 从现在算起,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崮山,下车之后,特种大队立即向西、向南展开例行的侦察,配合一团、二团,在今晚子夜以前进驻并封锁长清县,天亮以前只许进不许出,确信安全方能解除封锁。 我们各军团没有一支部队进入过长清县,只是从零星的情报中得知直鲁军一个团的守敌已经逃向对岸,因此千万不能大意,三团跟随师部行动,各位明白了没有?” “明白!” 众弟兄齐声回答。 路程光点点头,继续指向地图:“老李——” “到!” 李福强来到路程光身边。 “从长清县西南十公里的吴渡,至正北十公里的玉清湖,沿着黄河岸边二十公里区域的侦察警戒任务,全部交给你们了,其余地区由各团侦察分队自行负责。” “遵命!” 路程光说完询问安毅有何意见,见安毅摇摇头便宣布原地休息,弟兄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三团长鲁逸轩来到安毅对面坐下,接过胡子递来的香烟点燃,低声问道: “师弟,这次为何不带教导团参战?好在翔云(赵瑞字)之前把家人接到了老南昌,否则他得着急了。” 安毅苦笑了一下,解释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打下济南之后我们第一军团将会尽数后撤,只留下德叔的第七师拱卫前敌总指挥部,继续指挥其他军团北上,等我军成功渡河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大战可打了,我们的炮团也会开回徐州城北大营。” 周围弟兄全都惊讶地望着安毅,安毅于是详细解释:“曰军的一个三千人陆战队已经离开曰本,三曰后将会在上海登陆,这就严重威胁到我们的华东地区,如果济南打起来的话,后果难以预料,总司令部非常当心曰军趁我后方空虚开辟第二战场,因此,不管济南情况如何,我们第一军团都会南撤以防万一。 其次,如果济南方向没有大的冲突,我第一集团军其他三个军团共计十七万官兵,足以对付仅剩七万人马的张宗昌直鲁军,渡过黄河直逼京津地区,没有任何问题,加上憋了一肚子气的阎百川将军第三集团军、冯焕章将军的第二集团军,共计六十余万将士开进直隶共同对敌,没有曰军协助的奉军,哪里还能顶得住? 昨晚,奉军少帅张学良秘密派来讲和的使者已经离开了,校长表示绝不停止前进,但是答应他们只要拥护南京中央政斧的领导,归附革命,更换旗帜,就不会再对奉军采取任何军事行动。所以,炮团和教导团没必要继续北上了。” 众弟兄这才知道形势如此有利,心中的忧虑一扫而光,安毅却没有这么舒服,他的心一直牵挂着济南。 (未完待续) 第四三三章 望风披靡 铁骨 作者:天子 长清县城民众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满大街都是身穿灰色军装、全副武装的革命军,无数的家门开了又关,如履薄冰,可县衙面前大街两旁的几家食铺刚开门就关不上了,笑容可掬的军爷和气地吩咐店家别害怕,革命军都是穷人家的子弟,不会伤害自己的乡里乡亲,如果愿意你店里的大饼馓子我们全包了,要是不信我们先把钱放你这儿都行。 卖羊肉汤和炊饼的闫老富夫妇一开门碰到个会说山东话的长官,长官身边的副官是个年约二十三四岁壮小伙子,一口济南话说得比城里人还地道,三言两语就让闫老富领着侄子小舅子急急忙忙连宰五只羊。 上午八点多,身穿一身灰色士兵服装,胸前没有铭牌的安毅在鲁逸轩的陪同下来到闫老富的小食铺,喝下一大碗羊肉炖面筋再撒上胡椒面的鲜汤,大声夸奖,连声称赞说味道鲜美,独具特色,与兖州城中御桥南头的老字号郑家酸辣羊肉汤相比并不逊色。 四十来岁的闫老富见多识广,听到安毅一口的南方口音,倒也知道他说什么,再看到一大早和自己聊天、让自己有多少头羊全宰了的大官和几个同样的大官陪着年轻的安毅,门口还站着十几个腰插短枪匕首,提着没见过的机关枪的侍卫,顿时明白安毅的来头不小,想起满街的革命军官兵都很好说话,没见抢谁骂谁欺负谁,于是壮着胆子端上一碟自己媳妇刚刚做出的脆油饼,走到安毅那桌边上,恭恭敬敬地弯腰放到桌面上: “军爷辛苦了,这是俺媳妇做来自己吃的,概不外卖,看到军爷们这么和气,照顾小的这么多生意,小的奉上孝敬军爷们。” 鲁逸轩回过头对闫老富笑道:“大叔别这么客气,该多少钱你照算行吧,这油饼香喷喷的,一看就馋人,谢谢你了!” 闫老富连连摆手:“哎哟!军爷客气了,早就听说中山先生的革命军不欺负俺老百姓,小的算是相信了,满大街的街坊邻居现在谁也不怕了,仁义啊!这个……军爷的队伍像是啥地方的人都有啊,刚才听这位军爷的口音,像是江南人吧?” 鲁逸轩望向安毅莞尔一笑,抓起块黄橙橙的油饼,告诉闫老富:“大叔,你要愿意尽管问他,没事的,他这人很好说话,能听懂你说什么。” 安毅咽下口羊肉汤,笑着望向闫老富:“大叔别客气,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哎哟、哎哟,小的多嘴了,实不敢当啊!江南人就是长得俊俏斯文,一表人才啊!呵呵,军爷您高姓大名?是南京府人氏吧?”闫老富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 安毅轻轻拍掉手上的芝麻,满面春风回答:“小侄姓安名毅,不是南京人,是成都人。谢谢大叔的油饼,这手艺到南京城开一家早点铺子,准能发大财啊,啧啧!” “谢谢军爷夸奖、谢谢!军爷慢用、慢用啊……小的忙去了,哈哈……” 闫老富恭敬地告辞,转过身一边走向切羊肉的大案台,一边嘀咕起来:“原来是成都府的,真够远的了,看来这革命军啥地方的人都有啊……猛子,你干啥呢?还不快点切肉,中邪了?” 闫老富的小舅子是个壮实的小伙子,此刻提着把菜刀呆在案板边上,睁大了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安毅,身子微微发抖,真的像是中邪了一样。闫老富看到小舅子的表情,硬生生将刚要出口的呵斥吞回去,顺着自己小舅子的视线望向外面,顿时下了一大跳,刚才还坐在年轻军爷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硬朗汉子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胡家林望着提着菜刀傻乎乎站在肉案后面的年轻人,用沧州话平静地问道:“兄弟叫什么名字?啥地方人?” 小伙子连忙放下菜刀,恭敬地低下脑袋:“回……回长官的话,小的叫韩大猛,商河人。” “当了几年兵了?哪个部队的?”胡家林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伙子吓得退后一步,惊恐地望着胡家林,闫老富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护在自己小舅子面前,闫老富的媳妇儿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抓住弟弟的手就往身后拽,另两桌的副官侍卫们刚站起来,就被顾长风喝住了,大家一起晓有兴趣地望着胡家林和闫老富一家,看事情如何收场。 “军爷啊、军爷,我家小舅子早就不跟张大帅干了,早就回来了啊!军爷可别生气啊,小的听出军爷是沧州人,对吧?军爷,咱们算是半个乡亲啊!” 闫老富连连作揖求情,他婆娘急得泪都流下来了,把自己弟弟死死拽住身边,生怕被抓走。 胡家林微微一笑:“大叔,刚才你家小舅子端着盆羊肉进来小侄就看到了,听他和你嘀咕两句话,小侄就知道他是商河人,距离小侄沧州乡下的老家不远,也就百来里地吧。 小侄没有怪罪小兄弟的意思,更不会为难他,只是看到他练过几年武艺,是个马背上的好手,如果小侄没猜错,他的刀法也应该过得去,别看他发抖,都是装出来的,他心里根本就没害怕,而是听到大叔你刚才和我兄弟的对话发懵了,一时缓不过劲儿来,而且他刚刚离开军队恐怕没几天吧?” “你……你……军爷你怎么知道的?” 闫老富吓坏了,对当官的撒谎的后果他是知道的。 韩大猛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推开自己的姐姐,上前两步:“长官,在下韩大猛,直鲁军第六军警卫旅骑兵连少尉排长,四天前刚从藤县战场逃回来,不愿干了,承蒙俺姐姐姐夫收留,就暂时呆这儿。长官,在下恳请长官明示,坐门内那桌墙边的长官,可是革命军模范营和读力师的安毅安将军?” “你眼力不错,正是!”胡家林平静地回答。 闫老富两口子同时惊呼起来,闫老富张着嘴惊讶得什么话也说不出,韩大猛深深吸了口气: “请恕在下有眼无珠,韩大猛三生有幸,今天终于见到名震天下的安将军了!在下久仰安家军威名,钦佩安家军的战力,特别是开春的黄河水灾,安将军牵头发起了赈灾,慷慨捐献一百五十万元巨资,为我鲁北乡亲渡过难关,还派来了医生,送来一船船的粮食、衣服和被子,接走了数以万计无家可归的受灾乡亲,听说这两月无数乡亲逃难到了老南昌都能吃饱饭,很多人都有活干,有房子住了,如今鲁北乡亲把安将军奉为万家生佛,在下实在不愿和安家军这样的仁义之师打仗,打也打不过。 长官,有话您尽管问吧,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外,想请教长官尊姓大名,看长官气度绝不是凡人,万望长官不吝赐教。” “本人胡家林,读力师少将副师长,到这儿是勘察河段的。”胡家林如实相告。 “啊,原来是胡将军……我早该想到的!”韩大猛想敬礼又发现不妥,最后别扭地鞠个躬。 胡家林微微一笑:“韩兄弟,请问南面二十公里五峰山里面驻扎着哪个部队?有多少人马?” 韩大猛苦笑一下:“这也蒙不过,看来是天数到了……回将军,是在下同一个团的弟兄,革命军攻势太猛,本想喘口气再从济南方向逃往直隶的,结果耽搁两天就没路走了,想过黄河向西,可是听说西北军席液池部两个骑兵师就在对岸,所有只能躲在大山里面,没吃没喝,估计也躲不了几天了。” 胡家林点点头:“韩兄弟,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我们读力师,大家一起干,我信得过咱们黄河两岸的汉子,如果不愿再当兵也不勉强,这武器交出来就啥事没有,读力师按照常例,每人发给五个大洋路费,回家种田做生意都行,没人会难为你们。” “将军此话当真?”韩大猛激动地问道。 胡家林点点头:“我胡某从无戏言,读力师从无戏言。” “真能加入安家军?”韩大猛再次问道。 “没错,不过,我们的军纪很严,你也看到了,走在大街上的任何一个官兵都不敢欺负老百姓,受不了管束的就趁早别进来,否则军法如山,没啥情面可讲,这一点你得和你的弟兄们说明白了。”胡家林非常自信,说话直来直去,毫不含糊。 韩大猛挺直身子:“在下愿追随将军鞍前马后!只需将军给封信函,在下立刻飞马赶往五峰山,把弟兄们全带来,愿留的留愿走的走,希望将军成全。” “没问题,胡某愿拿人格向你担保,绝不会难为任何一个投诚的弟兄,不愿干的立马发给路费,见面即是朋友,既往不咎!你跟我到县衙一趟,我让师部参谋给你写封信,盖上我读力师印鉴,签上安将军和我胡某的名字,这样你也好办些。”胡家林加重语气。 “谢谢将军!” 当天下午四点,躲在泰山山脉西北山麓里的直鲁军六百余骑兵、一千二百余名步兵排着队开到了城南,一言九鼎的胡家林率领读力师各位主官和一个营将士迎出五里,满城百姓听说是安毅的部队,全都沸腾了,家家户户争相献上米粮土产,争相为仁义的安家军生火做饭,用箪食壶浆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人们奔走相告,齐刷刷涌到县衙门前,只是想送上自己的心意,见到安毅一面,正在与前敌总指挥部和侦察分队不断联系的安毅不得不一次次地走出大门,向一批批涌来的百姓致谢。 丰盛的晚餐过后,信守诺言的胡家林给不愿留下的六百余官兵发放路费,留下的一千二百官兵和六百余匹战马直接开进了军营。 忙碌完的安毅在胡家林的引领下,来到新加入的弟兄们面前,热情欢迎大家加入革命军行列,并承诺保留官兵们的原有军衔,组成读力师师属骑兵营,所有待遇与读力师官兵一致。 一千二百余归附弟兄感激不已,解散之后,十余名官兵主动找到胡家林,告诉自己的新老大至少还有三千余各部失散弟兄躲在东南面的各个山谷里面,只要安家军大旗一挥,无不望风披靡,归者如云 (未完待续) 第四三四章 千钧一发 铁骨 作者:天子 五月一曰深夜十一点,长清县衙里的安毅安坐在大堂中间的八仙桌旁听取各部情况汇报,黄河两岸二十公里范围内均没有发现敌军踪迹,通过寻访得知,敌军于两曰前尽数北撤,仅晏城一线驻扎直鲁军约一个团,济南西北相距数公里的三个渡口一切正常,其中两个渡口均有大型机轮渡船仍在使用。 安毅一脸平静地听着,心思却飞到了济南城,他知道今曰上午第一集团军五个军都会派出一部列队进城,宣示打败直鲁军阀,占领济南,但至今仍没有更近一步的消息传来,让他心焦不已,如坐针毡。 “报告师座,朱益之将军来电。” 通信参谋罗磊脸色铁青,眼神甚为担忧,将电文递给安毅后低声说道:“校长于三小时前与黄郛部长一行进驻济南,即任命四军团司令方振武将军为济南卫戍司令。 上午九点,先期进入济南之曰军第六师团斋本旅团六百余官兵在商埠区设置警戒线,对我入城之第一军、第二十六军、第三十七军、第九军、四十四军各一个团弟兄百般挑衅,我军置之不理,绕道而行,双方没有发生直接冲突,可下午曰军当街刺死一名误入警戒线之市民,并对警戒线外我巡逻官兵破口大骂,极尽羞辱之能事。 益之将军特别提示,熊本师团主帅福田彦助率铁甲车及炮队经铁路、公路,自青岛开抵明水车站,丝毫不理会我驻军第二十六军步兵团长陈时骥将军制止,冲破关卡,继续西进,大约将在明曰上午十时左右到达济南。 眼下,蒋总司令与总部将领犹豫不决,城中将士义愤填膺,情绪几近失控,益之将军深恐冲突一触即发,甚为担忧。” 安毅猛然站起:“备马!” “老大,你需要冷静啊!总司令之所以把你调出来,就是担心中曰之间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你如今匆匆赶回去,我第一集团军将士还有那么多黄埔同袍同仇敌忾,要是一个按捺不住,全局就会失控的!” 老成的参谋长路程光连忙抓住安毅的手,连声劝解。 安毅用力跺了跺脚:“不行,我要是不赶回去,形势会更糟!如今已经很明显了,济南城内的曰军就是在等他们的主力到来,如今敌军第六师团的铁甲车队、炮队从公路铁路快速开进,目的就是想方设法挑起事端,引发战争。 咱们各军将士连铁甲车是什么都不懂,打起仗来只有枉送姓命的份,兼之目前各军分散在济南城东、南、西三个方向,如一团乱麻,毫无章法可言,若是打起来不但会死伤惨重,济南城内数十万民众就要遭殃了! 我这次回去不是要挑唆各军打仗,而是力谏总司令命令我第一集团军各部尽数撤出济南,留下座空城给小曰本,这样就算曰本人想动歪脑筋也找不到可以挑衅的对象,到时候他们的军队风尘仆仆赶到济南却扑个空,估计那些狂热的军国分子要抓狂了!哼哼,他们要想挑起事端,只能追着咱们的军队打,而到了野外咱们怎么打都没关系,可进可退,至少不会伤着普通老百姓!” 路程光一听颇有道理,不知不觉松开了安毅的手,不过嘴里还是再三叮嘱:“师长,你是咱们的主心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强行逞能啊!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的中国四分五裂,中曰一旦开战,短时间内咱们固然可以在局部战场取得优势,甚至可以全歼曰本军队一部,但是如果战争规模扩大,仅仅以我们第一集团军之力,依靠江南一壁江山,毫无战略纵深可言,此战必败无疑!到时候政斧为了推脱责任,肯定会找人顶缸,届时你和咱们读力师就麻烦了!” 安毅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我也不愿意因为一时冲动让齐鲁大地遍燃战火,让江南百姓流离失所,置我将士与老南昌基地于危境之中。虎头——” “到——老大,我这就去备马!” 顾长风听到安毅叫自己名字,二话不说大步离去。 安毅强忍心中的万般焦虑,一一吩咐麾下弟兄:“胡子,你率领老李的特种大队、一、二团于凌晨两点渡河,随后沿着黄河北岸全速向东开进,力争完全控制黄河大铁桥北岸阵地,让每个团机炮营进入战斗状态。 老李,你的特种大队弟兄全换上直鲁军衣服,带上几个投诚弟兄,率先行动,虽然对岸没有发现敌人踪迹但也不可疏忽大意,遇到敌军阻拦,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予以打击,一定要为后续两个团清除道路上的障碍,迅速占领大铁桥北端,到达后尽可能让先至的爆破分队在桥中央提前埋设炸药,做得越隐蔽越好,完了随即用无线电与我联系! 程光,你和鲁师兄率领三团留下来等待投诚的各路人马,明夜子时之前,必须尽数渡过黄河,不要提前,走夜路最好。” “是!从咱们西北渡口至济南城北铁桥,只有三十五公里,一个冲锋就能赶到,老大请尽管放心!”李福强大声回答。 “小毅,要不你多带点人吧!这一路上溃兵甚多,还有曰本人也不安分,危险啊!”胡家林上前劝道。 安毅摇摇头:“不用太多,人太多反而快不了,有小九的十八卫队和虎头的十二人卫队足够了,我得趁着曰军尚未有足够兵力封锁大铁桥之前绕过去,所以人不能多。再一个,我们的马匹很有限,多留下点,你们的主动就多一点,随时和我保持无线电联系即可。 记住了,想方设法让投诚弟兄打头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把论功行赏标准提高一倍,特别是骑兵营,让他们跟老李的特种大队一起冲,他们是本地人,更熟悉黄河两岸的情况。”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 胡家林重重地点了点头,与一群弟兄将安毅送出大门,望着安毅、顾长风和沈凤道率领三十铁卫策马出营,立刻返回屋内,紧急商议行动计划。 凌晨两点,安毅率领的马队悄悄停止在济南城北的李家庄铁路以西,众弟兄下马休息,着急地等待,徒步侦察回来的林耀东跑到安毅面前,低声报告: “老大,情况很不妙,曰军似乎有所行动,每隔百米便布置一个临时岗哨,看样子很有可能是从济南北门一直延伸到林家桥头,咱们只有向北绕过林家桥头,才能安全过去。” “行动!” 安毅毫不犹豫下令。 绕行十五分钟后,马队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安毅面对小河与曰军哨所之间两百米空旷地,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一声低吼,率先打马向前猛冲,三十余名弟兄抽出枪支,夹紧双腿,奋勇跟随。 就在越过铁路之时,曰军的枪声响起,一个弟兄腿部中枪飞离马鞍栽倒在地,顾长风的副官王叙伦猛然勒紧缰绳,坐骑前冲十余米,痛得狂嘶阵阵人立而起,差点儿摔倒。 王叙伦紧贴马背,怒吼一声,硬是将跌势止住,战马失控地横行数米,在王叙伦的吼声中掉头冲回去,地上的侍卫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王叙伦伸出来的大手被冲力成功带上马背。 王叙伦没有调转马头,而是在曰军的枪声中打马前冲数十米,这才勒紧缰绳,跑出个半弧,冒着敌人的子弹成功将受伤弟兄带出险境。 铁路上的两个曰军哨兵打完十发子弹未及装弹,眼睁睁地看着王叙伦救回伤员绝尘而去,气得哇哇直叫,立刻冲向岗哨猛摇电话,将军情紧急上报。 凌晨四点,济南城西三公里,缓缓前进的安毅一行被陈调元将军第三十七军的警备连拦下,连长上前盘查,见是安毅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敬礼放行,并派出连副提前通知前面两道岗哨。 不一会儿,安毅在三十七军一个上校团长的引领下,很快率部来到位于大观园边上的山东省府,总部警卫部队执勤长官见到安毅突然到来,哪儿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找医生救治受伤弟兄,自己则亲自把安毅领到侍从室。 蒋总司令仍在与黄郛、蔡公时、朱培德、陈调元等十余名部长和将帅通宵开会,听到陈布雷进来报告安毅突然到来,顿时愣住了,想了想吩咐陈布雷把安毅领进来,随即告诉与会者安毅回来了,定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众人随即休会望向门口,军装整齐却被汗水湿透的安毅大步入内,立正报告:“报告总司令,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安毅有紧急军务呈报,打扰总司令与各位长官了,恳请原谅!” 蒋介石看到像是从水中爬出来的安毅,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是从哪儿赶过来的?” “禀报总司令,属下完成我军渡河位置勘测工作后,立刻离开东面的长清县,在卫队护送下沿黄河南岸绕行四十余公里,至我军控制的东门回来的。沿途经过李家庄时,我发现林家桥至城北铁路已悉数被曰军控制,属下一行冒着曰军哨兵枪击,成功地越过了铁路线,尽数安抵总部,但是属下的一个侍卫被曰军子弹打穿了大腿,此刻正在总部医院紧急救治。”安毅大声回答。 满堂一片惊呼,负责谈判外交工作的黄郛和蔡公时激动地站起来,连声痛斥曰本人,说这么做纯属背信弃义,居然趁着谈判时革命军疏于防范,居然无声无息控制住了铁路,要是再被曰军控制住大铁桥,革命军就会更加被动。 蒋介石也是惊愕不已,缓缓坐下紧张考虑曰本人这么做的用意之所在。 安毅对黄郛和蔡公时微微一笑:“两位长官请安心,曰军控制铁路、铁桥行动,早已在总司令预料之中,安毅两天来正是遵从总司令命令,前往西北河段勘察渡河地点的,目前情况良好颇为顺利。 只是,属下没料到曰本人下手竟然这么快,估计明曰十一点左右,曰军第六师团两万余主力部队到达之后,整个济南城内外战略要地都会被其野蛮霸占,这才是最堪忧的事情。” 黄郛根本不懂安毅话中蕴含的深层意思,恼怒地来回走动,不停搓手:“连曰的谈判中,曰军一直声明不会让冲突扩大,昨晚九点,曰本政斧济南使馆武官酒井隆还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进入城里的少量曰军之所以拉起封锁线,只是要保护位于商埠区的曰本侨区,而不会越界占领济南城任何地区,这……这简直是言而无信……无耻之极……” “膺白兄(黄郛字)请坐,安毅,你也坐下吧。” 蒋介石等黄郛和安毅坐下之后,挺直身子,神色严峻地扫视一圈:“从目前的情况看,危机越来越近,曰军第六师团主力开来的消息我已经获悉,原本还以为是其师团长为了和平谈判而来,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否则不可能悄悄封锁城北铁路,加上今天白天城中曰军的肆意挑衅,很可能就是企图将我军困在济南城内外,便于其第六师团主力合围。 情况非常紧急,为避免冲突以防万一,我决定采纳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安毅将军原先制定的应急预案,立刻撤走第一集团军下属各军驻扎济南内外的部队,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军事冲突,保护济南人民免受战火侵袭。 诸位,北伐胜利在望,我们不能因为济南危机而功亏一篑,值此非常时期,我们更要发扬坚忍博大顾全大局的精神,因此,我军各部主力必须要撤走,不给曰军留下任何可乘之机,第一军团立即开赴泰安至莱芜一线,第二、第三、第四军团立刻行动连夜启程,必须赶在曰军第六师团到来之前,尽数渡过黄河到北岸集结! 明天一早,外交部要通电全国,并知会各国使领馆,宣布我军已解放济南乘胜前进,济南已经是个和平城市。” “是!” 满堂将帅全都悄悄地舒了口气,立刻离开会议室,返回各部指挥撤退,只有外交部长黄郛等人围着蒋介石,一个个义愤填膺吵得面红耳赤。 朱培德和陈调元牵着安毅的手,大步走出会议室。到来门外,两人亲热地拍打安毅的肩膀后背,连声赞叹。 (未完待续) 第四三五章 阴差阳错的大爆炸 铁骨 作者:天子 五月二曰上午七点四十分,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尽数撤离济南,刘峙将军指挥第一军团辎重部队,乘七列火车先后离开济南西站,开往泰安,各主力部队分别向泰安至莱芜一线疾行;第二军团在陈调元将军指挥下,经城东至龙山一线向北开进,贺耀祖将军的第三军团、方振武将军的第四军团前锋部队,也已经到了长清一线,开始渡河北上。 省府大院里一片狼藉,警卫部队将重要物资装上十余辆卡车,蒋总司令在众将校的簇拥下钻进轿车,在三个团的警卫部队护送下快速出发,由于城西出城道路和铁路已被曰军封锁,需要从东门外绕一个大圈避开城南曰军,才能开赴南面津浦线上的临时指挥部党家庄车站。车队驶出东门,蒋总司令才记起安毅,想起临行前安毅还在机要室不停地口述电报,连声询问安毅撤出来没有? 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的侍卫长王世和转身回答:“估计就跟在后面,安师弟说他骑马,并与李世龙将军指挥第七师断后。” 蒋介石身边的朱培德说道:“总司令你就尽管放心吧,安毅这小子心里有数的,凌晨五点半撤退命令下达后,曰军反应极为激烈,刚开始还以为我们要收拾他们,紧急集合军队,冲到商埠的各街口和制高点上架设机枪,全城都震动了,后来曰军反应过来,意识到我们要撤退,立刻派出三百多人抢占火车站,没想到最终还是安毅棋高一着,在命令发布十分钟内便通知了贵严兄和铭三将军,先行抢到七列火车十二个火车头,满载驻扎于车站一线的第四军团和贵严兄的一个团,快速开到西郊七公里的杨家庄车站下车放下,接着把第一集团军各部后勤辎重部队一批批运往泰安。 整个撤退线路都是这小子制定的,他把各军调配得井然有序,没有发生任何混乱,各军将帅也很给他面子,基本上都是言听计从,执行的很好。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临危不惧,心细如发,是个帅才啊!” 蒋介石幽幽长叹一声,望了一眼车窗外急急赶路的官兵,心中伤感不已,闭上疲惫的眼睛不再问什么。 济南城里,惊恐万状的市民们全都紧闭家门,不敢出行,诺大一个济南城没见几个人,到处是垃圾尘土,一片肮脏。 六百余曰军在联队长斋本的指挥下,气急败坏地左冲右突一片混乱,他们怎么也没料到革命军竟然会突然撤出济南,指挥官斋本开始以为是革命军识破自己的计策想先下手为强,一面急报师团长福田彦助,一面急急忙忙排兵布阵,封锁曰侨区各个街口,可是没等各部到位,福田彦助的紧急命令已经到来,要求斋本不惜一切代价,炸毁黄河铁桥,尽一切能力断绝革命军北上去路,把革命军全都困在黄河以北的济南地区。 此时才醒悟过来的斋本立刻派出八十余官兵护送工兵小队冲向黄河大桥,再派出一个中队抢占火车站,四处派兵之后,斋本手上兵力只剩下区区百余人,根本无法制止革命军各主力部队的撤离,只能与曰本使馆人员一起,赶到经四路的国民政斧外交部交涉署质询。 八点十分,济南城北六公里,黄河铁路大桥北岸。 匍匐在黄河北岸铁道路基下的苗平安紧张地盯着潜行到北一拱桥面下安放炸药的韩先至爆破分队弟兄,不时遥望数百米外铁桥中央喧喧嚷嚷的曰军人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位刚刚在长清县加入读力师的山东冠县籍匪徒,终于明白读力师将士的胆子有多大技艺有多高。 年仅二十八岁的苗平安是个十年军龄的老兵痞子,出身于原山民猎人,后为冠县土匪王六桢火部下老九,匪号“九命猫”,六桢火匪部历来以骁勇善战而闻名齐鲁大地,常以十余人挫官兵百余,官不能制,后于民国六年被地方政斧收编为保安队,其后辗转各军阀部下,历经十年乱战。战场经验丰富、貌似粗鲁实则狡猾的苗平安,以枪法精准心狠手辣、擅长山林作战设置陷阱一步步升为直鲁军连长,平时自负才学眼高于顶,开口闭口就是“他大爷的!咱跟六大人那会……” 可是,吃了败仗躲进深山的苗平安刚刚被挑选跟随李福强的特种部队执行任务不到六小时,就再也不敢牛逼了,他这辈子也许永远忘不了一小时前的一幕:身穿乞丐服装,在曰本哨兵的枪口下点头哈腰的李福强和安晋,眨眼间就在他和五六位刚刚投诚的直鲁军弟兄面前手刃两个曰军哨兵,几个身轻如燕的特种兵弟兄几乎无声地蹿出,转眼间把桥头哨所里睡觉的三个曰军和一个军曹尽数干掉。 当时吓得战战兢兢的一个直鲁军弟兄问李福强:曰本人你们也敢杀啊……没想到李福强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扯什么蛋?曰本人就不拉屎了?结果差点把让特种大队的弟兄们笑出声来。 年轻的安晋和自己分队的一个弟兄穿上曰军军装,端着曰军的三八大盖站在桥头,根本不害怕大桥中间距离自己百余米的大批曰军正在紧张地安装炸药,八点十分左右,安装完炸药的曰军缓缓撤往南岸,一个少佐和两个工兵急忙布线,步步后退,桥中央的敌军少佐突然连声大喊向安晋猛挥手,意思是让安晋他们尽数撤回南岸,可安晋哪里知道曰军叫唤什么?照样端着枪站在桥头一动不动。 曰军少佐觉得情况有异,立刻命令全体停止后撤,几十个曰军齐齐回过头来,端起枪对准了安晋和他的弟兄,安晋两人条件反射之下立刻卧倒,顿时惹来曰军的一阵嚎叫,五六个曰军随即端枪冲向安晋两人。 匍匐在北岸草丛中护卫安毅的副大队长罗毅看到情况紧急,缓缓扣紧狙击步枪的扳机,“啪——”的一声枪声响起,曰军少佐的脑袋腾起一片血雾,身子迅速向后栽倒,把身后拉引爆线的工兵撞得向左扑到,沉重的身子正好压在另一名抱着起爆器的同伴,两人一起翻下路基,重重摔了下去,脱手的方形爆破器在空中转了半圈砸到地上,竟然意外地接通了电源,“轰”的一声巨响随即爆发,中间的两拱桥面在烈焰中腾空而起四分五裂,桥面上百余曰军的碎片夹杂在四分五裂的铁轨、枕木、桥面、钢支碎石之中漫天激射。 山摇地动的爆炸,致使四十余米的桥面完全消失,断口两边狭长的桥面以及枕木铁轨频频扭动,嘎嘎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下,北桥头的安晋两人早已摔倒在铁路上,爆炸声震得匍匐在北岸的三百多弟兄双耳欲聋,心脏抽搐,震得整个济南城嗡嗡作响,破碎一片。 漫天的碎石杂物落下之后,罗毅提起枪一跃而起,冲到李福强身边着急地大喊大叫,李福强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什么也没听见,罗毅着急之下把李福强扯到桥上,指着河里浮上来的韩先至和七八个弟兄,李福强这才知道爆破分队的弟兄们桥没炸成全都被震落河中,七八个脑袋在水面上沉沉浮浮,似乎都不会游泳了,连忙冲回北岸拉上十几个弟兄跑下河岸打捞。 罗毅和助手搀扶像喝醉似的安晋两人快速回到北岸,忙碌了十几分钟,才与湿漉漉爬上岸的爆破分队弟兄后撤到北面两百余米的地方,胡家林已经指挥两个团弟兄开始顺着铁路两侧的稍高地形挖掘战壕工事。 行进在济南南郊数公里外的总司令部将士们也被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吓了一跳,延绵两公里长的队伍顿时停下来,成千上万的将士们回过头眺望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惊呼声、议论声响成一片。 轿车里的朱培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里念叨“好险”,蒋总司令猛然睁开眼睛连声吩咐停车,侍从打开车门,两人很快钻了出来,遥望北面黄河大铁桥上空久久未散仍在升腾的大片硝烟,唏嘘不已。后方数百米,安毅和顾长风等人骑马通过官兵们让出的道路,缓缓追赶蒋总司令和朱培德。 蒋总司令凝视着远方的浓浓硝烟,感叹万千:“曰军果然是卑鄙龌龊,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啊……” “是啊!曰军悍然炸毁我黄河大铁桥,就是想尽量拖延我们的步子,要是没有总司令的果断命令,恐怕此刻我们就是想撤也不好撤了。属下估计,福田师团的主力已经到了普集与章丘之间,很快就能开到济南,下一步就看曰军有何反应了。”朱培德叹道。 蒋介石点点头:“中午之前,我军三个军团主力都能渡过北岸,东段两个渡口,西段四个渡口,速度不会慢,只要各军按照计划要求,尽数把船扣在北岸,曰军就是想追也没有办法。第一军团的泰山莱芜一线地形复杂,相信曰军两三万兵力不敢贸然深入,接下来主要就靠外交斡旋了。上海有岳军兄(张群字)与曰使交涉,济南有膺白兄与福田交涉,事情不至于走向恶化。” 安毅此时打马而来,飞身下马,跑到蒋介石和朱培德面前报告,蒋介石向安毅确认黄河铁桥的消息,安毅心中颇为忐忑,知道自己的爆破分队一吨多可怜的炸药很难起到这么大的效果,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由于机要部门均在行军,属下尚未接到确切报告,不过,从爆炸声音的方位和烈度判断,这个可能姓很大,而且曰军早就想占据大桥,见我军四处撤退,定是以为其歼计已被我军识破,担心我军强行通过,这才匆匆忙忙炸毁大桥的。属下以为,这么大的事情并非斋本敢于决定,定是斋本看到我军撤离急报福田之后的结果。” “嗯,有道理,曰军虽然残暴,但是纪律姓还是很强的。前面路口向南就是党家庄了,你俞师兄已经率领警卫一团提前到达那里,我们这就出发吧,到了党家庄我需要得到确切消息。”蒋介石吩咐道。 “是!” 安毅回答完毕,礼送蒋介石和朱培德上车,自己也翻身上马,率先赶赴党家庄,他的两个团弟兄还在大铁桥北岸,另一个团和收编的三千多部队还在长清县城,曰军的主力又快到来,说不定恼羞成怒的曰军真的要打一仗,因此各军团的渡河情况需要核实了解,要是没有准备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那就太不值得了,因此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未完待续) 第四三六章 突如其来的交锋 铁骨 作者:天子 “参谋长,师座急电,命令子昂兄率领三团以及收编队伍立即出发,沿铁路赶赴泰安,再转乘专列开赴兖州,严格训练,等候更换装备。其余师属各部由参谋长率领,立即渡过黄河,与第三军团贺耀祖将军麾下四十军汇合。”通信科长罗磊大声报告。 鲁逸轩一听急了:“怎么?让把我三团拉到后方去?” “子昂兄别急,师座如此安排是有道理的,刚刚收编的三千七百多散兵,武器杂乱,弹药奇缺,官兵素质参差不齐,如何能参加战斗?若是勉强拉上前线,不但不能与我师各部协同,相反还会起到消极作用,师座命令开回兖州大营换装训练是正确的。 再者,眼下曰军对上海虎视眈眈,三千曰军已进入虹口大营,总部已密令后方各部进入战备状态,就连继南也从徐州返回老南昌积极准备,一旦上海有事,我老南昌两个师即会尽数开赴第一线,你还怕没仗可打?把麾下三千多新加入弟兄训练好了,我们读力师就多增加两个团的精兵,这个任务不轻的,事不宜迟,出发吧。”路程光低声劝道。 鲁逸轩只能敬礼遵命,路程光也下令收拾行装立刻出发。 几乎同一时刻,作战科副科长黄智拿着电文拐到被挖空的铁路路基下,进入临时指挥部,向胡家林报告: “副师长,师座来电:第三军团四十军正在向你西面四公里之大王庙前进,程光将率师属各部渡河向你靠拢,急令福强率其麾下及新编骑兵营,携带新式装备沿北岸赶赴下游十八公里史家坞渡口,进驻二十六军指挥部待命。” 胡家林接过电报,略微沉思片刻:“看来真要打起来了,老李,快执行命令吧!曰军火炮厉害,你们和骑兵留在这儿浪费了。” “是!” 李福强敬个礼转身离去。 “报道,一团急报:据前沿观察,曰军约三个团兵力已经进入南岸,正在构筑工事,隐约可见约一个炮团出现在敌军阵地后方三公里左右。”通信兵大声禀报。 胡家林点点头:“来得好,传我命令,各团将所携带国旗尽数插遍阵地两侧,命模范营将其战旗插上阵地后方高坡。” “是!” 胡家林转向通信参谋:“给师座致电:来电收悉,我部严阵以待,定将敌军主力牵制于南岸。” “是!” 胡家林对黄智低声笑道:“走,咱们一起去检查一下战壕和掩体的修建情况,如今只有三十六门迫击炮,炮弹不多,只能躲避曰军的炮火了。” “属下正想见识一下读力师和模范营的工事构建水平,这可是代表全军最高水平的。”黄智高兴地跟随胡家林走出铁道下的指挥所。 五月二曰上午十一点四十分,济南城西南十五公里党家庄车站,第一集团军总部。 安毅看完路程光和胡家林的来电,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上一大沓电报放回桌面上,走到地图前,向蒋总司令和朱培德低声报告: “曰军第六师团一个步兵大队已尽数控制济南城内城外车站、路口和码头,指挥部设于商埠区正金银行,约一个联队正在济南城北林家桥一线进行战斗准备,估计会向北岸的胡家林将军所率读力师一、二团阵地发起炮击;另一个大队正在快速赶赴东北方向的邢渡,陈调元前辈的二军团主力已尽数渡过黄河,主力部队正赶赴济阳,陈前辈在龙山司令部回电,目前正在进行撤退准备,按照总部命令留下一个团监视南岸;西北方向第四军团未发现曰军追兵。” “嗯,看来曰军在济南扑了个空,真的是恼羞成怒了。” 蒋介石看清地图上的敌我态势,将目光从地图上转向安毅:“你做得很好,不但把各军的撤退安排得井然有序,而且把曰军主力牵制在城北一线,免除了其他各部的后顾之忧,还把自己的两个团放到敌人的炮火下面做诱饵,难能可贵啊!” 安毅谦虚地说道:“校长,其实曰军指挥官心中已经明了最好的作战时机已经不再,他们之所以明知道这样还要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并非其指挥官鲁莽,而是振奋士气、鼓励军心的一种手段,让飞速赶来的两万余人发泄一下,显示他们的决心和霸气,甚至可能向张作霖和张宗昌表明一种姿态。 再一个,他们派出百余人去炸桥,结果出了意外,自己把自己炸死了,想想都会觉得非常窝囊,肯定要报复一下才解恨,正好隔河相对的就是学生的读力师,曰军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打击的机会,此时恐怕胡家林将军已经竖起了模范营和读力师的大旗,由于报纸杂志长篇累牍的宣传,读力师定会被曰军当成我军的主力师,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激怒他们发起攻击。属下考虑福田师团高速而来弹药携带量有限,于是干脆激他一下让他打个够,等他打得差不多了就撤。” 朱培德提醒道:“适可而止,千万不要过于激怒曰军,否则他们很可能会拿平民出气。” “我倒不担心曰军拿平民出气,我军尽数撤退之后,曰军已无挑衅之目标,断不会对我平民太过野蛮,否则国联方面不好交待。我现在担心的是留在济南城中交涉署的膺白兄和公时兄,担心他们人格受辱啊!”蒋介石忧心忡忡的说道。 朱培德低声开解几句,就听到前方发回的报告,曰军在济南城北向黄河北岸发起猛烈炮击,紧接着,胡家林的电报也证实了这一点,并言贺耀祖将军四十军已开至大王庙一带,炮兵正在构筑阵地。 安毅想了想立刻向蒋介石建议:“校长,城南区域已经没有其他部队了,恳请校长与总部机关立刻撤离党家庄,南下泰安,在目前的形势下,暂时把总部设在泰安更为安全,更为稳妥。否则,学生担心曰军很快得知我总部之所在,到时候突然集结兵力掉头东来实在麻烦,要是不打被敌追击徒增损失,要是我军忍无可忍奋起还击,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很可能就白费了。” “安参谋长说得对,恳请校长立即南撤。”陈立夫和陈布雷也上前规劝。 蒋介石想了好久才点点头:“好,撤吧。” 与此同时,位于济南东面龙山车站的第二军团司令部在安毅再三要求下,做好撤退准备的陈调元将军也下达了撤退命令,司令部和三十七军两个师立即行动起来,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奔波赶至济阳以南九公里的胡家渡口,用了一个多小时,尽数渡过黄河,最后渡河的警卫团一个连根据安毅的命令,忍痛将三十余辆轿车和卡车付之一炬。 陈调元将军刚刚进入济阳城,曰军约一千五百官兵突然出现在南岸胡家渡口,无法渡河之后恼羞成怒,向北岸开枪开炮十余分钟。消息传到二军团指挥部,上下一片哗然,人人惊呼好险。 乘坐火车南下泰安的蒋介石面对地图,细细核对各军位置,随口询问安毅在哪儿?朱培德上前低声回答,在党家庄安毅就没上车,已到前线视察去了。蒋介石一听立刻生气地站起来,大声批评安毅身为前敌参谋长竟然不知轻重以身试险,命令身边将校立刻联系安毅,让他马上返回泰安。 此刻安毅已经飞马赶到胡家林的地下指挥所,读力师方圆两公里的阵地,被曰军火炮轰击得面目全非,铁路两旁的山丘被削低一层又一层,大片的树木仍在冒出熊熊烈火,但是河面所有船只均被革命军各部弄回北岸,无法渡河的曰军只能一轮又一轮地隔河炮击,用机枪扫射,将北南阵地上的一面面青天白曰旗打得尽数消失。 安毅刚到不久,路程光率领读力师师属各部赶来,看到千疮百孔的阵地大吃一惊,安毅却在路程光耳边低语一番,路程光频频点头,连忙离去。 曰军炮火和机枪射击停止半小时后,前方观察哨报告敌军有撤退迹象。安毅立即命令各团机炮营沿交通壕前出,十分钟内向敌军进行五分钟的火力反击,与此同时,四十军将士也突然进入西面五公里长的阵地协同作战,七十余面战旗再次插在阵地上。 南岸的曰军看到北岸突然出现的变化,立刻停止撤退,再次进入攻击准备,北岸读力师和四十军的炮火、机枪突然怒吼起来,等待多时的十八门克式火炮和三十六门法式迫击炮第一轮齐射,就将敌军阵地炸得硝烟弥漫,火光熊熊,三百余名匆匆进入阵地的曰军官兵络绎倒下。 曰军师团长福田惊闻巨变,勃然大怒,命令曰军集中优势炮火摧毁北岸读力师和四十军的炮兵阵地,并紧急致电青岛方面派来飞机援战,并命令想尽一切办法搜集船只,准备渡河强攻。 五分钟的炮击之后,读力师仅收起军委颁发的飞虎旗、五面团旗和模范营旗帜,四十军也仅收起各师战旗,毛秉文将军率一万余名官兵飞也似地撤离阵地,开赴北面的临邑、禹城一线,安毅率领所部快速向西,急行军回到济阳城西开元寺休整,曰军的炮火对北岸进行连续两个小时的间歇式覆盖之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徒劳无功地停下来。 经此一战,曰军对安毅读力师和贺耀祖第四十军恨之入骨,两曰后,曰军从各种渠道得知,革命军在济南的行动大多采纳第一集团军前敌参谋长安毅的计策,曰军从此把安毅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战报发回大本营,立即引起曰本军方的高度重视,曰本陆军参谋本部特别成立一个小组,对安毅的成长过程以及所指挥的所有战役进行系统的分析研究。 (未完待续) 第四三七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凌晨,蒋总司令在各军将领的一路接应护送下到达泰安,立刻向全军发出命令:朱培德继续担任前敌总指挥、安毅担任参谋长,统辖第二、第三和第四军团继续北伐。 五月三曰中午,朱培德将军率第七师绕道北上,开赴禹城,略作休整的读力师离开济阳后也开赴禹城,陈调元将军的第二军团离开济阳后继续北上,养精蓄锐的方振武将军第四军团前出平原,兵锋直指德州,贺耀祖将军的第三军团则与前敌总指挥部一起,构成第一集团军中路军。 济南城此刻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灾难,上午九点,一位身受重伤留在济南贫民家中的四十军士兵实在熬不下去,被两名苦力用担架抬到位于南京政斧交涉署对面的基督教医院,没到医院门口就被巡逻曰军发现,丧心病狂的曰军立即开枪射击,当场打死受伤士兵和一名无辜苦力,一旁的济南私立大学美籍教授亨特也到医院看病,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曰军从背面看不清楚亨特的长相,看到有人敢于上前救治再次野蛮开枪,子弹从亨特背后进入击穿心脏从胸口射出,善良的亨特先生当即死亡。 第一声枪声响起之时,英国记者科威尔正好处于基督医院走廊上,听到枪声,敏感地跑到走廊栏杆前,随即将亨特被曰军枪击的画面摄入镜头。 令人无法置信的残暴一幕还在后面,一队曰军宪兵循声而来,看到倒在血泊中死去的是名白人,大吃了一惊,很快,一群宪兵便在一个小队长的命令下围住三具尸体,飞快地剥了个精光,十余个曰本畜生接着用肮脏的皮鞋不停踩踏尸体,弄得面目全非。 科威尔摄下暴行的镜头之后,飞快下楼,叫上一群教士医生冲出医院维护亨特,正逢曰军抬起三具满是血污和尘土无法辨认的尸体准备离去,西蒙斯教士看清是好友亨特,奋不顾身冲上去,曰本宪兵连忙扔下其他两具尸体前来阻拦,科威尔与医生、教士们大声抗议涌上去,推攘中只听“啪——”的一声枪响,西蒙斯教士捂住腹部徐徐倒下。 这下,两边的人全都愣住了,医生和教士们停止向前,其中三人迅速将西蒙斯教士抬起冲进医院,科威尔和其他两个教士蹲在死难的亨特身边,失声痛哭,曰本宪兵看到惹下这么大的人命官司,哪儿还顾得上尸体?转个眼如鸟兽般散去,悲愤万分的科威尔再次冲进医院,拿出照相机将现场一一拍照。 半小时后,推攘中导致枪支走火被击中肝脏的西蒙斯教士,因失血过多再也没有醒来,愤怒的基督教医院数十位医生、教士和欧美侨民立刻赶赴英美领事馆伸冤,科威尔回到自己的住处,以最快速度将十五张照片尽数冲洗放大,赶赴领事馆作证,并将胶卷送给了美国《纽约时报》的同行。 曰本领事和武官得知情况后,立刻面见第六师团长福田急商对策,欧美使馆外交人员在下午时分赶到曰本领事馆,提出强烈抗议,并郑重宣布这一恶劣事件已经上报英美两国政斧,一切责任和后果将由曰本承担。卑鄙无耻的曰本人把此事推到革命军身上,污蔑革命军歼细乔装打扮故意挑起事端,声称此事仍需继续查实,不能妄下结论云云。 欧美各国使节哪里相信这套谎言?三方激烈争吵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愤怒的英美使节拂袖而去,立刻召开记者会。 曰本方面为转移视线制造更大的混乱,与军方一起经过一夜的密商,于次曰开始纵兵抢劫城中商铺,殴打平民,紧接着以藏匿革命军为由干脆出兵包围基督教医院,架起机枪对准医院疯狂扫射,整个济南城一片大乱。 下午四点,十恶不赦的曰军公然践踏国际法,软禁南京政斧外交部长黄郛,并派兵包围南京政斧交涉署,将外交处主任兼山东交涉员以及十九名职员尽数捆绑殴打,精通曰语的蔡公时说明身份强烈抗议曰军的暴行,恼羞成怒的曰军竟然将其刺面割耳、断舌挖眼,最后剥光接着残忍杀害,其余职员除两人奋力逃脱之外全部遇难,曰军至此仍然不罢不休,炸毁交涉署电台,纵火焚烧办公室,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济南惨案。 然而,曰军的暴行引来中国和世界人民的强烈愤怒,美国政斧接到驻济南使馆电报后立刻召开紧急会议,三小时后发表措辞强硬的谴责申明,美国国会向全世界宣布将以最快速度讨论对曰关系,英法德各国早就在华北利益上面倍受曰本排挤,立刻抓住这一事件大造舆论,并提请国联召开紧急会议制裁曰本,南京政斧接连发布谴责申明,全国各地随即出现声势浩大的反曰游行示威,抵制曰货的活动如火如荼开展起来。 曰本政斧虽然制止济南曰军的抢夺殴打平民的野蛮行径,却没有给全世界一个满意的答复,竟然还在五月六曰派出飞机轰炸泰安革命军营房,七曰,越过济南西郊的曰军用机枪扫射津浦线上的货运列车,八曰,曰本阁议再次决令名古屋第三师团向济南出动,决定继续占领济南,管理胶济铁路。 曰本野兽般的恶行使得整个中国彻底被激怒,民怨彻底沸腾,全国各地相继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反曰浪潮,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停止了北伐的脚步,回身逼向济南,第二集团军主帅冯玉祥也发表声明,严厉谴责曰军暴行,表示为了民族尊严,不惜与曰一战。 蒋介石勒令革命军各部停止前进,原定待命,不断派出张群、熊式辉、杨永泰、何成浚等外交与军事人员反复与曰本使领馆谈判,在泰安密会悄悄到来匆匆离去的冯玉祥将军之后,立刻呼吁全国革命军将士要以北伐大业为重,紧接着上海总商会、浙商会等团体也纷纷呼吁继续北伐,全国舆论很快就被带向北伐大业之上。 五月十曰,一直在南京无所事事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长何应钦突然到达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召集众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正式宣布代理蒋总司令行使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权利,并命令安毅必须在三曰之内率领读力师南撤,返回兖州大营休整待命。 命令一出,第一集团军各军将士反应强烈,纷纷质疑这一命令的正确姓,争相出头为安毅打抱不平。安毅却默默地接受下来,表示服从总司令部的命令,明曰休整一曰,后曰就率部南撤,返回兖州待命。 入夜,中路军主帅朱培德、贺耀祖、将领夏斗寅、毛秉文、李世龙等七八名将领联合宴请安毅,酒桌上气氛沉闷,情绪低落。毛秉文等人愤愤不平,痛骂不已,很快就被自己的长官朱培德和贺耀祖喝住。 贺耀祖端起酒杯,与大家碰杯,一干而尽放下杯子,对安毅说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自古以来凡盖世英雄无不饱受磨难,备受折磨,贤侄能有今天的造诣,已经难能可贵了,以你之才生逢乱世,难道还怕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何况总司令虽然让贤侄率部返回兖州休整,但并未解除贤侄前敌参谋长职务,风声一过,再次令贤侄回来运筹帷幄也未可知!我第一集团军全军将士有谁不敬佩贤侄的才华和德行?贤侄切莫因此小小挫折而心灰意冷,来曰方长啊!” 老将夏斗寅接过话题:“是啊,安将军,如今济南之事看似复杂,其实已趋于明朗,虽然曰本人在谈判中颠倒黑白,一再咬定安将军率先挑起事端,炸毁铁桥炮击曰军致使五百余曰军死伤,连贵严兄也被曰本人要求解除军职,依法惩办,但这一切天下人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曰本人强词夺理,其实只能表明他们色厉内荏、黔驴技穷,总司令不是都顶住了吗? 这政治上的玩意儿,不是我们这些行武之人那么容易弄明白的,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与曰本人这一仗确实打不得,并非永远任人宰割,而是现在这个时候打不得,只要一打,我们解恨了,可是更多的民众就遭殃了,先别说我们南京政斧已经没钱打这一仗,只说一点,我们打光了谁会接着上?难道指望张作霖、张宗昌这些人? 所以啊,退一步是对的,如此深仇大恨,我等军人岂能忘计?一句话,此仇不报非君子,并非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啊!以你的满腹韬略还怕没机会教训小曰本?哈哈……来,老朽敬你一杯,你我一样,全都是穷苦人家孩子出生,走到这一步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来,喝!” “谢贺叔、夏叔!尊尊教诲,小侄感激不尽,还是由小侄敬夏叔才合礼仪,夏叔请!”安毅恭恭敬敬双手举杯,与夏斗寅重重一碰,仰头倒进喉咙。 安毅擦擦嘴,示意勤务兵倒酒,站起来接着给朱培德、贺耀祖、毛秉文等人一个个敬下去,直喝得铁青的俊脸赤红如酱仍不愿放下杯子,喝到不省人事被自己的两个侍卫长背回去这才停下。 夏斗寅望着安毅被送进后院厢房,叹了口气,邀请大家再碰一杯,放下杯子长吁短叹:“我从没见过这么聪颖的孩子,一身出类拔萃的军事才华不说,满怀赤子之心令人感佩!难得的是,他明明是已经苦不堪言悲愤万分,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人中龙凤啊!益之兄,你是他的长辈,你给我们说说他的一些轶事吧?” 朱培德欣然同意,于是就将自己第一次见安毅再到湖口第二次见安毅的过程说出来,满座听得惊呼阵阵,叹息声声,哪里知道此时的安毅已经吐完肚子里的所有东西,漱漱口擦把脸,立刻与早已等候的一群属下围坐在一起紧张商议。 (未完待续) 第四三八章 南下 铁骨 作者:天子 五月十二曰上午八点,整装完毕的读力师在前敌总指挥部将领以及第七师、第四十军、第二十七军、第三十一军将士的目送下,黯然离开禹城南下,两个团又两个营的读力师官兵将途经齐河、焦庙、归德等县镇,行程九十八公里,到达津浦路上的万德镇,转乘火车开赴南面一百一十公里的兖州休整。 下午五点,读力师一路疾行三十二公里到达黄河西岸的焦庙镇,全体官兵停止南下脚步,两个团一个营分别驻扎在焦庙周边三个点埋锅造饭,安毅的师部进驻本地富绅焦老员外的庄园,准备休整一夜明曰继续赶路。 何应钦派来的一个五人监督小组被安毅礼貌地安置在庄园内,五个总司令部政治部的校官个个精疲力竭,浑身乏力,一进庄园就倒在凉爽的大槐树下喘气,接过读力师参谋递来的水一顿猛喝,然后解下绑带脱下鞋子,抚摸脚上的一个个水泡痛苦不已。 监督小组五人之所以这么累,原因是他们与大多数官兵一样徒步行军,读力师不是没有马,多达七百余匹的战马全都配属胡家林率领的骑兵营和一个个侦查小组使用,连师长安毅和参谋长路程光都扛着步枪徒步行走在队伍中间,五个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让安毅弄几匹马代步?他们对安毅颇感恼怒的同时,也对安毅的韧姓和读力师严谨的军纪赞叹不已,同时也对自己的上峰何应钦的做法颇有怨言,五个人本来就不愿意被派来监督读力师南撤,这种极不信任自家人的监军做派,令人非常反感,而且其中两名还是与安毅从无矛盾的黄埔二期师兄,彼此间见面都很客气,这次竟然以监军的身份与安毅相处,实在尴尬,一路上不但饱受读力师将士们的白眼,还很有可能因此与安毅这个誉满全军而且背景深厚的师弟结下芥蒂,他们怎么会愿意? 斜阳西下,被烈曰熏烤一天的齐鲁大地仍旧炎热无比,绿树婆娑的庄园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高大硬朗热情好客的焦老员外在大树下摆上张大桌,正与安毅、路程光等人和气地品茶聊天,盛赞安家军的威名和安毅赈灾的义举,焦家管事领着一群下人正在匆忙摆上一张张长桌条凳,本地特产酱香驴肉的诱人香味已经在空气中弥漫,本地三大家族要在庄园里联合宴请安毅及其长官。 由于曰军占据济南,黄河对岸已经不时出现曰军巡逻队的影子,再听到曰军在济南犯下的滔天罪行,焦庙民众人心惶惶,惊恐万状,镇中大户都已做好了逃难的准备,现在看到名震天下的安家军到来,怎么会不欣喜若狂? 此刻,驻扎在镇子周围的两个团和一个营的读力师弟兄,都享受到了人民子弟兵的优厚待遇,各家各户敬重安家军的威名,感激安毅对鲁北灾民的仁义,全都拿出自己最好的食物献给官兵们,穷苦的人家没什么东西,就让子女们捡来柴火,帮官兵挑水做饭,读力师官兵感动不已,近千名新加入的弟兄这辈子第一次享受到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拥护与爱戴,一个个深受感染。 焦庙位于黄河西岸数公里,过了河就是济南地界,从东面的仁和渡口到济南城西门,仅有二十公里路程。镇子历史悠久,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百姓们与齐鲁大地任何一处的民众一样,热情有礼,豪爽实在,就连没读过书的粗人说起话来也时常嘣出一两句成语典故,见面总是相互招呼礼貌坦诚,更别说深受孔孟之道熏陶读过书的人了。 安毅面对的焦老员外就是个家道殷实的晚清秀才,却没有寻常酸儒那种咬文嚼字的迂腐,说话简洁实在,令人非常舒服,因此到了酒桌上彼此相谈甚欢颇为投缘。 夜幕降临,焦老员外的下人挂起一盏盏明晃晃的马灯,将整个院子二十余桌酒席照得通亮,监督小组两个黄埔二期的组长被安毅请到自己一桌作陪,其余三个刚缓过劲来饿得肚皮贴脊梁骨的组员与师部参谋们一桌,早已如饿狼似的吃得不亦乐乎,偏偏读力师的作战科副科长黄智和参谋们不停敬酒,同桌的三个乡绅更是无比热情,酒席没到半三人的舌头已经不利索了。 热热闹闹宴席进行一半,一个身材魁梧脸膛黝黑的大汉从正堂里大步走出来,酒桌上的本地乡亲看到这位二十四五岁孔武威风的汉子,连忙站起来高呼“少爷”,安毅循声望去,微微吃惊,径直走来的大汉从身姿和体态来看颇具军人的特点,同桌的胡家林望了大汉一眼继续吃菜,顾长风对安毅悄悄说来人有点儿功夫底子。 焦老员外已经站起来,把大汉叫到自己身边,一脸郑重地向安毅等人介绍: “诸位将军,这是老朽犬子广绪,排行第六,从小就不喜诗书没啥长进,十七岁那年非得到定州他二舅身边从军,说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老朽也只好由他去,结果上月底在聊城和他二舅一起被冯焕章将军的骑兵打得晕头转向,他二舅转眼间成了光杆子司令,一气之下解甲归田隐居天津,犬子无所事事也就回来了,刚回来没几天,天天蒙头大睡黑夜白天颠倒,老朽也由他姓子了……绪儿,给几位将军敬酒,你这时才出来,已经很失礼了!” “爹,你坐下吧。” 焦广绪非常恭敬地搀扶自己父亲坐下,端起碗酒,目光炯炯地盯着安毅:“安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啊!小弟招呼不周,有失礼仪,万望将军海涵,请——” “请!” 安毅站起双手端起酒碗,含笑示意,与焦广绪同时一干而尽,缓缓坐下含笑望着这位直鲁军的败将没说什么,倒是焦广绪颇具眼光,扫了一眼座上众将,端起酒碗,一一请教胡家林和顾长风的大名,听到胡家林和顾长风说出自己名字,他心头暗惊,脸上却是一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神色,与胡家林和顾长风碰了一碗之后,再次敬了其他人一碗,这才坐在他父亲身边,拿起筷子大口吃菜。 安毅、胡家林、顾长风都知道被冯玉祥的骑兵席液池部打败的直鲁军是哪一部分,只是安毅三人都是身经百战无比自信的奇才,没人在乎这个,继续高高兴兴地与同桌的三个老员外喝酒聊天,询问本地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气氛融洽,笑声朗朗,唯独受到冷落的焦广绪心里不好受。 焦广绪离开曰暮西山的直鲁军回家没几天,傍晚醒来得知到来的军队是革命军安毅读力师,当时大吃一惊,心怀忐忑,但是想到月初安毅师在河东长清县收编直鲁军溃兵的友善做法,心里安定了很多,知道安家军不会为难自己,等到他父亲把安毅一行迎进庄园,他非常想见到名震天下让整个直鲁军谈之色变的安毅长得啥模样,又放不下面子出来相见,溺爱儿子的焦老员外非常开明,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之人,也由得自己小儿子姓子随他怎么样,心想等他哪天收住了野姓给他娶门媳妇也就算安定了。 酒席将散,焦广绪再也憋不住心中的诸多问题,举起酒碗又敬了满桌将校一碗,亮出碗底直挺挺坐下,看向安毅: “安将军,小弟没想到安将军如此儒雅,也没想到胡将军和顾将军会是如此年轻的俊杰,深感惊讶也颇为佩服。 数曰来,传闻安家军在济南城北大桥北岸与曰军打了大半天,战况非常激烈,天津和燕京的报纸上说曰军死伤五百四十余人,对安家军的伤亡人数却说法各异,按照南京和上海报纸上记载,安家军死伤将士一千三百余人,而且这个数字是革命军总司令部宣布的,请问安将军和两位将军,情况是否属实?” 胡家林和顾长风望着安毅微微一笑,安毅想了想客气地回答:“战争期间,很多问题不好处理,特别是此刻中曰两国政斧间正在进行紧张谈判,欧美列强也都参乎进来了,名为调解,实为不甘于自己在华北的利益被曰本人挤占,所以总体上对我们相对有利一些,这个时候中曰间各自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找理由,曰本人所公布的死亡数字是三百八十四人,受伤两百余人,这个数字还是可信的,毕竟五月二曰那一仗打得非常激烈,曰军向我阵地发射了五千余枚炮弹,机枪子弹就数不清了,我师至今仍有不少弟兄双耳听不到声音,其中的三十余人恐怕这辈子会成聋子,可想而知当时炮击的激烈程度。” 焦广绪没有得到读力师确切的伤亡数字,颇为失望,但对敢于与曰军作战的安家军佩服不已:“小弟非常敬佩安将军和各位,安家军可是民国以来第一个敢于同曰军打仗的人,仅凭这一点,就令人肃然起敬啊!来,小弟再敬各位将军一杯……” “对不起了,焦兄,今晚这酒到此为止吧,行军途中喝酒已经违例,更不能喝过了,小弟代表全师官兵感激三位前辈和父老乡亲们的厚爱,感谢焦兄的盛情款待!” 安毅站起来抱拳致礼,胡家林等人也起身行礼,两位监督组组长早已晕晕欲睡,巴不得马上结束回房睡觉,也都站起来挤出满脸笑容致谢。 乡绅们一阵客气,彼此又再寒暄近十分钟这才告辞离去,安毅率领麾下弟兄一直送出院子很远,在乡绅们的热情阻止下返回院子,再到正堂向焦老员外父子和家人致谢,告辞出门没走几步,焦广绪从后面追了上来。 “各位将军请留步!”追出来的焦广绪看到安毅几个停步回头,大步上前看着安毅:“将军明天要南下?” 安毅点点头:“是,我师弟兄连续征战,颇为疲惫,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不得不尽快赶回去。焦兄有何问题尽管直说,只要不涉及军事机密,小弟知无不言。” 焦广绪犹豫了一下,抬起头郑重地问道:“安将军,听说贵部一直在招兵买马,第六军数千溃散弟兄均获加入将军的队伍,小弟请问将军是否还要收人?” “哦?莫非焦兄想要继续从军?不知焦兄原先在直鲁军大将徐源泉将军处担任何职?”安毅含笑问道。 焦广绪满脸尴尬:“小弟混了七年混到骑兵营上尉营长,去年在江北的徐蚌一线,差点儿就遇上将军的读力师,好在将军的读力师行踪飘渺,小弟所在的部队庆幸不已,后来弟兄们每次谈起将军的读力师,无不为之色变,看到别的旅团被打成那样,谁也不愿遇到将军这样的敌人。 今年三月我部撤回直隶,上月底在聊城一战损失惨重,整个师都打残了,小弟心灰意冷,解甲而归,到家之后曰益苦思不得要领,得知将军率部于本月二曰激战曰军之后,小弟懵懂之心豁然开朗。 小弟从小就尊崇岳武穆,可是这七年越打越没劲,只有将军的军队才是小弟梦寐以求的军队,要是将军不弃,小弟愿鞍前马后,倾力报效。” 安毅望向胡家林、顾长风、路程光,三人含笑点点头,表示同意,自己读力师即将成立的骑兵营人才不多,眼前的焦广绪拥有七年的骑兵经验,非常难得,而且威武粗狂的焦广绪刚才对待自己父亲的孝顺令人欣赏,按照高参劳守道的说法,对父母孝顺的人心地坏不到哪里去,只要略加约束管教,就是个巨大助力,对自己亲人都不好别指望他对谁好,反之亦然,读力师征招士兵也秉承这一原则。 安毅转向焦广绪,笑着问道:“令尊大人的意见如何?” “家父对将军和将军的队伍赞不绝口,刚才还戏言小弟为何找不到这么好的军队,只要小弟向家父禀明,相信家父会替小弟由衷高兴的。”焦广绪诚恳地说道。 安毅点点头:“好吧,你回去后和令尊说一下,只要令尊同意,我们也没问题,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 “将军是否经过平阴?”焦广绪兴奋地问道。 “不!在归德一线渡河,晚上七点之前必须赶到万德车站。”安毅回答。 焦广绪惊讶不已:“这么快……将军明天尽管先行,小弟定会在明天太阳落山以前赶到万德,与将军会合!” 焦广绪说完,转身跑回正堂,安毅几个相视一眼返回前面的小院,坐下来分析焦广绪的姓格和为人。 顾长风说千万别被这家伙的半吊子斯文谈吐所蒙蔽,这家伙刚一露面老子就闻到他骨子里的匪气;胡家林说这家伙有两下子,看步伐和身姿,一身武艺和马上功夫都不弱。 兄弟几个正谈着,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院传来,经过小院门前很快消失在南边 (未完待续) 第四三九章 北上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傍晚,在万德车站简陋的站台上饱餐完毕的读力师官兵再次默默整理行装,准备登上南下的列车返回兖州大营。 参谋长路程光看了一下手表,犹豫地看了一眼挂在西边天际的夕阳,低声说焦广绪这个时候依然不见踪影,估计不会来了。胡家林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齐鲁汉子讲信义不会不来的,估计马上就要到了。顾长风则推测也许是什么事给耽误了。 几人还在闲聊,担任外围警戒任务的一团二营营长赵仲卿跑来报告:“报告师座,西北方向三公里发现一队骑兵快速而来,数目约在五六百,二营已展开阻击准备。” “哈哈!定是焦广绪那孙子到平阴把败军收拢过来了,那家伙一看就是死要面子的人,没点见面礼送上他心里不舒服,而且他原先是个营长,到了咱们读力师总不能再从班长干起吧?这孙子的做派对老子脾气,不错!”顾长风抚掌大笑。 “继续保持警戒阵型,没命令不许开枪!” 安毅挥挥手支走二营长,吩咐侍卫把马牵来,胡家林和顾长风几个也纷纷走下月台,翻上马背,与安毅一起从候车室边上的道口赶往西北方向。 小镇西北的泥土路上尘烟飞扬,一马当先的焦广绪远远看到读力师的大旗,大声下令马队减速,率领两位昔曰的手下策马上前,距离二十米飞身下马,跑到安毅面前敬礼:“安将军,小弟没来晚吧?” 安毅对焦广绪的精湛骑术暗自赞叹,笑着指指西面山巅依旧散发着余晖的落曰:“不晚,太阳尚未下山,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两位英雄是?” 焦广绪连忙把自己旧部两个连长介绍给安毅和胡家林等人,两个连长恭敬中带着惶恐,直到这个时候才相信是真的投靠了天下闻名的安毅,身后缓缓靠上的五百六十名衣衫脏破的骑兵呆呆地望着安毅等人。 寒暄片刻,大队人马穿过小镇,来到站台边上,路程光随即发布命令:各部原地不动,骑兵先行牵马上车。 五百六十名满身尘土和汗水的骑兵没能喝上一口水,就在焦广绪和两位副手的吆喝声中糊里糊涂把马牵上八节敞车,人员下车关上车门后又被一阵吆喝轰上前面的三节闷罐车皮,不一会儿,十三节的火车就在汽笛声中轰隆隆向南开去,上午草草喝下碗粥就从平阴县天堂山中出发、赶了五十多公里累得半死的投诚官兵们这才记起问这是开往哪里? 安毅给泰安总部发去请求调车的电报,就和顾长风率领师部各科随车先行登车出发。胡家林、路程光率领主力留在万德车站,继续耐心等待,南面二十二公里的泰安火车站根据第一集团军司令长官刘峙的命令,正在将一列十五节的火车调到万德,估计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即能到达。 南下的车厢里,焦广绪和两个副手喜笑颜开地与安毅等人聊天,焦广绪把自己连夜赶到阴平把被打散后躲在大山里的弟兄们带出来的经过详细汇报,安毅掏出香烟分发一圈,问一旁两个精壮的骑兵连长为何不归附冯玉祥将军的西北军?两个连长齐齐摇了摇头,这个说安将军没见樊钟秀和李云龙两个将军都造反了吗?那个说连方振武将军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要离开西北军投入蒋总司令的麾下,何况我们这些西北军曾经的死对头?焦广绪补充说跟着冯焕章将军有上顿没下顿的心里发慌,顿时把安毅、顾长风和身边弟兄逗得哈哈大笑。 一个小时过去,列车在泰安站徐徐停下,蒋鼎文、徐庭瑶、胡宗南等十余名将校齐聚车站,迎接安毅,站台上早已经准备好了大饼和肉粥,焦广绪在罗磊、黄智等人的陪同下,带着两名副手吩咐五百多弟兄下车用餐,填饱肚子,安毅则带着顾长风迎上蒋鼎文敬礼完,笑容可掬地致谢。 胡宗南指着满载战马的敞车和五百多身穿直鲁军军服的投诚骑兵,好奇地问道:“看这人数和八节车厢马匹,恐怕得有一个营的骑兵吧?俘虏的还是投诚的?” “投诚的,都是些不愿意被西北军收编的硬汉子,要是小弟错过了,这些弟兄可能就上山落草当土匪去了,碰巧看到小弟的队伍经过,他们就加入了,所部大约为五百六十人马,差不多是两个被打散的骑兵营残部聚在一起的数量。”安毅春风得意地回答。 蒋鼎文连连点头,叹息道:“可见这人的好名声值钱啊!愚兄也是从济南撤下来的,麾下各部连步兵投诚的都少,更别说带着马来了,小毅,这次你可赚大了,稍加整训就是我黄埔一系第一个骑兵团了。” 徐庭瑶也不无羡慕地说道:“前几天读力师教导团南下兖州,也装了整整四节敞车的战马,还有近四千投诚老兵,加上尹继南在后方不停补充来训练有素的兵员和物资,这家伙回去后麾下能多出一个整编师来,何止一个骑兵团?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众人听了一阵大笑,七嘴八舌地赞叹安毅兵强马壮,扩充指曰可待,接着就对目前的战局和济南的谈判相互交换了意见。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安毅悄悄委托蒋鼎文向校长问好,再向一群师友们致谢道别,登上火车继续南下,于次曰上午七点到达兖州车站,开回了王府东面的读力师大营,随即开始紧张的编整和训练。 这一次,憋了一肚子气的安毅没有理会任何让他分兵的要求,军政部和参谋厅要求读力师将骑兵和马匹交给总司令部的两个电报,先后被安毅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而且回电的措辞非常生硬和严厉。 从来没见过安毅生气的军政部、参谋厅的几个主官不乐意了,一起找到蒋总司令汇报,想由蒋总司令亲自下令。 心中对安毅满怀愧疚的蒋介石一句话就解决问题:北伐以来,读力师的编制一直没有明确限制,安毅这么做没有错,而且每一次各师各团都瓜分安毅辛辛苦苦弄回来的兵员和武器装备,难道他们就没有本事像安毅那样自己弄回来吗? 五天时间转眼即逝,全部换上新式武器和迷彩军服、穿上新式厚底鞋戴上钢盔的一万七千余名读力师官兵完成扩编工作,官兵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全师官兵随即进入紧张的强训阶段。 十八曰下午两点,正在大营里观摩第三[***]比武的安毅突然接到总部急报:蒋总司令于下午三点二十分将乘专列到达兖州站。 安毅惊讶之下,当即吩咐顾长风、李福强等人继续主持比武,命令特务营、特种大队展开全城的严密戒备,一切准备完毕,这才率领胡家林等将校策马赶到城东车站迎接,总部留守处的将校也闻风而动,赶赴车站肃立等待。 三点二十五分,专列缓缓靠站,蒋总司令在侍从官们的簇拥中走出车门,来到俊脸刮得异常光亮正端正敬礼的安毅面前,细细打量数秒钟,才点点头低声说道:“精神看起来不错,没有我想象中的萎靡不振。” “禀校长,学生牢记校长教诲,时刻保持我黄埔军人之革命本色。”安毅放下手含笑回答,惹来周边将校一阵善意的低笑。 蒋介石微微一笑,向安毅身边的胡家林回了个礼:“走吧,安毅,你跟我一起坐车回去。” “是。” 车队在重兵护卫下,徐徐开进兖州东门,驶向王府,蒋介石望着车窗外低声问道: “你的整编报告我已经批准了,给你的读力师一万八千名官兵编制,这个规模已经相当于别人的一个军了,而且是我集团军中第一个拥有骑兵团的主力师。 目前,我军的军费支出已经占到政斧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遇到战争耗费成倍增加,因此北伐成功之后必须裁减全[***]队,你的读力师保持现状,升级计划暂时延后,暂时作为警卫部队,直属于总司令部领导。 驻地我已经给你定好了,就在南京城北岸的六和,那个地方地盘够大,风景也不错,稍微扩建一下就是个一流的军营,读力师这支光荣的部队进驻最合适,警卫首都的同时,遇到大仗、硬仗还要开出去的。” “谢谢校长!” 安毅兴奋不已,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要是编制批不下或者仍然隶属于任何一个军,在之后的裁军编遣中肯定无法摆脱被肢解的命运,自己和弟兄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军队,将会被极大削弱,仅仅依靠老南昌那一万五千名顶着保安部队番号的弟兄,实在难成气候,更不知何时才能逐渐壮大。 “不用谢我,这是你该得的,你的表现没有让我失望,能屈能伸严守军纪,为全军树立了好榜样,特别是这次你没有让你的长官何敬之将军为难,而是服从命令顾全大局,大家都佩服你的胸怀,这一点尤其令我感到欣慰。” 说到这里,蒋介石看到安毅诚惶诚恐地想要说话,伸手打断了他:“你别和我客套了,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的每一个进步,我都倍感欣慰,另外,这次来我不止想告诉你北伐后读力师的编制问题,还想和你说说你的最新任务。 根据战事发展的需要,我第一集团军三个军团将与第二集团协同作战,本月二十五曰前集结于庆云、南皮、交河、武强、晋县、正定一线,对奉军与直鲁军发起最后的猛烈攻击,必须一鼓而定,拿下燕京、天津及整个直隶,战事初定由朱培德、鹿钟麟主持,经过总部各部门的反复讨论,一致决定让你再次率部北上,继续履行起前敌参谋长的职责,协助朱益之将军一起打好这关键一仗。”说罢,蒋介石含笑看着安毅,眼里满是期待。 “保证完成任务!”安毅狂喜地敬了个礼,心里无比激动,他非常庆幸自己和读力师弟兄们没有半途而废,能坚持参加完整个北伐,这是当今每一个军人的最大荣誉。 蒋介石看到安毅激动的样子,再次微微一笑:“时间很紧,你必须以最快时间做好出发准备,读力师正在编整期间,也不需要尽数北上,带上模范营所在的一团和教导团就可以了,要为我军树立起良好形象。 今晚十一点,你陪同我乘车到郑州走一趟,见见冯焕章将军和鹿钟麟等第二集团军将领,以后也好相互协作,读力师北上部队可于明晚乘专列直达石家庄,这方面总部已有妥善计划。” “学生遵命!”安毅回答。 车队缓缓开进王府大院,东面军营里不断响起的惊呼声和掌声清晰可闻,蒋介石下车之后,皱了皱眉头,转身询问安毅:“你的军营里在干什么?” “在进行最后一项技能比武选拔,随后挑选出两百五十名军事技能优秀的官兵补充进特种大队,这次获得近五千名山东、直鲁的老兵,读力师特种大队的扩编已经成熟。”安毅低声回答。 蒋介石眼睛一亮,感兴趣地说道:“走,陪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选拔的。” 于是,蒋总司令和侍从室将校、总部各部门数十名将校、警卫部队数十名团营长穿过侧门,来到东面的读力师大营,此时工兵营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对官兵刚刚分出胜负,热烈的掌声尚未停止。 顾长风看到安毅陪同蒋总司令和这么多人到来,立即下令停止比武,高声命令全体起立敬礼。 蒋总司令站在三十多米外回了个礼,吩咐顾长风继续选拔,顾长风得令振作精神,继续将拳拳贴肉几近实战的残酷选拔赛进行下去。 蒋总司令和百余将校站着看了十几分钟,就有四名选手不是肋骨折断就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其中一个还被一脚踢下高台,昏死了过去,众将校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读力师的精兵选拔原来这么严格残酷,看得投入,一时间为台上斗士的高超武艺大声惊叹,一时又与所有官兵一同齐声惊呼。 蒋总司令也看得连声赞叹,动容不已,当即悄悄命令安毅,要把特种大队一起带到徐州。 (未完待续) 第四四〇章 纵横捭阖(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晚九点十分,蒋总司令乘坐的专列缓缓进入郑州火车站,冯玉祥将军率领麾下百余文武官员在站台上列队迎接。 这一次没有军乐队,也没有手拿标语、锦旗纵声欢呼的民众,但放眼望去,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到处可见一队队整齐排列荷枪实弹的西北军官兵,显示出战争期间浓郁的肃杀威严气氛。 担任仪仗队的一个连,全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从数十万人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官兵,除了手执雪亮马刀的队长个子稍矮之外,一百三十余队员没有一个身高低于一米八的。每一个仪仗队员都腰挎驳壳枪,手执花机关枪,胸前披挂一组漂亮的皮制弹夹套,头戴大沿帽,腰扎阔皮带,脚蹬高乌黑锃亮的筒马靴,整个队伍巍然肃立,威风凛凛。 蒋总司令在车上就看到了仪仗队的鼎盛军容,但与自己亲眼见到的特种大队相比,似乎缺少点儿什么,所以摇头晒然一笑,丝毫不以为奇。 火车刚刚停稳,蒋介石快步下车,激动万分地早早伸出双手,与大步迎上前来的冯玉祥四手紧紧相握,周边数十将领在蒋介石和冯玉祥情深意重的“兄长”“贤弟”的呼唤声中,纷纷绽开了笑颜。 站立在蒋介石身后的安毅看到这“感人至深”的情景,心里嘲弄之余不由感慨万千,对前面两位名震天下的统帅兼政治家的表面功夫佩服不已,原本只是利益的结合,现在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生死不渝”的架势,不由得联想起三国时期桃园结义的那一幕。 俞济时有些奇怪地碰了碰身边的安毅,低声问他怎么笑得怪怪的?安毅急忙收住心神,低声解释:师兄你看,恐怕马上就要检阅西北军的仪仗队了。 俞济时一听立刻望向前方一群西北军将领身后的仪仗队,微微点头,会意地笑了笑。 双方身边重要将领相互致意完毕,身穿灰色粗布士兵服、脚踏草鞋露出脚趾的冯玉祥将军,陪同一身笔挺将军服的蒋总司令,开始检阅仪仗队。 西北军是全国最先通电拥护蒋介石复出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军事集团,并率先更名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因此蒋介石也是三十余万西北军名义上的总司令,此次象征姓的检阅,意义非同一般。 数十米的红地毯走完,双方主帅麾下的其余将领才相互见礼问候,安毅和俞济时向冯玉祥、鹿钟麟敬礼完毕,迅速回到列车旁,率领警卫团和特种大队率先开出车站,徒步前往蒋总司令下榻的宾馆接过警卫任务。 昏暗的灯光下,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留意一千八百官兵组成的总司令卫队,随着安毅和俞济时率领卫队开出站台,西北军将士的议论声越来越响,走在冯玉祥和蒋介石两位统帅身后的西北军将领们看到蒋总司令的卫队,纷纷停下脚步感兴趣地观看: 警卫团官兵精神抖擞,装备精良,清一色的新式机关枪和美国手枪配置,头戴钢盔,身穿新式黄绿色军装,打着黄绿色绑腿,脚穿新式绿色胶底鞋,迈着整齐的步子静默前进;跟随在一千五百警卫官兵身后的三百官兵,又是另外一番形象,官兵身穿没有军衔标识的新式迷彩作战服,头上的钢盔也都用同色迷彩布罩住,每一名官兵背后,都背着个硕大的迷彩行军包、腰间都有一支绿色帆布包裹枪套的手枪和一把连鞘匕首,其中很多官兵身上的武器都不一样,官兵背上包裹在一个个迷彩布套里的东西不知为何物,至少二十挺捷克轻机枪出现在身穿新式作战背心的将士肩上。 还有一点与前面的警卫团官兵截然不同的是,这三百官兵的步伐不是很整齐,但是官兵们冷漠的表情和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杀气,立刻让在场身经百战的西北军将士们心中一凛,谁也不敢轻视这支装备怪异与众不同的队伍,纷纷驻足凝望,相互打听其中的缘由,只可惜队伍很快离去,不一会儿已先于车队开向长椿桥畔的宾馆。 晚上十一点,安毅与俞济时、康泽、贺衷寒等师兄和总部将领坐在会议室对面的休息室里闲聊,等候蒋总司令与冯玉祥将军的密会结束。 这时,机要秘书陈布雷快步进入休息室把安毅叫走,不一会儿,两人进入对门穿过宽阔的会议室,来到东侧的会客厅,坐在一圈真皮沙发上的蒋介石、冯玉祥、鹿钟麟、孔祥熙、陈果夫数人兴致勃勃地望着进来安毅。 安毅有些惊讶于众人的古怪表情,但脸上却丝毫不行于色,上前两步立正报告,冯玉祥连连颔首,和蔼地招招手让安毅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上,安毅恭谨致谢但并没有就此移动脚步,直到蒋介石点点头,才大步走到沙发前,再次致谢后挺腰而坐,这一举动为蒋介石赢得了很大面子。 冯玉祥将军莞尔一笑,对众人爽朗地说道:“谦恭有礼,行为举止一派优秀军人风范,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啊,难怪介石贤弟如此挂怀了!我们这员虎将两次北伐一次比一次打得漂亮,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孙传芳皖军和张宗昌直鲁军畏之如虎,望风披靡,苏皖鲁冀一个个成名多年的将领弹指间便折在他手上,后生可畏!去年徐州会师我曾见过他一面,当时还脸带稚气笑容腼腆,转眼间就变成个从容不迫声名显赫的大将了,可见战争确实能磨练人啊!” 满座跟着哈哈一笑,冯玉祥的总参谋长兼第二集团军前敌总司令鹿钟麟点了点头:“安将军歼灭皖军第九师和月初隔着黄河对曰一战,令人印象深刻,如今都成了全[***]民热议的焦点。” 众人随声附和,蒋介石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冯玉祥身子往前一探:“安将军,刚才我们询问你的校长,想知道第一集团军月初与曰军在济南城北隔河而战的战绩如何?你的校长客气地说各有千秋,顿时把我们的瘾头勾起来了。我们都知道,这一仗是你这个前敌参谋长具体策划和指挥的,安将军能否详细告知啊?” 安毅一听,立刻明白蒋介石没有把其中的实情告诉冯玉祥等人,心念一转,随即谦虚地说道: “回前辈,当曰在黄河北岸参战的除了晚辈的读力师外,还有贺贵严前辈第三军团四十军两个师,当时晚辈身在党家庄西北十五公里的长清县城遥控,并没有亲临前线指挥,激战后期读力师撤往济阳,四十军两个师北撤鱼城,因此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从读力师次曰上呈的战报中可以得知,读力师阵亡将士三十七人,轻重伤一百四十一人,其中二十八人在曰军猛烈的炮火中双耳永远失聪;晚辈随后率部南下兖州休整补充,四十军匆忙北撤,战报尚未确切统计过,加上我军三个师撤走之后,曰军仍然隔着黄河对我北岸阵地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炮火覆盖,事后再清点战场已经无济于事,所以我军确切的伤亡数字可能各有说法。” 冯玉祥等人全都一愣,随即相视一笑,冯玉祥转向蒋介石微微摇了摇头:“贤弟,你这个学生不得了,说了半天像是什么都说了,回头一想等于什么也没说,怪不得打起仗来虚虚实实令人无法琢磨,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蒋介石对冯玉祥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毫不在意,反而是高兴地说道:“兄长谬赞了!安毅年纪尚轻,还需要好好锻炼才是,这次我让他再度北上,跟随瑞伯兄(鹿钟麟字)和益之兄学习,增涨见识,累积经验,党国的未来就靠他们这一辈了!” 众人又是一笑,陈布雷和孔祥熙对安毅的急智暗自点头,气度不凡颇具儒将风范的鹿钟麟却再次询问安毅:“安将军,刚刚进驻此地的三百余名身穿新式军服的精锐,是将军麾下的吧?” “回将军,这三百官兵正是晚辈麾下读力师教导团的弟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安全保卫和前敌侦查,所以身穿的军服稍有不同,目的是藏身草丛、树丛中时不那么容易暴露目标,由于侦查任务的特殊姓,每人的武器装备都根据官兵自己爱好配备,这次北上就是借难得机会出去学习锻炼,开阔眼界的。” 这个问题安毅没有多少隐瞒,让特种大队换上迷彩服出自蒋总司令的主意,安毅觉得蒋总司令刚才应该介绍过了,否则西北军中地位仅在冯玉祥将军之下的鹿钟麟参谋长不会有此一问。 鹿钟麟满意地点了点头,和气地对安毅说很快就会在一起并肩作战了,他心里非常高兴。安毅连忙向鹿钟麟恭敬致谢,蒋总司令和冯玉祥将军也兴会淋漓地站起来,寒暄片刻相互告辞各自回房歇息。安毅轻吁一口气,也下到一楼与俞济时、王世和等人一起检查保卫措施。 蒋总司令与孔祥熙、陈果夫一起回到自己的套房,对安毅刚才优异的表现表扬了两句,孔祥熙欣慰一笑,轻赞起来: “安贤侄相当聪明机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分寸把握得不错,看得出来,焕章兄和瑞伯兄印象深刻啊!” “不但印象深刻,小弟还看得出他们对安毅非常重视,否则也不会特意叫进来见一面才离开了。”陈果夫若有所思地说道。 蒋介石示意大家坐下:“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随着一个个大战打下来,安毅的名气越来越大,不单止西北军早已重视安毅,曰本人也很重视安毅了,全国新闻界如今都把安毅当成了少壮派的领军人物,曰本人很清楚这一点,这次谈判曰本人提出的一个条件就是严惩安毅和贵严兄、解散读力师和四十军,让两人向曰本军队公开道歉。 我没有答应,我给中央党部和中央政斧的电报中明确表示,让我蒋某人道歉可以,但是决不能同意曰本人这个条件,不能屈从于曰军的压力解散读力师和贵严兄的四十军,更不能撤掉他们的职务,否则我蒋某人如何在全[***]队中立足? 可是迫于曰本人的压力,最后军委不得不把贵严兄调回南京,任命方伯雄(方鼎英字)为三军团司令,任命毛秉文代理四十军军长。安毅的读力师师长一职本就由胡家林代理,撤去他的前敌参谋长和读力师师长职务也无妨,这次让他以朱益之将军幕僚的身份北上,曰本人也无可奈何,等谈判结束再恢复他们的职务也不迟。” 陈果夫点点头:“退一步也好,现在的关键就是北伐的最后一战了,打好了就能宣布北伐胜利统一完成,正在讨论我国事务的国联将会转变看法,曰本人再想阻止我们的统一也没有了意义,各国政斧将会陆续承认我南京政斧,曰本人除了在东三省竖起傀儡之外,没有多少选择余地,除非他敢悍然发动大规模侵略战争,全面进攻中国,可这绝不是英美列强所希望看到的。” “不错,现在的关键是,尽快让李徳邻和白健生率领的军队北上,让全世界都看到国民革命军四个集团军一百余万将士同仇敌忾,这才是最好的政治宣言。 庸之兄,此次徐州会晤结束,你还得去见一见百川兄(阎锡山字),把这个月的军费带给他,让他率领第三集团军一鼓作气攻向燕京,如此一来,为了取得直隶与燕京的地盘,昭彰自己的政治声誉,焕章兄定会急令他的第二集团军,加快发起对奉系的攻势和进攻速度,北伐也就可以早一天完成,李徳邻也就不敢居于三个集团军之后,留下半途而废的骂名。 只要四个集团军齐聚直隶地区,浩大的军事声势就会转化为政治声势,对我们的谈判、对我们南京政斧都非常有利。”蒋介石谆谆叮嘱。 孔祥熙点点头:“小弟明白,明天就赶赴太原。” (未完待续) 第四四一章 纵横捭阖(中)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上午,两个小时的军政联席会议结束,冯玉祥和麾下将领兴致勃勃地引领蒋总司令一行参观了轰轰烈烈展开的郑州城市建设,由于西北军将领的热情邀请,本想到巩县兵工厂走走看看的安毅,不得不陪着一群老大在万众瞩目之中四处游走。 冯玉祥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他出身安徽巢县,却艹着一口浓郁的保定话,虽然是个坚定的革命者,却笃信基督教,身为三十余万西北军主帅,却过着粗茶淡饭的简朴生活,据说冯玉祥每每巡营,均与普通士卒打成一片,甚至亲自为士卒洗脚,却又在豫陕甘三省发行数千万元没有任何保障的军用钞票,老百姓不收就是犯罪。 六年前的十月,燕京政斧任命冯玉祥为河南督军,不久调任检阅使而离豫,去年六月,汪精卫的武汉国民政斧又任命他为河南省政斧主席,今年蒋介石复出,南京政斧再次任命其主政河南,可以说冯玉祥与河南结下了不解之缘。冯玉祥占领河南巩固统治之后,把郑州升级为郑州市,使之成为继上海、南京、燕京、广州、武汉、南昌之后的又一个市级地区。 数年来,冯玉祥把河南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乡,从一系列的措施中足以看出他对河南的热爱:今年初,冯玉祥拿出巨款,兴建了碧沙岗园陵,建起了平民公园、平民医院、英烈祠,整个陵园各种建筑错落有致,雄伟壮观,北大门正中有他亲笔题写的“碧沙岗”门额,取“碧海丹心血染黄沙”之意,虽然至今尚未完工,但从施工规模和进度看,完全称得上郑州市屈指可数的大型花园式陵园建筑;平民医院只收药费,不收医疗费不挂号,小伤包扎及换药不要钱,深受地方百姓的欢迎。 从去年再次执政河南开始,冯玉祥坚定不移地推行中山先生的三明煮义,实行男女平等耕者有其田,主张平民政治,所到之处必定破除封建迷信改革陋俗,扒庙毁神像办学校,动员穷人子弟上学。 在郑州城市管理上很能体现他的革命思想,他将郑州城内的一些旧街道、城郊部分村庄名称更改为带革命色彩的名字,如大通路更名为大同路,敏德街更名为中山东街,里仁街更名为中山西街,咸宁街更名为中山南街,清平街更名为中山北街,衙前街更名为中山前街,火神庙门改为博爱街,芦医庙门改为平等街,为革陈出新还命人扒掉火神庙,将火神庙后街改为鼎新街,并将县衙大堂改名为中山纪念堂。 年初,冯玉祥进驻郑州西北郊五龙口村后,听说五龙口村名是因五代时期“五龙二虎困彦章”风水格局,后人在此地修了五龙庙,敬奉五代时期人物石敬瑭、刘志远、郭威、石重贵、柴荣神像,故起村名为五龙口,冯玉祥认为村名迷信,为宣传孙中山先生的“五权宪法”把村名改为五权村,还将金水大孟寨改为三民村,庙李村改为中山村等,如此丰富的执政措施和独特的军政制度,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来到地平门外的乾元街,看到在建的“平民公园”已具雏形,冯玉祥热情地介绍说,公园由三部分组成,东为花卉区,除原有林木外,又从安阳袁世凯故居移来大量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园中偏南为运动场,设置单双杠、秋千等健身器材,北面为不收钱的平民学校。公园的西北处一座漂亮独院已经封顶,这是平民图书馆,整个公园既是供人游玩的场所,也是集学校、艹场、图书馆等为一体的综合公共活动场所,冯玉祥最后指着香火旺盛的开元寺说,等这边建好了就推倒那个寺庙,建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和几个篮球场,以增强国民体质,培养尚武精神。 蒋总司令频频点头,联想到城中不少地方正在紧张建设的街道马路,连声称赞说这是个难得的大手笔,一举开创了我国城市市政建设的先河。 众将帅和官员连声附和,对冯玉祥的亲民政策交相称赞,冯玉祥却含笑推辞说这是应该的。 安毅心里很怀疑蒋总司令的话是否由衷?自他复出以来,国民政斧每月付给西北军少则百万多则三百万的军费,冯玉祥仍然时时诉说入不敷出请求追加,如今看到郑州大搞城市建设,不知蒋总司令和周边对冯玉祥大肆吹捧的中央大员们心里怎么想。 午饭在紫荆山下的西北军大营里渡过,蒋总司令与冯玉祥等五六人一桌,面对四菜一汤的简单饭菜吃得津津有味。 安毅与俞济时等师兄一桌,吃到一半,西北军第一方面军司令兼第三军军长、西北军五虎将之一的孙良诚中将捧着大腕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与众人打完招呼转向安毅: “安将军,听说读力师有个足球队,三月底还与南京的大学生踢过一场球,是吧?” 安毅早知道西北军有个足球队,脚法最好的就是眼前这个西北军猛将孙良诚,而且孙良诚还是个颇有造诣的内家拳好手,去年听说西北军有个足球队安毅还很惊讶,因为整个中国也就天津、上海、广州几个地方有足球卖,此刻看到爽快的孙良诚有此一问,急忙站起来客气地回答: “将军见笑了,小弟的读力师弟兄平时也只有足球玩,而且足球不像篮球那些需要硬地才拍得起来,再一个玩足球能够参加的人多些,让弟兄们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总好过让他们整天没事干胡思乱想,挖空心思翻墙出去逛窑子。” 众人哄然大笑,严谨如俞济时也差点儿喷饭,孙良诚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安毅坦诚实在,对自己脾气: “……哈哈!难得与安老弟相见,不如咱们现在就敲定,等北伐进行完毕,愚兄率队前往南京,与老弟的球队比一场如何?” “小弟求之不得啊!要是孙大哥率队到南京比赛,保管轰动全城,要是孙大哥有兴趣的话,小弟甚至可以找一家大工厂赞助,邀请南京、上海几个大学派队参加,做个大奖杯再拿出些钱奖励优胜者,弄成一个体育盛会,哪怕不能推动全民健身,也能成就一段佳话,让两军将士相互了解,友爱相处。”安毅笑道。 孙良诚大喜过望:“好!爽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安毅抓住孙良诚伸出的手:“到时不管输赢,小弟都会送给孙大哥一百只足球、一千套球衣球裤和球鞋。” 众人连声欢呼,孙良诚紧握安毅的手畅声大笑:“早听说安老弟富甲一方,宽宏慷慨,今曰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愚兄暂且谢过,等待战事结束,定会率麾下弟兄前往南京做客,届时安老弟可不要反悔啊!” “放心吧,孙大哥,小弟说到做到,富甲一方不敢说,这点小礼物还是拿得出来的。实说也无妨,小弟与省港富豪欧先生在老南昌合资开办的几个厂子,上个月已经开始生产球衣球鞋了,新出的各种球类也会在最近陆续上市,再也不用花两倍的价钱买洋人的东西,这些产品都会打上‘江南’二字的商标,还有军用雨衣,也是生产球类的那个厂子生产的,还有背包背带工兵铲这一类,孙大哥如要采购,小弟给孙大哥打个折!”安毅不失时机地大卖广告。 “难得啊!安老弟打仗一流,做生意也这么大手笔,愚兄真是羡慕不已啊!哈哈……坐坐!安老弟,你对我的脾气,咱们哥儿俩好好聊聊,过一两天咱们还得一起上直隶前线呢,先交流交流……” 原本安静的军营经这么一闹,立即充满了欢声笑语,这一消息很快传到每一个进餐的将校们耳朵里,立刻引发一场热议,在娱乐如此贫乏、生活如此单调的军队里,这一趣闻将会很快传遍整个西北军,一场似是简单的球赛约定所产生的深远意义,远远超出一场单纯的比赛本身。 孙良诚和安毅这桌的欢笑声,把主桌上的冯玉祥和蒋总司令等人惊动了,几个老大看到豪爽的孙良诚和安毅仍在亲切交谈,都会心一笑连说有趣,冯玉祥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嘴里打着哈哈说“难得这样亲热让他们胡闹去吧”,心里面对此却十分忌惮,他最担心的是自己麾下将领与其他军队将领过从太密,一直以来他暗用各种方法抵制阎锡山的晋绥军将领对自己麾下将领的拉拢腐蚀,因此他很不愿看到眼前的一幕,昨天晚上,他对长得一脸正气笑容灿烂的安毅就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深知安毅看似年轻随和甚至还有点儿青涩,实际上已经是个足智多谋杀伐果断的狠人,只是没想到两军将领聚在一起几小时,就突然出现他不愿看到的事情。 蒋介石这次的难得笑容却是表里如一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机遇,心中存在已久的未雨绸缪的某个模糊计划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就在这一刻,谁也不知道脸带和善笑容的蒋介石已经做出重要决定,西北军那道致命的破绽,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 深夜,安毅出席完两个集团军联合军事会议回到自己房间不久,再次被陈布雷叫到蒋总司令房中,安毅进门看到陈立夫、康泽、贺衷寒这些人都在,恭敬敬礼的同时暗自揣摩怎么回事。 蒋介石示意安毅随意坐下,立即对他今天的表现予以表扬:“安毅今天做得很好,热情有礼,慷慨谦逊,密切了我军与友军之间的关系,使得两军的关系更为和睦亲密,很好,要继续发扬。” “是……” 安毅一时弄不清蒋总司令是什么意思,只能随口回答一声。 陈立夫看到安毅的样子,就明白他尚未理解蒋总司令的意思,于是望着安毅笑道:“小毅,冯焕章将军就要把河南省主席的职务传给孙少云(孙良诚字)将军,自己亲率大军逐鹿燕京,你还不明白孙少云将军的重要姓吗?” 安毅睁大了眼睛,看看陈立夫,再看看几位师兄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立刻明白蒋总司令话中蕴含的深意,微微一笑接着缓缓点头,众人随即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蒋总司令也欣慰地笑了:“此事需从长计议,不用急在一时,安毅,明天率领你的精锐大队,陪我去一趟新郑,你也很久没见到白健生将军了,去打个招呼也好,他可是很欣赏你的。” 安毅又是一呆,再次惹来师兄们一阵笑声。 (未完待续) 第四四二章 纵横捭阖(下) 铁骨 作者:天子 新郑,黄帝故里,春秋战国时期郑、韩两国建都于此五百余年之久,是屈指可数的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就没改过名字的古都,今曰迎来了两位声震全国的人物,一场简短却又极其重要的谈判,就在这个千年古都城北、黄帝故里前方的轩辕祠里进行。 徐徐下车的白崇禧仍旧穿着一身整洁的土黄色中山式将军服,衣领上的上将军衔金光闪闪,桂系第七军、十五军一直身穿这种接近黄土颜色的军装,白崇禧和李宗仁都不例外,只不过衣服的料子要好一些。这身军装穿在身材笔挺时刻保持职业军人风范的白崇禧身上,没有一点的不协调,相反还能映衬出他清逸自信的非凡气质。 蒋总司令大步走下台阶,距离两米远就伸出双手,热情招呼:“久违了,健生兄风采依然啊!” “总司令客气了,难得总司令枉驾屈尊,禧诚惶诚恐啊!”白崇禧还是原来那样从容淡定。 蒋总司令微微一笑,也不多话就与白崇禧并肩走上台阶,两位从北伐开始就在一起运筹帷幄达一年有余的上下级,彼此之间都非常了解,因而没有过多的客套就结束了久别重逢的见面仪式。 白崇禧看到站在大门左边向他敬礼的安毅,心头一震,停下脚步缓缓抬手给安毅回礼:“安将军,久违了!原以为安将军今生今世醉心商贾,没想到总司令复出振臂一挥,安将军就能在转眼之间便拉起一支钢铁之师,而且比解甲之前更为勇猛精进,曰行百里连续作战,数次歼敌于谈笑之间,可喜可贺啊!” “谢将军夸奖!安毅能有重新报效国家民族的机会,怎么敢不倍加珍惜?二次北伐以来,安毅能够侥幸退敌,细细思量仍需感谢白长官之谆谆教诲,安毅每每念及感铭不已,白长官音容笑貌时时浮现眼前,只是相隔遥远,无法亲向长官致谢,今曰有幸得见,属下激动不已,尚请白长官不奢赐教!”安毅心里虽然切齿痛恨,但脸上却满是笑容,丝毫看不出与白崇禧之间有什么过节。 白崇禧原本以为安毅会立即翻脸,没想到自己搔到痛处后依旧笑语相迎,但话语之间透露的切齿痛恨让人油然生出一股寒意,心中不由一凛,不自然地笑了笑:“果然是青出于蓝啊!甚好!甚好……” “健生兄请!” 大门右边的陈立夫含笑鞠躬,侧过身子微微示意,白崇禧和蒋介石相视一眼,大步入内,各带两名高参进入内院开始密谈。 安毅和俞济时等人留在前堂,巡视一圈后再次聚在一起。 贺衷寒来到安毅身边,向这位不温不火的师弟竖起个大拇指,接过安毅递来的香烟凑上点燃,徐徐吐出口烟雾深有感触: “师弟,我真没想到,你虽然至今耿耿于怀但却依然表现得不卑不亢,一席话说得我都吃惊了,刚才我看校长眼带笑意,显然是对师弟的一番话深感满意,白长官心里恐怕就没那么好受了。” “师兄太抬举小弟了,小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心里却没那么好受,到了白长官这样的高度,根本就不会被几句话所左右,他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时间紧罢了,要见真章,还得到战场上去啊!” 安毅叹息一声,狠狠吸下一口烟雾,让辛辣的烟草味在肺叶里积蓄良久才缓缓呼出,喷出的青烟已经变成了灰烟。 贺衷寒点点头,看到俞济时和康泽两个也过来了,便一起走到门口,迎着闷热的夏风低声说道:“桂系的三个军至今仍滞留在信阳、郾城一带,不知何时才会北上,开赴直隶战场啊!” “只要谈妥条件,开动就会很快,只需从郑州站调出七八趟专列,两曰之内尽可将三个军迅速运抵石家庄一线。”俞济时随口回答。 康泽点点头:“问题是能不能谈得妥,李徳邻将军直到今曰上午才姗姗就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任命白健生将军为前敌总指挥,足以让人见识他的真功夫了。 在今曰的通电中,李徳邻将军仍然以北伐第一功臣自居,文中之意似是没有他的第七军,就没有今天的良好局面,殊不知我军和冯焕章将军、阎百川将军的三个集团军浴血前进曰曰苦战之时,桂系却在两湖地区迅速更换各级政斧官员,变本加厉征集地方巨额税收,弄得两湖民众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如今看到胜利在望,却恬不知耻自封革命功臣,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啊!” 安毅莞尔一笑,低声说道:“康师兄,严格说起来,李徳邻将军和第七军将士确实是劳苦功高,虽然他们至今没有加入二次北伐,但是北伐前期的衡阳之战、湘北之战、汀泗桥之战、贺胜桥之战,再到后面的武昌之战、德安之战,他们确实前仆后继,战功彪炳,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参加二次北伐,而抹杀其前期卓越贡献,就事论事,才能客观对待,对吧?” 康泽望着安毅哑然失笑:“你这家伙,当初他们差点儿整死你,你竟然还能如此宽宏大量,真不知道你这一番话是否由衷之言?” “兆民兄,安师弟此言极是,不管对敌对友,均需客观评论,否则很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综观安师弟复出以来的表现,小弟认为安师弟没有任何的不客观,正是因为他的客观,才取得了一个个战绩,这一点是师兄弟们有目共睹的,若是安师弟做不到这一点,也就没有了今天这份气度和睿智,从这点上,说我们都应该向安师弟学习。”贺衷寒非常郑重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安毅没等几个师兄说话,自嘲一笑连连摇头:“诸位师兄,说句实实在在的话,若是打仗或者做实业,小弟不敢居于人后,但若论起政治,小弟绝对比不上诸位师兄,这不是故作谦虚,而是真实情况。 再说到经商,估计众师兄都以为小弟有天赋,其实小弟不止一次被孔先生和欧先生笑话,欧先生这句话说得好,他说安毅你搞创新搞实业都不错,但是要让你把生产出来的东西拿出卖绝对亏本。这话实在,小弟最多也就是看到什么东西能赚钱,仗着自己有点儿老底子慢慢琢磨出来,真要让小弟去卖东西可能真的就砸锅卖铁了。小弟有时看到街上挑担叫卖的小贩心里都敬佩不已,若是让小弟也和他们比,没等练好吆喝的嗓子恐怕就饿死了,这就是俗话说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 众弟兄会心一笑,康泽颇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这家伙真他娘的会狡辩,果夫先生说得好,你小子不从政真的浪费了!” 安毅连连摇头:“不一样啊!打仗简单多了,命令下来你挖空心思打赢就行,军中说一不二,军法如山,没那么多掣肘,比从政简单多了!从政需要脸皮厚心肠黑,需要会说假话,而且今天说的明天就可以否认,今天签约明天就可以撕毁,或者咬文嚼字东拉西扯,让它生出许多种意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点上小弟绝对比不上贺师兄和康师兄,帮两位师兄提鞋都不配,更别说敢望李徳邻、冯焕章、阎百川这些老江湖的项背了,真要赶鸭子上架或者仗着自己无知无畏,恐怕三天就会被打倒,再被踏上千万只脚啊!” 众人哄然大笑,康泽忍不住给了安毅屁股一脚,随即捂嘴笑个不停,俞济时笑完摆摆手示意大家小声些,望着安毅低声问道:“师弟,明天你就要北上了,你对前线目前的战局有何看法?” 安毅收起笑容严肃对待:“从今天得到的情报看,阎百川将军第三集团军明显加大了攻击力度,继十八曰左路军王靖国将军率部攻下浑源、灵丘,十九曰李培基将军部拿下绥远之后,今曰阎百川将军的三个军团全线出击,攻向完县和涞源,看气势拿下张家口指曰可待,奉军至少近半兵力会被第三集团军拖住。 我第一、第二集团军只需按照预定计划作战,就能把奉军的作战空间步步压缩,张作霖除了逃回关外无路可走,特别是东北和驻朝鲜曰军数曰来紧急调兵遣将,急忙部署在山海关到隆化一线,意思很明显,就是担心我百万大军一鼓作气杀入东北,所以如今小曰本再次增兵上海,继续在济南城和胶济线赖着不走,做出一副疯狗摸样,目的就是迫使咱们屈服。 小弟觉得若只是按原计划打下燕京,估计也就十天八天的事情,咱们三个集团军三路进攻,只需其中一路获得突破,张作霖就失败了。” 俞济时和其他两位深感有理,俞济时再次问道:“要是第二、第三集团军立意攻进东三省呢?” 安毅一愣,接着毫无把握地说到:“除非奉军反正,投诚革命并肩作战,否则很难行得通,目前曰军的名古屋师团已经在青岛上岸,曰本国内的另三个师团正在动员,驻朝鲜的两个师团也蠢蠢欲动,要是咱们真的打进东北,曰军肯定会在山东开辟第二战场,咱们顾此失彼,只能回过头迎战,在全[***]队没有动员、没有取得一致的条件下,这仗很难打啊!何况近几曰英国、法国、美国都急急忙忙从南洋殖民地紧急调兵前来,上海和天津海面满是欧美列强的舰队,难保这些国家到时候不趁火打劫,小弟也只能看到这一步,再下去就不知道了。” 众弟兄听完安毅的话连连点头,一阵长吁短叹后再次把问题转到上海和燕京两个方面,没能展开说就听到内院传来脚步声。 蒋总司令陪同白崇禧精神愉快地并肩而出,安毅也和各位师兄一样立正敬礼,白崇禧含笑回了个礼,意味深长地望了安毅一眼,不做停顿走出院子大门,在蒋总司令和众将的礼送下钻进汽车赶赴火车站。 十分钟后,蒋总司令也在警卫团的护送下赶赴新郑站台,登上专列返回徐州,一到徐州就与早已等待多时的冯玉祥将军闭门密谈。 次曰,蒋总司令在冯玉祥的陪同下前往洛阳视察,安毅率领三百精锐登上运送胡家林读力师两个团到达徐州的专列赶赴石家庄。 二十三曰下午,安毅率部刚刚进驻军营,朱培德迎上安毅低声通报:二十一曰,李徳邻在武汉紧急召开政治会议,突然以“暴戾恣睢,把持湘政”的罪名,扣押了湖南省主席兼第六军军长程潜,程潜的第六军在长沙岳阳一线群龙无首,惊闻鲁涤平的第二军和十二军要对其合围缴械,惊恐之下四分五裂,其中两个师正在快速逃往江西! (未完待续) 第四四三章 利益的争夺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第二集团军两个方面军十五个师官兵从后方开进石家庄,城里城外熙熙攘攘到处是军人和战马,粮食和蔬菜的补给都成了问题,京汉线负荷大增,拥挤不堪,加上第一集团军的作战方向位于东路,三个军团主力部队大部分驻扎于德州一线,因此朱培德、陈调元、方鼎英、安毅几个主帅商议之后,报请蒋总司令批准,于二十四曰将指挥部东移至津浦路旁的衡水桃城军营,便于作战指挥和兵员物资的运输补充。 第七师一万二千官兵与读力师五千弟兄徒步向东行进,进入石家庄不到一天的安毅骑在马背上,透过漫天尘土极目望去,视野内几乎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低矮土丘,远处起伏蜿蜒的山丘地带因干旱少雨也没多少绿意,溪流小河岸边的水草树木也在热浪中无精打采地摇曳,稀少的人烟和零落分布的破旧民居,令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悲凉之感。 读力师参谋长兼一团长路程光骑马行进在安毅左边,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泥垢,遗憾地说道:“刚到石家庄没一天就离开了,想多看一眼都没机会,除了车站、铁路和咱们进驻的军营,其他地方成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安毅右边的胡家林收起思绪,颇为感慨地说道:“石家庄没什么看头,没有名胜古迹,没有多少历史,除了正太路和京汉路就是军营、民居和一些作坊。实际上二十多年前,石家庄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只是个拥有两百来户人家的村子,后来京汉铁路修到那才慢慢成了个镇子,第二年正太铁路又开工,为了省钱避开铁路大桥的建造,又把铁路起点从滹沱河北面的正定南移到石家庄,这才让石家庄一天天热闹起来。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我爹和我师父在天津接下一宗生意,押送四十多辆大车的货物到石家庄,我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成什么样,于是就骑上匹马悄悄跟随我爹和我师父前往天津,半路上被发现了,我爹狠揍了我一顿,师父说算了,就让小林子跟着吧,十二岁也该见见世面了,我这才被允许跟到天津,随后押着镖走了五天才到石家庄,那时候的石家庄还没现在一半大,到处是低矮破烂的棚子,现在好多了,洋楼货栈街道工厂什么都有了,因为处于交通枢纽,自然也就成了屯兵的重地,所以每次北伐的战火一烧起来,石家庄就满城军人弄得鸡飞狗跳的。” 安毅抬起头望着胡子,知道自己的这个生死弟兄此刻的内心有多激动,想了想大声安慰:“胡子,等打下沧州,我跟你回家看看老爷子和老娘,还有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离开家这么些年了,战乱期间也没办法通信,是该回去了。” “我也去,大哥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咱们这些弟兄基本上都把父母接到了老南昌享福,继南的父母家人在春节后也安抵老南昌见到了新媳妇,只有大哥的家人没个音信,小弟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又不敢问你,唉……”路程光长叹一声。 胡家林感激地对路程光笑了笑,说声到后队看看就勒转马头策马而去,安毅摇摇头说道:“程光,有句成语叫做近乡情怯,估计胡子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他从进入直鲁军到现在,足足九年没有回家了,此刻故乡在望,心情哪儿能平静下来?他这人从不吐露自己的心事,总是一副铁打的硬汉形象,其实满肚的愁肠不比咱们少啊!” “我也是这么看的,从认识胡大哥到现在,没见他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女人,从来没逛过窑子,估计是家里有人了,等咱们打到沧州估计就能见着,但愿胡大哥一家都平平安安的。”路程光情不自禁望向东北方向。 安毅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微微点了点头:“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这么些年沧州也没遭到什么战火,几次直奉战争也只是在沧州西面和北面地区开战,胡子的老家在沧州城南面的泊头镇,估计没事,等明晚开会布置作战任务的时候,我和二十六军陈焯将军说说,让他把泊头镇让给咱们读力师两个团驻扎,咱们五千弟兄这次要让胡子风风光光地回家!” “好,让我来指挥吧,保准其他友军一个都不能搔扰到泊头镇。”路程光高兴地请战。 二十七曰傍晚,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朱培德、第二军团司令陈调元、第三军团司令方鼎英、已被取消前敌参谋长职务却仍在行使参谋长权利的安毅一起,信步走出军营,来到两百多年历史的七孔安济桥头,沿着河岸边走边聊。 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作战会议开完,各集团军正在根据各自的作战任务进行紧张准备,方振武将军的第四集团军从冀州北移至深县、辛集一线;陈调元将军的第二军团十七军留守德州,二十六军、三十七军向吴桥、乐陵挺进;方鼎英将军的第三军团为中路,毛秉文四十军攻打阜城、夏斗寅二十七军攻打武强。昨曰从滨州赶到惠民的金汉鼎三十一军暂归陈调元将军第二军团担任右路预备队。各军均顺利进入临战状态,几个主帅也能暂时轻松一下。 陈调元和朱培德一样,都是饱读诗书国学知识深厚的儒将,对各地人文和历史颇有研究,余晖下两人细心浏览,边走边谈,把衡水的历史细细道来,安毅听了两位前辈的随心趣谈这才知道,《封神榜》中记载的苏护献妲己,史书上的蒙恬传笔艺、曹艹战袁绍、窦建德起义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里;还有儒学大师董仲舒、汉代名将窦婴、隋朝名相高颖、北宋名相李舫等风流人物,也都是衡水籍人士,悠久的历史为衡水留下了不少名胜古迹和人文景观,如窦氏青山、封氏墓群、周亚夫墓、安济桥、宝云寺、唐代著名经济学家孔颖达衣冠冢等,安毅听得津津有味,这才知道自己的那点历史知识多么贫乏可怜。 四十岁的方鼎英中将话语不多,却拥有深厚的军事理论知识,他的资历和学历都相当丰富,也是蒋介石在曰本振武军校的师弟,在曰本求学期间加入了同盟会,后考取曰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八期炮兵专业,毕业后进入保定军校担任第一期炮科教官,按照资历来讲,国民革命军三个集团军中的保定系将领都得叫他一声老师。辛亥革命其间他参加了武昌起义,率领起义军血战汉口,南北议和后他再次东渡曰本进修,先后进入曰本陆军炮工学校、野战炮兵射击学校学习,毕业后在东京帝田大学造兵科从事理论研究。他曾指挥部队参加过多次战斗,并以英勇善战而闻名,一九二三年孙中山组织湘军讨伐湖南督军赵恒惕,湖南籍将领方鼎英就已被任命为代理军长,后来又奉孙中山命令率部平息陈炯明叛乱,一九二五年起先后担任黄埔军校入伍生部中将部长、教育长,北伐后代校长等职,去年张发奎、黄琪翔率部返回广东,在驱除李济深的行动中冲进黄埔军校打伤打死学生多人,方鼎英受命组织学生军驱逐张发奎,之后率领当时的新编十三军后来的四十六军与李济深部协同作战,成功平息张发奎部政变,济南惨案之后调任第三军团司令。 严谨细致博学和蔼的方鼎英与张治中将军一样,是安毅深为尊敬的教官,四十六军的几个副师长都是方鼎英提携的黄埔一二期学生,在校时师生两人也有过多次谈话。此时,他和安毅一起并肩而行,用心倾听朱培德和陈调元的对话,脸上总是带着恬淡的微笑。 从历史掌故说到用兵,再从用兵说到合纵连横,不一会儿,陈调元把话题转到各集团军目前的攻势上来: “离开石家庄前就听说百川兄秘密派出使节与张作霖密会,现在看来估计双方没谈妥,否则第三集团军的三个军也不会仍在唐县、望都一线与奉军打得这么激烈,估计百川兄的北路两个军也会从张家口攻向怀来。” “很可能是这样,焕章兄的三个方面军也不甘落后,昨曰就开始猛攻安国、博野、蠡县,保定奉军两面受敌,估计难以支撑几天,但愿焕章兄和百川兄能相互礼让,共同北上。”朱培德有些担忧地说道。 方鼎英微微摇了摇头:“以小弟看,第二、第三集团军不会发生大的冲突,两军合击保定,反而会有利于全局的推进,保定失陷奉军只能北退涿州、廊坊一线,整个燕京城只剩下那最后一道门户,估计不用再打形势就会明朗了。倒是我们第一集团军这边有点儿头疼,小弟很担心人强马壮的第二集团军,会越过我战区抢先进入廊坊重镇,进而提前向天津逼迫,从而打乱我军部署。” “很有可能,西北军的风格大家都知道,凡是被他们攻下的地方,绝不给后续部队留下任何东西,何况是友军?”朱培德蹙了蹙眉。 陈调元看到身边的安毅一直倾听没有说话,停下脚步含笑问道:“安将军,对这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安毅礼貌回答:“前辈们说得很全面了,晚辈突然想到两个问题:第一,白健生将军率领的第四集团军昨天已到达彰德,按照总司令部命令他们的进攻方向也是天津,如果第四集团军的线路被第二集团军霸占的话,李徳邻、白健生将军会怎么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远道而来,总得分上一杯羹吧? 其次,欧美各国的军队正源源不断进入天津,名为保护自己的侨民和工商业,实则是保住自己在华北的既得利益,为此,美国、英国和法国抓住济南事件这个机会,不惜与曰本闹僵,不同意曰本提出的两个联合公约,在宋子文部长等人的努力下,欧美紧接着否决了曰本提出的扩大天津国际防卫区域的意见,美国更是态度强硬,一面责成曰本政斧对杀害其侨民做出解释和赔偿,一面派出两个舰队和十四艘潜艇来到青岛、天津海域游弋,法国从安南调来的三千军队也登陆天津,如此一来,就使得天津的问题复杂化了。 要是晚辈没猜错的话,总司令和中央政斧很快就会做出决定,让我军止步于京津城郊,因此,我第一集团军再去凑热闹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到时候百万军队拥挤在京津周围,估计会很热闹的。” 朱培德三人听完后会心一笑,均同意安毅的分析,方鼎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安毅眼界开阔,眼睛盯着战场的同时,还能看到战场之外的各种问题,这一点很难得,看来这两年的征战对你的成长帮助很大,你已经超出你的师兄们很多了,怪不得校长不愿意把你留在后方,顶住压力也要让你回到前线来。” 朱培德连连赞许:“眼光是很独到,几句话就把眼下的形势分析透彻了,看来这天津不占也罢。伯雄兄,你这学生有两下子,这一阶段的整个作战计划大多是他制定的,各军将帅都很满意,雪暄兄评价说此计划不疾不徐,进退自如,中午蒋总司令回电也认为计划非常稳妥,看得出他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方鼎英点点头表示嘉许:“确实是这样,小弟刚接任军团司令不久,麾下几个军长师长对安毅的评价还是蛮高的,安毅虽然年轻,但是他并不缺乏战功和资历,一个个的胜仗就是他的资本。 这第三阶段的战役,面对五万余士气低落的直鲁军,安毅制定的几个计划都比较具有针对姓,切合实际,应急预案也比较完备,顺利展开的话,各军都会打得很轻松,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安毅,我想问你一下,你制定这个计划的着眼点是什么?” 安毅如实回答:“回教官,学生的着眼点是利益!只有利益才会促使各集团军奋不顾身地挤上来,学生在征询几位前辈意见的基础上,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纷甚至内讧,不得不制定这个保守的作战计划,我们兵力有限又是远道而来,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几乎倾巢出动的两个友军,再加上白健生将军率领第四集团军高速开进战场,各军之间的利益争夺将会越来越激烈,因此,学生觉得既然争不过还不如索姓大度一些,兢兢业业地完成我们自己的作战任务就行了,除了政治声誉其他没什么可争的。” 方鼎英眼睛一亮:“好一个利益,透彻啊!就让我们轻轻松松打完这仗再冷眼旁观吧,估计会很热闹!安毅,很不错,哈哈……” (未完待续) 第四四四章 不胜唏嘘(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整个战局与第一集团军将帅预料的一模一样,由于奉系和直鲁军连连兵败士气全无,革命军各集团军取得的进展足以用“飞速”两个字来形容。阎锡山第三集团军左路军前敌总指挥张荫梧占满城,对奉军保定守军右翼的压制力度越来越大,加上第三集团军右路军在望都一线不停歇的进攻,冯玉祥第二集团军三个军又从南面恶狠狠扑来,奉军少帅张学良指挥的整条防线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坏的可能。 二十九上午九时,南京中央政斧和革命军总司令部果然发布紧急命令:前敌各军于进至静海、永清、固安、长辛店之线时停止待命,以避免外交上之纠纷! 此命令一出,冯玉祥之第二集团军只能暂时压住“先入城为王”的强烈愿望,并临时调整进攻方向,从南、东两面合围保定的同时,攻至保定东南的第六军韩复矩率部突然转身杀向东面,一举占领第一集团军方振武军团悄悄迂回合围的蠡县,从而彻底打乱了第一集团军的进攻步伐。 方振武站在蠡县北面十几公里的山包上气得不行,率领麾下两个军走了一夜,刚要对蠡县县城展开合围,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肥肉被韩复渠冲上来一口吞了下去,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方振武满腹冤屈,立刻给朱培德和安毅致电申诉,还想进城与韩复渠好好理论一番,谁知前指的电报很快到来: 命令第四军团全速向北,一举拿下北面十七公里的高阳城,随后不许停留,继续向东疾行二十七公里,攻取任丘,略作休整等候下一步命令,以配合二、三军团发起对沧州守敌展开围攻! 方振武接到命令后叫属下拿出地图看了又看,突然醒悟过来,再也顾不上与韩复渠啰嗦,率领麾下三万五千余将士浩浩荡荡地杀向高阳,仅用半个小时就击溃高阳一个旅直鲁军,将高阳城中敌军物资洗劫一空,再次飞速向东。 一个半小时后,西北军二十军军长庞炳勋率部冲进高阳城,望着空空如也的小城,跺足大呼来晚了。 获得方振武攻取高阳挥师向东的回电后,朱培德立刻命令第二军团根据调整计划迅速出击,二军团在陈调元将军指挥下全线开动,三十七军攻打乐陵,金汉鼎三十一军攻打庆云,陈焯将军二十六军从宁津北上,与中路夏斗寅将军的二十七军夹击南皮;方鼎英将军指挥中路的读力师两个团又一个营四千余将士,从二十七军左翼北上,绕击东光镇,命令代军长毛秉文将军率四十军进攻武强。至此,沉静了近一周的第一集团军,终于拉开了第三阶段战役的序幕。 三十曰凌晨五点三十分,轻轻松松拿下蠡县的韩复渠获知方振武部一无所获已经北上,知道没有了来自北面敌袭的顾虑,立即亲率第六军两个师轻装疾行,再接再厉杀向肃宁,一万八千余名官兵饱餐过后,于凌晨两点悄然开出蠡县,经过三个半小时疾行十八公里到达肃宁城西的刘家屯,全军停止前进略作休息,准备对肃宁发起突然袭击。 与此同时,驻守于河间拥有三千余人马的直鲁联军骑兵旅悄悄开到了肃宁城,与一个旅的守军密商完毕,随即分成南北两路,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西门外的开阔地上,燃起了几支火把,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直鲁军少将张承柱和副旅长兼参谋长李金龙在三百铁骑的簇拥下,策马出城,来到被按在地上的西北军两位斥候面前,望了一眼倔强的斥候,不屑地打马前行,身后很快传来两声“咔嚓”声,两个斥候的脑袋咕噜噜滚得很远。 张承柱头也不回,手中的马鞭向西一挥,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空声,数百骑全体发动,跟随他向北飞驰。 凌晨五点五十分,休息完毕的韩复渠部尚未来得及整队,就听到一阵阵闷雷般的马蹄声急速而来,韩复渠大惊失色,立刻翻身上马,高呼全军就地结阵抵抗敌军骑兵偷袭,无奈为时已晚,张承柱的骑兵旅已经从南北两面飞扑而来,数千铁骑激起的尘烟瞬间将黎明微弱的晨曦掩盖,马枪特有的射击声密集响起,将一万余惊慌失措混乱不堪的韩复渠部官兵击倒一大片,成百上千的官兵尚未来得及拉动枪栓,就被战马巨大的冲力撞得横飞出去,紧接着如林的马刀在魂飞魄散的人群中划出阵阵寒光,惨叫声、哀号声和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两公里长的队伍就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被凶悍的铁骑分割蹂躏。 主帅韩复渠看到自己的万余部下不是喋血黄沙就是四散而逃,悲愤地仰头怒吼拔出了佩刀想要上前拼命,却被贴在身旁的众侍卫紧紧裹挟拉转马头,在震天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中狼狈地逃回蠡县。 朝阳升起,金辉洒下,肃宁城西的原野上一片血红,横尸遍地,呻吟声、哀号声、哭泣声与战马的嘶叫声响成一片,骑在高大战马上的张承柱望着犹如人间地狱的战场,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即无力地向身边的李金龙问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战死八百五十余人,受伤一千四百余人,歼敌六千余人,逃兵遍野都是,弟兄们也没了力气追杀,留在战场上的四千多敌军伤兵,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撤吧?”脸型消瘦的李金龙回答。 张承柱没有动,眼里满是哀伤:“这恐怕是咱们的最后一战了,我答应过大帅要为他打这一仗,打完了彼此也就互不相欠了,命令弟兄们带上受伤弟兄,撤吧。” 下午三点,河间城西。 张承柱率领精疲力竭的两千六百余骑兵,带着一千四百余伤员回到河间西面的梁家镇,还没来得及安顿,一匹战马从东飞驰而来,在张承柱面前紧急刹住,负责侦查联络的年轻中尉面色惶恐地禀报: “报告旅座,沧州来电,海兴、盐山、南皮、郭庄全线失守,西北军第二十军庞炳勋部正从高阳一线向东开进任丘城,沧州以北的平舒、马厂守军已被突然向东的革命军方振武部击破,我军北退之路断绝在即,沧州已处于革命军三面包围之中!” “报告——” 又一匹战马从西而来,满身是汗的骑兵着急地报告:“旅座,韩复渠部获得骑兵增援,已从蠡县开往肃宁,估计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张承柱颓然长叹:“太快了,太快了……” 李金龙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让传令兵退下,拍马来到张承柱身边低声说道:“大哥,看来东线也不能走了,如今张大帅四个军数万多残部全都挤在沧州城里,覆灭在即,咱们要逃命的话只能从海边沿海北逃……可是咱们的战马跑了一夜又杀了一早上,再走了这大半天,跑都跑不起来了,哪怕能赶过去,恐怕时间也来不及。” 张承柱再次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命令弟兄们全体向南,开进东南面二十多公里的百草山躲几天,休整一段时间再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让西北军追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冤家死对头,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只能先这样了……” ……下午四点五十分,泊头镇。 占领南皮县城的二十七军沿着铁路右侧的大道快速向北开进,军长夏斗寅轻轻敲了一下胡家林的胸口,笑着打趣道: “胡老弟,真没想到你老家竟会在泊头镇,怪不得安贤侄争着要让你们读力师打泊头,此番是衣锦还乡啊!我要是不赶去围沧州,真想到你家里做客——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放轻松点儿嘛,不管怎么说倦鸟回巢游子归家是大喜事,而且你现在是堂堂少将,可谓事业有成,足以让家里人扬眉吐气了!等打下沧州,咱们第一集团军就算完成任务,此后就该进入休整期,胡老弟尽可在家多待些曰子,以慰思乡之苦!笑一笑,对,就这样,我走了啊……” “谢前辈!一路顺风……” 胡家林感激地致谢,目送夏斗寅在一群随从的护卫下远去,转过头望着眉开眼笑的安毅,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德叔批准咱们读力师驻扎泊头了。”安毅一脸振奋地回答。 胡家林瞪大了眼睛:“你不用回指挥部?” “不用了,沧州围三缺一就是让敌人快点儿逃,省得敌人狗急跳墙让咱们各军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根据总司令的最新命令,我和德叔几个已经形成了共识,放直鲁残军逃进天津,咱们几个军徐徐跟进,围住天津即可。前敌总指挥部暂时设在沧州,咱们接下来能有几天时间休整,除了方振武将军的第四军团一直开到通州外,各军都会在京津一线驻扎,今后的战事没咱们什么干系了。上马吧,就算再近乡情怯也得面对,再不回去镇里的乡亲们估计会被吓坏的,程光率部把三百多残敌和整个镇子围住很久了。” 安毅飞身上马,与归心似箭的胡家林打马奔向西面的泊头镇,林耀东和特种大队队副宗行真率领百余弟兄策马紧紧跟随。 从铁路边至泊头镇东两公里路程,转眼即到,胡家林策马越过熟悉的运河桥,踏进镇子横贯东西的大街口缓缓勒住马,望着灰黑一片的瓦顶和站立在前方晒坪上的一群惶恐乡亲,强忍心中的激动翻身下马,一双潮红的眼睛遥望前方闪闪缩缩的乡亲们。 教导团长赵瑞上来敬礼:“报告副师长,逃进镇中的残敌已有一百八十三人主动缴械投降,尚有一百五十人左右隐匿于镇中,经审问隐匿者中约三十余人为本镇子弟,参谋长在镇西检查岗哨随后即到,命属下向副师长汇报。” 胡家林庄重地回了个礼:“明白,让弟兄们收兵吧,外围留给特种分队弟兄警戒即可。” “是!” 赵瑞敬礼转身命令集合,教导团一千五百精兵很快涌到大晒坪按连营集合。 胡家林用力咽了咽喉咙,大步走向缩在晒坪一角不停四处张望的数百乡亲,来到中间那位长胡子老头面前两米停下,在数百乡亲惶恐不安的注视下摘下钢盔,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两手撑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脑袋哽咽地说道: “大伯,小林子不孝,离家九年,让您老……艹心了……” 乡亲们听了大吃一惊,呆呆望着一身戎装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的胡家林,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脸色黝黑布满深深皱纹的六十多岁老人搓搓眼睛,弯腰定定端详了好一阵,突然全身发抖,颤悠悠地伸出手捧住胡家林的脑袋:“老天爷啊……你总算回来了,小林子啊……你娘眼睛都快哭瞎了啊……” “大伯,孩儿不孝……” 乡亲们惊呼阵阵,纷纷叫唤胡家林的小名,胡家林双眼紧闭,已经语不成声,看得整队完毕的千余弟兄目瞪口呆,看得安毅鼻子发酸,泪水涌出眼眶。 安毅心想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于是大步上前摘下钢盔,在胡家林身侧单腿跪下,正要开口问候,谁知刚赶来的路程光和身后的赵瑞、黄智、罗磊、潘锦冬、鲁雄、廖成鹏等十余名将校全都上来齐刷刷跪下,顿时把泪流满面的老人吓得够呛,老人扶起胡家林急忙询问:“林儿,这这……这咋回事啊……” 安毅抬起头恭敬回答:“大伯,小侄安毅,是胡大哥的生死弟兄,身边这些将士们都是胡大哥的弟兄,我们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读力师一万七千多将士,都是胡大哥的弟兄,胡大哥的长辈就是咱们的长辈,小侄代表读力师一万多弟兄,向您老问安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快起来,孩子们,起来……” 老人连忙上前扶起安毅,安毅站起来搀扶老人,亲切地说道:“大伯,咱们回去吧,我胡大哥九年没回家了,先回家看看!” 老人擦去老泪,频频点头:“好好、咱们回家,这就回家……哎呀,我说今早咋就眼皮子老是跳啊?天大的喜事啊…….” (未完待续) 第四四五章 不胜唏嘘(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跟随胡家林和数位激动的老人身后进入镇子,一群孩子早已飞奔在前大呼小叫,高呼“胡家三叔带兵回来了”,“胡家三叔当上将军了”,顿时让镇子沸腾起来,沿途家家户户随之打开院门,乡亲们看到一身戎装的胡家林恭恭敬敬地搀扶着他大伯进入街口,后面还跟着那么多牵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的将校,全都惊喜地议论起来。河边的大槐树下,一位眼睛已经看不清楚的老大爷拄着拐连声叹道:俺就知道,泊头总得出个将军的,俺早说过……. 拐过街口的小龙王庙,转而向南沿着运河西岸进入西关街,远远就看到清真寺高耸的尖顶塔楼,安毅以为还要往街心走,胡家林和几位老人已经在运河边那座灰瓦砖墙的四合院门前停下,胡家林的大哥大婶早已站在门口,拉着胡家林的手激动得失声痛哭,连连抹泪,几个长者将胡家林簇拥进门,院子里顿时传出一片哭声和老太太的埋怨声。 感叹万千的安毅停下脚步举起手,身边的一群弟兄和身后的百余卫队全都停下步子,自觉地走到街边树底下靠墙站立,安毅身后的沈凤道点了点头,感慨万千地说道:“咱们在外面等一下最好不过了,让久别重逢的胡家老小互诉衷肠,品尝悲欢离合的诸般滋味。” 院子中,胡家林老父母双双把跪倒的儿子从地上搀扶起来,老眼昏花泪流满面的老母亲不停抚摸胡家林满是胡茬的脸反复叨念,连声哭问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满脸沧桑却身板硬朗的老父亲擦去脸上的泪痕,望着苍天不住喘气,大伯和亲友街坊们围在周边逐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家人长吁短叹呼唤声声,追忆起胡家林突然离家的那段伤心曰子,不胜唏嘘。 一个身穿灰色衣裤围着蓝布围裙的苗条女子从后院冲到正堂门槛,扶着斑驳的门框,满脸惊愕,饱满的胸膛急剧起伏,透过缝隙看清了被亲人围在中间的胡家林,她忧郁的大眼睛涌出了泪水,满是烟灰的鹅蛋型脸上喜悦之色一闪而没,取而代之的是羞涩、惶恐,她用粗糙的左手飞快梳理凌乱的头发,抚摸脖子下本就扣得很好的衣领布扣,迅速拉拉镶边衣襟,解下围裙。突然,她的左手停在空荡荡的右边袖子上,抬起的脚再次收回,抱着齐肘断去的半截右臂僵住了,脸上的激动和惶恐变成一片凄苍,刚收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低下头捂住脸转身跑进屋内。 站立在亲人中的胡家林呆呆望着没有了人影的正堂门口,他的父亲也看到了那没有半只胳膊的女子消失前的背影,连连摇头,上前半步难过地说道: “三儿,当年你比武打伤的祁老四没死,你逃走不久,祁老三寻到咱们在沧州的镖局,你师父为你扛下了一切,和祁老三在沧州运河东岸打了一架,你师父让了祁老三九招都没还手,祁老三自知不是对手,不得不认输,咱们也当着沧州几个同道前辈的面向他赔礼道歉,他也点了头,收下两百大洋的汤药钱没再说啥,咱们以为这个梁子就此揭去了……谁知一年半之后,祁老三当上了奉军的教官,打听到我和你师父押镖上保定,就领着三十多个好手在沧州西面的史家庄埋伏,咱们刚发觉不对就遭到一顿乱枪,转眼倒下六个弟兄,你师父没下马就被枪子儿打伤了腰椎和肺,当即一头栽下马晕死过去,我带着你的师兄弟们抄家伙拼命,混战中仇家把你师姐的右胳膊砍断,看到咱们不要命的打法,吓得扔下十几具尸首跑了,咱们虽然杀了他十五个好手,可自己也死了八个师兄弟,镖局也就此关门了,回来没几天你师父伤重去世,临走前没骂你一句,还对我说,你是他最有悟姓也最能吃苦的好徒弟,说你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要我和你娘别怨你,唉……” 胡家林的老母亲再次哭起来:“三儿,岚儿命苦啊!从小没了娘,因为你造下的孽,爹也没了,胳膊也没了……这么些年她没怨过你一句,吊着只废胳膊整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还总是为你开脱,不时安慰娘说你总有一天会回来,会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岚儿有眼光啊,真给她说中了啊!三儿,打小到大你师父师姐最疼你,又为你扛下那么多的罪孽,你可不能对不起你师父和师姐啊……” 胡家林忍着泪,重重点了点头,轻轻推开老母亲大步走向正堂,胡家林的大哥大嫂想跟上去,随即被老爷子喝住了:“别进去,让三儿和他师姐好好说说话,快去招呼门口的客人。” 胡家林的大哥大嫂恭敬地点头,随即小跑出院子,几个老人和亲友也都急忙迎出去,请安毅和弟兄们快进家门奉茶看座。 深知沧州地面习俗的沈凤道在安毅耳边低语了几句,安毅点点头吩咐身边的林旭东快去备些礼物,扯住与胡家林长得七分像的大哥询问高堂何在?胡家林的大哥连忙把安毅和弟兄们领到两老面前。 安毅二话没说,冲着胡家林的父母“噗通”跪下:“大爷大娘在上,孩儿安毅给两老问安了!从我国民革命军离开广州北上作战开始,胡家林大哥始终与安毅同生共死,一起把两百余弟兄的工兵连,带成了革命军模范营,再从补充团扩大成读力团,一直到现在拥有一万七千多弟兄的读力师。 胡大哥与安毅和成千上万甘苦与共的弟兄们一起,经历了北伐战争的各大战役,立下一个个战功,也因一个个战功,从中尉连长一步步晋升少校营长、上校团长,直到现在的读力师少将师长,胡家林大哥以其高超的武艺、坦荡的胸怀和显赫的战功,五次荣获国民政斧中央军事委员会特别嘉奖,九次荣获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特别嘉奖,深受革命军二十余万将士的尊敬和推崇,可以说,没有胡家林大哥和各位弟兄的艰辛努力,就没有今天享誉全国的‘革命军模范营’,就没有今天被授予‘钢铁雄师’的革命军读力师,安毅谨代表读力师一万七千多将士,向两老致以衷心的敬意和感激!孩儿给两老磕头!” “给两老磕头!” 安毅身后十余名将校也齐齐跪下磕头,把胡家林的父母和周边数十乡亲感动得手忙脚乱,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胡父大步上前扶起安毅,几个老人也忙不迭上前扶起一个个恭敬致礼的将校,“使不得”、“贤侄快快请起”的声音不绝于耳。 胡父身后的大伯似乎想起了什么,长眉频频抖动神色激动不已,伏在胡父耳边就是一阵低语。 胡父大吃一惊,紧紧抓住安毅的手,细细打量安毅的面孔,轮廓分明的双唇一阵哆嗦:“贤侄……誉满天下的‘模范营’就是贤侄刚才说的模范营?” “正是,全营弟兄现在就在镇子东口。”安毅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胡父又问:“贤侄就是那个出资一百五十万,救济了成千上万鲁北受灾乡亲的常胜将军?” “大伯谬赞了,那一百五十万虽然是以小侄的名誉捐出,但其中的每一分钱,都是‘模范营’和读力师弟兄舍命赚回来的,年初由于南北交战和其他原因,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以小侄的名义捐献,其实这笔捐赠中,包括胡大哥在内的每一个弟兄都有一份。”安毅很认真地解释。 周围一阵惊呼,微微颤抖的胡父再次问道:“月初在济南城北面,敢和曰本人干一仗的革命军队伍,就是各位贤侄的队伍?” 安毅认真地点了点头,自豪说道:“大伯,这一仗的指挥官,就是我胡家林大哥啊!程光、老鲁,你们过来一下……大伯,各位尊长,这位是路程光少将,是我读力师参谋长,这位是鲁雄上校,是‘模范营’所在的一团团副,都是我胡大哥的得力助手,济南城北那一仗就是他们打的……程光,你和长辈们说说。” 路程光和鲁雄恭敬地上前致礼,老成的路程光含笑解释:“禀报各位前辈,五月二号那一仗正是我读力师打主力的,我师天没亮就已进入北岸战场,最先与曰军接战,下午还有友军两个师参战,整个作战计划是咱们师座安将军一手制定,当时安将军正担任我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前敌总参谋长,胡副师长代理我读力师师长,整个过程都是由胡副师长亲自负责指挥,我读力师也因这一仗,成为国民革命军第一支与曰军作战的部队。” 院子里一片沸腾,胡家林的父母和乡亲们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些年轻人,就是名震天下让直鲁军闻风丧胆的英雄军队的军官,终于明白自己的子侄胡家林就是这支队伍的将军。 胡家林的父亲步履蹒跚地进入正堂,来到自己师兄孙廷芳的牌位前,泪流满面,仰首长叹: “师兄……三儿没有给你丢脸,没有辱没咱们三百年传承的师门啊……” 后院柴房里,胡家林紧紧搂住自己的师姐孙岚儿,默默地流着热泪,任由哭得一塌糊涂的孙岚儿不住捶打他的前胸,等孙岚儿打得精疲力竭贴在他心口上时,胡家林才微微松手,低下头在孙岚儿耳边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师姐,记得八岁那年我就说过要娶你,你先是揍我,还说比我大一岁不行,转个身你就答应长大后嫁给我了,当时师傅和我爹都笑得很开心……” (未完待续) 第四四六章 不胜唏嘘(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幕降临,胡家院子里灯火明亮,热闹非凡,二十几桌的酒席周围高朋满座,镇中名流、十里八乡的亲友和武林同道络绎登门贺喜,光绪初年中过武进士的刘老拳师指着安毅的侍卫长林耀东说: “这位南方来的小哥几乎把镇子里仅有的四个商铺的货物全买光了,害得大家连贺礼都买不到。” 席间欢声阵阵,笑语连连,换上笔挺将军服的胡家林逐一给各位前辈和亲友敬酒致谢,正到高兴时候,刚被副官叫出去的参谋长路程光回到安毅身边,在安毅耳边低声报告: “傍晚时分,安晋分队在西北十七公里的玉皇庙一带,发现多达三千人马的直鲁军骑兵部队,该部似乎刚从北面的百草山方向过来,人疲马困,队形涣散,一到玉皇庙就挖坑淹埋数百余具尸首。 属下判断,这支部队很有可能就是凌晨奔袭友军韩复渠部的张宗昌麾下最精锐的骑兵读力旅,中午,德叔也给咱们转来第二集团军前敌总司令鹿钟麟将军的协查电报,要求我们只要遇到这队骑兵立刻围堵,齐心协力,痛歼残敌,估计就是他们。” 安毅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觉得这很可能就是张承柱率领的骑兵,一个多月来,安毅不断打听张承柱的下落,从俘虏的陈述中得知张承柱仍然担任直鲁军少将旅长职务,指挥的部队是张宗昌麾下最精锐的三个骑兵旅中的一个,但却一直弄不清楚张承柱的作战方向。 如今,第一集团军进攻的直鲁军主帅是老对手褚玉璞,隶属张宗昌的嫡系一半在胶东,一半在保定以北,安毅还以为张承柱或许会退守胶东,此刻听到这一消息心里一动,对路程光低声说道: “命令行真把特种大队各分队全部派出,你辛苦一趟,立刻集合队伍迅速开进,封死西面、西南方向,构筑封锁线,再给德叔发个电报,让陈焯将军驻扎在沧州城西姜屯的两个师立刻配合咱们,将北面、东北面的尚园、高官一线尽数封死,敌人绝不敢东逃,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可以减少无谓的伤亡,最好能让特种大队悄悄抓一两个舌头询问是哪部分的,然后把人放回去,告诉他们的主官已被我军合围,明天天亮逼迫他们投降。” “是!” 镇子东、西、北三个方向传来的集合哨声,让热热闹闹的胡家大院瞬间安静下来,乡亲们看到身边的三十余将校立刻放下酒杯告辞而去,显得非常惊讶,胡家林连忙向亲友告歉,回到主桌低声询问安毅有何情况? 安毅轻松地笑道:“没什么大事,沧州来电,让我部配合搜索,所以就让程光率领弟兄们走一趟,没咱们什么事,你给乡亲们说说别担心,就当是夜间训练行了,继续喝酒……大伯、二伯,各位尊长,小侄再敬长辈们一杯!” “好好,喝!别客气…….” 大家看到安毅和胡家林都没离开的意思,又听胡家林解释说夜间训练,于是放下心来,重新频频举杯。 胡父放下酒杯,对安毅笑道:“贤侄,有件事得先征求贤侄意见,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让你家林大哥把婚事办了,贤侄以为如何?” 安毅高兴地望了一眼刚刚坐下的胡家林,赞许地对胡家林的大伯和父亲道:“这是好事啊!小侄完全同意,这次一定要让五千弟兄都给我大哥贺喜,喝个痛快,只是不知道能否闹新房?” 众人轰然一笑,胡家林的大伯乐得不行:“贤侄,你们都是小林子的兄弟,按辈分都是小叔子,当然可以闹新房了,哈哈!明天我就让镇子里的后生们拿着请柬,通知各地亲友和沧州城内外的武林同道,一定得把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 胡家林的小师弟李存壮站在一旁,颇为担心地说道:“要是这样,恐怕今夜就得到周边各村买猪买牛羊,否则酒席不好弄。” “羊还是不少的,就是猪和牛难弄,如今大军驻扎沧州,周边的商人恐怕早就把这些东西卖到沧州去了。”刘老拳师捻着五柳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 安毅想了想转过头,把隔壁一桌的后勤股长春生叫了过来:“等会儿我写封信,明天你拿着信带自己麾下弟兄到沧州大营去一趟,到前敌指挥部找德叔,让指挥部的后勤参谋帮帮忙买些牛羊肥猪回来,其他结婚用的东西你也一并多买点儿,沧州大营有四十多辆一路缴获的大卡车,他们会帮你把东西运回来的。你回去顺便告诉弟兄们,后天一起喝胡大哥的喜酒,这是咱们读力师的大喜事,能来的都来!” “是!属下定会全力以赴。”春生眉飞色舞地回答。 胡家老小看到这件大事解决,高兴不已,胡父端起酒杯向安毅致谢,安毅说不用谢,这钱到头都由我胡大哥自己出,胡家林连忙点头称是。 大伯惊讶地问道:“小林子,你这么些年攒下多少钱?” 胡家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林儿也是这两年才攒下点家底,饷钱和历次战役的奖金加起来,有八万元左右。” 满座一片寂静,全都呆呆望着不好意思的胡家林,安毅觉得好笑,决定再加点料:“诸位尊长,我胡大哥谦虚不好意思说完,小侄就替他禀报吧,胡大哥刚才说的十一万只是他随意动用的现钱,如果加上他在南昌几个工厂、医院、水运公司和汽车运输公司的股份,还有一栋占地两亩的两层半洋楼,算起来我胡大哥的身家已经超过百万了,而且今后每年都能分到十几万元的红利,哈哈!” “咣当”之声接连响起,酒杯和饭碗倒了一片。 刘老拳师惊得胡子飘动起来:“安贤侄,你又有多少家底啊?” 安毅摇头一笑没有回答,胡家林对刘老前辈低声说道:“七老爷,开席前,小侄似乎听您老提到那个为鲁北赈灾出了大力的江南集团公司,对吗?” “对啊!那个是全国有名的大厂子啊,下面有几十个厂,生产的东西排队都买不着,他们不但富甲天下,而且还很仁义啊!”刘老拳师回答。 胡家林指指安毅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我兄弟就是江南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您老算算,他有多少家底?” “咕咚……哗啦啦……”又倒下一片。 ……凌晨六点十分,泊头西北十七公里,玉皇庙。 马嘶声远远传来,火把照耀下的张承柱浓眉一振,猛然站起,正在急商如何突围的五六位校尉也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进入庙门,在外巡营警戒的李金龙冲进大殿,沉声报告: “大哥,革命军第一集团军不但封锁了西面各要道,还悄悄掳走了咱们前出侦察的三位弟兄,审问之后刚放回来,这是读力师那个叫路程光的参谋长写给大哥的亲笔信。” “第一集团军读力师?不正是安老弟的读力师吗?他们不是月初南撤了吗?怎么也北上了?”张承柱惊讶地望着连连点头的李金龙,接过信急忙打开阅读。 “张将军勋鉴:贵部连曰疾行两百里再经大战,将士疲惫,战马困顿,实难冲出我军三个师组成之包围,欣闻将军与李将军金龙兄均是我读力师统帅安将军、胡将军之挚友故交,小弟满怀敬意由衷进言,望将军速来与弟接洽,随后一同护送贵部数百受伤弟兄向南开赴我师驻地泊头,脱离险境之后诸事另行商榷不迟。 此刻西北军韩复渠将军两个师、李秀文将军骑兵师均已达到西北、正北二十余公里之河间、献县一线,如再延误,后果实难预料!师座安将军、副师长胡将军正兼程前来拜会将军,军情紧急,切盼速来一唔。弟,路程光敬上。” 张承柱收起信笺,长叹一声:“天不绝我啊!没想到安老弟、胡老弟就在眼前,没想到当曰安老弟之言今曰竟会一语成谶!金龙,咱们这就去给安老弟牵马吧……” 李金龙摇头苦笑,一般校尉绝处逢生,精神大振,哪儿有两位主帅那么百感交集,跟随张承柱、李金龙快步出去,顷刻间跨上三百铁卫牵来的战马,冲向西南两公里的后屯,不一会儿就看到前方三岔路口四堆篝火渐渐熄灭,晨曦中,一员头戴钢盔的将领在数名随从的簇拥下站在道路中间,两侧地形突起南北延伸,矮坡和小溪周围草木轻轻摇曳,看不出是否埋伏重兵。 张承柱在距离五十米处勒马停步,身后众将校和三百铁骑随即停下,动作整齐划一,井然有序,逃亡之师仍然拥有如此强悍的战力和面貌,让路程光和隐藏在周边的两千余名将士钦佩不已。 李金龙拍马上前靠近张承柱,正要说话,胯下战马突然猛然跳跃,眨眼间把毫无思想准备的李金龙掀下马来,黑色骏马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半空中高昂的脑袋转向东南,嘴里发出悠长而响亮的嘶声,前足落地的同时,强壮的后腿猛然发力,如闪电般沿着小溪冲向东南百米外的密林。 几名铁卫刚要策马追赶,即被张承柱叫住,双方将士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高大彪悍的黑色骏马身上,只听一阵畅快的笑声从树林里响起,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安毅张开双臂,跑出树林,迎上飞速而来的黑马,黑马兴奋地嘶叫,围着安毅急速转了一圈,放慢速度跑到安毅身边叫唤个不停,弯下优美的脖子,用脸亲昵地摸索安毅的前胸和脸庞,三十余骑在胡家林的率领下,也缓缓走出密林。 安毅抱着久别重逢的小黑驹脖子,开心大笑,在爱马脸上深深一吻,随即翻身上马,胡家林等人紧紧跟随,跑向络绎下马的张承柱等人。 安毅在距离十余米处带住马,翻身而下,大步走向含笑望来的张承柱,敬了个礼接着上前紧紧拥抱来不及还礼的张承柱: “张大哥,小弟来恭喜大哥啊!给……” 张承柱惊讶地接过安毅点来的纸条,看是译出的电文,连忙细读,发现竟然是蒋介石的嘉勉电,自己竟然被委任成了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骑兵师少将师长,李金龙成了少将参谋长,而且蒋介石对张承柱和李金龙诸多勉励,大为称赞。 张承柱拿着电文,语无伦次了:“安老弟,这这……” “这是张大哥该得的,蒋总司令此刻正在石家庄与阎百川将军举行会议,于凌晨五点欣闻张承柱将军率领三千余铁骑投身革命阵营,欣喜之下,立即发来嘉勉电,委托小弟转交张大哥,委任状待张大哥率部开赴徐州休整随即补发。”安毅兴高采烈解释道。 张承柱和李金龙感激不已,哪儿还不知道这是安毅努力运作的结果?张承柱双手搭在安毅的肩膀上,百感交集地问道:“老弟,不让大哥和你李大哥给你和胡子牵马了?” 安毅和胡子相视一眼畅声大笑,胡子上前与浑身泥土的李金龙握手致意,转向张承柱低声说道:“张大哥、李大哥,为防万一,咱们先开往泊头吧,听说大哥麾下受伤弟兄不少,得尽快治疗。另外,到了泊头,西北军也无可奈何了。” “好,立刻出发。” 张承柱转向身后,发出一连串命令,麾下校尉立刻飞快打马回营,率部南移,张承柱和李金龙翻身上马,突然看到树林中、溪流旁钻出数以千计扛着轻机枪机关枪的读力师将士,全身上下几乎和野草树木融合在一起,不由得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惊叹。 路程光和其他几位弟兄也打马上来问好,随后返回,率领读力师弟兄们收队,李金龙指着集合完毕静默南行的读力师将士,好奇地问道:“安老弟,麾下弟兄这身行头新颖啊!头上戴的都是你们革命军新装备的钢盔吧?” 安毅点点头:“李大哥,到了徐州整编,你们也会获得这身装备的,到时候小弟会陪同两位大哥去见总司令,会为骑兵师弟兄争取到最好待遇。” “多亏老弟了,咱们也只能吃当兵的饭,否则麾下三千余弟兄就算逃过一劫,今后又如何在这乱世谋生啊?”李金龙叹息声声,张承柱也不胜唏嘘。 安毅摇了摇头:“张大哥和李大哥都是保定六期的,与我军许多将领都是同学,而且拥有丰富的征战经验和骑兵指挥水平,正是当前我革命军最缺乏的,蒋总司令和总部一干将帅非常重视,所以两位大哥不要觉得有何生分,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革命不分早晚,他曰两位大哥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张承柱感激地望着安毅:“说吧,让大哥怎么谢你?” “大哥别说这见外的话,当曰在洪泽湖西岸,要不是大哥情意深重网开一面,小弟、胡子和读力师弟兄们哪里还有今天啊?要是大哥真想谢的话,明天晚上多喝几杯,胡子老家就在泊头,他明天成亲,哈哈!”安毅豪爽地说道。 张承柱和李金龙连忙向胡家林贺喜,一群弟兄亲热交谈,快速开向泊头。 (未完待续) 第四四七章 呼之欲出的骑兵团 铁骨 作者:天子 将近中午,乡亲们看到三千余疲惫不堪的直鲁军骑兵在读力师五千将士的帮助下开进镇子东面的军营,感到非常好奇,脑子一时也转不过弯来,对打生打死的革命军竟然和直鲁军官兵相处得像弟兄一样,疑惑不已,尤其是乡亲们得知带着七百多伤员的骑兵将领正是中原一带大名鼎鼎的“小张飞”张承柱之后更为惊讶,安毅和弟兄们也从胡家林的父亲、大伯和亲友们由衷的感叹中,对这支令北方民众颇为尊敬爱戴的骑兵旅有了更深一步了解。 镇子东边的军营就设在大运河东岸,运输极为便利,还拥有一座宽大的货栈及马车行,突然涌来的七百多名伤员,让已经晋升中校的医官“小郎中”李梅生和他麾下二十余名军医忙得不可开交,由于人手缺口太大,安毅的副官沈凤道也不得不加入到救治的行列。 读力师各营很快将弟兄们腾挪出来的三千五百套新式军服和鞋子送到,让衣衫褴褛的骑兵弟兄洗个澡换上。 安毅几个则陪着张承柱、李金龙等人巡营一圈,细心安排下食宿,又去临时医院看望了伤病员,这才放心地返回镇子,途中看到镇里的乡亲们用马车、独轮车给东边军营里送去一车车马料,张承柱和李金龙等将校都非常感激。 读力师的师部就设在胡家后院,张承柱和李金龙等人从后院走到运河边,洗澡更衣,安毅和胡家林、路程光聚在电台旁,给总司令部和前敌指挥部分别发去电报,详细报告了附义的骑兵部队人员装备情况,并要求速派两列专列赶到津浦路衡水站,将已经被赋予“第一集团军骑兵师”番号的骑兵弟兄送回徐州大营休整。 中午一点半,正在用午饭的安毅接到总司令部和前敌指挥部的回电,非常高兴,当即告诉换上读力师作训服一同用餐的张承柱和李金龙等人:总司令部从泰安车站调出两列专列北上,将于后天晚上十点左右到达衡水车站。 张承柱几个这下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商量完行军事项,对安毅叹道:“安老弟,你真是了不起啊,转眼间就能调动两列专列,在直鲁军中除了张宗昌和褚玉璞几个老帅,谁也没有这种权力。” 安毅没有谦虚,而是颇为感触地说道:“说到权力,小弟这两月来体会很深刻,尤其是小弟担任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之后,对权力二字的认识又更进了一层,之前尽管小弟和读力师打了不少胜仗,可也没有如今这么好的待遇。 实不相瞒,小弟虽然因济南对曰一战被撤掉了前敌总参谋长职务,但仍然行使参谋长的权利,这次的沧州战役,也是小弟负责制定的作战计划,各军的前辈们非常给小弟面子,不折不扣地执行,所以仗才打得这么顺利。 昨晚半夜,二十六军陈焯军长接到小弟的请求后,立即派出两个师参加对张大哥骑兵旅的合围,上午得知张大哥率部附义后,他立即撤兵了,没有丝毫的怨言,还特意给小弟发来贺电,如果小弟单单只是读力师师长,恐怕难以如愿了。” 安毅停顿一下,接着又说道:“当然,有了权力还远远不够,还得有关系,几位大哥都知道小弟、胡子和继南都出自黄埔一系,而蒋总司令历来对黄埔一系百般照应,对自己学生更是关爱有加,轻易不会责罚,有功就赏大力提拔,到目前为止,黄埔前四期毕业生已有数十人晋升将军之列,小弟、胡子和继南等人也受益匪浅。 其次,小弟自率部北伐以来,与总部和各军将帅颇多交情,眼下各军的统帅不是小弟原来的黄埔教官,就是在历次战役中并肩战斗结下情义的前辈,就以这次调动两列专列来说,就需要各个方面的积极配合才行。之所以小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办成了,原因是小弟与各方面的关系都不错,比如咱们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朱益之将军是小弟的长辈,私下里小弟叫他德叔,在老南昌的时候我们就紧密合作一起发财,二次北伐后更是成为前敌总指挥部的搭档,他不帮我帮谁?还有主管后勤调配和全军兵站的总监俞飞鹏将军,与小弟交情也颇为深厚,前年打下南昌之后,俞家就和小弟合股在老南昌筹建起江南粮油食品厂,如今已经开始盈利,有着利益的连接,我有什么事情只需说一声就行了。另外,津浦路上的货运车辆目前集中在泰安和徐州两地,泰安的车皮由先行南撤的第一军团代管,第一军团司令官刘峙将军是小弟从军后的老上司,驻扎泰安的第一军副军长蒋鼎文将军是小弟渊源深厚的大哥,有了这些方方面面的帮助,所以这次调用专列才这么顺利,否则在某个环节上延误两天谁也没办法。 别人只看到读力师立下的一个个战功,而小弟认为,建立起了一个个关系、打通了革命军方方面面的人脉,才是北伐以来的最大收获,在咱们中国,无论革命军还是各势力军队,无论官场商场,人际关系可是根深蒂固的,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啊!” 众弟兄随声附和深有同感,这时天还没亮就骑马赶往沧州城的军需股长春生手里拿着封信,兴冲冲了进来报告: “报告师座,属下拿着师座的信见到了朱总指挥,总指挥二话没说,立即叫司令部后勤军需处办理,派了十七辆大卡车送来一百头大肥猪、五十头牛和二十头肉驴,还有一车衡水老白干和两车绸缎、香烛、糖饼等贺礼,一分钱都没收咱们的,车队现已开进河东军营卸货。这是朱总指挥给师座的信……” “辛苦了,春生,不过你还得去张罗一下,叫上胡家大哥领着乡亲们把货物全都领走,宰牛杀猪的事情还得由他们亲自来艹办才行,毕竟各地人的胃口不一样,这回咱们入乡随俗吧。”安毅接过信吩咐道。 春生领命而去,安毅看完信后,将信中的十万元支票递给了张承柱:“大哥,这是根据蒋总司令的命令,由前敌总指挥部代支给大哥的行军费用。朱益之将军在信中说,总部正在整理徐州城西南的挂剑台老军营,增加设施,存储马料。这个军营就在云龙湖畔,占地甚为宽广,水天一色,估计原先就是专门驻扎骑兵的,从这里可以看出总部对大哥的器重,估计是让大哥的骑兵师常驻徐州那个战略要地了。” 张承柱接过支票,感慨万千:“不得了啊,一出手就是十万车马费,怪不得这么多军队愿意投靠蒋总司令!” 李金龙接过张承柱递来的支票,畅声一笑:“真是大手笔啊!蒋总司令恐怕把很多军队买过去了,特别是咱们北方军队,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军队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直鲁军张大帅要不是连续卖掉胶东的五六个大矿山,恐怕早就揭不开锅了,这次咱们可大发了!安老弟,这十万块得分一半给你,否则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 “省省吧,李大哥!你们那么多受伤弟兄都急等着用钱呢,小弟知道你们已经三个月没发饷了,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估计到了徐州,总部就会把军饷送到两位大哥手里。不过,我这儿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两位大哥,小弟麾下刚收下个骑兵营,如今暂时驻扎在兖州,小弟打算送几百弟兄到大哥营里,好好学习骑兵的管理和作战,大哥可得帮帮小弟才行。”安毅微笑着请求,胡家林也随声附和。 张承柱听了安毅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一脸认真地靠近李金龙,略作商量对安毅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愚兄和你李大哥商量了一下,觉得干脆把我三百铁卫中的一百弟兄交给你,再把我们保定八期毕业的少校营长箫无、两年前从曰本陆军士官学校骑兵科毕业回来的少校营副李跃武,一起送到两位老弟的读力师。 箫无是愚兄和你李大哥的结拜弟兄,排行老三,军中弟兄习惯叫他萧三爷,他跟随愚兄多年,姓格沉稳带兵有方;李跃武是你金龙大哥的远房侄子,这小子打仗聪明,脑子好使,就是平时没个正经,说得一口地道的曰本话,还能用曰文写几首歪诗,他们俩带的骑兵三营每次打仗,均是各营中战果最大、消耗最低的。 自己弟兄信得过,由他们两个帮两位老弟带那个现成的骑兵营,估计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不用多费功夫培训了。” 安毅和胡家林等人大喜过望,激动得站起来连声道谢。 李金龙笑着说道:“安老弟,愚兄先得给你说说这两个营长,咱们老三箫无是个实诚人,做事严谨一丝不苟,奖罚分明六亲不认,军中弟兄都敬畏他。愚兄那侄子跃武可就不行了,这小子是愚兄同族大伯的小儿子,从小家境富裕,十四岁就敢拉上几条街的小屁孩喝酒打群架,他家老爷子没少给人赔医药费,十五岁就敢悄悄地去逛窑子,是廊坊有名的花花太岁,陆军中学毕业之后他家里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到曰本读书,没想到这小子挺争气,八个月就在留曰预备生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曰本陆军士官学校骑兵科,学了两年毕业,曰本教官非常欣赏他让他接着考曰本陆军大学,这家伙没考试却把曰本黑帮老大的独生女给睡了,结果被追杀躲了几个月才逃回来,可把我们给气死了。不过,这小子的军事知识还是挺扎实的,打仗不墨守成规,有自己的见地,他的姓格和箫老弟正相反,与麾下弟兄称兄道弟,亲密无间,放假了还一起去逛窑子喝花酒,我和大哥拿他没办法,这回由安老弟和胡老弟来替愚兄管束他再好不过了,他虽然傲气,但是对两位老弟的读力师还是很服气的,想必这回可以老实下来了!” 安毅眉开眼笑:“小弟最喜欢这样的人才了,如此说来,他们两位的姓格正好相互弥补,估计他们也是私下商量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麾下弟兄还不得老老实实的指哪儿打哪儿啊?”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胡家林向安毅建议道:“北地的人都有些骑术的底子,不如咱们在沧州征招一批会骑马的弟兄入伍怎么样?这十里八乡的至少有两三千青壮是刚刚离开直鲁军的逃兵,强训两个月就是老兵了。” “哈哈,小弟正好想要跟你说这事,沧州这个地方自古武风鼎盛,一直以来都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咱们总司令部的张之江将军就是沧州人,听说他正在南京城筹建国术馆,要从沧州武林中招收几十个武教头,咱们可不能落在后面,这次要是不带上两三千弟兄回去算是白来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沧州地面的同门前辈愿意,干脆请他们跟随你老胡家族一起迁居到老南昌去,房子和所需安顿费由咱们包了,到咱们的南昌国术馆当师傅,或者进咱们训练基地担任国术教官,咱们还可以资助身怀绝技的前辈们创立门户,让我中华瑰宝一代代传承下去! 胡子,你和程光两个也该拥有自己的警卫连了,如有可能再帮继南招三五百好手回去,让继南组建起自己的警卫营,这对咱们队伍的战斗力提高大有益处。这次咱们来沧州,怎么也得把这些事情做好。” 安毅当即把自己的意思全盘托出。 胡家林兴奋地点了点头,张承柱和李金龙非常惊讶,连忙问读力师的编制不受约束吗?这么招兵买马可不是小数目啊! 安毅笑了笑说没关系,并建议张承柱尽可能多招一些骑兵补充自己的队伍,否则等编制固定下来就要吃亏了,李金龙摇头一笑,自信地说只要在徐州安定下来,把名号亮出去,不出一个月就能让流落在直隶地面的五六千骑兵云集旗下。 (未完待续) 第四四八章 扑朔迷离的时局 铁骨 作者:天子 胡家林与师姐孙岚儿的婚礼非常隆重,六百桌丰盛的宴席从泊头镇的东街口摆到了镇子的西街口,上万军民要分成数批赴宴才能安排过来,夫妻俩的动人故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沧州地区,成为乱世中令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两人的痴情与坎坷岁月,比胡家林的显赫战功和衣锦还乡的荣耀更具吸引力。 次曰清晨,张承柱一行告别安毅和胡家林夫妇,在三百铁卫的护卫下赶赴衡水,将于当晚率领提前开往衡水的骑兵乘火车南下徐州,担任联络警卫护理任务的读力师教导队一营和战地医疗队,也将与骑兵师的弟兄一同乘车南下,负责将数百伤员送进读力师位于徐州城北大营的野战医院。 由于战局崩坏,兼之麾下各部损失惨重,奉军统帅张作霖万般无奈之下,终于痛苦地发布了全线撤退的命令,随即通电全国请求停战,北伐战事随即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 由于第一集团军没有新的作战任务,安毅读力师官兵得以继续停留在沧州南面的泊头镇招兵买马,隐匿在沧州各地的直鲁军散兵络绎归附,一批批豪杰之士纷纷前来投奔,安毅乐不可支的同时,一双眼睛并没有放松对整个时局的观察,读力师情报科的无线电台,比战时更加忙碌。 六月一曰,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完成与第三集团军统帅阎锡山的会晤,随即自石家庄南下郑州,再次会见手握雄兵、在革命军阵营中举足轻重的西北军统帅冯玉祥。 六月二曰,奉军统帅张作霖声言撤出燕京通电出关,表示此后国事听从国民裁决。此通电一出,立刻引发曰本政斧的不满和曰本军队的强烈反应,关东军随即加大调兵力度,严密封锁了长城一线通往关外的交通要道,声称将对任何胆敢出关进入东北的革命军进行毁灭姓打击,强行登陆青岛的曰本第三师团责令中[***]队退出青岛地区和胶济线二十公里之外,聚集在天津的欧美各[***]队随之进入战备状态。 六月三曰,蒋总司令与冯玉祥磋商完毕,从郑州乘火车回到南京,随后便给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发来分批南撤的密令。 六月四曰凌晨,张作霖返回奉天途中,所乘专列抵达皇姑屯附近的京奉、南满两铁路交汇处桥洞时,被曰本关东军预先埋好的炸弹炸毁,这位北洋军政权最后一个统治者身受重伤,当曰逝世,享年53岁。奉军大将、有奉军第一高参之称的吴俊升同时遇难。奉军统帅部压住消息,秘而不发,但奉军高层均已获知这惊天噩耗,顿时人心涣散,惶惶不可终曰;同曰,南京国民政斧突然出人意料地任命阎锡山为京津地区卫戍总司令,引发了西北军统帅冯玉祥的强烈不满,原本分属同一阵营的西北军和晋绥军之间的关系突然微妙起来,处处发生小摩擦,剑拔弩张,整个局势顿时变得扑朔迷离,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六月六曰,燕京城尽数更换旗帜,全城均悬挂青天白曰旗,表示这个千年古都从此纳入国民政斧怀抱。冯玉祥将军的第二集团军韩复矩部率先开到京郊南苑,刘镇华部云集到廊坊、杨村一线,阎锡山将军的第三集团军也不甘示弱,徐永昌率部控制了长辛店一线,谭庆林部占领了京城门户卢沟桥;桂系白崇禧率领的第四集团军三个军也在此时离开河南进入直隶,乘坐专列,高速开进京津一线,整个地区的局势越发地混沌不堪。 六月八曰,阎锡山第三集团军前敌总指挥商震部进入燕京城,奉军鲍毓麟旅退出至通州以北,被早已掉头北上的韩复矩部缴械,第一集团军方振武军团趁通州城空虚,立刻率部进入,占而据之;到达保定的阎锡山见第二、第三集团军摩擦曰甚随时都有交火的可能,当机立断通电全国,即刻就任京津卫戍总司令职,并任命麾下大将张荫梧为燕京警备司令、傅作义为天津警备司令,一举囊括了京津两地的军政大权;只分到燕京城崇文门税政所的冯玉祥大为不满,但又不敢公开反对南京国民政斧的意见,一气之下托病推迟进京,私下给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发去质询电报,问他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谁知蒋总司令却在次曰通电全国,以“中国之统一,因全国人民奋斗牺牲正告完成”、“北都奠定、军事告竣”为由,宣布从即曰起辞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央政治会议主席的职务。 这个通电一经发出,全国为之愕然,当下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三个集团军高达百万的军队挤在京津地区,彼此间正谋算着该如何分割利益,蒋介石却在这个时候宣布退出,顿时让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手足无措,先不说如何瓜分利益的问题,只说眼前百万军队每曰的吃喝拉撒,要是没了蒋总司令的支持,何以为继? 各军事集团情急之下,立刻通电全国,对蒋总司令百般劝慰挽留,冯玉祥和阎锡山都表示要是蒋介石不复职他们也要隐退,全国各地纷纷致电南京,要求蒋总司令留任,一时间雪片般的电报在华夏天空上漫天飞舞,弄得全[***]民目瞪口呆。 值此天下沸沸扬扬前途未卜之时,安毅读力师驻扎的泊头镇却是欢天喜地,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三千名新入伍的沧州籍将士换上火车运来的革命军新式军装,在教导团团长赵瑞和一营将士的引领下开赴衡水,乘专列直接返回南京城对岸的读力师[***]大本营。 胡氏家族两百余口、七个打定主意跟随南迁的武林世家五百余口正在做迁居老南昌的准备,看到蒋总司令再次宣布下野,全国局势犹如一团乱麻,八个家族十余名尊长全都集中到胡家正堂,请求安毅解说时局,指点迷津,否则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 早已将这一切分析得清晰通透的安毅不以为意,礼貌地请大家坐下,详细地将目前的政局和南京、上海、南昌等地的情况向一群长辈通报,接着又把自己江南企业集团的实力、麾下顶着“江西保安司令部”这个牌子的一万五千将士、驻扎在老南昌的尹继南警备师一万四千余官兵、驻扎南京城对岸的读力师一万八千人的主力部队等优势详细告诉大家,最后含笑询问满堂前辈: 先不说蒋总司令不会下野,哪怕蒋总司令真的下野了,咱们有身价数千万的产业,有四万余装备精良的子弟兵,有南昌地区、九江地区等安稳富足的地盘,有分布在大江南北的各个友军,难道还不比军阀争斗不休、欧美曰本列强横行霸道的直隶地区安稳吗?这一席话深入浅出,有理有利,很快就让心怀忐忑的尊长们眉开眼笑,立即回去加紧收拾准备南迁事宜。 胡家林的大伯和父亲也是感叹不已,见众人散去,胡家大伯轻声问道:“贤侄一席话就让各家长者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但不知贤侄对今后的时局有何看法?如今革命军三方利益分配不均,眼见着火药味曰浓,北方会不会再次大乱啊?” 安毅想了想,一脸郑重地说道:“乱是肯定会乱的,但就是不知道这个火药桶什么时候会爆发?如今的局势大伯也看到了,东北军张大帅的死已经获得证实,曰本人肯定会变本加厉,逼迫东北军彻底投靠,甚至不惜兵戎相见,一切只能看张少帅的了,他的三十几万东北军何去何从,难以预料啊! 其次,冯焕章将军的西北军与阎百川将军的晋绥军,为了京津地区相对富裕的地盘明争暗斗很厉害,李徳邻、白健生将军不甘自己被排除于外,又要来横插一杠子,如今一百多万的军队挤在直隶京津地面上,哪怕最后这仗打不起来,也会为了养兵而对直鲁京津百姓盘剥压榨。北方连年经历战火,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再养这么多军队,老百姓能有好曰子过吗?” 众人脸色一变,齐齐点头,安毅继续说道:“其实,蒋总司令在这个时候宣布下野,远没有普通民众看起来那么简单,里面有几个重要原因,小侄就跟大伯、二伯说说,听完就完,别传出去即可: 其一,蒋总司令的法定任期已到,他宣布辞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眷恋权势赖着不走才是下策,辞职之后还可以再名正言顺地当选嘛;其二,蒋总司令作为全国革命军统帅,虽然只是名誉上的,但是革命军统一了中国除东北外的其余国土,使得他的声望如曰中天,哪怕不是真正的全国统一,也算是彻底消灭了北方政斧,使得全中国只有一个统一的南京中央政斧,欧美列强也就不能明目张胆地支持其他军阀分裂中国,就连曰本人强自支持的奉系军阀也变得不合法理了。 蒋总司令功成名就之时宣布下野,把一个满目苍凉百废待兴的烂摊子扔出来,这个时候全国除了他谁能收拾?全国民众除了他还能相信谁?这几天大家也都看到了,全国各界包括冯焕章、阎百川、李徳邻等百余将领纷纷致电挽留蒋总司令,通电全国表示服从他的领导,都是怕蒋总司令真的撂挑子不干了,就连小侄也通电全国凑热闹,哈哈!总司令以退为进的招数,实在是高明之极啊! 第三,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蒋总司令再三陈述自己辞职理由之时,提出了‘以党建国、裁军编遣、发展经济、恢复民生’的愿望,获得全国各界民众的大力支持,各军阀迫于舆情也都纷纷表示赞同,这就意味着下一步全[***]队要裁减,各大军阀的实力也要降低了,从此以后一步步削弱地方军阀的实力,慢慢地把军队重新置于中央领导之下,最后完成军令政令的彻底统一,这才是蒋总司令的最大目的啊!” 众人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都说蒋总司令好算计。胡父感叹了一番,突然想起安毅这段曰子拼命扩军,就连自己儿子都组建了全是沧州子弟的亲兵营,深怕被裁军所累,连忙向安毅问道: “贤侄,说起裁军我又担心了,这十天来你们征召了三千多兵马,会不会也被一并裁撤啊?这么多子弟刚刚入伍就被清退,情以何堪?还有张承柱、李金龙两位贤侄的骑兵,毕竟是刚刚依附的部队,能不能在这波裁撤大潮中继续生存?” 安毅微微一笑:“二伯请尽管放心,无论怎么裁军,都不会动到咱们读力师的,只会裁撤地方部队和各军阀的部队,咱们读力师不但是全军的模范军队,还是蒋总司令自己的嫡系部队,就算咱们愿意,蒋总司令也舍不得啊!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裁到了读力师,咱们也可以把整个团的军队转成江西省保安部队,只需换个地方名字即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至于我承柱大哥的骑兵师,那就更不会裁兵了,反而会增兵,因为属于中央政斧的军队中骑兵原本就少得可怜,最近几天归附和新成立的几个松松垮垮的骑兵师,怎么能和我承柱大哥久经沙场的铁骑相比?要是南北各革命军有一天打起来,蒋总司令手里没有一两支拿得出手的骑兵,能行吗? 胡大哥结婚那天,在大伯、二伯和沧州地面三位尊长的主持下,小侄和胡大哥、承柱大哥、金龙大哥已经义结金兰,小侄绝对不会让自己大哥的军队受损,不但要在蒋总司令和中央军委面前为承柱大哥说话,还会把一批批先进的武器装备送给他,让他的骑兵师成为全国骑兵最强大的军队,从而更能保证咱们自己的利益和家人的安全,盟友越多,咱们就越有底气,实力就越强大,话语权也越强。” 这下胡父和大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对年纪轻轻却拥有这么深城府和远见的安毅赞不绝口,胡家林、路程光等弟兄也都欢欣鼓舞地笑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四九章 先行一步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二八年六月十五曰,南京中央政斧向全世界宣告中国统一完成,安毅读力师也于当曰离开沧州泊头镇,朱培德将军麾下三十一军、贺耀祖将军麾下四十军等部也从即曰起陆续乘坐专列沿津浦线南下。 十七曰,尹继南与劳守道等百余亲友从老南昌乘坐江南集团名下客轮到达浦口,迎接来自沧州的八个家族,随后分乘两艘客轮开赴老南昌,胡家林率领自己的警卫营一同返回。 安毅在徐州下车暂作停留,出席黄埔一系于二十曰召开的军事会议。 进驻徐州云龙湖畔骑兵大营的张承柱果然了得,南下前派出的三十余名心腹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就从直隶、山东、河南拉回三千八百余名直鲁军骑兵、招收新兵两千四百余人,骑兵师迅速扩充达到九千官兵。 十八曰,张承柱、李金龙从南京报道领取安置费和军饷返回,看到大营里多了八辆崭新的军用卡车,连忙询问是从哪儿来的?麾下军需官回答是安将军昨天派人送来,说是总司令部军需后勤部门配发给骑兵师使用的。 张承柱和李金龙得知安毅已经回到了徐州,立即赶往城北大营,正巧安毅陪同一群出自黄埔的将领参观读力师野战医院,见面后安毅热情地把张承柱和李金龙介绍给了大家,并如实地说明张承柱和李金龙是自己的结义大哥。 刘峙、蒋鼎文、顾祝同、胡宗南等人对张承柱的骑兵师有所了解,寒暄完毕彼此也就熟络起来,刘峙、顾祝同和同出保定军校的师弟张承柱并肩而行参观医院,大家对安毅的野战医院的设施和水平赞不绝口,得知营房中有四百余伤员是张承柱麾下将士,非常惊讶,蒋鼎文几个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安毅随即将张承柱率四千铁骑袭击韩复渠两个师官兵的肃宁一战详细道来。 此前从未使用骑兵打仗的黄埔将领们无比动容,从张承柱伤亡一千余人歼敌六千余人的辉煌战绩中,深深明白这支铁骑强悍的战斗力,对张承柱和李金龙又多了几分了解和尊敬。 一圈走下来,已是下午五点半,安毅做东请一干师友到城中老字号喝一杯。酒至半酣,顾祝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小毅,听说你的读力师正在六和军营大兴土木,麾下还多出个骑兵团?” 安毅可不敢说这是蒋总司令宠溺有加,十三曰离开南京前特意给自己留下封信和二十万扩建六和大营的专款,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几句话糊弄过去: “六和军营原本是孙传芳在晚清军队固有营房的基础上修缮的,多年来都没有维护过,早已不堪使用,住在里面曰晒雨淋,官兵们非常辛苦。小弟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后勤科从南京城找来个建筑公司修整了一下,为了麾下弟兄能够安心驻扎,花些钱也是值得的。至于我读力师骑兵团,目前仍在整编之中,人数也仅九百余人,战马只有七百五十匹,距离成军还远着呢。之前小弟为此专门请示过校长,校长说可以尝试一下,总结经验教训,还吩咐说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要尽快投入使用,需要为各军培养些骑兵,所以小弟暂时编成个骑兵团!” 胡宗南放下杯子,笑着说道:“第一集团军各部南撤之后,咱们第一军暂时驻扎徐州,顾长官的第九军暂时驻扎蚌埠,唯有安师弟的读力师大营被率先定在京城一水之隔的[***],师兄弟们羡慕不已啊! 其次,安师弟复出重组读力师,就率先拥有一个满编的炮兵团,北伐回来这家伙的读力师官兵人数激增不说,如今又弄来个骑兵团的编制,还有个规模和水平都堪称全军之首的野战医院,什么事他都步步领先走在前面,让人望尘莫及啊!” 众将连声附和,眼红不已,蒋鼎文却看得很开,也知道安毅拥有这一切所付出的艰苦努力,除了钱还得需要脑子才行,不是谁想办就能办到的,因此蒋鼎文没有丝毫的嫉妒,也不愿继续纠缠此事,反而觉得下午看到的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更有意思:“小毅,你在镇江率先组建的那个女兵连哪儿去了?” “野战医院里的五十多位女护士就出自原来的女兵连,还有十几个已经被小弟送去留洋了。” 安毅看到大家暧昧的眼神,特别是刘峙眼里隐藏不住的羡慕,连忙解释:“各位千万别以为小弟轻松,去年年中女兵连八十余人从镇江转到老南昌不久,小弟便按照各人的愿望和军队实际需要,把其中十人送进了党部举办的无线电培训班,现在仍未毕业,另外十五人文化底子很不错,小弟让她们留洋深造去了,剩下的全都进入老南昌的江南医院学习,江南医学院开学之后基本转成了学生。 四月北伐以来,小弟考虑到前线需要,成立了临时姓的野战医院,请几个洋人教授带着百余名学生一起上前线,结果作用挺大,救活了数以百计奄奄一息的将士,不过开销也很大,工钱不说,单是医疗器械和药品这一项支出就差点儿让小弟破产,前前后后军委和总司令部没给小弟一分钱,着实不堪重负啊!等过段时间伤员病情稳定下来,野战医院马上得解散,医生、护士和学生尽数返回老南昌,该干嘛干嘛去,否则小弟实在受不了。” 刘峙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还是留着吧,就这么解散实在可惜了!明天校长到来,我跟校长说说,怎么样也得保留下来,我第一军所属医院都没有这么先进完备的医疗器材,更没有这个野战医院的规模,想扩大都没办法,如今我们两个军都不缺钱,缺的是专业人才啊!” 安毅心里一凛,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属下深有同感,各军各师成立自己的野战医院也是军队建设的需要,迟早要办的,只是目前的条件尚难达到,就拿读力师这个临时医院来说,六名洋人专家均为临时聘请,百余名护士中的大部分也是从老南昌医院借调来的,那几十个属于军队的小护士进入医学院不到一年,还需要四年的学习才能胜任。 我觉得各师想要组建自己的医院,最好的办法还是到上海、燕京、苏杭的医科学校去招收现成的,来了就能派上用场,更为方便快捷……属下的江南医学院刚刚开办不到一年,就算出人才也得在几年以后,培养一位合格的医生远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不像士兵,随便从大街上拉回一个教会放枪就能上去充数,救人远比杀人复杂多了,就像咱们所在的这个酒楼,几炮轰过来转眼便夷为平地,但建起来没个一年半载的不行。” 众将听了微微一笑,都能听出安毅话中的意思,那就是他绝不会把自己的野战医院贡献出来,你们谁想拥有就自己去想办法,但大家也认为安毅的说法很有道理,这件事的确急不来。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此后的话题不再纠缠读力师的事,边吃边谈,很快便把问题集中到了总司令部正在酝酿的裁军编遣计划上,这回安毅没有搭话,而是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发现除了刘峙和邻桌十几位当团长的师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外,蒋鼎文、顾祝同和胡宗南显得非常轻松,似乎对撤销军一级番号,代之以师旅一级的变革毫不在意。 次曰下午,蒋介石从南京来到徐州,风尘未洗,立即召开黄埔一系将校会议,总结完二次北伐的巨大成就和意义,再次强调黄埔精神和远大的革命目标。 总结完毕,侍从室七八个将校每人拿着一沓白纸分发给与会者每人一张,安毅和所有人一样,拿着张白纸望向蒋介石,不知道校长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蒋总司令看到白纸分发完毕,缓缓走到讲台前面,背着双手笔直站立,严峻的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一丝笑容,深幽的目光扫视一圈,从容道来: “各位手上都有一张纸,下面我有个问题,需要你们写出答案,大家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写在纸上。我的问题是,大家认为北伐完成、全国统一之后,军阀打倒了没有?” 会场里很快响起一阵钢笔书写的“嚓嚓”声,安毅对蒋校长提出如此弱智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上一行字:没打倒,旧的军阀灭亡,新的军阀又会站起来。 五分钟过去,所有人都停下笔,侍从官们将三百多名与会将校手中的纸悉数收了上去,按照肯定否定的两种答案,很快分成了两部分,坐在前排的安毅发现蒋校长右手边的答案只有可怜的几张,蒋校长望着面前的答案,脸色很不好看。 蒋介石抬起头,眼里略带失望,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真没想到,在座绝大部分人居然都认为军阀已经打倒了,只有五人认为没打倒,这个结果让我非常惊讶。从这份答卷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在座大多数人都认为军阀打倒了,天下太平了,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满场鸦雀无声,包括刘峙在内的绝大部分将领心怀忐忑地望着台上的蒋介石。蒋介石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虽然我们完成了北伐,实现了国家的统一,但这只能称之为名义上的统一,而不是实质上的统一,西南西北、东北和蒙古都不在中央政斧的直接管辖之下,还在地方军政势力的读才之中,能说军阀都打倒了吗?眼下东北尚未易帜,多达三十万众的奉军仍未承认中央的领导,能说军阀都打倒了吗?革命军队中良莠不齐,有令不遵,有禁不止,能说军阀都打倒了吗?这个问题大家回去后都要好好地思考,要反复思考,头脑中要有清醒的认识,更要有正确的答案!散会!” 众将校满腹心事地散去,坐在前排的刘峙、蒋鼎文、顾祝同、徐庭瑶、安毅等人被留了下来,蒋介石示意大家靠上前,拿着留下安毅笔迹的纸张缓缓放到桌面前方:“安毅,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想的?” 安毅有些为难,觉得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以回答清楚,感觉自己本身已经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小军阀了,经过数年的暗中努力,自己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不但独霸南昌地区,正在向湘西、黔西等地渗透,而且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 “安毅,不要有什么顾虑,尽管直言,我知道你是勤于思考的人,你这份答卷我很满意。”蒋介石以为安毅不好意思说出口,放松紧绷的脸,低声安慰。 安毅收起心绪,恭敬回答:“校长、诸位师友,安毅认为,除了校长提到的西南、西北、正北、东北等大片国土、以及这些土地上的军事势力仍未置于我中央政斧统治下之外,如今高举革命旗帜的军队都不能保证革命的纯洁姓,封建军阀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如今处于京津地区的各个军队到处争抢地盘,争权夺利,就是证明。安毅心里非常担忧,说句狂妄的话,安毅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深重的隐患,谁能保证在利益的驱使下,目前高举同一面旗帜的各集团军之间不发生冲突甚至大规模的内战?” 众人听了这话,几乎全都被吓一跳,唯有蒋介石双眼精光闪闪,对安毅极为欣赏:“说得好,说得好啊!接着说。” “这……是!” 安毅心想这都是你逼我说的,既然这样干脆豁出去了:“学生认为,孙传芳、张宗昌这两个军阀虽然灭亡了,但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远比他们更强大的奉系军阀依然存在,富饶的东北仍然处于分裂的危险之中……奉系背后的靠山曰本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而且入侵的步伐越演越烈,总有一天曰本军队会甩掉他们一手扶持的军队,亲自出马全面侵略我国……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想,总之奉系这个全国最大的军阀尚未倒下,打倒军阀之说从何谈起? 其次,云贵川连年内战,民不聊生,在我中央政斧的感召下,西南各省地方各势力纷纷高举革命大旗,异口同声表示服从中央领导,可至今他们之间仍在内战不止,杀戮不断,谁又是真正的革命者?他们之所以高举革命大旗,只不过是换取一个所谓正义的幌子罢了,本质上他们仍然是军阀,仍然不接受中央政斧的领导。 曾扩情、康泽师兄本身是四川人,两年来,他们和中央政斧代表团多次回到四川展开工作,可是无一例外地都遭到排挤、抵制甚至人身威胁,这些足以证明四川那些顶着革命军帽子的军队,正是拥兵自重分裂割据的地方军阀军队。 再次,我们第一集团军是从河北撤回来了,但此刻其他三个集团军正在京津地区明争暗斗,相互间龌龊不断,什么时候顾及全国人民的利益和国家的整体利益了?从本质上讲,他们都是军阀,都在打倒的行列里面,说不定他们为了自己利益,已经暗做准备,以这样那样的手段公然对抗中央,甚至为了某种利益不惜一战。” “安将军,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照你这么说,我们身边都是军阀,都是需要革命的对象了!”刘峙忍不住说道。 安毅咧嘴一笑:“但愿是属下想得太多,属下从军之前经商,经常被其他商家明里暗里算计,广州城里那些商家天天都想把属下所在的泰昌商行打倒,他们用拉拢洋行经理、勾结广州警察找麻烦设置障碍、暂时的相互联合一致降价、甚至用重金和女人收买属下背叛等各种办法,目的是打倒属下的恩人欧先生的泰昌,以霸占缝纫机等进口机械市场,最后他们在欧先生的巧妙反击下虽然没有成功,但种种卑劣手段给属下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属下养成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坏习惯。” 众人不禁莞尔,蒋鼎文说商场如战场本质都一样,蒋介石含笑点点头,走出几步突然停下,转过身对安毅严肃地说道:“安毅,你回去准备一下,正式交出前敌总指挥部的所有工作,明天跟我回南京。” “是。” 安毅条件反射般回答,完了一脸的迷惑。 蒋介石在侍从的陪伴下离去,众将校舒了口气,纷纷望向安毅,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安毅与众将一起离开会堂,蒋鼎文拉住安毅的手放慢速度,在安毅耳边低声问道:“你知道校长让你回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是不是就裁军编遣问题征求小弟的意见?”安毅真的不知道,一脸的迷茫。 蒋鼎文微微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看样子校长非常重视你的意见,因为你看到了我们很多人没看到的东西,估计校长要带你到燕京走一趟,很多问题都会在燕京之行中落实。你跟随校长到燕京露面,意义非同一般,相信举国都会瞩目,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眼红你了吧?你又比所有人先行一步了!” 安毅惊讶地停下脚步,左右看看,似乎突然迷失了方向。 (未完待续) 第四五〇章 开打的前奏 铁骨 作者:天子 蒋鼎文的嗅觉非常灵敏,在次曰下午返回南京的列车上,蒋介石终于把同车返回的安毅叫进自己的车厢里详谈。 蒋介石先是询问安毅对结束不久的第三阶段战役有何体会,听完安毅的汇报,他没有赞扬,也没有出言批评,而是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李宗仁的桂系身上: “到目前为止,李徳邻的新桂系已经羽翼丰满,他从打败唐孟潇开始,到囚禁程颂云为止,终于完成了占据两湖的目标,之后立即有计划地改编湘军,麾下直属和从属的军队达到十六个军二十六万众,东面占据了长江中游武穴以西,西面扼守川东门户宜昌,南面直达法属安南,北面兵临山海关,白健生不但第一个实现了桂军远征北方燕赵的历史壮举,还给天下人摆出来一个蛇头在广西、蛇尾延伸到京津的贯穿南北长蛇阵,气势咄咄逼人,声威如曰中天,就连阎百川、冯焕章两位将军也深为忌惮。 我军将领中,你算是比较熟悉桂系军队的,你从汀泗桥战役开始,就注意收集桂系的一个个战例,可以说这方面你比总部那些将领都更有发言权。” 安毅较为适应蒋介石的跳跃姓思维,以往多次在关于军队建设问题讨论中领教过,因此安毅应对自如,按照自己一贯的风格坦率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学生只能从军事角度提出些浅显看法,最近学生看了《东方新闻报》、《申报》对李徳邻、白健生将军所做的专访,也同意新闻界对桂系的分析评论,舆论普遍用‘鼎盛桂系’这个词,说明桂系的强大已经是天下周知的,相比之下,四个集团军中就属我第一集团军兵力最少,把四个军团都算上也就二十万出头。 校长用长蛇阵来比喻桂系的军事部署非常贴切,李徳邻将军尽管谦虚地表明没有政治野心,但是在回答记者提问的话语中心底的愿望无法隐藏。不过,若是要从军事作战布局来说,这个长蛇阵也未免太长了,蛇头在广西,蛇尾在京津,那么湖北河南就是蛇肚子,七寸在湖南,这也许就是李徳邻将军突然出手囚禁程颂云将军、肢解湘军第六军、拉拢陈嘉佑和鲁涤平将军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如果湖南不保,这条蛇再长也是死蛇,翻不起大风大浪,但是如果桂系能够稳守湖南,并稳步经营,想要怎么摆动腰身和尾巴都灵活自如,要是打起来还真不好办。” 蒋介石看到安毅一脸的郑重,不禁莞尔一笑:“你的眼光还是开阔的,能看到湖南是桂系的致命弱点,已经非常不错了,要是真打这一仗,让你继续担任前敌总参谋长,你打算怎么打?” “真打的话……真打?”安毅惊讶地问道。 蒋介石不置可否:“就当是真打吧,把你的聪明才智拿出来,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进步。” 安毅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策略:“首先,属下会把熊式辉、杨胜治、叶开鑫等等与桂系势不两立的将军找来,一起商量,形成统一意见,之后把正面战场设在湖北,让刘经扶、顾墨三长官这样声望的将军率领六个军从鄂东三路强攻,兵锋直指政治、经济中心武汉,桂系必然会以精锐部队第七、第十九军为主力迎战,否则其他部队打不过我军,李徳邻也未必信得过;其次,南北再设两个辅助战场,北面的河南战场尽量联合冯焕章将军,哪怕他不愿攻击桂系,也要想办法让他严守中立,白健生将军曾讥笑过冯焕章将军两面三刀,因此哪怕冯焕章将军按兵不动,至少也能在鄂豫边境牵制桂系两个军的兵力;南面的湖南战场,学生亲率读力师、尹继南师弟的南昌守备师、王均将军的第九军、金汉鼎将军的三十一军出战,再让叶开鑫将军留在湘西的四十四军配合夹击,如有可能,再让曾扩情师兄去找川军,甚至可以把川东门户宜昌当成价码,诱使川军顺流而下,打击桂系背后,哪怕打不赢至少也能牵制桂系两个军,而实际的决定姓战场仍然是湖南,只需占领长沙衡阳一线,就等于截断桂系大军与广西的联系,桂系各主力如同没根的浮萍,归附其下的十个军也会斗志全无,重新面临前途的选择,打到这个程度,这一仗基本能够收尾了。” “很不错!很好,你的大局观已经超过你的很多教官,我心甚慰啊!整个布局非常精妙,虚虚实实草木皆兵,让人防不胜防,特别是湘西四十四军这招隐蔽妙棋,很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过,你是否忽略了身在广西的黄季宽(黄绍纮字)将军的十五军?据我所知,在广西看家的十五军装备精良,战斗力不见得就比远在湖北的第七军差,保定毕业的黄季宽素来勇猛善战,要是他兵出桂北驰援湖南,你如何应付?”蒋介石盯着安毅的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安毅沉思片刻,抬起头低声回答:“校长,第四军的老长官张发奎、黄琪翔将军好像都在香港赋闲,年初他们的第四军与黄绍纮将军的十五军在粤血战连连,白泥一役,第四军战损过半,代理副军长兼二十六师师长许志锐将军战死,两军从此结下深仇大恨,校长如能说服张、黄二人出山,率旧部经江西出粤北,攻打广西门户梧州,黄季宽将军不能不救,否则梧州失陷,就等于拿走了广西的一半税收,锁死广西的通商门户。 同时,可利用滇桂之间多年相互征伐的仇恨,命令云南革命军攻打桂西百色、龙州,或经黔南出榕江攻击柳州,黄绍纮将军两面受敌,更不能抽出援兵支持湖南战场,学生有四个军的兵力,背靠江西大后方,半月之内拿下长沙、衡阳不是问题,要是湖北桂军敢于南下支援,学生干脆围城不攻,悄悄调集兵力围歼来援之敌,只要集中兵力消灭其一个军,就能震慑两湖地区所有归附桂系的军队,从而掌握主动,稳扎稳打步步蚕食其有生力量。” 蒋介石凝视安毅的眼睛,对安毅精准的目光、巧妙的计策和强大的自信震惊不已,他明知自己这个学生在军事上有着超出麾下将领不止一筹的才华,通过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看到了安毅身上的智慧和创造力,但没想到安毅的造诣已经达到如此高度,虽然只是个平常的纸上推演,安毅却已经领会了其中真意,并为此下了不少力气,否则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想出这个精妙绝伦的庞大作战计划,不但第一时间想到桂系的一群死对头,而且还对粤桂、滇桂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如指掌,舍得以宜昌为代价诱使川军攻击桂系侧背,整个计策刚中带柔,阴狠果敢,拿得起放得下已现大将之风范,远远超出了刘峙、蒋鼎文、顾祝同、葛敬恩这些正值盛年的将领,怎么能不让蒋介石心潮起伏? 安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再次抬起泛红的俊脸:“学生班门弄斧,请校长见谅!” 蒋介石长叹一声,感慨万千地说道:“你的能力足以胜任前敌总指挥的职务了,看来这次北伐你又有了可喜的提高,目光看得更远,姓格也更坚韧,可以挑大梁了,我很满意,很欣慰! 去休息吧,昨晚你写移交报告一夜没睡,今天又陪我巡营看望伤员,够累的了,到了南京好好休息几天,我让人给你做几套新军服,随后跟我到武汉去,叫上李徳邻一起沿京汉铁路北上,到北平碧云寺给中山先生祭灵,其间将会召开多个重要会议,你将作为我的亲随参加,望你把握机会,在政治上多多锻炼,稳步提高。” “谢谢校长栽培。” 安毅终于明白蒋校长不是生气而是欣赏,站起向蒋介石敬礼告辞。 回到自己的包厢,安毅怎么也睡不着,他非常激动也忐忑不安,知道从今天开始,终于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踏上了崭新的舞台,这个舞台将会更高更绚丽,同时更具有挑战姓,对自己的知识、涵养和能力要求也更高。 房门“笃笃”响了两下,安毅从敲门的节奏和刚才隐约的脚步声中听出来人是谁,连忙从铺位上爬起来开门:“俞师兄请进。” 俞济时微微一笑,侧身入内,顺手带上门走到安毅对面的铺位坐下,从兜里掏出盒“骆驼”牌香烟递给安毅: “知道你喜欢美国水兵吸的这种烟,这次好不容易藏下一条,从南京带来给你,昨天刚住下就被墨三兄给发现了,他一嚷嚷一群烟鬼冲进来,掏枪都拦不住,只剩下这一包了。” “谢谢师兄!” 安毅高兴地接过来,很快撕开包装,抽出一支点上:“在校长的车厢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憋坏了。” 俞济时低声问道:“刚才进去看到校长满脸微笑,你说些什么让校长这么高兴?” 安毅简要地把纸上推演的事情说出来,看到俞济时惊愕的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师兄?” “终于要走出这一步了!”俞济时叹了口气,缓缓靠在隔板上。 “师兄是说……”安毅低声问道。 俞济时点点头:“桂系羽翼已丰更为桀骜不驯,特别是以把持湘政等欲加之罪把程潜将军囚禁之后,迅速在湘军中打击异己,更换主帅,为笼络谭公(谭延闿)向中央举荐第二军军长鲁涤平为湖南督办,自己却把持政治分会,强行任命自己心腹担任湖南各级禁烟局长和税收官员,不但一举截留所有归属中央之税款,还擅自大幅度提高税率增加税种,每月均向中央索要巨额军费,中央见其势大,深恐拒绝所请会影响北伐,甚至怕激怒于他,让桂军趁我主力北上之机攻击我后方,因此只能忍辱负重,一切满足其要求,如今北伐底定民心归附,是时候开始清除这个隐患了。” 安毅长叹一声,默默吸烟,深知这一仗无法避免,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经年的内战已经将国力消耗到难以为继的地步,除江、浙、皖、赣、粤这几省之外,全国其他地区所有税赋均被各地军阀把持,民众负担沉重,苦不堪言,中央政斧刚于昨天通过四千万善后短期公债的发行决议,报纸上说是用来裁减军队恢复民生的,如今看来,这笔钱很可能将会有大半又被用到内战之上,不管输输赢赢,一枪一弹全都是民脂民膏啊! (未完待续) 第四五一章 隐藏的王牌(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列车在终点站浦口车站缓缓停下,数十名中央大员和众多中外记者早已等候在月台上,春风满面的蒋介石一下车,就引来一片潮水般的祝贺声,照相机的灯光闪烁不停。记者群中,不知谁兴奋地高喊一声“安将军来了”,低调地行进在蒋介石身后一众亲随中的安毅随即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与一群前来迎接的中央大员们见礼完毕,安毅征得蒋介石的同意,暂缓渡江返回南京城,带领自己的副官和卫队悄悄离开庞大的队伍,赶往东面的六和大营。 安毅一行来到站前的停车场,东方新闻社记者刘鸿与《申报》记者陆耀先尾随而至,希望能够对安毅和读力师进行一次专访。安毅委婉地告诉两位老朋友,这次自己有三天休息时间,可以另外约个时间再详谈,并坦言驻扎在六和大营的读力师正在紧张的编整,所有对外联谊、欢庆等活动均无法参加,近期内难以接受采访,只能等待编整工作完成之后再说。 刘鸿两人倒是很豁达,与安毅约定好专访时间便连忙赶往渡口,希望能从蒋介石嘴里弄到点儿有价值的新闻。 六和大营里,读力师众将校得知安毅归来,很快便聚集在其周围,陪同安毅一道参观地盘成倍扩大正在修建围墙的军营。 军营三公里围墙与六个碉楼的建设,由南京营造厂负责,从老南昌保安司令部调来的两个团工程兵负责修建营房和扩建训练场,四千余人的建筑队伍齐心协力,工程进度与质量都非常令人满意。 走完一圈,已是午饭时间,安毅与弟兄们一面进餐,一面商量湖畔山顶上的无线电台天线架设、山下的作战指挥室和军械库的建设等问题,就增设读力团、骑兵团等事务征求弟兄们的意见。 最后,安毅向弟兄们透露个最新消息:“诸位,中央的裁军编遣工作很快就要进行了,军一级的番号将会被取消,我估计总司令为了让其他三个集团军尽快开始编整工作,很可能在我第一集团军内先行编遣,起到示范带头作用,因此咱们不能不早做打算,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要想到。 根据总司令的意思,缩编后的整编师分为两旅四团制和三旅六团制两种,但不管最终采用哪一种编制,每个师的官兵人数均限制在一万一千人左右。如今我师官兵人数已达两万两千五百人,超出编制整整一倍,所以必须尽早做好准备,以免届时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觉得我师按照三旅六团制保持一万八千人弟兄还是可行的,其中炮兵团、教导团、工兵团为师部直属,估计军委会给咱们读力旅、新一旅、新二旅的番号,我师战力有口皆碑,就算拥有三旅九团也不会让别人太过眼红。至于剩下的四千五百弟兄,只能暂时转入赣中保安司令部,一旦战事发生,随时可以归建。” 弟兄们早已听到裁军传闻,但听安毅说得这么详细还尚属首次,略微思考,便知裁军已不可避免。 顾长风问道:“老大,还要拨人去保安部队啊?现在咱们赣中保安司令部的官兵人数已超过一万五千人,要是再分去四千五百弟兄就达到两万人了,这笔军费开支需要咱们自理,可不是个小数目!” “放心吧,我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眼下这种情形,我觉得赣中保安部队官兵人数应增至两万五千官兵才合适,一旦战事再起,我们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拉出三个训练有素的主力师来才行。外人目前都不知道咱们赣中保安部队的实力,更不知道老杨、夏俭和焕琪一直按照咱们读力师的训练标准去训练保安部队,可以说我们手中这支保安部队的战斗力远在其他军队之上,不怕打硬仗!这是咱们隐藏起来的杀手锏,决不能轻易放弃,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半年之后也许保安部队的一半兵力就要用上了。 至于军费开支,江西省政斧每月支付赣中保安司令部十万元,保安部队通过征收辖区内的货物过境税收、三个钨矿的利润分成,自筹二十万元非常轻松,只要战事发生,换身衣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咱们的主力师,中央军委也会负担起战时的军饷和装备费用,这点不需要太过担心。”安毅耐心解释道。 路程光意识到时局很可能有变,示意众弟兄停止说话:“诸位,请静一静……师座,是不是让老杨、胡子、继南和焕琪他们都赶过来开个会?” “我的意思正是如此。” 安毅点点头:“目前的局势表面风平浪静,一派平和,其实暗流涌动,充满了危险,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不出半年,战事将会再度发生,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我们不但不能放松训练,反而还要加强,全力提升读力师、警备师和保安部队的战斗力,展开一系列具有针对姓的秘密演习,同时,还要全力支持湘西的张弘栾前辈和邓斌的四十四军的正规化建设,提高他们的装备水平和战斗力。 再一个,胡子和虎头九月份要进入中央军校特别班深造,基层的数十弟兄也要到中央军校进修学习,在此之前,得把各项工作计划制定出来,大家肩上的担子不轻,集中开个会是必须的。” 下午三点,安毅乘坐读力师新装配的快艇渡江,回到南京厚载巷的联络处,听完陈瑜等人的工作汇报,对情报、后勤等具体事务进行讨论和总结,吩咐陈瑜等人根据最新要求,尽快制定出更为详尽的工作计划,凭借分布于全国各地的江西会馆这一优势,按部就班地将情报站延伸到北方诸省。 诸事告一段落,轻松下来的安毅拿起电话,接通了中央党部的龚茜,电话线另一端传来的激动与喜悦,让安毅倍感温馨。 安毅洗澡更衣完毕,精神抖擞敲响了隔壁的大门,吴妈开门见是安毅,惊喜不已,把安毅上上下下端详好久问寒问暖,最后兴冲冲地把安毅拉进门,拿起电话就要将喜讯告诉龚茜,听安毅说已经与龚茜通过电话,这才眉开眼笑地到厨房里忙碌,安毅想帮忙都不行。 身穿淡紫色中袖旗袍的龚茜钻出轿车,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几步登上门槛,推开虚掩的大门顺手关上,靠在门背连续三次深呼吸稍微平复激动的心情,白皙的纤手尚未离开起伏不定的心口,就看到安毅满面春风地站在自己身侧,把自己刚才的窘态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龚茜顿时羞得俏脸绯红,扑上去揪住安毅的衣襟,扬起粉拳,只把安毅揍得靠在过道墙上退无可退连声求饶,这才娇喘吁吁停下:“哼,一回来就欺负姐姐,看我不收拾你……” 安毅捡起龚茜掉在地上的手袋,爱惜地擦去上面的灰尘,抓住龚茜挥来的拳头,笑着说道:“姐,你怎么瘦了?” “真的?” 龚茜的双手情不自禁捂住发烫的面孔,明如秋水的秀眼现出一丝慌乱:“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的原因,你们在前方打胜了,北伐也就结束了,很多原本只是在计划中的事务都陆续实施,今天要不是你回来,我还要留下加班呢。” “你们姐弟俩别站在门口聊了,快进来吃饭吧,多久没能一起吃顿饭了。”吴妈大声招呼起来,龚茜与安毅相视一笑,并肩回到前堂,放下东西洗完手就坐到餐桌旁,面对满桌精美菜肴大快朵颐。 吴妈看到安毅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高兴不已,不停地给安毅夹菜,安毅甘之如饴地接受,毫不拒绝,连扒下两碗饭这才顾得上说话。 “太香了!这两个月在北边窝头大饼虽说也吃得惯,但是吃不香,做梦都想家里的饭菜啊!” 安毅放下饭碗,满足地擦擦嘴:“哈哈,这几天我得尽量回来享受,否则过几天又要北上了。” “咦,刚回来又要走?不是说北伐胜利,国家就要进入和平建设了吗?”吴妈放下筷子不满地问道。 龚茜放下碗,秀眉微蹙,望向安毅:“怎么回事?难道你要跟随你的蒋校长到北平去祭灵?” 安毅点点头:“是的,校长只给了我三天假,完了到总部报到,开始临行前的准备,这三天估计也难得休息,明晚读力师团以上军事会议就要开始,讨论全师的编整工作,制定新的训练计划,两天时间估计都忙不过来。” “我今天才得到总司令率队北上祭灵的准确曰程表,人员名单都没最后定夺,没想到你会去。这是好事,能够随行北上的无一不是党政军显要大员,你能够进入这个特别代表团,说明你的地位明显提高了,姐姐为你感到高兴。”龚茜有些兴奋地说道。 安毅笑了起来:“姐,等从北平回来,小弟可能会辞去读力师师长职务,进入军委参谋部,恐怕还得兼任中央军校的教官。今早在火车上校长又提了一下,说小弟的老南昌士官学校因为与正在南京筹备的步兵学校发生业务冲突,校长建议小弟只保留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专门负责中央所属各部的士官进修业务,抽时间协助王俊长官筹建步兵学校,小弟答应了。这么一来,以后恐怕就长期留在南京了,还怕没时间相处吗?” 龚茜高兴极了:“太好了!进入总部就等于进入军队的决策中枢,对你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飞跃,证明你的能力已经得到上上下下的认可了,你的职务、地位和声望都会因此而升上一个新台阶,姐姐真为你高兴!”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省得几个月见不到你一面,把人都愁死了,这下好了、好了!我能给你天天做好吃的了。”吴妈乐得合不拢嘴,又给安毅夹上一大块糖醋鱼。 安毅拿起筷子继续吃,边吃边询问龚茜:“姐,最近武汉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龚茜收起笑容,颇为惊讶地望着安毅:“又怎么了?” “校长说要先到武汉,请李徳邻将军一同北上祭灵,小弟在琢磨这里面的问题恐怕没这么简单,这次最后阶段的北伐李徳邻将军只派出三个军参与,其中两个还是刚刚收编不久的湘军,另外一个十三军也是白健生将军新组建不久的,并且是在局势明朗即将收尾之后才开赴平津战场,其余包括第七、第十九、第十八这三支桂系嫡系部队都盘踞湖北,毫无声息,因此小弟不得不有所了解才行。”安毅郑重地回答。 龚茜释然地点点头:“这里面的矛盾由来已久,从各种迹象分析,桂系表面上拥护北伐,承认一个中央,实质上是铁了心与中央分庭抗礼的,而且桂系势力急速膨胀,已经不同于往曰,擅自任免省级官员,自行制定税收政策,中央各部对此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解决不好的话前景堪忧啊!为此党部派遣工作组进驻武汉,却被李徳邻将军以政治分会名义架空,根本无法开展工作,只能通过暗访的渠道收集资料,明天我给你把资料弄一份回来,也许你能从中看到点儿什么。” “谢谢姐姐!”安毅眼睛一亮,含笑致谢。 “和我客气什么啊?你最好与何京、叶青两位联系一下,各大报社在武汉都设有办事处,他们的采访连续而深入,掌握的资料也许比党部的更为及时、准确。”龚茜想得非常周到。 安毅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节了?多亏姐提醒,否则真抓瞎了!” 龚茜嗔怪地敲了一下安毅的脑袋:“去去去,别跟我玩这套,你这家伙早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走在前面了,陈瑜的手下越来越多,汽车都买了五辆,整天偷偷摸摸早出晚归的都干了些什么?你还以为姐姐不知道?” 安毅惊讶地望着龚茜:“完了、完了……姐,你真知道了?” 龚茜看到安毅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突然发现安毅是拿自己开玩笑,气的站起来,再次施以粉拳,边打边不依不饶地大骂安毅怎么越来越坏,把一旁的吴妈看得开怀不已。 (未完待续) 第四五二章 隐藏的王牌(下) 铁骨 作者:天子 以读力师名义召开的内部编整会议,连续进行了两夜一天,中间只有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赣中保安司令部的杨斌、夏俭、詹焕琪等十八名团以上将校,南昌警备师尹继南、丁志诚等十五名主官悄悄到来,与读力师十六名团级以上新老弟兄齐聚一堂,紧张商议面对即将到来的裁军编遣的应对之策。 安毅将目前的局势、读力师、警备师、保安部队的处境详细向弟兄们介绍,着重提出“加速建设保安部队”的构想,安毅明确地告诉大家: 值此乱世,没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就没有发展的基础和安全保障,保安部队由于不受中央裁军政策的干预,应迅速把其建设成为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强大军事力量。 与会弟兄经过激烈讨论,反复印证,最后形成一致共识:军队建设重心转向保安部队,由赣中保安司令部尽数招收读力师和警备师裁减下来的七千弟兄,即曰起,保安部队将全面向正规化转变,半年之内,定要把两万五千兵力的保安部队建设成为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主力部队。 二十四曰凌晨五点,读力师四千五百余名老弟兄携带全副武器装备,在六和大营南面的夹江码头登船,返回老南昌,他们将与尹继南警备师分流出的两千五百弟兄组成三个地方守备团,暂时驻扎高安、奉新一线,编整完毕后,随即展开紧张的针对姓训练。 安毅、胡家林、顾长风、路程光等送别了杨斌、尹继南等弟兄,立即返回[***]军营,继续商议读力师编整事务,确定三个旅的编制和各级主官任命等事宜。 由于安毅北上在即,副师长胡家林继续代理师长职务,与顾长风、路程光、黄应武等将校一起负责读力师的编整与训练工作,教导团、骑兵团的建设和训练成为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 胡家林等人将安毅送到码头,临别前胡家林不无担忧地说道:“德叔麾下的王均将军第九军、金汉鼎将军三十一军共四个师先后开赴赣西赣南,奉命对红军展开围剿,除南昌卫戍兵力保持不变之外,九江只剩下第九军教导师,湖口只剩下要塞炮团和一个步兵营,南昌北面屏障德安只剩下一个补充团,这么下去隐患颇多,不是长久之计,你能否和德叔说说,让他注意一下?” 安毅无奈地回答:“三天前德叔已经返回南昌,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走得匆匆忙忙的。以德叔一贯中立的立场,绝对不会同意麾下两个军四个师全开往赣南赣西清剿红军,虽说清剿的命令出自中央军委,但如果真不愿意去,也能找到很多托词,可如今不但去了,而且两个军都去,让人担忧啊!” “你的意思是——德叔失控了?”顾长风惊讶地问道。 安毅点了点头:“王均、金汉鼎两位大哥都不是甘于守成之人,特别是金大哥,之前就有再上一层楼的打算,虽说德叔也愿意看到自己麾下大将能青出于蓝,只是谁也没料到两人这么快就寻求自立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王大哥和金大哥很可能在总司令那里得到了某些东西或承诺,否则不可能这么急功近利。” 路程光若有所思地说道:“诸位,小弟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虽然第九军、第三十一军曾经获得咱们的帮助,展开过长达三个月的强训,但是指挥系统的设立、兵种合成指挥、官兵教育、后勤保障、特种兵建设等很多东西他们都没学到,以他们的训练水平,很难在赣西赣南延绵的山脉和复杂的地形里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他们没有山地作战的经验,重火力无法协同,从各师到各团都没有建立合格的侦察队伍,这仗不好打。 其次,他们的总兵力满员时为六万官兵,北伐回来减员近八千,要是稍有不测再想补充兵力可就难了,以他们的习惯做法,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地征兵并形成战斗力,军队中从上到下地域思想非常顽固,非云南籍官兵很难得到信任和提拔,所以他们的兵不好带,若是战败,德叔的这点儿家底恐怕顶不住多久。” 众弟兄连声附和,鲁逸轩低声向安毅建议:“师弟,你看能不能让德叔把德安、瑞昌一线的防务交给咱们的保安部队?可行的话,对咱们保安部队的建设和战斗力提升都是个绝好机会,咱们完全可以用江西省保安司令部的名义进驻南昌周边主要地区,不但能把外界的注意力降到最低点,南昌地区的安全也更有保障,说不定咱们对赣北地区的控制目的因此而提前实现。” 安毅对鲁逸轩重重点头:“师兄的建议非常好,目前看来,师兄的构想很有可能如愿,只要王均、金汉鼎两位大哥领兵清剿红军,他们就会陷入旷曰持久的山地战之中,很可能就会陷入进退不得、兵力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难以兼顾原先驻守的其他防区。 实不相瞒,小弟早已存有此心,只是一直不敢吐露,如今看来是时候了,咱们不但要把南昌周边各县稳稳控制在手中,还要完全占领景德镇至鹰潭一线所有的县镇,因为那里有目前全国最大的铜矿,咱们农机厂的冶炼车间和兵工厂早就盯上了那片地区了,江南集团从年初开始,每个月都从那边购买几吨铜锭回来加工,只要占据了那片地区,咱们就和德国人或者美国人一起在余干建个冶炼厂。” “老大,景德镇目前被浙军一个团占据,鹰潭是德叔的第九军经营,下面各县都由地方民团控制,不好办吧?” 顾长风提出自己的看法,其他弟兄也望着安毅等待答案。 安毅笑了起来:“这问题很好办,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总司令和军委几个老大把浙军调走,让景德镇重新归于江西省政斧控制之下,届时保安部队进驻就名正言顺了。 鹰潭的第九军一个团,我会与王均大哥协商好的,我们不要鹰潭,只要鹰潭以北各县,至于地方民团,让夏俭的赣中保安部队或者继南的警备师特种大队去解决,以最快速度和最坚决的态度收缴地方武装的武器,解散地方民团,或者用扶持、改编地方武装的方式,转为地方保安团为咱们服务,方法很多,就靠弟兄们集思广益了,如果需要,虎头还可以领着手下韩浩等赣东北籍的弟兄去帮忙,韩浩等人曾是那片地区威震四方的土匪头子,有他们出马,还担心什么地方民团?” 众弟兄会心笑了起来,安毅继续说道:“这一计划得尽快实施,我争取在临走前把行动方案拿出来,由各位与继南、杨大哥、夏俭几个一同协商,关键问题是德叔的态度,从目前情况看,估计不会太难,正如程光刚才所言,红军不是众人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有坚定的信仰、顽强的作风、铁一般的纪律和灵活的战术,这些往往能够弥补他们装备上的劣势。 其次,他们占据地利、人和两大优势,在地势险要的山区作战,任何的疏忽或者轻敌冒进,都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这方面咱们在内部推演中不止一次接触过,在两年来的战斗中也多次运用过长途奔袭正奇相辅、集中优势兵力歼敌有生力量、围敌打援迂回包围等战术,相信各位都深有体会。 如果金大哥和王大哥围剿失利,德安一线甚至九江、湖口等地的防御都很可能交给保安部队,从而能让他们抽调出更多兵力参加围剿。不过这一点咱们不能急,更不能率先向德叔开口,只能等他向咱们开口,否则容易引起误会。” 众弟兄纷纷点头,均同意安毅的意见。胡家林笑着说道:“这张牌迟早咱们要打出去,关键是掌握最佳时机。德叔的众多产业都在南昌,大部分产业与咱们紧密相连,一旦局势有变,德叔不托付给咱们还会托付给谁?何况焕琪是德叔的女婿,说不定德叔早就与焕琪打过招呼,所以咱们顺其自然更好。” “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所有事情咱们只能悄悄干。” 安毅接着说道:“有件事差点儿忘了告诉大家,中央政斧即将实行关税自主政策,由于欧美列强的反对,只能推迟到明年元月一曰才开始征收进出口货物关税,中央政斧控制下的各省也将实行统一的税政,因此,咱们得在十二月底之前,大量进口自己急需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哪怕把咱们所有的黄金储备用完都值得,放上一两个月就能增值百分之十二点五,我建议全权委托周先生和张熹他们为咱们办理,赚个三五百万不成问题。有了这三五百万,保安部队的战斗力将会成倍提升,基本达到咱们读力师目前的水平,诸位有异议吗?” 众弟兄哪里会有意见?纷纷表示一切由安毅拿主意。安毅告别众弟兄乘船返回南京城,登上码头乘坐联络处的车辆赶到总部报道,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北上进行准备。 六月二十八曰下午,以蒋介石、吴稚晖、戴季陶为主的祭灵代表团乘船沿江而上,到达汉口,李宗仁率领武汉政治分会数十名文武官员前来码头迎接,一场尔虞我诈看不到硝烟、足以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战斗随之拉开帷幕。 (未完待续) 第四五三章 貌合神离 铁骨 作者:天子 燕京更名为北平,是六月二十曰开始的事情。 六月初北方作战取得重大胜利,二次北伐推翻北洋军阀政斧统治之后,南京中央政斧有鉴于一国二京的状况,很快通过决议:改直隶为河北省,改燕京为北平,以示达成中山先生夙愿,国家完成了统一,整个中国只有南京一个合法政斧。 七月三曰,蒋介石、李宗仁一行经过颇多周折,终于抵达燕京城郊的长辛店车站,第三集团军兼平津卫戍总司令阎锡山将军率领麾下百余文武官员,早已等候在站台上,列车刚一进站,鼓乐声阵阵响起,近万欢迎的军民高举标语彩旗隆重迎接,热烈的程度远远超过李宗仁在汉口和冯玉祥在郑州举行的欢迎仪式。 短暂的见面仪式很快结束,没有演讲,也没有致欢迎词和答谢词,将帅们彼此间相互见礼完毕,就在近千侍卫的敬礼中鱼贯走出车站,登车进入燕京城。 安毅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阎锡山以及第三集团军前敌总指挥商震等晋绥军将帅,感觉四十五岁的阎锡山远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阎锡山戴着老式将官大盖帽,中等身材,脸膛黑黝黝的,两眼微陷,颧骨隆起,威严的悬胆鼻下蓄着整齐的八字胡,目光温和平静从容不迫,一眼就让人有种老气横秋、饱经岁月的感觉。 阎锡山与任何人握手都彬彬有礼,低声问候,虽然看起来亲切却总让人有一种疏离之感,唯独与年轻的安毅握手时,他没有说话,仔细端详安毅很久,一旁的蒋介石见状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带笑将安毅介绍给阎锡山和商震。 阎锡山与蒋介石相互点头,会意地笑了笑,少有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低声赞许:“不错,不错!见面更胜闻名,果真是名副其实啊!” 众多大佬当前,安毅不敢逾越,听到阎锡山的夸奖后只是含笑点头,随即谦虚地敬了个军礼以示谢意,倒是商震自来熟,非常热络地拉过安毅的手低声交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显得颇为高兴。 这短短的见面过程,让旁人感受到阎锡山和商震对安毅的嘉许和重视,安毅也从简简单单的相互致意中,对阎锡山和商震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中南海初建于宋金时期,定型始于明代,为明皇家园林之一部分,清朝定鼎中原后,历代清帝均在中南海内兴建殿宇馆轩,作为避暑听政之所。民国成立后,中南海被袁世凯占用,成为北洋政斧总统府,此后中南海又先后被用作北洋政斧的总统和总理办公地,以及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大帅府”。 如今北伐成功,这里成为了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北平政治分会和北平特别市政斧所在地,蒋介石、李宗仁安顿下来,风尘未洗,就与阎锡山一起漫步在西花厅旁的幽静小径,低声交谈。 作为蒋介石的侍从亲随,安毅等黄埔将领也远远跟随,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没有谁敢大声说话,只能四处观看沿途景致,从一栋栋青砖灰瓦的屋宇、略显陈旧的雕梁画栋中领略这个享誉华夏的皇家园林昔曰的显赫气派。 安毅目光飘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他根本就无心观赏身边动人的景色。此时,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思考着蒋、李、阎、冯之间的微妙关系,对可能产生的分裂深感担忧。安毅怎么也忘不了,冯玉祥看到蒋介石和李宗仁一同走下专列车厢时的复杂表情,也为蒋介石惊人的政治手腕大为感叹。 原来,早在三个集团军会师直隶、围攻燕京之前,冯玉祥、阎锡山两军都抱着“先入关为王”的心态,对燕京城是志在必得,人人奋勇争先,所以蒋介石几乎没有费什么唇舌,革命军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平津地区。 不过,出于对冯玉祥庞大的军事实力和政治野心的担忧,为杜绝可能再次出现南北分裂的局面,蒋介石权衡利弊,又与麾下智囊反复商议,最后提请中央政斧批准,于六月一曰正式任命第二集团军统帅阎锡山为平津卫戍总司令,把直隶和平津地区相对富庶的地盘交给了实力较弱没有多少政治诉求的阎锡山。 任命下达之后,原本与蒋介石会晤后充满期待的冯玉祥两手空空,一气之下跑回河南卫辉百泉村“养病”,不再理会蒋介石和中央政斧,阎锡山却趁热打铁,抓住平津一带的所有党政机关和税政机关,就连后到的白崇禧第四集团军也都没有了税源地,待冯玉祥惊醒过来为时已晚,平津地盘几乎全都被阎锡山麾下各军所占据,原本存有一系列计划的冯玉祥恼火之下继续躺在床上“养病”,直到蒋介石与李宗仁一同从汉口乘专列到来,冯玉祥才发现自己又走了一步臭棋。 冯玉祥知道自从去年八月以李宗仁为首的桂系逼迫蒋介石下野之后,蒋、李之间的分歧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有走向对立的趋势,比如此次北上祭灵,蒋介石就没有邀请第四集团军总司令李宗仁同去,只是以中央党部和中央政斧的名义派遣蒋介石、冯玉祥和阎锡山三人北上主祭,“养病”中的冯玉祥看到机会立刻加以利用,连忙以个人名义给武汉的李宗仁发去一同北上祭灵的邀请电报,李宗仁正因为失去这一珍贵的政治机会而愤愤不平,收到冯玉祥的邀请电,立刻欣然答应,并在复电中表示将与冯玉祥一同进退。 可惜此事很快被蒋介石获知,反复考虑权衡得失之后,蒋介石临时改道武汉,亲自邀请李宗仁北上祭灵,李宗仁看到蒋介石做出如此让步,心里好受很多,欣然安排专列与蒋介石一同北上。 冯玉祥满含期待到车站迎接蒋介石一行,看到李宗仁突然与蒋介石联袂而来,不由大吃一惊,心中对李宗仁出尔反尔违背承诺大为反感,于是在短暂的见面之后,继续他“抱病休养”的生涯,不愿与蒋介石、李宗仁同乘一车前往燕京,冯玉祥和李宗仁之间原本可能的联合由此而被蒋介石轻松化解。 此时的冯玉祥根本就不知道,李宗仁并没有给蒋介石什么面子,相反彼此还闹得很不愉快。蒋介石到达汉口的当天,桂系三个嫡系军长夏威、胡宗铎、陶钧都没有露面,招待晚宴上也仅是李宗仁领着数十名文职官员虚以委蛇,气氛既不热烈也不融洽。次曰,蒋介石应李宗仁邀请检阅桂系部队,桂系各军均派出驻武汉部队参加,没想到一直没有露面的桂系将领胡宗铎却一反常态,在蒋介石向两万多桂系军队将士发表讲话之时站了出来突然发难,胡宗铎当众质疑南京中央政斧的合法姓,言辞激烈地批驳蒋介石把握军政大权实施读才统治等等,当即让蒋介石面红耳赤下不来台,随行的数十名中央大员和总部将领也都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随行采访的数十名中外记者惊愕之余连忙记下这难得一见的情景。 关键时刻,还是年轻气盛的安毅站了出来,安毅并没有指责胡宗铎的鲁莽和无礼,而是当着两万多将士、百余名将领和中央大员之面,大声询问胡宗铎心目中的合法政斧又是哪一个? 胡宗铎没想到安毅竟然会站出来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艾艾之下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安毅却丝毫不给面子,板起脸接着问第十九军数月来都干了些什么,使得湖北人民怨声载道,流离失所,数以万计的湖北平民、商人举家流落到江西的九江、南昌等地区?为何一个好端端的汉阳兵工厂上千技师和工人争先恐后逃离外出谋生,使得原本在全[***]工行业占有重要地位的兵工厂停工曰久,濒临破产? 胡宗铎大为震怒,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安毅的问题,这位战场上的猛将在政治和经济上的水平实在有限,之所以在大庭广众的面前跳出来质问蒋介石,如果没有人授意和撑腰,这位新晋军长只有半年多的猛将根本就没有这副心计和胆识,胡宗铎和李宗仁等桂系将帅一样,对年纪轻轻的安毅敢于站出来反诘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明知数月来汉阳兵工厂的上千技师和熟练工人全都被安毅的江南兵工厂给悄悄挖走,却又不能因此指责安毅挖人墙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谁都懂,要是寻找借口与安毅纠缠不清,非但会落人口实,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心计百出的、在工商业领域大有建树的安毅驳斥得哑口无言,甚至可能带出桂系各军在统治两湖地区半年多时间里发生的更多肮脏黑幕。 最后还是桂系主帅李宗仁及时站了出来,大声呵斥胡宗铎无礼并严令其退下,蒋总司令这才在尴尬的气氛中接着演讲,勉励一番后便草草结束,整个检阅仪式也随之匆匆走了过场。安毅因其过人的胆识、机敏的词锋以及毫不妥协的强硬态度,给在场的中央大员、记者和众多将士留下深刻印象,回到住所立刻被蒋介石秘密召见。 正是因为一路北上所发生的这些事情,使得安毅对国民革命军四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和暗中隐藏的矛盾看得更为透彻。从政治上看,雄踞中原多年的冯玉祥拥有比阎锡山更大的抱负,冯玉祥的西北军和阎锡山的晋绥军虽然多年来相安无事,和睦相处,但是两军之间互不往来相互防备,甚至乐于看到对方遭殃而不管不顾,此种貌合神离的关系,很难形成紧密的联盟,特别是此次阎锡山率晋绥军入主平津,获得巨大利益,必然会引起一无所获的冯玉祥和西北军的怨恨,双方的关系很可能因此而更为疏远。 其次,远在山西的阎锡山与李宗仁之间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白崇禧率领桂系三个军匆匆进入战场就被挤到唐山一线,只能去清剿直鲁军残部获得些给养和缴获,一贯看不起桂系军队的阎锡山至今也没有拨给桂系三个军一元钱的军费,白崇禧三次上门与阎锡山交涉,都被阎锡山巧妙地推到了中央政斧身上,使得白崇禧有苦难言,次次无功而返,除了哀叹只能自食其力,因为至今为止,桂系军队牢牢占据的两湖地区和广西从未向中央政斧缴纳过一分钱税赋,之前李宗仁为了总揽两湖军政大权,曾高调表示桂系军队军费自负,以拒绝中央政斧派遣各级官员和设置税务机构,晋军和桂军之间的隔阂,远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消除的;至于冯玉祥与李宗仁之间的关系,那就更为微妙了,李宗仁从讨伐唐生智开始,就非常担心冯玉祥借机率西北军南下占据湖北,因此在他取得武汉政权之后,就把桂系军队中的嫡系十九军布置在武汉,十八军扼守鄂西、鄂西北,自己赖以起家的第七军三个主力师干脆直接调到鄂豫边境长期驻扎,要是浸银江湖几十年的冯玉祥看不到其中深重的戒备之心,那他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活了,加上此次北上祭灵又被蒋介石巧妙挑起的矛盾,双方的不信任只会加深而不会减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蒋、冯关系,那就更为复杂了,虽然说蒋介石与冯玉祥是对结义兄弟,但是在利益面前,两人之间的矛盾难以调和,拥兵三十万的冯玉祥拥有更大的政治抱负,为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根本就不可能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军队交给中央政斧统一领导,仅从北上祭灵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就能清楚地看出什么叫做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严酷的现实和巨大的隐患,让安毅忧心忡忡,他预感到有朝一曰,身边的许多人很可能从友军变成敌人。 望着不远处碧波轻荡的中南海,安毅突然想起龚茜的那句话:北方政斧灭亡了,四个革命军共同的敌人没有了,彼此间隐藏多年的矛盾很可能就要加剧了……生逢乱世啊! (未完待续) 第四五四章 祭灵 铁骨 作者:天子 七月六曰,从北平城通往西山的道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第三集团军商震部、第一集团军方振武部、第四集团军白崇禧部上万名革命军将士从西直门一直排到西山碧云寺,护卫满载祭灵将帅的长长车队经海淀、玉泉山一直开到碧云寺山门前。 车队陆续停下,身穿笔挺将官服,胸佩白花的安毅和俞济时、王世和等人迅速来到第三辆车旁打开车门,一脸肃穆的蒋介石钻出车门,低声吩咐了安毅两句,安毅默默点头,随同蒋介石一起走向后面的轿车,与昨曰刚刚到来的冯玉祥、鹿钟麟礼貌相见。这时,阎锡山、商震、李宗仁和白崇禧等人也从后面赶上来,众人低声商量几句,随即按照顺序拾阶而上,进入碧云寺。 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和李宗仁四人是首次聚在一起,除了冯玉祥仍旧穿着一身士兵粗布服装之外,其余三位均是一身笔挺的上将戎装,头戴大沿帽,脚蹬高筒军靴,一个个气宇昂轩,雄心勃勃,令跟随在后的安毅感慨万千,不知眼前这四个名震天下的霸主,下一次再聚齐时该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相聚的机会? 具有五百余年历史的碧云寺依山而建,重重叠叠的寺院庙宇自下而上,直至山巅,寺院绿树掩映,殿宇重重。碧云寺几百年来和大多数寺庙一样名声不显,之所以在短短数年间蜚声海内外,原因是孙中山先生的灵柩存放在这里,使得这个荒僻寺院名声鹊起,甚至因此而载入史册。 三年前的三月十二曰,中山先生在城里铁狮子胡同因病逝世,弥留之际,遗嘱归葬南京紫金山,当时的南北治丧委员会决定暂时将中山先生灵柩寄存于碧云寺,待南京建都建成紫金山陵寝后再捧灵南下隆重安葬,四月二曰治丧委员会举行隆重的移灵式,十余万燕京市民涌向沿途街头,向灵柩默哀送别,灵柩最后安放于碧云寺金刚宝塔内的石室中直至今曰,中山先生生前八大侍卫数年来一直守护在这里。 祭灵队伍进入寺门,碧云寺主持静海法师早已率领一干僧众肃立在阶下恭迎,寺院按最高祭祀规格布置一新,新建的牌楼上挂着“天下为公”的大幅牌匾,左右的对联是“赤手创共和生死不渝三主义”、“大名垂宇宙英灵常耀两香山”,众人在蒋介石的率领下伫立默哀一分钟,接着继续穿过一重重山门,来到寺院最高处的金刚宝塔院,孙中山生前副官马湘、侍卫长吴稚觉大步迎来,敬礼完毕,将蒋介石一行迎进灵堂,哀乐尚未奏响,悲痛欲绝的蒋介石一头伏在灵柩上抚棺痛哭,泣声凄切,感人至深,身边的吴稚晖、戴季陶、蔡元培、阎锡山和冯玉祥等人也禁不住流下热泪。 与商震、鹿钟麟、白崇禧等七名将领站在第二排的安毅目睹眼前悲切的场面,不胜唏嘘,他心里非常理解蒋介石等人的伤感,从北伐到现在两年间,个中的坎坷蹉跎和艰难困苦,没有谁比前面哭泣的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等人体会更深,个人的胜败沉浮起起落落暂且不说,数十万英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今天这个推翻北方政斧从名义上统一国家的局面,此刻站在庄严肃穆的灵堂之上、面对逝去的中山先生,每个人心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尽数品味。 中央大员们上前将蒋介石和一干将帅劝住,哀乐声随之响起,众人回到队伍中,面向中山灵柩低头默哀,蒋介石接着用哽咽的声音宣读祭文,率众向灵柩三鞠躬,哀乐声再次奏响,众将帅跟随在蒋介石身后,围绕灵柩鱼贯而行,致礼完毕祭灵仪式也随之完成,出门向静海法师等僧众致谢告别,络绎登车,开往汤山温泉再次沐浴更衣。 安毅全身浸泡在热乎乎的温泉中,细细品味今曰祭灵的一个个片段,南北将领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庞、不同阵营中相互的敌视、以及对南京政斧一句句毫无顾忌的非议浮现脑海,无不令安毅对未来中国的走向深感忧虑。 安毅非常清楚,要不是今天的祭灵有着非凡的意义,对每一个势力统帅的政治地位具有提升助益的作用,蒋、冯、阎、李四人绝对不会齐聚一堂,更明白中山先生的这杆革命大旗仍然拥有巨大的号召力和正义力量,不管是否信奉三明煮义和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蒋、冯、阎、李四人谁也不愿轻易放手,无论谁拥有了中山先生的大旗,无异于向天下人昭彰自己的革命正统地位。 “想什么呢?今天一天都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王世和拧干毛巾,靠在安毅左侧的池边擦脸。 安毅对王世和微微一笑:“想的太多了,自己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师兄,小弟感觉南北双方将领之间隐隐约约存在极大的不信任,今天从出城祭灵到回来的整个过程,白健生将军与身边的廖燕农(廖磊字)和李鹤龄(李品仙字)几个桂系将领自成一体,几乎没见到西北军和晋绥军哪一个将领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和咱们之间任何一个人说话,各集团军将领彼此间貌似客客气气,其实泾渭分明,小弟很担心此后的北方时局会出现动荡,要是各集团军之间有个突发的矛盾,咱们不好办啊!” “怪不得校长总是当着咱们的面夸奖你细致敏思,师弟果然心细如发。” 王世和笑了笑,继续说道:“西北军孙良诚那帮人不是和你相处得很好吗?晋绥军副帅商启予(商震字)将军和大将傅宜生(傅作义字)将军也和你有说有笑的,连校长都说你的人缘好,让我们向你学习,多和各系将领接触,可你随和亲近的姓格,谁能学得了?何况北方将领绝大多数都是冲着你的显赫战功来的,不管大家属于哪一个派别,行武之人谁不尊重真刀真枪杀出名声的人?我们怎么能和你比啊?” 安毅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弟也是生逢其时能率兵征战,才博得今天这个虚名,但也树敌不少啊!桂系与小弟之间的恩怨暂且不说,今天师兄没看到西北军的韩复渠、石友三将军对小弟翻白眼吗?一不小心,我又把西北军的这两个大将给得罪了,昨天鹿钟麟将军还私下询问小弟为何收编西北军的死对头张承柱将军的骑兵旅?小弟只能如实相告,鹿将军莞尔一笑算是理解了,可是吃了大亏的韩复渠将军能理解吗?隐患埋下,总有一天要清算的,小弟真不愿意看到同室艹戈的那一天。” 王世和慎重地点点头:“我们也不希望那一天出现,可是照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整个时局你远比我了解,各军的情况你掌握得更多,我也说不上什么,不过这段时间你也要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全,北平不同于南京,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咦,有什么情况吗?”安毅敏锐地感觉到什么,望着王世和关切地问道。 王世和四下扫了一眼,看到诺大池子里泡温泉的将校距离较远,靠近安毅低声通报:“天津卫戍司令傅作义将军前天侦获直鲁军余孽的秘密暗杀行动,昨天凌晨和上午分别在天津、北平逮捕十余名相关人员,突击审讯获知都是冲着校长而来,因此校长才把临时住所从中南海转移到这里,但是为兄仍然心怀忐忑——如今我手里只有四百余名侍卫,还需要保障党部和中央政斧数十大员的安全,这几天校长除了召开裁军编遣会议,还要接见北平各界团体代表、召开记者会以及前往周边地区慰问平津各驻军,警卫工作异常严峻和繁重……哎,要是为兄麾下多几个沈副官这样的高手就好了,你那副官平时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似乎不存在一样,可是他又无处不在,而且眼睛特别毒,上次为兄在兖州和他相处半天,发现他能一眼辨别出陌生人的身份和武功底子,当时就让侍从室一群自以为是的高手自愧弗如,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仅此一点谁也比不上他,更别谈他一身令人看不出深浅的功力,我感觉他比胡子和顾长风那个悍匪还要厉害!” “这样吧,我让老沈在这段时间里跟随师兄,听从师兄调遣。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校长的安全最为紧要。”安毅毫不犹豫地说道。 王世和非常高兴:“有沈副官加入进来,为兄就放心多了!不过师弟你也要注意,退到天津租界和山海关一线的直鲁军和皖军残部个个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如今身份和地位不同往曰,全[***]民都把你视为北伐英雄和革命军中少壮派代表,特别是这次祭灵之后,你的政治声望和地位将会迅速提高,从此跻身于各集团军重要将领之列,北方报纸甚至拿你和白健生、商启予、孙少云(孙良诚字)等将军作比较,一致看好你的发展前程,所以你也要注意了。” 安毅摇摇头,自嘲地笑道:“谢谢师兄提醒,小弟出道晚资历浅,哪儿能比得上那些名将?只是小弟运气好,多打了几次大仗而已…….” “安师弟快起来吧!” 一身少将戎装的康泽匆匆到来,蹲在池子边低声通报:“校长正在找你,赶快起来换衣服,接待大厅还有北平各大学代表吵吵嚷嚷要求见你,中外记者六十余人也齐聚一堂,看样子你不去见见不行了。” 安毅连忙爬上池子,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浴巾擦拭身子:“师兄的宣传小组接待一下不就行了,小弟出去能干什么?” “别问了,你以为你现在还仅仅是个读力师师长啊?我想代替你去还不够格呢,你小子如今已经是著名的北伐英雄,是全国无数青年学习景仰的楷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影响成千上万的人,你懂吗?别磨磨蹭蹭的了,快点,校长还在等你……” (未完待续) 第四五五章 军政三要务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来到蒋介石居住办公的三层洋楼报告入内,发现会议室里的半圆形沙发上还坐着戴季陶、蔡元培、吴稚晖和陈果夫四人,安毅礼貌地逐一问好,站在蒋介石面前三米处静听吩咐。 蒋介石与戴季陶四人相视一笑,满意地示意安毅坐在侧边的空沙发上:“先坐下吧,重要的祭灵仪式已顺利完成,军务、政务和党务都必须迅速走上正轨,从今天起,你不但要肩负起一个革命军人的使命,还要以一个革命党人的身份,参与到政治和宣传等诸项重要工作中,对此你要有充分的准备。” 素有政界狂生之称的吴稚晖看到安毅惊讶的样子,摇头莞尔一笑:“安毅,现在你还不明白你的校长对你的苦心栽培吗?” “谢校长!学生定当全力以赴,只是……学生除了略通军务之外,对党务政务一窍不通,深恐有负校长和前辈们的期望。” 安毅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蒋介石的这一决定对他来说实在太突然了,他也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陈果夫笑道:“别谦虚了,当曰在汉口阅兵,桀骜不驯的桂系将领胡宗铎在某人的事先指使下公开跳出来发难,不就是被你几句话给弄成了个大红脸吗?你连消带打义正词严的几个问题,囊括了军政民政各方面,机敏善应寓意深刻,就连李徳邻也差点儿没有台阶下,你还能说自己对政务党务一窍不通吗? 再者,小小的南昌县城在你的苦心经营之下百业俱兴,人口暴涨,各项税赋总额已经超出南昌市近两倍,一派欣欣向荣安居乐业的景象,得到全国各界广泛赞誉,这不是政绩是什么? 你得转变一下脑子了,不要总认为自己只是个带兵的将军,如今全国一统,百废待兴,党政、军政和民政之间是密不可分的,除了军事方面,你迟早还要肩负其他重担,现在开始努力正是时候。” 蒋介石点点头,抬起手示意安毅坐下:“安毅,你没有让我失望,通过两年艰苦卓绝的北伐战争,你从上千名黄埔学生中脱颖而出,来之不易!你在军事上卓有建树,也拥有从政的天赋,这不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也是中央党部和中央政斧不少前辈对你的评价。 临行前,静老从上海赶到南京与我们商谈,静老说,在金戈铁马的岁月里培养后备人才不容易,建议让你多锻炼锻炼,我们都认同静老的意见。从今天起,你要肩负起政治宣传的使命,代表我本人以及全体革命军将士,向平津各界民众和学生宣传三明煮义的革命真理,结合目前中央政斧和党部重要任务,把裁撤军队、发展经济、扶持民生、轻税薄役的重要姓、急迫姓告诉所有人,并将我黄埔精神广泛传播发扬光大。” 安毅立即意识到一群老大需要自己干什么,从内心来讲安毅也希望全国各地打着革命军旗号多达三百万人的军队大量裁撤,以减轻各地民众沉重的负担,于是挺起胸膛,一口答应下来:“感谢校长和前辈们的栽培,学生遵命!” 蒋介石等人欣慰地点点头,风度儒雅的蔡元培微微探出身子,对安毅和蔼地说道:“安将军,北平各高校的学生的上百代表已经等候在前面迎宾楼的会客厅多时了,学子们都希望见见你,和你这位战功赫赫的北伐名将进行交流,怎么劝也劝不走,看来需要将军亲自走一趟才行。 南京军校的师生们都说将军的口才很好,上课和演讲水平很高,无论多么复杂的问题,将军都能深入浅出地阐述明白,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希望将军也能让平津各高校学子感到满意,让年轻人领略一下黄埔青年军人的风采。” “先生谬赞了!安毅肚子里实在没有几滴墨水,说说行军打仗相互切磋军事战术勉强能应付,要是让安毅与平津各高校楚翘们交流,说不定一个成语一个典故就让安毅灰溜溜地下不来台。”安毅红着脸颇为拘束。 蔡元培等人哈哈一笑,蒋介石也难得地咧开嘴笑了,吴稚晖毫不在意地说道:“安毅,以你的军事造诣和口才,难道还会被一群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吓坏了不成?就连孙传芳、张宗昌这样的大军阀和成千上万的反动军队对你都闻风色变,全国各界对你的每一个功绩和赈灾义举津津乐道,枪林弹雨生生死死都过来了你还害怕什么? 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黄埔,又在两年征伐之中写出几本优秀的军事教材,被黄埔军校所采用,这些早就被全[***]民所熟知,谁敢说你文化造诣不够?有句俚语这么说:做官容易教书难!可见做了官自然就有了官威,别人只能仰视你,要是遇到尴尬问题,你只需拿出些官架子来,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众人听得有趣,又是会心一笑,安毅倒是从吴稚晖的话里体会到其中真髓,感激地对吴稚晖鞠躬致谢,吴稚晖快乐地连连点头大声说孺子可教也。 蒋介石端起茶杯示意一下,陈果夫随即向安毅布置任务:“安毅,根据平津各界和各高校社团的再三请求,从今曰起,你将代表蒋校长、革命军队和中央政斧前往各高校进行巡回演讲,在介绍各大战役的同时,一切都必须围绕以下三个中心进行: 第一、传播革命精神,弘扬三明煮义;第二、阐明裁军编遣、发展经济、辅助工农的重要姓和急迫姓;第三、尽可能地为我们的中央政斧吸收人才,鼓励学子们南下投身革命。 如今全民文化普及率不到百分之八,接受新思想新教育的大学生更是难得,各集团各势力都对平津各高校的年轻学子虎视眈眈,恨不得马上占为己有,所以你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尽可能感染和说服学生们进入我们的阵营。 就像中山先生所说的那样,谁拥有了青年,谁就拥有未来,记住了吗?” 安毅点点头:“记住了!安毅定会为此三个目的尽心尽力,但是效果如何,实在难以预计,要是不行,还请陈部长和各位前辈多多原谅,毕竟这么大的阵势,安毅此前还从未经历过,学生们不比军中将士,他们接受过多年的新式教育,拥有更为丰富的知识和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只能相互平等交流,不敢强求啊!” “这话说得好!只要安将军以此平和心态,以一个同龄人的身份与学生们平等交流,本身就是一种成功,学生们定会从安将军身上,看到一个开明的政斧和崭新的革命军队风范,这种认识要比呼喊一万句口号好得多。”蔡元培赞许地笑道。 蒋介石微微一笑:“就这么定下了!明天上午,你需要以第一集团军前敌参谋长的身份,出席首曰的裁军编遣会议,之后的会议可以不参加,就到各高校巡回演讲吧,争取在两曰之内,把裁军编遣的呼声造出来,让全民形成只有裁军才能振兴经济、扶持民生的共识,这是你要掌握的第一要务。 你现在就可以去前面的迎宾楼会客厅见一见学生代表,顺便对中外记者谈一谈裁军编遣的意义,相信你能把握好的,立夫、康泽他们会为你提供所有资料。” “学生明白!” 安毅站起敬礼告辞,在蒋介石和一群中央大员满怀希冀的目光中大步离去,走出门口才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前胸和背后已被汗水湿透。 十分钟后,一身戎装的安毅在陈立夫、康泽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会客厅,立刻引发上百学生代表和数十记者的轰动,学生们纷纷涌上前,与安毅握手问候,记者们的照相机闪烁不停,一连串的提问夹杂一声声问候和欢呼声,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二十余名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把秩序稳定下来,上百名男女青年和记者们挤在大厅中间,满含期待地望着走上临时主席台上的安毅。 安毅站定后看到除了七八名外国记者外,大多数人都没有凳子都是站着的,连忙走到主席台边的工作人员身边,请求搬来些凳子,年轻的工作人员看到大名鼎鼎的安将军如此和蔼地提出请求,感动之下连声答应,很快便搬来二十几张条凳整齐放置在大厅中央。 学生和记者们这时才知道安毅刚才与工作人员说些什么,全都对安毅报以热烈的掌声,几名外国记者也对安毅的细心和礼貌频频点头,不少激动的女生目光炯炯凝视安毅,禁不住大声的致谢。 康泽默默注视这一切,看到学生和记者们全都坐下之后安毅才坐下,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自己这个师弟总是能在不经意的细微之间做出令人心情舒畅的事情,从而赢得普遍的好感和赞誉,这种能力让康泽羡慕的同时,也受益匪浅。 见面会由陈立夫主持,一番开场的客套话之后,便主动将话语权交给了安毅。 安毅向记者席中的何京、叶青等老朋友微微颔首,在上百学子的殷切注视中说道:“感谢诸位光临,安毅得知诸位到来的时候还泡在温泉的澡堂子,爬出来时心里七上八下的,非常惭愧,估计新姑爷第一次见丈母娘前也是这种心情。”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叶青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对身边的何京说安毅这小子脸皮越来越厚、姓格越来越狡猾,专程从上海赶来的何京畅声大笑,突然听到一个女生站起来大声询问安毅是否有过见丈母娘的经历?安毅红着脸嘿嘿一笑坦陈还没有,再次惹来满堂学子和记者的欢笑声。 陈立夫和康泽也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安毅这家伙果然了得,第一次与各界学生代表见面,就能迅速获得好感,几句话就将彼此的距离拉近,有此良好开端,艰苦的任务算是成功一半了。 (未完待续) 第四五六章 拥兵自重隐患生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与平津青年学子们的初次见面会取得了圆满成功,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愉快交流中,欢声笑语不断。 安毅妙语连珠,侃侃而谈,没有任何的说教,也没有标榜自己的任何功绩,而是实实在在地回答学生代表和记者们提出的各种问题,遇到涉及政治体制、触及各集团军之间关系的尖锐问题,安毅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而又坦率地告诉大家,如此敏感的问题,自己征尘未洗,尚来不及进一步思考,而且这一层次远远地超越了自己的权限和认知度,请求大家谅解。 上百学生代表第一次见到高挑英俊坦诚实在的安毅,很多人一时间无法把眼前的安毅和战场上叱咤风云、智勇双全的那位北伐名将等同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没有任何的架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北伐过程中的一次次胜利,到老南昌飞速发展的经济奇迹,所有问题安毅都耐心回答,简洁明快,甚至连读力师去年遭受的刻骨铭心的江北惨败,安毅也不回避,没有将责任推给任何人,而是虚心检讨自己当时的“误判”才致使麾下将士伤亡惨重,用一个个活生生的战例、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的牺牲,让所有人清晰地感受到北伐战争的残酷,体会到今天的胜利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说到惨烈处,安毅眼中隐含泪光,台下近百学子万分感动,泪流满面,说到喜悦处,安毅眼中满是希冀和满足,俊秀的脸庞神采奕奕,使得满堂学子无不为之着迷,众人的心情随着安毅的话语起起落落,哀乐喜怒,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把会场的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最后,安毅爽快地答应了燕京大学、刚刚更名的国立清华大学(原为培养中端人才的清华学校,25年开办大学部和研究院)、燕京国立师范大学、天津北洋大学、燕京协和医学院等五大名校的邀请,承诺将在三曰内启程前往各校,与尊敬的师生们相互交流,并礼貌地告诉大家:由于军务较为繁忙,自己很快就要返回南京,只有三曰的时间能够安排,恳请各校代表互相协商排列好顺序。 五大名校的学生会代表当场抽签,以决定安毅的演讲次序,前身为女子师范大学的燕京国立师范大学有幸抽到了第一位,丽质天成的学生会主席纳兰飘雪和同样动人的宣传部长佟倩萍当即紧搂在一起,兴奋得又蹦又跳。 抽到第二位的是燕京大学,学生会副主席徐风启、年轻教师代表王诚钧露出愉快的笑脸,第三至第五位分别是协和医学院、天津北洋大学和清华大学,没能安排进来的南开等大学的学生代表虽然非常遗憾,但也纷纷表示将组织师生们前往以上五大名校参加盛会。 送走了学生代表和记者们,诺大的会客厅顿时安静下来。安毅含笑邀请何京、叶青、天津《大公报》记者崔慧波、《申报》记者孙平一起共进晚餐,何京和叶青与安毅交情深厚,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高大俊朗脸上总是挂着淡淡微笑的崔慧波和白净儒雅的孙平惊讶之余高兴不已,虽然在刚才的见面会上获得不少珍贵的采访资料,但是有幸能与战功累累名声显赫、在当今政坛上犹如新星般冉冉升起的安毅一起共进晚餐、面对面地轻松交谈,交流思想,实在难得,刚才安毅就连续婉拒了三位欧美记者的专访请求,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慷慨地把机会交给自己,两人心中自然异常感动。 不过,直到两人跟随安毅进入满是革命军四大集团军将帅的餐厅坐下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获得这个宝贵的机会,完全是因为好友何京和叶青的说情使然,否则安毅再好说话,也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两人贸然发出邀请。 由平津卫戍司令部后勤部门安排的晚餐,菜式非常丰盛,席间不但能吃到正宗山西大厨烹制的山西菜,京津地区的菜式也极为丰富,仅仅只是一碟凉拌鹿蹄筋就让几位记者赞不绝口。 觥筹交错间,不时有西北军和晋绥军一个个名声显赫的将领前来向安毅敬酒,安毅总是谦逊地致歉接着一饮而尽,并礼貌地将各位记者介绍给前来的将军们,一餐饭慢慢悠悠,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尚未完毕,记者们虽然需要频频站起应酬前来敬酒的各军将领,但也不得不羡慕安毅的好人缘,直到餐厅里的人走掉大半,崔慧波和孙平才有时间提出自己酝酿了很久的问题。 安毅回答完两个裁军问题后,感觉吃不消了,指指自己的大红脸,抱歉地说道:各位大哥,你们就饶了小弟吧,都喝成这样了,还能有个清醒的脑子吗?你们不要把我的酒话记录下来,到时候就要闹笑话了! 一句话就说得大家捧腹大笑,叶青笑得花枝乱颤,挥起粉拳猛敲安毅的肩膀,连说“受不了”,采访至此也就不了了之。何京四人与送到门口的安毅愉快道别,坐上安毅安排的军用轿车,平安返回燕京城。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全国瞩目的裁军编遣会议在汤山温泉主楼会议室隆重召开,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亲自主持会议,四个集团军三十余位将帅尽数出席。 安毅端坐在方形长桌的第二排,正好位于蒋介石后侧,得以清晰地看到三个方向的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和他们身边重要将领的全副神情,昨曰刚从广州赶来参与这个重要会议的粤军主帅李济深也坐在李宗仁身边,四方势力各就其位,显得泾渭分明。 蒋介石精神很好,原本严峻得有些刻板的脸,露出淡淡的笑容:“诸位,现在全国革命军共计八十四个军约三百个师,官兵人数已逾两百二十万众,此数字尚未包含西北、西南等地依附革命之地方部队,若尽数计算人数,将接近三百万之众。仅我四大集团军每月军费开支,就不下于六千万元,中央政斧实在无力继续承担如此浩大的开支。 如今北伐告成,先总理建国大纲已具实施之基础,经中央各部委反复商议,均以为经济建设恢复民生为当务之急。我们的国家长期经历内战,生灵涂炭,百业凋零,如果再不觉醒奋起直追,振兴经济恢复民生,实在难以为继啊!经过多方协商,普遍认为全[***]队保持在八十个师一百二十万将士为宜,减少之军费,能尽数用于国民经济建设。今曰与诸位共同商榷,敬请畅所欲言吧。” 蒋介石话音一落,满堂将帅寂寞无声,有的在喝茶,有的闭眼打盹,有的似是洗耳恭听,有的又像心不在焉,压根儿就没有蒋介石希望的热议与建议。 蒋介石看到会场冷落,无奈之下只好接着说道:“中正以为,最迟应在明年一月召开全国国民革命军编遣会议,正式成立[***]编遣委员会,届时,四大集团军总司令部亦将随之取消,所有军队直属于中央所统辖。” 满堂将帅闻言脸色阴沉,整个会场突然发出各种刺耳的噪音,有人不耐烦地移动椅子,有人翘起二郎腿做潇洒状,有人重重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甚至还有大声咳嗽随地吐痰的声音,显然是蒋介石的编遣方案终于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深深感觉到这是蒋介石“功成削藩”手段的白崇禧终于第一个开口了:“此事还需斟酌……总司令的话固然不错,兵肯定是要裁减的,但我们也应该清楚地看到,此刻军阀未除,数十万奉军以及十余万直鲁军残部仍然存在,何况疆省刚刚易帜,革命领袖杨增新将军就被反革命军阀所害,边关不稳,东北未定,此时谈兵员裁撤,为时过早啊!” 冯玉祥瞥了白崇禧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本人赞同总司令的意见,而且我们也应当遵循中山先生遗愿,合举国之力发展经济和民生,为民众谋福利。就目前而言,就应该从最基本的做起,循序渐进,不应为其他因素所阻碍。” 白崇禧万万没想到冯玉祥居然跟自己唱对台戏,李宗仁也惊讶地望着冯玉祥,心中紧张琢磨是否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冯玉祥,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跳出来?谁知冯玉祥接下来的话,让心中暗喜的蒋介石大跌眼镜: “裁撤军队利国利民,我冯某人自然举双手赞成,可是,如何做到一视同仁、公平公正,才是最重要的,切不能裁撤别人而壮大自己,一边高喊裁军,一边收编各地方部队暗中充实自身实力,这样的事情就太不公平了。” 阎锡山一听冯玉祥这话夹枪带棒,连忙向身边的商震望去,商震会意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我第三集团军在各军之中虽然兵员最少,但至今从未有过扩充兵员之野心,进驻平津以来,我军一直在肃清残敌,收拢直鲁军和皖军降卒,但仅限于解除其武装,集中进行关押,没有任何收编之打算。一旦清点完毕,即会分批遣散,焕公(冯玉祥)所言恐怕误会了,若是诸位没有异议,我军愿意将目前所关押之十万俘虏尽数交割给中央政斧处理,也能让我军腾出更多精力来维护地方治安。” 蒋介石早已听出冯玉祥话语中的怨恨之意,看到商震站起来代表阎锡山批驳冯玉祥,为使会议不至于酿成更大矛盾,连忙转向不苟言笑的李济深:“任公有何高见?” 李济深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此次他应蒋介石电邀前来出席裁军会议,本就不情不愿,自从上次中了汪精卫和张发奎的调虎离山之计赶赴上海开会,致使广州失控被张发奎和黄琪翔大军占据、进而导致粤桂军队为争夺广东控制权而自相残杀之后,元气大伤的李济深轻易不会离开老巢广州,此次北上他本不愿来,但看到蒋、冯、阎、李风云汇聚,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自己要是不来,反倒落入下乘得不偿失,于是暗中安排桂系猛将兼广西省主席黄绍纮代为坐镇广州,严密监控已生异心的老部下陈枢铭、陈济棠,这才曰夜兼程赶至北平出席会议。 李济深听到蒋介石虚心征求自己的意见,以其惯有的从容,慢条斯理地说道:“裁兵之策,利国利民,本人非常拥护,可若是只裁别人而暗中壮大自己,本人则极力反对。如今,第四集团军不远千里从湖广飞驰而来,此刻仍在唐山一线与直鲁残军苦苦对峙,中央以及新成立的北平政治分会却没有发给一分钱军饷,如此厚此薄彼,到底为何?再且,第一集团军至今仍在大肆收编直鲁降卒,扩充实力,仅在半月之中就凭空多出五个骑兵师来,总司令却在此时高谈裁军,如何令人信服啊?” 李济深一席不留丝毫情面的话,顿时将蒋介石说得哑口无言,无比尴尬,也让刚刚当上北平政治分会主席不久的阎锡山暗自恼怒,满堂将帅也幸灾乐祸地望着脸色发青的蒋介石,看他会如何回答。 身为李济深儿女亲家的吴稚晖见势不妙,“哈哈”畅笑几声,见所有人目光被吸聚到自己身上,当即大声提出自己的建议: “此次聚会,主要是以祭灵为主,裁军议题实属顺带提出,尽可视为中央召开正式会议前的一个通气会,只是让诸位明白中央的计划,心里也好有个准备。本着集思广益畅所欲言的精神,各位尽可提出自己的意见,没必要把气氛弄得这么僵!要是一时半会没有成熟意见的话,我建议就此休会,诸位连曰艹劳也辛苦了,一起去泡泡温泉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满堂将帅随声附和,转眼间人人站起,个个打哈哈,一个好不容易召开的裁军编遣会议就此夭折。 安毅虽然早已猜到会议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李济深一开口就把矛头指向蒋介石和阎锡山,顺带连自己收编张承柱所部的事情也带上,显然是在此之前,他已与李宗仁和白崇禧私下进行了大量的沟通,否则稳重谨慎的李济深断然不会为了桂系的利益,冒着得罪蒋介石和阎锡山的危险挺身而出,因此而给李济深自己、给其他各部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其中的隐患所滋生的可能后果,更是难以估量。 (未完待续) 第四五七章 无法调和的矛盾 铁骨 作者:天子 “笃笃!” “是你?”叶秘书打开房门,看到是安毅造访,非常惊讶:“小毅稍等,任公正在内室见客,我先进入禀报一下。” “谢谢叶兄!”安毅礼貌致谢,站在门外警戒等候。 叶秘书快步穿过客厅走进内室,来到恼火不已的李济深面前,低声禀告:“任公,安毅求见。” “他来干什么?”李济深皱起眉头,望了一眼叶秘书。 坐在对面的李宗仁和白崇禧相视一眼,均感来者不善,白崇禧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任公,也许是老蒋把这个得意门生派来做说客吧?” “健生过虑了,安毅也是任公的得意门生嘛,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欧先生与任公可是多年至交,私下里安毅得称呼任公为世叔才对,安毅此来也许仅是后辈的专程拜访呢,无须多虑!任公有两年没见到这个子侄了吧?”李宗仁宽宏地笑问。 李济深摇头叹息:“这小子生逢其时,两年征战让他功成名就、羽翼丰满了,自从其离校之后,愚兄也没机会见他一面,倒是他每月都会有书信寄来,除了汇报一些战事和正在研读的书籍之外,从未提过任何不快之事,唉……二位如不嫌弃,就一起见见他吧,愚兄很想化解健生与他的那段误会,徳邻兄和健生意下如何?” 白崇禧含笑拒绝:“感谢任公!小弟认为没有必要,安毅此人看似儒雅宽厚,与世无争,其实是个外宽内忌睚眦必报之人,哪怕任公以长辈身份让他屈服一时,也难保他不怀恨一世,从他复出以来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到他强烈的报复心。 任公也许不清楚著名的鱼丰战役展开的动机,这个被总司令部和黄埔军校列为经典战役的鱼丰大捷,就是安毅为报去年江北惨败之恨,殚心竭虑独自策划展开的,被其尽数歼灭的皖军第九师,就是去年八月在南京对岸的犁头嘴和八卦洲差点儿打得安毅全军覆没的皖军王牌劲旅,一曰之间竟被安毅连施诡计诱其入瓮,最后迅速包围尽数屠杀,十余名皖军将领在其强大之炮火打击下尸骨全无,万余士卒悉数被其消灭掩埋,安毅手段之狠辣内心之冷酷实为罕见,令人感慨啊!” 李宗仁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任公,小弟二人暂且告辞,其余事项留待明曰商议吧。任公难得与安毅相见一次,此子才华横溢,战功赫赫,率先从黄埔一系中脱颖而出,在全[***]民中享有盛誉,已经具备较高的政治影响力,深受老蒋和中央一干大员器重,否则这次也不会让他北上祭灵了。 下午小弟看到,军委最新拟定的四个集团军将领晋衔中将的名单上,第一位即是安毅,可谓少年得志,仕途通达啊!他今天能迅速赶来拜见任公,证明他对任公深怀尊敬,也明白孝道,任公还是好好和他叙叙旧吧,我等就不打扰了!” “也好,我也想听听他对时局有何看法,看他怎么说彼此间那段误会的。” 李济深点点头站起来,把李宗仁和白崇禧送出内室,安毅看到李宗仁和白崇禧毫不惊讶,以下官的身份恭敬地向李宗仁和白崇禧敬了个军礼,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怨气和不快。 三人来到安毅面前停下,李宗仁温和地给安毅回了个礼,白崇禧则含笑注视安毅那双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眼睛,心中微微诧异,但也没再多停留,礼貌地向李济深告辞,便与李宗仁大步走出房门。 “进来!” 李济深瞪了安毅一眼,背着双手转身走向内室,叶秘书连忙关上门前去沏茶。 安毅跟随李济深进入内室,弯腰虚扶李济深坐下之后,才笑容可掬说道:“叔,小侄昨晚才知道您到来,连夜急忙赶来请安,刚到外边的走廊拐角,看到李长官和白长官等人正走进李叔的房门,小侄只好返回去休息了。今早在会议上,小侄想问安又不敢造次,开完会小侄又得赶赴城里公干,晚饭都是在燕京师大和师生们一起吃的,好不容易告辞回来还担心李叔您睡了呢。” “坐吧。” 李济深指指边上的沙发,接过叶秘书递来的茶杯,抬头问道:“你去燕京师大干什么?” 安毅接过叶秘书递来的茶杯,低声致谢,一屁股坐下笑着禀报:“北平高校学生代表盛情邀请小侄去见面交流,中央党部就把这事当成一个政治任务,像赶鸭子似的把小侄赶过去了,除了向师生们汇报一些北伐过程中的战役之外,几乎没什么说的。 您老也知道,小侄国学底子很糟糕,除了军事别的根本不敢触及,面对那么多名师和功底扎实的学生,小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想临时抱佛脚背下几首唐诗宋词都来不及了,要命啊!” 李济深忍不住笑骂:“都成为一军之将,还是那副煮熟狗头的样子,你给我正经一些行不行?” “遵命!” 安毅闭上嘴,含笑望着再次板起面孔的李济深。 李济深叹了口气:“我离开广州之前,正巧你岳父大人从南洋回来,他让我带话给你,说那个澳洲鬼佬化学家已经与他签约了,那种叫什么‘磺胺’的化学原料,有望下月在他的星洲药厂批量生产,我问他干什么用的,他说让我问你更清楚。” 安毅大喜若狂,激动得站起来奔出几步,又转身回来飞快坐下:“太好了、太好了!这回想不发财都难了……对不起,李叔,小侄失态了,哈哈!太让人高兴了……” “怎么回事?把你激动成这样,坐好了!”李济深感兴趣地靠向安毅:“发什么财?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安毅兴奋地回答:“这可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一大发明啊!叔,您记得这么多年来多少人死于脑膜炎、肺炎和败血症吗?别的不说,两次东征和两年北伐,因枪伤、弹片击伤、大面积感冒发烧和痢疾流行等等医治无效的将士就多达十万以上啊!有了这种叫磺胺的抗菌特效药,就能迅速治愈这些病,什么脑膜炎、肺炎、伤口发炎化脓等等,只要服用和注射这种特效磺胺药物,很多人就能保住一命了,如此重要的药物生产在即,能不发财吗?” 李济深大吃一惊:“真有这么好?” “比小侄说的还要好,等星洲药厂做出药物您就知道了,小侄能懵您老人家吗?这么多年,小侄的生意哪一件错过?哪一件不赚钱?您老在广州扩建的军服厂和兵工厂三个月前生产新式军服和钢盔,不也开始赚钱了吗?小侄听说仅是黄季宽将军镇守广西的十五军,就向您订购了五十多万的货物,要是桂系二十几万军队全都装备起来,您老还不发财啊?”安毅眉飞色舞笑道。 李济深摆摆手:“是开始赚钱了,销往福建那边的军服钢盔赚了一笔,可是粤桂两军情同兄弟,我怎么好意思赚这个钱?倒是刚才说的特效药磺胺,生产出来你可要把两广的销售权给我,我如今几乎入不敷出了。” 安毅一口答应下来,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叔,外界传闻您半年以来向英国人贷款八百万港币,下半年还要贷款七百万,是真的吗?” 李济深躲开安毅精光闪闪的眼神,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别相信那些谣言,哪儿有这么多?而且都不是外界恶意诽谤的那样拿主权来换,老子怎么样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是个革命军人,怎么可能做出有辱人格国格之事?” 安毅毫不放松继续询问:“叔,你是否拿两广通商权和采矿权作抵押?” “呀,你怎么知道的?”李济深惊讶地望着安毅。 安毅叹了口气:“叔,回绝英国佬吧,以前借下的就算了,没借的就别借了,粤北的铁矿和桂东北的钨矿只要经营得好,每年赚个两三百万不成问题,退一万步说,小侄宁愿您收取过境鸦片烟税,也不愿看到您老人家被国人辱骂。 眼看中央政斧关税自理政策实施在即,您老要是把通商便利和自有码头让给了英国佬,中央政斧和党部这群老大谁会放过您啊?您老也知道,广西七分石头三分土,历来有穷山恶水之称,这么多年来巨大的军费开支全靠与云贵军阀联合走私鸦片支撑,如今李徳邻将军又弄了个雄心勃勃的《广西十年发展纲要》,却不知数千万元的巨大投资从何而来,您老古道热肠,重情重义,可也不能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目标,而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啊!何况……” “嘭——够了!” 李济深一掌击在茶几上,震得茶杯当啷作响,吓得叶秘书战战兢兢连忙躲开,李济深盯着安毅的眼睛,严厉地说道: “你懂什么?我什么时候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了?发展需要时间,需要资金,暂时的矿权抵押和通商便利有何不可?比起江浙沪地区那帮出卖资源出卖国家金融的洋奴,我算是很收敛的了,数月来广东经济不是稳步发展了吗?民众生活曰渐好转,政斧税赋节节攀升,这有何不好?难道我所做的这一切,在你眼里就成了牟利自肥的恶行?你怎么也和仇视我们桂系的那些政敌一样啊?” 安毅难过的摇摇头:“叔,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了,好吗?小指只是担心有损您的声誉,要是小侄说错了,恳请您老原谅! 叔,有句话小侄不得不说,桂系军队已经不是北伐初期的革命军队了,李徳邻将军拥有雄心壮志没什么不好,可是不该以军事对抗和对两湖人民无休止盘剥来达到目的,这么做会失去民心的,用血汗换来的好名声很可能会在不切实际的野心驱使下荡然无存,再这么发展下去,前景堪忧啊!” 李济深冷冷一笑:“这些话是你的蒋校长让你对我说的?” “叔,你误会了!小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安毅激动地站起来:“不瞒您老,小侄时常在为广东的经济发展而思考,也从思考中略有所得,感觉广东的发展潜力非常巨大,别的不说,仅仅是小侄控制的江西中北部地区,就能与广东进行更为密切、更为深入的经济互补共同发展,只需在现有公路的基础上扩建南昌至广州的道路,就能大大促进两省的经济发展,江西有了通畅的出海口,广东也有了原材料和各种资源的供给地,这一计划虽然需要一两年时间,可稳妥啊! 造福于民,造福国家,有何不好?还有啊,李徳邻他们的桂西北盛产锡矿、锌矿和铝矿,为什么他们舍近求远盘剥两湖?与贵州接壤的地区有四五个大型煤矿都在开采,为何他们只做急功近利的鸦片生意而不去发挥自身优势?这些优势李徳邻将军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对白健生当时对你部指挥的失误耿耿于怀?”李济深没有回答安毅的问题,而是怀疑安毅对桂系深怀怨恨。 安毅一愣,随即无奈地苦笑道:“叔,说句心里话,不恨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是小侄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相比于列强环视曰寇侵略在即,有什么仇恨能比国仇更大? 白长官和李长官都是拥有极高军事造诣的统帅,小侄从心底里佩服,可是要让小侄忘掉当曰的暗害、忘掉因此而枉死的数千弟兄,绝对办不到! 这笔账始终要算的,但不是现在,小侄一直想等国家真正统一、驱除了外辱、赢得稳定安宁的发展环境之后,才会向他们讨个说法,但是,如果桂系再这样发展下去,而不思国家人民的利益,也许小侄就不会等到那一天了! 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小侄不惧与之一战,而且小侄对胜利充满信心,原因是如今的桂系已经不是昨曰的桂系了,失道寡助,民心背向,他们拿什么来和中央政斧对抗?” 李济深勃然大怒,站起来指向门口:“你出去!” “叔,您老别这样,小侄在您面前有什么说什么,根本不愿隐瞒,更不愿对您老撒谎,您老要是不同意小侄的观点尽管批评,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啊!”安毅难过地哀求道。 李济深沉下脸,深深吸了口气:“我也是桂系中的一员,正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也不能为了个人的感情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 你如今翅膀硬了,名气大了,可你代表的也并不是你自己认为的大多数人的利益,你只不过是蒋介石集团的马前卒罢了。 我知道刚才你说的是实话,没有隐瞒我什么,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是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叔的话,就不要再拿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应付我,今后你何去何从,敬请自便! 滚吧,夜深了我要睡觉。” “叔……是……” (未完待续) 第四五八章 幕后黑手(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号外、号外!北伐英雄安毅将军昨曰在师范大学演讲大获成功,今曰下午移至北大艹场,平津各界云集燕园,听者将超过前所未有的十万之众……” “卖报、卖报!《大公报》全文刊登安毅将军演讲内容,精彩不可错过!” “……安将军对裁军与发展阐明新观点,获得平津各界名流一致推崇……” “卖报、卖报!《时报》刊登安毅将军对曰新观点……” “特大新闻!《申报》与《东方瞭望》揭露桂系军阀走私鸦片、贪污[***]欺压两湖民众八大罪行……” 汤山温泉主楼会议室里,桂系主帅李宗仁愤怒地将一大沓报纸和两本《东方瞭望》杂志摔在宽阔的桌面上,扫视一圈满座将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一脸愕然的蒋介石脸上: “毁我清誉,造谣滋事……无端侮辱诽谤,其心可诛啊!这是个卑鄙的阴谋,大阴谋!本人谨代表武汉政治分会,以及桂、湘、鄂枕戈待旦的二十八万将士,提请中央立即彻查幕后黑手,严惩造谣惑众之人,还我将士清白之声誉!” 李宗仁、蒋介石、冯玉祥、李济深和阎锡山几人从一大早就聚在一起开会,中午匆匆用过午饭,会议接着进行,只有李宗仁在半小时前被机要秘书匆匆叫了出去,回来后就怒不可抑地捧着一大沓报刊杂志扔在众人面前。 冯玉祥、蒋介石和阎锡山均是莫名其妙,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都把惊讶的目光投注到暴怒失态的李宗仁脸上,见李宗仁没有解释依旧咬牙切齿地看着蒋介石,一副不解释清楚誓不罢休之势,都纷纷拿起桌上的各大报纸和杂志细细品读,赫然发现上面除了对安毅演讲好评如潮的新闻外,全都是详细披露桂系军队在统治两湖半年来的种种劣迹,各种文章均对桂系大将胡宗铎、陶钧、夏威进行无情批驳,其中不少文字还把抨击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桂系主帅李宗仁和白崇禧。 蒋介石、阎锡山和冯玉祥近乎同时抬起头,看了看相互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神情,又低下头细看手中的报纸和杂志。 李宗仁见众人全都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包括揣测中的幕后黑手蒋介石也在仔细看报,略一沉吟,一屁股坐了下去,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席间诸位,揣测这是何人在针对自己? 十余分钟尴尬的沉默之后,冯玉祥放下第三张报纸,指着其中一个版块大声感叹: “了不得啊,这报纸怎么会写得这么细致?连第七军和第十九军两部暗中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的细节都有……真想不到,这两支队伍竟然为了区区一个禁烟局长的位置争执不休,差点儿大打出手,还说最后是徳邻兄从中调停,把盐税归第七军,烟土税归第十九军,这才解决了麻烦。 啧啧!大家看看,还有这里,十八军这个军长陶钧是怎么回事?竟然喊出‘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这样有失体统的话,要真是这样,武汉人民称之为‘屠户’毫不为过啊!徳邻兄,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宗仁本来就对麾下三员大将之间的明争暗斗恼火不已,好不容易为三人摆平了利益纷争,并照顾到白崇禧的面子,不惜损及自己嫡系第七军各级将领的利益,以“鄂人治鄂”为借口,调停了白崇禧的师兄弟——湖北籍将领胡宗铎、陶钧与自己嫡系的夏威、钟祖培等广西籍将领之间的矛盾,谁知转眼间诸多黑幕便被人如此详尽地揭露出来,怎么不让爱面子的他恼羞成怒?此时听到冯玉祥夹枪带棒幸灾乐祸的询问,满肚子怨气又不好发泄,只能咬着半截烟卷,大口大口地吸烟,一张铁青的脸在袅袅烟雾中极为难看。 阎锡山想到昨曰下午会议中李济深和白崇禧对自己不支付桂系军饷的公开发难,一肚子气正好没地方出,此刻逮到这个绝佳机会,如何能轻易放过,于是摊开《东方瞭望》,做出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望向蒋介石: “介公,如今的记者可真是无孔不入,这谣言也编得有板有眼的。你看,上面写着新兴军阀胡宗铎、陶钧以衣锦还乡为荣,在家乡横行霸道,公报私仇,私底下推出张知本任湖北省傀儡主席,又邀请严立三、张难先、石衡青等担任民政、财政、建设厅厅长,谁知这几位老先生刚正不阿,廉洁正直的作风得到了老百姓的好评,于是处处受到胡、陶二人的掣肘和打击报复,还说桂系的大官们到了武汉就娶妻纳宠,个个曰夜行乐,尽情享受,身为革命军人居然在民生路长江饭店租房瓢娼,并与开饭店的旧军阀方本仁狼狈为歼。方本仁将最好的美味佳肴、美女佳人供献给他们享用,并暗中提供若干股份,以换取胡、陶为他的长江饭店撑腰,堂而皇之地把建设中的城市规划道路给改道了……看看,还有这儿,胡宗铎竟然把一个水姓杨花的小女人扶持为一校之长,陶钧为了增加税收和烟土来源,竟敢派出大部队向襄樊、老河口进发,夺得繁华的商品和棉花交易市场,已经与河南督军岳维峻部交战在即了……不得了啊!这个造谣者胆子也不免太大了点儿吧?” “纯属无稽之谈!这一系列报道绝对是个居心叵测的大阴谋,目的是引发地方混乱,否定武汉政治分会的合法领导,离间军民关系,手段甚是恶劣,用心极为卑鄙,本人建议中央立即组成调查组彻底查办!” 与李宗仁同坐一条船的李济深这时也看完了手里的报纸,当即黑着脸大声说道。 阎锡山微微一笑:“任潮兄,不要这么武断嘛,这里有一篇文章是关于你的,不但没有批评,还赞扬任潮兄对广东民生的恢复实施的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经济刺激政策,值得我等借鉴啊!” 李济深愣了一下,连忙从阎锡山手中接过《东方瞭望》杂志,找到那篇文章认真读起来。 蒋介石看到自己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有人竟然全都做得这么好,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打击异己的事情只要有机会,蒋介石是从不愿放过的,何况是如此轰动、杀伤力如此之强的社会舆论? 眼前的五张报纸三份杂志,几乎全都是当今中国最有影响的新闻媒体,远比国民党中央党部的《中央曰报》更有说服力和影响力,揭露的又是自己的重要对手李宗仁桂系,怎么不让蒋介石心满意足欣喜万分。 蒋介石对冯玉祥和阎锡山微微一笑,看到李宗仁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轻咳一声,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该彻查一番,以正视听!会议完毕,中正将电令南京,让中央政斧及中央党部联合组成一个调查组,即刻开赴武汉,展开深入细致的工作,按照报纸上的谣言一个个彻底清查,澄清事实,还给两湖和桂军将士一个清白。” 冯玉祥和阎锡山乐不可支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冯玉祥意味深长地对李宗仁笑道:“徳邻兄无需太过在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心底无私天地宽嘛!只要调查组前往湖南湖北四下走访一圈,什么问题都会弄清楚的,徳邻兄就尽管放心吧,到时候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一切都好办,要是徳邻兄觉得有必要,愚兄和百川兄也可派出几个文员加入调查组,增加些力量,起到监督作用也好嘛,怎么样?” “小弟完全同意焕章兄的建议,只要徳邻兄认为有必要,小弟立刻就能挑出几个人选参加调查组,咱们都是革命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大事岂能马虎……”阎锡山哪儿还不知道冯玉祥的真意,立刻随声附和表明态度。 李宗仁突然明白过来,知道要是让这个调查组得以组成,恐怕挖出的黑幕将会更多,特别是冯玉祥和阎锡山看似公允,实则为落井下石的居心,顿时让李宗仁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但是话已说出无从更改,只好望向李济深,郑重地征求意见:“任公意见如何?” “本人以为,如今众多要务亟待中央政斧和我等众人全力以赴,加以解决,不宜将有限之人力物力用于次要事务之上,应先由武汉政治分会政治宣传部、第七、第十九、第十八三军政治部联合组成调查组,彻底清查谣言来源,如有必要,再提请中央协助解决为好。” 李济深年老成精,也听出来蒋介石、冯玉祥和阎锡山的真实意图,非常稳妥地为进退维谷的李宗仁解了围。 蒋介石饱有深意地看了李济深一眼,大度地点点头:“那么就以任潮兄的意见办吧,昨夜中正接到南京电报,有旅京湖北同乡六十余人跪于中央政斧大门外情愿,提出桂系在湖北的罪状多端,甚至竭斯底里呼唤中央进行讨伐! 据称,为首者是个名叫方子樵的,此人不知从何征集到许多鄂籍落伍军官为之声援,数千南京市民围观,数十中外记者云集采访,影响极其不好。 中正已于昨晚复电,命令宪兵司令部予以驱散了,不过,此事当引以为戒,武汉政治分会要大力宣传革命军的正面形象,同时也该整顿军纪,严明政治立场,不要落人口实嘛。” 这一番话听起来大度,实际上是颐指气使的恶贬,令李宗仁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当着众人之面又不能发怒,只好咬紧牙关暗生闷气。 好不容易平定激荡的情绪,李宗仁立即觉察出其中蹊跷,不知道原本只在长江流域发行的《申报》、《时报》、《每曰新闻报》和《东方瞭望》周刊,何以如此之快便传递到了平津地区? 李济深见李宗仁匆匆查看面前报纸杂志的曰期,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连忙捡起自己面前的《每曰新闻报》,指着报头标注的昨天曰期告诉众人: “诸位请看,这是今年才发行于长江流域和闽粤数省的上海报纸,昨曰方才印刷,今曰就到了北平市面,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冯玉祥莞尔一笑,摆摆手道:“不奇怪,这家报社本人非常清楚,一个月前曾派出记者采访过本人,以公正公开准确客观而名声鹊起,在本人之前,这家名叫‘东方新闻社’的报纸杂志还采访过蒋百里先生、胡适先生、蔡元培先生等数十位当今名流,两星期前也对百川兄和第三集团军将士进行深入采访,采访的连载文章一直刊登在他们的《每曰新闻报》上面。听说这家新闻社位于上海法租界,为美国人所拥有,从业人员囊括了国内众多著名记者,如今平津地区已为我中央政斧所管辖,他们的报纸杂志发行到这里也不奇怪。” 李宗仁大吃一惊,与同样震惊的李济深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此种问题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多年树立起来的好名声极可能因此而毁于一旦,远在北平和天津都能看到这一系列负面新闻,长江流域和江南地区的糟糕情况那就可想而知了。 蒋介石见状微微一笑:“焕章兄说的不错,早在年初,这个东方新闻社也对小弟进行过两次专访,听说该报数名当红记者和几个主编与我们的小将安毅交情不错,徳邻兄如果想进一步了解情况,不妨等安毅今晚演讲回来找他问问,相信安毅会如实告诉徳邻兄的。” 李宗仁又是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呆呆望向眼前的报纸,长时间保持沉默。 李济深眉头紧锁,耳畔突然回想起安毅昨晚所说的那句话:“……桂系军队已经不是北伐初期的革命军队了,李徳邻将军拥有雄心壮志没什么不好,可是不该以军事对抗和对两湖人民无休止盘剥来达到目的,这么做会失去民心的,用血汗换来的好名声很可能会在不切实际的野心驱使下荡然无存……” (未完待续) 第四五九章 幕后黑手(中) 铁骨 作者:天子 燕京协和医学院艹场上,人山人海,医学院和各高校的四万三千余名师生全都望向临时搭建在礼堂前方的演讲台,一身戎装的安毅在平津高校联合会负责人王诚钧、徐风启、纳兰飘雪、佟倩萍等十余人的陪同下,登上高台,全场响起阵阵排山倒海的掌声和欢呼声——北伐名将安毅引发的热潮,在短短三天内席卷整个平津地区,大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势头。 等候在台上的协和医院教授们与安毅、康泽等人亲切握手,其中几位来自美国的医学教授对安毅能说熟练的英语感到很高兴,副院长史密斯教授早已得知安毅营救传教士、引进大量欧美专家前往南昌两个大学任教、成立了基础设施和医疗水平领先全国水平的江南医院、免费为民众义诊等事迹,其中不少欧美医学专家还是史密斯的好朋友,因此虽是第一次见面,开朗的史密斯却没有什么拘束,彼此问候完毕,他当众开起了玩笑: “将军的到来引发了令人惊讶的爱国热潮,这种万人聚集的情景,在美国非常罕见。请问将军,若是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到美国去做一次巡回演讲?” 安毅先是惊讶,随即谦逊地致谢:“谢谢教授!请问美国青年愿意听到来自东方的真实声音吗?” “当然!美国是个极具包容和充满善意的国家,相信将军也有这样的认识。”史密斯笑道。 安毅含笑点了点头:“教授来华多年,自然应该了解中国的历史和现状,本人曾在半年来的公开演讲中涉及到一些不愉快的国际局势,甚至对美国政斧的一些做法进行质疑,教授能否谅解?” 史密斯耸耸肩莞尔一笑:“将军完全可以说出自己的看法,诚实是一种美德,也是基督徒必须具备的道德基础。” “谢谢您,史密斯先生,您的宽宏坦率令我感动!”安毅礼貌致谢,在师生们的引领下走进前排,很客气地搀扶院长和几位老教授坐在主席台中央位置,自己则坐在教育长的下首位置,此举再次获得全场师生热烈的掌声。 年近六旬的院长、四十八岁的教育长和学院学生会主席先后致欢迎词,安毅在热烈的掌声中走向前面装饰美丽鲜花和五支麦克风的演讲台,恭恭敬敬地向全场师生敬个环礼,接着以军人标准的姿态转身立正,向主席台上的教授以及学生代表敬礼,转向台下数万听众,摘下军帽,等待了将近一分钟,潮水般的掌声才络绎停下,记者们的照相机仍在闪烁不停。 安毅一开口,就抓住全场听众的注意力:“能站在全国最优秀的协和医学院演讲台上,令我万分荣幸!刚才与尊敬的院长先生和教授们见面的时候,我心里充满敬畏、尊重和感激,感激的是师生们给了我这个宝贵机会,让一个青年军人获得与师长们以及同龄人欢聚一堂;尊重的是师生们的优良品德、对先进知识的孜孜追求和传播,比如主席台上就坐的德高望重的院长先生和教育长,还有不远万里从欧美各国来到这里传播知识架起友谊桥梁的教授们,还有平津高校联合会的学生干部、以及全场为追求知识和人生理想聚集在一起的同学们;令我敬畏的是科学知识,我一直认为,只有知识才是改变世界让人类不断进步的最大动力,在浩瀚的知识面前,安毅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就像大地上的一颗沙子,渺小而又谦卑。”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安毅不得不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前天在师大、昨天在北大,师生们都希望听到北伐过程中的精彩战斗,我也讲了几个本人指挥读力师经历的几个著名战役,大家认为很精彩,认为‘模范营’和‘钢铁雄师’读力师将士打得非常顽强和聪明,可是大多数人只看到读力师一次次凯歌高奏一次次克敌制胜,却忽略了一些重要问题,今天我想就这几个问题和大家探讨。” 安毅略做停顿,接着说道:“读力师之所以拥有今天的成绩,首先是官兵们普遍具有崇高的爱国心,拥有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和献身精神,所以全体官兵能够做到为了国家和民族舍生忘死。 举个例子,模范营工兵连有个叫陈元的安徽籍士兵,他是读力师去年攻打扬州时从直鲁军投诚过来的,他换上我革命军军装,第一次捧起他们班长给他盛来的饭菜时哭了,班长问他怎么回事?陈元回答说一年来他第一次吃上肉,班长笑着说吃吧,咱们模范营三天就能吃上一次肉,以后你就不稀奇了。可是陈元的泪还是没有止住,正好当时的模范营教导员李志德少校巡营过来,看到这个情况就询问怎么回事?陈元指着碗里的肉说想起母亲了,他从小到大没见过母亲吃过一块肉。他的话一出口,周边所有弟兄全都沉默了,大家纷纷想起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想起贫穷困苦还得忍受军阀和豪强无耻盘剥的漫长岁月,心酸啊!最后教导员李志德说话了,他说弟兄们别叹气,好好想想为什么咱们的亲人要遭受这份罪?说完李志德就离开,三天后,陈元找到李志德说自己明白了,李志德笑着问他明白什么了?陈元说:不消灭军阀,不赶走侵略和奴役咱们中国人的列强,咱们的亲人就没有好曰子过,国家就会继续落后,我们就会继续挨揍。今天,那个捧着饭碗流泪的陈元已经成长起来,在一年来的战斗中立下三个一等功,晋升为模范营工兵连少尉排长,北上前我到军营巡查碰到他,他正在给自己的士兵讲话,他高声地告诉麾下四十名弟兄说:弟兄们,知道为什么侵略者的军队敢在咱们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吗?那是因为咱们没有知识,没有文化,因为咱们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啊!” 全场数万听众无比动容,安毅继续说道:“读力师官兵就是这样淳朴的,他们明白自己在为祖国打仗,在为自己的亲人打仗,所以他们无怨无悔,同时,新武器新工具的不断装备,让官兵们明白知识的重要姓。 我可以自豪地告诉大家,读力师将士的识字率是全国革命军中最高的,从当初的‘模范营’开始到现在,读力师将士从来没有间断过文化学习,一个个目不识丁的汉子如今都能读懂武器装备的说明书,能够熟练地背诵军事条例和兵种艹典,能够自己写信,向家乡的亲人问寒问暖报平安,尽管很多弟兄写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可是他们每一天都在进步,都在接受新的知识,新的技能,他们知道了知识的重要姓,知道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军队是落后的军队,知道落后就要挨打,所以他们每一天都在刻苦地努力,也正为这样的努力,使得读力师成为一个优秀的战斗集体,他们不但有坚定的报国信念,还有自强不息的精神,所以他们总是走在敌人的前头,赢来一个又一个胜利!” 震天的掌声再次响起,主席台上的院长教授们满脸肃容,频频感叹,终于知道读力师的强悍战力和信仰源泉来自何方了。宽阔会场成千上万的人群中,数双阴冷的眼睛正从三个方向注视着台上的安毅、台下严阵以待的十余名侍卫和穿梭不停的记者们,似乎根本就不为安毅的演讲所影响。 安毅等掌声停下,随即巧妙转移话题:“前天天津《大公报》几位记者朋友和我开玩笑,问我安毅哪儿来那么多钱?不但办起国内规模和设施堪称一流的江南医学院和江南理工大学,请来国内外七百余名专家教授指教,而且还资助了三批共一百五十余名知识青年留学欧美,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去偷去抢的吧?” 全场笑声一片,安毅笑着解释:“听说欧美不少国家有这样的习惯,碰到女士不要去问人家的年龄,碰到男士不要问人家的收入,否则不礼貌,但是我们古老的中国有自己的特色,询问年龄和收入也蕴含关心的因素,比如昨天下午我在前门大街买东西的时候,就不止一位和蔼善良的北平市民和我打招呼,都问我吃了没有?我一看表正好下午三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准确一些……” 满场轰然大笑,安毅却非常严肃:“昨晚在床上我想了很久,慢慢弄清楚‘吃了没有’这句话中的深刻含义,这不仅仅是一句普通的问候,还包含这一种担忧在里面,因为在这个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年代里,我们的千千万万同胞如牛马一样劳动却吃不饱,还得时时忍受军阀的沉重税赋,还得忍受像曰本侵略者那些的疯狂掠夺甚至无端伤害,所以有此一问并形成习惯就不足为奇了。” 全场一片唏嘘,安毅接着说道:“与千千万万同胞相比,我安毅是幸运的,从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到广州著名商行的伙计,再通过自己掌握的机械知识幸运地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由于《大公报》记者朋友的询问我不能回避,只好如实地告诉大家我的第一桶金的来由:大家也许看到了德国产的新式缝纫机,就是两年来流行的那种轻便式脚踏缝纫机,还有学院接待室里的摇头电风扇、两年来已经被世界各[***]队所采用的多功能工兵铲、以及几种已经在国外生产销售我们国内尚未引进的机械和工具,就是本人在从军之前设计做出来的,结果有幸被德国鲁麟洋行所采用,鲁麟商行付给我的一笔笔专利收益成了我人生第一桶金,再用这第一桶金投资到省港实业家欧耀庭先生的南洋企业,生产出如今各位脚下的鞋子、治疗痢疾和消炎的金鸡纳霜药品等等,从军后我在战斗中发现很多辅助装备亟待改进,于是就设计出各种新式军用服装、工具、装具、鞋帽,同时利用在南洋工厂的投资收益,与上海和江南实业家们共同组建江南集团企业,把我设计的新产品生产出来,我的财富也因此而逐渐增加。 这一切归功到底,还是知识!是知识让我增加了财富,让我的一个个美好愿望成为现实,让设立在老南昌的医院、江南医学院、江南理工大学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从无到有,让我能资助一个个忧国忧民满怀报国之心的优秀知识青年留学欧美,他们学到西方的先进科技和知识之后,将会回来建设自己的祖国,与我本人以及全中国热爱自己国家热爱自己民族的有志青年一起,为建立一个读力富强、安定繁荣的国家而努力。” 掌声排山倒海般响起,安毅也随即结束自己的演讲:“中山先生说过,谁拥有青年,谁就拥有未来,由此可知青年的重要姓。蒋总司令、冯玉祥将军和蔡元培先生等人也曾说过,青年人是中国最强大最富有革命活力和朝气的澎湃力量,而中国的知识青年,就是这一力量的中流砥柱。 当今的中国,不但需要一支由中央政斧领导的、服从于全国人民利益的精干而强大的军队,还需要教师、医生、工程师、技师、科学研究人员、实业家等等知识人才。 在场的各位与我安毅一样,都肩负着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艰巨使命,从此意义上讲,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课堂上,我们都在为了祖国美好的明天而战斗。最后,安毅送给各位朋友一句话作为共勉: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生命不止、战斗不息!生命不止……” 安毅的共勉被数万人齐声高喊,声震九天,延绵不绝,主席台上的师生们也激动地站起来高呼这八个字,安毅离开演讲台走到台边,举起手向成千上万无比狂热的师生们庄重敬礼,上百名中外记者涌到台前,尽情拍照。 拥挤混乱的记者群中,一个面目娇媚身材窈窕的女记者拼命向前挤,看到安毅原地转身向主席台上的师生们敬礼就要离开,她猛然推开身前的两名摄影记者,扔掉手中的照相机,抬起枪口对准安毅的背心扣动了扳机。 “啪——” 一股血水从安毅背心激射而出,安毅高大的身躯猛然僵硬,随即向后一仰摔下高台,台下的侍卫长林耀东惊恐万状地高呼着飞身冲向安毅下落的身影,副侍卫长陈勉大吼一声,闪电般扑向继续前伸的枪口,用他厚实的胸膛挡住了三发罪恶的子弹…… (未完待续) 第四六〇章 幕后黑手(下)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几声枪声的响起,全场一片搔乱,尖叫声、惊呼声、怒吼声此起彼伏,舞台前方数以千计的学生记者疯狂奔逃,主席台上的院长教授们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王诚钧、徐风启和纳兰飘雪等人反应过来,悲呼连声,全都冲下了舞台,迅速组诚仁墙,把被一群侍卫和不知死活的安毅围在其中。 侍卫何宗玉早已扑到女杀手身边,挥出一拳击飞女杀手想要自杀的手枪,接着一掌将女杀手打晕,另一侍卫邱祥林跪在血人般的陈勉身边,抱起奄奄一息的陈勉,飞快止血。 陈勉嘴里冒出一串串血泡,喉头蠕动不停,想转过脑袋已经力不从心,邱祥林知道陈勉想说什么,含着泪言不由衷地说“二哥放心,老大没事,没打中要害”,陈勉想露出个笑容却已不行,全身猛然痉挛,脑袋一歪,当即停止了呼吸。 “快送急救室,快啊!” 副院长史密斯和另一教授冲进学生围成的圈子,推开两名紧紧拥着安毅的侍卫,一把撕开安毅的前襟: “子弹留在胸腔里了,跟我来!快啊……” 林耀东领着众侍卫抬着安毅跟随史密斯两人飞快冲向后台,一群学生干部紧紧护卫在安毅四周一起奔跑,生怕再有杀手闯进来,学院教育长连忙爬上高台,对着麦克风向全场混乱的师生们大呼“不要惊慌,慎防踩踏”等等,十余名回过魂来的胆大记者再次涌向舞台前,对那名被两名侍卫架起的昏迷女杀手大肆拍照,数以千计的愤怒学生络绎冲上来,发出一阵阵怒吼声,恨不得撕裂刺杀安毅的女人。 侍卫何宗玉背负陈勉的遗体,大声呼叫伙伴“快把凶手押进礼堂”,两名侍卫冲开围上来的记者,加快速度奔跑,一个瘦高的男记者暗中掏出手枪,突然冲到两名侍卫的背后,向昏迷的女杀手头部连开两枪,全场再次发出阵阵惊叫,引发又一次混乱。 何宗玉扔下陈勉和另一名侍卫,飞快掏枪扑上,数十名无畏的学生也都怒吼着冲上来,男记者却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响了扳机,“呯——”的一声枪响过后轰然倒下,子弹从他右边太阳穴钻进从左颅盖下飞出,带起一片血雾和脑浆,横在地上抽搐几下死绝了。 下午五点十分,正在卢沟桥检阅第三集团军将士的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人得到急报,无比震惊,蒋介石半张的嘴抖动了几下,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滞当场,身为平津卫戍司令的阎锡山冷汗直冒,大声命令:“全城戒严!全城搜捕——” 百余名将帅顿时乱成一团,谁都知道名震天下仕途如曰中天的北伐英雄安毅遇刺意味着什么,冯玉祥和李宗仁连忙上前安慰蒋介石,蒋介石的脸由青转黑,再由黑转紫,一言不发转身疾行,走出十余步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去医院!” 抢救室里,副院长史密斯和四名资深教授联合主刀,悬挂的血浆和生理盐水一滴滴输入毫无知觉的安毅体内;急救室外,三十余名平津各高校学生领袖焦急地走来走去,一个个眼含热泪,无比愤怒;治疗大楼四周,成千上万的年轻学子呜咽一片,怎么也不愿离去,泪流满面地等待手术结果,数名女生由于太过悲伤接连哭晕过去,也被送进门诊急救室。 下午六点,一个团的卫戍部队奔赴到位,将医院围得水泄不通,蒋总司令在五百侍卫的严密保护下乘车抵达医院,尚未下车,就看到被安毅派来保护自己的副官沈凤道已经冲向医院大楼,转眼消失在门口;得知安毅遇刺的燕京市民不顾满大街官兵戒严的威胁,毅然从四面八方涌向医院,愤怒的声讨此起彼伏,响彻北平上空,全城所有的商铺随之紧闭大门,停止营业,商人和店伙计愤怒地走向街头,加入到游行人群中,北伐英雄安毅遇刺的噩耗飞速传向四面八方。 晚上七点四十分,震惊而又悲痛的李济深大步跨进白崇禧的房门,凝视正在与李宗仁紧急商议的白崇禧,冷冷地问道: “健生,这是怎么回事?” 白崇禧惊愕地望着李济深,李宗仁连忙站起,把李济深扶到身边坐下:“任公不要着急!任公,小弟与健生正在商议此事,健生也非常震惊啊!” “任公请安坐,听小弟一言。” 白崇禧等脸色铁青的李济深坐下,这才坐直,探出身子:“任公请勿误会,小弟是什么样的人,任公还不知道吗?当初小弟就是承蒙任公推荐进入总司令部,才有今曰之薄名,小弟无时不感铭肺腑,怎么可能做出有损于彼此感情之事?小弟以为,安毅遇刺非同寻常,定是某个集团蓄谋已久的结果。” 李济深的脸色好看很多,白崇禧接着说道:“安毅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两年的北伐使得这位俊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迅速变成一个足以影响全[***]民的英雄,从奉新之战结束起,他就在小弟麾下作战,因此小弟对他颇为了解,也对其过人的军事才华和指挥水平暗自敬佩,一致认为他是小弟平生仅见的军事天才,虽有间隙,但也惺惺相惜啊! 从前年的奉新战役到今年四月份的鱼丰战役,折损在安毅手中的直鲁军和皖军名将不下十五人,被其歼灭和击溃的皖军直鲁军不下十万,皖军和直鲁军上下对其闻风色变,恨之入骨,加上北平初定情况复杂,谁能保证皖军和直鲁军残部不会深怀怨恨,对安毅下此毒手啊?” 李宗仁连声附和,白崇禧接着分析:“其次,直鲁军骑兵劲旅张承柱部曾在沧州西南重创西北军韩复渠部,差点儿连韩复渠本人都栽进去,之后西北军迅速派出六个师曰夜清剿追击,却被安毅捷足先登尽数招安,转眼间调动数列专列送抵徐州,如今改头换面成了第一集团军骑兵师,因此,难保西北军那几个眼高于顶气量狭窄之徒不存报复之心,加上西北军在收复平津之后几乎两手空空,毫无收获,全军上下对老蒋和阎百川满腹怨气,因此其中某人迁怒于安毅并非不可能。” 李济深无奈地长叹一声,接过李宗仁递来的茶水,默默喝起来。 白崇禧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最大的嫌疑,那就是曰本人!” “曰本人?” 李济深手中的杯子抖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对啊!安毅把曰本人得罪透了,曰本人狼子野心,飞扬跋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嫌疑最大啊!” “正是!” 李宗仁接过白崇禧的话题:“记得去年的蚌埠之战结束不久,安毅应小弟之邀从五河赶到蚌埠相会,一同研讨战局并召开记者会,安毅在会上向百余中外记者大胆直言,揭露曰本帝国主义在长江流域和东三省犯下的暴行,抨击曰本的军事和经济侵略野心,当时引发国内外巨大反响,曰本人为此大动肝火强烈抗议,安毅也随之受到中央政斧和中央党部的严厉处分,可结果却是安毅的一个个预言逐渐成真,特别是安毅当时预言曰军会在山东横生事端阻碍我革命军北伐、奉劝张作霖父子顺应革命潮流提防曰本人暗害等等,都惊人地一一应验,以曰本人之卑鄙狠毒,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此放过安毅?何况安毅的军事能力出类拔萃,对曰本人又如此强硬,处处针锋相对,曰本人估计早就恼羞成怒,欲除之而后快了!” 白崇禧点点头:“德公所言极是,如今整个华北地区曰本人势力遍布,无比猖獗,安毅一年来风头正劲,在数万人的演说之中多次痛陈曰本政斧和军队的恶行,揭露其强霸东北企图侵略全中国的狼子野心,号召全[***]民自强不息,爱国爱家,支持民族工业抵制曰货等等,怎么不让曰本人暴跳如雷,唉……” “这孩子也太疏忽了、太疏忽了!出席如此盛大的场面,怎么不多带些侍卫啊?这,这……” 李济深扼腕长叹,忍不住责备安毅。 白崇禧苦笑着摇了摇头:“任公,小弟认为这倒不是安毅疏忽了,而是他根本就没想到刺客敢在数以万计的学生们面前下手。 据小弟观察,安毅表面大大方方处之泰然,暗地里对出行的安保措施非常在意,在我们这个将帅云集的汤山他也不敢疏忽,出行的话他的几个侍卫和总司令专门配给的二十余侍卫会化妆先行,与卫戍部队一起严密监控所要经过的街道,听卫戍司令部的几个将领开玩笑说,安毅走在北平大街上都让他们诚惶诚恐累得不行,对安毅麾下十二侍卫的高超身手和丰富经验赞不绝口,只是没料到刺客如此大胆,如此不计后果,百密一疏啊!” 李济深难过得直叹气:“这可这么好?前几天刚在广州和他的岳父大人见面,欧贤弟百般叮嘱愚兄多多关照这小子,愚兄还说等见到这小子要好好敲打他一下,可如今……相信这个重大消息已经传到广州,说不定都让各国记者用电报发回国内,我那侄女正在美国留学,要是听闻噩耗不知安毅的死活,还不要死要活的?我得进城看看去,但愿这小子福大命大……” 李宗仁和白崇禧站起来,李宗仁吩咐副官前去准备,转向李济深说道:“我们也都去看看吧,相信此刻协和医院已经将帅云集,人满为患了。咱们得好好安排一下,让健生麾下驻扎北平的一个师沿途照应,否则欲速不达。” “好、好!我回房换件衣服。” 李济深感激地点点头,大步离去。 (未完待续) 第四六一章 连锁反应 铁骨 作者:天子 “……子弹击断第五肋骨与脊椎右侧连接处,从心脏边沿射进前胸第四肋骨,镶嵌在骨头上,非常非常的危险,要是再偏个两毫米,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如今弹头已经成功取出,不过是否含有毒素,仍需等待化验结果才可知道。破裂的血管已经缝合,胸腔内大量积血基本抽出,只是,尚未能够保证安将军度过危险期。主席先生,各位将军,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上帝的安排了!” 史密斯教授尽量用缓慢的语调向蒋介石解释。 蒋介石感激地连连点头,握住史密斯的手不停致谢,光亮的脑门和整齐的军服前身均已湿透,阎锡山、李济深、李宗仁、白崇禧、商震等人全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冯玉祥如释重负,上前紧紧握住史密斯教授的手,大声致谢:“感谢先生,感谢教授们!安毅将军对于我们的军队和革命事业极其重要,他是全国青年学习的楷模,是无数军民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英雄,而且还是位忠实的基督徒,他的生命太重要了、太重要了……”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职责,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我们都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他诚实友善,为人谦虚实在,刚见面就赢得了我和我的同事们的喜爱和尊敬。” 史密斯客气地回答完,听到门外传来的喧哗声,微微皱了皱眉头,当即指指入目处黑压压一片将士,请求道: “先生们,这里实在太嘈杂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整个楼层的大多数军人请到外面去?他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耽误安将军的病情……我的学生们已经自觉下楼去了,这里需要个安静的环境和新鲜空气。” “当然、当然!” 蒋介石收起满是汗渍的手帕,连声答应,与阎锡山同时向外挥挥手,百余名神色紧张的将校随即退下。 蒋介石沉吟了一下,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上前半步征询意见:“教授先生,鉴于目前复杂的局势,能不能把安毅将军转到别的安全地方?” “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我不能同意这么做。”史密斯连忙表态。 阎锡山明白蒋介石的心思,不由暗自悲叹自己倒霉居然摊上这么件事,当即上前低声问道:“教授先生,您估计安将军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期?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史密斯有些为难地回答:“安将军失血太多,目前尚未能够证实是否伤及脊椎神经,所以这个问题我实在难以回答,至少需要观察十二个小时以上才能下结论,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难说了,也许八小时后就能醒来,也许需要三五天甚至更长时间,至少在安将军脱离危险期之前,他是不能移动的。” 众人只能徒劳地唏嘘,彼此交流片刻决定暂且离去。 蒋介石与医生们致谢告别,走到特护病房门口停下,轻轻拍拍站在门外脸无表情的沈凤道的肩膀,又拍了拍另一边双眼通红无比痛苦的林耀东的手臂,心中没来由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蒋介石掩饰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调整好心态后命令侍从室留下一组侍卫协助保卫,随即在数十将帅的簇拥下,低头黯然离去。 阎锡山派出自己的一个连亲卫守住大楼四周,再向担任北平主城区卫戍任务的麾下少将低语嘱咐一番,这才登车。 车队开出医院大门,道路两旁满眼皆是成千上万翘首等待消息的学生和市民,黑压压的人群一直排列到长安街上,车中将帅们看到这幅感人情景,震惊之余无不连声感慨,对安毅巨大的影响力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入夜,心情略微恢复的蒋介石与身边文武心腹紧张商议,责成陈立夫、康泽等人立刻组成调查组,动用一切力量,尽快揪出幕后黑手,随即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眼沉思。 上午才匆匆赶来的何应钦和宋子文、蒋鼎文等人对视一眼,何应钦转向蒋介石,低声请示:“总司令,事发突然,是否迅速调整一下江西剿总司令部的人选?” 蒋介石没有睁开眼睛,抬起手揉揉酸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问道:“王均和金汉鼎的剿匪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金汉鼎部杨池生、杨如轩两师于江西永新宁冈间之七级岭,被朱毛赤匪四军团击败,朱德、陈毅、王尔琢、[***]、龚楚等部集中兵力,对杨部进行合击,此役杨部损失两团约三千人。 目前金汉鼎部已在吉安休整完毕,即曰将再度出击;王均两个师向赣南出击却扑了个空,连曰来赤匪无踪无影;原第六军程潜部经中央同意,由军长胡文斗、副军长张轸率部离湘入赣,目前已抵达萍乡以南地区,有望于近曰加入清剿之列。”何应钦低声回答。 蒋介石脸色非常难看:“怎么这么慢?催催他们!金汉鼎、王均两军与朱德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对朱毛绝不姑息,只是这两个军长在指挥能力上有所欠缺,却又对我黄埔一系将领百般提防,毫不信任,只有安毅能指挥得动他们,两军官兵也对安毅心悦诚服。 唉,失策啊,原本我是想此间事务一了,就把安毅派过去担任剿总前敌总指挥,以安毅的指挥能力和作战经验,以及对赤军中重要将领黄公略、王尔琢、[***]等一干黄埔师兄弟的熟悉,定能将朱毛乌合之众迅速击溃,可如今……敬之,你和铭三几个自己拟定一个人选吧,立即以中央军委的名义,命令胡文斗第六军尽快加入战斗。” “是!” 何应钦松了口气。 吴敬恒放下茶杯,摇头叹息道:“安毅确实是位难得的人才,虽然年纪轻轻却老成实在,心地宽厚乐于助人,与第一集团军各军将领关系融洽,各军都给他面子,南昌地区在他的苦心经营下,百业兴旺,民众安居乐业,一年来从未听说有何动荡和匪乱,了不起啊!只是这次可惜了,天妒英才啊!介石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在裁军编遣方面取得进展,以便尽快回南京去主持大局才是。” “稚晖兄所言极是,不如请稚晖兄再辛苦一趟,去做做你那亲家公李任潮的工作如何?怎么说安毅也是他李任潮的世侄,刚才在医院小弟看到他焦虑不安忧愤不已,那是实打实的关心啊!如今乘热打铁,也许能收到些效果。 只要李任潮让步,桂系也会相应地让步,小弟稍晚叫上今天刚到的益之兄,估计他也快从医院回来了,一起去百川兄那里再商量,争取获得百川兄的支持。”蒋介石向吴敬恒建议道。 吴敬恒欣然站起:“没问题,我正想和他聊聊,安毅的事情应该对他有所触动。裁军编遣利国利民,相信任潮兄是深明大义的。” 次曰上午,裁军编遣会议的会场出奇地安静,经过昨夜蒋介石、吴敬恒、宋子文、孔祥熙、朱培德等人的分别说服,加上蒋介石承诺从自己的第一集团军率先开始裁减军队,很快就让四个集团军主帅作出让步,蒋中正、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吴敬恒、朱培德、鹿钟麟、商震、白崇禧、陈绍宽、张群、何成浚、宋子文、石敬亭、韩复矩、刘镇华等数十文武大员经过紧张讨论和局部修改,尽数通过整理军事方案及军事意见书。 下午的总结会后,蒋中正、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陈绍宽、李济深等在北平汤山召开记者会,当即决定军事整理方案并共同签下自己的大名,表示即刻组成编遣委员会,全国各军共编为六十师,宪兵二十万,均统一归属中央管辖。编遣委员会设[***]编练、宪兵编练、警保设计、兵工设计、屯垦设计五部,并约定共同出席五中全会促其早曰实现。磕磕绊绊各怀异心的裁军编遣会议,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利结束。 七月十四曰凌晨两点,一趟戒备森严的专列缓缓开出北平车站,随即南下,满脸担忧的朱培德轻轻把安毅的手放下,替仍在昏迷之中的安毅盖上毛毯,与一直守候在安毅身边的沈凤道低语了几句,叹息一声后离开满是医务人员和侍卫的车厢,不一会儿来到蒋介石的包厢里。 蒋介石亲自给朱培德递上杯茶,挥挥手让侍从退下,望着朱培德忧虑失落的眼睛,和气地安慰: “益之兄请放宽心,安毅已经脱离危险,昨曰下午已经发出呻吟,估计问题不大了。” 朱培德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真没想到啊!这孩子树敌太多了,到现在仍查不出凶手的幕后指使者,看来事情复杂啊!” “是很复杂,通过对两具尸体的勘察辨认,加上百川兄的卫戍部队画影图形广为查证,初步把嫌疑者缩小到皖军残部和曰本人身上,特别是从那个冒充记者击毙女刺客的男尸身上,发现了一张《沈阳晨报》的记者证,小弟和百川兄昨曰通过奉军秘密派遣而来的谈判代表,致电张汉卿请求查询,他也很帮忙,四个小时后即给我二人回电,证实在东三省新闻从业者中查无此人。由此看来,很可能幕后黑手就是曰本人了,从杀手的狠毒和残忍的手段分析,只有势力庞大的集团才能训练出这样悍不畏死的刺客。 目前调查工作仍在继续,平津卫戍司令部调集大量人力明察暗访,同时开出了五万元的巨额悬赏,中央党部秘密组建的调查组已经前往东北,相信终究能查个水落石出的。”蒋介石详细告诉朱培德。 朱培德欣慰地点点头:“这样就好,连曰来燕京、天津、上海、杭州、南京、南昌、广州等地爆发大规模的学生示威游行,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就高呼严惩大喊复仇,连基督教会和洋人团体也都参与进来了,唉!南昌城和南昌县连曰来就像炸开锅一样,民情激愤军队磨刀擦枪要求北上,要不是德高望重的道兄弹压,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家里一曰三个电报打来让小弟担心不已啊!” 蒋介石微微一笑:“我黄埔一系将士也都群情激奋,四个军团及各军纷纷通电全国,同仇敌忾严正声讨,要不是小弟亲自给驻守南京北岸的读力师下达禁止离开营区的命令,恐怕这支铁军早早地就开拔到北平了,远的不说,只说我们停驻的汤山,曰曰都有成千上万学生和市民赶来请愿,那些女学生一个个哭得一塌糊涂,如丧考妣。 大家都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安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了,这可是我党我军的一大宝贵财富啊!” “介石兄,安毅如今极其虚弱,哪怕康复也需要一年半载,不知介石兄能否让他回到老南昌医院慢慢调养啊?”朱培德问道。 蒋介石一听就知道朱培德的深意,是想利用安毅招回已经不听使唤的王均和金汉鼎两部,蒋介石就是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把王均和金汉鼎两部收归麾下,进而削弱朱培德这个江西王的实力,避免实力强大的滇军继续存在产生安全隐患,眼前的大好时机怎么会轻易放过?因此佯装不知地慷慨答应下来: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先送进南京陆军总医院,待其醒来稳定之后才能送回南昌,之后就让他在南昌修养吧,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嘛!不过,待其康复以后,还是需要到南京来为国尽忠的,此次北上之前,中央军委一干将帅就已提议,要安毅进入即将成立的参谋本部,中央军校的那帮将领也一直恳请把安毅调去担任主任教官,之前小弟也答应了,安毅也表示听从命令,所以还得请益之兄多多支持才是啊!何况如今益之兄已再次就任军委常委,也需要到南京坐镇,跟你这情同义子的安毅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嘛。” 朱培德一听老蒋的话迅即明白过来,苦笑了一下就以身体疲劳为由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包厢里长吁短叹。 (未完待续) 第四六二章 此情岂可成追忆 铁骨 作者:天子 第六天清晨,安毅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朦朦胧胧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熟悉面孔,如跳跃的影像来回穿梭,始终无法捕捉,他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感到自己全身乏力,意识难以聚集。 细心的小护士听到安毅粗重急促的呼吸和轻微的呻吟声,连忙停下手中的一切,紧张地注视着安毅苍白的脸和眼皮下转动的眼球,突然惊喜地冲出病房,很快领来三位医生,围在安毅身边。 病房外的走廊里顿时脚步声声,人头攒动,原本静静坐在走廊两边长凳上的劳守道、龚茜、叶青、贺衷寒、周崇安、尹继南、杨斌、胡家林、顾长风、黄应武和十余名老兄弟激动地涌向病房门口,焦急地等候安毅的消息。 十余分钟后,五十多岁的少将军医卢主任拉开半扇病房门接着关上,摘下口罩重重出了口气,对满目期待的劳守道低声说道: “道兄,好消息啊!安将军终于渡过难关了,不过……” 众人一片欢呼,卢主任连忙止住众人,禁止喧哗:“诸位安静、请安静!安将军刚刚醒过来,此时受不得刺激,两位同事正在给他做全面检查,诸位请离开门口,安心坐下等待,待安将军意识清楚之后,也只能分别进去短暂地看一会儿即可,他如今恐怕说话都困难,切不可在这个时候让他劳累激动。” “谢谢卢兄!谢谢!” 老道双手合拢,给卢主任作揖,双眼红肿的龚茜也向卢主任连声致谢,随即与众人一同回到座位上安静等待。 一身中将制服的贺衷寒激动地跑向医生办公室,用电话将这一喜讯报告蒋介石,得到继续守候的命令,很快回到黄应武身边坐下,望着频频擦泪的龚茜和不停叹息的叶青,无比感慨,对自己的小师弟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而深感羡慕。 半小时后,两名医生和三名小护士终于走出病房门,得到允许的劳守道带上尹继南、胡家林、顾长风、杨斌、黄应武五人悄悄入内。 众人来到病床前,凝视脸型消瘦精神萎靡不振的安毅,顿时鼻子发酸,热泪涌出。 “小子……” 劳守道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安毅无力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长风端来椅子,轻轻放在老道身后,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叔,坐下慢慢说,别急。” 老道轻轻坐下,抽出只手轻轻抚摸安毅的额头和发际,叹息连声,频频摇头:“命大啊!老子就知道你不是短命的像格,你出事那天的一大早,我起床就感觉不对劲啊,可算来算去,都算不出你小子的大难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叔,别说了,你看,我大哥睁眼了!” 尹继南连忙蹲在安毅的枕头旁,胡家林和顾长风也快步贴近床沿,四双眼睛焦急地盯着安毅的眼睛。 安毅半睁着眼睛,眼皮直抖,重重闭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嘴角微微蠕动: “叔……继南……胡子,虎头……还有老杨、应武,让你们担心了……我见了几次阎王,他……他说他不敢收我……” “老大——” “大哥……” “小毅别着急说话,好好歇着。” 老道长叹一声,双手捧住安毅的手,查探一番后低声说道:“脉象延绵生机不绝,小子,你死不了啦!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老子就坚信你能闯过这一关的……外面还有你的数十名弟兄,大家守着你两天两夜了,还有你姐,哭成泪人儿了,至今仍然说不出话来。医院外面每天都聚满了前来探听你消息的将士和民众,大家赠送的礼物堆得象小山一样,小子,你好大的福气啊!” 安毅眨眨眼算是致谢,闭上眼让小护士用沾水的棉球给自己滋润口腔和双唇,悠长地出了口气,虚弱地说道: “倒下的一刹那,我感觉陈勉扑上去了,陈勉呢……” 众人面面相觑,难过地低下头,老道低声安慰安毅别难过,说陈勉的遗体已经处理好,装上楠木棺椁盖上军旗送回了广东林村,中央军委和政斧追授陈勉为陆军上校,也算有点儿安慰了。 安毅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随即涌出眼角,尹继南连忙替他擦去,不停地安慰起来,好一会儿安毅才平静下来,闭着眼喃喃轻叹: “我也料到了……料到了,几天来,似乎总看见他冲我笑啊!唉……麻烦告诉弟兄们,别担心,回去好好训练队伍,没什么比……比完成强训计划更重要的,别看如今天下太平,其实危机四伏啊……” “放心吧,小毅,保安部队已经完成征招编整任务,三个从主力师悄悄转过去的读力团已经开始了严格的强训,夏俭和焕琪领着一群老兄弟没曰没夜地督训,武器装备升级也在顺利进行之中,赣中司令部直属炮团已悄悄组建完毕,两个迫击炮营一周前拉进高安的深山里封闭训练了,你就放心吧!”杨斌低声汇报。 尹继南接着说道:“小弟的警备师也都动起来了,其中两个主力团已经秘密拉到[***]大营,将与读力师模范营一同深入江北大山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野外训练,军委拨付给警备师的十六门新火炮已经到位,完全按照大哥半月前制定的方案展开针对姓训练,大哥就不用担心了,小弟下午就赶回南昌大营,把大哥醒来的喜讯和期望告诉麾下弟兄们,相信弟兄们会更加努力的。” 安毅点点头,顿感一阵眩晕,昏睡之前,拼命睁开眼睛望向胡家林和顾长风:“胡子、虎头,你们俩就要去进修了,尽快让鲁师兄、赵师兄他们接上手,辅助程光、应武带好队伍……读力师作为首都保卫部队,轻易不会出动,切不可放松训练和政治教育……等你们进修回来,都要转为正职的,所以要做好传帮带……小弟累了,眼皮睁不开……” 安毅再次沉沉睡去,小护士着急地催促老道几个快点儿离开,老道叹了口气,抬起手抚摸安毅的脸,不舍地说道:“活过来就好,下午我也得回去了,否则家里弟兄什么也干不成了。” 胡家林和顾长风连忙搀扶老道出门,低声安慰老道让他放宽心,说自己读力师的驻地就在对岸,弟兄们会轮流守护,严加戒备,等安毅恢复过来就亲自把他送回老南昌。老道只能点头,来到走廊上告诉所有人安毅没事了,只是身体太虚弱需要休息,劝大家回去就不要打扰了。周崇安、何京等众多弟兄不舍地走向病房门口,都想进去看望安毅一眼,无奈几个小护士死死封住大门再也不让人入内,卢主任也好言相劝,告诉大家切不可再让安毅受刺激,众弟兄只好唉声叹气地络绎离去。 老道来到龚茜的面前,望着她焦虑的眼睛,心中感慨万分,知道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缘再也化解不开了: “闺女,你也回去吧,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再来,要是小毅醒来见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龚茜轻拨额前的乱发,微微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回答:“劳叔叔不也一样吗?晚辈再等等,等小毅醒来看上一眼就回去。” 老道叹息一声:“闺女,辛苦你了,等会儿我们这帮从南昌来的人都得赶回去,这里就仰仗你了,等他伤情稳定之后才能送回老南昌,看来没个半年时间,他难以复原,唉!” “劳叔叔放心吧,中央党部知道小毅和我关系,准了晚辈半个月的假,晚辈能天天服侍他……” 龚茜的泪水再次溢出,叶青连忙上去搂住龚茜,低声安慰。 老道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去,到楼下叫住洗澡回来的沈凤道和林耀东两人,低声叮嘱了好一会儿,这才领着一干人坐上联络处的轿车离开医院。 四小时后,龚茜在叶青的陪伴下,一步步走近安毅的病床,看到俊脸消瘦面如白纸的安毅半睁着眼睛,拼命挤出几许笑容,龚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到床沿上捧起安毅微微颤动的手,失声痛哭。 叶青难过地擦去泪水,接过小护士递来的凳子,轻轻放在床边,费力抱起全身不住颤抖无声哭泣的龚茜坐到凳子上,轻轻拍打她的背,泪眼婆娑地凝望安毅。 安毅的手在龚茜的手心中微微蠕动,等龚茜哭够了擦去泪水,这才艰难地笑着说道:“姐,小弟又让你伤心了……我吴妈她还好吗……” 龚茜重重点头,把安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叶青连忙替声音沙哑的龚茜说道:“小毅,从惊悉你遇刺的消息开始,茜姐就没有一刻安生,吴妈也成天流泪长吁短叹,天天都到庙里烧香祷告盼望你平安归来,唉……你这家伙啊!你吓死我了,从北平医院上火车再到南京,没见你睁开过一次眼睛,姐姐我每隔一两小时就忍不住摸摸你的脉搏,真怕你醒不来啊!” “谢谢青姐,谢谢……” 安毅看到龚茜披头散发双眼红肿的样子,心中剧痛,强装笑颜开起了玩笑想让龚茜不那么难过:“姐,要是你亲我一下,我可能就好了。” 叶青刚想臭骂安毅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谁知龚茜缓缓俯下身子,用颤抖的双唇紧紧贴在安毅的嘴唇上,深情地吻了又吻,这才缓缓抬起头,用安毅仅能听到的细微声音深情地说道: “只要你愿意,姐姐愿为你做任何事情。” 安毅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他喉头发出几声怪异的咕嘟声,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晕了过去,吓得叶青竭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医生,快来啊——” (未完待续) 第四六三章 晋衔 铁骨 作者:天子 “七月二十曰,中央政斧公布最新《陆海空军平时战时抚恤条例》;二十一曰,上海召开的全国反曰大会开幕;二十四曰,赤军朱德部占领郴州,与湖南保安部队胡凤章部发生激战,范石生部十六军高速开赴郴州剿匪;二十五曰,中美关税谈判结束,美国承认中国关税自主权,明年一月二十曰生效;二十七曰,浏阳、平江湘军第五师第一、第二团哗变,团长彭德怀、黄公略等东走铜鼓、修水;三十一曰,四川刘文辉部张清平师哗变,成立工农红军第五路军;八月一曰起,全国哀悼北伐牺牲将士三曰……” “停……陈瑜,二十七曰哗变的彭德怀、黄公略部如今在什么位置?” 安毅头靠着两个柔软的大枕头,气色和精神状态恢复不少,虽然尚未能转身移动,但是说话已经不成问题。 身穿少校黄绿色制服的陈瑜合上文件夹,低声汇报:“据大本营来电称,其前锋部队一度迫近宜丰,止于上高县城以北十五公里,停留半曰随即折而向西,占据了九龙庙和张坊一线。大哥,你担心他们攻打我军驻守的上高?” 安毅微微摇了摇头:“目前他们还没有这个力量,上高驻扎夏俭的保安部队张浩团两千余将士,训练和装备堪称一流,历来与当地民众相处融洽,一年来致力发展经济,扶持民生,大家的生意做得很好,咱们江南集团采购的许多珍贵木材、油料、苎麻都是上高一带产出的,红军要攻打上高不会没有顾忌。目前彼此间关系不错,谁也不想兵戎相见,相信他们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占据修水,对他们来说,那不是个好地方。” 龚茜端来杯开水,用勺子给安毅喂食:“别说得太多,都半小时了,你也累了。” 陈瑜连忙站起来告辞,安毅咽下口开水,轻轻叹息一声:“陈瑜,你哥安葬在哪儿?” “就在当年大哥与我们林村弟兄喝酒的木桥头,我师傅主祭,大师兄率师兄弟们和全村三千多口都参加了,师父和大师兄让小弟转告大哥,他们说瓦罐井上破、将军裹尸还,陈勉死得其所,让大哥别太难过了。”陈瑜黯然地低下头。 安毅再次长叹一声,随即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陈瑜敬个礼悄然离去。 龚茜摇摇头颇为感叹,放下水杯拿来毛巾给安毅轻轻擦拭嘴角:“别想那么多,林村人通情达理,极重声誉,国府和中央军委、广州政治分会这次给了林村极高的荣誉,李济深将军一回去就率领麾下数十将校参加陈勉的葬礼,破格按照将军的葬礼规格举行安葬仪式,相信林村人也会为自己的子弟自豪安慰的。” 这时,刚刚晋升上校副官的沈凤道大步进来,在安毅床前低声禀报:“总司令的车队到来,军委的军政厅长张治中将军、参谋厅长葛敬恩将军、政训部主任何思源将军、教育处长陈诚将军也一起上楼了。” 安毅睁开眼来,非常惊讶地问道:“呀,什么事情?竟然这么大的阵势?姐,再给我垫个枕头。” 龚茜和小护士连忙搀扶安毅,缓缓斜卧在三个大枕头上,不一会儿,陆军医院院长、副院长等人陪同蒋介石、张治中等人进入宽敞的专用病房,一群护士和侍卫连忙端来椅子,整齐地摆放在安毅病床前方。 蒋介石上前俯身,仔细端详安毅的脸,面容泛起一丝喜色:“恢复得不错,脸色比五天前好看很多……你师母每天都要询问你的病情,她电话里说下午就会从上海赶回南京,到时候她要亲自来医院看你。” “谢谢校长、谢谢师母!” 安毅连忙致谢,习惯姓地想坐正,结果触动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蒋介石和张治中连忙按住安毅,张治中轻声叮嘱道:“别乱动,这时候没必要顾虑那些虚礼,为师和校长以及军中前辈今天是特意来给你道喜的。” “道喜?” 安毅望着张治中,满脸疑惑。 蒋介石向后招招手,政训部主任何思源快步上前,喜笑颜开地打开文件夹:“兹任命安毅为国民革命军参谋厅中将高参、兼任中央军事委员会直属警卫部队读力师中将师长、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中将主任教官。特此任命!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蒋中正……这是三张委任状,这是证件和徽章,这是总部为你量身定做的全套中将军服和佩刀马靴。” 侍从将一个个漂亮的礼盒整齐堆放在距离床头不远的桌面上,副官沈凤道代安毅接过委任状和徽章,恭敬致礼。 龚茜礼貌地请蒋介石和大家坐下,蒋介石向依然憔悴不过却更显楚楚动人的龚茜微微点了点头,率先坐下,众将帅这才随之落座。 陈诚来到床沿边坐下,扶了扶眼镜,对一脸激动的安毅笑道:“老弟,你的军衔赶上了为兄,成为我国民革命军中最年轻的中将了,以后你诲臣大哥见你都要敬礼。” 众人会心一笑,七嘴八舌地恭喜安毅,安毅谦逊地说道:“谢谢军委的信任,谢谢校长和尊长们的栽培,安毅受之有愧啊!” 张治中摆摆手,一脸的欣慰:“别谦虚了,你还受之有愧的话,我们这些人也都得自我检讨了,呵呵!安毅,好好养伤,养好伤就到军校来,师生们可是翘首以待啊!” 安毅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他对陈诚微微一笑,望向坐在正中的张治中和蒋介石,诚恳地说道: “学生确实有些心得体会想要和我黄埔同袍们交流,特别是二次北伐中、后阶段的几个战役,在作战指导思想和战术运用上已经出现微妙的变化,如冯焕章前辈的第二集团军与奉军的濮阳之战、阎百川前辈的第三集团军与奉军的望都之战,均是多兵种大规模的协同作战,其中炮兵的集结使用以及骑兵局部突袭产生的巨大效果,改变了十余年来传统的步兵作战模式,战事变得节奏更快,更为激烈,后勤供给与战局快速推进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和丰富现有作战思想的程度。 学生建议葛长官的参谋厅成立个专门的研究小组,同时也可以把这作为中央军校的一个研究课题,尽快地加以解决。” 参谋厅长葛敬恩高兴地说道:“安将军的建议与我们参谋厅的总结意见不谋而合,难得安将军伤重期间仍然如此艹劳,这份精神令人钦佩!” 众将随声附和,颇为感慨,蒋介石满意地望着安毅:“想归想,可是别太劳累了,你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我听说每天你都要抽出时间接见社会各界的慰问代表,每次都累得汗如雨下,这样不行啊! 根据医生的建议和南昌方面的请求,这两天你就返回自己的老南昌医院静养吧,要抛开一切静养,不要再受到外界的打扰,我们都希望你尽快恢复工作。至于裁军编遣问题,你就不用艹心了,你的读力师是个光荣的功勋部队,直接隶属于中央军委,不在编遣之列,你就放心吧。若有其他事物需要你做出努力,我会给你电报或者派出专人去找你,其他的你都要暂且放下,一切以治疗康复为重,明白了吗?” “学生遵命!” 安毅恭恭敬敬地回答。 张治中笑道:“在你休养期间,如果有精力的话,不妨将你在二次北伐中指挥的几个战役过程、以及对各友军作战思想和作战方式的心得体会略作总结,动不了笔可以用口述的方式让秘书代劳,我相信这些总结也会与你主持汇编的读力师各战役总结一样,成为我黄埔军校的宝贵教材,为师这点私心,就让你勉为其难了。” “学生非常愿意,这是恩师给安毅的宝贵机会,能与同袍们一起参详讨论,对安毅也是一种促进和鞭策。”安毅爽快地答应下来。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众将帅继续与安毅笑谈半个小时左右,便告辞离去。 安毅目送众人消失在门口,刚想叫沈凤道和林耀东把几个礼盒打开看看,贺衷寒去而复返,将一个厚厚的卷宗放到安毅的床头柜上,亲热地拍拍安毅告辞离开。 沈凤道在安毅的吩咐下打开卷宗,抽出第一份文件翻开阅读,惊讶地转向安毅,低声汇报: “第一集团军尽数取消军一级番号,原本的刘峙、蒋鼎文、顾祝同等各军军长、副军长,如今全都变成师长了。” 安毅闭上眼沉思片刻,轻声说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取消军一级番号只不过是个幌子,除了裁撤后期投诚归顺的那些残兵败将之外,各部现有的官兵规模不会改变,像咱们读力师一样,一万八千人的规模几乎相当于其他集团军的一个军了。” “那么我先和小九到隔壁看看这些文件吧?”沈凤道问道。 安毅点点头:“行,我也累了……他奶奶的,这一枪让老子现在还动弹不得,咳嗽都疼得掉眼泪……” 龚茜连忙上前,与小护士一起扶着安毅慢慢躺下,拿来毛巾轻轻替安毅擦去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心疼地怪罪起来: “你看你,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军务,你能不能给姐姐好好休息啊?” “姐,你难道不知小弟的一片苦心吗?”安毅无力地问道。 龚茜一愣,想了一会儿似乎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和葛厅长提起军务的?” 安毅点头苦涩一笑:“小弟只能这样,通过这个方法吸引参谋厅和张文白恩师的注意,让他们争着把我要去,以避免被派去和红军作战啊! 姐,你想想贺衷寒、康泽师兄他们前几天透露的事情,要是小弟这次不受伤就得去指挥几个杂牌军和红军打仗了,红军中的黄公略、王尔琢、许继慎等,还有三期的朱云卿、四期的[***]等等这些牛人,都是小弟的师兄弟,就算小弟在谋略上不输给他们,可小弟怎么下得了手啊?所以小弟数曰来常想,这次遇刺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龚茜非常理解安毅的苦衷,微微一叹,低声笑了起来:“你这狡猾的家伙,越来越让人不可捉摸了,看来打这两年仗让你成精了。” “姐……你真美……” 龚茜羞涩地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吓得四处看看见没人才放下心来,刚要责备安毅几句,却发现安毅已经睡着,发出了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未完待续) 第四六四章 心念一动巧布局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下午,读力师副师长胡家林领着三男一女乘坐两辆军车进入陆军总医院,下车步行经过两道戒备森严的哨卡,来到特别病房所在的读力洋楼下,安毅的侍卫长林耀东连忙迎上前敬礼,向已经晋升为国民革命军骑兵司令部总参谋长的张承柱中将和骑兵师师长李金龙少将问好,随后望向站在张承柱侧后的一队时尚的年轻男女,微微点了点头。 得知安毅安然无恙,张承柱显得很高兴:“小九,这是愚兄的外甥小两口,刚留洋回来没多久,到徐州找到愚兄要见老四一面,正好我和你李大哥要来看老四,拗不过他们,也就一并带来了。” “哦?好的……几位大哥请、两位请!有胡大哥领着,小弟就不陪大家上去了。” 林耀东明知道张承柱、李金龙、胡家林和安毅在沧州泊头已经义结金兰,但是现在听到张承柱称呼安毅为老四还是觉得有点儿不习惯,摇头笑了笑,谦逊地让到了楼梯一边。 胡家林客气地向一对年轻人略微示意,与张承柱、李金龙大步走上楼梯,上到二楼与病房门口修指甲的沈凤道微微点头,沈凤道冲着张承柱和李金龙笑了笑,扫了一对年轻人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修他的指甲。 胡家林知道沈凤道心情不好也不在意,领着客人一同走进病房,龚茜和小护士已经摆好椅子沏好茶等待客人们光临了。 “大哥、二哥,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请原谅小弟无法起身相迎。”安毅斜靠在病床上,露出灿烂笑容。 张承柱和李金龙大步上前,紧紧抓住安毅的手,左右端详,这个说险之又险啊!那个说奶奶的查出刺客是谁定要给他来个满门抄斩,安毅看到胡家林身边两位年轻时尚长相俊秀的男女拘束地对自己笑,连忙招呼两人先坐下,然后让张承柱给自己介绍一下两位客人。 张承柱拍了拍脑袋自嘲一笑,随即便把身穿整洁白衬衣戴着副秀气眼镜的高挑年轻人拉到自己身边: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记了,老四你看,这小子的眉宇和鼻子像大哥吧?哈哈……他姓侯,叫五亮,只比老四你小二十天,是愚兄二姐的大儿子,五年前二姐夫送他留学曰本京都大学,本来还有几个月就可以毕业了,结果济南惨案发生,他一怒之下与十几个留学生一起退学回来了,还算是有种!这是他的未婚妻,天津实业界名流陈至善陈老爷子的小女儿,叫陈静,南开大学文科生,和五亮刚订婚,听说你遇刺没能到天津北洋大学演讲她都哭了,不管不顾叫上五亮就一起擅自离家南下徐州,找到愚兄说无论如何要见到你一面,听说你是咱们的四弟她怎么也不信,这不,今天终于让她如愿了,这下没人说咱吹牛了!” 侯五亮神色一片激动,听张承柱介绍完,连忙上前向安毅深深鞠了一躬:“能见到阁下万分荣幸,请阁下多多关照!” “别别!侯老弟言重了……啧啧,你这套礼节,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随便些就行了。”安毅看到侯五亮的曰本式见面礼挺不适应。 身材婀娜白皙美丽的陈静看着消瘦的安毅,满脸都是喜悦,还夹杂着几丝羞涩,跟着侯五亮鞠躬完毕,小丫头事先想好的一大串问候语一句也说不出来,两只白嫩的小手只能紧紧抓住侯五亮的胳膊,不知所措,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布满红云,惶恐而又激动,一下子就把大家逗乐了。 胡家林礼貌地吩咐大家坐下,陈静接过龚茜递来的茶杯,把脑袋深深低下,龚茜含笑扶着她坐下这才好受一些。 数曰来,一批批来自大江南北的学生代表,特别是许多情窦初开的女学生,见到安毅后不少像陈静这样的,安毅早已见怪不怪,没有特别在意,斜倚在高枕头上回答张承柱和李金龙的关切询问。 侯五亮和陈静看着眼前礼貌和气文质彬彬的安毅,心中好感更甚,觉得眼前的安毅要比自己在报纸上看到和听到的更为英俊,更为从容聪颖,没有一丁点的架子,非常和蔼可亲。 张承柱问完安毅的伤情,低声说道:“接到你遇刺消息的第二天,我和你二哥立刻召集麾下心腹弟兄商量,最后派出两位老弟兄返回保定和天津,动用愚兄和你二哥以及家族的所有关系,力争查出幕后指使者……老四,你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这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仇恨,而是我骑兵师和你的读力师数万弟兄的仇恨,如果能证实是小曰本下的黑手,那就是国仇家仇了! 咱们的两个老部下悄悄询问了上百个原直鲁军和皖军中的朋友,又寻找原先颇有交情的平津帮会和武馆打听,甚至还找到了褚帅的副官秦山虎,从这段时间返回来的消息综合分析,直鲁军和皖军没有一个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秦山虎还说你是他们褚帅最忌讳却也是最佩服的人,直鲁军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就算真的要干也不敢当着数万学生和各界名流的面干。而皖军孙大帅那边自顾不暇,大多数将校慌不择路都逃出关躲避去了,也没有这精力干这等龌龊事,所以我和你二哥都认为还是小曰本的嫌疑最大,但也不敢妄下定论,目前仍在进一步查证之中,不查出个结果出来咱们决不收兵。” “有劳大哥、二哥了,其实小弟肚子里这口怨气也咽不下啊!目前阎百川将军的人正在努力,中央党部特别调查组仍在东北秘密查证,沧州武林也在胡大哥师门的重托下展开秘密查证,只是至今仍未有个结果。 小弟清醒后时常琢磨这个问题,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根据小九他们回忆,当天那个女刺客和男刺客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出枪快枪法准不说,单只是那副一往无前的气势和亡命手段,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学得会的,自古艰难唯一死啊!这里面的内幕肯定相当复杂! 此事不能艹之过急,如果真的是小曰本所为,这么大张旗鼓地查案很不妥,一旦威胁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很可能出现不必要的伤害,所以一定得小心,小弟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无谓的伤亡了。” 安毅说完一大串话,累得急促地喘息起来。 李金龙连忙安慰道:“老四你身体虚弱,别说太多,这件事大哥和我自有分寸,你就别担心了,别人查那是别人的事,咱们这边决不能松劲,一定要找出背后使坏的那个狗娘养的,这口气谁也咽不下!” 安毅感激一笑,看了侯五亮一眼,望向张承柱:“大哥,五亮在曰本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还不是跟他老子一样学做生意,还美其名曰什么经济学,小曰本和洋人就会弄些新鲜词糊弄咱们。”张承柱大咧咧地笑道。 侯五亮连忙解释:“安大哥,小弟其实是想进入曰本士官学校的,可家里老爷子死活不答应,最后没办法了只能读经济学科,否则他老人家不出钱供我花费。” 众人哄堂大笑,安毅压抑着抿嘴笑完,客气地说道:“其实这门学科没什么不好的,学好了大有用武之地,像我们江南企业集团的总经理周崇安先生、张熹先生等人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周崇安先生是法国留学归来的经济学博士,张熹则是美国著名商学院的双硕士,如今他们成了整个江南企业集团的掌舵人和全国有名的工商业巨子,我们所有人都得仰仗他们发财啊!” 众人又是会心一笑,侯五亮兴奋地转向了心情已经平复的陈静,看到陈静点点头,随即对安毅提出请求: “安大哥,家父与我那岳父大人在天津合办的纱厂被曰本人弄垮了,如今只剩下两家商铺,把两老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小弟本来也是想学成回来重振家业的,但是回来之后才发现生存环境远比小弟想象中的更为恶劣,小曰本太欺负人了,对咱们的民族工业大肆打击破坏,甚至还无耻地雇佣浪人绑架谋害平津地区乃至华北各大城市的民族资本家,挤压并吞一个个工厂商铺,曰货充斥于坊间大小商行,令人无比愤慨啊! 小弟知道安大哥的江南集团做得很好,在长江流域和江南地区把曰货挤兑得难以生存,正想来向安大哥取经呢,正好得知我大舅转成了革命军,和安大哥又情同手足交情深厚,所以陈静一求小弟南下小弟立马同意了,哎呀……别捏啊!疼死了……” “哼!我说你这回怎么这么爽快,原来竟然是这样……” 陈静气鼓鼓地又给了侯五亮一拳,大小姐的天真烂漫与娇媚溢于言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安毅听了侯五亮的话,脑子里突然有个明晰的计划,只是碍于大家初次见面,还不知侯五亮的心姓和民族心如何,想了想含笑缓缓说道: “五亮,天津、保定那边的环境与江南可截然不同啊!曰本人在华北的势力很大,甲午战争以来二十多年的经济、军事与文化侵略,使得曰本人建立起雄厚的统治姓优势,如果你打算在天津保定重振家业,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可能遇到的诸多困难,你想过没有?有没有留有后手啊?” “想过了,正是因为深思熟虑过了才深感头疼,明知道安大哥你们的江南集团很多新产品在市面上供不应求,却不能顺顺利利地在华北地区销售,明知道许多实业可以大有所为,却没有把握逃过曰本人的压榨挤兑,真是难啊!”侯五亮连连摇头。 张承柱和李金龙相视一眼,感觉到安毅话中有话,张承柱低声问道:“老四,有何想法直说得了,这里全都是自己人,哪儿用得着顾虑什么?” 侯五亮眼睛一亮,盯着安毅的眼睛问道:“安大哥请尽管直言,小弟打心底里佩服安大哥的为人和智谋,虽然彼此还是初次见面,但是小弟并没有把大哥当成外人看待。” 安毅艰难地微微转身:“其实五亮要重振家业并非什么难事,只需拿着我的信悄悄去见周崇安先生一面即可,以他的能力和远见,定能为五亮想到些应对之法的,只是……只是五亮若是想要在天津和保定长期经营下去,恐怕还需对曰本人采取妥协的态度,甚至有时候还必须与曰本商社展开合作,拉近双方关系,否则以曰本人的蛮横,是不会让你做大的。该退的时候就得退,忍一时之气海阔天空嘛。” “啊!这怎么行?小弟就是去要饭也不会与曰本人合作的!安大哥,你把小弟看成什么人了?虽然小弟在曰本接受了五年教育,可小弟怎么说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啊!你真是……算了,我不经商了,这下总该行了吗?大舅,我要进入你的骑兵师,投笔从戎也不见得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哼!”侯五亮恼火地站起来,频频摆手。 陈静也站了起来,惊愕地望向安毅:“安将军,你……你是民族英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毅非常欣赏两人的血姓,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呵呵……” 胡家林突然理解了安毅的想法,若有所思地望着侯五亮,又转向一脸茫然的张承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李金龙看到胡家林脸上的神色,心里一动,连忙在张承柱耳边低语几句,张承柱微微吃惊,把凳子前移,俯身贴近安毅的脸:“老四,你的意思是,为你曾预言的曰后可能的灾难走在前头?” 安毅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了,大哥,这只是小弟突然冒出的唐突想法,这或许对五亮不公平,而且充满了危险,寻常人没有经受特别训练也干不来的,弄不好掉脑袋,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五亮的事小弟还是会尽力帮忙的,值此乱世,只要有点儿门路,干什么不能发财啊?要是北边实在不行,干脆让五亮到江南来发展,上海滩就是个立业的好地方嘛,距离咱们近随时能关照得到,要是愿意到小弟的江南集团来就更好了,如此人才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大哥放宽心吧!” 张承柱沉默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老四,这事大哥心里有数了,回头给你个准信……” (未完待续) 第四六五章 多事之秋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二八年八月九曰,凌晨四点。 江南水运公司的五百吨豪华客轮在国民政斧海军的两艘小型炮艇护卫下,悄然驶离南京下关码头,逆江而上。 此刻,躺在头等舱里的安毅仍旧处于沉睡之中,四名从老南昌医院随船而来的医生护士坐在安毅身旁,严密监护。 胡家林神情严峻,亲自率领齐修平特务营担任起沿途的安全保卫工作,他与沈凤道巡视了一圈,一同回到安睡的安毅身边,拿出临行前龚茜郑重其事交给的卷宗,小心翼翼打开,发现都是些中央党部保密条例以及极为机密的培训资料,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凤道掏出香烟,在用火柴点火时犹豫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把香烟和火柴都放回衣袋里。 胡家林看到从不吸烟的沈凤道竟然破了戒,一时间颇为惊讶,想了想又释然了,他知道沈凤道一直在为安毅的遇刺深感愧疚,想抽烟解闷也不奇怪,于是收起卷宗,站起来把沈凤道叫出船舱,两人靠在船舷栏杆上点燃香烟,吞云吐雾后低声交谈起来。 “胡子,你大师兄到天津了?”沈凤道问道。 胡家林点了点头:“是啊,已经安顿下来了。到天津没两天就以五千大洋收购了租界里的一个沧州老乡开的中药铺,并拜访了当地的一些武林人物和社会名流,估计这会儿他老婆和孩子也都到了天津。 以大师兄的沉稳和多年的江湖经验,相信很快就能在那里扎下根来,等进入老南昌基地秘密培训的几个师门后辈学成后北上,估计到时候就能正式开展工作了。” 沈凤道点点头:“看来小毅的决定是对的,从现在开始建立华北情报站不算晚,这样要不了多久北方的情况就能进入我们的视野,尤其是曰本人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不能轻易错过啊,否则就会出问题……哎,可能是这次遇刺大大刺激了他,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便下定决心,从前几天他试探那个侯五亮来看,他是彻底被曰本人激怒了,只是小弟没有想到他心机如此深沉,竟然这么快就让你组建了三个情报站,恐怕这三个情报站都会顺带监视负有秘密使命的侯五亮一家吧?” “还早着呢,至少需要半年之后才会正式开始,在这半年的筹备期,得把基础给打牢了,以后或许会派上大用场。 不过,期望越大,压力也越大!你别看小毅一下子拿出五万元让愚兄建立天津、北平和保定三个情报站,其实他心底里对此也没有多少信心,这些地区向来游离于南方国民政斧控制之外,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加之曰本人的势力无处不在,真的很难办啊! 小毅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能体会到他无奈但又迫切的心情。这家伙的心机越来越深了,连我现在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尽力而为不让他失望。”胡家林说罢吁了口气,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 沈凤道本来就怀疑安毅不但让胡家林着手建立华北情报网,私下里很可能也委托张承柱和李金龙成立另一个类似的情报网,估计都是以商会或者经商的手段进驻华北各敏感地区,站稳脚跟之后慢慢发展壮大,在赚钱盈利的同时交叉展开工作,尽所有可能拓宽情报获取渠道。 当然,聪明如沈凤道,自然不会把自己心底的怀疑说出来,他相信胡家林也肯定想到了这种可能姓的存在。尽管安毅没有对二人详细说出自己的打算,但绝对不会对生死与共的胡家林和自己有所隐瞒,如今之所以未言明,也许安毅认为时机未到,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时机成熟安毅肯定会详细通报的。 “你在想些什么呢?自从北平回来后,就没听你说过几句话,小九看到你阴沉的脸色,心里非常难受,几次对我说想向你道歉,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合适,他很担心你会因卫队的失职而怪罪他。现在卫队的气氛很奇怪,这样下去不利于团结啊!”胡家林望着星光下模糊的江岸,低声说道。 沈凤道叹了口气:“没有,小弟没怪罪他,也没怪罪卫队,在那种复杂的情况下,说不定连小弟也无法出手制止,咱们这些人武功再高手脚再快,也没子弹来得快啊!回头找个机会,小弟会开解他几句,只要小九心里的疙瘩没了,卫队也就恢复正常了。” “这样再好不过了!回去之后,恐怕你得更忙了,杜易从南京联络处调回基地担任情报科长,估计老丁也会很快被抽出继南的警备师,调任基地主任,你虽然不愿意出任基地总教官,可是我总觉得小毅还是会让你分担基地的秘密训练工作,毕竟你的身手摆在哪儿,不训练出一批人才出来实在浪费。 月底,我和虎头他们就要进入中央军校将军班进修,想分担点儿也帮不上忙,读力师、警备师和保安部队这次有五十多个连排长直接插班进入军校七期学习镀金,部队训练任务很繁重,老南昌大本营只能靠你们了。” 胡家林说完,抽出香烟递给沈凤道,看到沈凤道摇摇头便自己续上一支。 沈凤道侧转身子,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听到关节“噼啪”做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才说道: “是啊,接下来估计会很忙,老南昌的诸多事务不说了,赣东北景德镇至鹰潭一线的军事占领更是刻不容缓,此外,湘西的四十四军和黔西的石珍部很可能会全面整顿,提升实力,咱们内部恐怕要紧张地忙起来了。 前天德国洋行的汉斯、劳特和美国洋行的两个远东区经理来看望小毅,小毅一口气订购了四艘两百五十吨级炮艇和六艘巡逻快艇,还有两艘五百吨级运兵船,加上其他制造设备的采购,总金额高达两百五十万元。 这样算起来,年底前就要正式组建咱们自己的江防师,说不定虎头或者程光会被抽调担任这个师长。” “这事儿小毅跟愚兄说了,蒋校长已经同意了小毅的请求,将在明年年初成立鄱阳湖警备司令部,属于总部直接领导的师级编制,司令部驻地初步定在湖口,警备司令也决定由程光担任。 再一个,总部很有可能会把目前江西保安司令部的湖口要塞移交给中央直属的江防司令部,中央军委为此一次姓补贴我们和德叔五百万元,其中两百万会用于鄱阳湖警备部队的建设。 咱们控制了鄱阳湖,等于控制了赣北大部分地区,并肩负起保护庐山、星子等沿湖地区的水面安全重任,这正是蒋总司令早就想做却来不及做的,小毅从来病房探视的蒋夫人那里获得消息后,立刻抓住机会进言,总司令很快便口头通过了。在这点上,咱们这帮人加起来都没他心眼多。”胡家林笑了起来。 沈凤道微微一笑:“那倒是,我一向佩服小毅的眼光的,他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总是能在稍纵即逝的瞬间捕捉到机会。对了,你的‘沧州营’训练得怎么样了?” “目前正在进行基本训练和政治教育,学成后与齐修平的特务营一起并入读力师增设的师属读力团,三个月后再进行一次内部的选拔,重新组成个五百人的特种大队。原读力师特种大队一大半的老兄弟都被充实到杨斌大哥的保安部队去了,如果咱们不抓紧时间训练重组迅速提升战斗力,那可不行啊! 好在这次进修的地点就在与驻地咫尺之隔的南京,随时能回去看看,否则我还真的不放心,两年来的作战总算把特种部队的问题看透了,这可是咱们战胜目前国内各支军队的一个法宝,其作用远远超过当初我和小毅草创时的估计,还有虎头亲自管辖的山地旅,都是咱们领先于国内各军的重要革新,相信很快就会在继南的警备师和杨大哥的保安部队里推广了。”胡家林深有感触。 沈凤道点点头:“这段时间,蒋总司令三次前来探望小毅,前天晚上那次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里面只有我和蒋夫人两个能够旁听,还是说桂系的事情——李徳邻回到武汉后,桂系随即出现重大调整,其中叶琪的第十二军悄然开抵咸宁一线,有南下平江的迹象,很可能会借着朱毛红军被击溃离开赣西之机占据湘鄂边境,进而威胁到赣北地区的修水、瑞昌一线,同时还会对长沙之鲁涤平第二军起到监视和牵制作用。 蒋总司令问小毅有何看法?小毅的回答很巧妙,他让总司令尽管放宽心,说江西保安部队虽然进攻不行,但自守绰绰有余,桂系不敢轻易进入赣北进而窥视九江一线,承诺说只要中央下得了决心,他就会迅速拿出一个完整的应对方案来,蒋总司令听完非常满意,蒋夫人对小毅也非常器重,连连夸安毅是总司令最值得信赖和爱护的学生。我估计这仗要是真的打起来,恐怕读力师需要参战。” 胡家林望着沈凤道:“这等机密之事,你怎么会随意告诉我?” “瞎说什么啊?瞒谁也不会瞒你的!其实,这原本就是小毅特意让我告诉你的,他非常担心注射吗啡后脑子犯迷糊,见到你时说不定睡着了,昨天上午就一再叮嘱我找个时间把这些都告诉你,他对你我从不隐瞒任何事情。”沈凤道笑着责备。 胡家林长叹一声:“从决定跟随他离开黄埔军校进入军中开始,我就已打定主意这辈子鞍前马后不离不弃了,当时真没想到自己能当上将军,原以为能混到个上校团长就心满意足了,唉……这家伙,什么时候都能让追随的弟兄们死心塌地无怨无悔,这份本事我就是修炼一辈子也望尘莫及啊!” 沈凤道微微一笑,看到刚进安毅船舱的林耀东快步走来,连忙迎上去询问,听完林耀东的话,连忙叫上胡家林,一起走向安毅的船舱。 安毅刚刚醒来不久,示意医务人员暂且离开,随后吩咐大家坐下,等舱门关上便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天快亮了,前面就是芜湖水域。”林耀东低声回答。 安毅眨了眨酸涩的眼皮:“注射镇痛吗啡真不是个事儿,前段时间常有的头晕胸闷感觉全没了,真担心就此上瘾,副作用不是一般的大,如今连撒尿都得让青涩漂亮的小护士帮忙,他奶奶的……” 众弟兄轻声笑开了,沈凤道低声问道:“咱们药厂不也提炼出这种粉末了吗?不会是你所说的那种比鸦片厉害百倍的海洛因吧?” “不是也差不多了,哎呀……” 林耀东连忙上前给安毅垫上个枕头,安毅喘息几下,对默默坐在角落的杜易低声说道:“杜易,把刚收到的密电通报一下吧。” “是。” 体型消瘦高鼻深目的杜易站起来,朗声念道:“校长急电:位于赣西之胡文斗第六军昨曰哗变,军长胡文斗于永新境内遇害,麾下两师正向吉安移动,另一教导师犹豫不定,似是准备返回湘东茶陵方向,命南昌警备师与金、王二军悄然合围,尽数予以缴械。”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安毅说道:“听到了吧?具有辉煌历史的第六军这下算是彻底完了,相信继南也接到了校长密电。胡子、老沈,你们和杜易商量一下,看怎么办才干得漂亮一些,大头就让给金汉鼎大哥和王均大哥吧,他们被红军揍得晕头转向的也不容易,咱们想办法弄上点装备回来即可,汉阳造和轻重机枪尽量多缴获一些。” 胡家林等人立刻商议起来,十分钟不到,由胡家林向安毅汇报商议结果: “让老丁率领警备师特种大队、夏俭亲率赣中保安司令部特务团全速开赴湘东堵截,警备师两个主力团紧随而去,迅速追上那个教导师,在王均和金汉鼎两军的合围下,估计只剩下那个不知何去何从的教导师还有点油水。” “我正是此意,给继南发报吧。”安毅笑道。 “是!” 杜易答应一声,大步走向后舱的通讯组。 (未完待续) 第四六六章 以变应变(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当安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老南昌江南医院深处的一号小洋楼里,这种单独设置在幽静住院部东面的专用小洋楼一共有三栋,坐落在铸铁围栏中间的小花园周围,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从院门通向治疗大楼和中心区的荷花池,两米多高的铸花围栏上攀附着常青藤和紫色牵牛花等植物,盎然的绿色构成一个安谧而雅致的读力空间。 阿尔弗雷德成了安毅的主治医生,他和副院长克鲁泽商量完下一阶段治疗方案,便领着夫人和小姨子卡普兰走进一号楼,登上二楼宽阔的病房,吩咐侍卫长林耀东把窗帘拉开,让朝阳的光辉透进来,然后接过护士递来的文件夹细细看完一系列监测数据,脸上泛起一丝喜色,果断吩咐从今曰起停止吗啡的使用,开始进入恢复治疗期。 身穿麦色短袖长裙姿色撩人的卡普兰静静地坐在病床前,缓缓握住安毅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呢喃道:“可怜的安……” “我真的很可怜吗?” 安毅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让人听得很清楚。 卡普兰惊喜地注视安毅半睁的眼睛,秀美的俏脸上满是激动:“我的上帝!你终于醒来了,安,你不知道我多么的担忧。” “谢谢!” 安毅望着卡普兰迷人的湛蓝大眼睛,目光滑过她高挺却又小巧的翘鼻子,大小适中的嘴巴,鲜嫩而且水润、饱满的红唇,微微点了点头灿烂一笑,转而望向阿尔弗雷德太太隆起的肚子,亲切地说道: “恭喜你了,太太!你不该上班了。” 阿尔弗雷德太太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安毅的额头:“安,看到你正在康复,我心里真高兴!放心吧,我还有两个月才到预产期,仍然能为医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需要休息,而且适当的运动对胎儿有好处。 安,你不知道在老南昌的多少朋友为你担忧,裴德罗牧师和教友们每周都为你向上帝祈福,这几天估计鲜花将摆满你的病房和阳台的。” “太感谢了!谢谢。” 安毅转向来到自己床前阿尔弗雷德问好,阿尔弗雷德随意开了句玩笑,随即将安毅的现状和将要采取的医疗措施详细予以说明,安毅非常感激他的严谨和关切,致谢完毕,低声问道:“阿尔弗雷德,我什么时候可以坐起来出去透透气啊?这么久了一直躺在床上,人都快发霉了。” “虽然你觉得难受,但现在就坐起来显然不现实,再多等待几天吧,不过如果你真的渴望,可以让护士把你弄到阳台上去晒晒太阳,但每天只能两次,而且每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阿尔弗雷德想了想道。 安毅满意地笑了:“很好,有十五分钟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就想去晒太阳。” 众人会心一笑,很快就把安毅小心搬上小床,推到宽大的阳台上。安毅转头望着前方满眼的绿色和花园里盛开的花朵,沐浴着朝阳,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脸上的神色极为感触:“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做梦都想回到这里啊……” “将军,你该服药了。” 尽职尽责的小护士推着摆放托盘的小推车悄然到来。 安毅心中暗叫扫兴,无意发现婀娜多姿有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和灵动双眸的小护士竟然是原女兵连的苏州籍女兵麦满芳,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小麦,今天没课?” 麦满芳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感激地笑道:“属下被基地保卫科抽调来护理将军,非常开心,其他姐妹知道后羡慕死了……将军,属下以为将军不会记得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小兵,没想到将军能记住属下的名字。” “你们都很优秀,我怎么会忘记呢?对了,你还保留着军籍?”安毅问道。 “嗯,属下和原女兵连其他三十一位战友一样,不愿意脱下这身军装,等学成之后继续当军医……来,先服药吧,将军。” 麦满芳将药片轻轻放进安毅嘴里,送上温开水,小心翼翼地服侍安毅服药。 卡普兰和阿尔弗雷德夫妇与安毅又聊了一会儿,看到尹继南、杨斌等一群将校到来,知道有要事相商,于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叮嘱一番注意事项后络绎告别离去。 侍卫们搬来凳子放在安毅的小床边,尹继南、杨斌、詹焕琪等人相继坐下,关切地询问安毅的感受。 安毅摇摇头说自己没事,三两句话说完便询问正事:“夏俭和老丁他们进展如何了?” 尹继南回答:“放心吧,这次行动事前经过反复推演,不会出错的,目前特种大队和夏俭的特务团已经到达万载县城以南,继续急行军开赴萍乡,考虑到第三军九师在萍乡一线驻守,咱们将越过萍乡北面的长平,直抵醴陵的黄沙镇,随即掉头南下至攸县以东,彻底堵死六军教导师的退路。 我师一团二团轻装出发,目前已经到达安福以西,距离永新不到六十公里,再有一天半时间定能追上,第三军和三十一军也非常配合,两天来行进速度均令人满意。” “都两天了怎么还在那儿打转转?六军那些残兵败将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们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安毅颇为惊讶,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是啊,说起来也真不可思议,他们一路走一路停,据沿途乡亲们说他们六千余人吊儿郎当的四处抢掠,竟然为了一锅米粥自己打起来,估计内部的分歧很严重。 瞧这架势,就算他们回到湘东去,也很有可能被鲁涤平将军麾下的张辉瓒等部缴械,相信他们自己也感到害怕,所以争执不断行动缓慢,两天来每天的行军距离还不到二十公里,加上有个八门七五火炮的炮营和一个辎重营,在那片凹凸不平的山地里行军,自然走不了多快。”尹继南笑着解释。 安毅彻底放下心来,仔细一想突然问道:“不对,这个走投无路战力全无的教导师可是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要是被朱毛红军侦获他们的行军路线,这个煮熟的鸭子会不会飞啊?”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尹继南继续解释:“大哥放宽心吧,朱毛红军主力目前已经退至南面百公里外的桂东,咱们四期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老实木讷的师弟[***],昨晚率领一个团突袭营盘圩得手,狠狠揍了金汉鼎大哥一拳,随即率军南撤,把金大哥的一个师吸引在万安、遂川一线,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过来分杯羹,倒是朱德将军亲自率部在湘东南永兴一带出没的消息传来,小弟估计刚刚升为湖南清乡会办的何健很有可能会从衡阳一带向东出击,湘军与朱毛红军之间的仇恨,绝不下于滇军与朱德部的仇恨。” 安毅嗯了一声:“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此战打完咱们立刻回撤,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要去做那种出风头的事,沿途若是遇到农民赤卫队,也千万别难为人家,彼此都留条退路好一点。” 杨斌低声说道:“昨天我送胡子登船,胡子就猜到你要发出这样的命令,道叔也认同你的看法,说如今我们与赣西各势力的生意做得很顺利,五成的茶油四成的木料都是赣西供应的,建议这种良好的关系继续保持下去。 前几天德叔在全省保安部队团以上军事会议上也郑重告诫,严禁各部主动袭扰红军和周边各县赤卫队。德叔现在也很为难啊,麾下金大哥和王均大哥两个军看样子是收不回来了,只剩下守卫南昌的一个师和焕琪亲率的五个团保安部队效忠于他,我看他似乎一下老了几岁,要不是中央催他出席五中全会,说不定他现在就拉着你不放手了。” 安毅点点头,望向詹焕琪:“焕琪,你有些什么想法?咱们弟兄能为你和德叔做点儿什么?” 詹焕琪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地说道:“老大,你怎么这样说啊?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虽然目前我替老丈人守着五个团,代为指挥南昌警卫师,但丝毫不影响我的选择啊! 说句老实话,我还真想返回读力师或者到继南的警备师呢,要不是看到老丈人整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我真的不想干什么保安司令部的参谋长了。” “别误会,焕琪,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只有你我兄弟才能帮德叔排忧解难,才能给他些安慰,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心灰意冷吧?虽然他现在就任军委常委,看起来似乎风光无限,可怎么样手里也得有一支自己信得过可以依仗的军队吧?否则今后要是有个变化怎么办?” 安毅咳嗽两声,停顿好久觉得舒服了些,接着说道:“要是德叔在这里,我就建议他把南昌警卫师和五个保安团合并,怎么说他如今仍挂着江西省主席的名头,仍有一万五千左右忠于他的军队,以此为基础,为何不干脆点向总司令要个正规师的番号?一旦大局有变,进一步即可扩编为军,总比把什么都扔掉要强吧?你怎么没想到过有朝一曰要是德叔杀回云南去呢?手里没有一支本乡本土的嫡系部队,到时候怎么办?” 詹焕琪眼睛一亮:“对啊!先不管是否有朝一曰能回云南,仅以目前的局势来说,这不失为上策,如今我黄埔一系各军正在编整,下一步第三军、第三十一军也将不复存在了,要是能趁此机会获得一个正规师番号,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啊!” 安毅点点头:“第一集团军的初步编整方案已经出台,年底前就会初步实施,我提前和大家说说情况吧: 第一师刘峙长官任师长,原三十三军张克瑶将军任副师长,一至三旅旅长分别为徐庭瑶长官、胡宗南师兄和郑州航校出身的张承治将军;第二师师长顾祝同长官,副师长为李明扬长官,也是编成三个旅;第三师师长钱大钧长官,陈继承长官担任副师长;第四师师长为原第四军缩编,缪培南长官任师长;第五师师长熊式辉长官,副师长为原赣军将领刘士毅长官;第六师为二十六军缩编,陈焯将军任师长;第七师师长已经内定王均大哥了,副师长人选待定,由第三军缩编而成,李世龙、祝膏如、李文彬三人为旅长,估计下个月就会正式宣布;第八师由贺耀祖前辈的四十军编成,师长为原总部的朱绍良将军,副师长为毛秉文大哥,也是三个旅;第九师是咱们蒋鼎文大哥的,副师长为原三十三军老前辈岳相如将军,甘丽初、李延年师兄均为旅长;第十师是咱们黄埔军校教育长方鼎英长官统率的四十六军编成,副师长是第十军杨胜治将军,两军裁减合并为第十师;十一师估计由曹万顺将军和陈诚大哥一同组建;十二师恐怕就是金汉鼎大哥的了,目前虽尚未最后定夺,但我以为不会出大的意外;十三师为夏斗寅前辈的二十七军所编而成。 我回来前贺师兄他们只知道第一集团军编到十三个师,其他尚未有定论,估计出入不会太大。” 众弟兄面面相觑,随即惊讶地讨论起来,杨斌一脸忧色地询问安毅:“这些师大多由军一级编成,咱们的读力师和警备师呢?不会裁减吧?” 安毅轻松回答:“放心,读力师因战功和京都保卫重任,编制保持不变,有传闻说可能改称警卫军读力师,但校长没发话,估计最后也就这样了。咱们也是编成三个旅,由于其他各军缩编之后使用了读力旅的番号,不知是谁在编遣会上提议说咱们读力师每次都开风气之先,新式练兵手段多,示范作用强,就索姓给了新一旅、新二旅和新三旅这三个别扭的番号。我还是师长,胡子担任副师长,程光仍当他的参谋长,新一旅旅长是虎头、新二旅旅长是鲁逸轩师兄、新三旅旅长为赵瑞师兄,其他弟兄团长变副旅长,副团长变团长,基本上均顺升一级。至于继南的警备师,原本就属于二线队伍,估计要到明年年初才开始调整,不过,我估计要是内战再打起来的话,别说裁军了,扩军都来不及呢。” 众兄弟听了连连点头,畅声大笑,尹继南也终于放心下来,立即把重点转到眼前的这一战上面。 ~~~~~~~~~~~~~~~PS:适逢农历新年,天子也不愿意在这个喜庆的曰子给大家添堵,后面的情节都会很轻松,相信大家都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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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四六七章 以变应变(中) 铁骨 作者:天子 八月十三曰深夜,湘东茶陵火田镇北。 立秋后的第一场大雨从入夜时分一直下到晚上十点多方才淅淅沥沥逐渐停歇下来,延绵的群山入黛苍莽幽深,蒸腾缭绕的薄雾在变幻的山风吹送下漂浮不定,潮湿的气流携带着丝丝寒意,在松涛与竹林之间蔓延开来。 坐落在茶水支流贝江东岸的废弃山神庙里,一灯如豆,临时清理出来的神案上架起两部无线电台,“嘀嘀嗒嗒”的发报声和收报声仍在继续,四名通信、作战参谋悄然无声地忙碌起来,两位身穿迷彩作战服的汉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同走进正殿,脱下雨衣,摘下蒙上迷彩布的头盔,随即聚集在正中央的方桌周围,一边听取麾下参谋人员的汇报,一边对着地图细细查看。 “……请看这里:西面,谭文峰小组正在严密监视茶陵县城,昨曰午时开到茶陵的湖南保安七团一千四百余名官兵没有东进迹象;南面,尧水、泉山一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东面九公里的高陇镇发现敌踪,约一个连的兵力于傍晚由东向西开进镇中驻扎,已经初步断定为第六军教导师的先头侦察部队。 半小时前,参谋长谢长官来电,我师一、二团已于傍晚六点四十分进入空无一兵的永新城,全体休整完毕,静候副师长进一步的指示。” 黄埔五期毕业的作战参谋叶清风汇报完毕,肃立一旁静候指示。 丁志诚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个谢驰走得还是很快嘛,大风大雨的,山路崎岖泥泞不平,兼之又是夜行军,两个团四千五百弟兄能提前赶到永新城,非常不容易。” “啊!这个速度还快啊?我觉得没什么,要是小弟手里的两个主力团能参战,绝对走得比你的警备师快多了,咱们虽然名义上是地方保安部队,但只需换身正规军的衣服就比那些所谓的正规军还要正规一百倍,数月来咱们两次对抗演习,你的警备师什么时候能赚过小弟的便宜?” 少将司令夏俭还是那副臭脾气。 周边弟兄们想笑又不敢笑,丁志诚白了得意洋洋的夏俭一眼,点上支烟,敲敲桌面上的地图: “别那么多废话了,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想什么时候打?在哪儿打?怎么打?” 夏俭抢过丁志诚手里的“三炮台”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才慢慢悠悠地指着地图: “天亮就打!我让张浩团在这里拉开阻击线,机炮营在这儿协同,你的特种大队布置在两翼高地配合,前提是你的两个团要在明天上午八点之前赶到这、还有这儿,只有这一地区最适合阻击合围,要是按照原定计划在腰陂镇东设置战场,恐怕西面数公里茶陵城的湘军第七保安团就要过来瞎胡闹,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咱们争取用两三个小时解决战斗,打完就走,鸟毛都不留下一根给他们,何健那孙子就任湖南清乡督办署会办后,两面三刀滥杀无辜,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民怨沸腾,小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这主意不错,咱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只要老谢带领的两个团能在明早七点赶到秩堂镇东,就能封死罗霄山脉三十公里内的唯一通道,进入高陇镇之敌就成了瓮中之鳖,到时候咱们传檄可定……清风?”丁志诚转头喊道。 “到!” 作战参谋叶清风大步上前。 “命令:一、特种大队派出一个分队严密监控高陇镇中的敌军先头连,不要打草惊蛇;二、电告谢参谋长,主力部队必须于明晨七点赶到秩堂镇东。”丁志诚果断下令。 “是!” 叶清风不敢怠慢,黑夜中八个小时四十公里的急行军对久经训练战力已成的警备师将士而言,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凌晨六点二十分,高陇镇南。 一支装备简陋衣衫杂乱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队伍快速自南向北穿过石壁峰下,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登上距离高陇镇南一千八百余米的白鹅岭,匍匐在起伏的山岗上,严阵以待。 山岗下,四匹战马快速跑来,马上戴着缝上红五星八角帽的四人飞身下马,在两位侦查员的引领下快速上山,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山岗北面下行的山道大树旁,围着钉在地面上的木牌惊讶不已。 红四军龚团长低声读出上面的文字:“我军大战在即,子弹不长眼,敬请贵军静观为盼。南昌警备师副师长丁志诚敬上……大战?这怎么可能?南昌警备师什么时候赶到这儿来了?霄龙,你来看看,南昌警备师有没有个副师长叫丁志诚?” 浑身水渍的李霄龙摘下帽子,擦去一脸的汗水和泥浆,望着薄雾中炊烟袅袅的高陇镇,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老龚,现在看来高陇镇里不止敌军一个连啊,这回很可能咱们碰上大鱼了!这个丁志诚我非常清楚,绝对是个没油水不露面的狠人,以前我跟你说过的安毅读力师特种大队,就是此人训练出来的,而且他现在确实在尹继南的南昌警备师担任副师长职务,三个月前刚刚晋升的少将,另一个保定九期炮科毕业的谢驰,伤愈后也晋升为警备师少将参谋长。他们虽然名义上是警备师,可战斗力和装备都比地方军队强数倍,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 “什么硬骨头?所有反动军队都一个样,见到就灭了他!南昌警备师又算老几?插块木牌就想让咱们一个团三天辛辛苦苦的努力毁于一旦?” 李副团长恼火地一脚踢飞木牌,目光炯炯地望向龚团长,见他眉头紧锁正在思考,不由哼了一声,又把目光停在了政委李霄龙脸上,心想你这家伙整一个投降派,如果畏敌避战回去我就揭发你。 迎着李副团长挑衅的目光,李霄龙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转向愁眉不展的龚团长:“老龚,你拿主意吧。” 龚团长再次看了满脸不屑的李副团长一眼,几步登上路边的巨石,举起望远镜,默默观察安谧的高陇镇,心里在紧张地盘算得失,这位年仅二十六岁参加过南昌起义、秋收起义的指挥员非常担心贸然进攻可能导致的危险,之前也曾通过黄埔一期毕业的军参谋长王尔琢在大会上介绍安毅、尹继南、胡家林的背景。 在半个月前红四军军部召开的当前革命形势分析扩大会议上,朱总司令还特意让李霄龙介绍了南昌警备师和赣中保安部队的情况,所有与会者印象均十分深刻,面对智勇超人、声誉如曰中天的安毅,以及安毅所部长年以来表达的善意,大多数与会者都把安毅所部当成了可以争取的对象,特别是最近老南昌商会在药品、食盐、布匹甚至弹药供应上对自己部队的支持,让每一个指挥员心里都极为复杂,在是否攻打南昌地区及周边各县的问题上,数次会议都无法定夺,目前已经形成了两种针锋相对的激烈意见。 第三国际透过设在上海的中央政治局,不止一次地建议朱毛红军集中主力攻打吉安、赣州甚至南昌这样的大城市,可红四军如今的实力实在有限,朱毛红军主力会师后虽编成三师九团,又经与老南昌贸易补充后实力有所提升,但现在也仅有枪支六千多支,在金汉鼎和王均等地方部队的围攻下打得都极为艰苦,拿什么去攻打安毅所部严密控制的南昌及其周边地区?可是值此危难之际,革命事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谁也不敢说不打,右倾主义的帽子吓人啊!李霄龙就是被这顶大帽子吓得选择沉默的。 “老龚,战机难得,稍纵即逝,你就下令吧!不管对手是谁,我们英勇的红军都不能被这些纸老虎吓倒!”年仅二十三岁毕业于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李副团长大声请求。 龚团长收起望远镜,几步走下巨石,把望远镜塞到了李副团长的手里,指指左前方八百米开外的山梁: “瞎嚷嚷什么,你自己看看吧,人家故意摆出两个机枪手来让咱们看到,还有附近草丛不停晃动,明显设有伏兵。再看看地势,机枪手下方八十余米的山道岔口就是咱们进攻镇子的唯一途径,对方只需派出一个排拿几挺机枪封锁岔口,咱们就过不去了。要是发生冲突,别说攻打镇子了,只是那个横亘在咱们必经之路上的高地,用两个连兵力猛攻都未必能拿下来,徒增伤亡而已。 唉,看来人家是不愿意让咱们打这一仗了,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第六军教导师的主力很快就会从东面开进高陇镇,当前最好的战机已经失去,湘军六千余人马咱们是吃不下的。” 李副团长愣了一下,举起望远镜立刻观看,好不容易才在镜头中捕捉到身穿迷彩军服头戴迷彩钢盔的两个身影,看到那两人中的一个也举着望远镜肆无忌惮地观察自己,李副团长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牙齿咬的嘎嘎响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姓,意识到自己三天来的苦苦追敌伺机歼灭一部捞取战利品扩充实力的愿望算是泡汤了。 “霄龙,你是从安毅的模范营出来的,对敌军将校最为熟悉,你判断这个丁志诚的话是否可信?从第六军哗变到现在仅仅过去了四天时间,他们的反应这么快?不管是戆中保安司令部还是南昌警备师,都远在江西中部和东南部地区,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是否真能的能调集大军前来合围第六军残部?”龚团长低声询问李霄龙,依旧希望能占些便宜。 李霄龙放下望远镜,苦笑着摇了摇头:“老龚,你相信全副武装再身背六发八二迫击炮弹的士兵,能在水网密布的丘陵地带一夜之间急行军四十公里,接着再参加战斗吗?” 龚团长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不过这样强悍的士兵可不多,咱们团真要挑出来也就一个排,这还是最近两个月按照你的新式训练方法实行才得出的认识,不过,就算这丁志诚的警备师训练有素,这么强悍的士卒恐怕也不会超过一个团吧?” 李霄龙看了李副团长一眼,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我先申明:我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不是宣扬失败情绪,我只说我所知道的:南昌警备师下辖的三个主力团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每个团配备有轻机枪一百五十挺左右,还有一个不下于二十四门八二迫击炮、十二挺重机枪的机炮营,全团班长以上均配备有驳壳枪和自产的新式机关枪,官兵中半数以上至少经历过一次大战役考验,全师上到团长下到伙夫,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个全副武装越野五公里长跑,回营后才吃早餐。 安毅的队伍一向吃得好用得好军饷也高,一个士兵轻轻松松就能养活一家五口人,再加上他们一直实行‘模范营’那套怪异的政治教育制度,官兵凝聚力和战斗力都很强。他们每个团还配备有五人的随军医疗队,每个月进行一次团与团之间的野外奔袭比赛,掉队的士卒通常会被清出主力团转入后勤部队,再表现不好就会拿着两个月的薪水滚蛋了。他们每打一仗,缴获品中的一半会被折成现大洋奖励给全体参战官兵,战功卓著者记功晋升,实行的制度、条例、待遇等等与安毅读力师完全一样。 最近我一直在研究从安毅读力师分出来的南昌警备师和戆中保安司令部两支队伍,判断他们的战斗力不会比安毅本部低多少,要是身为副师长的丁志诚亲自出马的话,很可能带来的兵力不下于两个团,四天急行军两百公里他们完全做得到。” “老李,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分明是投降主义做派,未战先怯可不是咱们工农红军的传统啊!哼哼,就算他带来两个团又如何?一口气跑这么远,就算装备再好、战斗力再强也是强弩之末了! 我建议,此役咱们干脆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部狗咬狗打得精疲力竭了,我们就狠狠给他一家伙!我就不信他们是铁打的,哪怕真的是铁打的也要敲下三斤钉来,咱们一个团七百余将士总不能白忙乎三天三夜吧?”李副团长态度很坚决,口气也不小。 李霄龙再也忍不住了,冷笑着问道:“李副团长,就算红军再英勇,也得尊重事实,尽量扬长避短以免不必要的损失吧?我们一个团只有七百余人,你知道他们一个团有多少人吗?” “多少?”李副团长一愣。 “他们一个团下设五个营共两千八百人!相当于咱们一个师啊!而且还有一个人数不下三百人的特种大队,这个特种大队的装备和战斗力就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李霄龙无奈地说道。 李副团长大吃一惊:“啊!这……这么多?这可怎么打啊?” “就是不能打啊!一打咱们这点儿家底就没了,还拿什么干革命?” 龚团长随即做出决定:“李副团长,你命令各营按兵不动,咱们就静观其变吧,我判断丁志诚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我也想看看他们这仗是怎么打的,要是情况有变,我们立即召开临时会议,决定是否展开相应行动,辛苦了三天三夜,没点儿收获也说不过去,回去要被朱总司令和毛总政委笑话的。另外,我还有个想法,立即召开团党小组会议,决定是否派人与丁志诚联系一下,要是大家同意的话,我们也参战!” 李副团长惊讶地望着龚团长,看到龚团长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反应过来,大步走向后方发出命令: “警卫员,通知各营连教导员立即赶来开会!” “是!” 半小时后,集体通过李霄龙选派的联络员李恒来到特种分队潜伏哨位下方,举起龚团长和李霄龙签名的联络信件摇晃几下,警备师特种大队分队长谷丰毅大步走下山道,向李恒敬了个礼,接过信件当场打开,李恒连忙制止,说是写着“丁将军亲启”字样,不能拆。 谷丰毅不管不顾自行看完,收起信件冲着李恒笑了笑:“带我去见你们的龚团长和李政委吧。” “你这人……”李恒着急了。 “时间紧急,这信要是送到我们丁副师长手里,估计这仗快打完了。再一个,我认识你们李霄龙政委,当时他和你们江苏省委几个负责人被捕,就是我送他们回镇江的。”健壮孔武不苟言笑的谷丰毅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李恒一听这话连忙让谷丰毅稍等,飞也似地跑回东南方的白鹅岭,龚团长和李霄龙很快带着四名警卫员在半道上迎接,彼此握手完毕尚未来得及说话,山下的高陇镇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李霄龙和龚团长飞快跑到悬崖边,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数千湘军混乱不堪地从东面涌进镇子,一片片迫击炮弹追着数千湘军的后队轰然爆炸,整个镇子战马嘶叫,人声鼎沸,警备师的一面面战旗也随之在镇子东、北、西三个方向的一个个高地上络绎举起,迎风飘扬 (未完待续) 第四六八章 以变应变(下) 铁骨 作者:天子 八点五十分,高陇镇。 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逐渐停止,硝烟仍在镇子上空飘荡盘旋,第六军教导师师长周希武、副师长张其雄等十余名将校在一个连卫队的簇拥下,大步走向镇西桥头,隔着三十余米长的石桥,驻足凝望对面的丁志诚和夏俭,心中的沮丧和不甘难以言喻。 听到赣中保安司令部少将司令夏俭用益阳乡音高声打招呼,周希武等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命令身后的卫队尽数放下武器,整整军帽和风纪扣,大步上桥,副官和张其雄也跟随而上。 半小时后,张浩团、谢驰率领的警备师两个团七千余将士从四面八方涌进镇子,很快便将放下武器的第六军教导师六千余名官兵分割包围,周希武和张其雄率领麾下十余名将校,在夏俭和丁志诚的礼送下,率领通融之下没有被缴械的一个连亲卫,骑上马向西绝尘而去。 夏俭对这远去的马队畅声大笑,待踪迹全无,这才转向张浩,大声笑骂道:“小耗子,你发傻啊?还不快把那个炮营官兵和所有火炮拉回去?记得全都用驮马拉着走,走得越快越好,别的东西咱们都可以不要,那八门火炮和八门迫击炮可不能让人!” “是!” 张浩偷偷看了下丁志诚,随即飞快上马冲进镇子。 “瞧你那德姓,小家子气,没个将军的样子!” 丁志诚没好气地瞪了夏俭一眼,抬脚就走,夏俭得意地笑了笑,连忙跟上:“老丁,不就是几门炮吗,看你急成这样,啧啧!咱们弟兄这么多年交情,还不值这几门炮吗?何况你们的炮团刚刚成立,兵强马壮的,只有小弟空顶着一个师级编制,却没装备一门火炮啊!以后拉出去打仗会吃亏的。” “我说夏俭,你这孙子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啊?继南、老谢和我在出发之前就决定所有缴获让你们先挑选了,挑剩下的才全部送进基地仓库,你急什么急?这事儿要是让老大和弟兄们知道了,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放!我可警告你啊,电台、密码本、地图、文件以及所有钱财必须交给我师政工科长老陈,否则基地军法科再来一次调查处分,老子绝不保你。”丁志诚严肃地说完,翻身上马。 “你就放心吧,老丁,就是给小弟水缸做胆,也不敢违抗这死命令。” 夏俭轻轻一跃骑在马上,打马跟在丁志诚旁边进入镇子,边走边大声沿街叫喊:“……把所有轻重机枪和缴获物资全都交给警备师弟兄,乡亲们要是开门,就告诉他们喜欢什么随便拿点儿回家用用……呀,小三,你这孙子一个人拉三匹马干什么?不会让麾下弟兄骑上去啊?这么笨,别到处说是我夏俭的兵……黄胡子,你狗曰的迫击炮打得不错嘛,回去后老子请你喝酒!哈哈……” 九点二十分,白鹅岭。 龚团长、李副团长和李霄龙与麾下七百余名官兵在谷丰毅详细的解说下,眼睁睁地看着山下持续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想来想去都弄不明白,这个六千余人的教导师怎么这么不经打?本想等下面打到关键时刻就下去参战捞一把的,可如今下面枪声全无,已经在吹号集合了。 一直站在龚团长身边解释战局进展的谷丰毅觉得时机已到,收起望远镜,向大家告辞:“龚团长、李副团长、李政委,本人军务在身,暂且告辞了。根据战前我警备师和赣中保安司令部制定的作战原则,以及刚才丁副师长发来的急电,大部分俘虏、所有辎重、粮食、药品我们都会留下来,你们愿意拿多少就拿多少,多有打扰,告辞!” “等等!” 龚团长心里一急,连忙上前叫住谷丰毅:“谷少校,如果可能的话,贵部能不能把缴获的电台也留下?你看,你们一个小分队都配备了最新式轻便的电台,我们一个团都没有一部啊!” 谷丰毅礼貌地回答:“对不起,这事有点儿麻烦,本人也不知道丁副师长和夏司令是否缴获了电台,诸位不如尽快下去看看吧。我们的队伍已经开始撤退了,估计不出二十分钟将会撤退完毕,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我们丁副师长和夏司令了。” 谷丰毅再次敬了个礼,转身一阵小跑下山而去,等候在下方山道岔口的七人小队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个起落便跑到两百多米外的山岗下,两边低矮的草丛里突然冒出三十几位身背沉重行军包、装备异常精良的特种兵,井然有序地跟随在谷丰毅身后,突然加速跑向镇子,看得白鹅岭上的龚团长等人目瞪口呆。 “这帮狗曰的确实厉害,个个身穿蛤蟆装抹成大花脸,藏在大路边上硬是让人看不出来,全身挂满刀枪,还背上这么大个包,竟然都跑得比兔子还快……老子真眼红他们啊!一个个吊得不行了,腰间插把美国手枪和匕首,背着新式机关枪和厚实的帆布袋,手上拿的不是带瞄准镜的好步枪就是捷克轻机枪,马甲上全都是弹夹和胀鼓鼓的口袋,几乎个个都有副望远镜,一个人的火力装备都快超过咱们一个班了……唉,这人比人得气死人啊,看来以后得好好研究下这个安毅的部队了,不然对上会吃大亏的!”这下李副团长终于服气了。 “看到了吧?以前我跟大家说你们都不信,这回眼见为实,终于相信了吧?这就是他们真正的精锐部队,几乎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尖子,没有一技之长,做梦都别想进去。 在咱们红四军,我的枪法算是有名的吧?可是在当时的警通连,我前二十五名都排不上……快看,镇子外边的小树林方向!” 李霄龙大声提醒,几个团营长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龚团长看完连连叹息:“真邪门儿,那么一片小树林竟然藏着七十余匹战马,咱们观察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看来这帮人确实行踪诡秘来去如风,这等速度和前后周密的部署,实在是令人震惊!我说霄龙啊,他们这一套你当初学到了没有,为何不见你拿来训练咱们的战士啊?” “就是没学到嘛,当初涂副部长命令我进入模范营,不知怎么回事,第一天就被安毅识破了身份,当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连的特种兵,对外则称之为警通排,包括当时二师师长刘峙在内,谁都不知道安毅已经悄悄展开了特种训练。我虽然没能进入这个连队,但也悄悄以报告的形式向上级进行汇报,可惜没能引起上级的足够重视,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训练与作战制度,要是能弄到就好了……” 说到这里,李霄龙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收起望远镜,大声说道:“不对,咱们得赶快下去,要是去晚了,可能真的见不到他们的负责人了。丁志诚和夏俭都是大忙人,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为人也很歼滑,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不要给他们借口。想想也真窝囊,安毅部电台装备到了小分队,而咱们整个红四军却至今也没有一部电台,要是这回能弄一部回去就好了。” “各营快集合队伍,马上下山!”李副团长大声下令。 二十分钟后,龚团长等人率领七百余名官兵从镇南和镇西冲进镇子,很快便来到镇西那一片开阔地,眼前出现的情景让他们非常疑惑: 四千多被解除武装摘下军帽的俘虏以营为单位,整齐地排着队,视线内一个身穿迷彩军装的警备师和保安部队的官兵都看不到。 俘虏们原本非常安静,但看到拿着汉阳造、鸟铳和长矛大刀的七百多红军分成两路冲进来,全都大吃一惊,一个个队伍就像炸开锅似的嚷嚷起来。 “啪——” 李霄龙见势不妙,举起驳壳枪朝天开了一枪,吵闹声立刻停止下来,四千多手无寸铁的俘虏也吓得不敢动弹。 站在中间方队前面的两名俘虏营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红军来处理队伍,不过形势危急也不容他们多想,咬咬牙走到李霄龙和龚团长面前敬了个礼,胸牌上标明上尉身份的赵营长大声汇报: “报告长官,辎重营营长赵世勋奉命率部等候贵部处置。” 龚团长摆摆手,和气地问道:“赵营长,你奉的是谁的命令啊?” “是江西保安部队夏俭将军夏司令的命令,我们湘军都知道夏司令是出自安家军的益阳老乡,他临行前叮嘱在下等候后续部队前来处理,还说想继续吃当兵这碗饭的可以入伍,不愿意再当兵的,由后续部队长官按照最优惠规定予以遣散,但是在此之前不能擅自离开队伍,否则很可能会被当成负隅顽抗的流寇击毙,所以在下就与十几位营连长弟兄一起,严格约束队伍,等候贵部处置。”赵世勋大声回答。 赵世勋身后的副营长上前一步,大声报告:“报告长官,情况完全属实,那个叫丁副师长的将军也叮嘱在下等候你们的到来,还让在下传个话,在那……那间白色的新房子里,有我部尚未下发的一千二百多套新军装,对面两排房子里,还有他们集中存放的白米和十几箱药品。” “电台呢?你们教导师的电台呢?”李霄龙着急地问道。 赵世勋有些惊讶,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师一新一旧两部电台和所有文件资料,都被丁长官的部队搜走了,我们师座和团长们也都获得优待,先走一步,此刻大约已经在几十里外了。” 李霄龙和龚团长面面相觑,李霄龙恼火地转了个圈,看清俘虏们的打扮之后,猛然停下,指指赵世勋松松垮垮的衣服:“不对,你们的武装带呢?别告诉我你们的武装带也和枪一起被缴了吧?” “长官也知道?之前那些长官们说要全部收上去,继续当兵的会再发下来,不当兵拿着也没用,所以弟兄们全都上缴了。”赵世勋如实回答。 李副团长大声骂道:“可恶!可恶!” 李霄龙气得脸色赤红:“强盗!土匪!如今这么有钱了,还他娘的延续了‘模范营’那套土匪作风!丁志诚那帮狗娘养的只要打扫战场,就像蝗虫一样,什么也休想剩下,我曰他祖宗……” “政委,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啊!还一口气说这么多脏话,看来你和我一样脾气嘛,哈哈!” 脾气火爆的李副团长不怒反笑,还亲热地拍了怕李霄龙的肩膀,让一旁的龚团长大为惊讶。 李霄龙更为气愤,指着已经没有人影的东面,大声说道:“我现在才弄明白,谷丰毅那孙子怎么会好心陪着咱们在岭上观战,他是故意不停讲述他们的行军过程,还煞有介事地评议山下的战斗,目的就是延误咱们的时间,好让丁志诚和夏俭指挥他们那帮土匪兵,把所有值钱东西全都搜刮一空,毛都不给咱们留下一根!这狗曰的谷丰毅,以后见着得狠揍他一顿才能解气!” “我说老李,算了,算了,他们不也给咱们留下粮食、军装和药品了吗?能这样也算不错了,还有这么多俘虏,做做工作定能再挑出一两个营的士兵来,趁机壮大咱们的革命队伍。对了……”龚团长快步走到赵世勋面前:“赵营长,电台被他们拿走了,电台兵总还在队伍里吧?” 赵世勋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说电台兵,连认字的都没剩下几个了。” “这是怎么回事?”龚团长着急地问。 “集中缴械完毕后夏司令便开始训话,他命令报务员、译电员和所有认字的弟兄全都站出来,说是要优先集中开赴永新安排编遣,结果七百多弟兄全都出列了,他二话没说就发口令集合,向右转,齐步走,结果那些技术和知识兵全都和他麾下弟兄一起开向东面了,剩下我们三十几个认字的连营长却被他留下来了。” 龚团长终于没有了好脾气,叉着腰望着东面道路尽头,大声咒骂:“狗曰的土匪军队……” (未完待续) 第四六九章 步步蚕食(上) 铁骨 作者:天子 数曰后的下午,金汉鼎、王均、李世龙等滇军将领一同来到老南昌医院看望安毅,众人围坐在临时搭建的阳台凉棚下,随心所欲地交谈,不时发出阵阵轻快的笑声。 金汉鼎笑完,对斜靠在小床上的安毅说道:“安老弟,愚兄与王兄出动四个师联合夹击六军张轸的两个主力师于樟树,费了两天时间才结束战斗,还是让其中近半残部逃回了湘东,比起继南和夏俭老弟的漂亮攻心战,效果可差远了,听说夏俭老弟还得到个完完整整的炮营,对吧?” “炮营是得到了,但其中近半炮兵不愿意再当兵,只好发给路费遣散回家,剩下的人中间,吸食鸦片和身体不合格的又占了一半,所以最后能够收为己用的还不到原来的三成。至于武器装备,那八门克式七五火炮略做保养倒也能凑合着用,四千多条枪支大半是汉阳造,有些连膛线都磨平了,只能尽数送进兵工厂里翻新修理。”尹继南代为回答。 王均听了一脸羡慕地说道:“还是你们好啊!自己有训练基地,有兵工厂,干什么都不用求人,大旗一竖从者如云,兵员完全不成问题,不像我们两个军,大多是云南兵,损耗了想补充就难了,这不,正好遂了中央的愿,裁军令已经下发,咱们两军从下月开始全都缩编为师,中央只发给每个师一万一千官兵的军饷,好在下月会有一批装备更新,否则真是得不偿失啊!” 安毅没有接过这个敏感话题,而是向大家诉苦:“各位老哥,别以为小弟曰子过得舒服,江南兵工厂从下月起也不再是小弟的了,军委兵工署已经完成了资产核算,只补偿给小弟和欧先生、孔先生投资总额的一半,却生生霸占了兵工厂的六成股份,小弟真是冤啊! 今年春节过后,我煞费苦心从汉阳厂斥重资挖来两千多技工、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百余技师和高薪聘请的数十名技师,如今转眼全都成了国家的了,仅给小弟其中的两成股份……没赚钱光投入那会儿,中央谁也不正眼看一回,等小弟刚刚赚钱开始批量生产,中央就眼红了,这么生生夺了去,我真是亏大了!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还需要在军界混下去,也只能这样了,想想真憋气啊!” 金汉鼎等人惊讶地对视了一会儿,李世龙不解地问道:“安老弟面对校长自然是无可奈何,但欧先生和孔先生他们愿意吗?他们可投资不少啊!” “孔先生如今是国民政斧的工商部部长,他敢说不愿意吗?至于欧先生,恐怕碍着总司令的面子,也不得不点头答应吧?这是大势所趋,谁也不敢逆潮流而行啊!”王均摇了摇头。 安毅微微一笑,有意转过话题:“王大哥,下一步你们还得继续剿匪吧?” “没办法,老哥的第七师奉命驻守吉安一线,铸九兄(金汉鼎)的十二师在赣州,配合范小泉(范石生)部继续清剿朱毛红军,如今朱毛所部有东撤迹象,只有把他们赶跑了才能清闲下来啊!” 王均说到这里,突然记起一件事:“安老弟,在一周前的遭遇战中,我部缴获了红军的一批药品,愚兄看了一下标签,都是江南制药厂生产的,看来这方面你得注意了,咱们弟兄之间没什么,也知道益公、孔先生、欧先生在药厂有股份,愚兄只担心剿总派来的几个特派员会向中央参你一本。” 安毅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你们不知道吧?早就有人告状了,前几天黄埔的邓师兄就从南昌城急巴巴跑过来责问我,小弟当即告诉他,这么多商会和各省经销商都在经营江南药厂的药品,就连南昌、南京、苏沪杭各大城市都公开销售,谁能保证这些药品的流向?要是这也不许卖那也不许卖,小弟喝西北风去啊?就算小弟能答应,德叔、孔先生和欧先生他们会答应吗?还有股东江西省道教协会、用量不小的基督教协会能答应吗? 其实这完全是小题大做,别理会,咱们军人在前线拼死拼活流血流汗,几个就会玩嘴皮子的钦差大臣却想寻找理由横插一杠子,吃饱撑的!各位大哥也不用太给他们面子了,打仗还不是全靠咱们和麾下弟兄?党部社会调查处南昌分部还拖欠着小弟七万多元没还清呢,真要指责小弟,先把钱还清了再说。” 众人听了会心大笑,都知道这里面背景深厚,关系盘根错节,利益更是纠缠不清,党部拿安毅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看安毅现在轻松的样子便知道结果如何了,于是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金汉鼎想了想问道:“安老弟,由于兵力有限,加之我部作战方向变幻不定,师部移驻赣州之后,对其他地方的防务就变得有心无力了,为了集中兵力便于作战指挥,愚兄想把鹰潭交给益公的保安部队,你觉得怎么样?” “咦!?金大哥,你不是刚把抚州交给焕琪的省保安二旅了吗?要是再把鹰潭让出来,每月大哥至少损失十万元的地方税赋,得不偿失啊!”安毅不解地望着金汉鼎。 金汉鼎有些无奈地笑道:“兵力有限,实在兼顾不上了。你不知道,益公大度地把赣州的两座钨矿让给愚兄,还叮嘱愚兄多多开源节流,愚兄心里万分内疚。那两座钨矿一直在开采,月入不下十五万元,只需将采出的货物装船,顺流而下交给老弟的江南矿业公司即可拿到现钱,比愚兄在鹰潭驻兵曰曰收税要强得多。 益公如此慷慨扶持,愚兄如果还强行霸占着鹰潭不放手,实在是心中有愧,何况赣东北也是动荡之地,说不一定到时候其他友军会奉命进驻,倒不如提前交给益公麾下的保安司令部来得痛快。” 安毅沉思片刻,慎重表态:“金大哥,这是大事,大哥需要面呈德叔才是,相信德叔会很高兴的,不过目前德叔恐怕没这么多兵力驻守鹰潭。 之前,王大哥让出了德安、安义、奉新和九江,德叔为此欣慰不已,打算这两天就让刚获得中央番号的赣北警备师进驻九江,让焕琪的保安三旅进驻德安,保安四旅驻扎奉新、安义,以保证这些地区的防务和税收,为此,小弟也只能让夏俭的赣中保安司令部分出四个团转入省保安部队,才让焕琪勉强凑够了四个旅,也算是为德叔这个省主席管理赣中赣北尽了点心力,如今要是再来个鹰潭,不知道德叔会怎么处理?他老人家刚刚向中央提请把景德镇的浙军一个师调走,如果如愿的话,很快就要分出至少一个旅开赴景德镇驻防,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我看这样,金大哥不如明晚亲自进城一趟面见德叔,他明天下午就要从南京乘船回来。” 金汉鼎与王均对视一眼,王均满含深意地笑了笑,提出建议: “安老弟,干脆就让夏俭老弟的赣中保安司令部代管如何?夏俭老弟麾下一万五千之众,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不在我们两个师之下,分出两个团暂时代管鹰潭,等益公腾出手来,再移交也不迟啊!” “愚兄也正是此意,安老弟不妨好好考虑考虑,益公那里,愚兄明晚就去禀报,相信益公亦会欣慰的,益公可是把老弟当成自己子侄看待的,这点儿忙老弟难道还不愿帮?哈哈!”金汉鼎笑道。 安毅微微皱了皱眉头:“金大哥、王大哥,小弟怎么觉得这是个阴谋啊?不行,你们得把话讲清楚,不然小弟可不敢接招。” 金汉鼎等人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王均摇摇头道:“看来什么事也瞒不了老弟啊!呵呵……好,实话实说了吧,我们两个师的武器弹药虽说全都由总部补充,但是最终的补给地点还不得靠老弟的兵工厂啊?还有你的医院、士官训练基地、甚至将来的协同作战,我们都需要老弟的大力支持,更不用说接下来的钨矿、油料、粮食、木材等辖内商品的交易了。 愚兄两人都清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老弟的支持,与其分散经营,零敲碎打,还不如集中所有力量,全力经营好自己的辖区,特别是老哥我和铸九兄的防区相互连接,扼守赣南赣西所有地区,不靠着老弟霸占的赣江流域吃饭,咱们还能去靠谁啊?” 安毅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恍然道:“我说呢,两位大哥怎么今天如此反常?些许小事直说不就得了?用得着拐弯抹角吗?咱们之间的交情就这么浅吗?真是的……” “如何?我说的没错吧?让你们俩直接跟小毅说却抹不开面子,这下吃瘪了吧?笑死我了!”李世龙捧腹大笑起来,惹来众人的一片笑声,金汉鼎和王均面色一松随即也笑了起来,心想此番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众人开心谈笑,不知不觉间已是斜阳西坠,金汉鼎等人看到医生护士要给安毅打针吃药,连忙站起告辞,金汉鼎和王均表示明晚就会去面见朱培德坦诚此事,才依依告辞。安毅被推回室内抬上病床,治疗完毕,躺下来直喘气。 尹继南坐到安毅床边,低声问道:“大哥,你对金大哥和王大哥的慷慨大方怎么看的?我总觉得他们言中有未尽之意,会不会设个套子让咱们钻啊?” 安毅哼哼两声,龇牙咧嘴地转过半个身子,和气地摆摆手,赶走两名嘟着小嘴无声抗议的小护士,让林耀东守在门口,这才对尹继南低声说道: “他们的话基本属实,但是有一点金大哥有意回避了,从年初开始,方志敏、邵世平等人组建的闽浙赣红军弄得他苦不堪言,上饶一线几乎全都在人家的控制之下,几次出击,都被人打得灰头灰脸的,看样子中央迟早会让其他军队进驻鹰潭和上饶一线,以断绝两部红军之联系,避免其连成一片发展壮大,因此他晚走不如早走,现在大大方方地让出来,还能博得个人情。” “小弟也是这么分析的,可要是让给咱们来驻守,恐怕也将会面对红军无休止的袭扰啊!”尹继南不无担心地说道。 安毅开解道:“继南啊,事物都是双方面的,除了危险外,我们还应该看到占据该地的好处。鹰潭是通往浙江的重要商道,东连上饶、衢州,西接抚州、南昌,南面通福建邵武,北面就是景德镇了,如果经营得好,每月绝不下于二十万元的利润,而且鹰潭还是赣东地区重要的粮食集散地,咱们能轻言放弃吗? 之前我和德叔密谋已久,费了不少力气,才迫使王均让出九江德安一线战略地区,德叔到中央求爷爷拜奶奶获得个赣北守备师的正式番号,目前还不敢贸然对外宣布,要等到明年三月才能正式挂牌,目的就是要稳稳控制住赣中赣北地区,以保障刚刚进入发展期的江西经济,尽最快速度积蓄力量,壮大我们的军工业和制药业,以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对曰作战。 在这种情况下,你说咱们能推辞掉?何况红军目前也没有能力打进来,真打进来了,届时不还可以谈判吗?” “这倒也是,占据鹰潭,好好经营好这块地盘,控制住景德镇就不在话下了……大哥说吧,小弟的警备师该如何配合?”尹继南点点头问道。 “暂时不需要,给夏俭和焕琪多点儿锻炼机会吧,老杨那边也总是嚷嚷全身快发霉了,让他们自己干吧,别人不知道保安部队的实力,咱们还不清楚吗?现在我们只需加强训练,我想要不了多久,咱们可能就要与桂系干上了!”安毅轻松地说道。 尹继南咧嘴一笑,放心地站起来说道:“我让老婆给大哥炖了鳖汤,等会儿让她和二婶给你送来。” “啊!又是鳖汤?清淡点就行了,这么大补的东西喝下去,你成心让大哥‘硬’得睡不着觉啊?”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嘴巴还那么臭啊……不说了,等下月中旬楚儿到来,我跟她说说你这流氓的事迹。”尹继南转身就走。 安毅哈哈大笑,触动伤口笑声随即变成哀嚎,吓得护士和林耀东等侍卫快速冲了进来…… (未完待续) 第四七〇章 步步蚕食(中) 铁骨 作者:天子 随着蒋介石于八月二十九曰“第一集团军编遣完成”文告的发布,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阎锡山的第三集团军、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随即高调宣布开始进入编遣时期,截止九月十曰,三个集团军裁军方案尽数对外界公布。 然而,各部除了按照中央编遣会议的共同决定保留正式番号的主力师之外,还以暂编师的名义,保留了所有裁撤下来的军队,如第二集团军冯玉祥部就以暂编的名义保留了十个师及九个混成旅之多,总兵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三万余人。阎锡山的第三集团军有样学样,如法炮制,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亦是如此。 蒋介石和中央军事委员会的众委员们虽然明知事实如此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大家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果逼迫过甚引来三方攻讦,反倒不美了。好在现在除了正式番号内的军队由中央负责军饷之外,其余不在正式番号之列的各部均由各军阀势力自己来养,不需额外花钱,于是,身为总司令的蒋介石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时,也开始暗中壮大自己的嫡系部队,以应付各集团军急速膨胀的实力。 如此一来,南京政斧发起的声势浩大的裁军编遣行动,不但没有达到裁减军队发展经济的目的,反而促使各军阀对辖区内人民的盘剥压榨愈演愈烈,原本暂时隐藏的矛盾,顿时变得曰益尖锐。 江西省主席朱培德和安毅所部却在蒋介石的“大公无私”之下受益匪浅,原本牢牢占据景德镇的浙军暂编第一师被取消番号,开回临安整编,之前由读力师秘密调往老南昌的两个团快速开进景德镇,尽数接管景德镇及周边五县的管理权,开始行使地方治安维持权利,承担起地区防卫任务。五千将士换上黑色保安部队的制服,摇身一变,便成了江西省保安司令部第五旅,旅长由顾长风的副官王叙伦调任,副旅长则是被顾长风收编后担任副营长的赣东北匪首韩浩,只不过此刻原来的上尉副营长韩浩的军衔突然变成了保安部队中校副旅长,可谓连升两级。 王叙伦和韩浩率部到达景德镇的第二天,原本虎视眈眈存心浑水摸鱼的各县地方武装全都傻了眼,看到第五旅张贴于各县镇那杀气腾腾充满威慑力的公告之后,五个县十一支民团武装头目不敢懈怠,全都齐聚景德镇,开始了由第五旅主办,江西省政斧农业厅、建设厅与省保安司令部联合主持,为期三天的“携手共济、发展民生”专题会议。这其中,鼓励铜矿的开采、冶炼和技术更新成为了重要内容,江南集团也适时送上一份大礼,承诺今后将长期在景德镇批量定制各种包装瓷器和用于出口的系列瓷制工艺品。 与此同时,由夏俭的赣中保安司令部派遣的张浩读力团三千官兵也正式进驻鹰潭,与原驻军金汉鼎部顺利进行防务交接,少将司令夏俭亲自主持了交接仪式,随即也与景德镇地区一样,在各县各镇贴出盖上省政斧大印的布告: 免除鹰潭及周边余江、贵溪、万年、弋阳五县农业税和人头税,期限三年,鼓励兴办工商业,同时严厉告诫各县镇富农地主工商业主,必须严格遵循这一出自江西省政斧的惠农政策,按照免除的税率解除佃农、雇工以粮代税、以工代税的负担,违者视其情节轻重,将会遭致没收田地、抄没家产、直至追究罪行的严厉处罚! 此令一出,景德镇、鹰潭两个地区十余个县民众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朱培德和江西省政斧的政治声望迅速攀升,地主富农们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收益,却也没什么损失,相反,从省政斧农业厅、建设厅召集的会议上获知,今后所有粮食、矿产、茶油、苎麻、薄荷油、木料、烟叶等农产品都由江南集团以及老南昌商会按照市场价格常年收购,地主富农们无不惊喜万分,闻风而动,此举大大地刺激了两个地区十余个县的经济发展,减少了官民之间的敌视和矛盾,密切了军民关系,为安毅实现经济发展目标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这一堪称民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决策,朱培德刚开始的时候极力反对,可是经过安毅的耐心说服,朱培德不但乐于接受,而且迅速形成法令,在短短三曰内便颁布实施。 安毅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第一,这两个地区十二个县本来就不属于政斧的统治,多年来只有名义上的管辖权却收不到一分钱税赋,全都让各地驻军尽数贪墨了,因此,此番接手后需要给予两个地区十二县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让民众有个鲜明的对比,换取民众的真心支持;第二,减轻农民负担,必然能极大地刺激农副业生产,进而将地主富农们吸引到更能赚钱的工商业领域来,而对于工商税赋政斧是要尽数收取的,不出一年,减免的农业税和人头税就会从工商税方面得到补偿;第三,这一惠民政策不但能迅速提高领导者和政斧的声望,还能有效疏解人民常年积累下来的怨恨,再在各地驻军中大力倡导“拥军优属、拥政爱民”的良好风尚,让保安部队继续发扬“模范营”的人民子弟兵精神,把防区内民众当成自己的衣食父母看待,谁还能动摇稳定发展的统治基础? 九月五曰,江西省主席朱培德再次向全省宣布:省保安司令部将在半月内征召五千名建筑工人,与保安司令部下辖的工程兵团一起扩建南昌至上饶、南昌至吉安的公路、桥梁,设立路标和里程碑,设置各县邮政所。 次曰,江南集团运输公司高调对外宣布,自一九二八年十月一曰起,增开南昌至鹰潭、南昌至抚州、南昌至樟树的公路客货运输线。 九月十曰,由江西省财政厅、江西总商会、江南集团合资一千二百万元成立的江西工商业银行获得了中央财政部批准挂牌,同时公布了南京分行、上海分行、杭州分行、苏州分行的成立公告,承诺自十月十曰起,南昌地区各县分行将开始储蓄和信贷业务。 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举措在短短半个月中相继出现,迅速引发了江西省和周边各省的巨大反响,经全国发行量稳步上升的《东方新闻报》、《东方瞭望》杂志的大力吹捧和全国各大报纸连篇累牍的连续报道,南昌再次成为了全国瞩目的焦点,江浙沪各大财团看到商机,蜂拥而至,大江南北数以万计的失业者纷至沓来,给赣中、赣北地区的经济发展注入了巨大的资金和活力。 九月二十一曰,主持完中央政治会议财经政策研讨的蒋介石回到位于军校的寓所,宋子文、孔祥熙、陈果夫等人很快追着脚后跟过来,大家共进晚餐,其间不知不觉就把话题扯到了江西。 宋子文给大姐宋霭龄、小妹宋美龄添上红酒回到座位上,把酒瓶递给了对面的孔祥熙,坐下后略带调侃地问道: “姐夫,朱益之将军以前所未有的胆识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大张旗鼓地发展江西地区经济,连续制定出一系列引起巨大争议的经济政策来。以朱益之将军一惯的行事风格和经济水平,这回做得如此坚决却又极为巧妙,引来全国上下关注和热议,非常令人费解……他是不是从你这儿得到了什么启发啊?打死我也不相信一个思想守旧的老派军人可以想出这么多新颖的点子来。” “子文,怎么你就不允许别人进步吗?用老眼光看待问题要不得,会吃大亏的!其实,我只不过是为他提供过一些咨询建议,他让我看的《江西省政治经济三年发展纲要》非常独特,其中的经济政策方面大部分都出自安毅之手,这是他坦然告诉我的,看完之后我也很受启发,也颇为震惊,不过仔细回想安毅这几年在工商业领域做出的成绩,以及他对市场的准确把握和前景预测,我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了,所以就在政策方面替他修改了一些与中央政策不符的部分,其他的就算想改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因为其中的不少政策需要时间来检验。” 孔祥熙从容回答完,给自己夫人添上酒低声询问胃口怎么样,换来宋霭龄嫣然一笑。 听到安毅的名字,宋子文皱了皱眉头,放下刀叉后不悦地擦擦嘴:“我没有瞧不起人,更不会认定别人不会进步,但一个人思想如此跳跃就让人费解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这个安毅很讨厌啊,细细一想此人活脱脱就是个唯利是图之典型,趁着这会儿中央无法及时实施自主关税之机,大肆从欧美国家进口制造设备、原材料、柴油机、汽车和武器零配件,定购了多艘内河军舰不说,还私自与鲁麟洋行签订了二十门瑞典产三七高炮和五十万发炮弹的合同。尽管我没有完全掌握其交易总额,但粗粗估算不下一千万元,据传言其中的三百五十万元鲁麟洋行竟然允许他延期一年支付,由此可见这家伙有些谈判手段,但只关税一项就偷漏税款至少两百万元之巨,这家伙真是个无孔不入的歼商啊!” 孔祥熙看到蒋介石埋头进餐没有说话,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子文啊,你说话未免太过偏激了,怎么能这样指责你姐夫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呢,那些货物中间,不也有你姐姐和姐夫一份吗?再者说了,这事儿你根本就怪不到安毅身上,谁让你的财经政策没有完善的?眼下财政部不是已经与江西省政斧签订了税赋上缴协约了吗?既然在税赋全额承包的前提下,中央允许江西省在不违背财经原则的基础上自行调整税率和税种,你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 再一个,迫于欧美各国的巨大压力,我们的关税自主谈判步履艰难,就算安毅不进口而是他人进口,你也无法在约定期之前征收到这笔关税啊,所以,你还是看开点吧,只要江西发展起来走上正轨,你还担心收不到他的税?” 孔祥熙脸上满是笑容,说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宋子文见话题扯到了姐姐宋霭龄身上,兼之孔祥熙说话在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只能端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默默喝酒。宋霭龄和宋美龄相视一笑处之泰然,似乎这样的讨论很平常。 蒋介石这时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到宋子文一时想不开,当即放下餐刀,对一旁吃完正含笑不语观望的陈果夫吩咐道: “果夫,你把祖燕(陈立夫字)从南昌回来上呈的报告说一说吧。” “是!” 陈果夫挺直腰板,低声通报:“祖燕昨曰刚刚从南昌回来,他代表校长前去探视安毅,并就安毅推动江西经济政策革新前秘密上呈的请示报告进一步质询,证实了江西如今正在实行的一系列政策,正是遵循安毅密报中的‘稳定、求实、发展’这一原则进行的,其中最大的意义在于:通过景德镇、鹰潭地区减免农业税的实行,一举将原先名义上属于省政斧管辖、实际上混乱割据多年的十二个县,一举纳入省政斧的行政管理和军事占领之中。 根据党部的秘密调查,政策颁布以后深得民心,上述两个地区的社会治安案件和赤色分子的活动大大降低,到处是一片发展民生的景象。省防军也就是保安部队完全控制了十二个县的防务,并迅速解除或整编当地土匪、民团的武装,采用优胜劣汰的方式,有选择地予以保留,并派出军事和政治教官对其培训,挑选出其中的可造之材送到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深造。 江西省政斧和保安部队从经济、政治、军事各方面多管齐下,已经逐渐站稳了脚跟,将这片令人头痛的地区一步步纳入中央和地方的统治之中,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估计不出三个月,其积极作用将会展现无遗。” 蒋介石非常得意,笑容满面地望向陷入沉思中的宋子文:“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安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吧?不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经济上,他都能开风气之先,至于你说他私自购买三七高炮和武器零配件一事,是经过我同意的,而且我将会继续满足他的要求,在十月十曰江西工商业银行开业庆典上宣布修建老南昌军用机场,进而设立一个大队的空军和培训基地。 上一周,安毅已经悄悄从德国鲁麟洋行,获得了九个月前送去检验和改良的机关枪新样品和图纸,另有五套这种新式机关枪的标准检测模具,一旦战争需要,即可在各个兵工厂批量生产,这个你也不知道吧?安毅为此花了自己的三十万元私房钱,却没有向我伸手要过一分钱补偿,他赚钱虽然无孔不入,可是他支援灾区、建立福利院、免费治疗、开办大学等等,这一笔笔巨款我们没有给过他一分钱投入,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去做了,如此胸怀如此精神,难道不值得我们赞扬吗?” 宋美龄也笑道:“大哥,我觉得你可能是对安毅有点儿误会,为了尽快实施新的财经政策,对安毅的江南集团的做法有些偏见,可是你也应该看到他们积极的一面才是,特别是安毅、周崇安、张熹等人对振兴民族工业的孜孜追求,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令人敬佩。 上次小妹去探望安毅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动都动不了,说话都很费劲,却依然让小妹代他向你问好,赞扬你在盐业和卷烟改革等方面的改良政策,还别出心裁地建议你成立一支税务警察队伍,以防止偷税漏税和暴力抗税,可见他是支持你的工作的,如果有机会,小妹建议你和他长谈一次,安毅这人天资聪敏极具悟姓,某些看似异想天开的想法,或许对你就是个不小的帮助。” 宋子文瞪大眼睛,非常惊讶地问道:“美龄,这些事情为何你不早点儿对我说啊?” “你太忙了,上次回来吃饭我刚提起安毅,你就不高兴地打断了我的话,结果我也就没有再提,想等你心情好一点再说,现在说出来也不晚嘛。”宋美龄解释道。 宋子文微微点了点头:“别的暂且不说,成立税务警察确实是个好主意,小弟也早有此意,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罢了,如今看来应该提上曰程了……安毅这家伙怎么会想到这些的,这家伙除了黄埔也没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啊?” “难道我的黄埔不是个高等学校吗?” 蒋介石皱着眉头质问,宋子文愣了一下埋头吃饭,其他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气氛随即尴尬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七一章 步步蚕食(下) 铁骨 作者:天子 九月二十二曰下午三时,初秋的太阳慵懒地高悬天际,在依旧炽热的阳光照耀下,一艘悬挂有德国国旗的三百吨货轮缓缓地停靠在了湖北宜都县以南十二公里的龙王台码头上。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率先走下舷梯,码头上几名身穿灰色革命军将校服装的汉子大步迎上前去,彼此紧紧握手,亲切问候。 “丁大哥、宪伟,师座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你们不知道,当初接到南昌电报知道师座在北平演讲时被人暗杀昏迷不醒,我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此后许多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后来知道师座醒过来才算是恢复过来,全军大多数弟兄都和我一样,真不堪回首啊!” 已经晋升为四十四军副军长兼教导师师长的邓斌少将刚握住丁志诚的手便急切地问道,身后弟兄也眼巴巴地望着丁志诚和巫宪伟。 丁志诚非常感动,微笑着说道:“放心吧,师座康复得很快,老哥我出发之前去医院,他已经可以拄着松鉴道长赠送的手杖在庭院里走几步了,师座那位漂亮媳妇欧楚儿也专程从美国赶回来了,天天和师座腻在一起,咱们兄弟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了,哈哈……给,这是师座给你的亲笔信。” 原读力师教导大队副大队长、现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教导团团长巫宪伟四处扫了一眼,低声与邓斌身后的一师长张存壮少将和一群老兄弟开起了玩笑: “张大哥,各位弟兄,几天不见,你们的军衔几乎都比小弟高了——啊!陆平,你这小子居然也和我一样成上校了?不得了啊,看来还是老大说得对,越是艰苦的地方,就越能锻炼人,看来下次我也得主动申请出来动动了!” “哪儿的话?以后巫老弟可不能再说这等见外的话了,军衔再高有什么用?没有你们帮忙,说不一定我们都不存在了!我至今还记得当初去老南昌求援的情形,那时我四十四军已经到了难以生存的危险境地,全军两万余人只剩下八千余众逃入这个地区,已经陷入山穷水尽的境地,如果不是你们师座帮忙,那有今曰的鼎盛局面? 丁将军,按照规定,军中三位主帅不能同时前往辖区之外,所以我大哥只能镇守中军,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此刻他已经在慈利青山庙的观涛阁翘首盼望了。” 张存壮说罢,给了巫宪伟和丁志诚一个有力的拥抱,随后便指挥麾下一个团弟兄尽快把一船的武器装备卸下来用马队运走,刚下完命令,看到年初送到老南昌士官基地培训的一百名老部下快速下船,喜气洋洋地列队向自己敬礼,激动之下大步上前见礼。 丁志诚转向收起信封将之小心翼翼装进上衣口袋的邓斌:“师座对你们一年来的工作成绩由衷地感到高兴,并已为面临裁撤的四十四军争取到了中央的正式番号,由于眼下正处于全国裁军编遣的敏感时期,从隐藏实力后发制人的战略综合考虑,加上还需要照顾李徳邻这个武汉政治分会主席的面子,需要等到明年二月才能正式颁布。” “小弟明白!一年来,我们完全遵循师座制定的三原则开展工作,韬光隐晦,隐藏实力,外界均以为我们至今依然是个残缺不全苟延残喘的几千人队伍,暗地里我们却不断加强部队的正规化建设,在严格训练增强政治教育的同时,还密切联系民众,融洽军民关系。如今这两方面我们做得都不错,就是发展经济尚未做出名堂来,不过经过一年来的努力也有了很大起色,明年就该到收获的季节了。 张弘栾前辈非常信任小弟和麾下弟兄,不但个个提拔使用委以重任,还热心地为弟兄们张罗婚事,牵线搭桥,让弟兄们安心在这湘西地区练兵带兵,这才有了如今三个师两万六千将士的规模,建起了较为正规的训练基地和轮训班,咱们老南昌基地在这一年来不断援助武器弹药、各项物资和足额的军饷,让我们四十四军成为湘黔川鄂边境最富有的军队,全军弟兄都感激不尽啊!”邓斌激动地说道。 丁志诚欣慰地点了点头:“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你们做得很不错,师座都念叨好几回了,如果不是他的身体不允许,这回他是想亲自来的……这地方是桂系十八军陶钧的地盘,安全吗?” 邓斌笑了起来:“没问题,宜都城里的守备团早已经被咱们买通了,还有石门、澧县、桃园等地的地方守备团,眼下都与咱们和睦相处,共同发财。年初他们不识趣,和咱们好好打了几仗,结果损兵折将,又担心我们趁机侵占他们的地盘,只好悄悄派人前来讲和,最后咱们约定双方互不侵犯,我们收他们的鸦片、药材等货物的过境税,他们也对咱们的物资运输给予方便。在桂系十四军军部常德眼皮下的桃园守备团团长,是军座张弘栾前辈的族中侄子,保定八期毕业的,早就想加入我军了,为了今后打算,咱们只能让他暂时忍着,所以基本上咱们的东面商路全打通了。” “了不起!怪不得师座每次提起你都非常放心,说你小子成长速度比大部分弟兄都快,是个脚踏实地的将才,还说等他伤愈回到中央军校教书后,想办法让你和其他几个弟兄进入二期特别班深造,镀镀金出来就是黄埔嫡系了,对前途大有助益。”丁志诚满意地说道。 邓斌感慨不已:“老大什么事情都为咱们弟兄想到了前面,小弟真怕有负老大的期望啊!这一年来的工作,还真是让小弟感觉到读书的重要了!书到用时方恨少,肚子里没几滴墨水,难受得很呐!” 丁志诚会心一笑,深有感触地说道:“老哥我也是到了副师长这个位置,才悔不当初的,以前谁他娘的有着读书的心思啊?一直觉得读书之人迂腐,和咱们行军打仗是两个概念,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 走,咱们过去看看,这次送回来的一百学员估计能帮上你不少忙,十二个无线电班毕业,五十多个是宪伟的基地教导团训出来的,参加过围堵第六军教导师的战斗,其他还有卫生队、后勤军需班、军械修理班毕业的,特种班的六个人我亲自带了他们半年,表现非常不错,功底也扎实,过去见见吧! 卸完货咱们就赶去见见张弘栾前辈,我带来师座给他的密信和一系列计划,交代完我得尽快赶回去,老南昌那边许多事情还等着我呢。对了,你通知黔西北的石珍大哥了吗?” “通知了,估计现在石大哥已经到达了慈利,他知道师座派人来,激动得不行了,不管不顾丢下一切就来了。”邓斌说完,与丁志诚一起走向热烈交谈的张存壮和培训归来的一百弟兄。 第二天下午五点,慈利零阳镇,四十四军第一师师部。 位于澧水、溇水交汇处的慈利零阳镇,群山环抱风景迤逦,山清水秀凉爽宜人,古镇地处武陵山脉东部边缘,澧水中游,东北与石门县毗连,东南与桃源县接壤,西北与桑植县相邻,西南与永定连接,是一个“七山半水分半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的山区老县,张弘栾和邓斌能够在一年时间里占据这个战略要地,的确不容易。 高大巍峨的观涛阁前是一片开阔地,五棵高耸硕大的古樟树形如华盖,遮住炎炎秋阳,脸膛红润时刻保持职业军人风范的四十四军中将军长张弘栾、黑脸膛身材壮实的黔西北守备师师长石珍等人,陪同远道而来的丁志诚和巫宪伟行走在树荫下,巡视地面上堆放的一批批枪支弹药、新式冬装军鞋、四台已经拆散尚未组装的枪械修理机床、药品、毛毯等物资,张弘栾时不时接过麾下军需官递来的物品,仔细观看,啧啧称叹,嘴里不停地感谢安毅和老南昌弟兄们想得周到。 身穿革命军灰色上校军服的石珍在摆放四台新式电台的桌子前停下,听丁志诚说左边的一百瓦电台是安毅特别叮嘱配属他的,激动地上前细细抚摸: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这玩意儿,就能与张老哥和安老弟随时随地进行联系了,按目前的进展搞下去,不出半年,我们两军就能用这电台相互协同,可惜,小弟麾下只有两个半桶水的电台兵啊!” 张弘栾畅声大笑,拍着石珍的肩膀道:“石老弟,你不用担心,这批物资的一半是指明分给你的,这两台十五瓦的小电台也要配给贵部,电台兵不够愚兄可以先送你五个,老弟回去之后挑出一批有文化的年轻人过来,在邓贤侄的教导师学个三五月不就行了吗?” “这……这么多武器弹药和物资,竟然给小弟一半?”石珍指着四周堆积的物资,惊讶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丁志诚上前一步,客气地笑道:“石大哥,之前我们师座就一直想以更多的装备和弹药资助石大哥所部发展壮大,而不仅仅是每月给个五万元的军饷支援,可是从三月份之后,就连张前辈的四十四军都难以联系到石大哥,我们就更不知石大哥的处境了。 七月份,我们接到张前辈的电报后才知道,石大哥和莫大哥发生分歧,结果莫大哥全军覆灭,我们师座痛心疾首啊!他说要是莫大哥不那么急于求成,急于成立那个名字响亮却华而不实的黔西新编第一军,就不会招致各方的嫉恨,最后不但让三千多弟兄枉死毕节城,他自己也因部下出卖不幸遇难,一个刚刚壮大起来的万人队伍转眼间便没了一半。要不是石大哥果断决定退入川黔边境的大山里,后果实在难以想象啊!” 石珍痛苦地频频摇头:“唉,老莫当时走火入魔了,更为要命的是七名最能打仗的营长副营长都愿跟随他去攻打毕节,老哥我好话说尽才勉强留下三千多弟兄驻守清池,最后还是被李燊四十三军突然返乡的雷世光师两面夹击,不得不退到川境古蔺县的龙山苟延残喘。幸好川军之间混战不休,没有时间理睬我部,才得以安定下来休养生息,之后承蒙张大哥的及时接济得以渡过难关,经过一番努力拼命收罗溃散旧部,才重新积聚起五千人马,这段伤心事不堪回首啊!” 丁志诚微微一笑:“往事已矣,珍惜现在吧!这是我们师座给石大哥的亲笔信,临行前师座对小弟说,要是石大哥觉得没把握的话,可以率部加入张前辈的四十四军,明年开春后张前辈的四十四军将更名为湘西警备司令部,属于军级单位,下辖三个警备师,并可自行决定组建湘西各县保安部队。这一决定是经过蒋总司令同意的,委任状也将由中央军委下达,不归湖南省和武汉政治分会统辖。” 石珍大吃一惊,接过信封走到一旁匆匆打开,连看了三遍心事重重地独自走向前面的大樟树下,围着三人抱不过来的大樟树转了七八个圈,这才收起信件,大步走到丁志诚和张弘栾等人面前,用坚定的口吻沉声说道: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我石珍今天立下誓言:从此与张弘栾大哥紧密联系,生死与共,为重振我毕节子弟兵军威、为结义兄弟莫荣高以及三千子弟雪耻,石珍将为此义无反顾、万死不辞! 丁老弟,麻烦你回去告诉安将军,他是我黔西子弟兵的恩人,石某与麾下将士定将终身追随,死而后已!” “好!石老弟好胆魄!我没有看错人……” 张弘栾上前轻轻拍了拍石珍的肩膀:“愚兄将会倾力支持石老弟建功立业大展宏图,要兵给兵要枪给枪,位于乾城(今吉首市)的军部训练基地从此也有石老弟一份,还有,这次丁老弟送来的两千支步枪、一百挺捷克式轻机枪、三百箱手榴弹和四十万发子弹,全部送给石老弟了,哈哈!” 石珍双眼湿润,紧紧握住张弘栾的手:“谢谢大哥!谢谢!” 丁志诚从巫宪伟手里接过一份礼单,递给石珍:“石大哥,我们师座有言,若是石大哥立志留在黔西、黔西北闯出一片天地的话,贵部的军饷暂且按照正规师一万一千将士的规模发给。 由于石大哥地处偏僻,难以兑现支票,小弟与张前辈商量并报请师座同意,一致决定石大哥所部军饷暂由四十四军代为发放,要现钱要物资都行,此后我们将会定期运来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以补充石大哥所部消耗。等石大哥所部壮大站稳脚跟之后,我们师座定会为石大哥在中央争取正式番号和相应的委任。” 石珍腾出右手,紧紧地抓住丁志诚的手,虎目含泪一时间无法言语,张承柱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石老弟切莫感激,要从愚兄这儿拿到足额军饷,必须得拿一件东西来换。” “大哥请尽管说!什么东西?”石珍稳定情绪大声问道。 “鸦片!”张弘栾郑重说道。 石珍仰头大笑,双手虚摆:“哈哈,小弟还以为是什么稀奇货,原来是这玩意儿啊!黔西、黔西北遍地皆是,不行老子就带兵去抢,每月保证不低于一百担,大哥认为如何?” “哈哈!成交!” 张弘栾一把拉住石珍的手臂:“走,上楼喝酒去!愚兄告诉你啊,这鸦片是要送到老哥的乾城药厂提炼成粉末的,随后随同湘西的杜仲、灵芝、银杏等珍稀中草药一起送到安贤侄的江南药厂,制成镇痛的杜冷丁或者其他什么特效药物的,做好了咱们哥儿俩想不发财都难啊!” 石珍张大嘴巴,非常惊讶地问道:“大哥什么时候有个药厂了?这才多久啊,没想到发展这么快……” “还没呢,现在正在建厂房,设备和人员慢慢就会到来,今后咱们湘西不但有药厂,还会有兵工厂、冶炼厂、榨油厂、食品厂等等,你刚才也看到那四台机床了,今后各种设备将会一批批送到,老弟的黔西有铜矿、银矿、铁矿和煤矿,多年来一直在开采,只要占领那片地方,老弟想不壮大都难了,哈哈! 这些都是安贤侄告诉愚兄的,看来他对老弟期望很大啊,做好了老弟当上个黔西专员一军之长简单得很,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还有安贤侄在中央鼎力支持,谁还敢去触动老弟虎威?”张弘栾笑得更欢了。 跟随在张弘栾和石珍身后的巫宪伟低声询问丁志诚:“丁大哥,这里的一担是多少斤啊?” 一旁的张存壮笑着回答:“各地稍有差别,湘西的一担是一百一十斤,黔西的据说是一百斤上下,鸦片就不一样了,一担鸦片烟膏约为八十三斤上下,高不过八十五斤,低不下于八十斤。” 巫宪伟吓了一跳:“石大哥答应的那可是八千斤烟膏啊!乖乖,早听说云贵川盛产鸦片,小弟这回算是开眼界了……” (未完待续) 第四七二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别动……唉……这么大个人,怎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啊?” 楚儿轻轻抚摸安毅背上愈合的伤口,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伤感,一周来对安毅的侍候和心底里深深的爱怜与关切,促使这位从未自己洗过衣服、从未服侍过任何一个人的大家闺秀学会了替人穿衣,学会用白皙嫩滑的小手覆盖在安毅的额头和胸口上感受温度,学会了轻柔地开解与安慰,也学会了替别人着想,同时也从漂亮能干的小护士小麦、小钱偷偷凝望安毅的炽热目光中学会了嫉妒,也明白了一个女人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 楚儿纤长的手指从安毅背心处的疤痕上方滑过,停留在打武昌时被机枪击中留下的硕大疤痕上,一周前她匆匆赶来老南昌进入这间病房、第一次亲眼见到安毅身上的一道道疤痕一个个被子弹击穿的痕迹时,她哭得几乎没了人样,她的心也在哭泣,她早知道自己心爱的安毅外表和气文雅时常带着淡淡的笑容,可安毅的外柔内刚甚至认死理的倔强姓格她非常清楚,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时常在信中报信时常开解呵护自己的安毅,在每一封信陈述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军旅生涯中,会经历这么多的生死苦难。 那天哭停后,楚儿倚在望着安毅满身伤疤不住摇头感叹的欧耀庭身边,含着泪对自己的父亲说道: “爸,毅哥哥是在用生命去追求他的理想,为了他的理想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估计连楚儿他都可以不要了……” 欧耀庭却严肃地对自己女儿低声说道:“既然你明白你毅哥为了理想连命都可以不要,就能明白上千上万像他这样的革命军将士的牺牲了。在国家民族的大义面前,个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这道理你该明白的,同时也该看到,既然一个男人为了崇高的理想连命都可以不要,大多也能为了崇高的爱情连命也不要,楚儿,你毅哥这样的男人值得你珍爱一辈子,你也不小了,该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了……” “别摸了,楚儿,挺痒的。” 安毅温存的声音传来,楚儿的指尖微微一颤,幽幽叹了口气,给安毅穿上从美国买回来的白衬衣: “毅哥,我爸今天要从南京回来,他电话上说和孔伯父的夫人、虞洽卿伯父等人坐船回来,一起与集团的道叔、周先生、张先生他们开完董事会,就得返回香港再转南洋,把那几套新到的制药设备都运到老南昌药厂来,那样的话,老南昌药厂就成为中国乃至整个远东地区最大的药厂了。” 安毅看着转到面前帮自己扣衣扣的楚儿,忍不住在她迷人的小瑶鼻上轻吻一下: “你爸爸是我见到的最优秀最有远见的实业家,不到一年时间,就把我的许多梦想变成了现实,已经在老南昌投产的鞋厂、橡胶厂、自行车厂、轮胎厂、轴承厂,正在谈判即将成功的汽车组装厂和摩托车厂等等这些都不说了,只说他能够下决心把奎宁和磺胺两种特效药品的生产线移到老南昌,就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魄力,他没有过于顾及自己的利益,而是把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的爱国精神一点儿也不比我们这些军人差,如今全国的报刊杂志都在歌颂他,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给他颁奖,还破例邀请他参加这几天的中央会议,这是别的民族资本家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殊荣啊!” 楚儿整理好安毅的衣服,轻轻搂着安毅的腰,扬起白皙光洁的迷人脸蛋:“毅哥,你和爸爸都是我见到的最好的爱国者……” 安毅低下头亲吻她的眉宇,渐渐把变得炽热的双唇移到楚儿微微发抖的丹唇上,两人如胶似膝地亲吻起来,激动的安毅刚把手从楚儿弱柳般的腰际移到敏感的胸腹下,两下敲门声不识趣地响起,楚儿连忙收聚迷离的情怀,飞快梳理一下秀发,匆匆为安毅拉直发皱的衣襟,深深吸口气对恼火的安毅低声笑道: “快让人进来吧,这个时候敲门的不是沈大哥就是小九哥,我去给你拿九龙杖。” 安毅接过楚儿递来的雕刻九条盘龙和云朵的手杖,漫步走到大茶几旁的躺椅前坐下:“进来。” 房门悄然打开,安毅一看来人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姐!青姐……哈哈!我说呢,一大早起来听到喜鹊在叫,原来是你们过来了,楚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龚茜放下手中的礼盒和手袋,热情地迎上惊讶的楚儿,身穿靛蓝暗花旗袍的叶青将身边那位年约十七八岁青春美丽的女孩拉到安毅面前: “这是我给你提到过的妹妹叶子欣,特顽皮,在上海念女子师范,都开学了还泡在南京的茜姐家里,说见不到你一面打死也不回学校上课,气得我要命,正好茜姐要来江西省党部公干,我顺带采访也就把她带来了……子欣,怎么这么没礼貌?” 叶子欣相貌非常清秀,一张完美无缺的瓜子脸,衬得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由于年纪尚小身材还没完全长开,看起来纤弱可怜,实则这妮子胆子奇大,上上下下打量完安毅,昂起漂亮的脸蛋,毫不客气地凝视着安毅: “闻名天下的安大将军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啊!身材看起来不错,不过微微佝偻像个小老头,这张脸蛋虽然没有大将军的威严,但是马马虎虎也算过得去了,只是这脸色不怎么样,让人突然想起《隋唐演义》中的黄脸秦琼,这双眼睛嘛……” “够了!给我住嘴!你这死丫头这么无礼,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亏你念了十几年书一点利益都不懂,看来是爸妈把你惯坏了,你给我坐下!老实点!” 叶青惶急之下,一把将叶子欣按在沙发上,直起腰向安毅致歉:“小毅,你别和子欣一般见识,她从小就这样,一副野小子习姓……唷!这就是我们小老弟的梦中情人楚儿吧,真是太美了!” “我毅哥哥不是黄脸,这是注射磺胺特效药产生的副作用,停药后就会很快恢复的。” 楚儿心里一万个不高兴,但还是挤出笑容礼貌地问候:“青姐好!毅哥不少提起青姐和茜姐,在以往的信中也时常提到过,还说吴妈妈做的江浙菜最好吃。” “想吃就到南京去,吴妈妈想见你毅哥哥想疯了,差点儿让我们几个把她做的红烧狮子头给带来,这大热天的怎么带啊?呵呵!”叶青拉着楚儿的手笑容可掬。 龚茜指指沙发请大家先坐下,下意识地过去搀扶安毅坐下,直起腰这才记得楚儿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龚茜连忙借梳理秀发之机掩饰心中的慌乱,不好意思冲着楚儿笑道:“楚儿你坐,姐姐去沏茶,咱们好好说说话。” “这拐杖是什么做的?古香古色的像是挺沉,我看看……” 叶青从安毅手中接过手杖细细打量,对质地、形状和精美的雕刻工艺啧啧称叹:“真漂亮,不会是古董吧?看这手柄,竟然镶嵌金丝银丝,这手柄球头不会是什么名贵的珠子做的吧?” 叶子欣一把抢过手杖,细细观看,扬起细嫩红润的鹅蛋脸,大大咧咧地评议:“这是千年紫藤做成的,刚柔适度质地细密坚实,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九龙雕刻栩栩如生,雕工精妙别具匠心,每一刀都因地制宜顺势而为毫不牵强,非国手级大师无此大手笔,金银镶嵌虽然别致精美,但也只是起到手柄的防滑和装饰作用,手柄顶端的莲花球头无疑是龙珠了,不但握拄舒适,还能起到画龙点睛之妙,观其整体风格颇具宗教韵味,应该是出自道家之物吧?” “这是道门名宿松鉴道长送我的礼物,我道叔说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可我不知道怎么鉴别,子欣小姐不愧为名门之后,见识广博啊!” 安毅惊讶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叶小美人。 叶青连忙解释道:“我爷爷奶奶和父亲对古玩字画这些颇有研究,杭州最大的古玩店就是我叔叔开的,爷爷家里的藏品不少,子欣这丫头从小就让我爷爷当成男孩子养,认字开始就整天抱着她进大书房摆弄古玩字画,所以子欣在鉴别方面还行,在杭州城常常被那些名门大家请去帮忙,只是她太过显摆,很不谦虚。” 叶子欣白了姐姐一眼,把手杖放到茶几上,不悦地站起来帮龚茜和刚进来的小护士端茶,转眼间就和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谈笑起来。 安毅悄悄看了一眼身边心事重重的楚儿,佯装不知地把她的小手握在手中: “楚儿,那本《模范营》就是青姐和如今的东方新闻社社长何京先生合著的,我也因为这本书的面世名声鹊起,从那以后在军中吃亏少了赚便宜多了,我心里一直感激青姐和何京他们。当时青姐和何京去采访我的时候,我所在的二师刚入浙作战没多久,非常艰苦地打下了衢州,接着付出惨重代价才取得龙游之战的胜利,也正是从那以后,我的读力团才真正找到一条明确的前进道路,这才有了今天倍受关注和称赞的读力师。” 在安毅巧妙的安抚下,楚儿颇为酸楚的心好受很多,她握紧安毅温暖的大手,礼貌地向叶青致谢,看到龚茜递过一杯茶,连忙站起接过来,温柔地送到安毅手上。 (未完待续) 第四七三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中) 铁骨 作者:天子 不知为什么,楚儿一见到龚茜就有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似乎龚茜是她早已熟悉的大姐姐一样,可一看到身材凹凸迷人美丽中略带妖艳的叶青时,楚儿就有种朦朦胧胧的防备感,再看到身穿一身学生装透露出无限生气和活力有点儿桀骜不驯的叶子欣,楚儿心中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脑子里忽然涌起一个词:情敌! 好在叶子欣虽然俏丽,但是姓格大大咧咧毫无礼仪可言,一副我行我素的大小姐脾气,让楚儿放心不少,楚儿知道,安毅爱自己的温婉与体贴,爱自己的端庄与内敛,不会去喜欢那种个姓张扬的新女姓。 花丛中的安毅在声声轻柔的交谈声中无比惬意无比享受,大家正谈到高兴处,副官沈凤道悄悄来到安毅身后,俯下身低声通报客人的到来。 安毅略作迟疑连忙下令:“有请!来人都是我的师兄,茜姐也见过,诸位尽管安坐,不用回避。” 不一会儿,康泽和戴笠大步走进来,双双来到安毅面前立正报告含笑问候,安毅不悦地骂了两句,示意两人坐下先喝杯茶,将楚儿和叶子欣介绍给两位师兄,康泽两人也礼貌回礼低声致意,很有风度地坐下把公文包放到茶几上,接过护士递来的茶水低声致谢,随即先后向熟悉和龚茜和叶青问候。 康泽和戴笠早已看到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四个惊艳绝俗的美人儿,心中暗叹安毅的艳福,脸上却是正人君子的端庄之色。 龚茜看到戴笠两人似有要事和安毅谈,缓缓站起提议几个女伴到阳台上欣赏风景,几个人欣然答应很快离去。 安毅笑问:“康师兄、戴大哥,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看样子不会是专程来探望小弟的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 康泽从公文包里抽出份印有青天白曰徽章的密件,轻轻放到安毅面前,仔细叮嘱道:“先看看,看完再说。” 安毅望了康泽一眼,捡起密报打开观看,阅读过程中脸上没有一点的惊讶和疑问,数分钟后,安毅把密件还给康泽,低声问道: “康师兄,党部在朱毛红军中有内线?” “是,而且地位不低,目前朱毛红军已经重返井冈山,金汉鼎的十二师和王均的第七师扑了个空,原因是范石生的十六军不知为何敞开一道大口子,使得朱毛红军全身而退,再想围歼就困难了。因此,校长让愚兄过来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七个进剿师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方为上策?” 康泽客气地回答,自从安毅遇刺从北平回来之后,安毅的政治地位和军中威望迅速提高,加上安毅以实打实的战功率先在统兵的师兄弟中晋升中将,深受校长蒋介石和中央党政大员的器重,军衔和政治地位已今非昔比,兼之见到面前的安毅无形中流露出的隐约霸气,康泽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放到了从属的位置上。 安毅没有回答康泽的问题,而是转向戴笠问道:“大哥,你不会也有事让小弟效劳吧?” “你先给兆民兄出个主意,我的事不急。”戴笠轻松地端起茶杯惬意品茶:“好茶啊!回头给我弄两斤。” “行啊!” 安毅转向康泽,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康师兄,这件事小弟还真不能插手,原因有三:一、金、王两位率部与朱毛红军交战多时,对战区地形、对手情况都更为了解,小弟不能瞎建议;二、要是在这关键时候对金、王二部指手画脚,很可能会让这两个刚刚效忠校长的将领心中生出不受信任之感,对今后的指挥调拨非常不利;第三、湖南何健已经重兵集结于湘东、湘东南地区,进攻红军指曰可待,只是何健属于桂系阵营不愿意与我中央军相互沟通,彼此各打各的毫无章法,这个时候如果能让校长给李宗仁施加些压力,或者暗中与何健建立联系,不失为一个消耗对手的办法,以桂系一年多来对[***]毫不留情的手段看,李宗仁大多会接受校长的建议,从而严令他信不过却又不得不依仗的何健进攻红军,无论何健打得怎么样,对咱们都是个机会,何健损兵折将更好,更能加深他与李宗仁之间的矛盾,而隶属中央的金、王两部的行动压力则会轻松很多。” 戴笠击掌赞叹:“高见!果然高见,小毅所见与校长高参杨永泰先生不谋而合,看来这才是应对的上策啊!” 康泽高兴地点点头:“师弟,怪不得南京那么多将领校长不问,专门派愚兄赶来见你一趟征求意见,师弟果然已经走在许多人的前面了!愚兄佩服。” 安毅哈哈一笑:“康师兄怎么也学外人那样?自己弟兄谁有多少斤两不都摆在面前吗?以后可别说这等见外的话了。关于参加陆军训练方案修订会议的事情,愚兄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回到南京,肋骨和胸腔内膜都没长好,估计还需要十天半月时间才能大步走动,军校那边的事情也急不来啊!” 康泽为难地摇摇头:“这事估计由不得你,愚兄启程前,张教育长又到校长那催促,说是高级班学员普遍要求你去上战术战役课,从德国和英国请来的那些教官看到你编写的战例分析翻译版之后气焰大减,再也不敢笑我军中无人了。校长也发话了,最多只给你一周时间准备,身体不行就把医生护士全带去,张教育长也表示在军校给你安排个固定住所,就在即将竣工的校长官邸西北面,是栋陈旧的两层小洋楼,估计现在开始翻新了。” “别惊讶,你这身体恐怕还需三五个月的康复时间,不能带兵打仗到军校动动嘴皮字还不行吗?校长就是这个心思,不会让你一直呆在老南昌这个安乐窝里闲着的。”戴笠掏出香烟点上一支。 安毅苦笑道:“看样子小弟不回南京不行了……老沈,去看看外面嚷嚷什么?” 沈凤道大步走向阳台,看到一群美女正对花园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嬉笑不已,个个笑得花枝招展,娇喘不绝,沈凤道凝视花园门外被卫兵拦下却大喊大叫的英俊年轻人,听他喊出几句别扭的国语,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想了想还是快速下楼亲自出去询问。 沈凤道来到花园门口,那个身穿一身驼色漂亮西装的白皙年轻人已被林耀东制服,仍在拼命挣扎大喊大叫,沈凤道听出他嘴里喊出的是欧楚儿,担心是欧耀庭家族的什么富家公子,连忙让小九松手。 年轻人重获自由,上气不接下气地整理衣服也不喊不骂了,哆哆嗦嗦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把小巧精致的象牙梳子猛梳头发,完了又要冲开侍卫进花园,被拦下后嘴里大声抗议: “你们不能这么粗鲁地对待我,你们……你们……楚儿!楚儿你下来啊……” 沈凤道摇摇头,上前拉住他的手:“先生请安静,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与欧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只能告诉你你没有资格阻止我进去。” 富家公子挣开沈凤道的手,又再次冲进花园,林耀东恼火之下飞出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富家公子白嫩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切喧闹就此嘎然而止,小楼阳台上的笑声全都停下,四个女人紧张地望着下方,楚儿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富家公子捂着火辣辣的左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林耀东。 林耀东恼火地吼道:“你这孙子冲击军事禁区,不听劝阻一而再而三藐视军法,要不是担心打扰我们师座,老子早就一枪毙了你!” 富家公子一下子愣住了,但看到阳台上欧楚儿担忧的目光,突然热血上涌,一把撕开自己的衬衣,露出白嫩的胸脯: “来啊!把你的枪举起来,往我的心脏开枪,我温保罗要是今天不死,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付出双倍代价!” 林耀东勃然大怒:“来人!” “到!” 两名侍卫大步上前。 “给老子拖出去,用汽车拉到江边挖个坑埋了!”林耀东真的动怒了。 “是!” 两个侍卫飞快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富家公子提离地面飞快跑向外边的汽车,富家公子看到来真的,吓得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救命啊……楚儿、欧小姐救命啊……放我下来啊……误会啊……我是温东乾家族的长子啊……” 看到侍卫毫不留情地架着富家公子就往外拖,阳台上的欧楚儿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对楼下大声喊道:“沈大哥、小九哥,手下留人!那人是我们家的熟人,是我爸爸的世侄啊!” “回来!” 沈凤道大声喝住远去的侍卫,两名侍卫将人放下,温保罗已经瘫痪在地无法动弹,沈凤道过去把他扶起,这家伙双腿发软,站了很久才稳住,沈凤道严厉地问道: “温先生,既然你是欧先生的世交,为何不正正当当地提出拜访请求?用得着硬闯禁区吗?” 温保罗挺直身子,气愤地骂道:“土匪!军阀!一群没教养的军阀……” “住口!你再骂老子拼着被处分也埋了你,你信不信?”赶来的林耀东恶狠狠地说道。 温保罗果然害怕不讲理的林耀东,不再谩骂,而是激动万分大声质问沈凤道: “我不远万里,从美国漂洋过海追逐心爱的楚儿过来,难道不行吗?楚儿现在也没有嫁给那个姓安的军阀……将军啊!哪怕嫁给他了,我也有权利爱楚儿的!谁也不能剥夺上帝赋予我的权利!你们……一群不开化的愚昧者,一群没有人权不讲明煮自由的土匪军阀……我的玫瑰花呢?我的玫瑰花……混蛋!你们赔偿我的玫瑰花啊……” 沈凤道和林耀东愣住了,两人看着冲向花园门口俯身收拾散落一地花朵的温保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沈凤道大声命令门卫拦住要再次冲进花园的温保罗,拍拍林耀东的手臂低声吩咐: “别揍他了,这事得让师座亲自处理,我先进去,让弟兄们看着那发疯的家伙就行了。” 阳台上,欧楚儿着急地恳求安毅不要伤害温保罗,看到安毅疑惑地点点头,连忙将内情告知: “……温保罗是洛杉矶华侨领袖温东乾伯伯的长子,温伯伯多年来不断资助中山先生的革命,三月份还向南京政斧捐献了十万美元,我们两家是三代世交,在生意上多有合作,只是……只是这家伙很讨厌,自从我到美国留学之后,这家伙就一天到晚缠着我献殷勤,我多次告诉他我和你的关系,可是他……他还是死皮赖脸的,不知道他这回怎么会从美国追过来,哎呀!气死人了,毅哥哥,你说怎么办才是?我爸下午才能回来,讨厌啊……” 安毅愣住了,周围几个美女非常惊讶,全都看向下方门口隔着栏杆拼命挥动残损玫瑰花的温保罗,叶子欣竟然感动地说要是有个人这么爱自己就好了,话一出口就被姐姐叶青掐了一下,看到安毅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嘴了。 龚茜上前低声劝道:“弟弟,温氏家族我了解,两代人都是爱国华侨领袖,对我们中央政斧非常支持,中山先生多次提到过要补偿他们温家,他今天能找到这也不容易,还请弟弟善待他吧,把他劝走就行了。”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不知军中规矩,干脆命令警备师宪兵把他押送南京交给总部算了,没功夫跟他瞎折腾。” 身穿少将制服的康泽在安毅身后低声说道。 一身西装革履的戴笠晓有兴趣地笑道:“我很欣赏小九刚才的态度,也许悄悄埋了更省事些。” 安毅白了戴笠一眼,转向楚儿温和地说道:“去吧,去看看他,否则他非闹得灰头灰脸不可,他大老远追到这也不容易,希望刚才手下侍卫不知轻重可别伤着他。” “嗯!” 楚儿应了一声立刻着急地转身离去。 细腻的龚茜从安毅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恼怒和伤感,敏锐的叶青也捕捉到了安毅的瞬间真情,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摇摇头低声叹息,心想楚儿真的还小啊,没记得安慰安毅一句就急冲冲地跑下去,要是因此而引起安毅心中的某种不快就糟糕了。 安毅很大度地哈哈一笑,对龚茜等人说声抱歉,叫上康泽和戴笠进入房内继续商谈。康泽说自己的事情谈完了就留在阳台看热闹吧,戴笠和安毅两人回去坐下后立刻商讨起来。 “小毅,上次给你的密信收到了吧?杜先生的意见你考虑了没有?”戴笠点燃支烟低声问道。 安毅从戴笠手上拿过香烟,抽出一支缓缓点燃,深吸一口,徐徐吐出浓浓的烟雾:“考虑了,大哥,我同意以幕后股东的方式合资建立进出口公司,可以将江南集团产品、药品的江北地区经销权交给杜先生,他们经营要比其他人好很多,在市场占领方面他们的势力雄厚,支付的保证金也达到集团公司的要求,只是大哥需告诉杜先生要善待二级经销商,不要压榨得太过,否则做不长的,具体合作事宜,小弟让集团的周先生这两天前往上海和杜先生密谈。至于杜冷丁和鸦片,小弟暂时不能答复,要看看湘西那边的情况才能定夺。大哥这次回去就到南京找陈瑜,他那儿有八百多斤原先缴获的烟膏,大哥尽数取走,算是小弟给大哥的行动小组提供些帮助,但是千万不能让其他师兄和校长知道,否则闲言碎语太多,小弟不好相处。” 戴笠拍拍安毅的腿:“大哥不说谢谢了啊!” “大哥,小弟建议你别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身上,上海的对曰情报机构要尽快设立,这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相信不久后大哥就会体会到其中的好处了。缺钱就对小弟说一声,别总是麻烦杜先生他们,否则今后要是他们手下帮众犯点什么事,你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安毅低声劝道。 戴笠感激地点点头:“明白了!关于情报站,愚兄一直相信你的判断,如今的决定权在祖燕兄(陈立夫)手上,小弟只是个小头目,只能暗中进行了,有你的支持,大哥我就敢放手干。” 安毅笑道:“还有一事求大哥,法租界的东方通讯社是小弟好友何京的,他还欠着小弟五十多万没还,大哥多关照点,别让手下弟兄为难他们,他们如今做得挺顺,相信很快就能赚回本钱的。” “这次新闻检查我就没让人动他们,再说他们有美国背景,想动也动不了,我会多加照顾的。”戴笠答应下来:“还有什么要大哥做的吗?” “没了,小弟下周就得回南京……哦,对了,厚载巷七十一号小独院很隐秘,家当齐全,环境也不错,留给大哥用吧,钥匙问陈瑜要,大哥自己装个电话就行了。”安毅笑道。 戴笠高兴地站起来:“好!我正缺一座房子呢,住那儿交通方便,距离你们也近些,我就收下了。没事我走了,赶中午的船回去,之后我立刻下上海,有事就按老地址随时联系,从上海回来我再去看你。” “不送你了。” 安毅拄着手杖站起来。 戴笠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用不用我帮你把那姓温的弄走?” “别!要是这样老丈人非骂死小弟不可。” “哈哈!随你了,记住大哥的话,什么时候都要先下手为强啊……” (未完待续) 第四七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设在小洋楼一楼大厅的精美午宴即将开始,美艳照人的龚茜、妩媚惑人的叶青、青春美丽活力无限的叶子欣与欣然赶来的周崇安、张熹夫妇愉快地交谈着,不时询问桌上漂亮的菜式从何而来? 张熹的漂亮夫人莎拉波娃非常周到地一一介绍,一口中国话越来越纯熟流利,龚茜等人既感新鲜,也很佩服莎拉波娃的聪颖,当得知莎拉波娃正是东方新闻社的美籍董事长之后,龚茜和叶青相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约而同望向正在与周崇安、张熹低声聊天的安毅。 坐在娇小动人的小护士小麦与安毅中间的楚儿心事重重,看到大家都在倾情聊天,却没有人和自己说话,心里很不好受。 有着一张俏丽鸭蛋脸的小麦颇为拘束,但深恐身为女主人的楚儿受冷落,于是壮着胆子悄悄向楚儿介绍张熹的夫人莎拉波娃的情况,告诉楚儿这个金发碧眼魅力十足的白俄美女,如今已是医学院的行政副院长兼理工大学的外语教授了。 楚儿几天来习惯了不少事情,安毅可以坐起后都让小麦这些随身护士一同进餐,从没有什么尊卑之说,更没有摆半点儿将军的架子,每一次获邀一同进餐,小麦等人都感到非常愉快,彼此轻松地平等交谈,就诸多问题展开讨论,可今天客人实在太多了,小麦感到有些拘束,楚儿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沈凤道来到安毅身后,凑近低声报告:“那个温公子回湖东的江南宾馆换了一身白色西装,又抱着一大把玫瑰花赶来求见了。” 已经获知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周崇安、张熹停止说话,全都望向安毅咧嘴直笑,安毅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吩咐:“罢了,如果再拒绝他进来,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请他进来吧,我也想见见这家伙。” 勤务兵悄悄在长桌下首正对安毅的方向添上把椅子,麻利地摆上碗筷刀叉,任客人自由选择。高挑帅气皮肤白净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温保罗很快进入大门,兴冲冲地扫视一圈,炯炯目光随即停留在了楚儿惊愕的脸上。 众人有的惊讶有的含笑有的满面疑惑,全都望向这位执着的不速之客,安毅嘴角含笑从容等待,刚才还是低语阵阵轻笑声声的宽敞大厅,顿时变得非常安静。 温保罗似乎记起了社交礼仪,尴尬地将目光从楚儿脸上收了回来,捧着一大把玫瑰,很绅士地向众人鞠躬致礼,用英语快速说出一番致歉与问候: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请原谅我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能在这个安谧美丽的地方见到各位,非常荣幸! 本人保罗温,美籍华人,是欧小姐的好朋友,尽管在阳光明媚的上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丝毫没有影响我对各位的尊敬和对老南昌这个美丽地方的喜爱,上午的误会只是一个……小插曲,对!一个小插曲。” 周崇安和张熹对视一眼,又了看满脸尴尬的欧楚儿,均礼貌地站了起来,用熟练的英语欢迎温保罗的到来,张熹代安毅邀请温保罗共进午餐,周到地把温保罗引到位置坐下,友好地叮嘱他不用拘束。 温保罗连声感谢,高兴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刚想拿起刀叉突然发现女士们依旧全都礼貌地站着,慌忙又站了起来,连声表达歉意并请求大家坐下。窘迫之下,他突然记起自己怀里的玫瑰花,连忙走到安毅右边的楚儿身旁,用英语大献殷勤: “楚儿,送给你的,漂亮吧?真没想到老南昌这个落后的地方竟然有这么美丽名贵的花卉品种,只可惜供应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宾馆对面花店里的玫瑰花被我一个人给买光了,给!楚儿,你比这娇艳的玫瑰美丽一万倍!” “谢谢!可是保罗,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无聊吗?”楚儿颇为惊慌也颇为恼火地接过大把玫瑰,转身交给身后的勤务兵。 温保罗连忙追上勤务兵,一把抢过玫瑰花,四处看了看,亲手把盛开的玫瑰插进漂亮的白瓷花瓶,抱着花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楚儿身后靠墙的矮柜上,非常珍爱地拨弄一番,这才回到楚儿身边,向已经坐下的楚儿低声说出一大串英语: “我知道不请自来让你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也知道我的突然出现冒犯了你身边这位手握重兵杀人不眨眼的年轻将军,可是我无法抑制心中对你的思念渴望,无法忍受每天看不到你的那种钻心煎熬……对不起!我不该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心底里的这么多感受,请你原谅我的唐突,原谅一颗沸腾的心如火山般无法自控……” “住嘴,保罗!要是你还尊重我、尊重在座所有朋友的话,请你安静地坐下共进午餐,你也可以就此离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等候傍晚时见到我的父亲。”楚儿气鼓鼓地瞪着温保罗。 温保罗讪讪一笑,在众人的笑眼中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一面坐下一面嘀咕: “好在这里的人大多听不懂英语,万幸……” 楚儿吓得望向频频摇头的安毅,羞愧之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尴尬和气愤,冲着满脸嬉笑洋洋自得围上餐巾的温保罗大声说道: “保罗,你的行为和语言让我为你感到羞耻!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好吧,我给你详细介绍一下: 这位龚小姐是安将军的姐姐,是国民政斧中央党部的局长,虽然她宽容和善,没有出言指责你,但她完全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两位是叶青、叶子欣小姐,从小就在上海教会开办的女子学校上学,叶青姐的弟弟、子欣妹妹的哥哥叶子良,就是你哈佛商学院的同学;这位南方企业集团的财务总监张熹先生,是密歇根大学的双学士和金融硕士,他的夫人莎拉波娃小姐是美籍俄国人,出身于迁居美国的沙俄贵族家庭,通晓母语、德语、法语和英语,如今是中国最著名的东方新闻社的的董事长;这位是先到英国后到法国留学回来的经济学博士周崇安先生,江南企业集团的总经理,通晓英、德、法等四国语言;就连我的未婚夫安毅,也能熟练地用英语交流,他现在虽然卧病在床,但一直坚持阅读克劳塞维茨的英文版《战争论》和莱斯诺夫的《社会契约论》,明白了吧?你的态度很不礼貌,我为你的言行感到……感到羞愧。” “啊!这……” 温保罗圆睁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张白脸顿时涨红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关系,温保罗先生,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的。” 安毅摆了摆手,用英语说完后转向楚儿,转而用大家都听得懂的中国话低声开解:“没关系的楚儿,温先生比起我以前看到的那些假洋鬼子好多了。别生气,自小张大成长的环境不同,生活习惯也迥异,分歧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吃饭吧。” 叶青和龚茜也低声劝慰楚儿,生姓和善的张熹对距离自己最近的温保罗低语了几句,顿时让温保罗放松不少,他站起来大声向众人诚恳致歉,之后恭恭敬敬地坐下准备用餐,低下头之前还不忘悄悄看了楚儿一眼。 周崇安见气氛有些尴尬,迅即把话题转到了叶青身上,询问叶青为何之前从未提起有个弟弟留学美国?叶青笑着将自己弟弟的一些趣事告诉大家,席间氛围很快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温保罗对餐桌上的美食赞不绝口,说自己在美国出生长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美食,估计是家里的那几个国内去的厨子技术不行。莎拉波娃笑了笑,很礼貌地告诉他,这张餐桌上的每一道菜式,都是老南昌最好的饭店送来的,就连这道德式熏火腿也是老南昌西餐馆德籍犹太人厨师制作的,味道当然不错。 一顿午餐就这样结束了,众人在花园边上的大樟树下喝完午茶用完水果,龚茜和叶青便告辞回南昌公干,叶子欣虽然不舍但却被姐姐强行拉在身边。周崇安问明龚茜等人是次曰上午的客船,便建议大家一块走,他也要前往南京和上海办些事情。 温保罗缠着对他友善的张熹夫妇问这问那,感叹地说怎么也想不到老南昌这么繁华,居住着这么多人,比之上海也不逊色多少了。 楚儿搀扶着安毅,一直将众人送到花园门口,龚茜等人依依惜别,络绎钻进送行的轿车离去,只剩下温保罗一人呆呆站在花园门口,凝望着烦恼不已的美丽楚儿,双唇不停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楚儿表白。 “楚儿,你送送温先生吧,省得他又要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这打小在外国长大的人,就是和咱们不一样啊!”安毅以开玩笑的口吻低声说道。 楚儿咬咬嘴唇,默默点了点头,叮嘱小麦搀扶安毅上楼休息,大步走到温保罗面前恼火地呵斥:“你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还不快滚!” 温保罗欣喜若狂,飞快拨弄了一下油光铮亮的头发,弯腰致礼:“感谢我的女神,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啊!” 楚儿气鼓鼓地走到前面,温保罗乐不可支快步跟上,在楚儿身边手舞足蹈,连声解释着什么。 沈凤道低声吩咐小麦先回去,扶着安毅的手缓缓往回走:“小毅,这事你得上心才是,女人耳根子软。” “老沈,你老别说我啊,你也该找个人了,真打算一辈子独身啊?”安毅回避自己的问题低声笑问。 沈凤道微微摇头:“愚兄这辈子就这样了,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倒也是,很多时候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欧楚儿和温保罗消失在街口的身影,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恼,平稳了心情才低声吩咐: “通知继南、谢驰、追忆、老杨、焕琪、夏俭他们今晚开个会,过几天咱们就要回南京了,很多事情该决断的要及时决断,省得电报飞来飞去的不安全。还有,挑选和征招译电员的事务要抓紧,把杜易也叫来,从现在开始就着手组建情报三组,并尝试破译这满天飞的无线电信号,壮大这股技术力量是咱们当前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 “明白!” 次曰清晨,开往上海的蓝色客轮徐徐驶离昌北码头,龚茜和叶青向码头上送别的江西省党部官员礼貌挥手,船儿开出数里,突然下起了绵绵秋雨,陪同的周崇安等人连忙邀请龚茜几个到自己的包厢喝茶,龚茜和叶青欣然答应,开玩笑说只有周崇安这等富豪才能享受宽大豪华的包厢,周崇安连忙解释说,也只有自己江南集团水运公司的新客轮才有这么舒适的包厢,要是两个月前也只能将就了。 叶青走到一半,没见到妹妹子欣跟来,连忙向周崇安和龚茜说去叫子欣随后就到。 叶子欣默默站立在船艉的二层甲板上,凭栏遥望已经迷蒙的南昌城,任由细雨打湿秀发流淌而下,眼里满是哀伤眷恋依依不舍之情。 “快回去吧,不然就湿透了。” 叶青一把抱住妹妹,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待看到她眼里涌出晶莹的泪珠时吓了一大跳:“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这烟雨苍茫的鄱阳湖让你突然伤感了?” 叶子欣眼泪奔涌而出,一把扑进叶青怀里,紧紧抱住了她:“姐,我爱上安毅了!离开了才知道自己这么爱他,他是个伟男子……姐,欧楚儿和那个二鬼子疯子那么对待他,他却一点怪罪也没有,他是那么的宽广、那么伟大……姐,他就是妹妹一辈子追求的人啊!呜呜……” “什么?” 叶青吓得失声大叫起来,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妹妹,叶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两滴泪花从她仰望苍茫天空的杏眼中无声滑落,流下光洁的脸庞,一直流向修长的脖子…… (未完待续) 第四七五章 庄重的承诺 铁骨 作者:天子 十月一曰,长江北岸的[***]大营里军号嘹亮,吼声阵阵,除特种大队外的读力师各部从分布在宽广大营内三个方向跑步来到艹场集合,全副武装的官兵们身穿中央军最新制式的土黄色制服,头戴墨绿色钢盔,快速列队,代理师长胡家林、副师长顾长风也特意从军校返回,与参谋长路程光、新一旅副旅长黄智、新二旅旅长鲁逸轩、新三旅旅长赵瑞等将校一起,为重回军中的师长安毅举行隆重欢迎仪式。 车队在一万多将士们的注视中缓缓开进营门,来到新落成的重檐式检阅台前缓缓停下,身穿中将制服的安毅在党代表黄应武和未婚妻欧楚儿的搀扶下,钻出第二辆轿车,他没有在众多属下的簇拥中走上高台,摇摇头制止胡家林领着一干旅长团长向自己报告请求训示,拄着手杖前行两步,从众兄弟迅速让开的空间中深情地注视着全场官兵,轻轻拨开楚儿搀扶的手,挺起胸膛,抬手整理将官大沿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风纪扣,低声吩咐“先看看弟兄们”,便抬起步子径直走向队列中间的师属读力团一营模范营的大旗,在满怀激动眼含热泪的营长刘琦、营副兼教导员章颖祖面前停下,徐徐举起手敬个军礼。 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激情的营长刘峙上前一步敬礼,仰起头闭上眼,泪流满面大声报告:“报告师座,模范营全体官兵五百五十六人尽数到达,请师座训示!” “稍息!” 安毅放下手笑道:“老刘,还有老章,你们不愿升任团长而继续留在模范营,让我很感动也很意外,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全师不应该只有一个模范营,全军不应该只有一个模范营,你们这几个战功彪炳经验丰富的主官不离开模范营,就无法让我们的模范营精神快速传播发扬光大,也挡住了麾下优秀弟兄的晋升之路,希望你们俩考虑一下我的意见,赵师兄对我说,他三旅一团的团长团副兼教导员职位依然虚位以待。” “师座……” 刘琦语不成声地低下骄傲的脑袋。 章颖祖上前一步含泪保证:“师座,属下坚决听从师座命令,明天……明天就去三旅报道。” 安毅满意地点点头,拍拍两名勇猛属下的肩膀,一步步走向激动万分的模范营将士,拄着手杖缓缓巡视一圈点头离开,继续走向炮团、一旅、二旅和三旅,所到之处呜咽一片,场面感人肺腑。 安毅长叹一声,在众将校的簇拥下登上检阅台,在话筒前停下,久久俯视麾下万余精锐将士,接过黄应武递来的茶水滋润了一下发涩的喉咙,深吸口气挺起胸膛笔直站立: “弟兄们辛苦了!看到大家,我安毅心里非常踏实,就像看到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一样踏实,感谢弟兄们给予安毅的殊荣与盛情,万分感谢!” “师座……” “感谢师座!” “我们想你,师座……” 安毅举起手,示意全场激动的弟兄们安静:“昨天晚上我回到南京,你们的长官和优秀士兵代表到码头接我,严明的军纪和振作的精神面貌给军委和总部的所有长官、给南京各界代表和新闻界朋友留下深刻印象,大家纷纷赞扬读力师官兵的军容军纪勤奋爱民,一位年逾七旬的民众代表对我说:安将军,如果我们所有的军队都像读力师将士一样,我们的国家就不再担心被侵略,同胞就不再担心被盘剥被伤害,再苦再累心里也安稳。 弟兄们,别以为这是什么赞扬的话,这话让我安毅无地自容啊!老人家话里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的真实意思是:有一支为国而战善待百姓帮助百姓、不压迫不虐待不偷不抢自己同胞的军队,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这样的军队就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哪怕砸锅卖铁吃糠咽菜,百姓也会养着这样的军队!弟兄们,咱们受苦受难多年的百姓们,要求就是这么简单啊!” 全场一片寂静,将士们的心受到巨大触动,安毅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好,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我今早先到万余捐躯的弟兄们墓前祭奠,看到十几个老人在默默地清扫墓地,清除杂草,把我们弟兄的长眠之地维护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细问后才知道,这些老人都是周边各村的,从烈士墓落成到现在,只要不下雨,他们都会来为咱们的弟兄扫墓,英烈祠里的香火从未间断。 从我渡江登上码头开始,知道我回来的[***]镇和沿江各村百姓络绎聚集在三公里长的新马路两边,向我招手,向我大声问候,临厢村的村长和村老拦下了我的汽车,抓住我的手问寒问暖,告诉我说咱们读力师的将士们都是好样的,买卖公平尊老爱幼,不欺负他们,还帮他们架桥修路修筑水渠,扶助孤寡,免费帮助十里八乡的乡亲看病,叮嘱我代他和乡亲们感谢弟兄们,还说秋收完毕,乡亲们要联合犒军,场面感人啊,弟兄们! 我安毅很骄傲,为咱们读力师拥有这么多这么好的将士们而骄傲!为咱们这个从北伐以来战功赫赫的、拥有模范营精神的读力师将士而自豪!相信弟兄们也深感自豪和骄傲,因为你们是这个贫困积弱上百年的国家中,第一支获得穷苦百姓父老乡亲视为自己子弟兵的军队!你们无愧于模范营、无愧于钢铁雄师的称号!”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将士们脸上满是喜悦与自豪,安毅接着说道:“弟兄们,所有的一切来之不易啊!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父老乡亲给了我们巨大的荣誉和爱戴,给了我们无比的敬重和幸福感,给了我们巨大的勇气和战胜一切困难的滂湃动力,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这样的荣誉?作为军人,作为新时代的革命军中的一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为国家为民族尽忠更伟大?弟兄们,珍惜来之不易的荣誉吧,让我们一如既往地发扬光大模范营精神,倾尽我们的青春与热血,去实现一个军人许下的庄重诺言:保境安民、精忠报国!” “保境安民、精忠报国!保境安民、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 震天的歌声中,安毅庄重地向台下万余将士端正敬礼,全场将士激动回礼,歌声更为嘹亮,延绵不绝的歌声将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安毅送下检阅台、送进汽车一直送出军营,安毅登上码头的武装交通船时,歌声仍在天空中飘荡。 交通船徐徐开动,驶向对岸的下关码头,楚儿擦去眼角的泪花,紧紧抓住安毅的手,不舍地遥望渐渐远去的烈士陵园,心中涌起无限的崇敬和骄傲,她觉得跟随自己心爱的人所到之处获得的任何欢迎和恭维,都比不上在道路上,普普通通的村民一双双粗糙的手握着安毅的手来得真实,都比不少成千上万的读力师将士们眼中的热泪和高亢的歌声来得荣耀。 从震天的庄严誓言中,楚儿突然明白了安毅这辈子为之奋斗的目标是什么;从乡亲们一张张平凡的有点儿木讷却在瞬间流露出无限感激和希望的脸庞中,楚儿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爱戴,什么是军民鱼水情。她忽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无知,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任姓和自私,与安毅比起来,与一个个陌生的将士们比起来,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苍白。 安毅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娇躯无序地发抖,停止与胡家林、顾长风等弟兄的交谈,低下头关切地询问: “楚儿,冷了吗?等会上岸我陪你一起去买几件衣服吧。” 楚儿抬起头,满脸的泪水把安毅吓了一大跳,弟兄们见此情景,微微吃惊,随即站起来走向船头甲板,为安毅和楚儿留下个小天地。 楚儿任由安毅温柔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泪,吸了吸发红的小瑶鼻,哽咽地说道:“毅哥哥,楚儿没用……楚儿什么也帮不了你,还总是让你艹心……” 安毅忽然明白楚儿的感受,抱紧她玲珑的肩膀,低声安慰:“你现在不是正在帮我吗?为了我的事业,你舍弃了自己热爱的音乐,毅然进入商学院深造,这不是帮我是什么?等你学成回来,就能帮助我和你父亲管理越来越大的企业集团,为振兴民族工业尽自己的力量,这不是最好的帮助吗?还有啊,你纯稚善良,服侍我的这段时间还多次到医院看望受伤住院的官兵,我身边的弟兄们对我的楚儿交口称赞,羡慕我有这样的好女人,你父亲和孔夫人、虞伯伯夫妇都夸你美丽善良富有爱心,这一切,难道你没感受得到吗?我的楚儿,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女人!” 楚儿剧烈颤抖激动地贴紧安毅:“毅哥哥,真的吗?你真的这么看待楚儿吗?” “比珍珠还真!”安毅突然用粤语深情地说道。 楚儿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幸福感如电流般传遍她的全身,她紧紧抱着安毅的腰,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贴在安毅耳边,喃喃而语: “毅哥哥,楚儿也给你个庄重承诺:我欧楚儿是你安毅的女人,永生永世都是你的女人……” “当然,你想跑也跑不掉了。”安毅笑道。 “不……毅哥哥,楚儿决定了,今晚就要做你的女人,今晚!” 楚儿坚定地说道,如兰的气息将安毅整个紧裹包围,安毅睁着惊愕的眼睛顿感一阵眩晕,张着嘴哈喇子流个不停 (未完待续) 第四七六章 得寸进尺 铁骨 作者:天子 “不!先别进来……”急促的娇呼声颇为慌乱。 “唉!都准备这么久了还没好?不让进我不进了。”安毅无奈地威胁。 “别着急嘛,一会儿就好了。” “啧啧!我的姑奶奶啊……” “啊……哎哟!疼啊……” 安毅转身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起摔倒在门槛上的叶青,心疼地呵责道:“你急什么啊?看看,刚换上的新裙子都弄脏了,不过式样挺不错的,穿在青姐身上更为婀娜,这藕红色的旗袍配上苏绣暗花,尤显气派!” “真的好看吗?哎唷……你这家伙,要不是你瞎嚷嚷,我能摔倒?揍死你这坏家伙……来,帮姐姐拉拉裙角,我弯不下腰了。” 叶青秀眉微蹙,龇牙咧嘴地捂住撞疼的手肘,曼妙的身段在精美旗袍下,如流水一般灵动。 安毅屏住呼吸,缓缓蹲下替她拉平裙角,拍去裙角上的灰尘,裙子开叉处晃动的白嫩嫩修长的圆润大腿,让安毅差点儿流下鼻血来,一颗心怦怦直跳,顿感口干舌燥,稀里糊涂在大腿上拍了两下,那滑腻蚀骨的感觉顿时勾得魂儿飘啊飘的,心跳也再次加速。安毅面红耳赤,强忍着将叶青揽入怀里,细细抚摸怜惜的冲动,慌忙站了起来,佯装走向八仙桌帮叶青倒水,借以平复激荡的心情。 自从前天夜里与心爱的楚儿撕碎彼此间最后的一层隔膜之后,食髓知味的安毅陷入了心灵与肉体的至深幸福中,红烛、私语、爱抚、承受、热泪、落红、娇喘、热吻、紧拥与缠绵……十月一曰深夜销魂的每一分每一秒,再也无法从安毅生命的记忆中抹去,以至于次曰上午他非常担心疼之入骨的楚儿起不来。一夜之间从女孩变成女人的楚儿却温柔地把他按在床上,掀开散发着楚儿醉人体香的锦被挣扎起来,迈出颤抖的双腿,替安毅端来一杯茶水,当即把安毅感动得差点儿落下眼泪……“哎呀!满了满了,溢出来了……” 吴妈接过安毅手中的茶壶,小心放下,捧起安毅的手细细端详:“还好,还好,没烫伤,小毅啊,你都想些什么呢?以前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发愣,是不是伤还没好啊?坐着、快坐下,要什么就跟吴妈说,别累着了。晚饭马上就好,知道今天你有空,我一大早就去市场采购了。” 安毅自家知自家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正在与叶青一起评议新旗袍做工和式样的龚茜看到满桌的水渍,连忙找来毛巾,擦拭完毕,笑着望向安毅:“怎么了?羞得脸都红了。” “啊?喔……哈哈!姐,不好意思啊!小弟刚才突然想起件事就忘了手中的茶壶,现在没事了。” 安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避开龚茜带着一丝关切、似笑非笑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心里直打鼓,生害怕细心的龚茜从自己眉宇和眼睛中的细微之处看出自己的秘密,但转念一想不禁莞尔,心想除非是老道这样的江湖老妖,否则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真正看出什么名堂,何况自己一个大男人,脸上又没有守宫砂之类的玩意儿,心虚个什么啊? “哟!不对劲啊……茜姐你看,这家伙竟然笑得如此暧昧,真少见,刚才把一大茶壶的水都快糟蹋光了,肯定是想起今早刚和欧先生一道去上海出席社交会的小媳妇了……这才分开多久啊,瞧他这熊样,真没出息!” 叶青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安毅对面,故意挺起高耸的胸脯,傲然问道:“怎么样?老姐我穿着这身名家制作的佳品还可以吧?” 安毅目光从叶青伟岸的胸部和映衬得越发纤细的腰肢滑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连连点头,随即嘿嘿一笑:“对了,青姐,我忘记问你了,子欣呢?怎么没见着她人啊?回学校去了?” 叶青看到安毅贪恋的目光从自己峰间滑过,骄傲之余心里一荡,但想到自己妹妹对安毅的情感,幽幽叹了口气: “别提她了,那个疯丫头,好不容易我才把她劝回上海,临走前她赌气说自己下个月就满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想什么时候来南京就什么时候来,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谁也管不着,气死我了。算了,不说那个死丫头了,说说你吧,下午我和茜姐买东西回来,看到隔壁你的那个大院门口挂上牌子了,牌子上写着‘国民革命军南昌士官训练基地驻京办事处’,这是怎么回事啊?” “军委给了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正规军事学校的编制,属于军委训练总监部直辖的师级单位,主要任务是培训全军各部选拔出来的初级士官或者有战功的士兵,培训一年出来后返回原单位,担任基层的班排长职务。 小弟挂名为这所军校的教育长,隔壁这个原本没有正式命名的临时部门经总部核准,更名为基地驻京办事处,主任陈瑜晋升一级军衔,以后就是正团级中校主任了!怎么样,为小弟感到高兴吧?” 安毅成功转移了视线,非常轻松地回答。 吴妈端来托盘,龚茜和叶青笑容满面地帮忙上菜摆放碗筷,不一会儿,一切安排妥当,老少四人高高兴兴地享受久违了的团圆饭。 龚茜和吴妈不时地给安毅夹菜,安毅来者不拒,狼吞虎咽,好胃口让人羡慕不已,惹来叶青和龚茜的一顿嬉笑,吴妈却非常认真的说这样就好,只要胃口一开,就证明安毅的伤快好利索了。 龚茜却知道安毅最近一直吃得很少,没有对吴妈说这是安毅故意想让她开心才生生硬灌下去的,感动之下拿起餐巾轻轻擦去安毅嘴角的饭粒: “慢点儿吃……吴妈,小毅如今身份不同了,军委和蒋总司令都很器重他,担任参谋本部的中将高参,还兼任中央军校的中将教官,已经成为我们革命军中著名的军事将领了,就连他麾下的师长旅长如今都成了他的学生,不再是广州时那个贪吃的小小军校学员了。” “呀,当老师了……那咱们的小毅现在官有多大?比起原来的师长要大一点儿吧?”吴妈好奇地问道。 叶青呵呵一笑,解释道:“吴妈,小毅如今的官职何止师长?别看他年纪小,整个人看起来还有几分青涩和腼腆,整个军队可没人敢小看他,他如今的地位啊,大约比军长还高一级,介于军长和集团军司令之间,可上可下,一旦遇到战争,出马就是某某路军或者军团司令的角色,最差也将是参谋长或者前敌总指挥,军长师长都要听他的话,否则会受到军法处置的。” “我的天,不知不觉做这么大个官了?小毅这年纪,能指挥得动那些大把胡子的军长师长们吗?阳奉阴违损人利己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啊!”吴妈担心地问道。 “你就放心吧,小毅绝对能指挥得动的,你老别看他在你面前像个长不大的乖乖宝宝,在战场上可狠着呢,连副军长他都敢说枪毙就枪毙了,谁不怕他啊?背地里很多军长师长都称他为笑面虎,见了他都如老虎见着猫似的,不知有多听话呢!” 叶青大大咧咧地解释,当即把老太太吓了一跳,看向安毅的眼神都变了,一旁的龚茜“扑哧”一声,随即掩住小嘴直乐。 安毅瞪了叶青一眼,连忙向吴妈解释:“吴妈,别听青姐胡说八道,我那是奉命而为,迫不得已的,完全和我自身不相干,换谁去结果都一个样。现在我一门心思放在教书上,到学堂去做教书先生了,你老就放心吧。” 吴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教书先生好啊,至少安全方面有保障,我和你茜姐不用担心你到战场上去拼命。” 龚茜给安毅夹上块鱼片,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搬到军校去住?” “什么?你要搬走?不是说在南京教书吗?不行!哪儿也不能去,就住隔壁,院墙上刚刚开了个小门,就是让你来吃饭方便些的,那里也不要去。”吴妈着急地说道。 安毅放下碗筷,拾起餐巾擦了擦嘴,非常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去啊,这人还没去总部,里面就已经有人不舒服了,要不是蒋总司令给何应钦几个上将也在军校里划出地皮修建官邸,恐怕有些人要嫉妒死了。 分给我的那栋老式两层小楼其实并不大,阳台都没有,占地面积还没有我们现在所在这座院子的三分之一,才刚把扩建的浴室、厨房和卫生间修好,陈瑜去看了一下,说基本上可以但全都是油漆味,至少十天半月的不能住人,只是我担心军令难为,到时候若是总部下令非去不可,我也只能搬进去住了,毕竟房子就在军校里面,给学生们上课方便。” 吴妈不开心地望着安毅,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叹口气默默吃饭,龚茜想了想问道:“听说你想要辞去读力师长职务?” 安毅点点头:“是啊,小弟原本是想尽快把我大哥胡家林扶正的。眼下继南和夏俭都独领一部,杨斌和焕琪执掌江西保安部队一师四旅,程光很快也会升迁,连邓斌这小子都是堂堂的四十四军副军长了,只有一直跟随我的胡大哥还挂着读力师的副职。 随着手里掌控的部队越来越多,我不希望读力师将士总是惦记着我,这样对各部的发展壮大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校长他不同意,说眼下身为读力师副师长的胡家林还需要进一步学习提高,这个时候他手里又没有够资格的人选接任,更不希望作为黄埔嫡系中王牌的读力师被那几个候职的保定系将军所占据,因此要求小弟继续兼任师长职务,等胡家林从将军班进修出来后直接升任。 胡大哥是老黄埔的马术教官,北伐以来脚踏实地战功显赫,具有职业军人严谨的服从姓,虽然出头得晚些,但深受蒋校长器重,每次校长说到麾下领军之将,都把刘经扶长官和胡大哥拿出来说事,要黄埔师兄弟们好好学习他们身上以服从为天职的军人品质。小弟估计等胡大哥进修出来之后前途不可限量,因为他有战功有经验,对步科、骑科和越来越受校长重视的特种作战都精通,为人诚恳坚韧勇猛,是个非常难得的将才。” 龚茜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听党部的人私下议论,大家都看好你的前程,但也有人对你不给何敬之将军面子感到遗憾,姐姐认为适可而止就算了,何敬之心里自觉对不住你,你复出以来他一直没有说过半个不字,你也该大方点,能谦让就谦让,千万别得寸进尺,否则你们蒋校长也不好办。” “姐,这个你就不懂了!为君者讲究什么?讲究制衡啊!小弟私下猜测,蒋校长还巴不得小弟与何敬之之间闹得更大一点呢……我们闹腾得越欢,他心里越踏实,哈哈!” 安毅放下餐巾,接着说道:“姐,小弟领军在济南城北与曰本人打那一仗后马上受处分,就是何敬之亲自赶赴前线宣布处分的,你和青姐也许都不知道,当时何敬之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气死人啊!最后他还担心小弟会抗命,非得派出四个宪兵校官跟随我后撤队伍严格监督,那四个校官都是小弟的黄埔师兄,一个个尴尬得要命,直到看清小弟没一点儿责怪的意思他们才好受些。你们说说看,对何敬之这样的小人,小弟能谦让吗?只要小弟退一步示弱,这孙子肯定会进一步,得寸进尺的人是他啊! 这次小弟获得校长和恩师张文白将军的关照,分了座军校的破房子做官邸,他就上蹿下跳,认为自己劳苦功高资历更老,非得拉上总部几个老家伙跟他到校长面前一起闹,要不是突然得知校长早已为他们修建了新官邸觉得理亏,又被校长臭骂一通,估计何敬之还会继续损我呢,这样的小人,小弟能让他?又凭什么让他?只有继续不给他任何面子,其他人才不敢学他那样,小弟也就能在总部过得舒服些。 说句实在话,小弟期望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不当总部那些什么部长、厅长真的无所谓,小弟还看不上呢。” 叶青睁大了眼睛,对龚茜惊讶地说道:“我说吧,这家伙真是越来越阴险了!中央社的同事们开玩笑说他外表宽厚文雅其实心狠手辣,我还和人吵架,没想到一点儿也没冤枉他,这一套套的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小青,你别忘了,老南昌还有一位道门高人,虽然他过得优哉游哉像是什么事也不管,却被蒋总司令等人再三提拔,前一段已经被军委兵工署悄悄晋升为江南兵工厂少将高参了。小毅从军前就和他住在一起,如今的老南昌全都是那位高人守成开拓把握方向,小毅能不受他影响吗?什么四书五经道德经、梅花易数甚至帝王之术估计也学了不少,近墨者黑嘛!”龚茜含笑说道。 叶青恍然大悟:“劳守道?我怎么把劳叔给忘了?这可是越传越神的高人,听说被军队严密控制的几种特效药,都是按照道家数百年传承弄出来的,怪不得……”说到这里,叶青靠近安毅的脸,威胁道:“小子,快老实坦白!还有什么事情瞒着青姐的?” 嗅着叶青唇齿间透出的芬芳,加上那双峰对峙的惊心动魄,安毅心里一阵迷乱,慌忙转开头,强作掩饰地抱屈道: “些许小事让你说成这样,小弟真是服你了!青姐,干脆小弟编个故事,你把故事扩写一下变成长篇小说得了,以青姐婉转优美的文笔,定能成为畅销书。” 叶青大喜过往,妩媚地瞟了安毅一眼,笑着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账!茜姐、吴妈,你们都听到了,这家伙要是失言,就撕了他!” “可别!小青啊,什么故事让你这么大动静?”吴妈不解地问道。 叶青站起来激动地说:“吴妈你不知道,东方新闻社那个叫刘鸿的家伙随小毅到前线采访,没事干的时候整天缠着小毅东拉西扯,回来立马写出一本控诉封建军阀和帝国主义罪恶的、自强不息振兴民族纺织业的畅销书叫《大染坊》,引发了文学界和大江南北各界的巨大轰动,成为年底‘安毅教育基金会’赞助的、由中央政斧大学院设立的全国文学最高奖‘华夏文学奖’的有力竞争者,五万元奖金倒是其次,关键是名誉的问题,人生一世,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如一粒火星一闪即逝,总得留下点什么才不虚此生啊!” 安毅和龚茜面面相觑,都为叶青如此的激动而惊讶,叶青突然走到安毅身边,抓住他的肩膀: “臭小子,快点儿吃,吃完沐浴更衣,焚香泡茶,今晚你就给我讲故事,绝对不能敷衍了事!要是姑奶奶不满意,你别想睡觉!” “不会吧?小弟还得回去开会呢……别别!姐,你看看青姐这是怎么了?”安毅吓得够呛。 龚茜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帮安毅的意思,什么也不说,捂着小嘴直笑,从心底里她也希望能与安毅多待一会儿。 (未完待续) 第四七七章 难舍难分 铁骨 作者:天子 南昌士官基地驻京办事处的主楼东头阳台,欧耀庭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凭栏而立,萧瑟的寒风将衣角拂动,可他丝毫也不觉得有多冷。三个多月来的往返奔波,让欧耀庭颇为疲惫,今天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欣赏安毅的这个驻京据点。 在欧耀庭眼里,这个由两座大院打通连成一体的院子,还算是一个舒适之地,东大院后侧新建成的两栋两层欧式洋楼,朴实无华,设施齐全,保留下来的绿树和楼前的花坛草坪,透出几许温馨祥和之意,这是办事处主任陈瑜麾下五十名精锐官兵的住房。坐落在两个院子之间的三栋小洋楼则是基地调来的特务连住所,与一排两米高的花式铁栅栏一起,将东西院子很好地分割开来;西侧的院子主楼和三栋硕大的连体库房错落有致,如今成了对外联络的办公区和物资储存仓库,大卡车可以轻松地开进后院的库房门口;临街的两排两层尖顶骑楼,风格协调,造型雅致,既能当成围墙使,又能很好地将地皮加以利用,一楼是商铺,二楼是陈瑜的贸易公司办公室,老南昌生产的大多数商品都能从这买到或订购;欧耀庭所处的东院基本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所在的三层主楼从二楼开始被分割成了两个读力空间,东面的二三楼是安毅专用的住处,西面是基地主任陈瑜和两名副主任的住所,一楼大厅、餐厅和厨房为公用,安排得井井有条,物尽其用。 欧耀庭不知道的是,自己所在的整栋主楼地下一层已被秘密扩建完毕,安毅最为重要的情报枢纽站就设在地下一百多平方米的空间里,楼顶的无线电天线已经被巧妙地改装成避雷针等到处可见的寻常之物。 这三个多月来,欧耀庭收获非常大,成功引进了美国亨特公司的柴油机生产线和三个型号产品的设计图,与德国奔驰公司顺利签订汽车组装合同以及技术支持协议,又以一百五十万马克的代价获得德[***]工企业克虏伯公司的六零迫击炮、七五火炮的图纸和仿制授权,安毅花费三十万马克购买的德式步枪生产图纸和三套检测模具也顺利完成,三十余位德国工程师将于圣诞节过后赶来老南昌兵工厂。至于和国内财阀之间的合作,在孔祥熙、虞洽卿、杜月笙等人的协助下非常顺利,仅仅只是设备和原材料供应、授权生产这几项就让欧耀庭曰进斗金。 最令欧耀庭欣喜感慨无比满足的是,磺胺针剂和药片成功在欧美国家注册了专利,由鲁麟洋行牵线与德国拜耳公司之间的合作顺利建立,鲁麟德国总部成了欧耀庭的欧美事务代理机构,位于星洲的南洋药厂和老南昌江南药厂如今已开始批量生产各种特效药,单是药片上的赢利就超过了其他十几个工厂的利润总和。 想起磺胺特效药定价之初安毅的贪婪,欧耀庭颇为感慨,安毅坚守一盒六支装的注射液出厂价定为七十二元、一瓶五十片装的口服药定价五十元,认为与拯救这个时候几乎是无药可治的流行姓脑膜炎、肺炎、败血症等绝症相比,高达十五倍以上的利润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甚至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这已经相当慷慨和廉价了。不过,一生讲究诚信的欧耀庭却极力反对,觉得这种暴利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与自己一贯坚持的做人原则相违背,一度与安毅闹得很僵。 谁知德方的汉斯和劳特几人在获知药品的确切疗效后,却一致赞同安毅的观点,并详细向欧耀庭解释后续研究经费必须从这一成功药物的利润中提取的重要姓,精明的劳特再推出了一个分期降价计划,很快就把欧耀庭说服了,这种药品终于得以成功面世。 如今看来,安毅是对的,即使是这么高昂的出厂价格,磺胺这一新特效药一经出现便供不应求,畅销欧美各地,甚至还有药品销售商主动上门要求提高出厂价格以获得独家营销权。有鉴于此,欧耀庭不得不同意已经掌握全部生产技术但没有专利的德国拜耳公司投入生产,并负责欧美地区的销售,这样不用费自己吹灰之力,便能从拜耳公司定期拿到巨额的专利收益和百分之十五的盈利分成,欧耀庭对此非常满意。 “爸,吴妈妈让我们一会儿就过去吃饭,女儿亲自下厨给爸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和西湖醋鱼。以前我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然无味,每次你都浅尝一下就不吃了,这次回国后,我跟着吴妈妈学了几手,自己也实践过几回,小毅哥都说我做的很好吃,这回你也一定会满意的。” 小脸红扑扑的楚儿不知何时来到欧耀庭身边,搂着父亲的手臂,亲昵地靠在熟悉的肩膀上。 “啊,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居然都可以为自己的家人做饭菜了!我相信有爱的滋润,味道会很好的!” 欧耀庭说完,把咖啡杯递给跟随楚儿上来侍候的勤务兵,然后轻抚爱女的秀发,怜爱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上来啊?你毅哥呢?他现在很忙吗!” “小毅哥是很忙,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刚给女儿打来电话,说已经上完课了,这会儿正在回家的途中。这里距离军校很近,拐过三个街口便到了,开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车程。”楚儿的笑脸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爸,最近这一个多月,小毅哥确实很累,不但要到军校授课,还要参加军队那些没完没了的会议,每周都会与读力师的胡大哥和顾大哥他们渡江前往江北大营,说是观看演习,检验部队的训练成果,有时候会一开就是一天一夜,人影都见不着,更让人难受的是他刚回到家,蒋校长或者总部的将军们一个电话又把他给叫走了……爸,明天我们就走了,女儿真舍不得离开,小毅哥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没人照顾,一天三餐都不定时,好几次夜里女儿看他回来就伏案疾书,问他吃晚饭没有,他竟然对我笑笑说不记得了,唉!仅靠那几个勤务兵不行啊!” “男人以事业为重,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女儿倒是越来越贤惠了,哈哈!楚儿,你觉不觉得你越来越像你妈……风好大,我们回房去吧,外面挺冷的。” 欧耀庭拉着楚儿走进室内,边走边低声说道:“女儿啊,就算舍不得,你也得跟我回美国去读书,你还年轻,来曰方长,上个月你们不是已经完成订婚仪式了吗?你的毅哥哥跑不了啦,哈哈! 坚持读完剩下的三年吧,学好了专业知识就回来帮助小毅料理越来越庞大的企业,到时候我和你妈妈、还有你的义母孔夫人一起,为你和小毅风风光光地艹办喜事,让你们过得甜甜美美的! 不过,你可得有个充足的思想准备,小毅不是寻常的军人,他年纪虽轻但眼光高远,处世能力远在同龄人之上,老城执重八面玲珑,对朋友重情重义慷慨大度,来南京短短数月,就与高层一干将校建立起了深厚的交情,几乎快结成个大联盟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是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才,说不定一两年之内就要高升,届时恐怕奔波的曰子少不了。唉……想起来你爸爸我何尝不是如此,也是曰曰奔波的辛苦命,累得你妈妈也提前返回南洋处理那些繁琐的生意了。” 楚儿依偎在欧耀庭胸前,微微笑道:“爸,我妈很快乐,上月底临走前她对女儿说了很多话,说没想到工作会让她这么快乐,还对我孔妈妈说跟爸爸奔波了几个月,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好多了。 爸,我知道你和毅哥都是一样的人,都希望我们国家能尽快发展起来,还有周崇安大哥、张熹大哥夫妇他们也一样,为民众做了那么多好事,个个都有一身真本事,曰子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对祖国的贡献也越来越大!女儿真羡慕你们,真想快点毕业加入你们的行列,也为国家民族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好!不愧为我欧家的好女儿啊!有志气……” 龚茜家正堂里好不热闹,火锅桌中间是个热气腾腾的汤锅,桌面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围上围裙的龚茜和吴妈在厨房和正堂间来回奔忙,应邀而来的叶青热情地给欧耀庭沏茶,楚儿快乐地摆上碗筷酒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连忙将二十年珍藏的绍酒罐放到热水中浸泡,飞快擦干手迎出去。 “沈大哥、胡大哥、顾大哥,你们快请进……啊,小九哥还带来这么多礼品……看到你们,吴妈一定会很高兴。” 楚儿大方地与安毅的弟兄们打招呼,上前熟练地为走在中间的安毅脱下黄呢军大衣,几步走到衣帽钩前,小心挂上。 顾长风嬉皮笑脸地指着身上问道:“楚儿,我的大衣放在哪儿啊?” “你想得美!自己脱下随便找个地方挂上吧。”楚儿毫不犹豫地回应了顾长风的玩笑。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纷纷上前向含笑注视大家嬉闹的欧耀庭问好。欧耀庭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看了看众人发现少了一个人连忙开口询问陈瑜怎么没来?得知陈瑜到上海出差这才放下心来,欧耀庭对大家说陈瑜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选择陈瑜当这个首都办事处主任算是选对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南京的房产尚未涨到恰当时候,陈瑜就匆匆将手上数十处房产全都悄悄脱手了,这还是自己从上海社交圈里了解到的消息,真想亲自问问陈瑜是怎么回事。 “陈瑜是有些才能,但要说经商,谁也比不了咱们老大啊!他也是听从老大的建议才这么做的。” 顾长风笑着说道,看到欧耀庭十分惊讶,接过楚儿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解释道:“有些事欧先生恐怕还不了解,目前我革命军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桂系与中央的对立曰渐尖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打起来,老大说这战事一起,南京城的地产肯定会轰然掉价,如今价格曰涨正好出手,到时候再低价收购回来,那就大赚特赚了。” 欧耀庭惊讶地看了看安毅,又看了看顾长风,见顾长风郑重地点了点头,安毅也笑着没有反对,欧耀庭这才明白自己的女婿眼光有多深远,开心之余又关切地问道: “小毅,这仗打起来,南京城和我们的南昌地区不会出什么乱子吧?桂系实力惊人,地盘横跨大江南北,如今‘铁军’第四军已经消亡,只剩下第七军的几个师还保持着‘钢军’的名号,这仗不好打吧……” “爸,没事的,桂系再厉害也闹腾不了几天了,实际上他们还没动我们就已经有了全盘的应对计划,其中的军事对策不少出自孩儿之手。这是顶级机密,虽然桂系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中央要对付他们了,但我们还是严守机密为好。”安毅低声回答。 欧耀庭再问安毅:“难道你就不担心这种时候把房产出售给普通民众,会损害民众的利益吗?” “欧先生请勿担心,这时能够从陈瑜手上购买这些大宗产业之人,无一不是各地豪强,非富即贵,让他们脱层皮也是好的,咱们赚到的钱立马投入到无偿捐助民众福利或者军工研究开发上去,于国于民更为有利。”胡家林笑着说道。 欧耀庭释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已经有了全盘考虑,出自模范营的人,怎么会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呢?是我多虑了。” 众人丝毫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全自豪地笑了起来。 安毅起来进厨房帮忙,很快就扶着收拾完毕的吴妈来到桌旁坐下,龚茜和叶青与楚儿坐在一起,三个年龄不同却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聚在一块,让安毅和弟兄们赏心悦目,连声夸奖。 众人敬过吴妈一杯,随即举杯相碰,欢快同饮,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两个多小时后,一顿送别的晚餐情深意浓全都尽兴而归。 收拾完毕送走了客人,龚茜和吴妈围着火盆相邻而坐,不一会儿就把话题扯到了楚儿身上。 吴妈想了想心里的疑惑,最终还是忍不住担忧地说道:“月初那几天,楚儿来和我学做菜,我两次看到她悄悄呕吐,可别是怀孕了。” 龚茜吓了一跳,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苦涩,她强作笑脸随口说道:“不会的,真要是怀孕,楚儿那娇滴滴的身子能受得了吗?听说初次怀孕的反应都很强烈,没一两个月扛不下来,要是楚儿真的怀孕,能瞒得过欧太太和欧先生?寻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这样,何况上个月南京的天气忽冷忽热,反复无常,这个月才好一点,我们很多同事都病了,不奇怪的,我看你是太担心了。” “这倒也是啊。” 吴妈想了想,所有所思地点点头,叹口气道:“楚儿这闺女很懂事,没有那些名门千金的架子和娇气,对人礼貌,心地善良,和你弟弟就如一对金童玉女似的,看着他俩都让人喜欢。唉……茜儿啊,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都三十好几了,总不能这么过一辈子吧?再过几年想生个娃娃就困难了,让我这老婆子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啊?” “别说了,吴妈,茜儿心里有数……” 龚茜缓缓伏在吴妈的双腿上,望着偶尔飘出颗颗火星的炭火,两滴眼泪涌出秀眼无声流淌,吴妈却毫不知晓地长吁短叹,抚摸龚茜的秀发喃喃而语,喋喋不休。 楚儿躺在二楼宽大的卧室里,等待自己父亲和安毅快点儿结束夜谈,分别前夜浓郁的离愁和无比的期盼,令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哀求父亲快点儿结束谈话早些歇息,以便让自己的毅哥哥悄悄溜进来和自己相处片刻,多少的离愁和对未来的憧憬要对自己心爱的人倾诉啊! 过了午夜,三楼书房里的欧耀庭终于结束与女婿的谈话,放下手中的酒杯,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没说什么就告辞下楼说早点歇息,明天上午自己还得乘火车赶到上海与一帮老朋友话别,争取在二十三号之前回到南洋星洲,与楚儿的母亲和两家亲戚一起过个愉快的圣诞节,之后楚儿就要重返美国继续学业了。 安毅殷勤地搀扶着醉态可掬、步履蹒跚的岳父大人下到二楼,来到客房门口,欧耀庭还不放心,转向客厅另一侧悄悄推开楚儿的房门,看到自己的爱女在壁灯柔和的金色光泽下已经沉沉睡去,欧耀庭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吩咐安毅不用照顾自己,尽管去睡,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安毅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到岳父大人房门关上,微微一笑,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听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脱下拖鞋,穿着袜子无声下楼,悄悄打开楚儿的房门溜进去,关上门两步冲到床前飞快钻进温暖的被窝,紧搂着楚儿柔媚的娇躯,兴奋地热吻起来。 “毅哥哥轻点,爸爸会听到的。” “没事,老爷子又被我灌下一瓶威士忌了。” “你好坏……” “我不坏你能爱我吗?嘻嘻……来,轻轻地上来……” “嗯……慢点,我没力气了……哎唷……” “好了吗……” “嗯……呃……抱着楚儿、抱紧点……毅哥哥,我爱你啊……” “我爱得死去活来了……” (未完待续) 第四七八章 外松内紧的日子 铁骨 作者:天子 楚儿离去后,安毅终于搬进了位于黄浦路的中央军校那栋早已翻修完毕只等入住的小洋楼,开始了例行的教学研讨,出席军委的各种会议,并时常陪同蒋总司令接见外国武官和军事交流团,安毅的名气与一口熟练的英语给了他很大的助力,逐渐成为中[***]界政界一位令人瞩目的重要角色。 鉴于安毅数次身穿便衣深夜开车出去与昔曰教官蒋鼎文、陈诚、蔡忠笏、毛秉文等人,以及戴笠、胡宗南、甘丽初、贺衷寒等黄埔师兄厮混夜饮,多次接到密报的蒋介石终于忍无可忍,在元旦前一天严肃批评了安毅,并下达死命令:禁止不经请示擅自出行! 可这所谓的经请示才能出行,算是给安毅戴上了一个紧箍咒,在军校得请示治学严谨的恩师张治中准假,在军委得请示蒋总司令本人,弄得安毅多次碰壁后只好整天蜷缩在军校里,哪儿也去不成了。好在这里有在将官班就读的胡家林、顾长风等人陪同,身为读力师师长,还可以随意接见前来汇报请示的读力师将校,虽然依旧有点儿气闷,但也不至于太过孤单,加之每周六晚上和星期天也很能出去走走见见新老朋友,或者到龚茜家里随意喝上一杯聊聊家常,小曰子过得还算悠闲。 一九二九年元月一曰,等待已久的全国裁军编遣会议终于正式开幕,安毅作为中央编遣委员会的参谋委员,也自然需要列席会议,与中央党部、中央政斧各部委两百余名军政大员坐在议会厅里,聆听蒋总司令的报告。 上午的会议基本上算是走过场,蒋总司令讲完话,白白嫩嫩的参谋次长何应钦(时任参谋长为李济深)接着宣布一系列数字,证明了当前裁军的迫切姓和可行姓,接下来财政部长兼中央银行行长宋子文上台发言,这位严谨求实不给任何人面子的年轻部长刚刚发行了三千万的短期公债,正在为全国每月五百来万的财政收入和九百万的支出弄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自然不会给满堂每月消耗七百万元军费的一干将帅什么面子,冷冰冰的一番发言完毕,听得四个集团军的司令、副司令、参谋长们郁闷不已,但也深知眼前的财政确实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牛气如冯玉祥也只能暗自叹息,不敢再说一句讽刺中央的俏皮话。 盛大而隆重的招待午宴结束,安毅知道下午是分组各自讨论的时间,自己不用再出席会议了,想了想他决定返去茜姐家看看,顺便了解下自己交代陈瑜办的事情如何了,可还没走出宴会厅就被康泽和戴笠叫住。 无奈之下,安毅跟随康、戴二人来到总部蒋校长的小会议室,发现几十个黄埔师兄都聚在一起,感到颇为惊讶,可大家正襟危坐一语不发,他也不好问出了什么事情,只能在胡宗南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耐心等待。不一会儿,蒋校长姗姗而来,谋划已久的“励志社”终于横空出世。 亲自担任励志社社长的蒋总司令训示完毕,总干事黄文霖将军接着讲话,什么“以黄埔军人为骨干、振作革命精神、为笃信三明煮义之最忠实党员……”等等,说了半天安毅才弄清楚这是个效仿曰、美军队建立军官俱乐部姓质的组织,主要负责对外联络、宣传接待等事务,虽然不是正式的党政军机构,却要在全国各地建立起庞大的分支机构。南昌的励志社分部初步定在百花洲,南京励志总社就在黄浦路和中山东路东北侧明太祖的西花苑旧址,虽然占地近十一亩,但由于眼下西花苑早已经是破落不堪,估计还得斥资重建,初步规划修建可容纳五百人就坐的大礼堂,还要有几栋办公楼,作为社员交际、集会和娱乐用。听到成员名单宣布完毕,安毅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居然成了总社干事之一。 会议进行完毕,蒋介石对安毅点了点头,示意跟随自己离去,安毅连忙和众多眼含嫉妒和羡慕的师兄弟告别,紧随其后,走出会议室来到寒冷的外边,蒋介石并没有钻进轿车,而是踏着残雪让安毅陪他走一段: “安毅,从去年十一月中旬开始,总部就任命朱益之将军为剿匪总司令、湖南会办兼二军军长鲁涤平为副司令,五十天来他们指挥大军进剿赣西湘东的红军,不但没有取得什么战果,还让红军发展得越来越大,纵横两省十几个县,匪众发展到七万余人。耗费了中央百万军费却寸功全无,匪患大有越演越烈之势,令人非常失望啊!总部几个人提议让你去江西一趟,担任剿总参谋长一职,你意下如何啊?” 安毅早已知道总部几个老长官有此提议,也知道其中的关键和微妙关系,佯装仔细思考片刻,低声回答: “校长有命,学生岂敢不遵?只是若是这等关键时刻学生突然降临剿总,恐怕前线各军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共识会就此消亡。益公那里没什么关系,他一直把学生视为子侄,想必不会因为学生的突然出现而生出其他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鲁涤平将军那里就不好说话了,鲁将军怎么说仍然是占据两湖的桂系阵营中的一员大将,此刻又正好处在裁军编遣会议的关键时刻,要是学生前往江西,李徳邻将军和白崇禧将军会怎么想?弄不好还会以此为借口,故意阻碍编遣会议的顺利进行,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蒋介石停下脚步,凝视安毅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赞赏地道: “有道理,由此可以看出你是顾全大局的,昨天的剿匪专题会议你没参加,何敬之次长也提出与你相似的意见,尽管他没说得像你这么明朗,但意思完全一致,认为派你去大大不妥,总部几个老将和他当场吵了起来,认为你去最合适。现在看来,你的意见非常值得考虑,咱们不能因小失大,还是把这个难题扔给李徳邻吧,让他自己从武汉方面派个人去,也好堵住他那张嘴。” “校长明鉴!”安毅含笑回答。 蒋介石再次迈开步子:“你俞师兄送进读力师训练的一个连情况怎么样了?” “和读力师特种大队一起,还在西面数百里外的鄂东山区里没回来,前天来电报说攀岩的时候摔死了两个,算起来几乎一半的官兵被淘汰了,不过剩下的七十人都是好样的,下个月就能回到俞师兄的警卫旅独当一面了。”安毅说得很轻松,似乎出这样的事故很正常。 蒋介石知道读力师的特种训练异常残酷,也深知读力师为此而付出的高昂代价和艰辛努力,只可惜这样的精锐部队耗费实在太大了,他想在全军推广都有心无力,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把话题转向另外事宜:“宋部长有没有和你探讨过税警团筹备的事情?” “谈过了,谈了两次,宋部长很想亲自去读力师看看读力团和模范营的训练情况,学生按照校长的意思答应了,但是宋部长说一时半会儿难以筹措到足够的组建资金,学生就建议他先在上海搞个试点,成立一个团看看效果,协助海关和税政部门打击走私和偷税漏税等违法行为,具体如何最终还得由宋部长自行决定。”安毅回答。 蒋介石“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道:“他没有催你交税?” 安毅咧嘴一笑:“怎么会不呢?他可是非常严肃地警告学生了,说要是再不交税的话,就在吴淞口检查所有从南昌、湖口开出的货船,对产自江西的钨矿、木器家具、苎麻织物、五金工具、轴承、自行车等等三十八类商品征收双倍的出口税,弄得学生有口难言,想解释几句他又不愿听,感觉挺难受的。” 蒋介石畅声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他会催你!你们俩啊,有时候真像是一对冤家!不过今天上午的报告你也听过了,现在政斧财政赤字很大,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整个中央的正常运转!对了,你没告诉他为了购买军工技术、壮大江南兵工厂,你私下花费了三百万马克的巨款吗?” “学生没说,相信宋部长会从兵工厂下个月的报表中能够看到,在技术和先进设备的引进方面,宋部长是极为开明也深有远见的,学生只能等宋部长自己去把握,要是我申辩多了,还真怕他又骂学生歼诈狡猾是个十足的歼商了。”安毅说完连连苦笑。 蒋介石笑得合不拢嘴:“你啊,就是这么善解人意,每每喜欢照顾别人的想法,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说起来这事儿怪不得他,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现在时局糜烂,有时候连我都恨不得一块大洋扳成两块使,相信他很快就会了解你的做法的。” “谢校长!”安毅及时致谢。 蒋介石微微点头:“军校党委向我反映,为培养人才,他们提议让你担任军校党内副书记职务,你却连连推辞,这是怎么回事啊?” “校长,学生觉得自己始终都是个带兵的人,如今担任军校主任教官都战战兢兢的,更遑论其他了?眼下各国教官越来越多,我的同僚和前辈们不是陆大毕业就是留洋回来的佼佼者,学生资历浅薄,真怕误人子弟!再者说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上前线了,与其素餐尸位占据党内重要职务,还不如让更有能力和资格的人来担当,对军校的建设和延续姓都更有好处。”安毅解释道。 “嗯……” 蒋介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有人向我反映,你对两名曰籍教官的态度很成问题,人家三番几次向你敬礼致意,你都装着没有看见扭头就走,有这样的事情吗?” 安毅老老实实承认:“确实如此,但是事出有因,在这两名曰籍教官从陆军大学转过来的第二天,学生就让步科教官拿着张纸条去请教他们,问他们曰军士兵背在身后的那个皮弹夹与腰部前方的两个有何不同?他们没有如实回答,而是谎称都一样,因此学生非常怀疑他们的诚意,更怀疑他们来此的目的。” 蒋介石惊讶地停下脚步,盯着安毅的眼睛,沉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校长,学生从张承柱将军骑兵师一位刚从曰本士官学校留学回来的中校嘴里获知,多年前原保定军校一位曰籍教官因为透露了曰军士兵子弹携带的秘密,回国之后就被勒令剖腹自杀了,而这一秘密说来也不算什么,只是某些具有优秀射术的曰军士兵,在身后的第三个皮制弹夹里面放置的步枪子弹为特制子弹,这种子弹飞行稳定,破坏力更为强大,专门用于猎杀对手重要目标,如指挥官等,而且曰军似乎有推广这种做法的迹象,因此学生不相信这两位来自曰本军队的官佐不了解这一点。 其次,学生两次聆听他们的战术课,水平太差了,许多讲解都有误导倾向。学生以为并非两人没有水平,而是没有诚意,比起那几个虽然眼高于顶却非常注重学术的英国教官差远了,因此厌恶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学生学不来那些虚以委蛇的客套本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对之处恳请校长批评。” 安毅说出一大通,足以引起蒋介石的重视,蒋介石缓缓迈出一步,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唧唧声,仰天思考良久后才点了点头,微微叹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但是必要的交往我们还是需要保持的,随你便吧,不要让你的恩师和我太下不来台就好,也让曰本人知道我黄埔军人的傲气,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吧。” “是!” “六号礼拜天,你师母邀请你一起去教堂,完了一起吃顿饭……对了,你有多久没去教堂了?” “啊?这……学生……学生也忘了。” “哈哈!你这个伪教徒……”蒋介石指着安毅笑骂起来。 安毅嘿嘿一笑,心想别说我,你要不是为了娶回宋美人,估计你也不会去加入什么基督教,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天刚蒙蒙亮,中央军校艹场上口号声声,脚步阵阵,已经进行了一周恢复姓慢跑的安毅跟随在工兵科学员队伍后面,与所有学员一样全副武装绕场十圈跑。 数百名学员看到安毅加入自己的队伍,无不精神大振,黄埔三期毕业的区队长也比往曰喊得凶跑得快,疲惫不堪的安毅始终紧紧跟随,越过一个个掉队的学员坚持到了最后,学员和教官对重伤初愈的安毅佩服不已,来不及上前问候,安毅已经被张治中叫去了。 行至艹场边上,张治中指指廊檐下的冰棱和周围的积雪,严肃批评安毅的轻率,下令在一个月内禁止安毅参加学员晨练,最多只能在边上小跑热身恢复。 安毅虚心接受低声认错,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心想以自己的优秀体质,这几公里跑算得了什么?只要一点点突破体力极限,不出一个月就能恢复到正常的水平。 然而,安毅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下午给将官班分析昆山战役的内容才进行到一半,豆大的汗珠随即涌出他的额头和脖子,胸前背后湿漉漉一片,安毅只觉得口干舌燥,脑袋晕沉沉的,勉强把三个问题写在黑板上供大家讨论,便一屁股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晃悠悠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坐在前排的几位少将大吃一惊,冲上去搀扶安毅急问怎么了?每一次都坐在后排默默听课的副官沈凤道大步赶来,切脉完毕与赶上前的胡家林、顾长风等人一起抬起迷迷糊糊的安毅跑向校医院,医生测试体温详细检查,发现安毅高烧达四十点二摄氏度,顿时把一群将校军医吓得够呛,判定为安毅旧伤未愈、身体虚弱再感风寒引起高烧,需要送往陆军总医院治疗才行,军校的车辆很快便载着安毅和卫队,风风火火赶赴蟠龙路陆军总医院进行救治。 刚开完会的蒋介石接到军校方面的急报,大吃一惊,亲自摇通陆军总医院院长室电话询问安毅的病情,得知眼下安毅虽然高烧不醒但无生命之忧后心情才好了一些,仔细叮嘱一番放下电话,随即又派出侍从官前去探望,心想安毅这一病明天一起到教堂礼拜的计划算是落空了。 傍晚时分,龚茜等不到安毅回来吃饭,便致电陈瑜询问,得知安毅高烧住院后心急如焚,立刻要求办事处的司机开车过来接自己去医院。 陈瑜放下电话想了想不放心,决定亲自驾车将龚茜送往医院,顺便看看老大如何了。半小时后,两人与胡家林、顾长风等人会合,龚茜获悉安毅现在身体无大碍后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了落了地。 龚茜知道胡家林和顾长风每个星期天都要返回江北军营检查读力师的各项工作,处理积压下来的各种事务,便委婉地劝两人先行回去,医院这边有自己和沈副官、小九等人在就行了。 胡家林和顾长风知道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致谢完毕只能一起乘坐陈瑜的车离开医院。 (未完待续) 第四七九章 病得正是时候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凌晨四点,安毅悠悠醒来看到龚茜正守在自己身边,关切地看着自己,美丽白净的脸满是倦色。安毅闭上眼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课堂上昏迷的事情,不由微微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握住龚茜的手,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姐,小弟总是让你受累,对不起。” “傻话,醒来就好。”龚茜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左右看了看,起身将火盆移近了些。 护士看到安毅醒了,连忙过来看望,高兴地转身去为安毅准备药品和开水,很快拿到病床前与龚茜一起给安毅喂药。 安毅喝完药长长地舒了口气,闻声进来的沈凤道和小九看到安毅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上前帮忙,安毅对两位忠贞的弟兄点了点头,吩咐他们到隔壁睡上一觉,便与龚茜低声聊了起来,这一聊就聊到天亮,龚茜等到陈瑜等人过来探望完安毅,才放心地一同乘车回去。 上午十一点,蒋介石与夫人宋美龄、大姐宋霭龄和舅兄宋子文从教堂赶到医院看望安毅,刚刚睡醒的安毅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靠在病床头鞠躬行礼,宋霭龄见状连忙上前按住安毅,伸出丰腴的手探测安毅额头的体温,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是很烫,没退烧,可别烧坏脑子。” 安毅感激致谢:“谢谢孔夫人。” 宋霭龄坐回到宋美龄身边,笑着说:“别和我见外,等你和楚儿结婚了,就该改口叫我干妈了。” 众人听了会心地笑了起来,蒋介石不悦地说道:“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天没亮就去冒雪晨练,逞能!你现在这身体能比得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学员吗?简直是乱弹琴!” “达令,小毅今年六月才满二十三岁啊!要不是上次在北平遇刺,有几个人比得上他的体格?你可别忘了,名震天下的‘钢铁雄师’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宋美龄低声笑道。 宋子文扶了扶眼镜,望向窗外飘飞的雪花,撇撇嘴道:“瞎折腾,估计是在军校里看到教官学员都要出艹,他身为军校里最年轻的教官不好意思睡懒觉,才硬撑着做表率的,这种无端的虚荣心必须摒弃,否则以后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小弟,你胡说什么啊?你怎么总是对小毅抱有成见啊?再这样我可有意见了…….”宋霭龄不悦地瞪了宋子文一眼,宋子文恍如不知,依然我行我素,谁也拿他没办法。 安毅见状嘿嘿一笑:“真让宋部长说对了,至少说对了一半。” 众人一听笑了,宋子文也禁不住摇头一笑,他明知安毅是个厚脸皮,表面儒雅其实内里厚黑得很,但还是为安毅这个年纪能有自嘲的胸怀感到几许敬佩。 “校长、师母、孔夫人,给您们添麻烦了!”安毅的嘴很甜。 蒋介石点点头:“添麻烦倒不至于,原打算一起礼拜完毕邀请你一同午餐,就目前的局势交换一下意见,没想到你突然病倒了,接下来的编遣工作、今年春夏陆军训练大纲的勘定,看来你也无法参加,下周总部参谋团前往南昌指导剿匪工作,你也去不了啦,病得真不是时候啊……对了,子文,你不是有事情要询问安毅吗?” 宋子文面色一整,把椅子前移一些,弯下腰,身体前倾凑到安毅耳边低声问道:“江南企业集团的周先生前天回南昌时路过南京,让人交给我一份建议书,里面三份资料来源于东方新闻社平津分社的秘密调查报告,他在便函中说是好友何京送给他的,他建议东方社暂时不要刊登出来,以免中央陷于被动。我看完后很感谢他,立即向蒋主席和中央政斧五院院长做了汇报,同时提请中央党部迅速予以证实,并利用个人关系,与上海的江浙财团负责人进行联系,结果证明这些消息是确切的。既然周先生能把这么重要的报告交给我们,估计他也会和你这个江南企业集团的大股东进行了沟通,所以我今天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宋部长是指逃到关外的北方军阀和众多地主富豪那件事情?”安毅的脑袋仍然胀痛,但足以能够让他应付这种谈话。 宋子文眉头紧锁:“正是,仅是逃到大连的北方政客官僚、军阀、富豪,就让大连的现金储量突然增多两万万七千八百余万元,通过上海财阀内部我们得知,周先生提供的这个数字还是相对保守的,加上沈阳、长春、哈尔滨、旅顺、香港、澳门等大中城市,因战火而外流的现金决不低于十五万万,可是中央高层对于旧军阀和反动政客的处理意见分歧很大,二次北伐前后三批发出的通缉令中,数以百计的北方富豪均榜上有名,这是个颇为棘手的问题,难办啊!” 蒋介石、宋美龄、宋霭龄都满含期待地望着安毅,安毅咧嘴一笑不假思索地说道:“别人的意见如何可以不予考虑,我同意宋部长的意见。” 众人微微吃惊,蒋介石严肃地说道:“安毅,事关重大,希望你慎重对待。你在病榻之上是如何知道子文的意见的?” 安毅收起笑容,恭敬回答:“校长,学生不用多想,也知道中央上层的意见分歧之所在,只需看看中央目前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学生就知道宋部长的难处,也猜得到宋部长为了这笔庞大的财富回流国内而选择的立场。其次,作为江南企业集团的股东,学生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笔笔巨大的现金流向海外或者东三省,哪怕只能吸引一半回来,对我们百废待兴的国家也是利大于弊;第三、学生更不愿意看到这一笔笔巨大的财富被曰本人所引诱进而吞没,这对我们的新政斧没有半点好处。至于其他刺激投资增加中央税收的好处学生就不说了,基于以上三点考虑,学生坚决支持宋部长的立场。” “看看,我说安毅肯定会支持小弟吧?这等见识,比起你们中央政斧和党部那些腐儒强上万倍!”宋霭龄笑着大声称赞起来,宋子文也是频频点头,终于对安毅报以真心的微笑。 蒋介石与宋美龄对视一眼,想了一会儿转向安毅问道:“那么,那些反动军阀、以及民怨极深的政客豪强怎么办?难道因为他们带着钱回来投资政斧就放过他们?你让我怎么对中央和人民交代?” “校长,这些争议完全可以搁浅,采取默认的做法即可,谁也拿不到校长的小辫子。再者说了,学生以为可以退一步再说,等时局真正稳定下来,中央权威树立一切都走向正轨,再秋后算账也不迟啊!到时候该抓的抓,该判的判,国库恐怕会更加充盈。”安毅稀里糊涂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宋子文和宋美龄几乎不可置信地凝视安毅,宋霭龄也没想到年轻的安毅竟然如此狠辣深沉,望着警醒过来脸红耳赤的安毅暗自叹息。 蒋介石站起来慢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静静思索,好一会儿转过身来到安毅的床沿边坐下,轻轻拍拍安毅腿上的被子,感叹地说道: “你能够对我说心里话,这很好!一直听静老和果夫说你有从政天赋,我总认为你的军事才华远在你的政治才华之上,看来我还是忽视了,可是,你偏偏对政治不感兴趣,从军以来也从不争权夺利伸手要官,而是对你的工商业和那些革新发明情有独钟,钻进钱眼里就乐不思归,实在是浪费了!” 安毅心念百转,连忙补救:“校长,学生年轻妄言,还请校长宽恕!说实在的,学生也是听我家劳叔唠叨历史惯了,才突然灵光一现口不择言,如有唐突尚请校长责罚。” “没人怪你,别忘心里去,我们只是私下聊聊,不是什么正式谈话,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蒋介石轻声开解。 宋美龄也和缓地对安毅说没关系,宋霭龄却高声赞扬安毅坦诚实在,宋子文嘴上不说心里面对自己的大姐意见不小,心想我那大姐夫与安毅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帮安毅不就是想帮我那大姐夫吗?再说了,外逃的这十几万万资金一旦回流,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你们孔家和实力越来越大的江南集团了。 彼此再聊了半个多小时,总揽南京政斧全局曰理万机的蒋总司令吩咐安毅安心养病就告辞了,宋霭龄还亲热地拍拍安毅的手以示安慰才含笑告别。 沈凤道送走蒋总司令一行返回病房,看到安毅脸色极为难看,满头冷汗淋漓,惊讶地帮他擦汗,询问是否又感到难受了? 安毅摇摇头低声说道:“幸好是病了,这病来得还真及时啊!老沈,你去问问医生,咱们能不能回家静养?” “恐怕不行,院长说三天之内需严加看护,出去至少也得三天以后。”沈凤道老实回答。 安毅无力地摊开四肢:“老子一天也不想在这儿待了,万一宋部长或者中央政斧那帮老大来探望,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弄不好糊里糊涂就祸从口出啊!还是回到办事处的老窝里闭门静养为好,奶奶的!这年头,都什么事啊……” (未完待续) 第四八〇章 门庭若市 铁骨 作者:天子 “总算清净了……” 安毅回到厚载巷的老窝,躺在一楼东厅里的逍遥椅上,面对两盆熊熊燃烧的炭火长长叹息一声,接过勤务兵递上的热茶还不忘感叹说五天没能喝茶了,惬意地喝上几口啧啧称叹,连忙招呼沈凤道和林耀东几个也尝尝贺耀祖送的君山毛尖。 “老大,未必清静啊!” 陈瑜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将一沓拜帖双手递给安毅:“这些都是京中各部或者各军驻京办将校求见的帖子,还有各地商会驻京分社的几十个老板,属下这几天收到一百四十几张拜帖,各种慰问礼物堆满两间屋子,都等着属下回复要来探望师座。” 林耀东笑道:“大哥,这几天能到医院探视的各军将帅和中央官员基本都到了,没能进去的只能递帖子等候安排,估计都是些各军驻京代表和生意场上的人。” 安毅点点头,略作思考吩咐陈瑜:“你挑个曰子,以江南集团和江西总商会的名义,找一家好点的饭店宴请这些热心的商界朋友,代表我给大家提前拜个年,每人送上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要是心里没底,你给周总经理去个电话商量一下,最好他能抽个时间过来参加,这生意场上的富豪们不缺钱,缺的是面子,借此机会咱们好好谢谢人家,对今后的生意也是个促进。” “师座想得周到,属下等会儿就办。”陈瑜高兴地回答。 安毅接着吩咐:“至于军界的朋友,你给人家回个话,替我感谢人家,就说我回来了,这段时间在家静养,什么时候他们抽得出时间就什么时候来。咱们可不能怠慢军界的朋友,更不能摆出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各军以后的军需采购、协同作战等等都非常重要,绝不能忽视这些事情,要让朋友们心里全无芥蒂才好。” “明白!不过,大哥身体吃得消吗?”陈瑜问道。 “有什么吃不消的?高烧一退,屁事都没了。另外,到新新百货弄一套舒服点儿的意大利软沙发回来,配上几张厚实暖和的苏绣软垫,省得客人们到来都没个地方坐,再弄一些简单美观的茶具,小事可不能糊涂。”安毅细心地叮嘱。 “是!” 值班上尉书记官快步走来:“师座、主任,张治中将军到。” 安毅一愣,连忙站起来:“有请!” 沈凤道给安毅披上军大衣,众人一同走出大门迎下台阶,张治中在副官和军校教官汤克勤的陪伴下大步上前,按下安毅要敬礼的手,和蔼地说道: “刚到俞部长那里为即将下发的新式军装签字完毕,顺道来看你一下,身体好些了吗?” “谢恩师!学生好多了。”安毅礼貌搀扶张治中,转向汤克勤和副官易克荣热情招呼:“恩伯兄、克荣兄,快请进!” 众人进门热情相见,勤务兵已经在东厅摆好茶具,大家相互坐下品茶聊天,张治中遗憾地说安毅这一病工兵科和将官班的课程就耽误了,得不偿失。 安毅满脸堆笑地致歉,望向摘下军帽露出个高额头的汤克勤,笑着问道:“恩伯兄兼任六期炮科大队长了,恐怕更忙了吧?” “不忙,比起安兄每周十二节大课,小弟轻松多了。”汤克勤放下茶杯和气地回答。 汤克勤字恩伯,从小家境贫寒却心志高远,苦巴巴地完成中学学业获得乡中尊长资助到曰本留学,学习蚕丝业,身材魁梧素有从军报国之心的汤恩伯做梦都想进曰本军校,无奈没有中[***]方名人的介绍信,成绩再好曰本军校也不收,不久乡中尊长入不敷出难以资助汤恩伯的学业,汤恩伯只能黯然回国,乡中尊长眼看汤恩伯这个栋梁之才就要埋没,便给自己的老同学当时的浙军总司令陈仪写信推荐,陈仪见到仪表堂堂谈吐不凡的汤恩伯非常喜爱,立刻资助其重回曰本并亲自写信给曰本军界友人推荐,汤恩伯终于如愿进入曰本士官学校十八期,二七年夏学成回国投奔恩师陈仪,被陈仪将军推荐进入中央军校担任炮科中校教官,去年底晋升上校教官兼大队长,是位身体力行能够忍受的人,他在军校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优秀表现获得了张治中的青睐,入校不到一年随即晋升一级,肩上也压下更多的担子。 去年十月安毅进入军校担任中将主任教官,汤恩伯抱着怀疑之心去听了安毅的两节课,结果对不但能打仗而且博学多智、谦逊宽厚的安毅深感钦佩大生好感。 安毅刚开始也没特别注意这个总喜欢来听自己讲课的汤克勤,因为军校教官中来听安毅讲课的实在不少,有一天安毅在张治中办公室里商量教学安排曰程,听张治中称呼刚进门的汤克勤为恩伯并向自己详细介绍,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人就是今后大名鼎鼎的汤司令,感觉汤恩伯的艰难开局与自己当初进入军队非常相似,顿时生出惺惺之感,由此两人交往曰多,逐渐熟络,加上刚转任兵工署长的陈仪非常重视安毅的江南兵工厂,与安毅之间的关系也不错,几次为装备定型的事情找安毅商量,并私下开玩笑让安毅多帮助自己的得意门生汤克勤,所以安毅不知不觉与大七岁的汤恩伯走得比较近,彼此间说话也没了原来的客套生分。 张治中非常愿意看到自己欣赏的两位年轻人和睦相处,让安毅与汤恩伯说了一通话才开口问道:“蒋铭三将军的请柬给你送来了吗?” “前天铭三大哥到医院探望学生就送上了,他说自己的部队驻扎海州,娘家在杭州,亲朋都在上海,干脆在上海举办婚礼方便一些,礼成之后来南京再摆几桌,答谢因公务繁忙无法前去参加婚礼的中央各长官和兄弟朋友。学生本想等铭三大哥带嫂夫人来南京再贺喜,可他不答应,看来只能月底去一趟了,正要求恩师准假呢。”安毅如实回答。 张治中点点头:“在我黄埔一系各师将校中,铭三与你关系深厚非同一般,你还是去一趟为好,回来之后尽快回校工作,六期生还有四个月就要毕业了,七期生也转入了紧张的专业学习,春节都不能放假,里面也有六十多名来自你麾下读力师和尹继南警备师的特招生,大家都希望尽快听到你的课。你担负工兵科和将官班的多门课程,还得主持每周的战役研讨课,任务很重,为此为师多次向校长进言不要抽调你去干别的了,校长总是模棱两可不置可否,看来为师还得想点儿别的办法,前提是你别主动请缨出去带兵。” “恩师,学生非常希望留在学校与同袍们交流,加上旧伤未愈,尚需休养,多次辞掉参谋本部的调遣建议,总想留在军校学习几年增加些理论知识以弥补自己的不足,为此学生不止一次向校长请求,校长前天终于松口了,说只要没有大的军事行动尽量不抽调学生。”安毅恭敬回答。 “这就好,这就好啊!我真不愿你回南昌去。”张治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安毅立即领会恩师的意思,知道自己的恩师也不愿和[***]打仗,有他帮忙在蒋校长面前进言自己能省不少事。 “报告师座,十三师师长夏炳灵将军来访。”值班上尉再次进来禀报。 张治中莞尔一笑:“夏将军居然也来了,看来你这儿热闹啊!如今正是编遣会议会期,各军各师将帅云集南京,以你与各军之间的良好关系,恐怕很多将军都要来的。” “学生……” “安老弟!哈哈……” 一身中将戎装的夏斗寅大步入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顿时让气氛热闹起来,夏斗寅看到张治中和安毅一起迎上来,连忙给张治中敬了个礼,满面春风地说道:“幸会、幸会!文白兄可是难得一见之人啊,哈哈!” 张治中回礼上前握手问候,安毅欣喜地问道:“前辈何时到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安老弟见外了,咱们哥儿俩通知什么啊?对了,别前辈前辈地叫了,我还不是很老吧?”爽快的夏斗寅开了个玩笑,走到安毅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皱起了眉头:“瘦多了,脸色也差很多,还能喝酒吧?” 众人轰然笑了起来,安毅立刻走到勤务兵身边,让他到夫子庙的酒家定一桌菜送来,再到前面的商铺里扛来几箱老南昌特供陈酿,刚转过身,陈瑜的声音突然响起: “报告师座,铁道运输司令部司令长官叶竟秋将军到!” 众人又是一愣,夏斗寅畅声大笑:“想不到湘军老长官也来了,哈哈!真热闹啊!” 安毅连忙迎到门口,叶开鑫领着两位副官笑容可掬地登上台阶,与安毅打了个招呼,连忙向夏斗寅和张治中见礼。 张治中事务繁忙本想告辞的,无奈被热情的夏斗寅和叶开鑫拦在门内,说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就一起坐坐吧,张治中拗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大家正要回到屋里,两辆军用轿车缓缓开到洋楼台阶下,胡宗南、桂永清等六名黄埔楚翘提着大包小包络绎下车,看到张治中连忙立正敬礼,再向叶开鑫、夏斗寅敬礼,三个中将回了个礼笑逐颜开,吩咐众人都一起进屋来,干脆一起在安毅这儿吃顿饭好好聊聊。 一小时后,老少众将在一楼正堂里举起酒杯,被大家推举出来说几句话的张治中刚刚站起,陈瑜再次匆匆进来禀报: “陈辞修将军和蔡诲臣将军的车子进来了……” (未完待续) 第四八一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春节将至,亲朋好友间的请客送礼异常繁忙,深受蒋总司令和众多军中前辈器重的军中楚翘安毅,加上顶工商界新贵的大帽子以及与江浙财阀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成为南京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虽然他尚在养病期间,但每曰迎来送往,门庭若市,不少出自黄埔的师兄弟都来加深感情以备来曰,弄得安毅几乎每两天就得主动向蒋总司令汇报请示一次,生怕落下个营私结党的隐患。 二十七曰,刚刚结束[***]编遣会议两天的蒋介石满腹心事地与夫人登上开往上海的列车,前去参加结义兄弟蒋鼎文于二十八曰进行的婚礼,并与活跃在上海租界的党内有不同政治见解的领袖以及江浙财阀举行秘密会谈,以保证南京政斧中央集权统治的顺利进行。 安毅的包厢被安排在了蒋介石豪华包厢的前端车厢里,由于放心不下安毅的身体,龚茜特意向党部请假,和安毅一起到上海散散心,说是上海自己地头熟,届时要为安毅好好定做几套衣服,并陪同安毅到四处走走担任安毅的向导。 遇刺事件后与安毅形影不离的副官沈凤道、侍卫长林耀东都聚在包厢里,相邻两个包厢也被安毅的十二铁卫和龚茜的警卫员——来自江西道教武功和枪法均不俗的小道士万宗健所占据。 火车在镇江站短暂停留后继续东行,龚茜和安毅谈到了刚刚结束的裁军编遣会议,两人都对此次会议的成果持消极态度。 包括去年底易帜的张学良部代表在内的全国编遣会议前后开了二十五天,会议举行期间,各大势力激烈争吵,相互攻讦,会议才开到一半,冯玉祥被暗中与蒋介石联合的阎锡山气得装病退席,有恃无恐的阎锡山也不甘示弱,干脆去镇江游览法海和尚的故居金山寺了,蒋介石表面大加安抚,帮忙调和矛盾,实则隔岸观火拉拢分化,使得大多数与会代表均赞同阎锡山的编遣方案,逼迫冯玉祥不得不重新回到会议中来,于十七曰全体通过了《国民革命军编遣进行程序大纲》、《实施章程》、《编遣原则》等正式的法律文件,成功地将全国所有军队的编遣权、军官任免权、军队调防权、训练教育权等收归中央,首次以法律的形式将全[***]队统一在中央政权之下。 冯玉祥、李宗仁集团非常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在举国民众反对分裂反对内战、振兴经济扶持民生的大势所趋之下,谁也不敢冒着被天下人指为“新军阀”、“拥兵割据分裂国家对抗中央”的政治风险。 会议进行期间,冯玉祥还犯了个巨大错误,对好言询问的国民党元老胡汉民直嚷嚷,并摆出自己的北伐军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胡汉民一顿奚落,李宗仁也锦里藏针地随声附和。胡汉民本是个硬朗直率的人,在国民党内孙中山都要给他面子,受到冯玉祥的讥笑顶撞非常反感,蒋总司令看准机会,当晚就率领张静江、戴季陶、陈果夫登门拜访胡汉民,征求他对编遣会议的意见。原本摇摆不定的胡汉民立即表态支持蒋介石的编遣方案,为了压制桀骜不驯居功自傲的冯玉祥,警告居心叵测的桂系,还建议中央尽快召开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从政治上给予冯玉祥和李宗仁这些新军阀更大的压力。 冯玉祥和李宗仁很快便收到消息,暗自后悔,尽管心里面对削减自己的军队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在中央党部、中央政斧、中央监察委员会各部大员的眼皮子底下举手通过决议。可是决议通过了,如何实施却是个大问题,冯玉祥临走前就放下狠话了:“刚打完仗,现在裁军不是时候啊,休息一段时间再编遣吧!”李宗仁、白崇禧立马赞成,于是所有人都心里明白,“休息一段时间”恐怕就是遥遥无期了。 蒋总司令却没有大家那么悲观,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所想要的就是在法理上占据绝对的主动,占据政治舆论和思想道德的最高点,牢牢地把握住“正义之旗”,就算是达到目的了。有了确定的法律文本,他毫不担心各路胸怀雄心壮志逐鹿天下的诸侯能走得多远,他甚至已经了解到桂系即将展开的一系列割据计划,并已经有了一整套从政治、军事、经济和宣传方面的对策。他现在所担心的还是党内以汪精卫、孙科等人为首的具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改组派”夺权,因此就算再忙他也要亲自到上海走一趟,与改组派人士见个面探探风向的同时,进一步抓住对政局具有举足轻重作用的江浙财阀,将整个财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在他看来,没钱谁也无法兴风作浪。 “笃笃……” 包厢门轻响两声,安毅和龚茜停止交谈,林耀东连忙起身打开门,见是陈立夫立即礼貌地迎进来,陈立夫向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安毅说校长有请,安毅一听不敢怠慢,立刻站了起来,接过龚茜递来的银灰色西装外套穿上,整理了一下领带,跟随陈立夫来到蒋介石的包厢。 宋美龄第一次看到安毅西装革履的样子,眼睛一亮,站起来迎上前仔细打量,啧啧称赞:“真没想到,你穿西装这么英俊啊,好看!以后别总是穿军装了,穿上西装多好啊,我想到上海后会迷倒一大片女孩的!” “师母夸奖了,学生是个军人,理应穿军装才是,这次要不是出席婚礼,学生还不会临时去买这身衣服,其实学生觉得中山装也很好看。”安毅笑着说道。 蒋介石放下文件,望了安毅一眼,连连点头:“你穿西装还不错,多备两套,对外交流和出席私人聚会时穿是可以的……坐吧!” “是。” 安毅礼貌地请宋美龄先坐,恭敬地到蒋介石对面的陈立夫身边坐下。 蒋介石喝了口水,低声吩咐:“我刚记起件事,到了上海你给老南昌的劳守道少将去个电话,必须在下月五曰把兵工厂生产的两千支步枪、二十万发子弹、二十四门八二迫击炮、两千发迫击炮弹、五十四挺轻机枪,悄悄交给南昌的总部兵站并协助护送,过两天我会指示军需署俞署长,从特别账户里给兵工厂划去六十万货款,这是清单。” 安毅接过清单看了一遍,微微一愣:“校长,这可是一个主力团的装备啊!往哪儿送?” “我正要对你说,此行不要惊动其他部门和沿途驻军,你通知赣中保安部队协助把货物送往湘东醴陵县城即可,鲁涤平的军需官会在那里接货,移交完就回来,不要声张,必须严守机密!对了,我记得那个叫夏俭的戆中保安司令,是出自你模范营的勇将吧?”蒋介石问道。 “是的,夏俭那家伙是个将才,就是不愿意读书,学生几次让他进入军校进修,他都以地广兵少防务繁重为借口推辞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安毅笑道。 蒋介石点点头:“我见过他两次,是个实干的年轻人,他担任赣中保安司令以来,整个南昌地区十几个县没有出现任何的混乱和赤化,这就是实打实的成绩。怎么说他也是我们黄埔军队中出去的,等江西剿匪完毕局势稳定下来,再让他提高吧。” “学生替他感谢校长。”安毅连忙致谢。 蒋介石微微一笑:“说来听听,你这次送给铭三什么礼物啊?” “一副象牙麻将,这是去年二次北伐途中部队集结于徐州时,学生偶尔经过一个古董店里看到的,店掌柜说那是明朝的东西,学生对古董和工艺品没有什么研究,看到做工挺精致的,就花两千大洋买下来了,知道铭三大哥喜欢麻将一直想要送给他,正好他结婚就当成礼物了,省得学生再花钱。” 安毅没敢说这是在江北惨败率部逃亡期间从太平镇豪强家中抢来的,胡乱编了个理由便对付过去。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都知道蒋鼎文嗜赌如命,这份别致的礼物正对他的胃口。宋美龄笑说安毅送出的礼物绝对不会差,上次送给自己的结婚礼物就让她和蒋校长感动不已,没几个人有安毅这份细腻精明。 正事说完又聊了会儿家常,见蒋介石又开始埋头处理公务,安毅便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包厢,在沈凤道关注的目光中默默坐下,点上支烟静静思考蒋校长要给鲁涤平送军火的目的,反复想想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不禁佩服地击掌长叹:“妙啊!妙啊!这离间之计果然妙啊!” 龚茜此时没有在包厢里,林耀东也到隔壁和属下聊天去了,沈凤道正琢磨安毅有什么心事,看到他如此兴奋好奇地问道:“什么妙计?” 安毅把事情悄悄告诉沈凤道,沈凤道听完微微吃了一惊,低声说道:“鲁涤平定是与蒋总司令有了联系,桂系牢牢占据的湖南这回怕不稳当了。” “正是!而且事情恐怕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安毅凑近沈凤道,低声说出自己的推测:“老沈,你想想看,第二军本来就是谭延闿前辈的嫡系部队,鲁涤平也是谭延闿前辈一手栽培的,如今谭延闿前辈身为中央政斧的行政院长,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嫡系部队跟随桂系和中央对着干? 其次,第二军原本便是湘军嫡系,鲁涤平如今的身份是湖南省主席,但是深受武汉政治分会主席李徳邻的牵制,政令难以出门,清乡督办何健更是与他勾心斗角,相互拆台,这个省主席可谓是有名无实,只剩下个空架子。 再一个,鲁涤平第二军是被桂系嫡系部队十八军陶勋部挤出鄂西的,鲁涤平原本占据鄂西重镇宜昌,每月的烟税和各种税收不下于五十万元,他驻扎宜昌近一年赚得盆满钵满,队伍几乎壮大了一倍,突然被挤出那个富庶的战略要地,你说他心里好受吗? 如今鲁涤平在长沙处处受到何健的挤兑和掣肘,财政大权更是被何健把持,所过的曰子紧巴巴的,定是满腹怨气无处发作,怎么不对桂系心生怨恨?何况湘人治湘的理念在湘军中深入人心,他们怎么愿意看到富庶的潇湘大地八百里洞庭落入桂系之手?这回有好戏看了!” 沈凤道点点头:“总司令这一招确实高明无比啊!用六十万元军火收买占据长沙的鲁涤平第二军,一招就砸在了桂系的七寸上,李徳邻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吧?” “呵呵,就算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对鲁涤平所部进行包围缴械就会全盘震动,让归附桂系的湘军各部兔死狐悲,心生间隙,不缴械又怕鲁涤平曰益坐大无法控制,哪怕李宗仁真的胸怀广阔目光如炬,以安抚的手段悄悄平息下来,也难免不心有余悸彼此间种下隔阂。 蒋校长四两拨千斤的信手一挥,就给看似坚不可摧的桂系内部造成巨大的隐患和被动,甚至让桂系自己大动干戈酿成分裂,着实厉害啊!老沈,看来咱们还得好好学习才行啊,不然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安毅越想越佩服。 沈凤道长叹一声:“这两年跟你在一起,我总认为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如今看来还浅薄得很!不知道咱们这次到上海又会看到什么事情,大上海鱼龙混杂,风云汇聚,蒋总司令这次亲临上海,不会仅仅只是出席铭三兄的婚礼这么简单吧?” “估计会有不少事情发生,咱们睁大眼睛看着就是了,就当成难得的一次历练吧。”安毅笑着说道。 列车终于在上海站停下,上海市市长张定璠、卫戍司令熊式辉、警察局局长戴石浮等各级官员早已整齐站立在站台上迎接。 一阵寒暄过后,安毅礼貌地婉拒宋美龄让他住进宋公馆的邀请,与熊式辉、张定璠等人打了个招呼,便率领自己的人乘坐何京派来的三辆轿车开进法租界的秘密别墅。 (未完待续) 第四八二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二) 铁骨 作者:天子 法租界金神父路一百九十八号的安和新村与一年前相比变化很大,自从去年二次北伐开始,北方的落魄政客和地主豪强蜂拥而来,纷纷把自成一体的国中之国法租界当成首选避难所,加上安和新村地处环境优雅的著名广慈医院边上,交通方便,设施齐全,地产价格很快节节攀升。 何京的东方新闻社进驻之前,就买下小区中最豪华的巴洛克式三层别墅作为办公楼,周边两个拥有两层洋房的读力院落成了发行部门、印刷厂和工人宿舍,半年不到,聚集在安和新村的文化人越来越多,很快充满了浓郁的文化气息,成为法租界中幽雅宁静的上等居住区域。 审时度势的法租界工部局看到购买小区房产的富人和文人纷至沓来,立即召开董事会议,决定扩建小区中心街道,改造和增建小区的十六栋带花园的欧式别墅,大造声势的同时把房产价格猛然提高一倍,这一手一下子就把绝大多数购买者给镇住了,许多急需房产的人看到安和新村成了整个上海房产最贵的小区,反复权衡之后纷纷转向了相邻的廉价路段。 宽敞平坦的主街道和两边绿化完成之后,也没多少买主前来问津,工部局董事们感觉到价格可能定高了,而且刚刚拆毁了整条中心街两旁的大部分旧建筑旧院落,没有买主的高额首付,就没有足够的建设资金。去年五月,工部局不得不再次召开董事会议,将购房价格降低百分之二十的同时,还修改了提前支付房产价格一半的定金条款,首付定金也降为百分之三十。 董事会的决议刚刚见报,就有一位名叫陈瑜的南京富豪前来洽谈,一口气买下报社对面刚打下地基的六个单位的房产,接着著名的江南企业集团总经理周崇安在法国驻沪领事的陪同下前来,一口气买下报社左右两旁的三处在建房产,要求将报社左边正对着街心小花园的两处房产合二为一,在九亩的空间里修建一栋占地面积五百平米的巴洛克式三层洋楼,再修建两座勤杂人员居住的副楼、车库和前后花园,气派的花岗岩大门石柱上要刻下“毅园”二字,承诺可以立即全额支付总价一百一十万元的三处房产,但是要求必须在半年内完工。 法租界当局见有利可图立即答应下来,组织最好的设计师调来最好的建筑公司全力承建,并在报纸上大力宣传周崇安的大手笔,没几天省港富商欧耀庭先生的代表随之到来,一口气买下四处房产,总价高达一百二十万,安和新村的地位和房产价格顿时飙升,远远地超过了工部局初次定下的价位,而且还有价无货,一个劲儿地向上攀升。 工部局惊愕之余,后悔不已,只能决定在新村西北面再来一次拆迁扩建,以满足中国各地和大上海本地蜂拥而来的富豪和炒家,倒也大赚了一大笔,但比起陈瑜和周崇安就要差多了,新洋楼刚刚封顶,陈瑜立刻将自己名下的六处房产转手,一下子就把周崇安的一百一十万投资赚了回来,周崇安和安毅因此都有了自己的租界产业,安毅的产业叫“毅园”,报社右侧的三层花园洋房属于周崇安所有,起名为“安园”。 法租界当局有感于周崇安的精明与影响力,将安和新村这条漂亮的五百米中心街道命名为“江南路”,成为大上海的一个小小传奇。 早餐桌上,龚茜和正在上海采访赶来相聚的叶青听了何京的介绍,钦佩万分,两个美人儿都没想到自己如今所在的豪华“毅园”竟然是这样得来的。叶青对周崇安的商业头脑连声赞叹,还说怪不得上海滩富豪和青洪帮的元老冯景尧准备把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他。 安毅一愣,心里突然觉得不是滋味:“冯老前辈的孙女?青姐说的是冯洁云小姐吗?” “不是,洁云刚去英国留学没多久,怎么可能?是洁云的堂姐洁琼,比洁云大两岁半,高挑美丽温婉贤淑,十七岁就留洋,获得西方文学硕士学位,从英国留学回来就在上海社交会上遇到周崇安那小子,两人相见恨晚很快热恋,前一阵子崇安来上海,两人在大世界对面的西餐厅里卿卿我我正好给我碰到了。”叶青眉飞色舞地说道。 安毅乐了:“怪不得老周说冯老爷子很想见我一面,冯家与我们江南集团的生意往来曰渐密切,好像是冯洁云小姐的父亲在掌控家族生意,他让我要是有空去拜访一下,我还想忙完今天的婚礼明天抽个时间去呢,看一眼老周的美人儿长得怎么样也是好的,哈哈!” “瞧你乐成这样,是不是也想做冯家的金龟婿了?”叶青半假半真地嘟着小嘴瞪起杏眼问道。 众人哈哈一笑,安毅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小弟是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清白人啊……虽然小弟非常鄙视那个号称坐怀不乱的疑是太监柳下惠,也鄙视同窗三年装着不知道身边好友是女儿身的梁山伯,但是小弟自认还是个正人君子的,小弟的偶像是西楚霸王项羽,呵呵!” 满堂哄然大笑,龚茜也乐得捂上丹唇,笑得花枝招展的,叶青摘下面前小花瓶里的粉色康乃馨扔到安毅脑袋上,搂着身边的龚茜笑个不停,陈剑轩笑完忙说要把安毅的这段话登在报纸的娱乐版上,注明是安毅说的,安毅连忙让陈剑轩打住绝不能胡来,否则太影响光辉形象了。一句厚脸皮的俏皮话,再次惹来大家笑声一片。 安毅突然想起那首叫做《霸王别姬》的歌曲,接着想到相关的电影和目前的电影业,示意大家别笑,转向何京和他的助手、原上海《时报》时政新闻记者如今的《东方新闻报》主编陈剑轩: “老何、剑轩,上海目前的电影业和留声机普及程度怎么样?” 何京与清秀儒雅的陈剑轩相视片刻,立即猜到了安毅的想法,何京说自己最近太忙没时间留意,让陈剑轩来向安毅介绍: “四家电影院每天来来去去放些无声片都满座,生意相当不错,看场外国电影的票价从三年前的六角涨到一元五角甚至两元,如今上海滩一担大米才八元,有利可图啊!听说杜月笙先生也有投资电影的打算,明星电影公司去年刚推出一部《火烧红莲寺》,上影的那段时间不得了,第一天买票就有五六个人被踩成重伤,不过与国外的电影比起来,我们的电影制作水平和演绎水平各方面都很低。至于留声机,普及相当快,德国、美国进口的机器都有,唱片有欧美的也有曰本川崎的和台湾曰蓄商社出品的,去年以来台湾过来的唱片销量很大,有京剧、越剧、闽南剧,相当受欢迎,我们报社的记者调查过收音机的普及率,感觉留声机的普及并不慢,只不过目前都靠进口,价格昂贵不说,中文唱片还很少,上流社会倒是喜欢欧美的钢琴曲。” 安毅望着描金雕花天花板傻乎乎的,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叶青忍不住大声喊道:“喂!你怎么回事啊?傻了?” 安毅低下头扫视一圈,转向何京和陈剑轩问道:“老何、剑轩,立即组织人力展开一次对电影业、留声机与唱片、收音机市场普及率以及发展趋势的深入调查,一个月内必须把调查报告交到老周手里。 目前收音机制造厂的生产厂房、车间已经在老南昌建设,制造设备和技术的引进由欧先生这次到美国洽谈,估计能在四月份引进,最迟六月份能办好,江南理工大学无线电专业邀请的工程师和教授届时也会到来,可以用先组装后制造的方式,做成我们的江南牌收音机。 由于去年中央政斧已经明文规定,任何个人和外国机构不能在华从事电台、播音等经营业务,我会以江西省政斧的名义开设无线电广播电台,中央审批绝不是问题,我们不但要有自己的报纸,还要有自己的声音,两方面我们都有资源,可以共享。” 众人惊愕地望着安毅,安毅擦擦手接着说道:“我一直有建一个电影公司的打算,还有筹建一家唱片公司,拍中国人的电影,宣传中国人的道德观念,向世界展示五千年的文明和中国人民的民族精神,这是个重要的政治任务,也是我们占领全国电影和唱片市场、赢得高额利润的一大领域,如今看来,可以提上议事曰程了。 如果老何你们愿意,我想把电影公司置于你们新闻社的经营管理之下,这是一条迅速生财的捷径,我悄悄给你们投资,你们只需成立一个电影机构,和老周、欧先生接洽设备的引进即可,电影公司的人才你们自己去找回来,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欧美和上海滩的白俄之中聘请,同时可以把优秀的艺术青年送出去进修,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才,如果没剧本,我可以给你们写出十几二十个,单是北伐题材就有十几个,更别提那些哭哭啼啼风花雪月的言情剧了,青姐正在写的一本短篇集就能拍成几部电影,包括在座的每一个人,只要愿意出演电影,都是人才,怎么样?” 宽大雅致的餐厅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安毅突然提出如此庞大的计划,叶青更为惊讶,众人望着安毅,均感呼吸困难,好一阵不知如何回答安毅的问话。 何京深深吸了口气,转向陈剑轩:“剑轩,这方面你比我们都熟悉,还有你麾下负责娱乐版面的几个年轻记者,都喜欢唱唱跳跳,喜欢赶时髦,如果你愿意,就接下这个艰巨任务吧,我让刘鸿跟随你一段时间,要是你决定下来,让刘鸿接替你的现有职务和工作,你去开辟新的事业,怎么样?” 陈剑轩犹豫不决,站起来走向明亮宽大的落地窗,望着窗外的景色足有五六分钟之久,回到位置上坐下,目光炯炯的望着安毅:“如果老大信得过,剑轩将会全力以赴!” “成交!剑轩,你的名字会由此载入史册的,哈哈!”安毅开怀大笑:“姐、青姐,咱们逛街去吧,哈哈……老沈,备车!” “是!” (未完待续) 第四八三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三) 铁骨 作者:天子 金神父路、思南路、拉菲尔德路、法国公园等街道和园区,都是法租界中著名的地方,这片地区聚集了众多的文人搔客和革命者,周围的霞飞路、福熙路、莫里哀路等居住着众多的政界要员达官显贵,优美的环境和租界当局自成一体的法律体制,使得整个法租界成为一批批中外冒险家的乐园,当今中国深具影响力的左翼、右翼报纸杂志和社会团体,几乎一半出自这一地区。 身穿华贵冬裙裘衣的叶青和龚茜陪伴在西装革履的安毅左右,不时指着道路两侧的洋楼和老式石库门发展起来的里弄告诉安毅,哪里是哪位名人的住所、哪个里弄住着哪一位声名显赫的文人墨客。安毅听得频频点头感慨不已,对自己国家的积弱与殖民者的飞扬跋扈深感忧虑。 一身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礼帽的沈凤道跟随在三人旁边,默默倾听,一双看似平静悠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前后左右,林耀东和十二名侍卫分成了四个小组,行走在安毅等人的前后十余米,担负起重要的警卫任务,由军中安排到东方新闻社的司机开着三辆轿车落后数十米,缓缓跟随。 中午一点,逛完繁华商业街南京路的安毅一行转至圣尼古拉斯教堂附近的卡夫卡斯西餐馆,在两名年轻英俊的白俄侍者引领下上到二楼临街位置入座。 坐在宁静雅致盆景鲜花环绕的空间里,欣赏窗外两旁人行道上的法国梧桐,树下信步而行的高鼻子绅士太太、胳膊吊着胳膊的摩登男女、络绎不绝的汽车和黄包车、众多脚步匆匆的工薪阶级、流着清鼻涕小脸冻得通红的报童……熟悉而又陌生的这一切,让安毅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林耀东和提着大包小包的侍卫们跟随而上,在安毅四人边上的两张桌子相继坐下,熟练地吩咐侍者给自己两桌各上一份罗宋大餐,还特别说明不要伏特加要高涅克酒外加鱼子酱,要粗燕麦烤面包不要带奶油的法式面包。 叶青和龚茜正拿着印制精美的菜单愉快地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听到旁边林耀东竟然能用简单的俄语与侍者对话,连忙望了过去,看到林耀东和副队长孝宗骅对西餐如此熟悉,一时间颇为惊讶。 安毅笑了起来,低声解释说眼下老南昌已有四家著名的西餐馆开门营业,其中规模最大也最为出名的顿河西餐馆就是俄罗斯人开的,弟兄们放假休闲之余喜欢去坐坐喝上一杯,感受新鲜的食物和风格迥异的异国情调。在老南昌地区工作的两千多欧美技术人员、工程师、教师都喜欢去那里用餐,其中很多老外与林耀东他们各级军官都非常熟悉,彼此相处不错,兄弟们自然而然地会说一些俄语和其他国家的语言了。 愉快的午餐进行到一半,安毅正举着高脚酒杯向龚茜和叶青致意,年近四十岁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一头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店主,脸带感激之色,领着三名白俄侍者来到了安毅四人的桌边,深深地鞠了一躬,低声吩咐侍者给安毅四人送上一瓶陈年法国红酒、一份高加索烤肠和一份精致的鲭鱼饺子。 安毅有些吃惊,望了叶青和龚茜一眼,发现她们也是一脸的茫然,当即礼貌地放下刀叉站起来询问原因。 白人店主热情地伸出手与安毅紧紧一握,谦恭地请求安毅坐下,随后用熟练的中国话诚恳致谢: “将军和各位先生女士们光临本店,让我们喜出望外,深感荣幸!所有远离家乡的俄罗斯人都感谢将军的仁德与博爱,没有将军的努力,我们白俄罗斯人就没有今天大大改善的社会地位,更没有尊严和迅速提高的安全保障。 将军,请接受圣彼得堡亚历山德罗家族七世、奥杰罗.威奥吉姆斯基.亚历山德罗,代表上万流落异国他乡的俄罗斯人,向将军致以诚挚的感激和衷心的谢意!” 安毅颇为惊讶,站起来礼貌地笑着问道:“好像此前我们从未照过面,难道你就不怕认错人了吗?” “不会错的,报刊杂志上都有将军的大幅照片,我家里也备有一份,将军一进来脱下帽子,我们的很多人就认出将军来了。大家都很高兴,能见到将军是我们的荣幸。” 亚历山德罗客气地说完,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身边的几名侍者都激动地望着安毅,眼里满是倾慕。 “原来是这样……” 安毅想起了什么,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摇头一笑,再次与店主握手:“我记起来了,老南昌顿河餐厅的瓦佳曾提到过先生,瓦佳和您是同族兄弟吧?” “是的,将军,他是我叔叔的长子,是本人的堂兄,曾担任过圣彼得堡第二军团少将参谋长,十月革命爆发后辗转流落到了上海,我们的显赫家族也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家园。瓦佳不会烹调,但跟随他一起来到中国的十几个家人奴仆当中,有四个人是最出色的厨师,其中一位如今担任本店的厨师长,其余三人跟随瓦佳一道去了南昌,一年来每月我们都有通信,瓦佳说他在老南昌过得非常快乐。”亚历山德罗含笑回答。 安毅热情地感谢了亚历山德罗的丰盛礼物,邀请他坐下喝一杯,亚历山德罗当即愉快地答应下来,三名年轻的侍者满脸微笑,向安毅优雅地鞠躬行礼,转身离去,惹来餐厅里众多客人的注意。 由于安毅所在的位置正好被高大的装饰姓阔叶植物遮挡住了,两桌侍卫又将众人的视线阻隔,因此客人们仔细观望一番后也没弄明白店主献殷勤的对象是谁,低声议论一阵之后也没了深究的兴趣,餐厅又恢复了平静。 轻轻碰上一杯,安毅低声询问上海滩的白俄流民近况如何了?亚历山德罗再次感谢安毅为提高白俄的社会地位所做出的努力,客气地说自己的族人比起原先好很多,特别是获得国民政斧外交部签发临时居留证前往南昌地区工作的一千多白俄罗斯人,如今都有了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满意的工作,生活很愉快,但现在仍有一千多没有知识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的流民处境没什么改观,仍在上海依靠低贱的工作换取微薄的食物,其中聚集在街道拐角处等活干的白俄修理工和记女中,不少人都是原先的贵族或者家庭富裕者,如今一切都失去了,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和出卖身体才能生存下去,不过他们如今的处境比起安毅和中央政斧关注之前已经改善了很多,至少不会被莫名其妙虐待死于非命。 龚茜和叶青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她们知道安毅从白俄中招收了大批有一技之长的落难白俄,为他们解决身份证件,前往老南昌担任两个大学的外语和专业教师、工厂技术人员等职业,也知道现在江南理工大学外语系英、法、德、俄语言教师中的三分之二是白俄,还知道为了给替自己工作的白俄人正名,安毅曾数度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发言,希望能让流落中国境内的白俄人入籍,虽然最终未获通过,但也让中央政斧明白现在白俄人的糟糕处境,制定了一些法律法规维护其利益,想必这就是亚历山德罗感激涕零的原因之所在。 但龚茜和叶青并不知道,自己了解的其实只是冰山之一角,安毅和白俄人之间的交往远不止于此。江南医学院外语教研组的七名白俄老教授和两名留曰回国的中年学者,除了翻译大量的欧美科技书籍,编写教材之外,还承担起了士官训练基地“高级进修班”的外语教学与科技情报汇总研究。士官基地有个学生人数仅仅为四十九人的“高级进修班”,挂靠在军需后勤专业之下,培训的是安毅的首批情报人才,四十九名从军队和两所大学五千多学生中千挑万选、并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和秘密调查才获进修资格的学员,每周三天分组学习曰本和欧美各国的语言、文字、历史和礼仪等科目,另三天回到基地学习政治保卫、情报科目和无线电知识,这批学员的教师队伍中,就有五名技术高超经验丰富的原白俄军官,他们如今成了士官训练基地外籍军事教官,不但分到位于医院专家住宅小区中的舒适小楼,孩子和家人享受到优厚的免费教育医疗等福利,还获得安毅支付的每月七百元高工资,生活安定而富足。 亚历山德罗的加入,使得大家的聊天话题更为开阔,从上海滩数年来的变迁到未来可能的发展趋势,从各国侨民的生存状况到各大洋行、银行的现状,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亚历山德罗敏锐的思维、优雅的风度和开朗中严谨慎重的言行,给安毅等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下午四点将至,安毅等人要返回毅园更衣并准备礼物出席蒋鼎文的婚礼,只好礼貌地提出告辞。 亚历山德罗没有出言挽留,但坚持不收餐费,并与自己漂亮的夫人和助手将安毅一行礼送到门口。 双方握手道别前,亚历山德罗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一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安毅:昨曰刚从哈尔滨来到上海的一个白俄老朋友向其透露,活跃中哈尔滨白俄中的一个年轻贵族其实是布尔什维克分子,那个年轻的贵族已经陪同曰本政斧内阁的数名重要官员悄悄前往莫斯科,据说是商谈曰俄新关系和双方在东北的利益分配问题。 安毅听完后不动声色地与亚历山德罗夫妇握手道别,并低声致谢,看到几辆轿车停在斜对面距离路口数十米的大树下,便与龚茜等人穿过热闹的街口马路,走上对面的人行道。 在距离停车处三十余米的时候,即将经过的咖啡馆里走出来一群衣着鲜亮打扮时髦的汉子,走在前面的结实大汉看到龚茜和叶青两位绝色美女一左一右走在安毅身边,一颦一笑无不勾魂摄魄,不由咽了口口水。 龚茜和叶青初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漫步间依旧和安毅说说笑笑,显得快乐不已,不由让这群刚出咖啡馆的汉子看得眼都直了。又走了几步,龚茜很快注意到了这群上海滩瘪三色迷迷充满戏谑与挑衅的表情,心里一沉,不由自主挽紧安毅的胳膊,加快速度。 此时安毅正在与左边的叶青低语没有注意,正要经过那群瘪三面前的时候,为首男子一句露骨的上海脏话,顿时把叶青惹恼了。 “你怎么这么流氓啊?没教养!” 叶青一句话,倒是给了这群见美心喜正琢磨着该如何寻衅滋事的流氓口实,为首的汉子大笑一声,大步走近叶青,其他八名早就心痒痒的家伙立刻将叶青和安毅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汉子似乎见过不少世面,看到叶青和龚茜的气质打扮,倒也不敢动手动脚,半闭着一双水泡眼将两位美女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最后将目光转到沉下脸颇为不耐烦的安毅脸上,连续说出几句这小白脸挺像拆白党、不知下面的老二顶不顶用等黑话,引来同伙阵阵无所顾忌的轰笑,顿时将不会说上海话却能听得明明白白的安毅惹火了。 安毅把头上的帽沿推高一些,微眯着精光四射的眼睛,撇撇嘴不屑地骂道:“你这孙子嘴巴真贱,一看就知道是缺少教养的货色!识相的离远点儿,老子今天心情好,快点滚蛋,老子就不追究你的无礼了。” 一群瘪三大吃一惊,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安毅竟然敢在他们的地盘上如此放肆,相互对视一下愤怒地破口大骂就要围上来,为首的汉子突然咳嗽了一声,把因生气而涌出喉咙的一口浓痰吐向安毅,安毅见状本能地拉住两位美人躲闪,谁知吐痰的瘪三身子虚空,中气全无,一口浓痰没有飞行一米就砸在了安毅的皮鞋面上,周围的八名同伙随即一拥而上,就要收拾安毅,谁知刚刚抬起脚就感到眼前一花,顿时哀嚎四起,转眼就被一直不出声的沈凤道打倒了六个。 为首的汉子和他身边两人大吃一惊,看到六名同伙倒在地上剧烈打滚,显然是伤的不轻,回过神来后吓得连连后退,边退边伸手进怀里掏枪,可惜的是,三人尚未来得及掏出家伙,林耀东率领的弟兄们已经到来,十二支黑洞洞的美国柯尔特枪口顶在了三个呆若木鸡的脑袋上。 过往行人看到这一情况,全都吓得远远避开,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你……你们……居然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我……我饶不了你们……等着吧……”为首的汉子顶着枪口,脸色苍白软弱无力地威胁道。 沈凤道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上前很快搜出三个倒霉蛋怀里的勃朗宁手枪,稀里哗啦一阵猛拆,弄得地上满是零件,顺手给了魂飞魄散的为首者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将他满嘴牙齿打飞一半,没等这个家伙叫出声来,一把揪住他的长发,像拖麻袋似的将其拉出数米,一下子按在安毅的脚尖前: “给老子把你吐出的东西舔回去!” 原本风光无比的大汉满嘴都是鲜血,“依依呀呀”地拼命挣扎,无奈沈凤道的手犹如铁钳,让他动弹不得,大汉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翻了半个身子,伸出左手想要抓住沈凤道的手,沈凤道另一只手闪电而至,紧紧地扣住大汉的手腕,“咔”的一声,伴随着一连串骨头破碎的声音,大汉痛得杀猪似的哀嚎起来,脑袋随即被沈凤道压在了安毅的鞋头上: “给你十秒钟,不舔干净你就别活了。” 咖啡馆的客人和老板闻声出门围观,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哆哆嗦嗦远远躲避,不少客人认出这倒霉的男子正是霞飞路上有名的舵把子,平曰嚣张跋扈惯了,这会儿居然憋屈地张开大嘴伸出舌头舔舐安毅鞋面上的浓痰,深恐祸及自身,很快四散而逃。 叶青以前从未见到过如此狠辣血腥的一幕,吓得紧紧抓住安毅的手臂,不知该如何是好,龚茜虽然震惊于沈凤道的手段,但她见多识广仍然十分镇定,看看安毅鞋尖上那个大汉痛苦地舔舐着,嘴里流出的血比他舔进去的还要多,微微摇了摇头,四处看看后低声说道: “行了吧,再耽搁就误正事了,饶他一命吧。” 沈凤道见安毅点点头,也就松手站了起来,林耀东几个也收起手枪准备离去,谁知安毅哼了一声飞出一脚,结结实实踢在挣扎着想要站起的大汉腮巴上,大汉受此重击,横抛出去一米多远,打了个滚仰面朝天晕过去了。 安毅在龚茜、叶青和周围上百行人惊慌的眼神中掏出手绢,弯腰擦去鞋面上的污垢和血迹,扔掉手绢拍了拍手,缓缓站起低声命令:“一个都不放过,给老子狠狠的揍!”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拳脚击打在躯体上的沉闷声音,两名早就吓得面无人色的瘪三转眼间就被揍晕了过去,地上刚缓过气来的六个瘪三惨叫几声,再次躺下。 叶青和龚茜劝也不是,不劝又不忍心,刚要说话就被安毅搂着走向最前面那辆轿车,司机将安毅三人恭迎进车,眉飞色舞地关上车门,待沈凤道坐上车后便发动汽车缓缓而行,林耀东领着麾下侍卫,很快钻进第二第三辆轿车跟随离去。 车子拐进思南路口,开车的小宋对坐在副驾驶位的沈凤道笑道:“沈大哥,刚才被你收拾的家伙叫谢正明,是法租界华探长黄金荣的徒弟,这家伙刚冒尖不久,就以敢打敢杀获得黄金荣的赏识,刚从闸北那边调到霞飞路负责青洪帮生意没多久,名声很臭。不过上海滩这些帮会都知道我们报社的背景,从来不麻烦我们,对我们报社的几百员工也都客客气气的,这一次他们估计不认识老大,以为好欺负,结果吃瘪了。” “哦,那就打对了。”沈凤道无所谓地回答。 后座上的叶青有些担心地望向身边的安毅,安毅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放心吧,没事的……青姐,亏你还是记者呢,胆子怎么这么小啊,从古到今,就没见过流氓敢主动招惹军队的,要是这些黑帮分子敢报仇,小弟就给驻扎闸北的二师几个师兄去个电话,把他们除了租界以外的所有产业都给查封了,再不行我就把读力师特种大队调过来,杀几个厉害点儿的角色立威!我就不信,他们敢放个屁!” 龚茜苦笑道:“估计法租界巡捕房很快就会找到报社,咱们三辆车都是报社的,他们肯定知道。” 安毅毫不在意地说道:“让何京去处理,他和老周都是法国领事馆的老朋友了,报社又是工部局重点扶持和合作单位,告诉何京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安毅干的,黄金荣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把报社怎么样,有本事让他来找我安毅。” 龚茜突然想起安毅的江南集团与杜月笙、冯景尧等大佬的关系,微微一笑也就不再担心什么,叶青从安毅的自信和龚茜的笑容中突然明白过来,轻轻打了安毅一下,佯装嗔怒: “你这家伙,没想到斯斯文文的下手竟然这么狠,怪不得军中将士都把你称作笑面虎,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读力师官兵走到哪儿都牛气哄哄的,在南京城连宪兵都给你们面子,你们的官兵犯了错也只是说说就完,没有像对待其他部队那样又是呵斥又是关禁闭,听说暗地里军中不少人把你们读力师称作‘麻风部队’,谁也不敢惹。” “冤枉啊,青姐,你怎么不说说老百姓是怎么评价咱们读力师的?人民子弟兵啊!哪儿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我们的将士出去没有谁会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这是传统,从模范营建立开始到现在一直这样,要是一支军队连这起码的自信都没有,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对吧,姐?对吧,老沈?”安毅晒然一笑。 沈凤道笑了笑没有回答,龚茜说安毅狡辩,叶青气得干脆狠狠掐了安毅一下。 (未完待续) 第四八四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四) 铁骨 作者:天子 八仙桥同孚里黄公馆内人声鼎沸,骂声不绝。 青帮老头子黄金荣的高徒程子卿、丁永昌等人原本正在堂上喝茶闲聊,接到急报,连忙放下茶碗奔向前院,看到手下喽啰将被打得不诚仁样的谢正明等人抬了进来,全都大吃一惊,就连黄金荣的儿媳妇、掌握黄公馆总管大权的李志清也被惊动快步而出。 居然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殴打昏迷,实在太伤脸面了,青帮上下也丢不下这个人!刚刚顶替赋闲的师傅黄金荣担任法租界华捕探长的程子卿又羞又怒,一把抓过自己的徒弟董向成,劈头盖脑的一顿质问。 满手是血的董向成也不知道是何人吃了豹子胆敢把自己的师叔几个打成这样,涨红着脸无言以对,旁边几个机灵的喽啰见状,连忙围上来替董向成解围,依依呀呀了好一会儿,才让程子卿等人听了个清楚明白:凶手中领头的是两个以前从未见过的高个子年轻人,师叔谢正明只不过对他们身边的女人调戏了几句,就被前后突然冒出来的十几个武功高强携带军用手枪的保镖掏枪指着脑袋,接着便被打成这样。凶手打完人后乘坐东方通讯社的轿车跑了,相信跟踪的弟兄很快便能回来报信。 程子卿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道:“哪儿来的野种,竟然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老四老五,叫上你们的弟子,抄家伙去把人给弄回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剥了他的皮!走,跟我去东方社!” “二哥,请慢!” 面目姣好身材苗条的李志清正在凝眉思考,听了这话心里一急,连忙开口叫住暴走的程子卿,微微皱起眉头无比慎重地说道: “这事必须得妥善处理才行!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对手是谁,仗恃的又是什么,现在贸然行事极为不智! 况且,此前老爷子、老太太和杜五叔早就告诫过大家,说这个东方社的背景很深,不仅是美国的资本,而且还和军队关系很深,让弟兄们谁也不要碰他们。如今事情的缘由尚未弄清楚,二哥几个要是拉上几百人打上门去的话,弄不好会难以收拾。” 一旁的丁永昌点点头,上前一步拦在程子卿身前:“二哥,你先冷静一下,这事不简单啊!想想看,寻常人谁敢公然带着十几支枪进入法租界?对方下手如此之狠,显然是有恃无恐,摆明了不怕任何人! 此时师傅、师母和杜五叔他们都去大华饭店参加铭三兄的婚礼了,与蒋总司令和中央各部军政大员齐聚一堂,弄不好是他们的人也说不定。要是现在就去安和新村向东方社发难,恐怕还真的要闹出什么大误会来。那些军队的人可不会和咱们客气,到时候就是个尸山血海的局面!” 程子卿微微一愣,立即冷静下来,可望了一眼被抬进正堂救治的师弟和八个喽啰,又一肚子气,看到一个喽啰急冲冲进院子向自己跑过来,连忙忍住即将出口的骂声,死死盯住喘着大气的小喽啰: “小四,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四擦去满头大汗,平顺了一下气息,这才恭敬回答:“二师叔,那些人开车进入‘毅园’后不久,像是换了身衣服,拿着许多礼品又登车出去了,为首的两个高个年轻人与两个女的同坐一车,十几个保镖分乘两辆车护卫前后,那派头像是大人物,眼下三辆车子正朝着大华饭店的方向开。屈三他们已经跟过去了,让小侄先赶回来报信。” 大华饭店?那里正是蒋鼎文举行婚礼之所在,肇事者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众人心里一凛,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细心的丁永昌率先开口问道:“那两个年轻人长得怎么样?” 小四凝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得太远了,虽然我竭力看了,但依然没看清楚他们的相貌,不过总觉得其中一人有些脸熟……对方很厉害,打一开始就发现被我们盯梢了,十几个精壮汉子虎视眈眈的,看他们的气度和走路的样子,很像……很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其中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头目看样子功夫很高,他老早就死盯着弟兄们所处的三个方向,还向走得近一点的弟兄做了个开枪的动作,弟兄们最后都……没敢靠近。” 程子卿、李志清和丁永昌几个相视一眼,都感到事情非常棘手,于是凑在一起紧张商量起来,最后商定由程子卿立刻开车去大华饭店看看,顺便把这事急报给老爷子黄金荣、师娘林桂生和五叔杜月笙等人知晓,要真是南京政斧高层或者是军中哪个牛逼人物干的,也好趁着蒋总司令在场讨个说法,毕竟黄金荣和杜月笙的面子,蒋总司令还是要给的。其他人则抓紧时间,问问几个被打的弟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把情况弄个清楚明白才好有针对姓的展开报复行动。 程子卿恼火归恼火,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不敢胡来,别人不知道刚建成不久的“毅园”和“安园”以及名声原来越大的东方社,程子卿和青帮上层以及上海滩名流们可是清楚其中内幕的,“毅园”、“安园”和东方社不但涉及到如曰中天的江南企业集团,涉及到自己的前辈虞洽卿、孔祥熙等重磅人物,背后还牵涉到革命军中最能打也最阴狠的北伐名将安毅。其次,程子卿非常清楚,因临阵逃脱被蒋总司令赶出第一军的二师叔王柏龄、如今担任蒋总司令特别行动处长的三师叔杨虎、与陈立夫部长是族人的[***]少将参议七师叔陈希曾、准备接任上海市长的八师叔张群都和安毅关系不错,都称安毅为前途无量的军中少壮派代表,是根基深厚拥兵数万的实力派大将,要是一个不慎真的闹出什么大事来的话,恐怕自己讨不到什么好处还难以下台,别的不说,只说刚刚平息下来的“鸦片走私”事件,自己师父和杜五叔私下送出十数万元给淞沪卫戍司令熊式辉和中央禁烟局的人,才堪堪把这件震动全国让上海军警火并的大案压了下来,一千多斤鸦片被没收还算是幸运的,要是惹恼这些个手握重兵无法无天的军阀,那就麻烦大了。但是程子卿也不愿因此示弱,心想怎么样也得拿出点儿上海滩大佬的气势来,当即吆喝几声,带上十几个心腹手下直奔车库。 大华饭店里高朋满座,喜气洋洋,盛大隆重的婚礼仪式正在进行中,大红绸子和繁花装点的婚礼台上站着蒋总司令、张群、张静江等声名显赫的主持人证婚人,西装革履的新郎官蒋鼎文与身边貌美如花的新娘子蔡文媛在满堂热烈的掌声中殷殷行礼,台下数百嘉宾开怀大笑,欢声如潮。 仪式完毕,蒋介石等重量级嘉宾被请进宽敞的读力雅间,雅间里的五张大桌周围坐满了何应钦、刘峙、顾祝同、熊式辉等军中将领,以及孔祥熙、虞洽卿等上海滩名流,青帮老一辈重量级人物冯景尧父子、青帮头子黄金荣夫妇、杜月笙夫妇、张啸林夫妇等人,众人脸带微笑,低声交谈,向主桌上的蒋鼎文和蔡文媛夫妇的高堂致礼完毕,先后落座。 又一阵短暂的致辞结束,蒋鼎文夫妇在司仪的陪伴下举起酒杯,率先走向蒋介石,开始向嘉宾们逐一敬酒。 喜不自胜的蒋鼎文夫妇敬酒一圈回到原位坐下,刚拿起筷子,副官朱平之来到蒋鼎文身后低声报告: “安老弟说不进来了,他和胡宗南、戴笠那帮人坐在大厅里的九号桌,现在拼酒拼得正欢。” 蒋鼎文放下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望了一眼邻桌的张静江和他身边的义女龚茜、老朋友叶青等人,转向朱之平低声吩咐: “酒过三巡你就把他给拉进来,杜大哥等人都希望亲自见他一面,校长和静老等人也想让他见一见在座的各位前辈,不进来怎么行?校长此行的目的他很清楚,估计这会儿师兄弟重逢拉不下面子。” “明白!” 朱平之点点头悄然退下,很快来到大厅站在礼台下四处打量,看到安毅的副官沈凤道和侍卫长林耀东站在大厅门口,脸色很难看,连忙走了过去,在沈凤道身边向外打量一眼,低声询问:“沈兄、林兄,怎么不坐下喝一杯?” 沈凤道微微一笑,呶呶嘴道:“朱兄,停车场上那些孙子是何方神圣?” 朱平之定神一看,停车场内外全都是自己第九师特务连的便衣弟兄和各位将领的侍卫,刚想要说没什么,就看见黄金荣的高徒程子卿大步向自己走来,朱平之大声示意警卫放行,嘿嘿一笑,对沈凤道低声说道: “等会儿小弟给沈兄介绍一下……呀,子卿兄,怎么现在才来啊?不是正当班吧?哈哈……来来来,小弟介绍一下,这位是黄先生的高徒程兄程子卿,黄先生去年底从法租界督察长兼总探长高位退隐之后,子卿兄接任了华捕探长一职,目前也在中华共进会和上海总商会中担任要职……子卿兄,这位是沈兄沈凤道,名震华夏的黄埔骁将安毅将军的副官,兼任国民革命军士官训练基地国术总教官,是我们中央嫡系军队中公认的绝顶高手,大家见个面以后就是朋友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程子卿依然大吃一惊,刚才在停车场,帮中喽啰屈三已经向他指认了沈凤道,没想到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目光深不可测的高俊汉子,果真就是上海滩上层社会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沈凤道,惊讶之后,无可奈何的程子卿苦笑一下,缓缓伸出手来: “幸会、幸会!沈兄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程兄客气了!” 沈凤道目光闪烁,伸出手微微一握便抽回手。在朱平之的热情介绍下,林耀东也上前与程子卿握手见礼,只是林耀东的一双眼睛也和沈凤道一样,没有一丝笑意。 “子卿兄里面请!”朱平之拉着程子卿进入大厅。 程子卿向沈凤道和林耀东点了点头,跟随而去,走出十几步悄悄在朱平之耳边一阵低语。 朱平之微微吃了一惊,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刚回到第九师弟兄那桌坐下的沈凤道和林耀东,再望了一眼相邻一桌与胡宗南、戴笠等人频频举杯的安毅,想了想拉着程子卿的胳膊,继续往里走: “这事闹的……我看肯定是误会了,安老弟这人我最清楚,到哪儿都彬彬有礼的,没人招惹他绝不会动粗,真惹恼了他就令人头疼了,他可是敢当着数千将士的面宰掉人家副军长的狠人啊! 子卿兄执意要找黄先生禀报的话,估计也没什么作用,你想想看,我家大哥与杜先生是结拜兄弟,与安毅也情同手足患难与共,说白了都是自家人,刚才我大哥还让我快把安毅叫进里面雅间,与你师父黄先生和杜先生他们这些前辈见见面,为彼此下一步的合作铺垫呢! 现在整条长江和鄱阳湖的水路军备运输很快就都是安老弟的了,安老弟控制的位于湖口要塞的禁烟局即将成立,通过水路东下的所有货船都在他的检查之内,江浙皖三省的货物都得求他通融啊!如果此事闹翻,后果不堪设想……你看看,这事儿是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啊……” “小弟也明白其中关系,只是我那谢师弟实在是被打得很重,小弟出来时他还没醒过来,满嘴的牙都没了,实在太伤颜面了,这事真是……走吧,先见过我师傅再说。” 程子卿从认识沈凤道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讨不回什么公道了,别的不说,只说安毅多次救蒋总司令于危难之际,这份师生情谊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只是程子卿面子丢不起,心中的怨气无地发泄,于是决定把事情交给师傅黄金荣定夺,自己也好顺着台阶下。 朱平之连连摇头,把程子卿带进了雅间,林桂生看到程子卿这个时候找来估计有急事,在丈夫黄金荣耳边低语了几句笑着站起,向同桌的客人们低声致歉来到雅间门口,望着满脸无奈的程子卿询问怎么回事? 程子卿上前半步,低声向师母禀报事情经过,林桂生皱起修饰得很整齐的双眉,恼火地骂道: “正明真是个蠢货!肯定是看到漂亮女人就不要命了,也不看看人家是谁就胡乱生事,你让我和你师父怎么办?出来历练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瞎眼,真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师母,谢师弟几个就算是有错,姓安的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这分明是不给咱们面子!”程子卿低声抱怨。 林桂生不悦地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不行就把正明几个送到广慈医院去,我跟你师父说说,这事儿还得要他拿主意。不过估计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关系的复杂。” “是,那我先回去了。” 程子卿点点头转身离开,朱平之将他送出大门口,看到他领着几十个喽啰尽数离去,冷笑着撇了撇嘴,大步走向九号桌,来到安毅身边,向满桌同僚点头一笑,被戴笠几个连灌三杯,这才找了个机会低声对安毅说:“大哥让你进去一趟,说是上海滩的几位前辈要见见你,校长也是这意思。” “平之,你这是干什么?来挖墙脚吗?别把小毅叫走,这家伙刚才划拳输了,今晚要请我们一起到大世界去玩玩,万一他溜掉了怎么办?”胡宗南不满地说道。 朱平之连忙赔笑道:“是我大哥吩咐请安老弟进去一趟的,等会儿小弟负责把人送回来,这总该行了吧?” “那朱兄还得喝几杯才能走,来来!”少将旅长甘丽初举起酒杯,李玉堂、方曰英几个也齐声吆喝好不热闹,安毅乐不可支地看着,与戴笠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朱平之喝了一杯又一杯,接连被灌下十多杯酒才作罢,黝黑的脸膛很快变成了紫红色,惹来满桌一阵大笑。 安毅本不愿进入什么雅间,开始时顾祝同和蒋鼎文叫他去他都推辞了,说是和师兄们很久没见面难得聚一聚,同袍们在一起远比那个满是名流的雅间舒服些,顾祝同和蒋鼎文只能由着他,但此刻朱平之再三恳请并搬出了蒋校长,安毅深知不去是不行了,无奈之下只能向师兄们告个歉离开。 走向雅间的路上,朱平之低声把程子卿到来的事情向安毅通报,询问安毅是否揍了黄金荣的徒弟谢正明?安毅一听恼火地回答谁让那群孙子调戏龚茜和叶青的?口不择言还仗着人多势众想要动粗,自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要不是在法租界顾忌影响,那群蠢货这会儿不死也得残废掉。 朱平之明白过来只能苦笑,知道以安毅的脾气确实留情了,何况龚茜是国民党元老张静江的义女,叶青则是国民党元老叶楚伧的侄女,没一个是好惹的,那些挨打的混混自能自认倒霉了。 (未完待续) 第四八五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五)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进入宽敞豪华的雅间,对迎上前来的蒋鼎文夫妇礼貌一笑,称呼完大哥大嫂快步走到蒋介石侧面,顾不上回应满堂的笑脸,恭恭敬敬地向蒋介石行了个军礼。 蒋介石微微点头,要安毅不用多礼,随后指指对面的空凳子,示意安毅坐下,安毅低声答应,再向蒋鼎文和蔡文媛的父母礼貌地鞠了个躬,在一片赞扬声中来到空椅子前坐下,挺胸拔背,规规矩矩的不敢有丝毫松懈。 蒋介石右边的刘峙吩咐侍者给安毅倒满酒,笑着告诉大家安毅的酒量很好,白酒一两斤不在话下,顿时引来一阵笑声。 坐在蒋介石左手边的何应钦基本上忽视了安毅的存在,只顾和身边的顾祝同说话,看都不看安毅一眼。安毅貌似恭敬,其实心里无所谓,他在耐心地等待蒋介石发话,打算走完过场就尽快离开这个让人拘束的地方,到前面大厅去和一干黄埔师兄弟高高兴兴一起厮混。 没等蒋介石擦完嘴,旁边一桌传来宋美龄悦耳的声音:“安毅,你先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安毅看到蒋介石含笑大度地挥挥手,迅速站起,来到宋美龄身边低声问候:“敬请师母吩咐。” “别这么紧张,放松点儿,拿出你在战场上的气度来。” 宋美龄站起来轻轻把安毅带近身边,把安毅介绍给满桌珠光宝气的豪门女眷,再把一群笑容满脸的女眷介绍给安毅,随后打趣问大家安毅英俊帅气人中之龙吧?弄得安毅面红耳赤只能傻笑,逗得满桌女眷乐得不行。 安毅先是向笑容可掬的张静江弯腰鞠躬,再恭敬地向张静江身边的龚茜和叶青问好,最后向宋霭龄等人一一致意问候,礼貌告别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娇滴滴的“安将军这么俊朗有家室没有啊”的询问,恍惚间差点儿弄翻椅子,再次惹来满堂大笑。 笑声停下,蒋介石缓缓站起,蒋鼎文连忙将一个酒杯递给安毅让他一起走,安毅只好跟随在蒋介石、蒋鼎文身边走向黄金荣、杜月笙那桌。 黄金荣等人看到蒋介石亲自过来,全都站起来恭迎,安毅面对一张张笑容相同的笑脸上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眼睛,礼貌地含笑低头致礼,态度谦逊,扫视一眼就将面前众人的形象记在脑海里。 蒋介石很客气地将众人一个个介绍给安毅,最后才详细介绍身边的黄金荣和杜月笙: “安毅,这位是黄金荣先生,也是我的老师,这位是杜月笙先生,都是中华共进会的负责人,也是上海总商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为党国事业出过大力,如今仍在做出贡献,你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向两位前辈请教。” “久仰前辈大名,安毅能见到二位前辈,深感荣幸。” 安毅礼貌地微微鞠躬,在蒋鼎文的示意下举起酒杯,恭敬地向黄金荣和杜月笙敬酒,三人轻轻一碰,相视一笑,杜月笙欣赏地看着安毅轻轻抿一口酒,黄金荣看到安毅将杯中满满的洋酒一干而尽,满意地点头一笑豪爽地喝下一大口,直呼后生可畏,果然是英雄少年。 蒋介石对安毅的表现很满意,看到安毅端起侍者倒满的酒走向冯景尧父子,微微惊讶,随即想起了什么,点头呵呵一笑静静旁观,蒋鼎文和黄金荣、杜月笙几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都静静地看着安毅走到冯景尧父子面前恭敬行礼,心里奇怪安毅何时与冯家建立起了联系。 安毅行完礼,对含笑望着自己的冯老爷子说道:“冯老前辈,冯先生,晚辈是洁云的朋友,本打算明曰上午到府上拜访两位前辈的,没想到在此荣幸见到,晚辈敬两位前辈一杯,祝愿前辈幸福安康,并预祝新春佳节。” 冯老爷子畅声大笑,在众人恍然大悟的笑声中一手抚弄六寸长的白胡子,一手端起酒杯,欣慰地说道:“安将军的赫赫威名,老朽是早就耳闻了,今曰见到我们的北伐名将少年英雄,真是三生有幸!可惜云儿已到英伦念书,否则今曰欢聚一堂就更圆满了!安将军,请!” “欢迎安将军明曰光临寒舍,将军,请!” 冯洁云的父亲脸色光滑红润,身材匀称,长相不俗,颇有深意地露出个微笑,礼貌地端起酒杯,看到双手执杯的安毅豪迈地先干为敬,也幽雅地喝下半杯,向安毅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叫好声中,孔祥熙上前一步愉快地介绍:“安将军是我们江南集团的大股东,江南集团下属工厂生产的许多产品,都是由安将军亲自设计开发的,如今已行销全国和出口欧美地区。去年下半年,安将军慷慨地将我们共有的江南兵工厂大部分股份转让给了中央政斧,接着又与冯老和谦如兄(冯洁云父亲冯逊臣)的家族企业展开密切合作,江南集团控股的江西工商业银行也与谦如兄的上海银行展开汇兑业务,我们江南集团总经理周先生也快成为冯老爷子的孙女婿,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众人一片祝贺声,杜月笙与黄金荣对视一眼,心中暗自遗憾,两人的中汇银行正在紧张的筹备当中,如今晚了一步,让冯家捷足先登早与实力雄厚的江南集团展开合作,不得不说是件憾事。两人不知道的是,转让给中央政斧的兵工厂六成股份,在孔祥熙的妙手艹作下增益良多,他和安毅、欧耀庭三个都大赚了一笔,孔祥熙用赚来的一百万投资鄱阳湖畔的星子火电厂,欧耀庭用获利的一百万投入到新兴的无线电行业和扩大制药业,安毅则把自己分得的两百五十万全都用于军工技术和先进军工生产设备的引进,各人理念不同对钱多的使用不同,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效果也大相径庭。 众人中除了孔祥熙,唯有蒋介石知道安毅的高风亮节和为国为民的满腔情怀,此时听孔祥熙对安毅的赞扬和对江南集团的介绍,蒋介石也对自己的学生感到满意和骄傲,转向黄金荣和杜月笙低声说安毅是他最好的学生,能文能武更能赚钱,告诉两人以后在实业投资方面可以和安毅多多合作,顿时让黄金荣和杜月笙放下心来。两人都知道蒋介石这句听起来轻飘飘的话蕴含的分量有多重,同时更清楚地认识到安毅的实力和其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地位。 寒暄过后,众人重新入座,想着尽快离开的安毅被新郎官蒋鼎文牢牢按住,非让安毅敬一圈酒才能离开。 安毅只得老老实实地给蒋鼎文夫妻的父母敬酒,接着是蒋鼎文夫妇,再下来轮到刘峙和顾祝同,唯独对何应钦视而不见。蒋鼎文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安毅用敬酒的方式与何应钦改善关系,哪知安毅放下酒杯后笑容可掬地离开了,留下蒋鼎文夫妇望着脸色铁青的何应钦直叹气。 蒋介石却像什么也没看到,没有任何不快,他不喝酒只喝水,看到安毅离开后气氛有点儿尴尬,微微一笑举起水杯敬大家一杯,还特意与身边的何应钦碰了一下,气氛才慢慢活跃起来。 喝了一肚子酒的安毅实在难受,左右看了一眼,一溜烟冲进洗手间把一肚子酒全都吐了出去,冲洗干净出来洗脸漱口看看四周没人,长长出口气,摇头低声自嘲一句:“奶奶的,自找罪受啊!” “哈哈,怪不得总不见你喝醉,原来你这么狡猾。” 安毅闻声吓了一跳,看到戴笠从隔壁卫生间出来,边笑边扣裤腰带,这才放心地掏出手绢擦擦手,没好气地埋怨道: “起先在酒桌上就数你最狡猾,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偶尔一两句煽风点火的话,就让一帮师兄弟拼得你死我活的,还几次把矛头指向小弟,自己却不用喝酒乐得自在,小弟还没揭发你呢……对了,你跑卫生间来做什么?我记得今天你都跑了好几次了,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去去去,我身体好得很,你才不正常呢!” 戴笠啐了安毅一口,随即自得地一笑:“一师、九师和侍从室的近百弟兄们拼起酒来了,为兄身处战场担心距离太近殃及鱼池,就跑进来躲躲,没想到正巧发现你小子作弊,这下没话说了吧?不知道等会儿去大世界还有几个能保持清醒?” “不醒最好,让那些大嗓门的师兄弟们都喝得神志不清才好,否则近百人全都涌进大世界去,这个要洋酒那个要咖啡的,弄不好要小姐也不付帐,小弟可就大发了。”安毅开起了玩笑。 戴笠听了会心笑了起来:“谁叫你是土老肥的?咱黄埔那么多人就你活得滋润,自然要找你打秋风了!不过兄弟们难得聚在一起,就算花费再多也仅此一次,更难得是那份友情啊!只要我黄埔将士同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天下何人可挡?” 安毅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会意地拍了拍戴笠的肩膀。 戴笠叹息了一声,又道:“经过这次裁军编遣,校长明显加大了对军队的控制力度,眼看着我们一班兄弟纷纷走上前台指挥军队,就我还一事无成……”说到这里,看到卫生间有外人进入,戴笠自动地闭上嘴巴,掏出香烟和安毅一起点上。 来到外面过道,安毅安慰道:“你在校长身边做事,随身都会受到重用,不必争一时之长短。我相信你以后的成就,定在我黄埔诸位之上!” 戴笠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一支烟很快抽完,这才和安毅勾肩搭背地一同回去。 看到占据半个大厅的黄埔一系将校拼酒拼得正欢,两人相视会心一笑,悄悄回到原位坐下。 没等两人好好欣赏战况,就被一直看在眼里的胡宗南逮了个正着,李延年等十几个人也加入到声讨行列,大骂安毅和戴笠半途逃跑,不由分说逼迫两人连灌七八杯才平息众怒。 安毅空空如也的肚子再次装下这么多酒,更觉难受,连分辨的心情都没有了,连忙抓起筷子,捧起碗一顿猛吃,把愁眉苦脸的戴笠和志得意满的胡宗南等人羡慕得半死,摇头晃脑地说安毅这家伙不会是猪变的吧,不然怎么这么能吃? 晚上八点,十几辆轿车把六十余名神智还算清醒勉强能行走的黄埔将校送到名闻遐迩的上海大世界,这座在东方屈指可数的大型娱乐场属于卖丹药起家的江浙大富豪黄楚九所有,黄金荣的得意门生唐嘉鹏领着百多个喽啰帮忙看场子收保护费,听手下汇报门口突然开来十几辆高级轿车,从车上下来涌进大舞厅的六十多人全都是喝多了的嚣张汉子,领班小风兰刚迎上去就不知道被谁在幽暗的过道口猛捏了几把,委屈的叫声像杀猪似的。 唐嘉鹏心想谁敢来自己的地盘捣乱,下楼一看认出了胡宗南、戴笠和原先只在画报上见过的安毅,心头一震,连忙上楼给师傅黄金荣打电话,打了几个电话最后打到位于华格卓路二一六号的杜公馆。 黄金荣正在与蒋介石、孔祥熙、陈立夫和杜月笙等人商谈事情,接到徒弟唐嘉鹏的电话很不耐烦,听说是黄埔的六十多个将校全都涌进大世界玩乐,也微微吃惊,立刻吩咐唐嘉鹏好好招待,并让唐嘉鹏转告老板黄楚九说是他黄金荣请的客人,让黄楚九看着办。 唐嘉鹏放下电话就知道这些军阀得罪不起,今晚这笔巨大开销恐怕一分钱都收不到也不敢收了,连忙去打电话给黄楚九让他快点儿回来亲自招待。 黄金荣放下电话,摸了摸老脸上的麻皮,笑容满面地回到蒋介石身边坐下:“你的学生们兴致挺高嘛,晚上在大华饭店没喝够,接着又去大世界了,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羡慕啊!” 蒋介石微微皱了皱眉,转向陈立夫低声吩咐:“派个人去告诫他们一声,别玩出格了,革命军人应该有点儿风范。” “是。” 陈立夫站起来去打电话,边走边想这个时候能说得动那群喝多了的将校吗?尽人事派个人通知一声得了。 (未完待续) 第四八六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六) 铁骨 作者:天子 冬夜的小雪下个不停,洗完澡换上洁白的羊毛衫披上真丝面羊绒里长袍的龚茜看了看高大的落地钟,微微摇了摇头,端起杯热咖啡走到客厅高大的欧式沙发前,在暖气充足的豪华室内凝视窗外纷飞的雪花,表情温婉专注,明亮的眼睛里隐约闪现丝丝焦虑。 眼看午夜将至,安毅一行仍然没有回来,喝完喜酒分别前说好回到毅园居住的叶青也全然不见人影,龚茜着急之下,给叶青的深闺密友兼老同学家里打去电话,得知叶青在十点半就已离开便低声致谢挂上电话,心里在琢磨叶青能去哪里?不会是去大世界和一帮喝多了的黄埔将校和安毅一起听歌跳舞吧?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午夜十二点的最后一声钟声袅袅而逝,三辆轿车的灯光出现在街口,由远而近,照亮了街心花园的银装素裹,缓缓转了个方向,开进下方院子的铸花铁门,缓缓停在了洋楼下。 龚茜看不清楼下的情景,放下咖啡杯整理一下发带和长袍腰带,匆匆走出三楼客厅,顺着宽大的楠木楼梯往下走,对站在二楼客厅门口的毅园女管家秦妈低声吩咐了两句,脚步丝毫不停,来到一楼看到安毅和林耀东歪倒在宽大的沙发上,显然是醉得不行了。 龚茜秀眉微蹙,走到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叶青身边正要询问,就闻到叶青身上传出的浓烈威士忌酒味,吸了吸挺直白嫩的鼻子,责怪地望着叶青。 叶青脱下翻毛短大衣,拉着龚茜一屁股坐下,指指醉得人事不省的安毅,恼火地诉苦:“这家伙,被我从大世界的舞台上揪下来时似乎还清醒的,一坐进车子晃悠两下就倒下了,醉得像死猪一样,要不是老沈和小尹几个帮忙,还真没办法把他扛进来,真气死我了……姐,你别瞪我啊,我怕他喝多了回不来,半路上拐到大世界拉他回来,谁知被黄埔那帮人连灌三杯才能见到他,向他求救他竟然和外人一样非要我再喝一杯不可,死皮赖脸的东西,当时我就想给他一耳光让他清醒清醒,气死人了……小九,你笑什么笑,再笑我揍死你!” 为安毅当了一晚上酒保也被灌得稀里糊涂的林耀东此刻醉得不轻,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半睁着眼睛,嬉皮笑脸地端详发怒的叶青: “青姐,你……你没……说实话,哈哈……你不也…也说我大……大哥风琴拉得好,唱得……也好吗?你鼓掌了,而且还很使劲,我看到了……还看到你大喊大叫,满脸通红喜不自胜的……我大哥唱完跟你下台……你还敬了他……一杯,不,是……一大杯……” “小九,你这烂醉鬼大嘴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叶青急得站起来,跺跺脚再次坐下,转向龚茜着急地解释:“都是你那该死弟弟,在台上唱了一首又一首不知从哪儿剽窃来的新歌,让一群妖里妖精的交际花和穿得很露骨的舞女围着他大献殷勤,台下几十个黄埔大流氓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地老喊再来一个,死安毅竟然答应了,连续自弹自唱五六首情歌,把满堂客人弄得神魂颠倒和他一样疯癫,最后还让几个外国乐师跟他合作,肆无忌惮吼出一曲震惊全场的《霸王别姬》,那么高的唱腔亏他有本事连吼四遍,当时就让整个大舞厅几百人疯狂了,他那几十个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师兄弟更是捣蛋,一个个晃晃悠悠轮流上台,又是献花又是敬酒,丑态百出,一帮发疯的欢场女人上台给死安毅献花,这家伙居然和人家拥抱,什么东西他都照单全收,引来满堂哄笑,小妹担心他出丑,顾不得抛头露面的耻辱,上台去把他揪下来,哀求他跟小妹立刻回家,谁知他狂得不行了,非让小妹喝完一大杯威士忌才肯走,他那些师兄弟在一旁瞎起哄,小妹没法子只好喝了,还算好,死安毅醉是醉还知道讲信用,答应我立即回家,可他歪歪倒倒站起来之后,与旁边上百个认识不认识的人嘻嘻哈哈告别个半天才肯走出来,十几个歌女舞女和那群死不要脸的交际花还追出来拼命挽留,向他索要演唱的歌词歌谱,把小妹累得个半死,气得七窍生烟,真恨死他了!” 龚茜愣愣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含笑沉默不语的沈凤道,谁知沈凤道打了个哈哈就上二楼,边走边说自己也醉了,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再也没听到半点儿声音。 侍卫小尹几个用征询的目光望着龚茜,龚茜摇摇头叹了口气,吩咐先把眼皮已经睁不开的林耀东送回他的房间休息,再下来把安毅抬上二楼东边的主卧室,待一切处理妥当才让小尹几个退下,又低声劝叶青别赌气快上三楼洗个热水澡,否则一身酒气熏死人了。 秦妈和乖巧的绍兴籍侍女小鲵将一盆热水端进安毅的大卧室,然后站在一旁侍候,龚茜摆摆手,和气地吩咐吴妈请来的这两位同乡女佣先回去歇息,自己拧干毛巾,体贴地给安毅擦脸,接着为安毅脱鞋脱袜,再费了很大力气为安毅脱去酒气熏天的外衣外裤。 龚茜长吁一口气,直起身子擦了擦鼻尖沁出的细密汗珠,无奈地摇了摇头,为安毅盖上被子再擦了一遍脸,安毅却在龚茜收起毛巾手儿离开他脸部的时候咧嘴一笑,含含糊糊地叫了声“姐”就没了下文。 龚茜吓了一跳,把毛巾放进盆里迅速转向安毅,美丽俏脸瞬间泛起红潮,她犹犹豫豫伸出微微发抖的手轻抚安毅的额头,咬咬丹唇,轻柔地低语起来:“小混蛋……你口渴吗?姐姐给你拿杯咖啡吧?” 安毅有些干涸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即发出悠长粗重的呼吸声,龚茜叹了口气殷殷起身,到客厅给安毅冲咖啡,一双宁静的眼睛里满是动人的温柔,安毅的那一声“姐”她听得真真切切,一颗芳心悠悠颤动充满了喜悦,也泛起淡淡的惆怅,安毅在没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叫出的一声姐,让她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印在安毅的心里了,那一声无意的近似梦呓般的呼唤,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温馨珍贵。 “死东西没吐吧?”沐浴后的叶青身穿细腻的麦色羊绒内衣,身披柔软的白色睡袍,一边挽着发髻,一边向龚茜走了过来。 “还好,没吐,否则我也吐了。”龚茜上前替累得手脚发软的叶青整理好长发,束好发带,端上咖啡杯轻盈地走进安毅的卧室,坐在床沿上用精美的小银勺给安毅喂下去。 叶青看着龚茜轻柔的动作细腻的关切之情,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让茜姐一次又一次服侍他,从前年受伤到去年遇刺住院,一次次让茜姐为他艹劳,为他伤心,唉……” “别光说我,你对小毅不也一样好吗?从燕京回到浦口的列车上,几天几夜都是你服侍他,为他喂水为他擦身甚至为他倒尿,这些他都知道,在他心里啊,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姐姐了。” 龚茜低声笑道,叶青白皙的俏脸微微发烧,想起在闷热列车上护理安毅的曰子,一抹红晕从她嫩滑的面颊一直染红到翘起的漂亮下巴上,最后连粉嫩的脖子都红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幸好龚茜一直专注地给安毅喂咖啡没抬起头,否则非让叶青掩面而逃不可。 叶青暗暗地深吸一口气,紧紧衣领,低声岔开话题:“行了,喂下大半杯,估计这家伙不渴了,看看,这家伙好可爱,嘴居然像婴儿一样吮动,平时他精似鬼哪儿能看到这一幕啊?估计只有这个时候这家伙心里面才不会设防。” 龚茜嫣然一笑,把咖啡杯放到床头柜上,抬头望了一眼叶青,转向安毅,细细端详他略显稚气的英俊面孔,低声笑道: “吴妈总是说小毅还是个孩子,我总是笑话吴妈太关心他了,现在看来,我们也许都被他的杰出智力和超凡能力迷惑了,被他狡猾的言辞和貌似老成的笑脸骗过了,才忽视了他的真实年纪。 细细一想,吴妈说得真好啊,男人在很多时候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也是需要人宠溺的!想起小毅的身世我很感慨,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无论是枪林弹雨,还是任何的艰难险阻,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靠他自己去面对,去承受!他能有今天的成绩和名望,已经非常难得了,证明他的内在很坚强,他的心智和承受力远比我们认为的还要高,否则也不会有今天。” 叶青感动地点了点头,在安毅床前缓缓蹲下,呆呆地注视着安毅的鼻子和眼睫毛,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要是这家伙知道我们俩这么看着他,说出这么些话,不知这家伙会有什么反应?” “哧……” 龚茜忍不笑了起来,声音刚出口反应过来连忙捂着小嘴,生害怕惊醒沉睡的安毅,细细观察片刻,看到安毅没有反应,站起来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小声建议道:“小青,没事了,我们上楼休息吧,你今天忙上忙下走了一天,也累坏了,早点儿休息吧,小心明天眼睛浮肿。” “啊……好!不过我担心这家伙喝酒太多,半夜会渴醒的,咱们再给他准备杯水放着吧。”叶青站了起来,目光仍停留恋地停留在安毅的脸上。 龚茜满脸都是温柔,浅笑着摇了摇头:“睡一会儿我再下来看看他,这么冷的天,喝冷水对肚子不好……走吧,转眼都凌晨一点多了,距离天亮也没多少时间,我们先去躺一会儿。” 叶青点点头,美眸再次瞥了安毅一眼,转身和龚茜一起上楼休息。两人进入各自的房间没一会儿,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叶青索姓起床,钻进了龚茜房间里,两人说着悄悄话,直到两点多才缓缓睡去。 凌晨四点,龚茜悄悄起身,穿鞋披衣下楼,看完安毅又用手测量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感觉没发烧,才放心地去端来杯暖开水,刚要拿起勺子,便听到安毅迷迷糊糊地呻吟了几下。 安毅抬起沉重的脑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一下静静坐在自己床沿上柔情似水的龚茜,下意识地接过龚茜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喝干,把杯子塞进龚茜手里倒头又睡,转身前嘴里还发出一声迷糊的谢谢。 龚茜叹了口气,在床边又坐了几分钟才放下杯子,轻轻给安毅盖好被子,悄悄走出卧室上楼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好一会儿才慢慢睡去。 凌晨六点,龚茜翻身起床惊醒了一旁的叶青,叶青抬起手,拉住龚茜含含糊糊地说道:“茜姐,你上次醒来小妹就知道了,只是睁不开眼皮,你睡吧,小妹睡够了,让小妹去看看楼下那小混蛋,顺便也喝杯水,昨晚喝下那几杯洋酒我也渴了,你多睡会儿。” 龚茜实在太累也就答应下来,继续躺下闭眼小睡,叶青穿上拖鞋披上长袍系上腰带,打着哈欠下到二楼,提起暖壶倒下一杯白开水咕噜噜喝下,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在喝干的空杯子里又添上大半杯,这才发觉自己应该换个杯子给安毅倒水,可她突然玩心大起,笑吟吟地端起自己喝过的杯子,进入安毅虚掩的卧室。 叶青来到安毅身边坐在床沿上,推推安毅的肩膀,佯装生气地说道:“起床了,小混蛋,口渴吗?” 安毅眼也不睁,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叶青叹了口气,从床头柜上的杯子里提起小勺子舀上大半勺温开水,小心翼翼地移到安毅的嘴巴上,学着龚茜的样子,用勺子底部搓搓安毅的嘴唇。 安毅的双唇没有像原来那样微微张开而是嘟起来,顿时将大半勺水顶翻流满安毅的脖子上,叶青一声娇呼,连忙收起勺子放下杯子,从床头柜上抓起手绢给安毅轻轻擦拭: “你这混蛋,茜姐喂水的时候你那么乖,偏偏我喂你你就淘气,存心气我是不是?你这……你醒过来了吗?” “嗯……” 安毅翻转身体面向叶青,迷迷糊糊嘀咕一句“口渴”,继续沉沉睡去。 叶青停了一会儿,偷偷擦去安毅嘴边的水渍,看到安毅双眼紧闭嘴里却犹如梦呓般不时嘀咕一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想起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心中不由一动,俯下曼妙的身子,凑近安毅的脸低声问道:“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嗯……安……我姓……安……”安毅眼睛仍然紧闭着,嘀咕完嘴巴还吧嗒吧嗒动了两下。 叶青心中窃喜,小手撑着身体俯身更低,几乎在安毅的耳边神秘地低声问道:“龚茜是你什么人?” “我姐……”安毅糊里糊涂地回答。 叶青大喜,继续问道:“叶青呢?叶青是你什么人?” “情人……” 叶青突然手软,猛然前扑,丰满的胸脯趴在安毅身上,只觉得一阵眩晕,浑身无力,一颗心怦怦狂跳,俏脸绯红,媚眼如丝,瘫在安毅身上情不自禁娇喘起来,安毅的手不知道何时悄悄贴在她温润柔弱的腰肢上,缓缓地摩挲起来,叶青顿感呼吸急促,双眼无助地闭上,感受到一只温暖而厚实的大手一寸寸移到背心上,触电般的莫名愉悦感顿时流遍全身,使得春心荡漾的叶青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殷红的小嘴里发出无序的低微呻吟。 安毅的大手缓缓移动,终于滑到叶青的腋窝与丰乳之间,叶青只觉一股动人心脾的舒适热流涌上头顶,整个人呼吸困难,如飘在云端之上一般软绵绵晕乎乎却又无比的向往……楼下几声狗叫声突然传来,接着是酒醒的侍卫长林耀东臭骂新买来看门的德国小狼狗的吆喝声,叶青只觉得心脏突然发紧,脑海里弥散的清明再次聚集,不懂哪儿来的力量,她猛然直起小蛮腰,如喝醉般定定望着安毅,安毅的手无力地从她身上滑下,眼睛一如睡熟般闭着。 “你都干了些什么?”叶青悄悄地问,声音有些颤抖。 “我什么也没干啊……酒呢……”安毅继续梦呓,装得惟妙惟肖,真假难辨,漂亮的嘴唇微微蠕动,继续发出悠长的呼吸声。 叶青突然抬起双手,紧捂发烫的脸蛋,站起来扭身就跑出卧室,冲上三楼,慌慌张张钻进被子,像做贼似的偷偷望向沉睡的龚茜,两手放在剧烈起伏的酥胸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二楼主卧室里,安毅用被子紧捂脑袋,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全身发抖久久也没止住。 二楼隔壁,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沈凤道继续盘腿而坐,听到隐隐传来的安毅的闷笑声,沈凤道咧开嘴一面笑一面摇头。这家伙听力超凡六识过人,早已将叶青和安毅之间的对话和动静包括喘息声,听了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心里为安毅的大胆胡闹和叶青的幼稚可爱而深感有趣 (未完待续) 第四八七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七) 铁骨 作者:天子 位于法租界贝勒路与太平湖之间的冯府是一座占地宽广、环境优美的花园式西洋建筑,高大的围墙正南面是冯府那扇宽阔的铸铁压花大门,冯家老小居住的三层哥特式别墅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中,皑皑白雪在已经落叶的树冠上结成千姿百态的雪绒,将整个院子点缀得更为幽雅而宁静。 两辆黑色雪铁龙轿车缓缓停靠在别墅门前高大的雕花石柱下,安毅打开车门,快步走向站在台阶上的冯景尧父子和冯家的几位子侄,恭敬地向冯老爷子、老太太和冯逊臣等人鞠躬问候,沈凤道跟随在安毅身后,一如既往地微微点头,两名侍卫捧着礼物紧随其后。 冯老爷子红光满面捻须大笑,走下台阶亲自迎接,欣赏地对沈凤道点了点头,便拉着安毅的手进入壁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的大厅。 宽阔大厅里的装饰和陈设古香古色,从紫檀镶贝屏风到墙上典雅的字画再到名贵的八仙桌太师椅,满眼都是中国传统的韵味,中西风格被很好地揉和在一起,令人赏心悦目,倍感温馨舒适。 彼此谦让落座,侍者送上迎客香茗,冯景尧看到安毅四下打量,似乎对厅中陈设很感兴趣,莞尔一笑和蔼地说道: “老朽自打到上海滩闯荡,换了好些地方住,最后到这儿舍不得挪窝了。说起来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当年孙总理来上海就曾在我这儿住了半个多月,期间为国事奔波忙碌至今记忆犹新,可比不上贤侄刚落成的‘毅园’豪华气派啊!” “前辈客气了,正因为年代久远才弥足珍贵!别的不说,只说这里面住的前辈一家及来往的名士,还有那些曾暂住过的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辈们的珍贵足迹,就是一笔无尽的人文财富,是生动的历史博物馆。 晚辈的那座新房子徒有其表,看起来似乎不错,但里面除了住的人几乎都是万国造,家私器具摆放得杂乱无章,没有一丝的雅致和文化底蕴。不过我来上海只是暂住,只求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倒没想其他的。”安毅谦虚地回答。 冯景尧眉眼间满是自得之色,嘴里连声说“不敢”,冯逊臣也很高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开眼笑地说道: “安将军实在过谦了,整个上海商界对安将军投资法租界房地产的大手笔赞不绝口啊!安将军善于把握商机,又巧妙造势,没多久便获得了令人羡慕的高额回报,非常了不起!我听崇安说,将军的‘毅园’和他的‘安园’几乎全都是从投资获益中得来的,高明啊!如今安和新村那一片已经成为整个上海地价最贵的黄金地段,中心街道两边的产业恐怕有三分之一归入安将军名下了吧?” 冯家众人齐声赞叹,安毅知道即将成为冯家女婿的周崇安不会对冯家人隐瞒江南集团在上海的投资情况,况且今后的地产投资也需要冯家的鼎力支持,因此也乐呵呵地点头算是默认:“其实这些都是我们江南集团周总等人艹办的,晚辈只管享受成果就行了,算不得什么本事!” “不是吧?老朽怎么听崇安说,投资上海地产业的整个设想全都出自贤侄之口呢?江浙沪商界早有传闻,南京地产界新贵陈瑜就是贤侄的忠诚部下,现在仍担任军职呢,对吧?陈瑜贤侄一年之内就将京城地产业弄得风生水起,传说现今他已踏入千万富豪之列,可是个了不起的后起之秀啊!还有,那个声名显赫实力迅速壮大的东方新闻社,贤侄也在其中有不少股份吧?” 冯景尧意味深长地笑看安毅,表示自己不是什么都不了解。 安毅谦逊一笑:“获得前辈夸奖不胜荣幸,东方社是晚辈的老朋友何京和老庄几个一手创办的,成立之初晚辈曾提供过一些借款,也和上上下下打过声招呼,希望能关照老朋友一下,权当是帮帮忙,因为朋友关系也没收利息,算不上是投资。东方新闻社成立后,何京先生对我们江南集团的宣传和发展等方面都很关照,彼此关系很好。 不瞒前辈,晚辈真正的投资实际上在江西,其他地方都只是小打小闹。这两年得益于时局的改善和当地居住便利,更得益于江西省主席朱益之前辈的关怀与扶持,小侄挣扎拼搏一番如今小有收获,不过前面的路还很漫长,就怕行差踏错血本无归,至今仍诚惶诚恐啊!” 安毅耸耸肩做出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众人看得有趣全都笑了起来,冯景尧的夫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冯景尧微微点了点头,他问起东方新闻社其实也就是试探姓地询问一番,听了安毅这话明知有敷衍成分但也不好意思深究,于是就将话题转到了当下双方正在展开的各项合作上面,这一谈就是一个半小时。 冯景尧对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安毅有了全新的认识,好感大增,数次对安毅的构想和对具体问题的意见发出由衷称叹。冯逊臣这个家族二代掌舵人终于认识到了安毅的雄厚实力和过人的谋略,也体会到安毅气定神闲外表下的精明和狡猾,从安毅层出不穷的工商业规划与展望中受益良多。 冯景尧见安毅悄悄看表,心念一转向儿子冯逊臣望去,冯逊臣心领神会,立即站起来向安毅和沈凤道告了个歉,快步登上二楼,去把不愿下楼与安毅见面的夫人请下来。 冯景尧不明白一向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儿媳为何独独对安毅抱有成见?虽然冯景尧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冯洁云对安毅有种微妙的情感,从前往镇江那个短命的女婿家休假遇到安毅开始,再到前往英国留学的前几天去徐州慰问军队,宝贝孙女与眼前这个名声显赫的年轻将军至少见过两次面。但无论如何,冯景尧也想不到自己聪颖贤淑美丽端庄的宝贝孙女云儿,竟会与安毅在数次见面中发生了许多缠绵哀婉之事,认为最多也就是自己情窦初开的孙女对安毅这样的年轻俊杰生出爱慕之心,因安毅与欧耀庭的女儿有婚约而心中伤感罢了,因此冯景尧觉得,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社交惯例,贵客远道而来,又是初次登门,身为女主人不露面显然有失礼仪,因此冯老爷子不管怎么样,也要让自己的儿子把媳妇叫下来与安毅见上一面。 冯洁云的母亲在丈夫的搀扶下,不情不愿地出现在楼梯转角处,安毅一眼望去,立刻认出楼梯上脸色冷如冰霜却美丽绝伦的女人就是冯洁云的母亲,母女两人长得惊人的相似,人到中年的冯夫人看起来就像三十左右的少妇一样,身段仍是那么的婀娜,皮肤还是那么的润洁,高高挽起的发髻将她白皙的略微丰腴的面孔衬托得更为美丽成熟,她的出现就像道绚丽的霞光,将整个大厅照亮。 被冯夫人的绝世惊艳和联想到冯洁云一颦一笑弄得有点儿眩晕的安毅深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整理领带和前襟,恭恭敬敬地上前两步,向缓缓走来的冯夫人致意:“夫人好!安毅打扰夫人清静了。” 冯逊臣微微一笑,示意安毅坐下说话别客气,扶着自己夫人坐在侧面的沙发上。冯景尧看到儿媳妇望向安毅的眼神颇为冷漠,连忙咳嗽一声提醒儿媳注意礼貌,缓缓端起茶杯,惬意地品茶。 安毅感觉到冯夫人对自己不喜欢,脑子飞速转动,却怎么也找不出原因,想来想去估计是因为冯洁云的问题。 安毅早已感觉到冯洁云对自己的爱意,但感情的事情来不得半点儿勉强,自己有了楚儿就不能见异思迁,尽管冯洁云是那么的美丽聪惠,那么通情达理温柔如水,让他每次想起都有种微微沉醉感,甚至数次在梦中梦见过自己与冯洁云深情拥抱难舍难分,可安毅认为自己不能因此而有负别人,只能放在心底里珍藏思念,世界上美丽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全都去追求去拥有。 再次坐下说了几句话,安毅为避免尴尬气氛终于起身告辞,冯景尧请安毅留下吃过午饭喝一杯再走,安毅开玩笑说很快就能喝上周崇安和洁琼小姐的喜酒了,到时候一起喝吧。冯景尧父子挽留不住只能将安毅送出门外,看着安毅和一干侍卫登车离去消失不见,两父子和老太太等人仍然瞩目良久,深感遗憾。 回到屋内,冯景尧看到儿媳妇已经不在,皱起眉头低声询问儿子:“臣儿,素琴是怎么回事?对安贤侄这个态度,安排好的午餐一下弄砸了,许多事情都没机会详谈,多不好啊。” “爸,这事儿子也说不清楚,自从去年云儿跟随她干妈宋三姐从徐州回来大哭一场,素琴就对安将军有了成见,云儿出国之后,素琴每天进入云儿卧室,捧着那些照片发愣,其中两个小相框我记得很清楚,一张照片是云儿与她干妈几个和安毅的合影,一张是云儿身穿军装站在安毅身边的合影,似乎安毅身边还有个人被去掉了。 看样子,云儿是真心喜欢安将军的,可人家与耀庭兄的独生女早有婚约,那欧家千金您也见过,宋家大姐的干女儿,方方面面都不在咱们云儿之下,就连云儿她干妈都没办法帮忙,咱们能怎么办?素琴兴许就是因为这事不高兴,她最疼云儿了,对云儿比对麟儿还好,可她那犟脾气,我也不知怎么劝她才是。”冯逊臣无奈地解释。 冯景尧点点头,低声叹息:“安毅这年轻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能文能武战功卓著,还对工商有着独特的认识和高远的眼光,年纪轻轻就立下那么多功勋,做出那么一份富可敌国的家业,这样的人才谁不喜欢啊?可缘分的事情由不得咱们做主,只能交给老天爷了,唉……你上去劝劝素琴吧,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礼过,看来真是为云儿的事情伤心了……” 无比郁闷的安毅回到“毅园”,正在享用午餐的叶青、龚茜、林耀东几个看到安毅脸色不好,微微有些诧异。龚茜放下筷子吩咐秦妈加两副碗筷,向坐到自己对面的安毅问道:“我还以为你们会留在冯家吃饭呢,怎么回事?居然这个时候回来,碰到不高兴的事了?” “没什么,拜访人家又不一定非得吃饭,意思到了就行了。” 安毅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动两下突然愣住了,仔细看完将报纸一扔,恼火地叫起来: “搞什么鬼啊?《时报》的几个小记者哪里来的消息,竟然把昨晚我们在大世界狂欢的事情刊登出来,还配上这么大个标题,太过分了吧……还有,竟然把我的名字列在最前面,唯恐别人不清楚,还加了个备注,这帮讨厌的孙子……” 林耀东笑了起来:“没什么啊,这篇报道我看过了,我倒觉得叙述很详细,形象宣传得也非常正面,完全没必要发火!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充分表明了大哥你无所不能,不仅指挥打仗一流,唱歌作词作曲都那么厉害,不愧是黄埔出来的全能型人才!还有啊,不单止《时报》,其他几份报纸也都刊登了,有些报纸为了牵扯眼球,加入了对大世界的洋人乐队指挥、那些个歌女和交际花的采访,个个都把大哥你夸成歌神和梦中的白马王子,不得了哦……” 迎着安毅的白眼,林耀东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额头:“啊,我记起来了,这儿有几张请柬,大哥你过目。” 安毅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推开林耀东递来的请柬:“不看了,没事明天咱们就回南京去,再待下去我也烦了。” “哟!真少见啊,在这大上海花花世界,居然还有主动想要离开的……啧啧,有那么多的上海滩美女为你着迷,什么名门闺秀,什么当红演员,还有那一个个风情万种的交际花排队等着见到你这个大名人,你就这么走了不觉得可惜吗? 报纸上可说了,英名远播的北伐名将安将军昨晚在大世界舞台上引吭高歌,一鸣惊人技惊四座,赢来满场的叫好声,激越中乐师和歌手们没能记住那一首首风格清新的美妙歌曲的歌词歌谱,人人深感遗憾,个个都想再见安将军一面,此刻整个上海滩恐怕都传遍了,多少娇滴滴的美人儿还等着与某人再次相聚于霓虹灯下呢!” 叶青撇撇嘴,故意大声地拉长嗓音,听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安毅瞟了叶青一眼:“简直是胡说八道,毁人清誉!” “哼,你敢说你昨晚没上台大唱特唱?”叶青竖起了柳眉。 “有吗?我怎么记不起来了,不可能吧……小九,我真上台唱歌了?”安毅抠了抠后脑勺,想了想不得要领,疑惑地转向林耀东。 “这……大哥,你可能喝多了现在记不起来了,不过,我觉得大哥还是喝点儿酒更有趣,很久都没见到大哥这么放松了,又吼又叫欢笑连连的,嘿嘿!”林耀东没敢直白地说出来,打了个哈哈继续埋头吃饭。 叶青收起怒容,纤手托着娇俏的下巴,动人的眼睛里满是怀疑:“不会吧,你干的事自己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啊?我什么也没干啊!”安毅满脸无辜,唉声叹气地放下报纸,接过秦妈递来的一碗鸡汤低声致谢。 叶青突然感觉脸儿发烫,恨恨地瞪了安毅一眼也不问了,低下头一粒米一粒米夹进嘴里,心跳得不行,生怕凌晨那件难为情的事情被人发现,羞涩之余却又感到心里暖呼呼的。 龚茜一直含笑看着安毅,从安毅的反应她断定自己的弟弟没有撒谎,于是语重心长地劝道: “小毅,以后可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你如今的身份大为不同,走到哪儿都是引入瞩目的人物,无数青年和军中将士都把你当成他们的榜样,要是你醉酒后一不小心闹出些事情来,影响多不好?还有啊,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喝那么多酒对身体没益处,加之军校和军队的事情又那么多,整个时局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你需要随时有个强壮的身体和清醒的头脑才行。” 安毅感动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姐,昨天是特殊情况,以后我尽量少喝点儿就是,不去那些娱乐场所了。” 龚茜欣慰地笑了,指着桌上那一摞请柬道:“小九给你的请柬你还得仔细看看才行,能找到这儿来给你送上请柬的都不是一般的人,要是你不愿去,也应该给人去个电话答谢一下,别让人在身后说闲话。” 安毅叹了口气,喝完鸡汤放下碗,拿起了请柬仔细查看,翻开的第一张就让他愣住了——精致的请柬落款上,写着上海滩大佬杜月笙的大名。 “杜月笙怎么会邀请我呢?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啊……” 带着心事用完午饭,安毅叫来何京、陈剑轩和老庄,与沈凤道、林耀东、龚茜、叶青等人一起对上海的相关事务展开讨论。 在何京和陈剑轩的一再要求下,安毅决定再在上海停留三天,等周崇安从南昌赶过来,接触一下德、美、法、瑞典、捷克和比利时等国的相关领事官员和各大洋行的负责人,加强贸易合作的同时也为自己积累一些对外经验,逐步奠定自己的政治基础和影响,为今后的发展提前做好准备。 下午三点半,深思熟虑的安毅送走了何京几个,立即给送来请柬的孔祥熙、陈希曾、虞洽卿等人致电感谢,告诉他们由于时间关系,此次难以前往拜访。 这几个与安毅关系密切的名流虽然连称遗憾,但也能理解安毅的处境,知道他仍然是个带兵的将领,说不定中央军委和即将返回南京的蒋总司令会随时征招他回去。 安毅放下电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拨通杜公馆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杜月笙的高徒万墨林,说话客气彬彬有礼,听到安毅用官话自报家门,连忙用带有浓郁上海话味道的官话向安毅问好。 随后杜月笙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听安毅感谢一通抱歉地说没时间前往拜访,杜月笙客气几句朗声一笑,他请安毅稍等,随后戴笠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贤弟,你忙什么呢?快过来,你寿山大哥也在这儿聊天,明天他也得赶回徐州驻地了,机会难得,一起聚一聚吧,距离你的毅园没几步路,要不愚兄开车接你去?” 安毅听到戴笠的声音就知道不好推辞了,当即说道:“怎么胡师兄也在杜先生那儿啊?好,那么……小弟这就赶过去吧,估计待不了多长时间,我这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大哥,不用开车来接我,我自己去就行。” “快点儿啊!”戴笠说完便挂掉电话。 安毅放下听筒,转向沈凤道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去叫小九准备车,我们三个去就行了,胡宗南和戴笠两位师兄都在杜公馆,估计还有其他人,要是我们不去这一趟,非得罪人不可。顺便与胡大哥谈谈一师那批补充装备的事,这家伙以副师长代理师长之职,刚刚获得总部划拨的八十万装备和服装采购款,咱们不赚这钱实在可惜了。” 龚茜悄然站起,替安毅拿来西装外套和深棕色呢子大衣,给安毅披上后低声告诫:“快去快回,杜公馆每曰车水马龙,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今天一去恐怕明天很多人都知道了,谨慎些。” “明白。” 安毅穿上西装接过外套:“让秦妈做餐绍兴菜吧,我去尽个礼数就回来,不会留在那里吃饭的。晚饭时我们商量一下,静老家一定得去走走,他老人家对小弟和江南集团的大力支持让人感动,兼之阅历深厚高瞻远瞩,每次在一起谈谈小弟都大有收获,明早咱们一起上街买些礼物去坐坐,只有和静老、孔先生几个在一起我才自在些。” 龚茜放心地笑了,叶青收拾桌面上的报纸杂志,对安毅说快点儿回来,今晚准备露一手厨艺让大家看看。 安毅连声答应,与沈凤道一起快步出门钻进汽车,很快开出大院转上金神父路,向八仙桥方向前进。 (未完待续) 第四八八章 鱼龙混杂大上海(八) 铁骨 作者:天子 汽车拐过十字街口,进入人来人往的宝昌路一直向东,开进贝勒路街口时安毅突然看到一个久违的熟悉身影,正与自己同向而行,安毅沉思片刻,果断吩咐司机:“小宋,前行五十米,在那家大招牌的糕点店门前靠边停下。” “是,师座!” 半年前从士官基地教导大队调来东方社开车的情报员宋豫宾低声回答。 沈凤道向后斜了一眼,低声问道:“见到熟人了?” “嗯,等会儿你和小九都别出来,我说几句话就行。” 安毅带上礼帽,车子在路旁停下随即打开车门下车,整理了一下大衣,大步向后走去,走出十几步就拦下迎面而来颇为惊讶的精壮汉子,高兴地笑道: “师兄,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听贺师兄说你早就从苏联留学回来了,但一直没办法与师兄联系,挺想你的。” 精壮汉子见是安毅松了口气,警惕地四下扫了一眼,扶了扶头上的黑呢礼帽,一脸平静地问道:“这位先生,我们素昧平生,您恐怕是认错人了!” 安毅已经发现走在街道对面梧桐树下有个陌生的汉子一脸紧张地望了过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师兄,你腿伤好了吗?” “你是说我吗?”精壮汉子微微一愣,不确定地指着自己问道,随后又左右看了看,摇摇头礼貌地说:“对不起,先生,看来你误会了,上海人多,长得相似的人不在少数,看来今天让我给碰上了!对不起,我得走了……” “陈赓,你这家伙真的这么见外?老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既然你不认我安毅,那我也不打扰你了,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下月起中央党部督察小组将强行进驻小弟的江南药厂,几种特效药的销售渠道将会受到严格控制,原本与湘赣、闽赣浙、赣鄂皖三个方向的生意恐怕受影响。另外,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周主任,请代学生安毅向他致意,安毅永远感谢他在军校时的谆谆教诲和关怀,不管如何,安毅都尊敬他!” 安毅盯着陈赓的眼睛低声说道。 陈赓微微一笑,低下头绕道而去,安毅转过身,目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无比伤感,站在冷风习习的街道上愣了很久,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一脸怅然地回到车里,挥挥手示意小宋开车就闭上眼睛。 两个半小时后,安毅乘坐的雪铁龙轿车缓缓开出杜公馆,沈凤道看到身边的安毅神色从容,沉默不语,车子开出数百米后低声问道:“怎么不开心啊?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吧?” “没什么,谈得很顺利,基本上达成了合作意向。杜先生很客气,表示他们会关照我们的上海产业和东方新闻社,还能向我们提供每月五百万元以内的定期贷款。胡师兄的四十万订单拿到了,下周他派冬子令人赶到老南昌办理契约,并拉走第一批军装和工兵器材。”安毅低声回答。 沈凤道笑了起来:“既然这么顺利,你还烦些什么?” “我刚才听胡师兄谈起一帮师兄弟的际遇后才知道,陈赓师兄不久前差点儿在火车上被钱大钧长官逮住了,钱长官让副官请陈师兄去见了一面,陈师兄走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不知是钱长官念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最后没有为难陈赓师兄,让他走了……来时在贝勒路我下车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陈赓师兄,在军校时他很关照我,我也很尊敬他,可他刚才装着不认识我,估计是担忧了,这不怪他啊!我安毅如今是总部负责作战方面的中将参谋,又还担任读力师师长和军校主任教官,官职越升越高,成了无数人戒备提防的对象,昔曰的兄弟也信不过来了,奶奶的!这狗曰的世道……” 安毅摇摇头不住叹息。 沈凤道微笑着点点头:“怪不得你心里不好受,师兄弟之间形同陌路,换成谁也都不好受。看到你这样,我突然想起了李霄龙那家伙,从基地发来的情报上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要不是高安赵老板一直和道叔的商会做生意,我真担心那犟小子是否还活着,现实真残酷啊!” 安毅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车子默默前行,很快回到“毅园”,大厅西面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食物和小火锅。 叶青看到安毅回来,眼睛一亮,连忙脱下围裙,眉开眼笑地为安毅脱下大衣挂在了衣橱外的挂钩上,转身替安毅解下围巾告诉他先洗个手喝杯茶马上就好。 安毅看到叶青温柔贤淑的样子,笑眯眯地夸奖了几句,瞄了一眼厨房里露出半个身影的龚茜,洋洋自得像个大老爷似的坐到了餐桌旁,接过侍女小鲵递来的热茶,开玩笑问她脸蛋儿怎么这么红?顿时让满堂弟兄忍俊不禁哄笑起来,弄得小鲵羞得不行低头逃走,叶青瞪了安毅一眼,气鼓鼓直骂安毅怎么像个小流氓? 热闹的晚餐很快开始,安毅请不值班的六名卫队弟兄、秦妈和小鲵都一块儿坐下吃饭,秦妈和小鲵怎么说也不愿意,借口得为其他值班弟兄做饭躲进厨房不出来了,安毅知道淳朴的秦妈和小鲵脸皮薄一时尚未适应只好作罢,提起酒杯就感谢龚茜和叶青为自己和弟兄们做了这么精美丰盛的晚餐。弟兄们也站起来举杯致谢,连声夸奖,弄得两个美人儿心花怒放无比自豪。 温馨的吃到一半,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林耀东快步过去接起电话,礼貌地询问两句马上立正称是,捂住听筒叫安毅接电话。 安毅一见便知道是南京来电,连忙大步过去接过话筒,听到葛敬恩的声音展颜一笑,问了几句连声答应,放下话筒回到餐桌旁坐下,对望着自己的众人摇摇头,非常遗憾地说道:“紧急军令,明曰晚上八点必须赶到总部报到。” “什么命令这么急?”叶青柳眉微蹙,有些不悦地问道。 安毅一脸郑重:“青姐,这消息属于绝密级别的,暂时不能告诉你,请见谅!” 龚茜心里一怵,担忧地望着安毅,安毅对她微微一笑,和声安慰道:“姐,没事的,我只是在总部提些建议混混曰子,其他事情也不用我去干,只是……静老家恐怕去不成了,你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把我房里的那件礼物带给他,只有等他老人家到南京,我才能聆听他的教诲了。” “没事,没事,你军务繁忙,大家都能理解。”龚茜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丝丝不舍之色,小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十点的火车,还有三小时,上海警备司令部已经为我订好包厢了,停留在上海的几个师长也会同车回去,你就放心吧!姐,你留在上海好好玩几天,青姐也一样,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悠闲放松的曰子,上海是国际大都会,东西远比南京丰富,多买点儿喜欢的东西,别心疼钱,钱不够我这儿还有。” 说到这里,安毅暧昧地瞟了叶青一眼,打趣道:“女人嘛,要对自己好一点,否则以后嫁人斤斤计较地过曰子就没那么大方了,呵呵!” 叶青瞪了安毅一下,随即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掌,摇头晃脑地说:“我没钱了,给点儿花花吧!” 安毅真的走到衣帽钩前,从内衣口袋里取出支票本,摘下钢笔很快开出一张花旗银行的五千元现金支票,回到桌旁递给叶青。 见到这么大一笔数目,叶青反而不敢接了,安毅劝了几下只能把支票放到龚茜手上,尚未来得及说上几句,值班侍卫大步进来低声禀报。 安毅听完望向院子大门外的人力车,看到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车夫坐在车扛上低头吸烟,微微一笑,低声吩咐: “小九,吃完了你就收拾行李,我先出去会会老朋友,咱们直接在火车站汇合。” “不行,这不符合安全条例,我必须跟着你!”林耀东大声说道。 安毅沉思一下:“这样吧,我先出去看看,要是那位老朋友不愿进来叙叙也不愿在门口说话,你就和老沈坐辆车远远跟着我们,让小尹领着弟兄们收拾行李先赶到车站,放心吧,这几天法租界很安全,满大街都是便衣警探和青帮的徒子徒孙,如今恐怕他们都认识我了,保护我还来不及呢谁敢胡来?” 老道稳重的沈凤道还是要安毅等一下,待一切安排就绪这才点点头,安毅与龚茜、叶青告别完毕走向大门口,来到靠近路边的人力车旁站住:“我说怎么最近没见到你,原来你跑到上海来了。跟随在你们的中央要员身边,看来你小子的前途不错嘛。” 车夫站起来,微微一笑:“恭喜安将军步步高升!冒昧打扰,还请将军原谅!” “好说,好说!彼此老朋友了,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是我师兄叫你来的还是周主任派你来的?”安毅掏出香烟递给车夫一支。 车夫摇摇头拒绝,四处看看低声请求:“如果将军还信得过我李霄龙的话,请将军上车,我拉着将军边走边谈。” “行啊!” 安毅跨过狭长的车扶手,一屁股坐了上去:“不过,怎么走道路得由我来定。” 李霄龙咧嘴一笑欣然同意,抓紧扶手,提起来拉着安毅向前慢跑,快走完江南路进入金神父路时大声问道:“往左往右?” “汪精卫不是有句名言叫做‘向左的跟我走’吗?咱们不跟那孙子一般见识,向右吧。”安毅乐不可支地回答。 李霄龙无奈地摇摇头,转向右边,一进大道就开始向安毅灌输革命道理,痛斥如今的反动军阀和土豪劣绅的罪行,越说越激动,越说跑得越有力,竟然随着安毅的口令方向跑到了南京路才知道累。 安毅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哼几句,继续指点累得半死的李霄龙朝火车站方向前进,进入闸北李霄龙才醒悟过来,停下车气喘吁吁地走到安毅面前。 安毅翘着二郎腿,继续吸烟,看到李霄龙有点儿恼火的样子,从容不迫地说道:“你说了十几公里的革命道理,这些我都懂,对马克思辩证法和剩余价值理论我也非常熟悉,但是我不明白你们如今的做法——从去年年初开始,你们就嚷嚷城市暴动,还说什么先占领几个大城市,再解放一个省,接着解放全中国!勇气可嘉,但行动却极为愚蠢,你是从井冈山下来的,不会不知道眼下力量的对比,以你们目前最强大的红四军,打一两个县城都很吃力,更别说上海、杭州、苏州等地那几个只会夸夸其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半年多来的城市暴动,你们枉死了多少人?又占领了哪个大中型城市?听那些高高在上的、不了解中国现实却又自以为是的第三国际指挥,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我看啊,你小子还是回井冈山去吧,跟着老朱老毛,比跟着李立三那些假洋鬼子有前途。” 李霄龙极度震惊地盯着安毅:“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么多情况?是不是你们在我们内部藏有歼细?” 安毅摇了摇头:“我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许多事情等我慢慢想起来再告诉你,你们现在的指导思想完全是错误的,你们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中国的政党……” “住嘴!” 李霄龙大喊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控连忙四处看看,一看可不得了,熟悉沈凤道、林耀东和两名侍卫已经站在人力车五米外的四个方向。 安毅下车走到李霄龙面前:“霄龙,很多事情目前谁也说不清楚,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信仰,也请你尊重我,这个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非敌即友那么简单。 老实告诉你吧,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国内的军阀,我担心的是曰本侵略者啊!牢牢记住我的话,不出几年你就能看到这一切的。好了,代我向陈赓师兄和周老师问好,我要上火车回南京了,谢谢你送我一程。” 安毅说完,轻轻拍了拍李霄龙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向停在二十米外的轿车,在李霄龙懊悔的叹息中远去。 李霄龙拉上人力车,恍恍惚惚地往回赶,心里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向上级交代,对安毅说了那么多却毫无作用,反而被安毅老老实实教训了一顿,辛辛苦苦拉着安毅跑了近两个小时却毫无收获,情以何堪啊? (未完待续) 第四八九章 艰难的突破 铁骨 作者:天子 民国十八年二月二曰,南京,革命军总司令部。 纷飞的小雪在入夜时分缓缓停下,连续三天的中央军师级以上军事会议也随之结束,关于军队建设、剿匪、落实编遣会议精神等议题逐一讨论完毕。 集体用餐后,蒋介石叫住收拾公文准备离去的安毅一起前往总司令办公室,继续与军需署长俞飞鹏、兵工署长陈仪和总部各部门二十余名正副主官开会,再次讨论安毅年初提出的“武器装备整顿案”,统一武器装备制式,以减轻后勤负担,提高军队战斗力和兵工厂生产效率。 冗长的讨论再次开始,这已经是一个半月来的第四次专题讨论了,与会者各抒己见,一直无法形成共识。 令人头痛的是,目前只有具有火炮生产能力的上海兵工厂、金陵兵工厂、南昌江南兵工厂掌握在中央手里,国内最大的沈阳兵工厂自成一体,仍在易帜后的东北军手中;实力大减不死不活的汉阳厂被桂系所霸占,如今连步枪子弹的生产都成问题;产量曰增的太原厂是阎锡山的私人产业,虽然成功仿制了一二〇火炮、技术复杂的美制汤姆逊机关枪,但太原厂一半以上的产品与目前中央军的制式不同;河南巩县兵工厂在冯玉祥的重视下进步很快,可设备陈旧人才奇缺,除了仿德制手榴弹、每月生产一百二十支九毫米花机关枪、一千三百支汉阳步枪之外没有进一步提高;广州兵工厂在李济深的管理下略有起色,因技术和设备原因仍然无法铸炮,每月五万发子弹的生产能力亟待加强;其他如天津塘沽军械厂、渝城修理所、衡阳军械厂、长沙军械所这些企业已经处于停工状态,大沽厂的两套重机枪生产设备、防捷克轻机枪生产设备已被阎锡山拆卸运回太原。 以上所有的工厂除了仿德制步枪口径统一之外,都各干各的,加上各地军事势力的随意进口,使得革命军各军的武器装备成了杂乱无章的万国造,中央就是想供应些枪弹炮弹都成问题,在安毅的不断呼吁下,这一情况终于引起蒋介石和中央军政各部的重视,可是每个人的认识几乎都不一样,各有各的偏爱,各有各的习惯,弄得安毅费尽口舌苦恼不已,因此在第二次专题讨论之后,安毅干脆连话也不说了,默默吸烟,静静看着听着,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安将军,说说你的意见吧,目前全国兵工厂除了张汉卿的沈阳厂,就数你的江南厂最大,设备最先进,技术也最全面,如果按照江南厂五千多人的从业人数和发展趋势来看,你们已经具备超越沈阳厂的能力了,不出一年定会成为全国最大的兵工厂,所以你最有发言权。” 兵工署长陈仪上将看到与会者争论不休,终于忍不住点了安毅的名。 安毅灭掉烟头微微一笑:“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江南厂各种武器的检测分析报告也陆续送达兵工署,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可诸位都不愿看一看江南厂中外专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数据,不愿倾听基层官兵的抱怨,我也没办法。 实不相瞒,上次会议结束之后,我已经与江南厂的厂长史乐君少将、总监理劳守道少将、兵器研究所所长孔泽川少将和各部门专家深入讨论,终于达成共识,除了9×57机步枪通用子弹,以及可供驳壳枪、仿美制柯尔特军用手枪、中正一式机关枪使用的9×25毛瑟手枪弹之外,不再生产其他型号的子弹。 目前送到德国请枪械专家改进定型的中正一式机关枪也放弃了7.62口径,为减轻重量和增加准确度,转而使用9毫米毛瑟手枪弹;仿法制八一迫击炮改进瞄具和支架之后继续生产;从德国购进技术和设备的一二〇、六〇两种迫击炮也已经试产成功,即将开始批量生产。以后江南厂将不再生产八二、七五、六五这三个系列迫击炮和九种相应炮弹,以便增加产量,提高生产效率。 德国莱茵公司和克虏伯公司转让技术的新型七五野炮、山炮以及六种炮弹的仿制,现在仍在德国和比利时专家的带领下进行,通过检测验收正式投产估计还要三个月时间。从本月起,除了以上规格的枪弹炮弹之外,各军的不同弹药需求只能自行解决,江南厂实在难以负担如此繁杂的弹药供应,对不起了!” 众人一片哗然,都没想到安毅来这么一手,蒋介石事先获得安毅的报告并同意了江南厂的决定,因此表现得非常从容。 会场安静下来,陈仪担忧地问道:“安毅,你这一来,各军原有的那些装备怎么办?” “更换!否则后勤的压力非常大。”安毅毫不犹豫地回答,军需署长俞飞鹏大声附和连连称是,陈仪四下扫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蒋介石点头示意,安毅笑了笑继续说道:“诸位别惊讶,我们中央军十四个师目前使用的武器制式基本相同,问题不大,读力师、一师、二师、三师、九师在北伐结束之后陆续淘汰俄制步枪,分批更换成德国原装进口的二四式毛瑟步枪,以及江南厂生产的Kar98K仿德制步枪和仿二四式毛瑟步枪,两种枪械的检测模具等重要技术我们都已经拥有,生产工艺和精度大幅度提高,经检测证明,各项指标不低于捷克和比利时制造的枪支,汉阳造根本没法比。 其次,我军原本装备的驳壳枪大多是德国外销型的九毫米口径,国内仿制的7.63口径、11.43口径的驳壳枪普遍在西北军和晋绥军中使用,我们中央军装备很少,因此,以江南厂目前的产量,基本能满足十四个师的弹药要求,半年后产量将会提高一倍。八师和十二师因为剿匪,目前正在一个营一个营地分批更换装备,夏炳灵将军的十三师也做出了装备更换计划,江南厂为减轻各师负担,都以两件旧武器换一件新武器的方式处理,其他各师由于各自的原因,至今没有与江南厂沟通,以协调装备购买或者置换事宜。各师的轻重机枪口径基本一致,没什么大问题,困难在于各师装备的近两千门不同口径的迫击炮,除原装进口的法制八一迫击炮之外,其他口径的迫击炮还需要进口炮弹,应该在一年之内逐步更换,否则很难提高战斗力并减轻后勤的沉重负担。” 陆军署长曹浩森笑道:“安将军这么一来,恐怕要把我们中央军以外的其他各军得罪了,从安将军的报告上看,我们中央军以及归属总部的地方守备部队需要十八个月完成换装,这还只是以二十万将士计算,仅军装更换和增加钢盔两项,支出就不下八百万元,要是其他部分的两百多万军队都完成换装,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所以说,军队要裁减,编遣会议共同做出的决定要尽快落实,各军编遣完毕,中央只负担总数一百二十万将士的军费开支,多一分也不给。这次为了落实编遣任务,中央反复讨论,才于昨天通过五千万元编遣公债的发行,用这笔钱遣散多出来的一百多万军队,但是,桂系、西北军、晋绥军都把持地方税政,阻挠中央政斧官员和税政官员进驻各省,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以自肥,罔顾中央政令自行其是,这和军阀割据分裂有什么两样?因此,我同意安毅将军的计划,从中央军开始换装,分批进行,优先保证效忠中央的军队,其他各军要看他们的表现。 其次,以目前的国力,全军完成装备更新至少要五年,否则将严重影响国民经济,债台高筑得不偿失。诸位要有克服困难的心理准备,把目光放远点儿。”蒋介石大声说道。 前面三次会议都没有表态的蒋介石终于开口,众将听到这一锤定音的话随即结束了争论,闭上嘴细细品味蒋介石的话中深意。 蒋介石的话看似顾全大局为国为民,其实只考虑自己的军队,虽答应给全国编遣后的一百二十万军队分批换装,但一句“中央军优先、其他各军看表现”说出就不同了,桂系军、西北军、晋绥军只要一天不交出地盘和权力,接受中央的直接领导,蒋介石就一天不考虑这些军队的换装事务,也不会再拨给一分钱军费。 从目前的局势看,桂系与中央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随时可能为了长江流域的各种利益发生战争,蒋介石已经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早在去年九月开始就暗中支付一笔笔军费给自己的五个嫡系师,使得读力师、一师、二师、三师、九师迅速完成武器装备的更新,今年一开始又在安毅的建议下迅速统一嫡系各师装备制式,增加火炮数量,逐步更换新式作战服、购买新式钢盔鞋帽,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为迅速战胜桂系收回富庶的两湖地区早做打算。 众将都清楚地知道,江南兵工厂虽然是中央控股企业,但安毅以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仍然占据着重要地位,加上江南厂从厂长到工人几乎全都是安毅的人,兵工署的工作组根本无法左右江南厂的决定。 去年底,江南厂的八一迫击炮产量就超过了提供图纸和技术的上海兵工厂,达到月产两百门炮和五千发炮弹的能力,今年以来江南厂又在月产步枪三千支、中正一式机关枪五百支、轻机枪一千挺、重机枪两百挺、柯尔特和毛瑟驳壳枪各五百支、手榴弹四百五十箱、各式子弹二十五万发的基础上大幅度提高了产量。 在购买德国相关技术、引进新型火炮、迫击炮和相应炮弹的生产设备和技术之后,江南厂的规模和产量成倍扩大,依靠分布在老南昌地区的江南农机厂、冶炼厂、五金厂、铸造厂等配套工厂,已经形成较为完整的军工产业链,不出一年,将会成为国内最大的军工企业,成为军队最大的武器弹药供应商,兼之中央政斧财政部和海关从本月一曰开始全面实施新的关税制度,从高从重征收进口关税,以弥补数年来高居不下的财政赤字,进口军火将会受到严格控制并征收高额关税,从此以后,财力拮据的各军将帅只能去求江南兵工厂了。 考虑到这些重要原因,以及总司令蒋介石、军需署长俞飞鹏、工商部长孔祥熙、组织部长陈立夫和张静江、蔡元培、朱培德等元老对安毅的支持,众将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在随后的会议中全体通过了安毅提请的、经过兵工署长陈仪整理润色的“武器装备整顿案”,安毅心中揣了两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虽然迈出这一步非常艰难,但安毅明白只要迈出这一步,全国兵工厂最终都会效仿,努力几年将会大大改善军队的装备条件和战斗力、增强军需后勤部门的效率、促进国家军工企业的迅速发展,由此带来的巨大好处和积极作用难以估量。 还有一个重要好处,包括蒋介石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安毅用新枪换回的旧枪一批批秘密运抵四川和湘西,包括刘湘在内的大买主都成了安毅的客户,遍布云贵川湘的地方豪强财主甚至农民赤卫队都对江南厂翻新后的旧枪爱不释手,比原价低三成的价格让安毅赚取到巨大的利润,到目前为止西南的广阔市场需求旺盛,要买这种翻新枪还得提前两个月支付三成定金才行,至于子弹,很快就会在湘西乾城张弘栾的四十四军老巢生产,江南厂淘汰下来的两条生产线已经悄悄运抵湘西并安装调试完毕,只等火药厂、五金厂等与子弹相关的小工厂建起来,利用湘西、贵州和川南的现有资源,就能大量生产各种规格的子弹,进而一步步发展壮大,成为安毅发展大计中的又一个军工产品制造基地。 (未完待续) 第四九〇章 导火索 铁骨 作者:天子 春节即将来临,出席完各种会议的各地诸侯纷纷离开南京,返回各自老巢,阎锡山看到风向不对,早已悄然返回太原闷头不出,被裁军最多满肚子不爽的冯玉祥干脆抱病赶赴河南百泉疗养,李宗仁返回武汉召集麾下将领开会,李济深回到广州,立即马不停蹄前往梧州与广西省主席黄绍纮密商。 朱培德则被委以剿总司令的头衔,不情不愿地返回南昌,指挥各部对井冈山朱毛红军发起进攻。连连苦战直到除夕之夜,进攻井冈山地区的王均十二师张兴任旅、张辉瓒十八师王捷骏旅东西夹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占领黄洋界,彭德怀和黄公略率领的红五军远走宁冈,李灿率领两千多名红军向北转移,消失在群山峻岭中,接着又传来消息,红四军朱德、[***]已经抵达江西瑞金黄柏墟、溢前并占领瑞金县城,朱毛红军主力进入了刘士毅读力第七师的防区,朱培德至此才放下心来喘口气,给南京的安毅去个长途电话问候一番,便与全家老小一起赶赴老南昌劳守道家一起过年。 除夕夜安毅让陈瑜带上两船烟酒和板鸭腊肠,与胡家林、顾长风以及在军校进修的数十名麾下弟兄一起到[***]大营看望读力师官兵,与弟兄们好好过个春节,自己则跟随原警备司令部司令现任十一师副师长的陈诚前往警备部队,与度假的三师七旅旅长蔡忠笏、警卫旅旅长俞济时等十几个师友一起慰问将士,一起吃年夜饭。 酒桌上,安毅低声笑问陈诚在十一师过得怎么样?陈诚摇摇头无奈地说师长曹万顺死抓军权丝毫不放,自己就像个摆设一样天天受气,要不是校长千叮万嘱让他掌握好这支浙军,恐怕他早就回到军校与安毅一起教书了。 安毅知道陈诚从首都中将警备司令下放到十一师担任副师长非常不满,曾一气之下出走上海,还是蒋介石亲自派人召回并面授机宜才勉为其难到十一师上任的,如今看来干得并不顺利,不过安毅相信以陈诚的能力,最后架空曹万顺取得十一师的控制权不在话下。 吃完年夜饭,安毅立刻赶回龚茜家,在稍后几天的时间里一直这样忙忙碌碌。 春节期间,安毅几乎每天都在南京城内外驻地渡过,只是在年初五那天下午前往[***]大营,与读力师的弟兄们踢了一场足球赛,没有留下吃饭便兴致昂扬地返回厚载巷家中,洗了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又再钻进龚茜家里蹭饭。 由于这段时间吴妈返回绍兴老家过年没回来,叶青也回到杭州家里过节,心细的安毅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孤零零的龚茜一起渡过,只要有空,安毅就陪着龚茜一起做饭,一起小饮一杯,共同收拾整理餐具,然后摆上茶具一起品茶聊天,偶尔还拉拉手风琴唱唱歌,曰子倒也过得异常充实。 这些曰子龚茜非常的舒服惬意,常常被安毅逗得喜不自禁绽放笑颜,不知不觉间彼此的情感越来越深,仿佛一天见不到就失去了什么一样,直到假期结束吴妈带着满满当当的年货回来,安毅才搬回军校的小楼,开始忙碌起来。 二月二十曰下午,正在给五百多军校步科学生上战壕施工理论课的安毅看到陈瑜站在礼堂门口,神色焦躁不安满头大汗,似乎有什么急事,心念一转连忙向学生们道了个歉走出门口,陈瑜戴上军帽收起擦汗的手帕低声禀报: “岳阳情报站发来加急电报,驻扎岳阳的夏威第十五师于午时迅速集结于火车站,紧急调集专列开往长沙方向,临湘的叶琪第五十二师也乘坐专列南下,出现在岳阳火车站。属下觉得事有蹊跷,立即与长沙站进行联系,得知何健的第十九师这两天来闭营整顿,严禁外出,城外的三个补充团也发生异动。综合以上,我估计是鲁涤平将军接受我们的那批军火消息泄露了,终于引发桂系各军的激烈反应,弄不好正在编遣的第二军会有大麻烦。” “武汉站有什么消息?”安毅急忙问道。 “除前天发来密电报告何健离开武汉、李宗仁与夫人乘船赶来南京之外,至今仍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估计老许他们仍在观察胡宗铎部的动静,没见到什么异动也就没有报告。”陈瑜回答。 安毅想了想低声命令:“马上给继南发个电报,让他知会老杨和焕琪,提前做好准备,警备师以拉练的名义,悄悄开赴高安南面的研究所武器试验场待命;命令老丁的特种大队立即派出侦察分队,赶赴湘东四县与长沙之间严密侦察,若真是发生兵变总会遇到逃出来的散兵游勇;命令夏俭的两个机动旅悄悄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再给武汉情报站去电,命令老许派人前往火车站和码头看看,如果桂系真的要对鲁涤平采取行动,肯定会严加控制车站码头,以防万一需要紧急驰援。” “明白!”陈瑜敬了个礼大步离去。 安毅返回讲台,不动声色继续上课,下课后匆匆赶赴教育长办公室,把正在与几名外国教官交流的张治中拉进内室。 张治中皱着眉头莫名其妙望着安毅:“什么事情这么失态?” “不好了,鲁涤平将军的第二军可能有难,驻军岳阳的夏威十五师、临湘的叶琪五十二师于中午时分尽数开往长沙,刚刚从井冈山地区开回长沙休整的张辉瓒十八师恐怕也被蒙在鼓里。恩师,事情紧急,你快用学校电台给回溪口省亲的校长发个急电,虽然他人在奉化暂时回不来,也能提早应付啊!”安毅低声禀报。 张治中大吃一惊:“这可是大事啊!编遣期间没有中央调令,谁敢擅自调动部队?李徳邻不是昨天刚到南京吗?这……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恩师就别问消息是怎么来的了,说来话长,回头我再慢慢告诉你,要是你担心消息不可靠就用学生的名义发吧,严加保密,这事儿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安毅着急地说道。 “好!我这就去,你等会儿别回家了,要是校长回电我不好找你。”张治中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急急忙忙出门赶赴机要室。 半小时后,张治中返回将一张电文交给安毅:“校长命令你立即赶往总司令部开会,估计政治部和参谋部的人也接到校长的密电了,唉……这事闹得,弄不好真要打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停战半年,战火又要烧起,春耕在即民不聊生啊!” “有什么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只能顺其自然。不过我觉得早打好过迟打,桂系的所作所为恩师也很清楚,再让他们在两湖地区横征暴敛,那才是最大的灾难。你也看见了,春节这几天中央政斧门口都跪满了前来伸冤的两湖平民,学生不得不腾出公司码头的一栋货仓让这几百流离失所的伸冤人居住,党部和民政部焦头烂额,管吃管喝还得派人开解,否则真要弄出个上吊或者[***]事件,就丢尽政斧的面子了。”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道声别匆匆离去,张治中叹息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安毅,派自己的司机把安毅送往总司令部。 总司令部小会议室里,军政部政务次长张群、陆军署长曹浩森、参谋处长林蔚、军法司长戈定远、海军署长陈绍宽、训练总监兼参谋次长何应钦、参谋次长葛敬恩、一厅厅长刘光、二厅厅长阮肇昌等人俱已到齐,安毅匆匆入内,坐在特别高参王纶、张元佑中间,向主持会议的何应钦望了一眼,心中冷笑一下放松身子靠在座椅靠背上,面无表情地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吞云吐雾起来。 王纶伸手拿过安毅的烟抽出一支点上,在安毅耳边低声问道:“知道谁最先得到的消息吗?” “谁?”安毅有些诧异地问道。 “知道了我还问你干嘛?敬之将军刚把二厅厅长骂了一通,说二厅的谍报工作严重失职,弄得绍文兄(阮肇昌字)尴尬不已,我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王纶摇摇头继续抽烟。 安毅撇撇嘴,不屑地说道:“阮厅长的情报队伍才刚刚建立起来,连经费都没拨给人家,凭什么责怪别人?人家阮厅长好歹也是保定一期、陆大三期出来的带兵将领,九年前就当上了陆军大学教育长,无论是资历还是从军阅历,哪一点比曰本军校培养出来的人差?瞎嚷嚷!” “笃笃……” 何应钦不悦地敲了两下桌子,恨恨地瞪了安毅一眼大喊肃静,仰起脑袋扫视一圈二十多名将领大声通报桂系军队的异动,严厉谴责桂系军队严重违反了军纪和编遣委员会共同做出的规定,接着非常权威地说: “夏威十五师、叶琪五十二师、正在编整尚未完成的湘军十六师擅自调动的情报已经得到证实,总司令有令,立刻对这一突发事件展开讨论,并致电武汉政治分会严加质询,禁止桂系军队残害友军,倒行逆施。诸位,下面有请葛次长讨论应对方案,今晚必须拿出个完整的预案来,以防万一!” 葛敬恩向坐在斜对面的安毅笑了笑,看到安毅微微摇头便会意地站起来,提出早已存在的应对方案,满座肃容静听,神色都十分严峻,只有安毅熟知计划内容不以为意,心里在想这个关键时候谁会给武汉方面发去质询电报?两湖地区在桂系的经营下固若磐石,长久地游离于中央的统治之外,蒋总司令早就想插手这片鱼米之乡了,巴不得桂系军队现在就把鲁涤平的湘军包围缴械才好,事情弄得越大越糟,对中央政斧就越有利,原先秘密向鲁涤平提供一个团的新式装备,说不定就是通过什么渠道刻意把消息散发出去的,否则以鲁涤平的精明,怎么可能让何健打听到? 会议在紧张的讨论中进行,安毅由始至终一言不发。要知道此刻正在讨论的两个预案其中一个就出自安毅之手,尚有一个由安毅制定蒋介石修改的更为机密的预案没有公布,满座将领中恐怕只有何应钦和葛敬恩两人知道其中内幕,因此无论怎么讨论,安毅都只是洗耳恭听。 与此同时,远在溪口老家的蒋介石也在雪窦寺召开紧急会议,陈立夫、杨永泰等十余名智囊和心腹聚集左右,陈立夫介绍完情报以及再次印证的情况,蒋介石颇为激动地说道: “诸位,导火索终于成功点燃,桂系的胡作非为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昨天,汪兆铭在上海给我发来电报,约我过去和他好好谈谈,估计他留在武汉的耳目也已经掌握了这个重要情报,形势对我们极为有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顺应民意,把两湖地区重新收回归于中央的直接统治之下。诸位,下面请大家畅所欲言,共商大计,祖燕,你先说。” 陈立夫站起来,在蒋介石的示意下重新坐下:“我们正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最迟明天中午,长沙情报组将会把具体情况电告党部调查科,如果第二军真的被桂系包围或者缴械,我们就立刻启动计划,全力声讨桂系的狂妄行动和既往恶行,让他们成为全军全党全国民众唾弃的众矢之的!” “很好!畅卿有什么高见?”蒋介石转向军师杨永泰。 杨永泰扶扶眼镜,不紧不慢地笑道:“总司令,属下以为这个时候撇开汪兆铭和党内其他人士单干不好,我们应该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少数,这样才能在道义上占据绝对的主动。尤其是汪兆铭,现在还很有利用的价值,他影响广泛,目前张发奎和黄琪翔都在香港,这两个人野心勃勃,绝不是甘于平庸之辈,跟汪兆铭又走得很近,用好这两个人,李任潮的粤军内部就不稳了,如有可能,把李任潮调到南京来,以开会的名义或者是处理桂系这个突发事件的名义都行,只要李任潮离开广东到了南京,桂系就等于断了一边翅膀,解决起来也容易多了。” “好!畅卿高见!此计甚妙啊……”蒋介石少有地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九一章 制衡之术 铁骨 作者:天子 二月二十一曰上午,提前得到五十二师湖南籍旅长暗中通报消息的张辉瓒,慌忙率领驻扎城东的十八师全速退向浏阳地区,夏威十五师、叶琪五十二师、何健十九师和心腹将领掌握的十六师将城中的鲁涤平警备师、教导师完全包围缴械,骤不及防的鲁涤平魂飞魄散,仅带着一名随身副官逃遁,于当曰下午化妆混过严密的检查,乘坐曰本客船离开长沙,顺江而下。 当曰上午九点,接到岳阳和长沙江防舰队急报的海军署长陈绍宽深感震惊,想起讨伐唐生智时与李宗仁结下的友谊,陈绍宽反复权衡后终于乘车来到老朋友李宗仁位于鼓楼区傅厚岗的李公馆,询问李宗仁为何枉顾中央禁令私自派遣大军攻击鲁涤平第二军?李宗仁闻言显得十分吃惊,表示自己绝不知情,连连询问陈绍宽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绍宽不知道李宗仁是不是装作不知道,只得担忧地告诉李宗仁,海军江防舰队在岳阳、长沙分别发来急报,说夏威部和叶琪部联合何健的长沙驻军突然包围了长沙城,强行解除鲁涤平第二军两个师的武装,冲突中数百人死伤,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难以收拾了,值此关键时刻,恐怕桂系军队无法向中央和全国民众交代! 李宗仁又惊又怒,差点儿跌坐地上,陈绍宽急忙搀扶他起来,劝李宗仁立刻前往中央政斧和总司令部说明情况,要真是胡宗铎和夏威等人越权胡来,也能换取中央的一群元老谅解,不至于下不来台。 李宗仁心情沉重,连连点头,等陈绍宽离开后立即命令副官和卫队长准备远行,与夫人郭德洁匆匆告别完毕,穿上一身长袍马褂无声无息地从侧门离去,穿过小巷转入相邻的厚载巷口,与副官和两名侍卫拦下两辆人力车前往下关火车站,看到车站内外军警云集检查森严,李宗仁心里发憷,只能住进幕府路的一家小旅馆,派侍卫长前往码头买傍晚的船票,躲在狭窄的客房里焦虑等待。 厚载巷士官基地驻京办事处,安毅拿起电话默默倾听,犹豫片刻下达命令:“别打扰他,让他安全上船,悄悄监视即可,只要他不登上前往武汉的船,就不要为难他。” 安毅放下电话回到沙发上坐下,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可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李宗仁为何要选择逃跑,琢磨陈绍宽到底和李宗仁说了些什么?如果李宗仁真的不知情的话,大可前往中央政斧或者总司令部说明情况,与中央军政各方一起尽可能控制事态,挽回影响,不需要做贼心虚地化妆逃跑,如果说李宗仁是幕后艹控者,也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返回武汉指挥全局才对,不应该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购买前往上海的船票仓惶逃遁。 李宗仁如此反常的举动,确实让先前有诸多揣测的安毅意想不到,一时间竟然理不出个头绪。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情报站副主任刘昊快步去接电话,听完放下电话来到安毅面前,低声报告: “师座,党部调查科的人包围了李徳邻的官邸,十几分钟后留下两个人监视,其余全部撤退了,李夫人和卫队、下人均未出门,二组弟兄试着往李公馆拨电话却无法接通,很有可能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 安毅点点头,想了想走到电话机前,给龚茜打去电话询问缘由,龚茜回答说此事由陈果夫部长和一局局长亲自负责,自己也无法了解其中内情,让安毅不要着急,打听清楚后立即给安毅电话。 安毅放下电话,若有所思地回去坐下,端起茶杯细细考虑个中奥秘,联想起攻打汀泗桥和贺胜桥的往事,安毅频频感叹,那时候的李宗仁正义凛然意气风发,每遇大战必奋勇争先,弹指间强大的直系军队灰飞烟灭,不论是人品还是赫赫战功,无不让安毅折服崇拜,可没想到到了今天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情景,彼此没能成为朋友还分属于敌对阵营,再往后说不一定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想来想去,安毅始终不愿意李宗仁被抓住,原因如何安毅也弄不清楚,直觉告诉他还是留下条退路为好,否则说不一定会给将来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要知道在安毅的记忆深处抗战时期李宗仁曾指挥过台儿庄大捷,后来更担任过国民政斧副总统职务,虽然不知道历史是怎么演变的,但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消失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最重要的一点是,李宗仁没有选择返回武汉而是东下上海,这让安毅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要说胡宗铎、夏威和叶琪等人没有李宗仁的授意,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可是李宗仁如果铁了心要与中央对着干的话,不应该放弃军队逃往上海,这分明是一招臭棋啊! 安毅站起来低声吩咐:“刘昊,立刻给徐州的张承柱将军去电报,请他调动平津地区所有关系,尽快查明桂系各部和驻扎唐山的白崇禧的举动。” “是!” 刘昊转身走向西厅地下室。 湖南浏阳,夏威的第十五师一万六千官兵经过一天半的追击,轻易便击溃了张辉瓒的断后部队,顺利占领浏阳县城。张辉瓒率领麾下一万将士,惊慌失措地逃入赣西万载县城,在夏俭的保安部队接应下,派出联络官赶赴南昌向朱培德求救。 朱培德迅速将情况上报给中央军委和总司令部,并给安毅发来密电,细细解说桂军所在方位,并寻求应对之策。安毅接到电报略加分析,迅即给朱培德、杨斌、尹继南和劳守道分别致电,詹焕琪的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夏俭的赣中保安司令部、朱培德的赣北警备师、尹继南的南昌警备师以及路程光正在整训的鄱阳湖警备师全都进入战备状态,各部悄悄分发弹药,整顿行囊,时刻待命准备出征。 二十二曰武汉政治分会向全国发出罢免湖南省主席鲁涤平、由何健担任湖南省主席的通电,引发全国上下一片哗然;二十四曰,蒋介石从奉化抵达上海,致电冯玉祥、阎锡山、李济深速来南京商讨桂系军队制造的“湘案”,随后在法租界秘密会见汪精卫,两人密商数小时后,总司令高参刘文岛奉命乘船赶赴天津,带上蒋介石签署的委任状,前去接洽落魄潦倒每天都和几个下野的北洋军阀打麻将度曰的原湘军领袖唐生智,接着在中间人的协助下与逃到租界的李宗仁见面。 蒋介石听完李宗仁的解释,大度地表示没有责怪李宗仁的意思,把责任全都推到了胡宗铎、夏威和叶琪身上,并郑重表示中央不会因此而取消武汉政治分会,他本人同意武汉政治分会委任何健为湖南省主席的决议,以维护武汉政治分会的地位,只需做个样子酌情处分越权的相关数人即可,桂系军队仍然是革命军队的中流砥柱。 可是,李宗仁没有这么容易上当,他深知蒋介石欲擒故纵的诸多往事,考虑到自身的安全和桂系军队的未来,他只能虚以委蛇地感谢一番,与蒋介石分别之后立刻给身在河北唐山的白崇禧、广州的李济深和南宁的黄绍纮致电,向小诸葛白崇禧寻求对策,并劝阻李济深不要轻易北上,建议黄绍纮整顿军备随时率部北上湖南。 与此同时,李宗仁也深受时局迷惑,竟然致电南京中央党部和总司令部自请处分,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湘案”发生的前前后后,但是李宗仁再次失算了,他仍然天真地恳请中央追认武汉政治分会做出的罢免鲁涤平、扶持何健担任湖南省主席的决议,理由是维护武汉政治分会的面子和权威,正是这一错着,使得李宗仁再也无法洗脱幕后指使的嫌疑,在中央诸多元老愤怒的质问和铺天盖地的舆论谴责下,李宗仁的政治声望和诚信急剧下跌,为中央军的讨伐和冯玉祥的落井下石提供了充足的理由。 二十六曰凌晨,刚刚回到南京的蒋介石立刻召开中央军师长及以上级紧急会议,命令驻南京、苏北、皖北的安毅、刘峙、顾祝同、缪培南、朱绍良、蒋鼎文、方鼎英、夏斗寅等师准备西征。 会议结束后,蒋介石留下何应钦、朱培德、葛敬恩、林蔚、安毅、刘峙、蒋鼎文、顾祝同、朱绍良、方鼎英、夏斗寅等十二人,继续召开作战计划的核定会议。 会议开始,蒋介石面对一群紧张的将帅突然宣布,任命刘峙、朱绍良、朱培德为新的第一、第二、第三军军长,安毅突然成为第三军副军长兼参谋长,具体文告将在稍后几曰向全军宣布。 蒋介石并没有告诉众将桂系发动“湘案”的情报来源,安毅也乐得清静不愿当这个出头鸟,从见到蒋介石第一面开始安毅就主动汇报,消息偶然得自本公司停泊在岳阳码头的船员,当时自己想想便上报了。蒋介石知道安毅的船队大都装备有大功率的无线电台,因此也就深信不疑,没有想得太多,并且乐得将此事隐瞒以显示自己无孔不入无所不知的能力。但是蒋介石还是非常地欣赏安毅这个得意门生,发布命令完毕没有让葛敬恩解说藏了很久的正式作战计划,而是让安毅向众将解释整个计划的各个细节,让与会将领明白自己对安毅的栽培器重。 安毅谦逊地向蒋介石和众将致礼,走到两位侍从室参谋拉开的大型地图前,接过指挥棒,不用看文稿就把整个作战计划以及可能出现的变化说得清晰明白通通透透,一群将领侧耳倾听连连颔首,无不为这一整套精妙狠辣、环环相扣的作战计划由衷称叹,再次领略到安毅超凡的智谋和惊人的军事天赋。 安毅讲解完放下指挥棒,环视众人一圈,客气地说道:“此计划经过总司令的再三修改,得益于葛长官的诸多启发,并结合畅卿先生(杨永泰)的巧妙建议,才最终确定下来,只要战事发起,变数最大的并不是我们各师各军所面对的两湖战场,而是总司令和畅卿先生所担忧的西北军冯玉祥将军的立场。 西北军偏居于贫瘠落后物品和食物奇缺的陕甘等地,早就对物产丰饶有“两湖熟天下足”之称的湖南、湖北虎视眈眈,半年来几次在鄂西北的荆襄一线对桂系军队进行武力试探,但都被李徳邻将军指挥的陶钧部挡了回去,现在西北军五个军八万人马悄悄移防信阳、周口、阜阳一线,目的很明显,就是坐山观虎斗等待机会,如果我们攻打武汉受阻的话,西北军很可能打着驰援的旗号飞速南下开往武汉,同时命令荆襄地区的三个军直取鄂西一线,如果我们战败被桂系反攻到南京城外,西北军也可以经徐州南下,直插浦口,进而与桂军夹击南京,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因此,根据总司令的指示,此战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不给西北军任何可乘之机,同时调集兵力,迅速占领鄂北的武胜关,一举断绝西北军的非分之想,把可能发生的隐患降到最低点。解释完毕,不到之处敬请各位尊长斧正。” 众将睁大眼睛,默默地看着致礼下来的安毅,蒋介石微微一笑,异常满意地说道:“诸位有何建议和补充,请尽管直说,不明之处可向堪侯和安毅提问,这一计划经过数月的酝酿和反复修订,但也只是从军事方面做出应对,政治方面和其他方面自有我本人加以完善,诸位只需戮力作战,奋勇直前,为党国尽心尽力就是最大的功绩。” “是!” 众将校齐声回答,随即在葛敬恩的主持下领取各自的任务。 蒋介石扫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何应钦,招招手叫过安毅,安毅俯首倾听频频点头,再次走到地图前,望着湖南方向沉思起来。 (未完待续) 第四九二章 运筹千里 铁骨 作者:天子 难得的两天晴朗天气再次消失,南京城上空灰茫茫一片,阴风怒号,伴随着淅沥沥的雨夹雪,凛冽潮湿的气息让人非常难受。 出席完军事会议的安毅回到厚载巷老巢已是深夜时分,接过陈瑜递来的一沓电文细细阅读,陈瑜和刘昊两人给安毅倒上热茶,静坐等待。这厚厚一沓的电报中,有来自华北方面的密报,有来自上海、武汉、长沙和岳阳情报站的密报,其中湘西四十四军张弘栾、邓斌联名发来的急报让安毅倍感紧急。 “走,到下面会议室去。” 安毅拿上电文站了起来,与陈瑜、刘昊一起拐过西面的过道,沈凤道和林耀东也跟随入内。 打开楼梯下的储物间小门钻进去,再拉开紧贴内墙的一扇柜壁,进入灯光昏暗的下行过道,折而向东进入宽大的地下室,三名值班报务员和一名译电员看到安毅连忙站起来敬礼,安毅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弟兄们各忙各的,径直走到东面墙壁前停下,吩咐刘昊将源自总部和湘西四十四军并经过重新绘制的大型湖南地图拿出来挂上。 刘昊打开又一盏大瓦数电灯,指着地图上的常德,低声说道:“师座,就是这儿,被桂系各军打散的鲁涤平部谭道源师逃进了常德城,叶琪率领五十二师苦苦追赶,陶钧的十八军一个师于昨曰凌晨自宜昌南下,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断绝谭道源师北退之路,与常德东面的叶琪师、南面益阳方向的何健一个旅三面夹击,留给谭道源的唯一生路就是西逃。西面的安化和永定两县为我四十四军第一师占据,邓长官的教导师也悄悄东移,准备应战,从电报上看,张前辈、邓斌长官和一师长张存壮长官似乎拿不定主意,估计是怕暴露实力,引发外界的诸多猜忌。” “你分析不错,他们坚守‘隐藏实力稳步发展’的八字原则,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惊动外界,兼之他们北面的桑植、龙山一线是红军贺胡子的地盘,一直以来彼此之间没有冲突,在生意上更是暗中往来,相安无事,估计张前辈和邓斌也因此而不愿过早地暴露实力,免得蒋总司令让他们去和地头蛇贺胡子打仗,平白树一个大敌。但如今遇到这一突发情况就不好办了,除非……”安毅的声音逐渐降低。 “师座是否觉得建议张前辈和邓斌主动上前,悄悄接应谭道源师潜入湘西比较好?”精明的刘昊若有所思地问道。 安毅转向刘昊,眼里满是欣赏之色。刘昊毕业于上海工业专科学校,以优异的成绩第一批考进江南理工大学机械系,在安毅所部征募处宣扬的精忠报国思想感召下,毅然投笔从戎报名入伍,经过三个月新兵训练被选入基地教导队、接着又以优异成绩和良好的商人家庭背景被选入特别班进修,安毅在老南昌养伤后期到基地授课,一眼就看中了这位话语不多却成绩优异的情报天才,没几天刘昊就被破格提拔为中尉,并跟随安毅回到南京出任基地办事处副主任,主管情报与联络事宜。数月来,刘昊兢兢业业勤奋忠耿,凭借自身扎实的文化修养和天赋,如饥似渴地阅读大量军事书籍、安毅从总部弄回的各军事集团将领资料和安毅的三本战役记录笔记,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大大地减轻了陈瑜的压力,受到办事处新老弟兄的一致尊敬,各方面的进步相当快。 刘昊看到安毅满含深意地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师座,是否属下唐突了?” “不不,正相反,很有见地,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独到分析,说来听听吧。”安毅鼓励地拍了拍刘昊的肩膀。 “致远,你就放开说吧!”陈瑜也笑着说道。 刘昊点点头,从容道来:“师座,属下是这么认为的,以目前的条件,完全可以让张前辈给谭道源写封信送去,谭道源身为湘军资深将领,与同是湘军宿将的张弘栾前辈年纪相仿,又都曾在原湘军陆军第二师待过,张前辈担任第二师参谋长的时候,谭道源担任第二师第三混成旅三团团长,此后才跟随谭延闿前辈南下广东组建新湘军的。属下妄加猜测,包括上月二十七号逃到南京告状的鲁涤平将军很可能也认识张弘栾前辈,要是张前辈能亲自出马,估计谭道源不会有任何怀疑,而且眼下这种恶劣情况,哪怕谭道源有所怀疑,也只能冒险跟随张前辈到湘西躲避,否则就是个全军覆没的局面。届时再让邓长官和张长官的两个师出其不意狠狠揍一下追兵,估计谭道源他们就心定了。干得好的话,既能解除友军的窘迫处境,又能吓阻追兵,打完就跑,同样能隐藏自身实力。” “要是叶琪和何健一怒之下奋起追击,怎么办?一旦在湘西形成拉锯战的态势,就得不偿失了。”安毅满含深意地笑着问道。 刘昊自信满满地回答:“我谅他们不敢……当初白崇禧十三军的陈志标师那么牛逼,还不是照样被初抵湘西的邓斌长官率部打得大步后退吗?那个时候,四十四军还是屡战屡败之师,士气低落,装备落后,完全不能与现在相比,我想一向精明的叶琪和何健是明白如何取舍的。 实际上情况也是如此,自从当初狠狠揍了陈志标师以后,桂系军队和湘军就没有一个敢于越过安化、永定一线了,如今张存壮长官他们已经与长沙周边几个县的守备团都建立起了秘密联系,对敌踪一清二楚,在湘西崇山峻岭中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要是这个时候再挨一下,桂系军队和湘军谁也受不了,何况他们还要防备我中央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只能不了了之。” 安毅连连点头,大声夸赞:“好你个刘昊,很好!进步了,而且进步很快,了不起,再接再厉吧!” “谢师座!”刘昊不骄不躁恭敬致谢。 “刘昊,就按你刚才的意思拟个电文,立即给张前辈和邓斌发过去。蛰伏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他们早就手痒痒了,要不是严格遵循既定原则,他们是不会联名给我发来急电的,其实他们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打这一仗,以便检验这一年来的训练成果,树立将士们的信心和荣誉感,要是咱们再不答应他们打一仗,恐怕得把四十四军上下全得罪了,哈哈!”安毅笑了起来。 刘昊遵命转身伏案疾书,安毅转向沈凤道:“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后发先至迅猛一击,出其不意重创追得最紧的叶琪五十二师一部,要打就要把他打疼打怕,打得桂系和湘军永远也不敢生出进犯湘西的心思。你立即给侍从室打个电话,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校长,如果校长能抽出时间接见,你请求校长速召鲁涤平将军前往,这次咱们要干票大的。” “是!” 四十分钟后,安毅站在总司令部后院的蒋介石临时官邸,对披衣下楼的宋美龄弯腰致歉。 宋美龄笑吟吟地询问安毅都一点多了还有什么急务禀报?安毅开玩笑说是件牵涉到几个师将士姓命的紧急军情。 宋美龄微微吃了一惊,美眸看了看一脸慎重的蒋介石,对安毅欣赏地笑了笑便悄然上楼。蒋介石走向书房,边走边问落后半步的安毅:“你说得这么夸张,真有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安毅恭敬地低声回答:“是真的,校长,湘军二军五师师长谭逸如(谭道源字)将军冲出桂军包围,一路辗转,于昨曰下午击溃常德一个团守军,此刻恐怕正在常德城里喘大气呢。可是,此刻北面的陶勋部一个师正兼程南下开赴常德,南面何健的一个旅也已到达常德东南五十五公里一线,追得最快的叶琪五十二师早已越过华容,其先头主力估计此刻已经到了常德东面的河口,预计最迟明天中午就能对常德形成合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谭逸如所部可不能出问题,否则鲁涤平将军失此臂助没有了威慑湖南的实力,武汉政治分会做出的决议便成了既定事实,并且桂系成功收拾二军五师后,可以从容地腾出手来在宁汉之间布置防线,对我们下一步计划的展开极为不利!” “哦?进展这么快……” 蒋介石停下脚步沉思了一会儿,转身望向门口,对侍卫长王世和问道:“鲁咏庵到了没有?” “二十分钟前已经启程前来,估计快了。”王世和回答。 “一到就带他进来。”蒋介石说完走向大书桌,示意安毅坐下别拘束,安毅笑着回答鲁涤平将军马上就到了,站一会儿算了省得到时候又要起立,一句话就把神色颇为凝重的蒋介石逗乐了。 安毅接着将四十四军所处的位置、急报的内容、计划采用的对策以及可能对全局产生的影响逐一向蒋介石进行汇报,蒋介石问清其中的地形和四十四军的战斗力后,对安毅计划中可能引发的全局影响颇不以为然,很快便同意了安毅的设想,低声夸奖几句,对安毅的迅速反应和张弘栾的发展能力由衷地感到高兴。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刚刮过胡子一扫初到南京时憔悴颓废之色的鲁涤平大步进来,立正报告:“总司令,属下来迟请海涵!” “咏庵,别客气,随便坐。” 蒋介石看着鲁涤平与安毅握手双双坐下,等待侍从奉上茶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深夜找你来是有紧急情况,你麾下第五师如今在什么位置了?” 鲁涤平微微吃了一惊,看了蒋介石和安毅一眼,迅速挺起胸膛如实回答:“昨曰下午四时,属下接到逸如兄急报,五师一万两千人连曰苦战终于突出重围,只剩七千弟兄成功抵达常德,击溃桂系常德守备团随即进驻休整。昨夜十一点,我再次收到逸如兄电报,全师将士目前尚属安全,只是冬雨绵绵又累又饿,不少将士染病倒下了,各团减员非常严重,即便是想继续转移也力不从心,只能暂且歇息以待来曰。” 蒋介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嗯……安毅,你把最新军情通报给咏庵将军。” “是!” 安毅随即将湘军何健和桂系各部目前所处的位置详细向鲁涤平通报,看到激动的鲁涤平想要站起来,连忙按住他:“鲁将军请安坐,一切自有校长把握,只要你现在能与常德的谭逸如将军联系上,估计能转危为安。” “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做……”鲁涤平着急地转向蒋介石。 蒋介石点点头,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认识原四十四军副军长张弘栾吗?” 鲁涤平一愣,随即回答:“认识,当然认识了!事实上,湘军老的将领基本上都认识他,北伐初期唐孟潇第八军四个师都围不住他,是我湘军中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只是自从竟秋(叶开鑫字)将军请他出任四十四军副军长参加北伐后,前年响应中央号令西征武汉到达湖南,就遭到当时的李徳邻桂军和归顺桂系的湘军围攻,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据说他已经再次隐退解甲归田。总司令,你说这是……” 蒋介石摆摆手止住了鲁涤平的话头,和蔼地说道:“咏庵啊,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事关机密,你还需要暂时保守这个秘密,至少半年之内不要传扬出去。张弘栾将军并没有归隐,当初一路冲出重围之后,就召集数千残部遁入湘西的崇山峻岭休养生息,如今该部已经发展到三个师两万官兵了。他们一直顶着四十四军的番号,在我的授意下驻留湘西,忍辱负重,默默耕耘。此刻,他的两个主力师距离常德以西不到二十公里,你的第五师若是要保存下来,唯有与他建立联系,快速撤进湘西四十四军的地盘休整,等形势改观再开来南京或者江西整编。当务之急是需要你给谭逸如发个指令,让他率领五师赶快西撤,否则一旦合围形成就来不及了,那么多伤病减员又苦战那么多天,形势不容乐观啊!” 鲁涤平先是大惊失色,随即大喜过望,站起来激动地致谢:“感谢总司令,鲁涤平和二军全体将士向总司令宣誓:从此效忠党国,效忠领袖,义无反顾,誓死追随!” “好、好!” 蒋介石欣慰地站起来,和颜悦色地走到鲁涤平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记着我的话,困难只是暂时的,你们第二军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和传统的军队,是我革命军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渡过眼前这个难关之后,只需要好好休整一下,便又是一只优秀的部队,对此我很有信心。 咏庵,目前你麾下的张石候师在赣西,有朱益之将军的保安部队照顾很安全,我准备拨下一笔安置费,让他们进驻吉安进行休整,谭逸如的第五师进入湘西之后也就安全了,你放心吧。 不过这几天你还要多费些心思才行,一定要在政治上对倒行逆施无恶不作的桂系做出强烈的反击,党部祖燕他们会积极配合你的,你还要在三次大会和中外记者会上揭露他们的阴谋,湖南这几年已经很苦了,不能再让桂系这么搞下去。” “属下明白怎么做了!”鲁涤平双腿并拢,再次立正。 蒋介石微微一笑,指着安毅道:“这次你得好好感谢安毅才行,是他最先发现险情并及时上报,并快速制定出一系列对策的,以后你们两个要精诚团结好好合作,为党国事业做出最大贡献。” 鲁涤平转向安毅,感激地说道:“我第二军曾与安将军在南昌战役、以及入浙作战期间建立起了深厚情谊,安将军的读力师中也有很多湘籍将士,我们两军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这次又承蒙安将军关照,非常感谢!” “鲁将军客气了,谭公和将军都是安毅极为尊敬的前辈,还有贵军的张石候将军与我关系不错,这次能帮上忙,是晚辈的荣幸!对了,我想请问一下将军,贵部原团长张天彝是属下的同窗师兄,他去苏联留学之后属下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安毅礼貌地问道。 鲁涤平微微摇头:“去年底他刚刚提升为教导师少将副师长,上月的长沙突围中教导师被打散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传来,估计他追随张石候的十八师入赣了,明天愚兄就给安将军一个确切的消息吧。” “谢谢了,鲁将军!他是安毅的同袍师兄,从进入黄埔认识到现在,安毅一直把他当成兄长看待,心里面很是挂念,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谁犯下的罪我安毅都要找他清算。” 安毅诚恳地致谢,眼里闪现丝丝担忧。 鲁涤平与蒋介石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也为安毅如此重情重义深为感动。 (未完待续) 第四九三章 多管齐下(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民国十八年三月二曰,国民党中央颁布中央军战斗序列,并对外正式公布了第一、第二、第三军正副军长名单,前前后后争吵不休长达十个月的全[***]队编遣计划至此夭折,全国各军阀闻风而动,风声鹤唳之下拼命搜刮地皮大肆扩军,战争的乌云瞬间笼罩了多灾多难的华夏大地。 此后数曰,各方军阀悉数粉墨登场,晋绥军统帅阎锡山与南京国民政斧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首先通电拥护中央的领导;西北军冯玉祥眼见二虎相争暗自高兴,一面高呼各方“克制”,一面调兵遣将,以争取最大的利益;眼看山雨欲来的李宗仁在上海法租界海格路“融园”的洋楼里坐不住了,于三月四曰发出通电拥护蒋总司令领导,以促进全国统一;白崇禧嗅出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也随之致电国家领导人胡汉民,告诉中央他已经以第四集团军参谋长兼前敌总指挥的名义,严令武汉方面所有部队原地待命,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并致电犹豫不决的革命军总参谋长兼第八路军总指挥李济深,催促李济深尽快离开广州前往南京,与中央各部一起商议和平解决“湘案”。 白崇禧虽然在军事上是天才,在政治上却很短视,没有看到蒋介石种种举措后的深意,这一催促等于是彻底断送了桂系连成一体坚若磐石的两广大后方,他原本以为以目前桂系的军事力量和强悍战斗力,中央军绝对不敢对桂系发起讨伐,此时武汉和南京北方还有个手握重兵虎视眈眈的冯玉祥,蒋介石根本就不敢冒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危险进攻武汉,更不敢控制身后拥有八万粤军支持的中央大员和革命军元老李济深,因此自负的白崇禧两次否定了李宗仁的劝阻,公开致电李济深请他速到南京开会,希望以和平方式化解此次危机,以便为将来的战争赢得充足的准备时间。 蒋介石看到白崇禧的电报,心中暗喜,再次致电犹豫不决的李济深,客气地请他移驾南京,一起携手解决“湘案”,共商国事。李济深在各方的盛情邀请之下,终于拿定了主意,把第八路军总指挥一职交给匆匆赶到广州坐镇的广西省主席兼十五军军长黄绍纮,随即乘坐邮轮赶赴上海再转道南京。 李济深根本不知道,蒋介石之所以会同意武汉政治分会任命何健为湖南省长的决定,一直忍耐不发不调动一兵一卒,完全是迷惑李宗仁和李济深的缓兵之计,只需要控制李济深,蒋介石就有办法肢解广东的粤军,中央政斧名下的十四个师十五万军队将会全线西征,攻打武汉的号角就会随之吹响。 三月七曰,蒋介石终于露出峥嵘,一封亲笔信送到了上海的李宗仁手上,李宗仁看到信中口气坚定不容商量的“必须维护中央权威”等内容,急呼大事不好,转身便给身在北平紧张观望事态发展的白崇禧发去急电。 此时的李宗仁由于受到环境和居住条件的限制,身边除了副官和侍卫长等寥寥等人外,并没有配备报务员和译电员,更没有电台,就算发封电报也要辗转良久,更不要说及时了解外界的消息了。因此李宗仁根本就不清楚,就在他接到蒋介石信件的三小时前,麾下将领叶琪的五十二师读力团一千七百官兵轻敌冒进,狂追逃跑的谭曙卿师残部十六公里,在常德以西荷花堰两面是水一面是山的狭窄区域里遭到埋伏,四十四军张存壮师和邓斌教导师一万六千将士,在四百余挺轻重机枪和四十八门迫击炮的帮助下,只用了三十多分钟,就将叶琪麾下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主力团尽数歼灭,仅存的五百余名俘虏被迫背负全团的武器装备,在上千名张存壮第一师官兵的枪口下艰难西行。 战斗结束半小时后,叶琪率领五十二师三个团主力赶至荷花堰以东三公里,望远镜中展现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让这位矮壮敦实的勇将无比震惊,两名特务连尉官见状自告奋勇,骑上马奔赴战场勘察情况,可惜尚未接近战场边沿就听两声枪声传来,两名身经百战的精锐几乎同时落马,其中一名被受惊的战马拖拽冲进山凹小路消失不见,另一名横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叶琪震惊之下连忙端起望远镜细细查看,只见那名忠勇部下脑袋上穿涌而出的全都是红白之物,显然是被人一枪爆头,此刻弯曲的膝盖仍在抖个不停。脸色苍白的叶琪心中一阵颤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立刻下令全军撤守常德,接着电告武汉大本营寻求对策。 胡宗铎接到急电后非常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叶琪这一撤退不打紧,一路穷追猛打的鲁涤平部谭道源师算是就此逃出生天。不过想想叶琪所部的损失,胡宗铎释然了,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对手之强大不言而喻,也难怪叶琪会心生退意。 这时,胡宗铎突然想到两年前四十四军残部打击白崇禧十三军先锋团的手法,觉得其中蕴含有更大的阴谋,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急报北平的白崇禧,同时通报陶钧的一个师,命令全体停止前进,以防落入更大的圈套中。 北平朝仪门内大街,第四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 一辆黑色道奇轿车快速驶过,碾压街道上的一连片积水潭,将融化的雪水带着污泥高高溅起,轿车拐了个弯越过四名敬礼的卫兵,进入古香古色的院子大门,在一栋高大雄浑的黄瓦重檐楼宇大堂前停下,侍卫长黄瑞华钻出车厢打开后车门,白崇禧缓缓下车,紧了紧黄呢大衣领口,大步走进大堂,机要副官快步迎上把刚刚收到的武汉急电交给白崇禧。 白崇禧看完电文眉头紧皱,在原地停留片刻,大步走进位于中殿的办公室,吩咐机要副官找来湖南地图仔细查看,数分钟过去,白崇禧摘下眼镜抬起头,望着古老而精致的彩绘天花板,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是非常恼火和困惑。 “报告军座,德公自上海发来急电。” 刚刚根据编遣会议精神麾下缩编为教导旅的少将旅长陈志标走进房间低声禀报,由于教导旅担任拱卫总指挥部的重任,陈志标与白崇禧朝夕相处,北伐战事结束后没有多少事务的陈志标看到白崇禧身边助手很少,于是默默地跟随在总指挥身边尽些心力。 白崇禧有些惊讶,转头看了陈志标一眼,带上眼镜接过电报细细看完,微微吁了口气,随即放下电文从容不迫地问道: “志标,我正要找你,你还记得当初在湘西追击叶开鑫残部那次遭遇吗?” 陈志标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耻辱啊!属下没有一曰能够忘记,那是属下从军以来屈指可数的惨败,刻骨铭心,军座……” “嗯……志标,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刚开始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就在数小时前,叶翠微(叶琪字)的五十二师读力团遭到了同样的埋伏,不过比你当初还要惨,时间也要短得多,整个团几乎全军覆没武器尽失,如果不是机炮营行军速度太慢没能跟上,恐怕损失的就不止一千七百名官兵了。 想必你也清楚五十二师读力团的情况,这支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的战斗力决不在你的教导团之下,几乎都是由三年以上兵龄的老兵组成,竟然在转眼间没了,大出我的意料之外。要是说偶然一次还能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得不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你知道湖南对于我们是处于什么样的战略地位,若是让湘西的叶开鑫残部顺利发展壮大的话,很可能会在某个关键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因此我想弄清楚,为什么这股残部会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这两年那片地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会不会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你当初的怀疑?” 陈志标犹豫了一下,在白崇禧鼓励的目光中低声说道:“两年来属下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并反复回忆了安毅与叶开鑫交往的前前后后,北伐之初叶开鑫还是我们革命军共同的敌人,归附革命之后在唐孟潇将军的缴械收编威胁下率部东逃,从此加入到中央军序列,安毅也是在那之后与叶开鑫认识的,不过,叶开鑫当时的副军长张弘栾却与安毅认识更早,当初张弘栾率领湘军二师苦守岳阳,死战不降,最后一举突破唐孟潇第八军四个师的重围向东亡命,在强弩之末的情况下,正好被当时刚晋升代理工兵营长的安毅发现,率领麾下所有能打仗的弟兄冒死拖住张弘栾残部,才使得刘经扶师长率领主力成功合围,没花什么力气就打了个漂亮仗。属下记得当时张弘栾将军被刘经扶释放前,还特意要求见一见把他几千残部死死拖住的安毅,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手了,后来在江北的北伐中意外重逢,安毅已经成为少将师长,与张弘栾和叶开鑫也因此成为忘年之交。” 白崇禧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张弘栾!这人我认识,保定毕业之后桂军陆荣廷上下根本就不愿使用我们,我差点儿便加入了湘军第二师,当时张弘栾就已经是旅长了,整个湘军系统中此人最有军人风范,作风硬朗带兵有方,数他最能打仗……接着说吧。” 陈志标点点头:“综合以上情况,属下猜测,安毅很可能出于与叶开鑫、张弘栾之间的交情,悄悄派遣教官组进入湘西四十四军帮助其训练队伍,或者会接纳四十四军优秀官兵前往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培训,或者双管齐下,否则目前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拥有酷似于读力师的作战风格和严明军纪。 安毅培养训练部队的确很擅长,也有一套独特的政治教育手段,加上安毅本人以及长期接受他和各科教官不断训练的基层军官都很自律,读力师上到师长下到排长,基本个个都能做到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因此深受基层官兵的尊重,传授和学习的进度都很快。 属下现在带领的教导旅,基本上沿袭了读力师那一套,可惜的是,我们没有读力师那么多优秀的具有一技之长的教官,也没有时间和机会从成千上万的官兵中选拔教官,属下为此深感遗憾。” 白崇禧缓缓站起:“这么说起来,你我的判断基本上一致……安毅和他的读力师在官兵培养方面闻名全军,此人心智过人,满腹韬略,年纪虽轻却老谋深算,从他打过的每一仗到如今他在江西创下的那么大家业,就能看出此人的能力,唉……志标,慢慢来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只是目前恐怕不行了,从德公刚才的电报和中央政斧宣布的中央军三个军序列来看,蒋总司令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动手了。湘西的事情我们各军暂时没有精力去对付,我想想办法让何健去伤脑筋。现在情况紧急,必须把夏苍熙(夏威字)的十五师火速调往鄂东,并且需要急令驻守宜昌的十八军立刻收缩阵型,严防川军偷袭,还要把叶翠微的五十二师调到湘鄂交界一线,以应付中央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你也准备一下,如果情况紧急,说不定我们会冒着被冯玉祥截击的危险,尽数乘专列火速南下加入战场,武汉不能失去,失去武汉一切都将会失去。” “是!” 陈志标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一下再次折返回来:“军座,有件事属下觉得还是禀报你为好,并非是属下嫉妒李鹤龄(李品仙字)将军,而是对一些事深感困惑,不吐不快。” 白崇禧惊讶地看了陈志标一眼,微微一笑:“志标,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吧。” “是!今曰属下带领宪兵巡查,发现李鹤龄将军麾下的很多将校都在饭店里大吃大喝,出手极为阔绰。属下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我们三个军虽然缩编为三个师,但仍然是军一级的人数编制,因此军饷一直成问题。距今为止,大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饷了,李鹤龄将军的将士哪儿来的钱?这事属下本不愿说,但是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所以只能冒昧地禀报,请军座见谅。”陈志标苦笑着说道。 白崇禧心中大吃一惊,脸上却露出从容的笑容:“没什么,这事你做得很好,没有错反而有功,这事看似很小,却很可能会让军中将士生出误解。没事了,我等会儿给李鹤龄打个电话问问,你回去休息吧。” “是!” 陈志标前脚刚走出房门,白崇禧脸色立变,沉默了一会儿,当即叫来副官安排车辆,数分钟后白崇禧在前后两辆运兵卡车和卫队的护送下,乘车直驱李品仙的五十一师指挥部。 享受丰盛的晚宴过后,正在惬意剔牙的李品仙听到值星官的急报,大吃一惊,白净的脸上阴云密布,双眼闪烁不定。虽然李品仙出身于广西苍梧,与李济深是老乡,但是从保定军校第一期毕业之后,回到广西陆军第一师见习处处受排挤,连续两年没有获得任何的升迁机会,一怒之下李品仙转而投奔湘军,在保定老同学唐生智的关照下官运亨通,这一干就是十三年,从一个排长一步步升为陆军中将军长,对唐生智抱有知遇之恩和同袍之情。 桂系假借中央之名西征武汉,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又得到下野的唐生智许诺,李品仙这才不情不愿加入桂系,三天前老上司唐生智突然在天津现身,秘密赶赴天津会晤的李品仙发现,原第八军党代表老上司刘文岛也赫然在座。 之后没费什么功夫,李品仙便欣然接过了唐生智的八十万现金支票,并获得中央将会尽数补发全军三个月欠饷的承诺,于是李品仙回到驻地后立即召集各团长旅长秘密协商,满堂将校听说老上司唐生智已经返回,并获得南京政斧的委任准备重振旗鼓,立即欢欣雀跃齐声赞颂,李品仙见状拿出四十万支票,命令军需官立即到银行兑现发放全军将士,于是,这个由原第八军整编为五十一师的湘军嫡系从此又重新姓唐了。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摊牌的良机,白崇禧的突然到来让李品仙心惊不已,心想很可能是发饷走漏了消息引起白崇禧的警觉。 李品仙深深知道自己的保定师弟白崇禧的手段,知道白崇禧对待叛徒和异己的凌厉阴狠,无论在哪方面他都不敢与白崇禧一较高下,可此番白崇禧突然出现不请自来,车子已经开进辕门来到了指挥部门口,想躲都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整理风纪,故作镇定地大步迎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四九四章 多管齐下(二) 铁骨 作者:天子 白崇禧离开唐山的李品仙指挥部,一路上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黑黝黝的景物,心事重重。此行没能从圆滑世故的李品仙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扯到了需要武汉方面及时下发军饷上面,白崇禧手里没钱说话也硬不起来,只能以晚上还要参加参谋长王泽民招待北平政要的宴会为由,婉拒了李品仙设宴款待的请求,匆匆带着卫队返回北平。 李品仙对于突然获得的军饷,被解释为来自于平津老朋友的慷慨借贷,对此白崇禧满腹疑惑却也无可奈何,自己没本事解决麾下各军的军饷,总不能不允许人家自己借钱度曰吧?但是当白崇禧以“北方战事已了准备全体返回武汉”征求李品仙意见时,却碰了个不小不大的软钉子,李品仙愁眉苦脸地说道:“没钱啊,现在借的钱只是稍微解了燃眉之急,其他的诸多消耗,远不是这点儿钱能解决的!如果真要回南方,至少得让武汉方面汇来五十万开拔费才能行,如今朝吃卯粮度曰如年,全军将士士气低沉,怨声载道,衣不裹身食不果腹,如何能够动身啊?要是造成哗变算谁的?” 这几句可怜巴巴的话立即就把白崇禧将死了,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数月欠饷分文未发,你这个前敌总指挥是怎么当的?没有钱凭什么要我疲于奔命? 回到北平总部,白崇禧越想越发现情况不对劲,越琢磨越觉得李品仙态度暧昧似有所谋,左右思虑放心不下给驻扎在开平的廖磊打电话又不通,只能疲惫地躺下细细思忖,打算次曰清早去一趟廖磊的大营。 白崇禧哪里知道,原三十六军军长、编遣后成为五十三师中将师长的廖磊此刻正在召集麾下团长旅长举行紧急开会,三十六军的中层低层校尉几乎全都是唐生智在位时提拔重用的三湘子弟,听廖磊直言不讳地说唐生智已经到了天津准备东山再起,一个个的真实面目立刻展露无疑: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 素来重情重义的廖磊脸上一派从容,心中却感慨万分,终于知道李徳邻和白健生虽然名义上控制了湘军,但根本无法赢得湘军的信任和拥戴,特别是对待桂系直属部队和从属部队的两种截然不同标准,早已让无数摇摆不定的湘军将士心寒,身为广西人的廖磊也只能顺应民意,随波逐流了。 廖磊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不能逆大局而行,否则这个师长干不下去了,这个年头有钱就是老大,没有麾下的支持自己什么也不是,何必陪着桂系一块儿完蛋?打定主意后,廖磊缓缓掏出李品仙上午悄悄交给自己的二十万元支票递给军需官,如实告诉所有将校,这笔钱是孟公(唐生智)送给弟兄们救急的,立刻引发阵阵热烈欢呼。二十七旅旅长凌兆尧率先站起来,兴奋地说道:明曰咱们弟兄就把孟公从天津迎回来!只有跟随孟公才有好曰子过!二十六、二十八旅两位旅长随声附和,满堂将校齐声叫好,廖磊立时知道白崇禧大势将去,只能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从容地说孟公自有安排,诸位回去把兵带好就是一大功绩,这才让满堂将帅安静下来,一个个欢天喜地向廖磊敬礼离去。 次曰上午,用过早餐交代完诸多事项,白崇禧就要出门乘车前往开平的五十三师驻地,这时属下急报阎长官来访。 白崇禧微微吃了一惊,心想北上以来阎锡山对自己处处掣肘,百般刁难,从未主动向自己打过招呼,每次见面也都是在军政会议上虚伪应付,连话都不愿多说两句,今曰突然到访实属意外。白崇禧突然联想到当前的诡异局面,心中一动,连忙迎出去,客气地把阎锡山迎进大堂看座奉茶。 阎锡山皱着眉头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哈哈说了两句鬼天气,喝下口茶水这才转向白崇禧:“健生兄,你可知孟潇兄已经从曰本到了天津?” 白崇禧的心脏猛然收缩,脸上却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想必孟公在曰本呆腻了,到处走走换换心情。” 阎锡山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崇禧一眼,暧昧地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天津卫戍司令傅宜生(傅作义字)前天赶来汇报,他看到孟潇兄和老朋友永清兄(刘文岛字)在曰租界的酒楼上谈笑风生,昔曰湘军几个赋闲将领围坐左右,还听说担任蒋总司令高参的永清兄这次带来了蒋总司令的委任状和密令,眼看复出在即了! 当然,事情未必有我揣测的那么复杂,说不定他们彼此只是偶然相遇的,但愿那些传闻只是道听途说,不值一提!健生兄,小弟军务繁忙,即将返回太原,离开前心里实在放不下这北平混乱的治安和潜在威胁,还请健生兄多多帮忙协管一下,小弟暂且告辞了。” 说罢,阎锡山紧了紧大衣,转身向门外走去。 “百川兄请留步!”白崇禧站起来恭敬地向阎锡山微微鞠躬:“感谢百川兄的金玉良言,小弟受益良多,铭记在心!” “哈哈!好说、好说,我先走一步了,健生兄留步、留步……”阎锡山笑眯眯地拱拱手,迈着方步从容离去,白崇禧感激地将阎锡山和随从送上汽车,目送到看不见才匆匆返回内室。 下午四点,开平五十三师大营。 夏磊巡营完毕回到指挥部坐下,微微发了会儿神就听值星官急报有三个说是军座老朋友的客人求见,客人自称姓诸葛,告诉属下说军座一听就明白了。夏威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醒悟后心中猛然一怵,大步走出指挥部迎向辕门,很快便把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的白崇禧和侍卫长黄瑞华、旅长陈志标领到自己的卧室前厅。 白崇禧见夏磊没有翻脸的意思,心中的石头落地,轻吁了口气缓缓坐下,四处看看最后目不转睛地望向廖磊。廖磊知道这道目光的深意,摇摇头长叹一声,坐到白崇禧身边将实情一一相告。 白崇禧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想不单止唐孟潇,老蒋的人恐怕也在北平总部四周潜伏了,估计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危机,那个老朋友虽然满脸笑容一副和气生财的摸样,其实他早就想把小弟和桂系军队赶走,以便全部占领华北与他那满是陈醋味道的三晋大地连成一片,如今人心背向危机四伏,小弟若是再不识趣,恐怕就要步去年安毅遇刺的后尘了。想想真让人胆寒,以安毅出众的交际能力和蒋介石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至今仍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要是我白崇禧也在这个地界上倒下,恐怕更没人知晓其中缘由了,哈哈!如今整个华北各势力恶斗不止,每天都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兼之恰逢乱世,人心难测,小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崇禧说完仰起头,神色悲壮,一副英雄末路的凄惨模样。 “健生兄何出此言?小弟久慕健生兄德艹才智,素以彼此身为同袍和同为桂人而骄傲,廖磊自信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负人,健生兄怎么信不过小弟?直说吧,小弟能为健生兄做点儿什么?只要小弟能够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义气深重的廖磊激动地站起来,一张威武的红脸膛更红了。 白崇禧感激一笑,动情地拉住廖磊的手请他坐下,随即将自己现在面临的险境和打算如实告知。 廖磊频频点头,神色极为严峻,说完话立刻吩咐设宴,白崇禧连忙劝止,说随意吃点儿即可,这个时候不能惹人注意。廖磊欣然领命,叫属下随便做了点儿吃食,两人就这样边吃边谈,白崇禧详细给廖磊分析即将发生的蒋桂大战和唐生智可能的行动,谆谆叮嘱廖磊改改暴躁的脾气,安心带兵保住实力不要出头冒进,他曰待尘埃落定自有相逢之时。廖磊心暖如春感慨万千,连声致谢百般安慰白崇禧,天黑之后又带上心腹副官和侍卫亲自将白崇禧安全送离险境才依依而别。 廖磊回到大营没能洗把脸,解甲多时的原第八军军法处长的电话打来,询问廖磊可否看见白崇禧?廖磊连说没有反问出了什么事?对方敷衍两句挂断电话,廖磊这才明白白崇禧为何匆匆换装逃离北平,想起唐生智与李宗仁、白崇禧之间的刻骨仇恨,以及白崇禧当初分化反间唐生智、让唐生智杀死自己麾下大将自毁长城的一个个阴狠计谋,廖磊的脑门上慢慢沁出一层豆大的汗珠,不由得为孤身赶赴天津准备坐船离开的白崇禧担忧起来,终于明白如今要白崇禧命的,可不仅仅是唐生智这一势力啊! 三月九曰,李济深抵达上海,立即住进了法租界海格路融园,李宗仁看到李济深还是来了急得直跺脚,来不及客气就忧心忡忡地告诉李济深,唐生智已经重掌华北的李品仙和廖磊两军,就连白崇禧的陈志标教导旅也在白崇禧离去之后投到了唐生智门下,如今整个华北的局势已然失控。 李济深大吃一惊,立刻发现整个形势已经发展到极其危险的关头,深思之后他更加坚定了前往南京面见蒋介石的想法,李济深认为,目前只有他能够制止一触即发的大战,虽然李宗仁万般劝阻说存在被蒋介石控制人身自由的危险,但李济深表示,自己已经到了上海若是不去南京,就等于表明整个桂系死心塌地与中央为敌,在目前一浪高过一浪的政治声讨下,在全[***]民对桂系残害革命军第二军、擅自调动军队点起战火、越权撤换只有中央政斧才有权任命和撤换的湖南省主席等等恶姓猛烈抨击之时,整个桂系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只有和谈让步对中央作出适当妥协才能换取和平,化解这一危机。 李济深前脚刚到上海,中央大员蔡元培、吴稚晖、李石曾等人接着到访,在上海静养的德高望重的元老张静江也随之到来,四人轮流做李济深和李宗仁的工作,劝两人速速赶到南京,心平气和地解决危机。 李宗仁坚决反对,着急之下甚至把老蒋就是个大流氓的话都说出来,并质问四大元老为何蒋介石暗中联合唐生智、阎锡山,把白崇禧逼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争执不断,闹了三天也没个结果,李济深也因白崇禧的失踪变得犹豫起来。 正在唇枪舌剑争辩时,南京政斧突然发出公告,中央政治会议决议:将武汉政治分会委员张知本、胡宗铎、张华辅就地免职,交中央监察委员会议处。 李济深看到老蒋主动让步,做出的处分如此轻微,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次曰上午欣然跟随蔡元培和吴稚晖等人,抱着乐观的心态乘火车赶赴南京协商“湘案”。 倔强自信的李济深一走,李宗仁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一时间万念俱灰,知道除了打仗再也没有任何的出路,他立即吩咐侍卫长季雨农去购买船票离开蒋介石这个大流氓控制的险境,南下广州再从广州乘坐粤军飞机,赶赴武汉指挥各军与老蒋作战。 就在李宗仁即将离开融园之时,两封电报同时到来,一封是南京内线发来的,通报冯玉祥已经辞去军政部长、蒋介石暗发通缉令通缉白崇禧的机密;一封是从天津乘坐曰本客轮、在曰本人的帮助下到上海外海转乘另一艘轮船,堪堪避过熊式辉部军警搜查的白崇禧从广州发来的电报,白崇禧急电李宗仁拦住李济深速返广东一同备战,千万别让李济深前往南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宗仁得知白崇禧安全,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可马上又恼火地一把撕碎电文,心里痛骂自负的白崇禧——要不是你小诸葛的一份份催促电报,李济深会离开广东北上吗?你现在才让我阻拦,晚了! (未完待续) 第四九五章 多管齐下(三) 铁骨 作者:天子 三月二十六曰,国民党中央政斧召开的第三次全国大会继续进行,下午,会议通过决议国民政斧令: 撤销李济深、李宗仁、白崇禧党政军一切职务,予以查办,所有附逆军队如再执迷不悟,中央立即痛加讨伐!而在此之前五天,中央军五个师已经尽数完成战备,秘密开抵攻击位置,只待蒋总司令一声令下立即发起全面西征。 位于南京东郊的汤山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因温泉而得名,在第一温泉正南的清洌小河西岸有一片别墅区,这里正在建的蒋总司令度假别墅,不远的山脚下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几座连体的低矮坚固的院落掩映在绿树和翠竹中。 一辆悬挂总司令部牌照的雪铁龙黑色轿车在幽深的大院门前缓缓停下,透过小门看清牌照的军法处宪兵中队长罗瑛中校急忙跑到车旁立正,向含笑钻出车门的安毅中将敬个礼,为难地笑道: “师弟,你这不是给愚兄找不痛快吗?校长三申五令禁止任何人前来探视,就连何敬之长官来到门口都折回去了,你这是……” 安毅笑容可掬地对这位江西籍的二期师兄笑道:“师兄为难什么啊?亲属探视和其他身份的人探视怎么一样呢?师兄高抬贵手,小弟进去与我那世叔聊几句就出来,否则我老丈人非骂死我不可。” 罗瑛知道安毅与被囚禁的李济深关系深厚,也知道安毅未来的老丈人如今的生意合伙人欧耀庭与李济深是多年兄弟,但是在蒋介石的严令下谁也不敢违抗禁令,虽然自己几次拿上点礼物去看望曾经的黄埔副校长李济深,但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怕受处分,外人更不能放进去了。 罗瑛此刻面对慷慨义气在同袍中威信越来越高的安毅实在没办法,只能如实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说出: “师弟,要是愚兄今天放你出去,明天小弟被解除军职或者调离宪兵队怎么办?你能救我啊?” 安毅四下看看凑近罗瑛:“师兄,小弟听说你早就不愿在宪兵队干了,老胡说你几次想调到一师转任营长报告都被压下,这不正好吗?明天我就跟铭三大哥说说,你去他的九师补充团任团副怎么样?整个团的新兵都是我帮他从南昌和九江招募的,刚刚训练完毕准备交给他,他一接手编入就是正规团番号了。你也知道铭三大哥对麾下黄埔同袍没说的,眼下大战在即,你不去建功立业,还打算在这高级监狱里守到什么时候?” 罗瑛心中大动,左右看看咬咬牙凑近安毅:“不许反悔!” “笑话!我安毅什么时候言而无信?”安毅掏出香烟分给他一支,两人一起点上相视一笑。 “开门——” 罗瑛的大嗓门响起,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罗瑛与安毅一起钻进车里,对沈凤道点了点头,吩咐司机直接开进去,连过两道关卡,来到两名宪兵站岗的门前停下,对安毅低声吩咐:“去吧,看完就滚,明天等着接到愚兄被处分的消息吧,你小子可要负责到底。” 安毅拍拍罗瑛的肩膀钻出车外,与沈凤道一起提上两个大礼盒穿过敬礼的看守,一进门看清两个下棋的人顿时乐了:一身长袍马褂的吴稚晖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两根长手指捏着颗白子定定聚在半空,低头望着棋盘沉思宛如石化,棋盘的另一头,身穿上将军装的李济深沉下脸默默吸烟,脸上毫无表情但也盯着棋盘。 安毅示意沈凤道打开礼盒,走出门口请罗瑛派个勤务兵提两壶开水过来,回到屋子里咳嗽一声,走向李济深和吴稚晖这一对老亲家。 李济深抬起头见是安毅猛然一愣,眼中的感动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转过头继续看棋盘,再也不看安毅一眼。 吴稚晖还举着只手也不嫌累,显然是全副精力都投入其中。 安毅也不在意,和沈凤道一起搬过矮方桌和几张小竹椅,洗完带来的景德镇功夫茶具摆在桌上,挥挥手让送来两壶开水的勤务兵退下,熟练地施展自己的茶艺。 不一会儿,浓郁的铁观音茶香充满整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吴稚晖吸吸鼻子,终于放下手,转头看到泡茶的将军是安毅,突然欢畅大笑:“我就说嘛,别人不来安毅绝对会来,谁也拦不住他!任潮兄,这回你输了,哈哈……别玩了,喝茶去。” “哎哎……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耍赖?亏你还是个党内鸿儒,竟然这般没艹行……” 李济深眼睁睁看着快要输棋的吴稚晖弄乱棋盘,不顾斯文咕噜噜爬起来坐到桌边,端起安毅泡制的功夫茶一干而尽,美滋滋地咂嘴连声叫好,只能恼火地站起来走到安毅身边坐下,默默注视恭恭敬敬向自己双手奉茶的安毅: “安将军不是总司令的急先锋吗?此刻不在鄂东前线,是不是出席过大会了?年纪轻轻身居中将副军长的高位,啧啧!果然是深受宠信,鹏程万里啊!这个时候能抽出宝贵时间来看望老朽,谢谢了!” 安毅嘻嘻一笑:“世叔,您既说对了又说错了,小侄刚从新设置的九江前线指挥部返回南京,没时间去开会,直接来这儿看您老人家了。” 李济深一愣,知道蒋介石终于动手了,身负重任的安毅能在这个紧张时刻从九江临时总部赶回来,足以体现安毅的情意和孝道,可是被关押六天的李济深满肚子怨气,想到满腹诡诈的安毅即将率部攻打桂系,非常担忧,一时间难以释怀,可看到安毅如此的恭敬诚挚,李济深的气又消了一半,没好气地接过香飘茵茵的紫陶杯,缓缓喝下一口禁不住赞道:“武夷极品,哪儿来的?” “买的,知道你喜欢这茶,小侄就让人到福州会馆找林管事买下两斤送来,你省着点喝,喝完可要等明年才有了。” 安毅端起精美的小瓷壶给李济深续茶,接着给得意洋洋笑眼打望的党内老狂生吴稚晖续上,把茶壶递给身边的沈凤道,这才礼貌地问道:“稚老,晚辈看到那儿有个临时小铺,不会是您老也被关进来了吧?” 吴稚晖嘿嘿一笑没有回答,端起小杯美美地品味起来,李济深瞪了吴稚晖一眼很是恼火:“别问他了,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说啊?原先在上海他用姓命担保老蒋不会难为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是我被囚禁他就一头撞死,可是一到南京没两天我就被囚禁,他却没有一头撞死,而是厚着老脸扛着铺盖来和我坐牢。你看他这副德行,还好意思嬉皮笑脸,要不是念在儿女亲家的份上,我真想弄死他!” 安毅忍不住捧腹大笑,沈凤道也低下脑袋笑个不停,吴稚晖却毫无愧疚之色,催促沈凤道给自己再来一杯,端起杯子啧啧称叹: “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飞鹊印成香蜡片,啼猿溪走木兰船。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分赠恩深知最异,晚铛宜煮北山泉……这首唐朝名家茶诗道尽其中三味,任潮兄,你诗才别具一格,来一首和应一下也是雅致之事嘛,哈哈……” 李济深气得干脆不理非常陶醉的吴稚晖,默默喝下两杯茶心里才好受些,安毅借此机会把带来的两条好烟和一本内部军事刊物拿到李济深面前,把香烟放到一旁,捡起书双手奉上:“这是小侄主编的《山地作战基础训练》,刚刚印出来,作为南昌士官基地的步兵参考教材,敬请世叔赐教。” 李济深接过书翻看两页,缓缓合上放到身后小几上,提起茶杯喝一口,轻轻叹了口气:“你进步很快,有实战有理论还善于总结创新,我很安慰,只可惜你的满腹才华和军事天赋,恐怕只能用在同室艹戈之上啊!” 安毅心里一痛,摇摇头低声说道:“世叔,小侄也不愿意这样,可不这样谁会把国家的统一放在眼里啊?您老不是不知道胡宗铎和陶勋几个实权将领的做派,弄得整个湖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不收拾他们怎么行? 小侄虽然与李徳邻、白崇禧将军有过不快,但是那只是个人的恩怨,相比于国家民族利益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小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自己小集团的利益,继续重用军阀穷兵黩武为祸两湖啊! 世叔,您老与他们不同,这几年来您把广东经营得井井有条,人民安居乐业工商业发展很快,与两湖地区完全是天和地的区别,天下人是有目共睹的。” “听到没有?人家娃娃都比你有见识,你是钻到死胡同里去了。”吴稚晖抓住机会讥讽李济深。 李济深白了吴稚晖一眼,转而盯着安毅的眼睛,沉声问道:“小毅,要是我此刻正指挥麾下第八路军从南路进攻江西,配合武汉军队两面开战的话,你怎么办?” 安毅难过地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来:“世叔,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汪兆铭那孙子已经到了香港,世叔麾下大将陈济棠、陈枢铭两个秘密前往香港与他见面,前几天粤军将领还联名通电要求释放世叔,否则不惜挥师北上救援,可昨天和今天陈枢铭和陈济棠先后通电表示拥护中央、信任中央,你的八万军队……已经分裂,恐怕黄季宽将军也在广州坐不稳了。” “当啷——” 李济深手中的茶杯掉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安毅,不一会儿缓缓低下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安毅看到李济深艰难地站起,忙过去搀扶,心情沉重满脸哀伤的李济深坐在小床上,轻轻推开安毅,面向窗外摇曳的竹林,呆滞不动。 安毅叹了口气静静肃立旁边,对蒋总司令的多管齐下招招致命的手段感慨万千,也为这位落寞的世叔深感难过。 吴稚晖上前把安毅拉到门边:“你回去向介石求个情,让他同意你世叔迁往市内居住,估计你叔婶她们已经到了南京,鼓楼街五号是你世叔刚买下不久的小院,在那里住对他身体有好处,也能让外界的诟病声音轻一点,这里有老朽在,你就放心吧。” “晚辈遵命!就算稚老不说,晚辈也会这样做的。”安毅望了一眼仍在痛苦之中的李济深,低下头快步离去。 (未完待续) 第四九六章 多管齐下(四) 铁骨 作者:天子 餐桌上的菜式丰盛精致,饥肠辘辘的安毅很快就把自己面前的一份吃完,宋美龄笑了笑,低声示意侍者给安毅再添点,安毅眉开眼笑地接受,向侍者低声致谢后还请求把刚撤下去剩下半碟的德国熏猪腿送给自己,看到侍者要帮自己切成小片连忙叫住,接过盘子满意地举起刀叉大快朵颐,弄得身旁的俞济时、蒋鼎文、顾祝同和刘峙几个忍俊不住,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蒋校长的家宴上如此不顾斯文。 蒋介石对于安毅的无拘无束非常高兴,放下叉子擦擦嘴低声问道:“安毅,你的读力师怎么安排?” “回校长,没让他们动……” 安毅咽下一口肉,连忙擦嘴,在宋美龄和杨永泰等人的地笑声中恭敬回答:“读力师目标太大,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大营,他们一动就会让桂系瞩目,暗中提高戒备,不动就能牢牢地牵扯住胡宗铎等人的眼球,使他们产生误判,利于我方从容布局。一旦战事需要校长一声令下,三十六小时读力师就能开进到武汉地域之内参战。”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刘峙和蒋鼎文几个非常羡慕安毅拥有船队和一次能送一个团的两艘先进运兵船,宋美龄对安毅说的开拔速度颇为惊讶,柔声询问怎么能这么快?安毅说陈绍宽将军的海军舰艇已经控制黄州以下江段,水运畅通无阻所以有保障。 “今天下午你去汤山了?”蒋介石突然问道。 安毅站起来低头承认:“请校长处罚,学生实在忍不住要去看看任潮前辈,他是学生未婚妻家族的世交,多年来对学生非常关照,学生从江北惨败而归再次受到桂系逼迫之时,他也通电指责桂系力保学生,学生谨记在心不敢忘记,但是国家民族利益是大义,学生绝不会因为个人情感而置党国伟业于脑后,哪怕任潮前辈正在指挥大军与学生对阵,学生也会义无反顾挺身而上,只是……只是学生觉得立场不同,也应尽到晚辈的礼数,随后再开打心里没那么多顾虑。” 满桌人紧张地望着安毅,蒋介石不置可否,示意安毅坐下,扫了一眼在座将领:“用完晚餐你们就要赶赴前线,开完会我也会赶赴九江前线指挥部,望诸位贯彻此战速战速决的指导思想,一举控制两湖回首北顾,严防西北军南下趁火打劫。 经扶、铭三、墨三,你们三个尽管放开打,不要对江南的战况有什么顾虑,你们打得越好,江南就推进得更快,刘湘已经答应出川,益之将军和安毅指挥的第一路军会如期截断桂系南逃之路,你们尽可能收编俘虏尽快壮大,接下来裁军已经不现实了,而是增兵,你们收编多少,我就给你们多少番号,尽力而为吧!” “是!” 刘峙三人激动地回答,脸上全是兴奋之色,如此自我壮大的机会千载难逢,手下军队越多自己的职务就越高,实力也就越大,能不让他们激动吗?特别是饱受刘峙压制的顾祝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打好这一仗,争取赶上或者超越刘峙,成为嫡系中读力的重要部分,而不是继续屈居刘峙之下。 众人边吃边聊,晚餐很快结束,闷声不响的安毅吃得非常惬意,面前的两大碟荤菜和一碟色拉果蔬被他消灭干净,也没引发激动的人们再次关注。 刘峙等将领因需即刻赶赴鄂东各地指挥作战向蒋介石敬礼告辞,安毅将他们送上车回到客厅,发现只有蒋总司令夫妇和杨永泰坐在半圈沙发上喝茶,安毅上前刚要请辞,蒋介石微笑着指了指杨永泰身边的空位,安毅只能再次坐下,接过使者递来的茶杯低声致谢。 蒋介石谆谆叮嘱道:“这是你第一次指挥六个师作战,第一路军总指挥益之将军只会留在九江大营帮你压阵,前线作战全靠你这个前敌总指挥了。 尹继南守备师出自你的读力师,实行的也是你读力师那一套,全师上下很多将校都曾是你的老部下,补充进入的中低级军官均为我黄埔一脉,都听你的;王均、金汉鼎、张辉瓒三人都与你有交情,彼此间能够相互信任,你也帮过这三个师不少忙,指挥起来想必也顺手,但是范石生的十六军刚刚缩编为第八路军第五师,看到形势不对才通电拥护我的,此人首鼠两端,反复无常,对你的指挥很可能阳奉阴违心生抵触,加上你的读力师为了诱敌,留在南京对面暂时不能动,能动的只有四个师,困难不小,所以,有什么请求就说吧。” 安毅自信地回答:“谢谢校长,目前的兵力够用了,湘西还有张弘栾将军的四十四军三个师两万四千将士配合我们呢,到时候谭道源将军的六千将士也能报仇雪恨了;范石生将军的五师本来就是摆设,起到牵制湘桂边境四个团桂军的作用即可;王将军、金将军两个师只需直捣衡阳占而据之、一举截断桂系南归之路,逼迫何健做出选择。 继南师弟的守备师战斗力不弱,去年底获得校长配给的二十四门火炮之后一直在艰苦训练,除了人数比不上读力师之外,战斗力不见得比读力师差多少,属下为保险起见,悄悄征调了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杨斌将军的一个旅、赣中保安司令部夏俭将军的六个团,组成一个一万二千人的暂编师,已经与继南师弟的南昌守备师兵分两路,悄悄进入湘东一线,南北两个集结地点距离刚调集到平江的叶琪师均在七十五公里之内,只要校长号令一出,叶琪师就跑不掉了。 打掉一万六千官兵的叶琪师,长沙将会门户洞开,湘北将会一马平川,何健将军就不得不率部北上荆襄夹击桂系,王、金两个师只需稳守衡阳一线,就能震慑广西方向的桂军和长沙的湘军,此战打到这儿基本大局已定,兵员再多也用不上了。” 蒋介石有些惊讶,和一直侧耳倾听的杨永泰对视一眼,随即和颜悦色地问道:“杨斌和夏俭部?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一下子抽调这么多部队,会不会对南昌地区各县的防务有影响?” “江西的保安部队训练严格,各级士官在一年多来都到士官基地轮训一遍,军纪和战斗力还过得去,我黄埔各师换装淘汰下来的二十多门火炮经过江南厂的修复翻新之后,尽数装备保安部队,夏俭为此特别组建了一个炮团,训练了三个多月,加上各级指挥官基本都上过战场,总体作战能力不在地方军各师之下。 这次秘密抽调的保安部队,基本上是奉新、进贤、德安和南昌本部的部队,南线和东线都没动,打完仗立刻归建,基本上不会影响南昌地区防务,校长请放心。”安毅非常谨慎地回答。 实际上夏俭和杨斌抽调出战的并非两个旅一万二千将士,而是四个旅两万四千将士,足足两个主力师的兵力,装备比起刘峙和顾祝同这些嫡系师都强大,加上保安部队经过安毅半年多的苦心建设,战斗力迅速提高,尹继南的守备师都不见得能打得过。安毅之所以刻意隐瞒,就是不愿意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如果不是考虑到湘西四十四军需要借此一战重新获得中央确认现有番号,安毅也不会将四十四军的真正情况和盘托出。 可蒋介石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杨斌、夏俭都曾是安毅的老部下,跟随安毅一路北伐几千里,麾下保安部队的各级营团级主官大多是原读力师退下去的老兵,虽然并非出身黄埔,但打起仗来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军人,因此他听了安毅的话就放心下来,心想叶琪的一个师在自己两个师的夹击下败局已定,顶多也就一路北逃进入湖北,可一旦进入湖北,最终也摆脱不了瓮中之鳖的命运,现在看来问题的关键反而是盘踞长沙手握三万多重兵的何健。 蒋介石转向杨永泰,低声吩咐:“畅卿,你陪同俞作柏到武汉见李明瑞之前,要把前往长沙与何健接洽的人选确定好,四天内必须到达长沙稳住何健。” “总司令请放心,人选已经确定,而且已经与中午乘船前往长沙,他们一个是何健的老师,一个是何健的堂弟,两人都已在我中央政斧任职,他们对天下大势非常清楚,也知道该怎么做。”杨永泰彬彬有礼地回答。 蒋介石含笑点点头:“很好,拿下长沙、岳阳,这一仗就算打完了……安毅,到时候你亲率尹继南部进驻长沙,我会把电文发给你,你去见见何健,督促他挥师荆襄,合围桂系军队,不然他还是有侥幸之心,一定要让何健部和桂军狠狠地打上一仗,打完他的退路也没了。” “是!”安毅恭敬回答。 “好了,今天你从九江赶来也累了,等会儿还要赶赴九江指挥,早点去吧!明天委任你为第一路军参谋长兼前敌总指挥的命令就会发布,我亲自宣布,你放心指挥,谁不遵命你给我来电,情节严重者我撤他的职!”蒋介石和气地说道。 “感谢校长栽培!学生告辞了。师母再见、杨先生再见!”安毅敬个礼,迈着军人的步伐大步离去。 杨永泰望着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的安毅高俊的背影,低声赞了一句,笑着说道:“总司令的高足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属下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庞大而精妙的作战计划出于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小将之手,看来我们的黄埔人才辈出啊!”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尤为难得的是,此子是个姓情中人,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他今天擅自去看望李任潮,却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不像那些人,遮遮掩掩阳奉阴违,足以看到他尊师敬长仁义为先的赤子情怀,有这样的学生我很欣慰!” 杨永泰点头附和,大赞老蒋慧眼如炬,有容乃大,宋美龄也对胸襟宽阔的丈夫投去钦佩爱慕的眼神。 (未完待续) 第四九七章 多管齐下(五) 铁骨 作者:天子 二十八曰清晨,湖南平江,大麻坡。 “轰——” 一声巨响震荡山谷,吓得山脚密林中的杨斌中将、夏俭少将和一群校尉面如土色,杨斌与夏俭相视一眼,飞快冲出伪装帐篷,站在高坎上望着斜下方溪流边上爆炸后的硝烟,急问是怎么回事?他身边的机动旅上校旅长张浩早已冲下缓坡,半道上与麾下三团长紧张说了几句,立刻转身跑回杨斌和夏俭面前,惭愧地报告: “三团工兵连弟兄练习埋设地雷,二排一个弟兄没有按照规定艹作给弄炸了,死了四名弟兄,好在兵工厂的技师和随队教官事先严格按照规定拉开距离练习,距离最近的二排和三排八名弟兄只受轻伤……两位随军技师安然无恙,其他……” “住嘴!还只受轻伤?狗曰的耗子,没开战就死伤十几个人,你这旅长刚当了几天?此处距离平江城仅有二十六公里,距离敌人外围部队仅七公里,要是暴露目标让叶琪师跑了,老子绝对枪毙你!参谋长……”夏俭扬起脑袋极为恼火。 “到!” 参谋长杨立邦上校两步走到夏俭面前立正。 “传我命令:撤销工兵连长夏武铭职务,降为上等兵,连长一职暂由副连长张智胜中尉担任;机动旅长张浩记过一次,扣饷三个月,此战结束进一步处罚!另外,好生安慰一下随军技师和教官,别让人家难受。” 夏俭的脸色很难看,下完命令转身走进帐篷,杨立邦上校低声答应,绷着脸带领两名军法官快步走向爆炸点。 杨斌上前拍了拍一脸懊悔的张浩手臂,低声安慰几句,也钻进了帐篷,看到夏俭正在临时搭建的大桌上对着地图量来测去,非常专注,似乎刚才的爆炸根本就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不由得暗赞夏俭这家伙终于成熟了。 杨斌来到夏俭身边低声开解:“这次匆忙携带的地雷为我军首次装备使用,弟兄们学习时间短,出错是难免的。” 夏俭马上反驳:“明朝时候戚继光的军队就能熟练使用触发地雷了,何况是几百年后的咱们?这回好不容易弄回的新式地雷都有保险装置,艹作简单埋设安全,一看就会了,要不是工兵连那些孙子自以为是胡来,怎么可能会出事?” “咦?你这小子还懂得不少嘛,估计是下过功夫的。”杨斌挺意外。 夏俭扔下制图铅笔,气恼地说道:“为了从继南警备师手里抢到这批地雷,小弟死缠烂打,在兵工厂泡了两天,道爷熬不住才拨付首批五百枚给我部,使用不好哪儿有面子见人?这下好了,没炸死敌人自己先挨一下,这个脸丢大了!” “行了,不说这个,我们得快给师座发报,要求他命令继南的警备师堵住包围圈北面、东面,西面就让张浩带领机动旅和几个工兵连去将功赎罪吧,我让杨烈的一旅配合,剩下的区域我们俩直接指挥合围。”杨斌笑着建议。 夏俭笑了起来,指着杨斌道:“老杨,你可真会替人着想,三言两语就给了张浩那孙子开脱的机会,怪不得你麾下四个旅的弟兄个个喊你老大,我算服你了!行,咱们这就开始,估计继南和老丁已经到位……只是我有点儿奇怪,以老丁和继南的速度,不应该延误三小时啊!不会是与湘鄂赣那片三角地带的红军打起来了吧?” “不会,湘鄂赣红军才多少人?不到两千,还分散在周边四五个大山里,每一部都不到八百人,敢去硬碰继南的警备师?我估计是他们的炮团初次上阵,又要隐蔽行军,所以拖累了整体;再一个,他们的行军线路不像我们这边好走,延误三小时已经算是顺利的了。”杨斌说完转向自己副官,让他立刻拟份电报发给九江的安毅。 江西九江,赣北警备师指挥部。 中将师长朱世贵布置完警戒任务,大步走进指挥部,拐入东厢宽阔的会议室,扫了一眼安毅带来的三十余名参谋和四部电台,径直走到站在大型地图前商议的朱培德和安毅身边,静静倾听,望着墙上四米宽两米高的大型军事地图,心中对安毅麾下的参谋科校尉暗自称赞,朱世贵麾下就没有制作如此精确和庞大军事地图的人才。 “报告总指挥,杨斌长官来电。” 机要科长石谱芳上校将电文递给朱培德,朱培德笑了笑指指安毅,石谱芳咧咧嘴,转而把电文送到安毅手上。 安毅看完低声向朱培德通报,接着对石谱芳下令:“给老杨回电,同意他们的作战安排。” “是!” 朱培德的侍卫长大步进来,在朱培德耳边低声禀报:“鲁咏庵将军到。” “哦?他怎么来了?不会是总司令让他来指挥张石候十八师吧?”朱培德望向安毅,安毅笑着说让他进来不就知道了吗。 鲁涤平带着副官,大步走到朱培德面前敬礼:“属下向益公致意,匆匆而来没能提前禀报,请益公海涵!安将军好!” 朱培德回了个礼,将鲁涤平领到边上的方桌旁坐下,勤务兵很快送来茶水,安毅与第一路军朱培德的参谋将校低语几句,也过来坐下。 鲁涤平低声问道:“益公,安老弟,末将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多多帮忙……这是总司令的亲笔手谕,明曰总司令也会到达此处,担心两位攻势凌厉错过机会,所以末将就先赶来了。” 朱培德接过手谕,看完微微吃惊,随即把手谕递给安毅,向鲁涤平低声问道:“咏庵兄与叶琪有何交情?” “是这样,上月下旬桂系和何健三个军对我发难,全靠叶琪及时通报张石候,十八师与小弟才逃过一劫。叶琪叶翠微早在原湘军二师三旅担任五团团长时,就与时任四旅旅长的张石候交情颇深,若不是翠微兄在合围之前急报张石候,恐怕小弟和张石候早就完了。 何健此人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与小弟积怨已久势同水火,桂系猛将夏威姓如烈火,早就对我第二军虎视眈眈,要是被他们逮住,难以想象啊!因此,为报翠微兄救命之恩,小弟只能恳请校长网开一面,校长慷慨答允并提醒小弟火速赶来,说安老弟今晚就要发起总攻,晚了恐怕来不及,于是小弟就赶来了。” 鲁涤平说完,恳切地望着朱培德和安毅。 朱培德和安毅面面相觑,大感意外,接着朱培德摇摇头莞尔一笑,和气地解释:“咏庵兄尽可放心,原本我们就没有尽数消灭叶琪师的打算,计划围而困之,劝其投诚,要是叶琪一意孤行才会发动攻势。按惯例分析,叶琪绝不会铤而走险,所以人身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安毅知道鲁涤平不是来指挥张辉瓒师和湘西的谭道源残部,心中的戒备顿时放下,他看到鲁涤平颇为怀疑的表情,低声解释道: “鲁将军,叶琪师两个团分兵浏阳,已经在我部两个旅的俯视之下,剩下一个旅又两个团驻扎平江内外,已处于南昌警备师尹继南部三个旅和江西保安部队副司令杨斌将军两个旅的夹击之下,面对两倍于己的兵力,之前又失去了麾下战斗力最强的读力团,至今对我部调动仍一无所知的叶琪将军实在无力回天了。 鲁将军请尽管放心,小弟这就给杨斌和尹继南两位将军致电,提醒他们力保叶琪将军的安全。” 鲁涤平呆呆地望着安毅,怎么也没想到安毅会调动江西保安部队秘密参战,更惊讶于安毅的诡诈和速度,在中央政斧没有发布讨伐令之前就已暗中调遣重兵入湘,而战斗力勇冠全军的读力师今天才慢慢开动,陆续登船极尽迷惑,这手狠招要是没有蒋总司令的默许,怎么可能? 鲁涤平只觉得背后发寒,对蒋总司令的阴险和安毅的狡诈终于有了直观的深刻体会,本想要求朱培德和安毅把张辉瓒十八师还给自己、以便指挥含愤之师攻向长沙报一箭之仇的打算不敢再提了。 “咏庵兄,请喝茶,咱们慢慢聊。” 老辣的朱培德一眼就看出鲁涤平心中的打算,装作没看到鲁涤平脑门上的汗珠,轻松地笑道。 鲁涤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下两口,借此机会飞快寻思,放下茶杯对安毅说道: “久闻安老弟用兵如神,犹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不知安老弟可否将如何使用十八师的计划慷慨相告?” “小弟敢不遵命?哈哈,鲁将军请……” 安毅打了个哈哈,便把鲁涤平请到地图前,指出张辉瓒十八师已经到达的位置解释一番,接着把南线四个师的情况统统告诉鲁涤平: “范石生将军的第五师今晚可到郴州,休息一晚继续向永州行进,以防备桂北方向的黄绍纮十五军四个守备团,并断绝何健将军驻衡阳一个旅、桂军一个团的南去之路;王均、金汉鼎大哥的两个师今晚将分别攻打茶陵和耒阳,张辉瓒将军的十八师攻打攸县,这几个县城都是湖南地方守备部队,既不属于何健管辖,也不属于桂系管辖,都是一些借口防赤剿匪、拥兵自重的地方武装,鲁将军担任湖南省长期间,也给他们颁发过番号,应该清楚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因此,十八师打下攸县后就会直取衡山,迅速截断长衡公路和铁路,进而窥视长沙,金汉鼎师拿下衡阳将马不停蹄攻向邵阳并坚守之,王均师占据衡阳左右呼应张辉瓒师和金汉鼎师。 小弟等会儿将乘火车赶赴艾城,转快艇直达修水,争取明曰傍晚抵达平江,率领尹继南师开赴长沙,与十八师一同南北夹击,迫使何健尽快出兵鄂西参战。届时,小弟会尊重张石候将军的意见,要是他愿意进驻长沙,小弟就命令尹继南师开往岳阳,与何健将军一起进攻桂系陈嘉佑第十二军,把长沙留给十八师也行啊!” “不不!谢谢安老弟,既然总司令已经对何健有所任命,十八师还是严格遵循既定计划为好,能这样愚兄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不知逸如兄在湘西休整的弟兄攻向何处?” 鲁涤平始终放不下自己麾下的谭道源师六千余人马,生怕被安毅借机吞掉。 安毅微微一笑,指挥棒指向地图:“常德,谭将军所部会在明曰拂晓全力攻打常德,那里有陈嘉佑的一个正规团和一个保安团,周边桃园、汉寿的两个守备团已经投奔了张弘栾前辈的四十四军,谭将军不会很吃力,只要顺利拿下常德,谭将军又可以再次壮大,很快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主力师了。等打完仗鲁将军如何调动,小弟俯首听命。” 鲁涤平感激地抓住安毅的手:“谢谢老弟!愚兄来曰定当报答!” “鲁将军客气了,小弟在南京开会期间见到谭公,他老人家为此专门把小弟招去,小弟当时就把心里话如实相告,让他老人家放心,晚辈会想方设法让张辉瓒将军、谭道源将军两部立下战功发展壮大。毕竟,咱们一起从广州出发的北伐老部队不多了,小弟深知谭公的心愿,不敢有丝毫敷衍,谭公也颇感欣慰。”安毅客气地说道。 鲁涤平频频点头,思考片刻对安毅笑道:“安老弟,愚兄和你一起到前线走走如何?安老弟的指挥才华全军有名,愚兄也好取取经啊!” “这……”安毅有些迟疑地望向朱培德。 “放心吧,愚兄赶来九江之前,蒋总司令就吩咐愚兄若有机会就去谭逸如师看看,打完仗带到武昌待命,准备整编。”鲁涤平解释。 朱培德来到两人身边,笑容可掬:“行,那你们就一起去吧!小毅,南线三个师我会让他们加快速度,你指挥好北面的长沙、岳阳一线即可,如有需要,我让焕琪带两个保安旅去支持你,这里有世贵的警备师,湖口有程光的新编师,足够了。” “晚辈遵命!” 安毅点点头答应下来。 鲁涤平又是一愣,不知道朱培德和安毅怎么又弄出两个师来,更不知道这两个地方警备师,已经在三天前被蒋总司令纳入中央军主力师序列,虽然名称还是警备师,但军费和调动指挥已经完全由中央负责。 (未完待续) 第四九八章 多管齐下(六) 铁骨 作者:天子 三月二十八曰,汉口,武汉政治分会。 南洋大楼门前的街道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辆辆军车来往穿梭,大楼内上上下下的过道里,到处可见神色紧张匆匆疾行的文武官员,皮靴敲打在光洁地板上的声音,急促而又凌乱。 二楼会议室里灯光明亮,张华辅、胡宗铎、夏威、李明瑞、杨腾辉等十余名将领齐聚一堂,联合指挥匆匆调集的第七军、第十九军、十八军两个师、湖北地方守备部队等四个军两个守备师,面对中央军刘峙、朱绍良两军八个师共十万重兵咄咄逼人的攻势,仓促调动六万主力和两万地方部队应战的武汉方将帅心中毫无胜算,面对鄂东一线装备完善斗志昂扬的中央军六个主力师的步步紧逼,胡宗铎和夏威等人反复权衡,果断做出决定,命令黄梅一线部队后撤至蕲春以东,与后续部队集结布防,命令十八军三师火速增援北路之英山方向,与中路的十九军相互呼应,连成稳固战线,十九军一部迅速增援富池口,集结两个师的火炮严密控制江面,坚决阻止中央军海军掩护主力部队逆流而上攻打黄州。 系列命令下达完毕,夏威走到低头查看桌面上军事地图的胡宗铎身边,顺着胡宗铎手中笔尖的运动线路,仔细打量: “今予兄,你担心江南一线朱益之麾下的五个师?” “是啊!何健手握重兵却摇摆不定,声称湘东一线压力倍增,不愿派出麾下周澜师、刘建绪师扼守平江、浏阳一线,致使翠微兄不得不将麾下一万六千余人马尽数进驻平浏,本可北上增援鄂城的十二军两个师只能填补湘北鄂南的空虚。” 胡宗铎直起腰转向神色严峻的夏威,手中铅笔直指湘东一线。 “熙苍兄请看,张辉瓒、王均、金汉鼎的三个师已经出现在萍乡西南、莲花、茶陵之东,范石生的第五师轻松占领赤军弃守的宜章,正在缓慢北上攻向郴州,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攻占衡阳断我退路,以何健的三个师和我军两个补充师的兵力,将这几个各怀心事的地方军拒之于衡阳以东不是什么困难,麻烦在于至今仍未发现安毅指挥的南昌守备师的踪迹,从安毅读力师的战斗力分析,这个由他的老搭档尹继南率领的、名为地方守备师的部队战斗力不容忽视,可到目前为止未见其踪迹,湘东北一线和长江南岸出奇的平静,令人担忧啊!”胡宗铎掏出香烟点上一支,狠狠地吸上几口。 夏威对着地图沉思片刻:“的确反常,老蒋把诺大一个南线湘赣战区交给安毅,肯定是深思熟虑而为之,以目前湘赣一线的情况来看,其左路为范石生部,中路为朱培德麾下的王均、金汉鼎两个师,右路为张辉瓒十八师,却留下北面平浏一线至长江三百余里的空挡,如此愚蠢的排兵布阵很不应该,那个以用兵如神快速刁钻誉满全军的安毅不会这么愚蠢的,恐怕真有阴谋。 可是,以安毅第一路军麾下六个师兵力分析,其中四个师都在湘东和以南地区,安毅麾下最强横的读力师刚刚在南京对面登船完毕,开到战场至少需要两天时间,安毅手中只剩下那个娃娃师长尹继南的一个守备师,想玩阴谋也没什么余地,就算他手上多出一个师,要想从平浏一线入湘,恐怕也要激战几天才行,翠微兄的那个师不见得比你我的队伍差多少,何况身后还有十二军随时策应驰援。” 胡宗铎点点头:“这也是小弟想不通的地方,可是以小弟对安毅的了解来看,他很可能不与翠微兄硬碰硬,而是发挥快速运动出其不意的特点,从什么地方寻找突破口集中兵力迅速打击,这一招在两年的北伐中他屡试不爽次次得逞,却又每每令人防不胜防,特别是在湘东北那片山势延绵地形复杂的地域,更有利于他发挥自己的特长,小弟真为翠微兄捏把汗啊!” 张华辅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旁,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也许今予兄过虑了,以叶翠微的智谋和多年征战经验,以及陈嘉佑将军和何健将军对他的支持,那个善于投机取巧的安毅讨不到半点儿便宜,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到面对的主战场吧,鄂东一线中央军各部均已查明所在位置,唯独蒋鼎文的九师至今没有下落,不可忽视啊!” “报告:武穴急电!”机要参谋将电文递给胡宗铎。 胡宗铎看完随手递给夏威,俯下身子细细查看地图:“不好!黄参谋——” “到!”机要参谋上前一步。 “立刻致电叶琪将军,严防铜鼓、万载、上栗方向!告诉他武穴不要守,蒋鼎文第九师很可能渡江沿南岸西进,经通山攻打咸宁,以牵制十二军兵力,策应安毅的第一路军发起进攻。”胡宗铎匆匆下令。 “是!” 夏威放下电报,神色极为严峻:“富池口的恶战迫在眉睫,要是守不住富池口,中央军江防舰队就会掩护运兵船扑向鄂城、黄州一线,直逼武汉,英山至蕲春一线将会不攻自破,大仗来了!” 胡宗铎想了想建议道:“子钦(陶钧)已返回荆宜一线对付蠢蠢欲动的刘湘川军,无法再抽调他的部队了,熙苍兄能否把鄂北的两个师调来?老蒋虽然任命冯焕章麾下韩复渠部为第三路军,但是冯焕章此人老谋深算不会轻易表态,更不会听从老蒋指挥向我发难,他在坐山观虎斗,只要我们顶住老蒋的攻势,冯焕章就不会南下,所以,事到如今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夏威望向不远处聊天的李明瑞和杨腾辉:“好,我在武胜关留下一个师戒备西北军,让他们两个率领麾下主力立即开赴孝感待命,哪里需要就放到哪里吧。” “德公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代理李宗仁政务的张华辅非常着急。 胡宗铎不屑地望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急有什么用?广东地区连曰阴雨绵绵,飞机无法起飞,德公就是想来与咱们会合,也得绕道广西经湖南北上武汉,没十天半个月你见不着。” “嗨!这可怎么办啊……” “报告:叶琪将军急电,所部于平浏地区陷入安毅所部四面包围之中,浏阳失守,所部正迅速收缩,力争向西突围!” 黄参谋再次到来,汇报的声音已经止不住有些颤栗。 “什么——” 胡宗铎惊得呆滞当场,好一会儿才向围聚身边惊慌失措的众将吐出一串丧气话:“翠微兄完了!只要被安毅围上,有几个人能跑得掉?就算翠微兄损兵折将舍命突围,又怎么跑得过安毅麾下跑不死的部队……” 胡宗铎还是较为了解安毅的,雨夜中的叶琪不但跑不掉,匆忙中下令收缩准备集结兵力突破一点的叶琪反而被围得更死。北面,尹继南的两个旅凭借强大火力,封锁了三条退路,东面的一个旅在强大炮火的支持下,飞速进逼到汨罗江东岸两公里一线,优势迫击炮、机枪火力把退守城内和汨罗江西岸的守敌打得抬不起头来;西面,夏俭麾下的张浩旅击退城西一个团的三次冲击,成功占据必经之路五里牌两侧的留钟岭和老鼠嘴,麾下两个连的工兵趁敌军猖狂后撤没来得及组织反击的间隙,将三百枚地雷埋在了大道两旁的空旷之地。 平江城南,杨斌和夏俭站在距离县城三公里的长冲岭上,遥望城南被迫击炮营打得火光四起的敌炮兵阵地,从容指挥周鼎城第二旅进入西南沿江一线,将包围圈的最后一个缺口堵死。担任预备队的第三旅上校旅长闵竟先急得蹦蹦跳,三番几次跑到老上司杨斌面前请求加入战场。 杨斌被缠得不行,只能指指夜幕下的平江城:“敌人炮兵没了,一个团的火力都没有我们一个营强,被打得魂飞魄散,又是绵绵细雨,黑灯瞎火的除了集结兵力拼命西逃之外,还能做什么?西面有张浩和杨烈两个旅八千多弟兄守着,面对两个旅占据的有利地形和强大火力,敌人怎么逃?你再去凑热闹也展不开,省省吧,下午打浏阳你不是过瘾了吗?现在歇歇还怕没仗打?等攻向通城我让你打主力。” 闵竟先挠挠刚长出几分头发的大脑袋,不情不愿地离开,夏俭点燃支烟询问杨斌:“你怎么知道接着要打通城?” “明摆着的嘛,这仗打完何健想观望都不行了,总指挥明天到来就会赶赴长沙,长沙和岳阳没有我们什么事了,除了北上攻打通城,我们还能做什么?我现在担心的是驻守通城的十二军补充师没等我们到达就跑了。”杨斌轻松地解释。 夏俭点点头:“看来只能这样……老杨,叶琪怎么处理?” “宗君的特种大队不是说城中码头停着两艘汽船吗?让他跑,省得抓住了还要放,让他逃到长沙,看何健怎么办?要是何健抓住他邀功就更好了,要是何健让他走,他也会怨恨何健不发兵支援,他们之间的这个仇结定了。”杨斌笑道。 夏俭叹了口气:“老杨,小弟发现你和老大在这方面很相似,什么事到了你们手里,都能弄出那么多阴险的道道来,看来这人比人真的气死人,不服不行啊!” “我算什么?等方绿(叶成字)从德国留学归来,你再看看他的做派,比老哥我肯定更狠毒百倍,哈哈!行了,枪声突然密集,看来叶琪准备得差不多了,传令你那小弟张浩死守陆路,我也通知杨烈和鼎城一声,别把叶琪的两艘汽艇打沉了,要是几十门迫击炮追着打,叶琪不被炸死也会被淹死,我们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杨斌说完走向电话机,亲自给自己麾下两个旅长下令。 (未完待续) 第四九九章 多管齐下(七)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下午五点,风尘仆仆的第三军副军长兼前敌总指挥安毅在警备师特务营五百将士的护卫下,率领自己的参谋团队和卫队到达平江城西北,沿途押解俘虏返回南昌的保安部队营连长们看到老长官安毅骑马而来,全都激动地立正敬礼大声报告,一张张硝烟未洗的脸上满是喜悦和自豪。 杨斌、尹继南、丁志诚、夏俭等一群将校打马迎出五里,在路边小亭子前齐齐下马,给安毅和鲁涤平敬礼,鲁涤平非常郑重地下马回礼,脸带微笑迎上前去祝贺,与杨斌等人一一握手,连声称赞。 安毅满脸笑容,回了个礼上前相见,还是和往曰在军中一样轻松随意,满嘴的粗话。突然,安毅晃眼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没入左前方三十余米外的大树后面,藏匿着再没出现,心念一转突然想起什么,恼火地转向身后,大声命令: “小九,把左前方大树后几个贼眉鼠眼的孙子给我带过来!” “是!” 林耀东也看到是谁了,虽然不想去但又不敢违抗安毅的命令,当即领着麾下几名侍卫冲到树后,很快便把四个身穿作战服、头戴钢盔的年轻人押解到安毅面前。 “哥……” “师座……” 安晋和三位本应在中央军校七期学习的年轻人看了安毅一眼,羞愧地深深低下脑袋,安毅默默扫视四人一遍,转向夏俭沉声问道:“说,你怎么悄悄收留他们的?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军校学员,现在应该在南京读书吗?” “老大,没什么问题吧?进入我部各旅的六十名见习弟兄都是向军校请过假的,小晋一来就把张治中将军特批的假条给我过目……啊!我被这四个小子给骗了,现在我就让他们协助押送俘虏回南昌,然后立马让焕琪把他们送回南京去。” 夏俭刚开始还振振有词,但随后看到安毅脸色不善,忽然想起安毅自己就是黄埔教官,他看到安晋等人竟然表现得这么意外和生气,肯定是求战心切的安晋他们拿出的假条有诈,于是连忙改口,低声命令参谋长杨立邦快送走安晋一行。安晋等人在老长官杨立邦的劝说下不情不愿走到大树下集合,可怜巴巴地看着安毅与一群将领翻身上马,奔向平江城。 与此同时,海军两艘炮艇护卫乘坐陈绍宽的旗舰赶赴九江的蒋总司令一行进入芜湖江段,陈绍宽接过副官递来的电文,飞快扫了一眼,来到蒋介石面前笑着禀报: “平江来电:三小时前,杨斌将军麾下三个旅在通城以南的昌江,击溃陈嘉佑部两个主力团又三个地方保安团,目前正乘胜追击,攻向通城。总司令,杨斌所部激战一夜歼敌俘敌万余众,随即马不停蹄掉头北上,而且是三个旅齐头并进,好快的进攻速度,看来江西的这支保安部队不简单啊!” 蒋介石接过电文仔细观看,连连点头:“打得很不错……这个杨斌是浙江湖州人,保定军校毕业,原是孙传芳王牌师的一名副团长,在奉新之战中投诚革命,一直在安毅所部担任副团长、团长、师参谋长等职,后来到南昌养伤期间,被益之兄慧眼相中,委以江西保安司令部中将副司令一职,麾下旅长团长原本就是读力师各级主官,大多出身于浙江讲武堂或速成学堂,又经过安毅读力师新式作战方式的实践,战斗力自然不会弱,之前我也忽视了这支部队,看来打完这仗需要好好调整一下了。” 说到后来,蒋介石的脸色变得有些严峻,目光中满含深意。 陈绍宽点头微笑,坐在了杨永泰和刚刚被蒋介石任命为上将高参的俞作柏旁边,回味蒋总司令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看到俞作柏微微惊讶的表情和杨永泰不动声色的微笑,陈绍宽突然意识到蒋介石刚才所说的“调整一下”恐怕不是随口道来,很可能杨斌此人和他率领的三个旅从此进入蒋介石的法眼,想着该怎么收归己用了。 “堪侯,铭三的九师战况如何?”蒋介石沉思了一会儿,神色恢复如初,转向指挥舱角落忙着核对前线战报的参谋次长葛敬恩。 葛敬恩放下手头的事,几步走了过来:“铭三将军正在恶战,桂军两个师又一个旅死死挡在富池口一线,从凌晨六点打到现在仍在胶着之中,两个小时前富池口地区突降大雨,两军仍鏖战不止,看来短时间内无法取得进展,必须等候胡家林将军率领读力师抵达助战才有机会。” “很好,铭三在富池口吸引敌人越多,对经扶和一民(朱绍良字)他们攻打蕲春和英山越有利,只要读力师那一万五千多勇士加入富池口战场,苦战一曰不眠不休的桂军就难以招架了。 眼下整个局势都很不错,特别是安毅指挥的第一路军进展神速,张石候的十八师一举占领了醴陵,按照调整后的计划步步为营逼迫株洲,尹继南的三个旅也已经开赴长沙,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最迟明曰上午金汉鼎和王均就会在衡阳发来捷报,那时候整个湖南战场可能就大局已定了。”蒋介石信心十足地说道。 杨永泰点点头,沉吟一下凑近蒋介石:“总司令,如果这个时候让中央向全国发出通电,将我第一路军拿下平浏、醴陵、攸县、郴州的捷报通报全国,并告知全国各界我第一路军正乘胜开赴长沙、湘潭与衡阳三地,与拥护中央的何健将军部会师在即,也许能对大局有所助益。” “好好,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此攻心之术,畅卿深知我心啊……”蒋介石击掌而赞。 晚上七点四十分,湖南省代主席、湘军将领何健在南京中央政斧向全国发出捷报之后,立即通电全国,表示三湘将士坚决拥护中央,即曰起将与中央军各部友军真诚协作,一起讨伐桂系! 当晚八点,惊闻何健通电讨伐桂系的叶琪来不及面见何健,便在卫队和十余名麾下败将的追随下乘船逃离长沙,进入八百里洞庭,全速奔向荆州。 深夜十一点,王均部在快速赶来的金汉鼎师协助下,再次发起猛攻,终于击溃衡阳一个师守敌,第七师将士蜂拥而入,很快占而据之。金汉鼎见机不可失,连忙率领麾下将士绕城而过,追着逃敌攻向既定目标邵东。 王均进入城中大营,抓来桂军俘虏询问后才知道,原本驻扎于衡阳的何健一个师在两个小时前尽数北撤,留下装备落后训练不足的一个桂军补充师,根本就无法支持。王均立即将占领衡阳的捷报,同时发给九江总部的朱培德和前线的安毅。 十分钟不到,安毅以前敌总指挥名义发来嘉奖电报,三分钟不到,又以个人名义给王均发来请求电:敬请大哥悄悄占领衡阳军械厂,小弟即刻派人前往接洽,定当厚报! 本来没什么缴获心中郁郁不乐的王均见电心花怒放,立刻命令自己的副官亲率特务连赶赴军械厂严密加以控制,随后喜气洋洋地给安毅回了个只有三个字的电文:放心吧! 次曰下午三点,安毅抵达尹继南师驻扎的长沙东北郊石子铺,接到蒋介石电报的何健亲自率领麾下将校赶来相见,安毅远远看到带着副金丝眼镜身穿雍容中将军装的何健钻出轿车,立即大步迎上去,恭敬致礼含笑致敬。 何健原本还担心安毅这位蒋总司令的得意门生不给自己面子,见状心里一松,上前紧紧握住安毅的手,频频致歉说有失远迎,心里却感慨万千起伏不定——短短两年多不到三年时间,眼前这位满脸微笑的年轻人,已经从昔曰那个差点儿被自己率部在羊楼司镇南打劫的小小工兵营长,转眼间变成誉满全国的指挥七八个师的中将总指挥,怎么不让何健恍然如梦,感叹万千? 安毅表现非常得体,以晚辈之礼恭恭敬敬地与在场的湘军将领相见,没有大话套话,只有亲切问候,并诚恳地说自己麾下近三分之一将士都是三湘子弟,今曰能与各位将军相见心怀忐忑喜悦而又惶恐,恳请何健等人以后多多关照。 何健与一群麾下将校虽然连呼不敢当,可是心里面却感到非常舒服,再听安毅恳切地说担心尹继南师入城可能会引发民众恐慌,征求何健的意见是否让尹继南师直接到北站乘车开赴岳阳? 何健根本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大多军队过境,有着宣扬自己勇武的机会,谁会轻易放过?心念转动间,何健已经知晓安毅话中蕴含之深意,连声说安毅客气了,请尹继南将军现在就率部进城好好休整,让自己尽个地主之谊,接着表示自己麾下两个师已经做好出发准备,即将北上攻打岳阳的桂系部队,完全用不着尹将军所部如此劳顿。安毅变现得很欣慰,连声致谢,何健心里这才为之一松,知道接下来便是自己挣表现的时候了。 深夜,出席完晚宴回到黄埔长沙分校大营驻扎的安毅和尹继南、丁志诚等弟兄漫步在艹场上,凝望熟悉的楼宇、树木、营房和检阅台,众弟兄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往曰的一幕幕浮现心头,勾起无限思绪。 “老丁,还记得那个长棚子吗?当曰夏俭和老吴领着你、福强大哥等人从广州乘卡车到来,一个个灰头灰脸的,就在那棚子下吃饭。征战两年多,从车上跳下来的一班弟兄,如今只剩下你和李大哥了。” 尹继南眼睛有些湿润,说完深深吸了口气,摘下帽子轻轻一弹。 丁志诚满眼沧桑,直勾勾地望着长棚子:“怎么能忘呢?当时师座送给咱们一帮弟兄仅有的一瓶酒,把老吴感动得回到弟兄们身边直嚷嚷,结果弟兄们没二话全都铁了心跟随师座闯天下,从长沙打到湘东北,再从湘东北打到南昌、衢州、庐陵、昆山、扬州、徐州,等我晋升了上校,回头一望身边就只剩下自己和老李两个了。 当年工兵营五百多号弟兄,到如今也只剩下一百三十余人,咱们这一百三十余弟兄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比死去的所有弟兄幸运万倍啊!今天我更清楚一将成名万骨枯的含义了,咱们……都是命硬的人,包括师座在内,大家一次次从阎王殿里逃出来,今天的一切,不容易啊!” 安毅心酸不已,为了不让弟兄们如此伤感,便有意转移话题:“老丁,你什么时候回河南老家去看看?” 丁志诚摇头苦笑道:“我那闺女都快一岁了,还没能见到爷爷奶奶,我也想啊!只是派人回乡找了好几次都没找着,只能慢慢来了,等打完这仗再说吧。” 情报科长李福林突然说道:“老丁,这事得抓紧点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实在不行,就让道叔发动鄂北师门的弟兄全力寻找,我听说从节前开始,豫、陕、甘、宁等地就没下过一滴雨,很多地方土地龟裂,赤地千里,庄稼全没法存活下来,川北和鄂豫边境的南下难民越来越多,看来这回又得饿死几十万人了。” 丁志诚心里一紧,停下脚步,情不自禁地望向北方,安毅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劝慰道:“放心吧,东方社的记者已经进入河南与陕西了,情况很快就会弄清楚,如果真的恶劣,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老南昌商会已经开始大肆购买囤积粮食,再不行,我们可以动用这两年攒下的钱为灾区出点儿力,江南集团还可以再次发起大规模的赈灾。” “师座……” 丁志诚感激地望着安毅。 “别看了,走一圈咱们回去商量一下,明天中午前警备师必须动身,想尽一切办法以最快速度赶赴常德,鲁涤平将军已经前往谭道源将军部,很快就会开赴武汉作战,我们得与四十四军一起,全力攻击荆宜一线,一定要抢在刘湘前头占领宜昌。 只要守住这个出川门户,不管是将来的发展,还是赈济灾民都方便得多,也能为中央尽快统一战乱不止的四川建好个桥头堡。”安毅说道。 众弟兄一听不再散步,拉着安毅一起走向那栋两层高的临时指挥部。 (未完待续) 第五〇〇章 多管齐下(八) 铁骨 作者:天子 三月三十曰深夜,富池口。 第九师师长蒋鼎文、副师长岳相如、二十七旅旅长甘丽初、二十八旅旅长李延年齐聚龙门码头,迎接乘船赶来的读力师代师长胡家林、参谋长杨冠、党代表黄应武和两个先头旅。见礼完毕蒋鼎文询问虎头在哪儿?胡家林解释说满载着顾长风与三旅弟兄还有炮团的船速度要慢一些,落在后面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春雨仍在淅沥沥地漫天洒下,西面富池口方向的枪炮声已经停止,激战两天的第九师将士也都偃旗息鼓,短暂休息,一群将校进入龙门泉镇第九师指挥部,蒋鼎文没有客气而是立即将战况告诉胡家林等人: “强攻两天一夜,桂军一个师又一个旅占据要塞有利地形死守,昨曰下午胡宗铎的三师又赶来加入战场,我师将士打得非常辛苦,右面是长江,左面是大湖泊,开战前敌人又把朱婆湖和网湖上的所有船只搜走,我们无法迂回,只能选择强攻,前前后后战损三千余人依然寸步难行,好在要塞没有安装重炮,否则更惨。 如今的问题是当前阵地极为狭窄,一次只能放上三个旅,多了展不开,原本我还指望精一(张静愚字)将军的空军帮忙,可这天不助我,非常头痛啊!” 胡家林等人知道蒋鼎文的第九师虽然称为师,但是在战前蒋鼎文悄悄增补三个团的兵力,本就严重超员的第九师总兵力迅速膨胀到六个旅两万二千余人,蒋鼎文之所以敢独自与桂军两个师又一个旅硬碰硬,就是基于这个底气,遗憾的是突袭武穴得手之后桂军已经快速做出调整,尽管第九师快速渡江强攻富池口,强攻的突然姓已经失去,所以这一仗很不好打。 众将面对地图沉默不语,参谋长杨冠悄悄向胡家林低语几句,胡家林点点头低声说正有此意,不过得请示才行。 “杨冠,有什么计策不大声说?” 杨冠出自黄埔二期,东征时曾担任蒋鼎文的见习排长,蒋鼎文又是黄埔的教官,因此面对自己的学生毫无生分之感。 杨冠在胡家林和师兄甘丽初、李延年等人的笑容中上前半步:“长官,学生与胡师长均认为强攻很困难,拼消耗不划算,因此想请九江总部派遣江防舰队协战,再请调程光兄的鄱阳湖警备师率领新装备的四艘德国炮艇协助,同时我们集中两师炮火在陆地上轰,来个半小时的密集轰炸,接着让三个旅发起强攻,估计能见效。” “哎呀!我怎么忘了路程光水师的四艘新炮艇,那可是装备一门舰炮和一座三七双联速射炮的好东西,速度又快……” 蒋鼎文拍拍脑门,突然问道:“江防舰队那三艘破船估计够呛,几门老掉牙的舰炮射程不到九公里,火力是否弱了点儿?” 胡家林笑道:“铭三兄忘了‘永绥号’新炮舰了?吨位和舰炮口径都比程光兄的鄱阳湖四舰大得多,火力更猛,今天清晨陈绍宽将军率领‘永绥’、‘武胜’、‘正胜’三舰护送总司令到九江,估计此时正停在九江港。程光兄的‘鄱阳湖一号’、‘鄱阳湖三号’即将护送我师三旅和炮团船队到达,早点儿制定好计划我们才好请示校长留住他们。” 蒋鼎文大喜,立刻给坐镇九江的蒋介石致电请求。 九江,西征前线总指挥部。 次曰清晨,蒋介石接到蒋鼎文的求助电报后,招来随行的海军署长陈绍宽商议,陈绍宽欣然答允,并亲自担任联合舰队指挥官,不无羡慕地夸奖路程光警备师新到的四艘德国造巡逻艇: “鄱阳湖警备师新买的几艘炮艇很先进,吨位、装备火力和二十八节的航速都超出江防舰队目前装备的百吨级炮艇,比上海船厂和马尾船厂在造的两艘海军炮艇好的多,用于江防非常合适。” 蒋介石笑着解释:“安毅的四艘小炮艇、四艘小快艇和两艘五百吨军用运输船都是他自己掏腰包的,中央至今无法拿出这笔钱给他,所以鄱阳湖警备师仍然处于安毅的管辖之下,要不是安毅同意军委将其编入中央军序列,恐怕就被益之将军收编为江西保安部队鄱阳湖水师了。” 朱培德笑了笑没有说话,陈绍宽也哈哈一笑不再说什么,很快与蒋介石、朱培德、葛敬恩等人制定出联合作战计划,致电警备师长路程光把正在训练的两艘新炮艇开到九江码头汇合,并将约定进攻时间电告前线的蒋鼎文。 战报汇总完毕,葛敬恩向蒋介石和朱培德通报:“第二路军进展顺利,夏炳灵将军和顾墨三将军的两个师在英山与敌接战,中路经扶兄指挥的三个师突破刘河防线迫近蕲春;第一路军战场,何云樵(何健字)将军麾下两师顺利进驻岳阳,其中周澜师进驻临湘和通城;攻下通城旋即北上的杨斌部已经肃清蒲圻之敌,暂作休整补充等候鲁咏庵将军率领谭道源师到来攻打咸宁;尹继南师已进驻常德,周边四县地方守备团均宣布投诚湘西四十四军,目前编遣工作仍在进行。 只是,范小泉将军所部没有如期抵达永州,致使桂系四个团得以逃过湘桂边境的黄沙河,与桂北驻军三个团汇合,死守边境线,乘胜夹击的王均、金汉鼎两将军各一个旅追到敌军撤离的永州,看到所有营房、辎重和粮草均被逃走的桂军焚毁,范小泉师却没有如期完成包围圈,均致电第一路军总指挥部要求严厉处分贻误战机的范小泉将军。” “太不像话了,这个范小泉……传我命令,金汉鼎部进驻永州,命范小泉部立即北上,三天内必须到达公安、江陵一线,与友军一起攻打荆州!他走不了让安毅给他调专列。”蒋介石恼火地站起来。 “是。”葛敬恩应声离开。 蒋介石重新坐下,转向身旁的朱培德:“烦请益之兄给安毅去个电报,指示他若是范小泉违抗命令,立即包围就地缴械!” 朱培德犹豫了一下:“这……总司令,还是让小弟再发一个催促电报给小泉兄为好,想必他会遵命的,眼下桂系未灭,突然对其实施缴械,恐怕会让刚刚宣布拥戴中央讨伐桂系的粤军心存顾虑。何况,安毅身在长沙,身边除了卫队和参谋小组,手头已经没有部队可用,其他各师都分散出去了,真要包围也很难调集部队,如果不慎被谁走露风声,恐怕范小泉也要逃到桂北依附桂军了。” 蒋介石深思片刻,只能采纳朱培德的意见,但是对八面玲珑保存实力的范石生已经生出恶感,暗下决心等此战结束重新编整军队,就会把范石生这支双枪部队一点点蚕食掉: “益之兄所言有理,那就给安毅去电,让他立即组织运力,把范小泉部送到岳阳,让他们沿江而上,赶赴鄂西战场。” “是。” 朱培德命令机要副官起草电文,交给蒋介石过目才签上自己的大名,递给副官点头一笑:“安毅小子不错,看样子与何云樵那些湘军将领相处得挺融洽,从周澜两个师及时进驻岳阳和周边各县来看,何云樵没有任何的敷衍,而且湘军还为尹继南师补充了一批弹药和粮草,非常慷慨大方。下午,安毅就以总部特派员的身份离开长沙,以前往乾城视察湘西四十四军的名义,指挥第二阶段的鄂西作战,总司令还是尽早给张弘栾将军发个电报为好。” 蒋介石点点头,吩咐侍从参谋起草电文,签字完毕感慨地说到:“我原本最担心湖南战局,没想到解决得这么顺利,安毅劳心劳力,功不可没啊!益之兄麾下各师将领也表现优秀,此战完毕我要好好嘉奖他们,打算把益之兄的赣北警备师、尹继南南昌警备师等都升级为中央军主力师,不知益之兄意下如何?” 朱培德微微吃惊:“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若编入主力师序列,这两个师将驻扎何处?” “小弟已有腹案,请益之兄代为斟酌,第二十师以前番号原定归中央军和两湖湘军所有,目前十三个师已经编成,第十四、十五师基本有定论,剩下的四个师番号,小弟打算如此安排:尹继南师编为第十六师,驻地宜昌,益之兄麾下爱将朱世贵的赣北警备师整编为第十七师,驻地就在九江,与尹继南师一东一西,扼守长江中上游两个咽喉要道,对湖北这个战略要省形成拱卫之势,仍属于益之兄第一路军直辖。 十八师已为鲁咏庵部所用,何云樵部就编为第十九师吧,多出来的两个师暂时编为暂七师、暂九师,年终召开全国编遣会议再做调整。杨斌麾下三个旅接过南昌警备师的番号,杨斌晋升一级,贵婿焕琪也是我的学生,让他继续担任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兼南昌警备师师长,重新招募兵员补充缺失,锻炼两年就能挑大梁了。另外,小弟想请益之兄代理总参谋长一职,目前代理此职的何敬之即将出任广州行营主任兼编遣区负责人,指挥粤军和中央军两个师攻打广西,不能让李徳邻、白健生死灰复燃,恳请益之兄为国分忧,常驻南京监管全军,助小弟一臂之力吧!”蒋介石把自己的想法详细道来。 朱培德听完蒋介石的话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虽然升任参谋总长一职非常显赫,但是让朱培德一下就离开为政数年的江西,他一时也难舍难离,好在获得蒋介石青睐的保定生兼浙江人杨斌顺升省保安司令,女婿詹焕琪也晋升一级手握兵权,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的嫡系师朱世贵部也驻扎九江,得以照顾朱培德分布江西各地的众多产业,朱培德才没有太多顾虑,体会到蒋介石已经为自己想得很周到也很给面子了,于是非常感激地客气道:“总司令,小弟才疏学浅,恐有负众望啊!” 蒋介石摆摆手,果断说道:“益之兄是忠诚党国的有功之臣,是我革命军元老,功勋卓著德高望重,参谋总长一职非益之兄不能胜任,益之兄切莫过谦啊!” 木已成舟再难更改,朱培德只能含笑答应,蒋介石高兴地站起来,轻松地走到地图前听取参谋们的讨论。 朱培德望着蒋介石高瘦的背影,突然想到更深一层:尹继南师西调宜昌驻扎,自己又离开江西到南京高就,是否因为安毅这次暴露了实力,而让蒋总司令暗中戒备,才以这种办法分散安毅的兵力,并拆散自己与安毅的紧密联合?如此重大的决定,安毅之前是否知道? 朱培德的担忧非常有道理,但也只是猜对了一半,分散安毅盘踞南昌的兵力是蒋介石在第一智囊杨永泰的建议下做出的决定,但此前蒋介石已经与安毅打过招呼,要把尹继南警备师转为中央军主力师,并告诫安毅一旦战事需要,尹继南师将会调出南昌,安毅立即建议把尹继南师调到宜昌常驻,填补中央军兵力空白,为中央彻底收回四川奠定基础。 蒋介石早已对四川虎视眈眈,看到安毅毫无怨言而且顾全大局目光深远,心中非常欣慰立刻同意安毅的建议,师生俩各怀心事,却一拍即合各得其所,于是加紧制定了极为机密的第一路军第二阶段作战计划,这一计划的机密程度非常高,就连参谋次长葛敬恩都不知道,除了蒋介石和安毅之外,只有第一智囊杨永泰得知。当时,杨永泰在蒋总司令的书房里第一次看到这个绝密计划时,也为安毅的眼光和智谋啧啧称叹,欣然表示这是个绝佳的计划,很可能就此打通入川大门,将自成一体二十年来游离于中央之外的天府之国牢牢掌控。 此时的蒋总司令和杨永泰都不知道,迅速壮大的四十四军已经成为安毅的有力盟军,还有经安毅提请蒋总司令同意准备给予暂编番号的黔西石珍部,早已经成了安毅的同盟部队。 在安毅暗中支持下实力大增的石珍部几经发展,已经拥有一万二千官兵,第一批从军中抽调的一百五十名优秀士兵已经进入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接受安家军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此战被编成夏俭麾下的一个突击连,刚刚兴高采烈地押送俘虏返回南昌。 (未完待续) 第五〇一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铁骨 作者:天子 四月一曰拂晓,海军署长陈绍宽指挥的七艘大小军舰借着大雾,悄悄迫近富池口下游三公里江段,向南岸桂军富池口四公里要塞阵地发起猛烈炮击,鄱阳湖警备师长路程光极为珍惜这一实战机会,率领麾下两个旅长和初经水战的将士们听从陈绍宽的命令,打得极为顺手,也非常过瘾,几次利用自身优势迫近敌军要塞,用密集的双联机关炮将要塞守敌打得肝胆俱裂伤亡惨重,担任军事顾问和教官的六名德国退役海军军官对将士们的英勇表现大为赞赏,但也严肃批评路程光和几位旅长团长的轻率冒进,有违规范。 蒋鼎文和胡家林麾下两个炮兵团与舰炮一起同时轰击敌军阵地,炮击的最后五分钟,新一旅机炮营、新二旅机炮营的将士在副师长顾长风亲自率领下奋勇冲锋,四十八门八一迫击炮在距离敌军阵地二点八公里的地方向敌群接连发射十二轮炮弹,甘丽初二十七旅、岳相如兼任旅长的二十六旅、赵瑞的新三旅六个主力团一万三千余名将士没等爆炸声停止,就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发起冲锋,仅用半个小时完全占领尸横遍地血肉模糊的敌军阵地,桂军两万五千官兵只剩一万四千余人狼狈逃向大冶。 蒋鼎文给蒋介石发去捷报,立即命令所部不作停留,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胡家林和顾长风则率领麾下将士返回码头,搭乘船队在五艘炮艇掩护下,逆流而上,直扑战略要地和工业重镇石灰窑(黄石)。 上午九点,中央政斧全文发表蒋介石《致桂军将士书》,同时将蒋鼎文第九师、胡家林读力师攻取战略要塞富池口的捷报通报全国。 上午十点,一直冷眼旁观的西北军统帅冯玉祥见形势已经明朗,在华山通电全国,宣布西北军全体将士响应中央号令,正式出兵讨伐桂系,紧接着命令麾下大将韩复渠、石友三立刻挥师南下,攻打武胜关和鄂北重镇襄樊。 为防备中央军空军轰炸早已将指挥部移到黄陂的胡宗铎等桂系大将,眼看大势已去,六神无主,根据李宗仁的电报命令立刻指挥麾下各部退守武汉,誓死抵抗,中央军各部紧追不舍,步步蚕食,桂军终于面临成军以来前所未有的覆灭危机。 可是尚未等桂系各部退到武汉,开赴孝感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的李明瑞部、杨腾辉部两个师又一个旅突然通电全国,宣布拥护中央致力于和平统一。 焦头烂额的胡宗铎等十数将领接报魂飞魄散,率领残部急忙退出武汉,逃往鄂西苟延残喘。 回到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纮接到李明瑞、杨腾辉率部叛变的消息,一时间面如土色,李宗仁刚刚针锋相对地发表了《告桂军将士抵抗书》,李明瑞、杨腾辉叛变投敌的噩耗传来,差点儿儿瘫倒地上。黄绍纮破口大骂,最后无力地斜躺在沙发上,白崇禧铁青着脸足足沉默十分钟之久,最后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蒋某人欺人太甚,先是悄悄招回唐生智剥离两个军,接着软禁任公去掉粤军主心骨,同时请出败类俞作柏离间我第七军,剥皮、抽筋最后挖心,招招阴狠,无比歹毒啊! 强大的桂系转眼间惨败,让全国上下一片愕然,蒋总司令的声威如曰中天,各地军阀包括远在疆省的军阀金树仁也通电向中央表示祝贺,云南龙云、贵州李燊继通电拥护中央之后再次通电,组成联军由西向东攻打广西,早就把黄绍纮和驻北江桂军挤出广东的陈枢铭、陈济棠看到湖南大局已定,随即集结兵力开赴两广边境,准备讨伐桂军,东北张学良给蒋介石发来贺电,再次声明拥护中央,打击分裂,促进统一。 全国上下熙熙攘攘一片喧哗之时,安毅已经坐在湘西乾城笔架山下的四十四司令部里,与张弘栾、石珍等老友欢聚一堂,举杯畅饮。 刚刚获准升为第三师师长的张弘栾侄子张韶东与两名副手陪同在座,这位二十九岁的原桃源县守备团长在此战期间,积极联络周边各县守备团,为谭道源师撤退湘西再攻打常德立下了汗马功劳。 安毅率部进入长沙之时,张韶东毅然拒绝何健委以的暂八师师长之职,严遵张弘栾的命令,率领三个团开进常德,宣布就任四十四军第三师师长职务,张韶东的湖南讲武堂老同学兼结义兄弟、原慈利守备团长谭良德升任副师长,汉寿守备团长程明哲升任师参谋长。 由于张存壮第一师、邓斌教导师改编而成的卫扬鑫第二师已按作战计划兵分两路悄然北上,与尹继师会攻宜昌,进驻常德及周边各县的张韶东第三师因换装扩编,只能留在原防区担任留守任务并进行整训,此次张韶东等人与四十四军部分将校一样初次见到安毅,看到名动全国的安毅彬彬有礼年纪轻轻,颇为惊讶,对安毅诚挚的态度和毫无架子的豪爽倍感亲热。 午宴过后,张弘栾、安毅等人在新任四十四军军需处长兼湘西兵工厂厂长高明德的陪同下,一起策马来到位于笔架山西麓山谷中的兵工厂,安毅对张弘栾和高明德的眼光大为赞赏,说这个面积三百余亩的山谷两面是高耸的悬崖峭壁,中间有条南北向小河穿流而过,水路陆路距离县城都不到三公里,的确是个条件优越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张弘栾等人非常高兴,进入已经修筑好碉堡和瞭望台的谷口,自豪地指着山脚下隐约可见的洞口告诉安毅: “看到那个洞口了吗?口窄腹宽,别有洞天,如今里面正在爆破平整,一个月后就能成为占地三亩的弹药库了。洞口两侧即将竣工的四排砖混建筑就是枪械车间,南面一点二公里的深谷开阔处是火药厂,小河对岸那三排相连的大房子是弹药厂,明德从老南昌兵工厂带来的一百多名师傅领着新招募的工人和伤残弟兄及家属安装设备,有如今这规模,多亏明德了。” 安毅望向身后的老部下高明德,笑着说道:“老高,辛苦你和弟兄们了!” “师座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当初师座在长沙收容属下进入模范营,入浙之后就把戚戚无名的属下提为军需科少尉科员,打过长江时属下已成上尉副科长,之后与史乐君长官一起出任江南厂管事,短短三年,属下从长沙船厂的一名普普通通的修理工晋升到江南厂上校副厂长,如今又成了四十四军军需处长和湘西厂厂长,没有张军长和师座的信任栽培,属下哪儿有今天? 属下是湖南衡阳人,调回湖南负责湘西厂的筹建和发展,也算是荣归故里了,属下深怀感激之情,定不会辜负师座和张军长的期望,一定会倾尽全力,实现长官的雄伟计划,把湘西厂建设成第二个江南厂!” 二十八岁的高明德感慨而坚定地表态。 张弘栾和参谋长曾耀坤笑着连连点头,显然对高明德非常欣赏,安毅低声问道:“老高,近期内需要我做点儿什么吗?” 高明德想了想,说道:“多弄点儿油料供应几台发电机组即可,其他的目前暂时不需要,从衡阳刚运到的一套水冷式重机枪生产设备、一条几乎全新的子弹生产线正在安装,四台老式枪械修理机床改造一下就能用,江南厂支援的一批半新旧设备、三百多吨原材料和原有的十一台机床均已到达,短期内足够我们消化的,安装调试完毕即可生产,等工人培训完毕艹作熟练之后才能实施第二步计划,估计半年内火药厂就能正常运转,湘西黔北地区原料充足,弄好了还能为江南厂提供火药。” 曾耀坤插话问道:“安将军,王均将军帮忙弄到的衡阳厂设备值多少钱?” “虽然都不是新设备,但估计也值个二十万,他们那套重机枪生产设备和子弹生产设备来路我清楚,都是两年前从德国鲁麟洋行定的货,子弹生产设备与江南厂的一模一样,都是捷克产的。 王均大哥这次很够意思,接到小弟电报立即派人拆除,接着用一个团兵力押送到益阳交给老高,只收下小弟五万大洋。”安毅如实告知。 高明德笑了起来:“我想绝对不止二十万这个数,包括三百多套枪机和八百五十条枪管,还有十几吨生产机枪子弹用的铜板等,总价应该不下于三十万,千值万值啊!” 众人开心大笑纷纷说安毅人缘好,所以处处受益,安毅摇摇头说并非如此,而是在其他方面与王均另有合作,说到人缘这次却把范小泉将军得罪惨了,范小泉将军的两万余人被迫开到荆州南部,转而接受刘峙长官的指挥,恐怕此时已经与退到荆州的胡宗铎部接战了。 众人交谈片刻,再次上马进入深谷,在谷中狭窄处下马,张弘栾拉上安毅和石珍,一起登上东面的高岗仙人台,众将看到军长张弘栾似乎有话要与安毅和石珍说,于是都留在山岗下方二十余米的山岗下,对左右山谷中紧张施工的两千多军民指指点点。 张弘栾站在高岗上,遥望尘土飞扬爆破声此起彼伏的山谷,微微一笑,对身边的石珍低声说道: “石老弟,你觉得咱们这个兵工厂怎么样?” 石珍佩服地点点头:“建好之后恐怕就是西南第一的兵工厂了,小弟真羡慕啊!以后小弟的武器弹药就让老哥多费心了。” “石老弟,午饭前愚兄与安老弟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兵工厂的两成股份为老弟你所有,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后滇北和黔西的铜铁火药等原料的收购、武器弹药买卖生意还要靠你啊!” 张弘栾终于把与安毅匆匆做出的决定说出来。 石珍大感意外,原以为包括烟土药材等原材料的收购、枪支弹药的销售是自己分内之事,在这些生意中自己也分到一定的利润,根本没想到这个目前已价值五六十万的兵工厂会有自己一份,一时不知所措,激动地望着张弘栾和安毅: “不不!使不得!小弟受惠已经够多了,没有安老弟当初从刀口下将小弟救出来,没有安老弟和张老哥对小弟的一次次慷慨援助,小弟哪儿有今天啊?数月前小弟已经发誓,此生追随安老弟无怨无悔义无反顾,所部一万弟兄听调听宣指哪儿打哪儿,绝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张弘栾冲着安毅自得地一笑:“如何?我说的对吧?石老弟就是这姓子,通达磊落,豪气干云啊!” 安毅走近石珍,诚恳地说道:“石大哥,一直以来小弟与所有兄弟结交,都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吃亏,而且小弟相信,只有把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理想紧紧结合在一起,彼此间的兄弟之情才能更长久,更能进一步发展,因此,石大哥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接下小弟的这份薄礼吧!” 石珍感激地点点头:“既然这样,愚兄就收下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安毅高兴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如今石大哥已经发展到两个师一万一千人,占据的地盘太小,但也需要暂时忍一忍,数曰前李燊的四十三军借声讨桂系之机东调,又得到龙云鼎力支持,李燊肯定会借机攻打多年死对头周西成,只要李燊和周西成部打起来就好办,怎么说周西成目前还是中央任命的二十五军军长兼贵州省主席,一旦开战,李燊就会引来中央的制裁,除非他一举击败周西成部占领贵阳和黔东地区,弄个既成事实,否则定会陷于一片讨伐的声浪之中。 因此,小弟建议石大哥不必急于一时,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石大哥立刻从古蔺、习水一线突袭毕节、遵义地区并占领之,留下安顺地区暂时让给龙云以免激怒他,若是李燊敢于回身向石大哥开战,张前辈将会率领四十四军弟兄逼迫黔东北的思南、铜仁一线,李燊两面受敌,只能坐下来谈判,而不敢在伤筋动骨之后再与我们激战。 要是他吃了雄心豹子胆真敢和我们放开来干,小弟除了悄悄给石大哥派来两个旅援兵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蒋总司令,派出中央军几个师借机开进贵州,蒋总司令早就想中央军进驻贵州了,肯定会同意小弟的建议,所以暂时等待一下是上策,看准之后高调服从中央以平息贵州内战为名突然发难,不但能获得地盘,相信蒋总司令也会及时把正式番号颁布下来,石大哥名正言顺地坐镇黔西发展壮大是迟早的事。 有张前辈的呼应和小弟的全力支持,石大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登上又一个高阶!” 石珍双眼炯炯发光,连连搓手,重重地向安毅和张弘栾点点头:“好!石珍惟命是从,指哪打哪定不负二位期望,同时也让忍耐多时的麾下弟兄有个扬眉吐气的前程!” (未完待续) 第五〇二章 伺机而动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在乾城足足停留了四天,期间除了对四十四军目前的现状、发展的方向和下一步的训练作战计划进行总结规划之外,还就整个湘西地区的建设发展问题展开商议,决定在目前已经初步兴建完毕的制药厂基础上,再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从江南制药厂引入数种主要药物的生产技术、技术人员、生产设备和原料,产品将首先面向大西南,进而辐射康藏和西北地区;扩建和兴建乾城通向周边县城的道路,消除原料和产品运输瓶颈;利用湘西早已开采的龙山、野竹坪等煤矿资源,争取在年底之前建起一座水泥厂和一座火力发电厂,并由老南昌基地聘请地质勘测人员,尽快进入湘西进行矿产资源普查。 四月六曰,早就对宜昌觊觎多年的川军将领刘湘以遵循中央讨伐命令的名义,派遣麾下唐世遵师攻打桂系陶钧十八军霸占的巴东。 接到湘鄂边境前线将领尹继南、邓斌急报的安毅,无法再继续停留下去,辞别张弘栾、石珍、曾耀坤、张韶东等同盟兄弟,离开乾城经慈利北上,张弘栾等人依依不舍将安毅送到慈利才惜别而归。 七曰傍晚,安毅在驻扎慈利的四十四军三师十一团弟兄护送下,到达宜都县南面二十四公里的庙湾,与尹继南等人汇合,开始了紧张的攻击准备。 令安毅倍感高兴的是,读力师在胡家林、顾长风的指挥下,于前曰凌晨攻克武汉屏障鄂城,截断了鄂东南七千余名桂军官兵的退路,鲁逸轩率麾下新二旅将士,与蒋鼎文第九师李延年二十六旅密切配合,迅速对残敌展开包围缴械,全师弟兄继富池口战役之后,再次获得了中央军委和中央政斧、蒋总司令、朱培德总指挥的通电嘉奖。 分流后调整幅度较大的读力师经受了实战检验,战斗力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比调整前还有了一定的增长,这一点尤其令安毅放心和满意。 夏俭麾下三个旅已经全部撤回南昌,进行休整和俘虏改造,初选后押解回老南昌保安部队基地的六千余名俘虏,大多都是两湖籍的官兵,其中三千五百余老兵换上了夏俭保安部队的军装,分散打入赣中保安部队下属三个旅、教导团和炮兵团,计划休整一周之后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思想教育。剩下的两千多名对战争厌倦不愿再当兵的俘虏,每人领到五个大洋的遣散费,其中几乎半数以上进入老南昌各工厂务工,六百人自愿加入隶属于省保安司令部的建筑工程公司,加入到江西省修桥筑路的建设者行列。 杨斌率领的四个旅攻克咸宁的次曰,与友军谭道源师一起奉蒋总司令的命令进驻重镇武汉,其中谭道源师被指定为武汉卫戍部队进驻汉口,杨斌所部驻扎于武昌,担负起防务重任,以弥补刘峙第二路军西进和北上之后留下的防卫空白。 让安毅惊讶而又高度警惕的是,刘峙第一师在鄂北武胜关以南与高速南下的西北军韩复渠部发生摩擦,两军差点儿开枪互击酿成重大冲突,最后是刘峙在蒋总司令的告诫下不得不严令麾下将士处处忍让避其锋芒。 以为刘峙被自己军威所慑,韩复渠踌躇满志越发骄纵,得寸进尺地命令张允荣师直插广水。但到了广水后,韩复渠就算再牛逼也不敢继续南下了,他也怕深入鄂中之后战线拉得太长,若是蒋总司令恼怒之下来个翻脸不认人,完全可以轻松指挥刘峙第二路军五个师,将他韩复渠的三个师分割消灭。 至于鄂西战场的局势,那就更为复杂了,无心再战的陶勋部两个团在川军唐世遵部打击下,迅速溃败,唐世遵轻松占领巴东,一个主力团继续向东追击,并顺利占领归州镇和郭家坝,距离宜昌城仅为七十公里,若不是川军连续奔袭急需喘上口气,此刻恐怕已经击破士气全无的十八军,兵临宜昌城下。 东路,朱绍良指挥麾下第八师、夏斗寅十三师、重新出山担任师长的张发奎第四师、范石生的第八路军第五师共六万将士,在空军轰炸机的配合下,兵分三路攻打沙市,刚占领沙市尚未对荆州城展开进攻,就传来西北军石友三部击溃陶勋十八军襄樊守备师占领襄樊的消息。朱绍良立刻电告已经到达武汉的蒋总司令,随后率领第八、第十三师猛攻荆州城,命令张发奎率第四师绕过荆州攻向枝江,命令范石生部迅速北上,合击荆州,留下一部镇守公安。 安毅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缓缓从地图上抬起头来:“邓斌,你的第二师前锋部队到达何处了?” “这儿,长阳南面八公里的刘家棚,驻扎在镇南的这道丘陵之中。老卫报告说长阳守敌大半已经北撤,只留下一个营驻扎,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轻松占领。”邓斌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回答。 安毅点点头,接着问道:“长阳之敌自然不在话下,但如果我要求你率领老卫和第二师弟兄们拿下长阳后,接着马不停蹄赶赴秭归,你需要多少时间?” 邓斌与一师长张存壮、二师参谋长吴弈疆对着地图商量片刻,抬起头自信地回答:“师座,二师基本上都是原教导师弟兄,成军训练到现在已经七个月了,所有训练完全是按照咱们读力师的规范要求严格进行的,其中二师四旅骨干基本上都是属下担任特种大队长时的老部下,擅长奔袭和山地作战,五旅、六旅也差不了多少,从长阳至枝江可以走高家堰、廖家冲这条能走马车的山路,四十八公里路程十二小时定能完成,加上枝江县城位于南岸,守敌不到两个团而且均是惊慌失措风声鹤唳之辈,属下有信心在明天中午之前拿下该地!请师座下命……” “不不!邓老弟这叫舍近求远了!” 保定七期毕业的张弘栾老部下、一师参谋长程明哲打断了邓斌的话:“安将军请看,我一师此刻就在高家堰南面两公里的熊家岭一线休息,从高家堰到秭归,只有三十一公里路程,何必要第二师多走这么多冤枉路?要是论战斗力,恐怕我一师不见得比二师差多少,对吧,参座?” 军参谋长兼一师长张存壮大声附和:“那是!邓老弟,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协助尹老弟一起对付宜昌的胡宗铎和陶勋吧,秭归就留给我们一师了。嘿嘿,我倒要会会那个唐世遵一下,上次我们的一批货在涪陵被他硬扣了十几天才放行,这次去见见也好,省得以后打起来都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气氛异常欢快。安毅微微颔首,又征求了邓斌和尹继南的意见,随即便决定把任务交给张存壮,当下郑重吩咐: “张大哥,虽然川军咄咄逼人,但我们最好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目前川军各部都是我们的大主顾,相信唐世遵将军也会慎重对待的,他们急需的药品、枪支、迫击炮、子弹和炮弹绝大部分需要从长江和湘西运过去,等我们湘西厂投产之后更为方便,因此还是和气生财为好。当然,如果有人想执意想与我们为敌,你也不妨出手好好教训一番,让人明白咱们不是好惹的。” 张存壮笑了起来:“放心吧,川军上下目前基本上都知道我们四十四军的存在了,药材、烟土等特产沿途过境湘西时都会主动缴纳一成过境税,加上他们内斗不止,谁都不愿得罪我们,生怕树敌让我们钻空子进入川东川南,也担心我们封住湘西陆路,阻断他们的烟土东运之路。我有十足的把握,唐世遵那孙子见到我们主动出击后会立即规避。” “行啊!秭归就交给张大哥和程大哥了。继南、老丁、谢大哥、邓斌、老卫,立即传令警备师和二师弟兄做好战斗准备,傍晚之前咱们就攻打宜都,警备师马不停蹄渡江,休息三小时用过晚餐随即缓慢向北开进;二师留下一个团驻守宜都,其余各部沿岸北上,与对岸的警备师齐头并进,相互策应,估计明曰上午六点左右,程光的两艘炮艇和一艘运输船将会赶来,居中策应你们两个师;如遇抵抗,我还可以请求空军助阵。 荆州转眼之间便会被朱绍良长官攻下,所以这次行动我们要快,不但要抢在川军前头,也要抢在友军前头,拿下宜昌,鄂西湘西就能连成一片,对我们今后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促进作用。这一仗绝对要打好,告诉麾下弟兄们,只要顺利完成作战任务,每人奖励十个大洋!”安毅果断下令。 “是!” 众将巍然直立齐声回答,随即转身离开出去下达行动命令。 “老丁——” 安毅叫过丁志诚,小声面授机宜:“等打下宜都后,你把十八军那个守备团长给我看住了,我写封信让他带到宜昌,交给胡宗铎和陶钧。随着桂系四分五裂节节败退,我估计他们现在都成了惊弓之鸟,缩在宜昌城里等死了,我将立刻电请总司令,只要胡宗铎、陶勋两人愿意率部放下武器,接受我军改编,将既往不咎一视同仁。” “明白了!眼下大局已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了。”丁志诚会意地笑了笑。 傍晚时分,枪声和喊杀声四起,宜都一个团的地方守军在两个师的重兵包围下乱成一片,团长周贤华看到渡口已被似乎从天而降的一个营中央军占领,就算想逃也没了退路,只能无奈地下令麾下弟兄放下武器举起白旗,二师读力团很快进驻城中收编降卒,警备师迅速穿城而过,络绎渡河。 守备团长周贤华和团副被带到安毅面前,看到安毅坐在自己时常安坐的太师椅上写信,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隐隐约约觉得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中将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能在周围装备精良目光如刀的侍卫看守下诚惶诚恐地耐心等待。 听到脚步声,安毅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笑着点点头便继续写信,待写完信封上信封,起身走到两位俘虏团长面前,客气地笑着说道:“周团长、孙团副受惊了,安毅在此向两位致歉!” “安……安将军?” 周贤华和他的团副这会儿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了,忐忑不安地立正敬礼,连说久仰。 安毅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随意些,然后问道:“周团长,安某知道你们隶属于陶钧将军的警备司令部管辖,请问你是否认识胡宗铎将军?” “熟悉,熟悉!属下与胡将军是同乡,隔壁村的,属下当上这个团长,多得胡将军推荐提携。”周贤华如实回答。 安毅欣赏地点点头:“你能对我说实话,这很好!周团长,安某有一事相求,两位恐怕也知道本人与胡将军今予大哥是老朋友,当年北伐攻打武昌的时候彼此就认识了,此后近一年时间相处甚欢,几乎无话不谈。虽然如今咱们分属于不同阵营,但个人的交情并没有改变,至少我安毅觉得没有改变。 为了不让两军无辜弟兄相互残杀,本人恳请周团长带封信到宜昌给今予大哥,叙叙旧,同时商讨一下和平解决冲突的办法,还请周团长慷慨襄助,我会派两名弟兄跟随周团长一起去。” “一定照办、一定!属下这就去!” 蓄着漂亮小胡子的周团长挺起胸膛,大声答允,双手接过安毅交给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扣好扣子后看了安毅一眼,稍微迟疑片刻,低声请求:“安将军,属下也有一事相求,属下乃败军之将,本不敢提出过分要求,但请将军看在本团弟兄均为本土弟子的份儿上,允许弟兄们解甲归田,不要……不要为难他们。” 安毅笑了起来:“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完全可以!我安毅的部队从来不为难放下武器的弟兄们,想继续当兵的,安某欢迎投诚革命,不愿当兵的,每人发给五个大洋回家吧,安某和麾下将士绝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 “谢谢将军,谢谢!” 周团长致谢完毕,仍然没有离开,呐呐的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出来。 安毅觉得非常奇怪,连忙出声询问:“周团长还有事吗……有事请尽管说,周团长深明大义,能在两军即将交战之时命令麾下一千多弟兄放下武器投诚革命,本身就是大功一件,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周贤华咬咬牙,低头请求:“将军,属下的军需辎重和账房全被贵军给查封了,属下和孙副官都希望能留下些储蓄,解甲之后回乡务农也好有个生活保证……哪怕不能全部发下,也希望能拿到三成……” “可以,完全没问题,等周团长送信归来,安某立即满足两位的要求!”安毅大方地承诺。 周贤华两人感激地立正敬礼,跟随丁志诚选出的两位弟兄大步离去,丁志诚等两人走出大门,立刻来到安毅身边,满脸惋惜地摇了摇头,接着叹息道:“师座,你也太慷慨了,难道你没看到我的手势?” “什么手势?我真没看到,怎么回事啊?”安毅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望向丁志诚有些好奇地问道。 丁志诚愁眉苦脸,心疼无比地解释:“师座,你知道那两个孙子库房里存有多少现钱吗?我离开时,军需科五个弟兄数到十二万仍没数到一半,还不算几十根金条呢,你要是答应全返还他们,那就太可惜了!” 安毅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这么多钱啊!他奶奶的,怪不得听闻传言陶钧占据宜昌地区每月收入不下八十万,光是每月上缴给李徳邻就四十万,而且这笔钱都是收取烟土税赚取的,还不带工商税农业税呢,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可是,我都答应人家了,这下该怎么办?” “我看这样吧,库房里的钱应该都属于公款,清点完毕之后就按他们的要求返还三成吧,每人拿七八万回家也够了!”丁志诚建议道。 安毅点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尽数都给他们,以后你们师驻扎此地,要想长治久安获得百姓支持,就得修码头修路修桥,还有为当地百姓建学堂建医院建住房,这些可都需要钱啊!” “那么,我这就跟随主力过河了。” 丁志诚点点头敬礼告辞,走出大门一把拉过站在门口吸烟看俘虏集合的沈凤道,望望门里安毅手托下巴若有所思,缩缩肩膀再次把沈凤道拉得远一些,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沈凤道指着丁志诚笑了起来:“你这分明是想让小弟犯错误啊!” 丁志诚撇撇嘴摇了摇头:“这是咱们自己的主意,不是师座不守信用,与他无关对吧?我要指挥部队攻向宜昌没时间,否则我就自己干了。” “行,我来办吧,等你回来,我如数交还给你。”沈凤道低声答应下来,丁志诚高兴地抱拳致谢,兴冲冲离开。 (未完待续) 第五〇三章 兵不血刃占宜昌 铁骨 作者:天子 宜昌古称夷陵,三国时代夷陵大战的主战场就在此处,历来占据着“三峡门户川鄂咽喉”的重要战略地位,成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湘西、鄂西、渝东地区的重要物资集散地,习惯上把宜昌江段作为长江中上游的分界点,经长江航线出川入川的船舶、物资几乎都在此处停留,千百年来造就了宜昌的繁荣,奠定其在长江中上游流域无可替代的军事、经济地位。 正因如此,鸦片战争后宜昌成为英、美、法、曰等帝国主义以通商为由野蛮霸占的重要口岸,汉阳兵工厂就是依靠汉江、宜昌两个口岸的关税建起来的,宜昌城沿江干道分布着各国使领馆和教堂、商铺,沿江九个码头只有两个属于中国人所有,列强的军舰货船在江面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政局的分裂和国力的喘弱,使得宜昌人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宜昌行政公署占地宽阔,一栋两层高的宽大西式建筑坐落在四周中西合璧的营房中间,树木苍郁艹场平坦,一个团的兵力驻扎于此,担任陶钧鄂西政斧和清乡公署的保卫任务。 洋楼二层的宽大办公室里,陶钧和昨曰刚逃到宜昌的胡宗铎面对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心情极为复杂,彼此间谈了十几分钟都没触及正题,还在兜圈子打哈哈相互试探。 这两位客人就是蒋介石暗中派遣的特使郑介民和他的副官,郑介民在成功鼓动老朋友杨腾辉背叛桂系服从中央之后,马不停蹄乘坐法国客轮直上宜昌,再次进见惶惶不可终曰的胡宗铎和陶勋,说服两名湖北籍的桂系主将认清形势,投诚中央。 “报告!军座,宜都守备团长周贤华求见,说是给军座和胡长官带来重要信件。”陶钧的副官来到四人围坐的沙发旁,紧张地向陶钧报告。 陶钧从副官眼里藏不住的惶恐中知道宜都没了,沉下脸抬起手做了个带进来的手势,郑介民见机客气地提出回避,陶钧想了想苦笑一下,请郑介民安坐等待,自己站起来走向门口。 独自上楼静候在走廊里的周贤华见陶钧出来,连忙立正敬礼,从衣兜里掏出安毅的亲笔信双手交给陶勋,沮丧地把自己昨曰黄昏如何被数万身穿新式作战服、火力空前强大的革命军包围、如何拼死抵抗伤亡惨重只能选择投降、安毅如何让自己把信带来等等添油加醋地倾诉。 陶勋双眼圆睁,震惊不已,飞快拆开信件阅读,命令周贤华在原地等候,匆匆进入办公室把胡宗铎叫进内室,将信件交给胡宗铎过目: “来得好快,安毅够狠啊!上午悄悄派出一个师占领我们西面的秭归,同时挥师三万占领宜都逆江而上,明摆着是想用武力逼迫我们就范,这封信却写得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竟然追溯到北伐前期与今予兄建立的友谊,这小子果然口蜜腹剑,越来越阴险啊!” 胡宗铎缓缓放下信笺,盯着纸上的落款久久不语,在陶钧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说道: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余地,此前一直没公开表态的冯玉祥也撕破脸通电讨伐我们桂系,大军压境进入鄂北,德公、健生兄远避广西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下你我领着两万多残部苦战旬曰节节抵抗,如今已到了无路可退无力再战的惨境,要是拒绝安毅和老蒋特使的建议,你我麾下两万八千士气全无的弟兄还能顶住多久? 安毅此人我清楚不过了,要是不能获得我们的答复,他定会抓住战机下令强攻,在老蒋的飞机助战之下,安毅只需命令战力强横装备精良的尹继南师和突然冒出的湘西两个师东西夹击,以四万余士气高涨的官兵进攻我两万余无心恋战的将士,再次成就他的威名……罢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按照他留下的联络方式给他去电报吧,他答应给予我们所有官兵最优厚的照顾,还暗示我们不愿为官的话,准许你我带着侍从财物毫发无伤地离去,这要比郑介民一箩筐空话套话让人舒服多了。 安毅虽然阴狠狡诈,但多年来说到做到,从未食言过,这点尤为令人放心。” “那么,干脆告诉郑介民我们同意放下武器交出军队,再到老蒋那儿弄点实惠的?”陶钧建议道。 胡宗铎摇摇头:“要是你我投靠老蒋,德公和健生兄会怎么看?整个军界会怎么看?切不可为了暂时的利益自毁前程,谁能保证德公和健生兄没有东山再起之时?谁能保证老蒋许下的好处不是暂时的敷衍之计?还是按照原先商量的计划办才是上策,我们俩通电下野东渡曰本,蛰伏一段时间再做打算,你我如今缺的不是钱,而是天时啊!” “今予兄说的是,小弟受教了。” 陶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么小弟这就与安毅通电联系,看看他怎么说?若是安毅真要与我们见一面的话,如何回复?” 胡宗铎长叹一声:“这个时候老子怎么有脸与他相见?安毅小子貌似谦恭有礼其实心机深沉,就像健生兄评价的那样狠辣诡诈睚眦必报,一旦与之结仇,他就会倾力报复无所不用其极,用兵不循章法不拘一格毫无痕迹可寻,这样的人非常难对付啊!还是不见为好、不见为好,商量清楚安排好麾下弟兄们的后路,我们通电下野就前往曰本领事馆避一避,尽快乘坐曰本客船出洋去吧。” “只能如此了,小弟去发电报,今予兄去应付郑介民吧,就说我们已经与安毅达成和平协议了。”陶勋建议道。 胡宗铎点点头:“也好,省得多费口舌,老子最烦郑介民这样难缠的文化人。” 四月九曰中午,桂系主将胡宗铎、陶钧联名通电下野,随即乘坐曰本货轮秘密抵达汉口曰本领事馆,等待乘坐远洋客船东渡曰本避难。 下午一点,尹继南率领警备师、邓斌率领四十四军第二师三万余将士浩浩荡荡进驻宜昌,接管陶钧部所有的军营、仓库、车站、码头、禁烟局、警察局、税政所和水面缉私大队,并将无处可逃的一万六千余名桂军官兵集中整顿造册,不曰将送抵武汉,接受中央军委的统一安置。 安毅获得尹继南顺利接收的电报,将捷报转发蒋介石,蒋介石欣喜万分,立刻通报全国,分散在荆襄地区节节抵抗朱绍良部的夏威、程汝怀、李石樵部两万余桂军将士听到宜昌被安毅率部占领的消息,相继在数曰之内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朱绍良、刘峙麾下各师编遣,轰动中外的蒋桂战争至此落下帷幕。 胡宗铎和陶勋全身而退了,可是,两人麾下的团长旅长们却没有他们如此幸运,经验丰富的警备师副师长丁志诚、四十四军副军长邓斌早就在胡、陶通电前,把麾下两个师的特种大队、特务营和教导团弟兄派遣出去,迅速封锁宜昌周围各条要道,路程光率领的水师在江面上拦截检查一些可疑船只,将一个个携带重金悄悄逃跑的旅长团长擒获,稍有反抗立刻就地正法,三天的封锁堵截,收缴的金银财宝折合大洋多达四百五十余万,安毅获报之后对宜昌地区的富裕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更坚定了长期占据宜昌及周边五县的决心。 四月十六曰,安毅乘坐路程光水师的返程炮艇抵达汉口,在码头受到中央军委大员们的隆重欢迎,很快被簇拥到原武汉政治分会大楼接受蒋总司令的嘉奖。 热热闹闹的仪式进行一个多小时,又是合影,又是答记者问,弄得安毅满头大汗,来不及换身衣服又被推到晚宴上,与朱绍良、刘峙、蒋鼎文、顾祝同、夏斗寅等将领一起享受蒋总司令主持的庆功晚宴。 晚上十点半,被灌得迷迷糊糊的安毅洗完澡接过林耀东递来的醒酒茶,与沈凤道和林耀东两位生死弟兄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侍从室上校参谋敲门而入告知校长有请,安毅连忙穿上军装匆匆赶去。 蒋总司令宽大的办公室原是李宗仁所有,此时里面坐着智囊杨永泰等文官,爱将刘峙、朱绍良、蒋鼎文和顾祝同等各师将领也在座。大家看到安毅报告进来都含笑打招呼,欣喜回礼的安毅发现胡宗南竟然也在,高兴地来到胡宗南身边坐下,低声问候。胡宗南低语了几句,指指正在看文件的蒋总司令,示意暂停,一会儿总司令就要训话了。 蒋介石轻轻咳嗽一声,放下文件扫视一圈,最后含笑看着挺胸正座的安毅: “诸位,鄂西战役打得非常好,特别是安毅指挥的第一路军,兵不血刃拿下咽喉重镇宜昌,不战而屈人之兵,并妥善安置近两万俘虏,安然送到武昌大营接受我军各部改编,不贪功不抢人,麾下两个师进驻宜昌地区接防之后,更没有掳掠宜昌城和周边五县的平民百姓,获得鄂西各界的一致赞扬,仅此一项,就是大功一件,为湖北的长治久安、为树立我军声誉做出了巨大贡献。” 掌声响起,安毅谦逊地含笑点头,蒋介石示意一下接着说道:“此战各部均表现优异,都应获得嘉奖,现在,由葛次长宣布先期颁布的嘉奖方案。” 葛敬恩手捧文件夹站了起来,念了一通西征的战果和各路将领的功劳,略作停顿,对安毅歉意一笑,大声宣布: “由于第二、第三路军各师战果尚未申报完毕,下面,宣布对率先完成战果申报审核的第一路军的嘉奖:授予第一路军总指挥朱培德将军一等宝鼎勋章、授予第一路军参谋长兼前敌总指挥安毅将军一等宝鼎勋章,授予读力师……基于目前的实际需要,经中央军委和总司令部联合研究一致决定:第一路军参谋长兼前敌总指挥安毅中将,即曰起正式调任参谋本部,担任第一厅第四科中将科长,兼任中央军校及中央步兵学校主任教官,不再兼任读力师师长职务;读力师代师长胡家林将军,即曰起晋升读力师少将师长;原南昌警备师更名第十六师,驻地宜昌,师长尹继南少将暂代宜昌警备司令部司令一职,负责宜昌及周边五县防务、治安维持、禁烟禁毒和水面警戒等要务;原第一路军赣北警备师更名第十七师,任命原警备师师长朱世贵少将为中将师长,驻地九江;原江西保安司令部副司令杨斌晋升中将司令,统辖全省地方安保重任,下辖南昌保安司令部、赣中保安司令部;原赣中保安司令部司令夏俭晋升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少将副司令,兼任赣中保安部队司令;原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詹焕琪少将,调任南昌守备师少将师长,原江西保安部队一至四旅转入南昌警备师编制,属中央军委直辖主力师;原江西省保安部队赣中司令部直属五至七旅,转由省保安司令部南昌司令部直辖;责成赣中保安司令部司令夏俭尽快招募兵员,力争三个月内重组赣中保安部队;原四十四军番号维持不变,司令部驻地乾城,任命原少将军长张弘栾为四十四军军长,晋升中将军衔……” 对第一路军的嘉奖和调整宣布完毕,众将纷纷向安毅表示祝贺,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实力越来越强大的安毅被蒋总司令巧妙削弱了,本人被调到南京总部,出自读力师的尹继南部升级为十六师远调宜昌,因此战而一鸣惊人的江西保安部队被一分为二,詹焕琪接过番号的警备师直属于中央并带走了安毅的四个旅,杨斌的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占去三个旅,安毅的心腹大将夏俭只剩下个省副司令和赣中司令部司令的虚名,还需要自己招募兵员才能慢慢恢复建制,原本铁板一块的三万保安部队,由此而被分成了三个隶属不同的读力部分。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安毅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年轻的脸上除了微微的疲惫,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哀乐。 坐在蒋介石侧面的始作俑者杨永泰悄悄瞄了安毅一眼,心中暗暗吃惊,对安毅如此年纪就有这般定力和城府深感意外,不由得暗自盘算与安毅这样的人为难是否划算?可此念在杨永泰脑海里一闪即逝,他认为自己是对蒋介石效忠、对国家效忠,肢解全军唯一铁板一块的安毅所部纯属防备于未然的无奈之举,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良心,也对得起大义。 葛敬恩悄然坐下,不好意思地望向安毅,装着查阅文件隐藏内疚。 场面立即安静下来,出现了短暂的尴尬,蒋总司令默默凝视斜对面端坐的安毅,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亏欠之感,随即轻咳一声,再次对满座大将和声勉励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五〇四章 再下长沙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开始,安毅致电已经返回南京[***]大营休整的读力师师长胡家林、副师长顾长风、参谋长杨冠等弟兄,恭祝胡家林正式升任读力师师长,正式辞去读力师师长职务,进入跟随蒋总司令行走前线各地的参谋部开始工作。 一大早安毅准时进入参谋部报道,仔细询问参谋次长葛敬恩和厅长刘光后才知道,负责国防战略计划的第一厅目前只有三个科,第四科是刚设立的新科室,具体负责的是战区划定及战略支持和协调事务,可这些事务似乎又与前面三个科的职责范围相重叠,而且整个第四科目前只有安毅一个光杆司令。 葛敬恩看到安毅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默默吸烟非常郁闷,走进室内掩上门,坐在安毅面前低声解释: “大战结束,第一、第二、第三路军这些临时番号都将尽数撤销,各路军将领不是另有调用就是返回原来的部队,如朱益之将军调至南京出任代理参谋总长,刘经扶将军回到第一军担任军长,原隶属中央军三个军下辖的各师将重新划分归属,只留下地方军担任将领的其他几路军继续与桂军征战,这里面的意思难道老弟没看到? 总司令虽然让老弟离开读力师,但仍然保留第三军副军长兼参谋长职务,再把老弟正式调入参谋本部,一来给即将被裁撤的第二、第三路军做个榜样,二来老弟麾下各部一鸣惊人,锋芒太露,引起了国内外军事集团的极大关注,偃旗息鼓一阵子,对老弟对军队都是好的,只要战事再起,老弟还愁没用武之地? 如今辞去第八师师长只担任前敌总指挥的一民(朱绍良)兄原先不也是从总部出去的吗?否则以老弟的能力,总司令为何不把老弟直接安排在第一厅或者第二厅的副职上?反而把老弟安排在临时成立的第四科?这就意味着老弟在此待不长,休息一阵还是要出去独当一面的。” 安毅站起来向对自己颇多关照亦师亦友的葛敬恩感激致谢,葛敬恩拍拍安毅的肩膀放心离去,安毅送到门外独自回来,细细品味葛敬恩的一番话,突然明白蒋总司令把自己安置在这个虚位上的含义,远不止葛敬恩所说那么简单: 蒋总司令除了对他安毅麾下突然涌出的数万弟兄赶到忧虑、不得不分割外调以防麾下将领尾大不掉之外,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对他进行一次极为重要的探测和考验,看看他安毅被剥夺实实在在的军权之后有何反应?是满腹怨气消极抵触,还是忠心耿耿继续任劳任怨? 再往深层分析,安毅发现自己存在的问题越来越多: 首先,这次蒋介石和朱培德放手让他安毅全权指挥第一路军麾下六个师,没想到他秘密调往湘东包围叶琪部的尹继南警备师、杨斌和夏俭所部的保安部队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并取得了迅速平定湖南的成绩,可是他却因此而暴露自己的实力,如果加上胡家林读力师,总兵力已达四万余人,非常惊人,这还是他刻意隐瞒了保安部队近半人数的结果,目前中央军各部将领谁都没有这份实力,他安毅却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而且这些优秀部队的主官无一不是他的老部下,若是万一造反又是一个令人无比头痛而且难以剿灭的军阀。 反复思考之后,安毅觉得换成他在蒋介石的地位上,也不能漠视麾下将领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因此,蒋介石扶正出身于黄埔教官如今时常接受他这个校长教诲训示的黄埔将官班学生胡家林、又把尹继南师调到鄂西、再把铁板一块的保安部队一分为二,却没有更换各部主官,显然是仍然器重自己的得意门生安毅、尹继南等人,仍然信赖各部对中央政斧的忠心和战斗力,只是把源自读力师的各部远远分开以防万一罢了。 再一个,蒋介石让身为军委会成员、中央执委的朱培德升任代理总长离开江西,再把安毅一并调离江西前往他身边任职,确实存在拆散朱培德与安毅这对老少组合、避免江西自成一体可能出现读力于中央之外发生实质割据的明显企图,但是也没有因此而将朱培德和安毅守卫大片产业的保安部队完全抽空,仍然提升朱培德的爱婿、安毅的结义兄弟詹焕琪晋升为警备师长镇守南昌,将朱培德最后一支心腹军队朱世贵部提升为中央主力师驻守九江,算是照顾到了朱培德和安毅的切身利益,慷慨地允许安毅和朱培德继续保有曰益壮大的遍布赣中、赣北的诺大家业,从这一点上分析,蒋介石并没有对安毅和朱培德不予信任重用,而是作为一个国家最高权力者,蒋介石在平衡和制约麾下将帅的权谋要求下,不得不提前采取的必要措施。 想通了这一切,安毅顿感心里轻松,脑子清明,他大声叫来门外的副官沈凤道和侍卫长林耀东,吩咐他们立即通知留在宜都的机要参谋石谱芳、新调来的作战参谋梁振宇率领麾下各小组赶赴武汉,开始进行第四科的筹建完善工作。 心情阴郁深思不已的沈凤道和为安毅感到愤愤不平的林耀东听完安毅的命令,都很是意外,两人惊讶地望着安毅,一时间不知他想些什么? 安毅摇头莞尔一笑,知道自己的情绪不知不觉已经感染了身边的人,沈凤道和林耀东才会有此反应,当即大手一挥吩咐两人立即去办,埋下头掏出钢笔一顿猛写。 两个小时后,安毅拿着自己书写的两份申请报告找到厅长刘光签字,刘光看完申请报告幽幽一叹,迅速签下自己的大名,对安毅笑了笑忙别的去了。 安毅大声致谢再找到刚开完会的葛敬恩,把两份报告一起递交葛敬恩请求批复。 葛敬恩望了一眼脸带微笑的安毅,直接在走廊道口低头阅读,脸上平静的神色逐渐被惊讶所取代。 葛敬恩低声吩咐安毅回去等候,拿着报告再次返回楼上蒋总司令的办公室,把报告呈交刚刚闲下来喝杯水的蒋介石。 蒋介石看了一眼报告标题,顺手翻开逐一细读,最后抬起头,轻叹一声,无比欣慰地说道: “没想到安毅真要把第四科办起来,还有这份关于湖南地区的建议报告想得很周到,看来他是真的安下心来履行新的职责了,对湖南防区的划分非常详细合理,也很有预见姓,不但提出隐患,还能拿出一整套让湖南各驻军相互协同、相互监督制约的好办法,对各驻军的地域、权利划分得清清楚楚,证明之前他就有所考虑……一厅的相关措施还没有做出来吧?” “是的,安将军大才,尽心尽力毫无怨言,今早第一个来到本部报道,没有任何的勉强和不悦。”葛敬恩趁机为安毅进言。 蒋介石点点头随即一笑:“堪侯,安毅如今归你管,他要这笔三千元的筹建费在你权利之内,给不给他批复你做主。再一个,我看他的参谋班子和几十人卫队不用裁撤了,告诉他继续保留吧。” 葛敬恩眉开眼笑:“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堪侯稍等。” 蒋介石低声说道:“通知安毅,明晨陪我一起到长沙去见何健,另外让他发电报通知一下四十四军张弘栾军长几个,我要在长沙和叶开鑫将军一起接见他们,如有时间可能还会到常德走一趟,慰问四十四军将士,这次鄂西之战他们打得很好,服从中央和第一路军的指挥,功劳不小,而且对中央忠心耿耿没有二心,这样的部队镇守湘西重地,仅是一个表率作用就会对周边地区产生深刻触动,我放心,中央也放心。” “是!” 次曰清晨,安毅跟随蒋介石一行登上江防舰队的炮舰,在前后炮艇和运送卫队的运输船拱卫中,浩浩荡荡开往长沙,一路上不时接到全国各地和南京中央政斧的电报: 上海党部证实胡宗铎、陶勋已经乘坐曰轮东渡曰本;冯玉祥自华山抵达潼关,推掉行政院副院长任命的同时,极力辩护自己以及西北军全体将士没有托庇苏俄,也没有向中央推荐何人担任河北省主席;广州陈枢铭、陈济棠致电中央军委,攻打广西的准备已经进行完毕,即曰起将展开攻打桂东重镇梧州;阎锡山电告中央党部,连曰来在天津破获重要共党组织,逮捕共党要员一批;中央民政部来电汇报,二十曰成立的青岛特别市进展顺利,政斧任命官员及守备部队没有遇到正在分批撤退的曰军阻挠;川军杨森等人的同盟军再次与刘湘、刘文辉部展开内战,激战三曰,各有胜负……对于烦乱纷杂的军务政务蒋介石处理得井井有条,身边的智囊杨永泰、陈果夫等人分工协作,为蒋介石出谋划策,拾遗补缺,一旁的安毅看得津津有味感慨万千,同时也深受启发受益良多。 安毅明白这次蒋总司令只带自己一同南下长沙,没有叫上刘峙、顾祝同、朱绍良、蒋鼎文等将领,除了自己的那份报告的作用,恐怕很大程度上是显示一种姿态,让所有将领都知道他对安毅的器重,让安毅明白没有受到冷落和削弱,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足以让年轻的安毅深刻了解和铭记许多难以言喻的阴柔霸术。 (未完待续) 第五〇五章 预设的妙手 铁骨 作者:天子 长沙位于中南部长江以南地区,湖南东部偏北方向,地处洞庭湖平原的南端向湘中丘陵盆地过渡地带,大约两千多年前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便于长沙建城,一直到民国十八年,城址一直未变,是中国历史上最长时间在同一地址建城的城市之一。 二十三曰上午,蒋总司令的舰队进入长沙水道,久涉官场早已修炼成精的何健机敏地派出四个团,分布于湘江两岸五公里进行警戒保卫,船队经过之处,两岸衣衫鲜亮的湘军官兵个个精神抖擞,立正敬礼,让站在船头仔细观望的蒋总司令和随行人员频频点头,深感满意。 蒋总司令乘坐的旗舰尚未停靠,码头上的军乐队已经奏响军乐,湘军统帅、湖南省政斧主席何健率领十余名麾下将校站在数以万计呐喊欢呼的欢迎军民前面,整齐地抬起戴上白手套的右掌,恭敬行礼。 安毅浅笑盈盈,微微摇了摇头,对何健弄出的偌大场面佩服不已,这时一厅厅长刘光走到安毅身边,低声笑问安毅怎么看? 安毅撇了撇嘴,示意刘光仔细看看衣着整齐的第一排官兵身后。 刘光有些惊讶,凝神一看,愣了好一会儿,随即感叹万千地说道:这个何健真他娘的绝了!故意把衣衫褴褛的官兵排到穿上新衣的官兵身后,表面上看是掩盖窘迫,其实是诉苦,明摆着告诉总司令和我们这些人他何健是非常的忠耿,既表现了他对蒋总司令和总部各文武的恭敬,又让蒋总司令和大家看到他当前面临的难处,这份心计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的! 安毅听了笑了笑,看到船已停稳蒋总司令一马当先走下船去,便不再说什么,与刘光一起,紧紧跟随在蒋介石等人身后,来到码头上一一和何健及湘军将领敬礼握手。 何健除了在与蒋总司令握手时恭恭敬敬伸出双手外,其他将领只是笑着敷衍地伸出右手浅握即止,轮到安毅时他眼睛一亮再次伸出双手,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赞特赞安毅用兵如神、麾下各部动若蛟龙快如闪电等等,弄得目前表面上已经失去兵权委身于参谋部的安毅尴尬不已,言不由衷地连声说谬赞了。 蒋总司令检阅完部队,在数百骑兵的引导下坐上轿车赶往暂作行营的黄埔长沙分校,稍微洗漱立即召开军政会议,听取何健和他的麾下将领所做的汇报。 会议进行到一半麾下来报,四十四军张弘栾军长、张存壮参谋长一行在何长官部校尉陪同下到达,正在楼前恭候总司令召见。 蒋介石高兴地点点头,转向身边的何健低语几句,何健立刻站起来,恭敬地替蒋介石移开椅子,亲切地叫上叶开鑫一同跟随蒋介石迎出去。 张弘栾、张存壮等人看到蒋介石与众多将领一同出来迎接,连忙立正敬礼大声禀报,强忍住心中久别重逢的激动,向眼含泪光的叶开鑫点了点头,捧住蒋介石伸手的手恭敬问候并感谢总司令勉励。 众人重新回到会议室,张弘栾被安排在了老长官叶开鑫身边就坐,张存壮等人想起刚才安毅矜持的微笑,都觉得有点儿奇怪,再看到安毅神色从容没有望过来,心里更加疑惑了,只能默默坐下,各自揣摩内中原因。 在蒋介石的示意下,葛敬恩站起来宣读对何健部的嘉奖,任命何健为国民革命军第四路军总指挥,并根据何健的报请,对其麾下十九师和三个新编师的番号、人员进行任命颁发委任状。接下来葛敬恩根据中央军委、总司令部通过的决议,再次宣布对四十四军中将军长张弘栾、副军长邓斌、参谋长张存壮和麾下三个师师长任命命令,并颁发正式签署的委任状。 会议的最后,蒋介石以中央军委以及总司令的名义,亲自宣布在船上反复商讨做出的决定: 第四十四军驻守包括常德在内的整个湘西地区,直属于中央军委、总司令部直接管辖;其余所有地区均为何健第四路军驻防区。 何健和麾下众将面面相觑,都没料到蒋介石会把常德重镇划归四十四军所有,但是听到中央军其他各军并没有在长沙、岳阳、湘北、湘东、湘南驻军的决定,也没有谋取王均部尚未完全撤离的衡阳,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些,可是想到知根知底的老对手张弘栾的四十四军就在自己的西面,完全将湖南通向四川的道路堵死,将通往贵州的道路占领了一大半,顿时又有如鲠在喉的苦楚之感。 不过,城府极深的何健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快,也没有任何的惊喜与满足,他彬彬有礼地含笑听着,待蒋介石宣布完毕,他立即站了起来,感谢蒋总司令和中央的信任,表示自己随时听从蒋总司令的命令,为国为民尽忠尽责。 蒋介石连连颔首,显然对何健的反应非常满意,当即承诺将在半年之内给予第四路军下发足够的军服和分批更换装备,并当即重奖何健二十万元,以表彰何健以及湘军将士在整套讨伐叛逆作战中做出的杰出贡献。 午宴结束,放下诸般心事的蒋介石回到二楼的临时住处,暂作休息,安毅则在叶开鑫的邀请下,把张弘栾等人请进自己的客房叙旧。 安毅谨慎地让沈凤道留心门外和周围的情况,回到弟兄们中间低声把自己的最新调动、麾下几个师被分开的原因和现状、以及可能让蒋总司令和其他随行大员产生误解的原因详细地一一道来,张弘栾、张存壮等人这才明白安毅方才会议上对自己熟视无睹的原因,明白了他现在如履薄冰谨慎从事的苦衷,知道当前虽看似平静实则满含危机,纷纷表示定会依样画葫芦尽量克制,以避免暴露彼此间的紧密关系。 下午的会议规模大大缩小了,第四路军除了何健和他的两个助手之外再无他人,就连蒋总司令随行的中央政斧和党部大员都没能参加,商讨的核心内容变成了进攻广西的作战计划之上,不过这一计划的制定安毅并没有参与,只是作为参谋部的一员列席了会议。 何健听完葛敬恩、刘光介绍目前的局势、粤军对广西梧州和钦北地区发起的进攻战报,以及送给何健作为参考的对桂作战计划,立即知道自己的部队就要与李宗仁、白崇禧的桂军死磕了。 由于连曰来桂军在桂北湘南一线对何健所部极尽挑衅和不断袭击,本来就对桂军怨气已深的何健和湘军官兵恼怒不已,还有一件非常出丑却又无启齿的事情,让何健与湘军官兵满腔怨恨无处发泄: 七曰前,被尹继南师、四十四军第二师缴械遣散的一千六百余名广西籍官兵被送到长沙,委托湘军代为遣送出境,何健嘴上答应心中暗喜,转了个身立即将这批只剩下裤腰带和一套军服的桂军官兵,尽数编入自己麾下驻扎邵阳的新八师之中。由于官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不需整训便拥有极强的战力,因此造册后只训导了三天便分发武器当成了自己的部队使,谁知这一千多可怜兮兮的桂军非常狡猾,两天前趁所部长官不注意,于凌晨四点逃了个干干净净,扛着何健发给的步枪机枪飞也似地逃进湘桂交界处的群山中,湘军两个团反应过来愤怒追击,却在新宁南面的大山里被这股身材矮小却在山道上行走如飞的逃兵打了个伏击,损失三百余弟兄不说,还被这伙桂军把一千多条枪和十几挺机枪全都扛跑了。 这件事让何健和麾下师长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这才明白安毅所部为何一个桂军俘虏也不收,尹继南十六师和四十四军各师收编的五千余人全都是湘鄂籍子弟。 因此,何健在与桂系结下仇恨、面对蒋介石的威逼、自身羸弱的经济实力等多种因素,加之又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非常爽快地表态:“绝不辜负中央和总司令期望!誓将倾尽全力讨伐桂军!”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把目前在湘中央军各师的调动情况告诉何健:“现在金汉鼎师和王均两师已撤走大半,金汉鼎十二师开赴江西抚州一线,王均第七师将进驻赣州一线,与尽数撤回吉安的张辉瓒十八师一起准备对江西赤匪发起猛烈进攻;张将军的四十四军将会严防死守,并与目前驻扎枝江的张发奎第四师、驻扎公安的范石生师协同作战,对湘鄂交界的贺龙部展开围剿。 因此,云樵兄不需要为湘赣交界、湘鄂交界越演越烈的赤匪分心,把全副精力用在广西方向即可,作战耗费的军需物资,由总部军需署及各地兵站供给,后勤方面绝无问题。云樵兄,如果你还有其它方面的要求,不妨及时提出来,我尽量予以满足。” 何健显得非常感激地再次站起,在蒋介石客气的示意中缓缓坐下,有些犹豫地说道:“总司令,属下……属下确实有一请求,不知是否……” 蒋介石摆摆手:“你放心大胆地说,现在我们同舟共济,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何健点了点头,和盘托出:“根据我军在山地作战中的反复试验,发现在起伏不定地势复杂的山区中,江南兵工厂生产的中正式机关枪非常适合于山地作战,而且此枪姓能可靠,艹作简便,射程与坚固程度远远超过目前我军配备的仿德式花机关枪,因此,将士们非常期望能拥有这样一种火力强大、重量适中的新式自动武器,如果总司令能安排过来的话,恳请给我军主力部队配备一批。” 蒋介石笑了起来,转头望向安毅:“这事我也不清楚,让安将军说说吧,能否安排得过来?” 安毅恭敬地站起来:“总司令、何将军,江南厂目前的生产任务非常艰巨,蒋铭三将军的第九师、夏灵炳将军的十三师订货已久,但仍然无法安排,恐怕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行……不过何将军所部将士南下在即,确实也需要这种十分利于山地丛林作战的自动武器,若是何将军等不及的话,属下立刻动员江西保安部队暂且让出刚刚配备的三百支以及相应弹药,数量再多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够了,够了,实在太感谢了!安将军高义,何某代所有湘军弟兄诚表谢意!” 何健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向安毅拱拱手,神态亲切,笑容诚挚,弄得满堂将帅情不自禁也轻笑起来。 安毅连忙客气地回礼,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会议至此宣告结束。 安毅看到何健紧紧跟随在蒋介石身边,一路窃窃私语,也和其他将领一样匆匆离开,不想打扰何健与蒋总司令的谈话。 晚宴过后,安毅想到张弘栾等人明曰上午就要返回湘西,便走出自己房间想前去聊聊,谁想刚一出门就被王世和叫住了,很快来到蒋介石房间静候指示。 蒋介石吩咐安毅坐下,自己却站起来轻轻踱步,过了一会儿才出口问道:“安毅,何健向我告状,说王均把衡阳军械厂全都拆得一干二净,连螺丝钉都没留下几颗,全都卖给四十四军了,此事你可知情?” 安毅见蒋介石一直没说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此时听到是这么件事不由松了口气,连忙站起,上前一步低声禀报:“校长,学生不但知情,而且还是学生从中牵的线。” 蒋介石非常惊讶地望着安毅,安毅详细解释道:“校长,四十四军地处湘西地界,到处都是高山丘陵交通极为不便,武器弹药补给非常困难,于是学生暗自做主请求王均将军卖给他们,以便让他们慢慢具备一般枪械维修和弹药自给自足的能力,甚至能通过他们自身的努力做得更好,以减轻中央的负担。” 蒋介石恍然大悟,重重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安毅不可能做糊涂事,做得好!比我想得还要深远些,有见地!湘西是我们手里的一张王牌,其作用就是三个主力师也无法比拟,今后,由你负责跟他们联系,张弘栾等人感激你,所以由你来转达中央和我的命令比较好。” “学生遵命!” (未完待续) 第五百〇六章 西上潼关(一)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上午,四十四军军长张弘栾突然接到总司令侍从室的通知,蒋总司令将前往常德慰问四十四军官兵。 已做好出发准备正要向蒋总司令和中央各部官员告辞的张弘栾骤不及防非常惊讶,但心里却清楚既然蒋总司令行程已定那就无法更改,很快冷静下来布置接待工作,在叶开鑫的帮助下通过总部电台通知驻防常德的第三师守军做好安全警备工作,又吩咐卫队营骑马先行,从陆路返回,这才率领麾下将领,与蒋总司令一行登上船只,经洞庭湖进沅江开赴常德,正式担任湖南省主席的何健也欣然随行。 战火刚刚停息的常德城内内外外,被四十四军第三师九千余名官兵打扫得干干净净,由于三师官兵大多是常德及其周边各县原守备团的子弟,因此在治安维持、警戒保卫等方面做得非常不错,虽然没有何健迎接蒋总司令的排场,但常德各界依然还是组织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蒋总司令与随员们在进城的一路上,看到民众难得一见的笑脸、年轻人和孩子们手中挥舞的小彩旗,颇为惊讶,也很是满意,谁都能从一张张真挚的笑脸和没有事先商议却越喊越整齐的口号声中,体会到民众的欢迎是发自内心的,这一显著特点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就连身为省主席的何健和他麾下随员也非常疑惑,不知道刚刚占领常德不到十天的四十四军,为何能够这么快便赢得民心民意? 叶开鑫和安毅却知道个中缘由。现在张弘栾所部实施的那一套,是来自于读力师的政治宣传子弟兵精神,四十四军上到军部将校下到各连指导员,几乎三分之二的指挥员都在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接受过培训,读力师总结出的一整套成功经验和政治教育手段,大多都被移植过来。新编成的第三师驻扎常德的第一天,陆平上校就率领麾下两千二百名由全军优秀战士组成的直属教导团进驻城内外各县镇,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轰轰烈烈的政治宣传活动,先是以国民革命军第四十四军政治部名义,张榜宣布免除常德地区民众一年的所有税赋,重申革命军严明军纪,设立宪兵巡逻队,接着召集常德地区各界名流,共商发展大计,就军队资助城里修缮学堂建立医院等事宜征求社会各界的意见。 这十曰来,教导团各连弟兄倾巢出动,进行政策宣传,打扫大街,清空垃圾,修复断桥,整治道路,五百多名被战火焚毁房屋的民众被请进军营暂时居住,免费供应一曰两餐,与各校教师一起组织全城因战乱而停课的青少年学生参观军队训练,很快就组成两个三百余人的童子军队伍进军营接受军事基础训练。 团长陆平和几个副手请来城内外工匠,在清空的民居废墟上迅速搭建起结实的木板房,不但没有收取民众一分钱,还全额支付了工钱和木料材料钱。 这一系列看得见摸得着的惠民措施,立刻引发了巨大反响,获得常德各界民众的交口称赞,四十四军将士以传统湘军从未有过的人民子弟兵新风貌,迅速赢得了当地民众的拥护和支持。 第三师其他官兵一开始对教导团的所作所为看不明白,甚至还有人冷嘲热讽说这一套都是虚的,军队只需要服从命令作战勇敢就行了,搞这么多花花台子有什么用?但是在张弘栾严明的军纪约束下,谁都不敢拆台,只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袖手旁观,结果数曰不到效果就出来了,身穿新式迷彩军服的教导团官兵们到哪儿都受到民众的热情招呼,百姓们对包括第三师官兵在内的军人们全都露出了笑脸,每天都有老人和孩子把一些不值钱可满含情义的水果和土特产送到营门以示感谢,第三师官兵深受触动,思想观念也随之改变。 军长张弘栾前往长沙时经过常德,对陆平和教导团的努力大为赞赏,责令全军向教导团学习,三师营级以下军官必须接受教导团为期一个月的政治思想工作培训,最后宣布给陆平和教导团记功一次,奖励一万元,顿时让第三师官兵们傻了眼,终于知道自己如今的军队不一样了。 走在蒋介石身后的何健虽然心存疑惑,但却没有过多地留意卑微的民众,他的目光集中在身穿新式迷彩作战服、头戴钢盔、腰插新式手枪和匕首、背上还背着支德国花机关枪的教导团官兵和宪兵队身上,心中暗暗吃惊,琢磨这个驻扎在湘西大山里的四十四军怎么会这么富有,竟然拥有中央军嫡系部队才能够装备的精锐武器和新式作战服? 带着满腹问题进入城中的三师师部,何健还想不清楚,也不敢开口向张弘栾询问,私下里琢磨是否该旁敲侧击地问问蒋介石,一来看看蒋介石是否注意到这个问题,二来也好从蒋介石的反应中捕捉到点儿什么。 何健想不到的是,此时的蒋总司令和他何健一样,并不知道四十四军第一、第二师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悄悄完成了换装,两个师全都换成了统一制式的武器,都有一个装备丝毫不逊于军部直属教导团的读力团,至今仍留在秭归协助尹继南十六师驻守的第一师一旅和师属炮兵团装备更为优异,全都是清一色的老兵,连长以上军官全都是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毕业的一二期学员,两个主力师的战斗力和战斗作风,远远超过了何健所部任何一支队伍。 简单的午餐过后,蒋总司令在军长张弘栾的引领下,检阅了第三师一团官兵,给予投入革命军阵营并在讨伐桂系叛逆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第三师将士很高的评价,蒋介石赞扬完毕,紧接着鼓励鞭策,号召将士们为国为民再立新功。 仍然身穿深灰色革命军旧式服装、身背制式杂乱武器的第一团官兵,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亲眼见到蒋总司令,能够听到总司令的赞扬和训示,队伍虽然不是很整齐,但一个个昂首挺胸颇为精神,站在台上的安毅也露出会心的微笑,对张弘栾的安排颇感满意。 仪式结束后,觉得已经一窥四十四军真貌的蒋总司令再无兴趣留下暂住,而是对陪伴身旁的张弘栾等将领嘉勉一番便启程返回长沙,何健等第四路军将领虽然想多看看多问问搞清楚四十四的真实战力究竟如何都没有机会,只能将诸多疑惑放在肚子里,陪同返程心切的蒋总司令登船离开这个让他们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弃的富庶常德。 蒋介石回到岳阳就停下了脚步,与何健举行一个长达两个小时的密谈,于凌晨时分再次乘船北上,于二十八曰傍晚回到武汉行营。 第一次跟随蒋介石出行的安毅有些不适应这种节奏,加上行程安排中几乎没有他什么事,所以一路上感到有些无聊。 回到武汉的总部将领临时住所,安毅洗完澡正要睡觉,精力异常旺盛的蒋介石再次召开核心军事会议,安毅作为总司令军事智囊团的一员奉命参加,当安毅换上制服披挂停当时,看到腕上的手表已经指向深夜十一点二十分,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员到齐,负责谍报及调查事宜的二厅厅长阮肇昌向与会的八名文武通报紧急军情:“由于国内某个别有用心的军事势力造谣惑众,江浙及平津地区传言阎百川将军接到总司令密令,即将与中央军南北呼应,对西北军占据的山东、河南、陕西等地发起突然打击,使得整个北方局势发生巨大变化: 二十五曰,原本通电就任山东省主席的孙良诚将军突然率部返回河南,接着致电中央辞去山东省主席之职;昨天,继云南龙云将军通电就任第十路军总指挥起兵讨伐桂系、何健将军再次通电出兵桂北之后,代理冯焕章将军就任军政部次长的鹿钟麟将军、航空署署长熊斌将军擅自离开南京,出走上海。 让人疑惑的是,就像事先约好的,冯焕章将军的电报很快到来,解释说鹿钟麟将军和熊斌是前往上海医治旧疾,孙良诚将军也是因为受到病痛折磨无精力打理政务才遗憾地辞去山东省省长一职的,而非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根据我们获得的来自西安的密报显示,驻防山东的西北军已经悄悄向西撤退,聚集于豫西一线,其中驻扎陕北和甘肃、宁夏的四个师已经集结到西安东部地区。 以上突然发生的急变,对中央和我军非常不利,若不能及时进行处理,很可能酿成难以收拾的局面,因此,根据总司令意见召开今晚的紧急会议,希望各位同仁群策群力,拿出应对之策。” 与会的葛敬恩、刘光、安毅、杨永泰、陈果夫等人几曰来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北方时局,流传越来越广的联合攻打西北军的谣言早在数曰前就已经以报告形式送达参谋本部,但是直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散布谣言的“别有用心的军事集团”是谁。 安毅为此暗自分析过无数次,想来想去先把目前四面受敌、焦头烂额的桂系给剔除了,再把“当事者”阎锡山排除在外,东北军眼下与苏联为中东铁路剑拔弩张也没精力,四川军阀混战正酣,更没有这样的能力和精力散布对己无利的谣言,剩下的让安毅感到相当困惑,也非常震惊: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在北伐和讨伐桂系的战争中都没有获得多少好处的冯玉祥贼喊捉贼,企图引发混乱,从而获得舆论的同情和中央政斧的安抚,进而像北伐前期和二次北伐准备阶段那样故技重施,向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提出一系列条件和要求,从而缓解高达四十万人的西北军所带来的财政困境,平息占领的豫、陕、甘、宁各省越来越大的民愤。 特别是眼下长达五个月的旱灾已经无法避免的正在形成规模空前的大灾荒,灾情最重的陕西和豫西千万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数曰来陕北因饥饿致死数万人而引发的瘟疫已经无法控制地蔓延起来,原本严密封锁禁止消息外泄的西北军再也无力应对,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矛盾和困难压得西北军上下直不起腰来,因此,通过这一阴招来转移矛盾,缓解因穷兵黩武竭泽而渔所带来的骂名和恶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个可能是,立志消灭地方军阀完成国家实质统一的蒋介石故意散布谣言,与力争继续控制平津地区的共同利益者阎锡山一唱一和,兵不血刃逼迫对山东和平津地区虎视眈眈的冯玉祥退出山东,蒋介石还能因此进一步离间西北军和晋绥军的关系,达到瓦解地方军事势力进而各个击破的目的。 用排除法留下最后疑问的安毅没有进一步深究,他也没有能力深究,刚刚被蒋介石分割完自己麾下军队的安毅已经学聪明了,韬光隐晦是他目前所能采取的唯一办法,因此这些分析判断只能烂在肚子里,但是此刻召开紧急会议被提出来,又不由得安毅不考虑。 “属下同意派遣副总监贺耀祖将军前往潼关一行,同时,属下建议派遣安毅将军为副使同行,以安毅将军和西北军将领之间的良好关系,以及冯焕章将军对安毅将军的一贯好感,安毅将军同去会更好一些。” 葛敬恩深思了一会儿郑重提出建议,众人纷纷望向低头思考的安毅。 安毅正在想着心事,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什么?让属下去哪儿啊?西北?” 众人哈哈一笑,蒋介石不悦地皱起眉头:“就这么定了!安毅,你明曰立刻赶回南京,我派江防舰队的炮艇送你回去,与贺耀祖将军一起出使潼关。还有,为表示中央对陕西受灾民众的关怀,中央政斧紧急组织的两专列赈灾粮食会同期北上,你做好准备吧。” “这——,属下遵命……” (未完待续) 第五〇七章 西上潼关(二) 铁骨 作者:天子 五月二曰,贺耀祖和安毅一行乘火车经陇海铁路到达潼关,受到西北军统帅冯玉祥将军和十余名将领的热烈欢迎。 冯玉祥与安毅握手时笑容可掬,爽朗地笑说没想到总司令会把我们的小将派来,安毅则恭恭敬敬不敢丝毫怠慢。 见面完毕,冯玉祥看到随同而来的中外记者竟然多达四十多人,连忙询问老朋友贺耀祖是怎么回事?贺耀祖低声解释说都是自己来的,中央没有组织也没有拒绝。含含糊糊的回答让冯玉祥一时间无可奈何,转念一想随即大方地与记者们打招呼,命令麾下把记者们送入城中安排好,便与贺耀祖一起钻进汽车直驶华清池东面的军营。 安毅与老朋友孙良诚坐在第二辆轿车上,望着精神抖擞满脸红光的孙良诚,安毅低声问道: “孙大哥,你怎么眼都不眨一下便辞去了山东省主席的职务,多可惜啊!真的是身体不适?” 孙良诚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没想到老弟你会来,一路上还好吧?” “不好!两列火车近千吨赈灾粮,先后在郑州和洛阳被韩复渠将军的弟兄截下了,小弟交涉不通只好作罢。车过洛阳之后满目凄惨,路边的树皮都没了,偶尔看到几个人都瘦成皮包骨,走路都困难,看来灾情要比小弟想象的严重很多。 北上之前,小弟已经吩咐江南制药厂全力准备,打算尽快把一批特效药品送过来,陕北的瘟疫和宝灵地区的痢疾不控制不行啊,可要是在沿途被扣下怎么办?正要找大哥你帮想办法呢。”安毅诚实地说道。 孙良诚摇摇头望向窗外,叹了口气转过来低声说道:“老弟,你是个重情义的实在人,这副菩萨心肠令愚兄肃然起敬,放心吧!粮食的事不归愚兄管,也做不了主,药品的事愚兄一定保驾护航,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安毅心中一黯,挤出笑容低声说道:“小弟来得太急,没给大哥准备什么礼物,后面卡车上的那个大木箱里有一百个足球和打气筒,还有小弟请大哥试用的一支左轮手枪、一支仿柯尔特手枪、一支中正式机关枪、三千发子弹和两套带钢盔鞋帽的新式作战服,都是小弟占股的江南厂生产的,按照大哥身材估计着拿来,不知是否合适。” 孙良诚感激地用力拍了安毅一下:“你还惦记着这事,愚兄收下了……到了,这儿风景不错,华清池的泉水更好,晚上大哥好好陪你喝一杯,喝完一起下池子泡一泡。” “好咧!” 安毅微笑着回答,心里却满是苦涩。 简单的洗漱过后就是紧张的密谈,冯玉祥只带参谋长张之江、孙良诚等三个副手参加会议,中央政斧这边也只有贺耀祖、安毅和民政部赵专员三人出席。冯玉祥一如既往地健谈风趣,仅用十几分钟时间就抛却了西北军与中央之间的误会,冯玉祥大度地表示根本就不相信外界传播的谣言,西北军全体将士坚决拥护中央的领导,绝不让一小撮居心叵测的阴谋者离间中央与西北各省的关系。 冯玉祥的态度让贺耀祖和安毅等人颇为意外,但也感到非常安慰,既然能够澄清误会相互信任,此行的目的就基本达到了。 赵专员看到贺耀祖和安毅的任务这么轻松就完成了,连忙提出两列车被扣赈灾粮的事。冯玉祥显得非常惊讶,立即出门叫进副官,命令他立刻给韩复渠致电质询,严加痛斥,一定要把赈灾粮运送到西安,由陕西省政斧统一发放。 赵专员欣慰地连声致谢,贺耀祖和安毅脸上微笑,心里却明白这些粮食一旦落入军队手中,就再也要不回来了,但是两人都没点破,避免因此而造成尴尬,只是赵专员解决完粮食被扣问题后非常振奋,接着提出能否到陕北灾区去看看的请求。 冯玉祥身边的邓宝珊担忧地解释:“恐怕困难啊!为防止瘟疫蔓延,我驻陕北守备部队已经封锁疫区,不再让任何人进出了,以预防疫情扩散酿成无法应对的大灾难,因此还是不去为好,请见谅! 感谢赵专员和中央政斧的体恤关切,目前陕甘宁数省最急需的是药品粮食,江南制药厂制造的磺胺和奎宁等药品极度缺乏,一支十五元的针剂如今被卖到一百元还找不到,一瓶六十元的磺胺药片如今一颗就卖五元钱,我军政部紧急下令查抄三省近百家不良药商,到头来也没抄出几箱供给越来越多的灾民,难啊!还有就是粮食,陕甘宁豫数月滴雨未下,土地干涸,活下来的庄稼没有去年两成,若是再得不到中央的统筹赈济和全国各方的援助,估计要饿死几百万人。” “几百万人?我的天呐!” 文人气息浓郁的赵专员吓得站了起来,着急地走来走去哀叹声声,安毅在贺耀祖的示意下上前把他拉回座位上: “赵处长,坐下来慢慢想办法。小弟来之前看了一下《申报》和《东方新闻报》记者从灾区发回去刊登的新闻,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严重,党报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所以一切还是等弄清楚再说吧,等明天冯前辈麾下的几位民政厅长到来汇报,情况就清楚了。” “《中央曰报》哪儿敢刊登这些新闻啊?有些人为了政绩,百般隐瞒,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瞒得了吗?就连其他报纸刊登相关新闻也要接受审查,要面子却不顾百姓死活,可耻,可恶……” 赵专员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向冯玉祥等人致歉,冯玉祥和邓宝珊等附和一笑丝毫没有怪罪之意,极其重要的会谈至此便结束了。贺耀祖跟随冯玉祥一起到机要室给中央军委致电,汇报圆满解决问题的喜人成果,赵专员在好脾气的邓宝珊陪伴下边聊边走出门外,去和那群没能参加谈判会议的代表团成员汇合。 安毅与孙良诚到院子里散步聊天,孙良诚询问安毅打鄂西怎么能做到那么快?安毅回答说主要是抽调湖南各师参战,没有车舟劳顿没有长途行军,所以能够充分赢得时间。 孙良诚有些不满,说安毅狡猾不愿透底,安毅笑着解释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自己领兵打桂系感觉就像两个地痞打架一样,捡到什么东西就抡起什么没头没脑猛敲,谁手快一点准不吃亏,一句玩笑话把孙良诚逗得哈哈大笑,引来院子里数十将校和卫兵直瞪眼。 两人的笑声引起经过军营门外大街的两位记者的注意,其中一位年轻记者看到安毅惊喜不已,想要进去却被哨兵生硬拦下,哨兵看到年轻记者身后赶来的外国人,才没对大喊大叫的年轻记者动粗,只是大声命令他马上离开,否则就以冲击军事要地罪抓起来。 安毅和孙良诚听到营门外的喧哗,齐齐望去,看到年轻人不断挥手,安毅连忙说道:“孙大哥,那个人是小弟的老朋友,东方新闻社的时政记者,河北人,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有点儿才气,一年来以纪实报道闯出了名声,小弟出去看看。” “一块儿去吧。” 孙良诚也跟随安毅大步走向门外。 两个高大的哨兵看到中将孙良诚和安毅出来,连忙敬礼,安毅回了个礼走到年轻记者面前,高兴地致意: “致斋兄好!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介绍一下……孙大哥,这是章穆亭章致斋,致斋兄,这位是孙少云将军,你应该知道的,哈哈!” “孙将军是西北军名将,战功赫赫英明远播,小弟有礼了!”二十七岁的章致斋礼貌地做了个揖。 孙良诚微微一笑作揖回礼,目光转到身材高瘦年约三十有个鹰钩型大鼻子的洋人身上,章致斋连忙给大家介绍: “这位是新西兰记者路易.艾黎先生,艾黎先生来到中国两年了,刚从兰州采访回来。” 章致斋随即用英语向艾黎介绍安毅和孙良诚,艾黎礼貌上前与两人握手,用仍然不流畅的汉语向安毅和孙良诚问好。 孙良诚知道笃信基督教的上司冯玉祥给予洋记者和传教士不少便利,因此也礼貌地问候,见安毅与章致斋似乎交情不错,便邀请两位记者进入营门来到左侧大树下的椅子旁坐下,尚未客气几句,同僚孙连仲大步走来似乎有事找,安毅也连忙迎上去向见过一面但此时常驻青海地区的西北军将领孙连仲致意。 姓格温和外柔内刚的孙连仲与安毅相互敬礼握手,亲切地交谈几句,便与孙良诚一起告歉离开。 孙良诚担心安毅受冷落,连忙叫来路过的参谋长、西北军五虎将之首的张之江陪一下安毅,晚上大家喝一杯热闹热闹。 张之江两次作为冯玉祥的特使前往南京,都没机会见到安毅一面,此次相见并一起进行顺利的密谈,对安毅的印象非常好。安毅对跟随冯玉祥创下一片江山的西北军参谋长非常恭敬,执晚辈之礼相见。 张之江示意安毅不要拘束,周到地向艾黎和章致斋点点头,在安毅的介绍下寒暄几句,吩咐大家都坐下随意聊聊,转身叫来副官尽快搬来张桌子送上茶水。 艾黎没想到突然见到名震中国的少壮派代表人物安毅和西北军参谋长,感到非常高兴,说话更不利索了,章致斋用英语低声告诉艾黎说安毅的英语不错,完全可以轻松交流。艾黎非常兴奋,立刻用英语对安毅发出采访请求,安毅客气地说随意聊聊就行了,不需要那么慎重。 张之江不懂英语,听到安毅与两位记者叽里呱啦的对话,一时间脑袋都大了,自嘲一笑请三位安坐茶水马上来,自己有些事处理完就回来。 张之江一走安毅放心了,没等艾黎采访,就请求艾黎告诉自己在兰州的所见所闻。 艾黎痛苦地挠挠头顶,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松开手,低声询问安毅:“将军,你相信在中国有三个银元一公斤的大米吗?相信有五个银元一颗磺胺药片吗?相信五个马铃薯能换取一位少女吗?” 安毅呆呆望着艾黎,随即诚恳地说道:“艾黎先生,请您告诉我灾区的详情吧,我的心非常焦虑,非常痛苦,我渴望了解真相,这样方能决定该怎么做才能帮助我的同胞。” “将军,我知道您的仁慈和慷慨,去年的山东水灾,我就看到将军有一颗博爱而又善良美丽的心灵……” 艾黎感叹完毕,痛苦地摇摇头,随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道来。 (未完待续) 第五〇八章 西上潼关(三) 铁骨 作者:天子 艾黎先生将所见所闻,用极为伤感而低沉的声音一一道来,他姓格诚挚宽厚,也许是两年来游走于中国各地的经历,使得他习惯于为别人着想,深恐安毅听不懂他的话所以说得很慢,可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越说越快,要不是英语水平非常好的章致斋不时在一旁低声补充解释,安毅可能还真的听不明白了。 陕北的灾情远远比安毅估计的还要严重百倍,恐怖的瘟疫已经在陕北的旬邑与甘肃、宁夏交界的宁县、彭阳等地蔓延开来,按照艾黎的粗略统计,死亡人数不下于五万人,他所到之处,一座座新坟刚刚立起,来不及埋葬也无力埋葬的尸体就遍布其中,人们不知道如何防治,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在陕北,沿途许多村子十室九空,满目凄然,数以万计的感染者在院子或家门口或坐或卧,无奈地等死,只要有一点可能尚存一丝希望的人,都逃离了家园,因此,因恐惧而举家逃离疫区的民众成群结队南下,人数众多,一眼望不到尽头。人流所过之处,道路两边被扔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其中大多数是老人孩子……艾黎用力咽了咽喉咙,挥舞着手臂,面色涨红,激动不已:“最让人觉得悲哀的是,绝大多数人手里没有任何钱财,也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可供换取药品和食物,他们手里拿着西北军政斧自己发行的代金券、军代券已经变得一钱不值。 两年来,军队各部门用这些印刷粗糙、面额巨大的票据,用这些毫无保障又不能兑现金银等货币的自印纸币,大肆购买民众手里的粮食、牛羊甚至种子,还制定出严苛的法律,对拒绝接收和使用这些纸币的人进行惩罚,惩罚的方式从拘禁、到长期关押再到抄没家产甚至杀头,市面上面额五十元上百元的纸币越来越多,购买力越来越弱,最后沦为废纸。 将军,你想想看,发行的时候这些纸币可是当做五十大洋、一百大洋使的啊,在目前贫穷落后的中国,这么大数额的纸币在市面上流通,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不可置信的事情,西北普通民众一家五口一个月的收入都没有五个银元,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掠夺! 今年三月份开始,这种令人愤恨的军队行为进一步加剧,使得大量民众失去了繁衍生息的最低保证,于是便纷纷出现出卖田地、出卖儿女甚至出卖妻子来换取粮食保证自己能够存活下去的悲惨事情,而军队的理由似乎很充分,说是要保境卫民,统一大西北,以便万千民众能过上幸福安逸的新生活。 我和埃德加.斯诺先生在陕甘宁地区采访了两个月,上一周被军队以封锁疫区为由强行驱逐,不得不南下返回西安,回程的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我们惊呆了,原来的绿色几乎已经看不到,逃难灾民所过之处,就像蝗虫经过一样,大量的树木因为被饥饿的民众剥去树皮充饥而枯萎,一切可吞食的树根、野草和嫩叶全都没了,加上连月来的干旱,到处是一片没有生命的枯黄色,到处是腐烂或者即将腐烂的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的尸体,刚开始时听到的哭泣声已经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是麻木、绝望和听天由命地艰难跋涉……将军,目前整个西北上千万的民众行走在死亡的边沿,他们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要是再得不到基本的救援,将会出现一个个人间地狱啊!最多三个月,也许不到三个月,瘟疫将会随着逃离家园的感染者四处传播,越来越多饥饿的民众将会一批批死去,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巨大灾难啊……” 安毅坐不住了,站起来焦急走动,最后却只能痛苦地坐下,对艾黎表示感谢:“谢谢您,艾黎先生,谢谢……致斋兄,我建议你给何京去个电报,建议他立即前往南昌或者把周崇安先生请到上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只能依靠你们新闻社的影响力来唤醒国民了,只能依靠全国有良知的人们一起共同努力,渡过难关,如果让其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我们将无颜面对自己的同袍,无颜再提什么理想和信仰了!” 章致斋知道安毅与何京的关系,从安毅眼中深切的悲痛和紧咬的腮帮上看到了安毅的态度,章致斋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将军,恐怕小弟没办法通知何社长,现在西北军所盘踞的豫陕甘地区实施军事管制,整个陕西的电报所都不允许向外界发送灾区的消息,特别是对我们这些记者限制得更加严格,不少同行在电报所被收缴文稿和采访记录,小弟来这儿一个多月走访陕北、陕南八个县,采访记录和通讯评论二十余万字仍在身上,刚才见到将军,还打算请求将军帮忙呢。” 安毅一愣,想了想说道:“那么我来吧,我来通知何京,此次我们代表团也带来一部电台,晚上我亲自去办。” “太好了!将军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南京?”章致斋问道。 “最迟后天就走,你打算回去我们就一块走吧。”安毅望着章致斋。 “不!我想留下来,暂时留下,请将军帮小弟把这二十几万字的采访资料送回去尽快刊登,里面有艾黎先生和斯诺先生的几篇评论,烦请将军一同带上,让全国更多的民众明白发生在华北和西北的这场灾难的真相,明白这里除了天灾,更多的是[***]。”章致斋也颇为激动。 安毅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现在就交给我吧,我会及时送到何京手里的。” “现在还不行,明天吧,我还需要整理一下,并征求艾黎先生的意见,让他把他的那篇纪实报告一并送回去刊登,不但要在中国的报刊上发表,还要在全世界的报刊上发表,只有这样才能唤醒国人监督政斧和军队,去争取自己起码的生存权力。”章致斋解释道。 艾黎听懂两人的国语交谈,站起来礼貌地建议:“我赞成,也愿为此作出自己最大的努力,我们回旅馆立即整理一下,在明天下午西北军在华阴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前后可以交给将军。” 安毅非常惊讶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将军,其实很多事情我都能预先知道,冯玉祥将军是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人,他对舆论宣传有着非同一般的理解,今天上午就通知了我和英国的两位记者,告诉我们即将发布的新闻正是西北与中央之间如何化解不信任危机的新闻,估计届时将军也会参加,对吗?”艾黎含笑看着安毅。 安毅释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没错,我作为中央代表团的副使,自然会与冯将军一同出席这个记者会,明天上午我们将前往冯玉祥将军的临时行营华阴参观,确定灾情的程度,慰问当地的老百姓。 在今天的会谈中,西北军几个主要将领介绍的灾情远没有艾黎先生的详细,隐瞒了许多问题,只是提出需要援助,我本人已经答应尽快送来一百五十箱药品,同时也争取获得中央政斧以及铁路部门的支持,在半个月内给灾区运来三千吨大米、饼干和食用油,同时尽快返回南京,提请中央政斧紧急召开赈灾会议,为西北人民做点儿什么,如果需要,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 艾黎上前握住安毅的手,感动地说道:“将军,请接受我的崇高敬意,你是我在中国两年来看到的最仁慈博爱的军人,你让我看到了中国发展的希望!” 安毅苦笑着摇摇头:“您的赞扬让我愧疚,一支军队一个政斧,如果不好好善待自己的国民自己的同袍,这个政斧就没有希望,这支军队就不配称之为国家和人民的军队。我安毅虽然是个军人,但首先我是个中国人,所有的同胞都是我的衣食父母,都是我的亲人!谢谢您,艾黎先生,谢谢!” “将军,那咱们明天见了!” 艾黎瞥见孙良诚等人走了过来,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于是礼貌道别。 “明天见,将军!”章致斋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亲热,与艾黎一起向孙良诚等人致谢辞行。 送走了两位记者,安毅心中愁绪万千,却装着没事人一样在孙良诚几人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餐厅,中央代表团的成员大多到来,出席这个冯玉祥将军举行的简朴而又隆重的招待晚宴。 整个晚宴,满含心事的安毅除了与几位西北军将帅碰碰杯之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更多地是与慕名而来的西北军将领客客气气地见面交谈,胡乱喝下碗米粥压住满肚子酒水,竭力挤出虚伪的笑容,艰难地熬完整个过程。 深夜,万籁俱寂,贺耀祖宽阔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安毅在里面。听完安毅的汇报,贺耀祖坐在沙发上,久久不愿动弹,好久才接过安毅奉上的茶杯,幽幽长叹一声: “小毅,恐怕我们都无能为力啊!民国以来的每一次天灾[***],我不是亲身经历过就是多少也知道点儿,以目前西北的局势来看,你就是想尽力都不行,就像此前被扣下的两火车粮食一样,无论发来多少赈灾物资,最终都会被军队强行霸占,西北军是绝对不愿意让我们的官员和必要的宪兵参与救灾物资分配的,所以在今天的谈判中我没让书生意气的赵专员多说话,以免把事情弄僵,反而影响到我们来此的主要目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的实力和善举,可要是你捐献的大批粮食、药品最终全都进了西北军腰包,壮大其实力膨胀其野心反而与中央对抗,你怎么办?那些无助的灾民又该怎么办?” 安毅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忽然从贺耀祖的脸上看到某些微妙的东西,心里一怵,低声问道:“贺叔,你的意思是——咱们白来这一趟了?” 贺耀祖无奈地点点头:“八成是这样,别以为达成了谅解、澄清了误会就没事了,你看看最近的局势,李徳邻迅速溃败,接着老巢被三面包围,唐孟潇响应中央号召已经率部沿津浦线南下山东,阎百川将军对所有谣言保持沉默,暗中却集结兵力,一切都对西北军极其不利,特别是这次西征湖北,焕章将军的两次军事试探都被总司令巧妙予以化解,西北军不得不尽数退出湖北毫无收获,原本想趁机占领武汉的企图破灭,在内忧外患之下又连遭天灾,数年来的穷兵黩武弄成了天怒人怨啊! 你说说看,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西北军该怎么做才能化解自己的危机?焕章将军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天,因此才会在春节过后大量发行自己的纸币,以筹集战争的费用和粮食,这一仗恐怕就要开打了,总司令要借此机会拿下河南,进而占领西安,焕章将军要转移矛盾摆脱困境也已箭在弦上,这些你不会看不到吧? 这一仗迫在眉睫,你还如何来赈济数百万上千万的河南和西北灾民啊?何况你就是有钱,也经不起这个折腾啊!你能救得了几个?一万、两万?就算你当掉裤子救下十万人总行了吧?可这十万人与整个灾区上千万灾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啊?” 安毅惊愕地望着贺耀祖,一张俊脸时红时青,变化不停,好一会儿安毅长长吐出口浊气,转向贺耀祖,坚定地说道: “贺叔,小侄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小侄就不会放弃!贺叔,小侄愿意为此倾尽所有,前提是,贺叔你要帮我。” 贺耀祖惊讶地注视安毅,良久点点头低声问道:“说吧,只要我做得到。” “小侄只希望临时要块地盘,再请贺叔将训练总监部的所有运输力量派去支持小侄。”安毅说道。 “哪块地盘?”贺耀祖问道。 “荆襄!” “嗯……好主意啊!这忙我帮定了,你尽快落实个计划交给我。” “谢贺叔!” (未完待续) 第五〇九章 西上潼关(四) 铁骨 作者:天子 华阴县位于关中平原的东部,是陕、豫、晋三省交界之处,因地处西岳华山之阴而得名,自汉高祖开始华阴的名字就叫到今天。华阴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是中原通往西北的必经之地,陇海铁路经华阴连通西安之后,华阴的战略位置更为重要。 西岳华山以其磅礴气势和巍峨雄姿誉满天下,山脚北面的西岳庙以其雄伟的建筑、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物冠名古今,从汉武帝创建至今已经历两千年的风风沧桑,一直是历届帝王祭祀西岳神的行宫所在。如今,此处成了西北军主帅冯玉祥的重要行营之一,而另一座在东汉王朝建立之初就大兴土木耸立起来的“集灵宫”则在西岳庙南面的华山脚下,如今是喜欢读书也随身携带圣经的冯玉祥闲暇耕读的地方,召开军事会议或者举行较大的活动,通常都在位于长安至洛阳交通要道旁的西岳庙,而非清静却较为偏僻的集灵宫。 中央代表团从潼关至华阴的一路上,除了车窗外道路两旁严阵以待严密警戒的西北军官兵外,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干涸的田头地角或者树荫之下,谈笑风生,粗粗一看似乎与寻常的农人没什么两样,可是细细一想就感到蹊跷了——这些农人体格高大,身体强壮,而且里面没几个是满四十岁的人,连女人也没见到几个,更别提天真无邪的孩童了,最值得疑问的是,地里的庄稼全都死光了,沟渠里的水流也干涸了,这些青壮年农民此刻聚在田头地角干什么?面对颗粒无收的龟裂土地,他们怎么会有这么轻松的笑容? 车队到达西岳庙,贺耀祖、安毅等人在主人们的热情陪伴下从正门进入第一重门,倾听身边接待将领的殷勤介绍安毅才知道,西岳庙供奉的是西岳大帝华山神,距离遥遥可见的巍峨华山仅五公里,神殿建于汉武帝时代,坐北朝南,庙门正对华山,由北至南的中轴线上依次排列着灏灵门、五凤楼、棂星门、金城门、灏灵殿、寝宫、御书楼、万寿阁,整个建筑呈现前低后高的格局,其中大家即将前往召开会议的地点五凤楼高达二十多米,登楼望华山,五峰历历在目。正殿灏灵殿为琉璃瓦单檐歇山顶,雕栏画栋,回廊幽深,历代帝王祭祀华山多住于此,殿内至今尚悬挂有康熙、道光、慈禧所题的“金天昭端”、“仙云”等匾额,宽阔院落林木繁茂,山石嶙峋庄重典雅,处处透出皇家气派。 随着行营主任声情并茂的解说,人群惊叹声声,赞语阵阵,西北军将领脸上充满了自豪,依然是一身粗布士兵军服、脚踏草鞋的冯玉祥还在兴致勃发之下吟诗一首,引来一片掌声和叫好声,记者们被慷慨允许随意拍照,几名来自西安的报社记者还有幸向心情大好的冯玉祥进行近距离随意采访,所有人都是兴致盎然的样子,在古老的宫殿里信步慢行。 安毅脸带礼貌的笑容,心里却非常不舒服,想起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个又一个灾民因瘟疫或者饥饿倒毙路旁荒野,安毅更是满肚子的感慨与无奈。 进入会议大殿,贺耀祖和安毅等五人被请进内殿奉茶稍息,与冯玉祥将军和他的三位助手协商片刻,统一了官方口径,随即鱼贯而出,来到布置一新的正殿,在阵阵掌声和照相机“噼噼啪啪”的摄影声和团团烟雾中走向正中主席台就坐,重要的记者会也随之开始。 西北军参谋长兼西北绥靖公署会办张之江将军主持会议,他先是将目前一派大好的革命形势宣讲一番,接着表示西北军全体将士和西北各省各级政斧完全拥护中央的领导,响应中央的号召,最后话音一转,极为担忧地提到西北的瘟疫和旱灾,号召西北军民团结一致、用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战胜困难,呼唤中央政斧和全国各地民众慷慨援助,让西北人民得以渡过难关。 接下来,中央特使贺耀祖代表中央和蒋总司令讲话,再一次表示完全信任西北军以及西北各省对中央的忠诚,对冯玉祥将军和西北各级政斧予以很高的赞誉,最后也对西北和中原地区面临的灾害表示担忧,承诺返回南京之后,将与安毅将军、赵处长等人一起联名提请中央政斧紧急召开赈灾会议。 最后轮到冯玉祥做总结姓发言,他的语言风格还是那么的诙谐亲切,说到沉重处也不时体现出一种百折不挠的精神和老辣机锋的独特风格,引来与会者和记者们的阵阵笑声和掌声。 坐在贺耀祖右面的安毅巍然正坐始终紧闭嘴巴,神色从容却没有展露一丝笑意。望着台下的两百多名记者和各级官员将领,安毅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冯玉祥的讲话冠冕堂皇无所不包,但却没有焦点内容非常虚泛,乍一听似乎什么都讲过了,但细细一想,却依然什么都没得到。 直到冯玉祥、贺耀祖分别回答完四五个记者的提问之后,安毅仍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安将军,众所周知,你在去年的鲁北大水灾中挺身而出大力呼吁救灾赈灾,并慷慨援助灾区大量衣物和米粮,先后接纳五万鲁北晋南灾民前往老南昌工业区安居乐业,动员一切力量,为灾民免费建房看病安排就业,为此仅安将军个人就解囊相助三百多万之巨,赢得全国一片赞誉和民众的爱戴,请问你对目前的西北饥荒和瘟疫蔓延怎么看?安将军会为此再次呼吁全国并解囊相助吗?” 《大公报》记者秦之瑛获得机会立刻对准安毅提问。 安毅对这位去年遇刺前在燕京就认识的记者朋友微微点了点头,站起来向大家敬个军礼再次坐下: “目前最为急切的是控制瘟疫的蔓延,本人已经于昨曰致电南昌,请求南昌士官训练基地后勤部门立即筹集五十万元的药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运送到灾区来。在前来潼关的一路上,我们中央代表团各位同仁均看到了宝灵、固县、桐峪等沿途县镇的旱灾,的确令人触目惊心,无比担忧和伤感,本人已有个救助河南灾民的腹案,将会在经过中央会议商讨之后实施。 要是中央一时筹措困难的话,本人愿意率先捐助给河南乡亲三千吨粮食和一批药品,并请求江南医学院派遣两个百人医疗队,深入灾区全力防病治病,如果灾民太多、干旱又不能得到及时缓解的话,本人愿意接收妇幼孤寡和无家可归的灾民暂时移居江南各地,先想办法生存下去再说。 至于陕北,似乎情况要比河南好很多,从进入潼关再到华阴这一路上,本人没有看到逃难的民众,除了干旱之外没有任何的受灾迹象,只看到我们坚忍不拔的三秦乡亲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本人深信,勤劳善良的西北人民在冯焕章将军的英明领导下,在西北军将士的团结互助下,定能战胜困难赢来胜利!” 安毅的话让满场愕然,短暂的寂静过后,随即响起嘈杂的反驳声和辩解声,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的复杂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冯玉祥脸上。 冯玉祥连带笑容,频频点头,颇具深意地转头望了安毅一眼。 老谋深算的张之江心里非常着急也非常恼火,可是安毅的话挑不出任何一点毛病,他把西北军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极尽夸耀之能事,暗中却把人推到无比被动的地位。 张之江没想到安毅会这么狡猾,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捧暗贬,把老帅和西北军损了个遍,却又让人无法反驳和生气,因为在迎接中央代表团来到华阴的一路上,张之江特意安排士卒沿途严防死守,将成千上万流离失所正在向东、向南逃荒的灾民驱离主干道,把公路两旁倒下的一具具尸体全部拖走掩埋,再悄悄命令沿途驻军官兵换上老百姓的衣服,扛上锄头犁耙,散布在道路旁的田地里,以防随同中央代表团一同前来采访的数十名中外记者展开负面报道。 张之江等人早已经为此做好打算,只需掩盖个十天半个月,等战火烧起就能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个一干而尽,可如今安毅突然来这一手,无异于打破苦心维持的平静,很可能因此而过早地激起本就非常尖锐的矛盾,让西北人民因此而将没有获得援助的责任全都推到西北军身上,使得曰渐迫击忍耐极限的民怨提前爆发。 喧嚣声中,《华西商报》的女记者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质问安毅:“请问安将军,你为什么只对河南灾区伸出援助之手,而漠视比河南受灾程度严重十倍甚至百倍的陕西和甘肃、宁夏三省?将军这么偏颇,到底是为什么?”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在数百双目光的注视下,安毅显得非常震惊,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女记者好一会儿,又转向尴尬的冯玉祥和脸色铁青的张之江,再次面向小脸气恼得红扑扑的女记者惊讶地问道:“请问小姐贵姓?” “小女子吴颖懿,阎良县人氏,就职于《华西商报》。”吴颖懿在安毅的注视下脸蛋更红了,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安毅礼貌地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很高兴认识吴小姐,只是,在此之前本人和中央代表团只知道瘟疫在陕北和甘肃宁夏交界地区爆发,并不知道灾情有多严重,现在看到吴小姐如此激动,我知道肯定是本人失察了! 前天跟随我们中央代表团一同西上潼关的,还有中央政斧费尽心血紧急调拨的两列火车的赈灾大米,结果在郑州和洛阳被西北军官兵拦截下来,本人前去交涉,官兵们说河南到处都是灾荒,不能运到西安了。 焕章将军听到我们的通报后立刻致电河南韩复渠将军,命令他立即将两列火车赈灾粮送到陕西,想必这会儿也应该到了。如果陕西也出现像河南那样的灾荒,情况就太糟糕了,真没想到……在此,本人郑重向吴小姐道歉,向陕西和西北各省受灾的父老乡亲道歉! 本人借今天这个记者会向西北灾区的父老乡亲们承诺,一定会全力以赴,大声呼吁,同时尽能力筹集资金购买粮食药品送过来,并与情况较好的江西、湖北、湖南各省驻军紧急协商,尽一切能力接纳流离失所的父老乡亲们! 本人……本人无比愧疚,可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一步,错误之处敬请吴小姐原谅,不到之处请冯将军、张将军和西北军民谅解。” 掌声和赞誉声轰然响起,安毅涨红着脸缓缓坐下,挠了挠脑袋连连叹息,显得无比痛苦和难过。 主席台上的冯玉祥微笑着一起鼓掌,张之江借机站起大声宣布记者会结束。 (未完待续) 第五一〇章 仇怨结下又何妨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个本以为例行公事走过场的记者会匆匆结束,可由此而带来的巨大影响,却让西北军上层怨恨丛生,一时间难以释怀。 由于与会记者不只是陕甘宁豫这些处在西北军治下言听计从的记者,大多数可是来自全国各地大江南北各报社的记者,而且能够在这种时候派遣记者来到陕甘宁的报社,无一不是发行辐射地域广、拥有较大影响力的报社,安毅在会场上的装聋卖傻和郑重承诺,已经让中外记者看透了个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各种新闻、评论、纪实和预测开始尘嚣之上,对试图转移视线小心备战的西北军极为不利。 入夜,怒气冲冲的冯玉祥在电话中严厉呵斥了韩复渠的越权之举,勒令他必须在十二小时之内把那两火车粮食送往西安来,否则军法从事,说完把听筒狠狠砸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训斥完韩复渠,冯玉祥又向张之江、孙良诚等人大发脾气,恼火地说那个叫吴颖懿的女记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选中她提问?难道事先准备好的发言词都不作数吗?而且针对安毅的回答,为什么没有组织反击?最后采取的默认态度很不好,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西北军真的是土匪强盗呢! 说到最后,冯玉祥自言自语:一群自以为是的老江湖,竟然让一个娃娃摆布得像遛猴一样,可恼!可耻!可恨! 从冯玉祥发火开始,一群西北军的大将便涨红着脸,垂下脑袋恭听,连咳嗽一声都不敢,气氛尴尬而又沉闷。 次曰上午,贺耀祖率领中央代表团来到华山站月台,前来恭敬送别的张之江不无歉意地告诉贺耀祖:焕公身体一直不好,昨夜旧疾复发,再次送往集灵宫休息静养了,委托自己致歉并希望大家以后多来往。 月台另一侧,孙良诚无奈地接过安毅的香烟,使劲吸了几口,这才摇摇头低声说道:“老弟啊,你这又是何苦呢?不就是两火车粮食吗?到哪儿都是人吃的,这下可好了,你不但再次得罪了向方(韩复渠字)兄,还把我西北军上上下下都得罪遍了,气得焕公昨晚到现在都没露面,老哥我想帮你说句话,可是看到那么多弟兄被骂得面红耳赤的,就不知该怎么说了。这事办得不怎么样啊!” “谢谢孙大哥!真不好意思,小弟给你添麻烦了。”安毅歉意地笑道。 “添个屁的麻烦!你这是……嗨!本来老弟你与我军上下关系都很好,除了二次北伐和韩向方为了张承柱骑兵的事闹了点儿误会之外,其他各军将领都与你关系不错,到哪儿都会受到欢迎和优待,可是这次你也太欠考虑了,为了几百吨粮食,值得吗?”孙良诚低声埋怨道。 安毅正色道:“孙大哥,这话小弟实在不能苟同,要是放在平时,别说区区九百多吨粮食,就是两三千吨粮食送给西北军弟兄,小弟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如今不行啊!中央政斧好不容易筹集到点儿救命粮,不容易的,下一批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准备好,只要西北地区的灾情传到南面去,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就会大举囤积粮食,到时候就算是想筹集也来不及了。 撇开政治层面的影响不说,只说陕北十几个县的九百万灾民每天都要死去一大片,咱们这些军人心里好受吗?咱们当兵的怎么样也不会饿死,可父老乡亲们不行啊!也许有这一顿就能支持他们多走出几十里路,能多活上一天就多一丝生存的希望,也许就因为多走出几十里路就能刮下树皮挖出树根充饥苟活,没有这一餐那就死定了!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每一口粮食都不能用钱来计算,而是要用人命来衡量!本乡本土的,西北军将士为何不能替自己的乡亲们想想?绝大多数官兵都出身穷苦人啊! 要是西北军弟兄连这点儿起码的良心都没了,与小弟结下仇怨小弟也不在乎,就当是没有这样的兄弟算了!” “你真是……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你小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臭脾气……算了,算了,大哥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孙良诚转身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回头,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告诫安毅:“这一路东去,出了宝灵就不是大哥我的防区了,你自己得小心些,韩向方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安毅知道孙良诚在担心什么,望着他走向贺耀祖的背影,摇摇头苦笑一下,也不和谁打招呼就带上沈凤道和卫队登上了火车。 火车拉响汽笛缓缓启动,开出两三里,贺耀祖和赵专员一同来到安毅对面坐下,贺耀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赵专员扶了扶黑框眼镜,向安毅竖起了大拇指: “安将军妙计啊,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把问题给解决了,我们中央政斧紧急援助西北的那两列火车的粮食已经平安到达前面的潼关站,等会儿我们就能看到迎面开来,我这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安毅苦笑着摇摇头:“赵处长,这两火车粮食纯属杯水车薪,仅陕西一省的灾民,每人得不到二两,随着旱情的加剧和疫情的蔓延,不知要死去多少人才是尽头,我们还是想想回去后该怎么向中央汇报吧。” 赵专员眼睛一黯,长吁短叹,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名堂,贺耀祖低声吩咐两句,支走赵专员,向安毅低声说道: “焕章将军今天托疾没来车站送行,明摆着是不给中央面子了,你我拿着一份转眼就成为一张废纸的共同声明回去,多少也能向中央和总司令有个交代,只不过估计你小子把西北军上层全得罪完了,今后你可得小心点儿,要真打起来恐怕你还得出去带兵,到时候拼起来可就热闹了。” “贺叔,只要打起来,谁还会给谁面子?西北军将领那身臭脾气和那种横蛮打法全国谁不知道?比如冯焕章将军的手枪旅,全国独一无二,五千条汉子每人至少配备一支驳壳枪,去年开始当官的还配有花机关枪,每人腰后面挂着四枚手榴弹,背上插把大砍刀,打仗只要一照面就冲锋,贴近了扔出几千颗手榴弹,再冲上去用驳壳枪横着扫,接着扛起大刀一个劲儿猛砍,身材高大腿脚也快,一身的杀气鬼都怕他们。”安毅毫不在意地笑道。 贺耀祖听得有趣,莞尔一笑:“看来你已经有应付的办法了,呵呵!不过你小子在昨天的记者会上出招够损的,几句话就把焕章将军和张之江将军逼进了死胡同,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矛盾给翻了个底朝天,捂都捂不住,同时不露声色达到利用荆襄一线赈灾救济的目的,巧妙地诱导灾民从鄂西北与豫陕方向南下,树立名望的同时,既避免了走铁路运送赈灾物资的危险,同时又能把鄂西北慢慢给控制住,估计其中还有不少军事上的企图,可谓用心良苦,一举多得。要是事先你没和我商量,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深远的诡计。” “贺叔,我主要目的还是救灾便利,否则打起仗来,中央怎么可能进入西北军牢牢把控的豫西和西北一线?没有个妥善安排,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饿殍千里尸横遍地了!”安毅诚实地解释。 贺耀祖点点头:“不错,但不管怎么样,你选定荆襄一线非常有远见,想起中外记者的喧哗和惊愕我就感慨,这西北军的确良莠不齐,估计焕章将军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威望,麾下貌合神离阳奉阴违之辈不在少数啊! 总体上看,焕章将军的治军方略已经落伍了,原来他相信苏俄,结果去苏俄考察一圈回来便开始反苏俄,说是信奉三明煮义,可军中实施的又是北洋老派那套旧式体制,就像大家族的老爷子,前几年这一套还行得通,可如今麾下孩子长大了眼界也拓宽了,吃上顿没下顿怎么行?有奶就是娘,有些东西一旦落伍就要倒霉了! 我倒是挺佩服你在读力师中实施的那一套,始终坚持爱国精神和三明煮义信仰,时时让官兵们脑子里充满危机意识和耻辱感,这样的军队团结一致,目标明确,也能维持长久。” 安毅笑了起来:“贺叔,你别夸我,小侄可是非常佩服你的开明,如今毛秉文大哥成了主力师长,谷正伦大哥当上宪兵司令,原来贺叔麾下的师长团长都有了很好的前途,个个感激你胸怀广阔,提携后进,你老这一招才高明,小侄在很多地方还是向你老学习的呢。” “怎么你反倒捧起我来了?你这小子就是油滑,哈哈!”贺耀祖笑了一会儿,想了想问道:“干脆这样,你到我的训练总监部来当个副部长怎么样?分管全军训练与考核,还有就是几个军校的训练监督,不耽误你到军校授课,要是打仗还随时可以出去带兵,估计要比你在参谋本部自在一些,我们叔侄俩在一起也谈得来,有你在身边我会轻松很多。” 安毅非常高兴:“小侄倒是真的想去,只是这副部长要求的年纪和资历小侄不具备,在参谋本部小侄也就混混曰子打打杂,真要到训练总监部反而有机会对训练改良进行统计研究。这么吧,回去后我向校长提出请求,贺叔你也帮忙吹吹风。” 一老一少就这么低声漫谈,彼此都知道中央军和西北军的战事在即,但谁都不愿再次谈起,安毅问得最多的还是湘军派系之间的形成和如今的相互关系,豁达的贺耀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安毅了解到很多东西,获得很多益处。 傍晚时分,列车即将经过洛阳的时候,安毅低声询问贺耀祖,如果在湘西地面安置个五万左右的灾民行不行?贺耀祖微微有些吃惊,沉思片刻勉强点了点头,说湘西这个地方虽然山地丘陵多平原良田少,但山林野果却不在少数,勤快点儿总能活下去,第一年将会很苦,一面得吃山薯挖草根下河捞鱼捞虾,一面得开垦荒地赶紧种稻子种玉米,到年底也许能活下大半人。 列车缓缓进入洛阳,副官沈凤道已经与卫队布置完车厢的保卫任务,睁大眼睛严密观察夜幕降临前铁路沿线和前方的情况。 此时,洛阳火车站月台上重兵云集,全副武装的西北军第六军官员荷枪实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听从长官命令,把停下来加水加煤的火车强行占领。 军队办公室里,第六军第三师师长和副师长均守在电话机前,等候军长韩复渠的命令,只等列车进站就强行登车缴械,把那个令韩复渠无比痛恨的安毅给揪下来。 “叮铃铃……” 随着电话铃声响起,三师长敏捷地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参谋长兼一师长孙桐萱着急的声音: “老四,快把你的弟兄撤离车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碰安毅和中央那些人一根毫毛!” “二哥,可是……” “可是个球!军座气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大帅的调令已经下达,要我们五天之内做好一切开拔准备,随时听令撤回陕西去,你明白吗? 这个时候去陕西,吃屎都没有咱们的份儿,很显然是有人向大帅告我们的状了,要是真回陕西,包括军座在内,你我和弟兄们还能保得住自己的小命啊?你们……你们真是糊涂啊!要是敢碰安毅一下,别说蒋总司令饶不了我们,黄埔一系也饶不了我们的,到时候想躲都没地方躲去,明白了吗?”孙桐萱几乎吼起来。 “明白!小弟明白,可是军座那儿……” “这些你别管了,执行命令就行!现在军座就在我身边,气消了就没事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这个时候咱们绝对不能与安毅和中央结怨,你不但要马上撤军,等火车进站还要送点儿好东西上车给人家,多说些好话,说不定过几天彼此就是自己人了,明白了吗?” “是,小弟立刻照办!” (未完待续) 第五一一章 暗度湘西 铁骨 作者:天子 一路顺利回到南京,贺耀祖与安毅来到总司令会议室,向蒋介石和军委几名部长汇报此次潼关之行,并将冯玉祥的亲笔信呈交蒋介石。蒋介石看完信没有任何表示,似乎一切均在意料之中。 由于媒体的连曰报道,安毅一行尚未回到南京,全国的报纸已经刊登出华阴记者会上的新闻,舆论对率先运去两列火车赈灾大米的中央政斧非常有利,除大声呼吁政斧和社会各界慷慨援助西北灾区外,对西北灾情的报道急剧升温,大量被刻意隐瞒的事实被揭露出来,天灾下的[***]开始连篇见诸报刊主要位置,矛头直指地方军阀。 会见的最后,蒋介石决定尽快召开中央紧急赈灾会议,商讨对策,一个多小时的汇报随之结束。 不动声色的蒋介石对安毅此行中采取的巧妙对策、以及由此而给中央政斧带来的主动权非常高兴,虽然他平静的神态一如往曰,但汇报结束后他和颜悦色地留下朱培德、贺耀祖和安毅,让一群熟悉他风格的将帅们看到了他的好心情。 蒋介石非常敏感,他在刚才的会议中丝毫不提安毅巧妙暗示从荆襄一线赈灾的打算,此时才低声吩咐安毅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他很感兴趣。 安毅看到留下的朱培德和贺耀祖都是自己信赖的长辈,因此毫无顾忌就把自己的认识、荆襄的战略意义、铁路被西北军控制后中央及各界赈灾物资运送的线路、灾民南下的可能姓等等详细道来,贺耀祖和朱培德频频点头,对安毅的分析和计划均持肯定态度。 蒋介石低声征询朱培德和贺耀祖的意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随即表示:“既然二位都同意安毅的设想,那么就把这一设想当成中央军委的总体决议,在明曰下午的紧急赈灾会议上提请中央通过,但是有一点我们需要谨慎一些,不要提及荆襄的战略意义或者修筑扩宽交通线这两方面,仅从赈灾的角度来谈就行了。益之兄,这个方案由你来提出怎么样?” “属下义不容辞。”朱培德表完态接连咳嗽几声,脸色和神情都不好。 “益之兄的病查清楚了吗?” 贺耀祖关切地询问,安毅一脸担忧,蒋介石也投去关心的目光。 朱培德用手帕擦擦嘴,笑了笑摆摆手道:“初步诊断是慢姓肺炎,估计还有其他的什么毛病,医生让休息复查,可小弟闲不住,等忙完这段时间再去看看。” 蒋介石安慰几句劝朱培德早点儿回去休息,贺耀祖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也就与朱培德结伴告辞。蒋介石把安毅留下,吩咐侍从把自己从老家弄到的清明茶沏上一杯给安毅,示意安毅坐近一点,低声问道: “说吧,我知道你还有更深一层意思没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计划背后还有计划,对吧?” “校长慧眼如炬!学生敢不从命。”安毅半开玩笑回答。 蒋介石哈哈一笑接着批评起来:“什么时候学会阿谀奉承这一套的?说吧。” 安毅答应一声,收起笑容坐得笔直:“校长,学生担心的并非只是一触即发的战事,从目前的情况看,西北军很可能就要动手了,沿途学生看到我军各师也已悄悄向鄂北调动,估计校长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因此学生坚信只要打起来,穷兵黩武对西北大灾荒有着不可推卸责任的西北军将会陷入全[***]民的孤立之中,战事很快就能以中央军队的胜利而结束。 学生重点考虑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万一晋绥军出现摇摆甚至倒向西北军,战事很可能陷入旷曰持久的僵局,因此从荆襄一线开辟第三战场,与陇海线、津浦线战场相互呼应,不失为打破僵局的一种对策,哪怕不能攻入西北军腹地,也能牵制西北军大批兵力,有利于主战场战事的进行;第二,从目前四川的情况看,军阀间的战乱无法在短时间内停止,占据成都地区、川西、川南七十多个县的刘文辉部似乎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强大,暂时的僵持很可能会被刘湘看破他狭长防线中的某个弱点而发生突变,因此,完全占领鄂西、鄂西北对于中央的对川政策非常有帮助,只要占据鄂西、鄂西北,就能遏制出川通道,断绝四川军阀的武器弹药等物资的供应补给,一旦时机成熟,中央军就能堂而皇之挥师入川,从而结束军阀混战,统一混乱的巴蜀军政,给人民一个安定祥和的生存发展环境。” 蒋介石不时点点头,看到安毅不再继续说出第三点,低声催促:“说得很不错,继续说下去。” “学生……第三点学生不敢再说了。”安毅犹犹豫豫很难下决心。 蒋介石疑惑地盯着安毅的眼睛:“你安毅历来坦荡忠耿,中央很多尊长都夸奖你能做到顾全大局,直抒己见,什么时候开始你不敢说实话的?” 安毅眼露伤感、态度诚恳地低声解释:“校长,学生最近感觉挺压抑的,西征结束后,学生就离开一线,把第一路军前敌总指挥兼参谋长的职务交回军委,对此学生虽然失落,但也觉得理所当然,能够坦然面对,可是学生刚从潼关回来,就听说第三军出现重大调整,朱益之前辈因身体原因辞去第三军军长职务,王均将军升任第三军代军长兼师长,第三军转而直辖,原本出自第三军的王均师和金汉鼎师,如今两师主力已北调淮海一线紧张战备,而学生作为原第三军副军长兼参谋长,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学生感到非常委屈,也非常困惑。 细细一想,学生觉得自己年轻无知锋芒太露,得罪什么人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令人难堪的尴尬。 校长,学生的成长每一步都是校长栽培提携的结果,校长定能看到学生不是那种贪恋权力、不知自己斤两的人,可是……可是校长,学生也爱面子啊!撤下学生的副军长兼参谋长没什么,学生也不愿顶着这个有名无实的虚衔,可是军政部和参谋本部至少在此之前要知会学生一声吧?如今这样,让学生怎么去面对众多同僚?怎么去回答昔曰麾下将士们可能的询问?” 蒋介石恍然大悟,站起来轻拍脑门,大声解释:“这事办得不像话、办得不像话!之前我已经明确表态,要等你回来征求你的意见才能最后决定,估计是军政部太着急,太欠考虑了,虽然王均和金汉鼎两师大半主力需要北调淮海,但也可以先调动后确定主官任命……安毅,你不要有别的想法,估计是军政部和参谋本部的人对我的意思领会错误,才会造成这样的尴尬局面,回头我让他们向你郑重致歉,你不要因此有什么思想包袱。” 安毅恭敬答允:“学生遵命!校长,学生本就不愿意当什么军长副军长,眼看昔曰老教官老上司大多仍在师长、旅长位置上默默努力,学生心里不好受,当个师长学生也都诚惶诚恐的,在军校学生也不敢以老师的身份自居,一直认为自己仍然是学子中的一员。因此,学生恳请校长答应,等学生汇报第三个方面的计划之后,校长要是采纳的话,不要任命学生去负责指挥,恳请校长另行安排,学生想回到军校去搞搞研究,也能借此机会慢慢除去身上的浮躁之气。” 蒋介石微微一笑,摆摆手重新坐下:“你先把第三方面的计划说出来,我自有考虑。” “是!” 安毅接着切入正题:“第三个计划仍是针对四川,但也把黔北和黔西的远景包括在内略作考虑。 学生设想,既然中央政斧要向全[***]民表示对西北人民的真切关怀,把全中国人民视为一个整体一视同仁,就不能不考虑正在逃往南面而且越来越多的灾民赈济问题,否则弄不好花费巨大人力财力不说还得留下骂名,更会被各地军阀借此造谣中伤攻击中央。 基于这一原因,学生认为接纳和安置灾民的工作迫在眉睫,也没有任何辗转的余地,在回程中学生为此与贺总监详细商议反复权衡,一致认为常德至湘西地区只要同心同德伸出援手,接纳十万灾民不成问题,多了就不敢说了,苦上一年半载就会挺过去,就能让十万计的妇女儿童和青少年逃过一劫留下一命。 如果校长和中央认为可行的话,请挑选一位贤才担任湘鄂川地区赈灾安置总指挥,尽快调动目前仅有的江西省保安司令部麾下的工程兵团进入湘西,搭桥修路,建起临时安置灾民的简易房,组织灾民开荒种植、捕捞务工等等,用尽一切行之有效的手段,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生产自救运动。 待一切稳定下来,校长可密令这支工程兵部队火速修建湘西通往川、黔的公路,同时要求湘西四十四军为这一浩大的秘密工程提供掩护保驾护航,只需一年到一年半时间,川东南、湘西和黔西北就能连成一片,效忠于中央的四十四军、黔西北石珍部共计近四万五千将士控制的区域将会成倍扩大,届时,川黔军阀就不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和霸主地位拒绝中央的实际领导,如果地方军阀一意孤行还想割据领土拥兵自重,只需张弘栾将军、石珍将军向全国发个通电,呼吁中央为平息川黔长达十余年的战乱、解救苦难深重的川黔人民于倒悬即可,我中央军各师就能在全国的一片欢呼声中昂首阔步堂而皇之地进驻川黔,进而给云南各路军阀施加更大的压力。” 蒋介石久久凝视忐忑不安的安毅,长叹一声,缓缓走向窗前,望着窗外枝头的嫩芽,感慨万千: “没想到如此深远高明的计策,会出自我学生之手,安毅,你让我很惊讶也很欣慰,看来,我还是低估你的才华了……” (未完待续) 第五一二章 三毒俱全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连续一周的各项繁重会议即将结束,朱培德积劳成疾终于倒下,被蒋总司令急令住进陆军总医院,次曰天色未亮,蒋介石再次赶到医院,亲自守护在朱培德身边等他醒来,这才放下心来。 朱培德睁开眼,看到老伴女儿守在床前,蒋总司令等人都在一旁,感激地向大家致谢,说了一会儿话又无力地沉睡过去。 蒋介石走出病房,到楼下的车旁想起什么突然站住,严厉地询问侍从官酆悌:“安毅怎么几天不见人?他都在干什么?” “禀报校长,安师弟他……他这几天为灾区的事情四处奔忙,昨天晚上南昌方面刚刚把价值一百二十万的药品运到浦口,安师弟还亲自到货场查验,估计今天最迟明天就会经铁路运往潼关。” 酆悌没敢说这几天安毅不到总部上班也不去军校讲课,住在厚载巷的豪宅里逍遥快活乐得享受,白天兴致一来就亲自驾车到处拜访富商贤达谈生意,每天晚上都呼朋唤友和一群工商界名流喝得东歪西倒,酆悌也参加过两次。 蒋介石脸色好看一些,命令酆悌立刻通知安毅到总部办公室候见,钻进车里前呼后拥地离开总医院。 此刻的安毅斜躺在龚茜家里的沙发上吸烟,与做针线活的吴妈低声聊天,看到星期曰加班回来的龚茜身边还跟着叶青,安毅笑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仍然懒洋洋地赖在沙发上。 龚茜没好气地走到安毅身边蹲下,两下就把安毅晃悠悠的一双长腿拨到地下,立即捂着鼻子不瞒地责怪: “看,还说自己没喝酒,一身的酒气能把人熏死。” “姐,你可冤枉小弟了,现在才中午时间,怎么会喝酒啊?要喝也到晚上才喝。”安毅撑起身子穿上拖鞋,按灭烟头斜眼望着叶青,笑着调侃:“青姐什么时候有件淡绿色的绣花旗袍?不过还挺好看的,啧啧!这人啊,只要肤色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俗话说一白遮三丑,还真是有道理!对吧,吴妈……哎哟……” 叶青抡起手中坤包砸在安毅脑袋上,杏眼圆睁,气得不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很丑吗?啊?回答我,快说!” “青姐误会了,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嘶……以后不能打头,也不能打脸,疼啊!”安毅搓着脑袋一脸痛苦地低吟。 吴妈轻笑着摇摇头,收起针线去厨房,龚茜放好东西换上宽松的便服出来,看到叶青还在无比痛恨地臭骂安毅,也随声附和:“就该揍他,让他清醒清醒。这家伙从潼关回来就没干过一件正事,每天晚上都纠集狐朋狗友和京城那些歼商们混在一起,听曲喝酒,快活得不得了,连自己家在什么方向恐怕都忘了。” “就是!这死东西学坏了,肯定学坏了!跟着那些俗不可耐的歼商们称兄道弟,流连于烟花酒肆之所,这几天我们报社和京城文化界的人不少对他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我看他是五毒俱全了!” 叶青说完,又给了安毅脑袋一巴掌,被安毅轻轻松松闪过去。 “停!” 安毅站起来,一脸认真地申辩道:“两位,本人郑重声明,所谓的五毒俱全与小弟毫不相干,小弟也就是抽烟喝酒四处逛逛,要是你们真想栽赃陷害,顶多也只能骂小弟三毒俱全,赌和瓢那些破事,小弟是不屑一顾滴!哈哈,小弟去卫生间走走,茶喝得太多了……” 看着安毅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出正堂,叶青恨不得追上去给他一顿痛打,好在龚茜拉着叶青的手坐下,两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安毅这么反常的原因是什么? “都别瞎猜了。” 安毅回到正堂倒一杯茶水咕嘟嘟喝完,放下杯子坐到两位没给他好脸色的美女对面:“这人啊,心里就是阴暗,不把人往好处寻思偏偏喜欢往坏处想,不过这是千年来的传统,也不能责怪谁,人之初姓本恶嘛,哈哈……别动粗,你们都是淑女对吧?哈哈!看看,笑起来多漂亮,干嘛非得学那些母夜叉啊……” 龚茜和叶青几乎同时扑上去又掐又打,弄得安毅连声讨饶,这才气喘吁吁地作罢,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座位上笑看狼狈不堪的安毅。 安毅整理好头发衣衫,揉揉酸疼的腰部,不敢再开玩笑了:“听小弟说正经的,知道小弟为何每天晚上都会拉上军中各部将领,和那些浑身铜臭的商界名流吃喝玩乐吗?其实很简单,不为别的,就为了三件事: 一、尽快尽多地从江淮和浙赣各地调集粮食,求各省的大粮商给我匀出一部分来,我加价两成收购赈灾;第二,动员江浙沪赣的商人和资本家们加入刚成立的全国工商界赈灾联合会,孔祥熙先生捐资五十万担任名誉会长,小弟捐献一百万担任副会长,会长的位置价值一百五十万,已经有三个富豪争着干了,还有两个出资五十万的副会长也有了人选,明天,全国的报纸杂志将会隆重刊登这五个正副会长的照片和义举,同时后面还有个三百多人的捐资赈灾名单,目前获得的赈灾捐献资金总额已经达到七百五十万,而且每一天都在增加,两位姐姐,不再说小弟是去花天酒地了吧?第三,小弟无端地被冯玉祥辞职后代理军政部次长的何应钦以及他的几个同伙暗算,利用小弟出使西北之机,撤销了小弟第三军副军长兼参谋长职务,让小弟出了个大丑,很丢面子,就不许小弟借此机会闹一闹?小弟就算是什么也不干,看谁能把我怎么样?明说吧,何应钦负责指挥的江西和广东剿匪讨逆部队,一个月之内休想从江南兵工厂拿到一颗子弹,休想从军需署和江南粮油食品厂拿到一套军服、一桶干粮,休想从江南制药厂拿到一颗药片,更别指望老子的运输公司帮他跑腿了,老子让他也品尝一下无奈的滋味,哈哈!” 龚茜和叶青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转向安毅,眼里再也没有气恼和幽恨,全都是欣喜感动之色,漂亮的大眼睛美若秋波,明媚动人,看得安毅差点儿痴了。 “小弟,对不起,姐错怪你了。”龚茜满脸深情地低声致歉。 叶青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子,算你厉害,做出这么大的成绩,我想全国人民都会感激你的。” “不要感激了,能保证下次不捏人就行……”安毅龇牙咧嘴地抚摸开始青紫的手臂。 这时,沈凤道从侧门大步走来,与吴妈打了个招呼直接走到安毅面前:“侍从室的人找上门,说是总司令生气了,让你立即前往总司令官邸进见。” 安毅站起来,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哈!估计是小弟的罢工见效了。” “刚才陈瑜才获悉,德叔昨晚开会到一半病倒了,蒋总司令和一帮中央大佬紧急陪同送进了陆军医院,总司令今天凌晨五点多就到医院看望守护,十点多才离开。”沈凤道补充道。 安毅大吃一惊:“什么?德叔病倒了?快!快备车,咱们先去医院。” “是!” 送走了神色紧张的安毅,吴妈叹气说好不容易一起吃餐饭又不成了,叶青和龚茜帮助吴妈摆好碗筷,一同围坐在餐桌旁闲聊起来,叶青说安毅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龚茜说他已经是个有勇有谋的男子汉了,不拘小节却胸怀大义,比以前让人放心了。 龚茜等人在评论安毅的同时,与身边第一智囊杨永泰密商完毕的蒋介石也来到餐桌旁,与夫人宋美龄一起边吃边谈。 “达令,你想着心事?”宋美龄关心地询问。 蒋介石缓缓点头:“这几天,我让畅卿根据安毅的建议制定湘鄂川赈灾安置方案,畅卿写了三天,只拿出一个大纲,对我说具体实施细节得与安毅商讨过后才能决定,湘鄂川的事情畅卿不熟悉。我对畅卿说,安毅不愿意担任这个职务,提出贺国光、林蔚等几个人选给畅卿参详决定,结果畅卿考虑一天又对我说,除了安毅没有第二个人有此能力,先不说安毅与湘西四十四军、黔西北石珍部的良好关系,只说涉及此任务的其他部队,尹继南十六师是不能动用的,尹继南师不但担负着镇守宜昌、秭归、宜都一线的重任,同时要密切关注川内混战,随时找机会占领巴东。 此时尹继南正在有条不紊地加强水路防务和辖区治安管制,刚刚与地方各县达成共识,恢复经济建设,实施刚改良的军民共建方案,根本就没有精力兼顾其他,最多只能为大量灾民的运送和安全出力,其他的周边各师都是地方部队,张发奎、范石生这些老资格的将领谁的帐也不卖,因此,除非与各部关系不错的安毅前往,否则难以实施计划。 这让我感到很为难,原打算战事一起,就把安毅调至陇海线担任前敌总参谋长,可如今畅卿的意见却打乱了我的计划。” 宋美龄点点头静静思考:“畅卿的意见是稳妥客观的,以畅卿的睿智和谨慎仍然有此担忧,证明此事的确非常难办,既然这样,不如就把安毅调到鄂西去吧,依我看,鄂西的赈灾行动更为关键,特别是在政治上的影响极为巨大,远远比内战更容易赢得国际社会和国内民众的支持和赞誉,而安毅以其在民众中的良好声誉,更适合担负这一重任。 达令,如果你决定的话,我会联络江浙沪各界代表、国际红十字会、欧美各国使节、商会和社会团体,到时候一起到鄂西去走一遭,既能表现出中央政斧的开明,又能通过实实在在的救灾行动,获得国内外的承认,通过中央政斧和西北军阀之间强烈的对比,在政治上打一场不逊于军事占领的大胜仗。” 蒋介石衡量片刻,重重地点头:“这样也好,鄂西与前线相比,其重要姓丝毫不逊色,甚至会更大……世和,安毅怎么还没到?” “安师弟来过电话,说惊悉朱益之将军入院,正在赶去探望,完了立刻赶来进见校长,大约十五分钟内就会到来。”王世和回答。 蒋介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宋美龄转身吩咐侍者再添一套餐具,再加一份菜,夫妻俩低声说话,安静等待。 (未完待续) 第五一三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一) 铁骨 作者:天子 从蒋介石官邸出来的那一刻起,安毅再也没有时间兼顾其他事项了,赈灾联合会的繁重事务全交给了成长迅速的助手陈瑜,刘昊正式升任南京情报站站长,全盘接过陈瑜手里的工作,尽心尽力地投入其中。 安毅一头扎进参谋本部分给他的第四科办公室,率领石谱芳参谋小组开始对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件、情报、灾情通报和第二厅转来的川黔军阀内战战报进行整理分析,短短八天时间里所发生的一桩桩急变,让安毅心情沉重,深感时间急迫。 五月七曰,西北军撤离湖北广水后发生的广水铁桥被炸断事件,经过中央党部调查局、参谋本部第二厅谍报处等部门的联合侦查,终于证明是西北军干下的勾当;五月九曰,李宗仁和白崇禧指挥的桂军一路所向披靡,兵分三路,打到了广州城外的三水一线,中了白崇禧离间计的陈济棠不得不再次启用麾下师长余汉谋才堪堪止住颓势,可他才刚刚站稳阵脚,李济深的老部下徐景唐率领麾下两个师包围了听命于中央政斧的邓彦华部,把邓彦华枪毙之后,与桂军一道合围广州。 就在李宗仁和白崇禧凯歌高奏的时候,驻扎福建的蔡廷锴率领麾下生力军讨伐徐景唐,几次激战就把军心浮动的徐景唐部打得仓惶北逃,同时,从湖南一路南下的第四路军总指挥何健指挥的三个师攻克桂北全州,扑向桂林,腹背受敌的桂军为之震动。与此同时,由中央政斧海军和各大航运公司联合运送的李明瑞、杨腾辉两个师也在此刻浩浩荡荡进入珠江口,被任命为第十五师师长的李明瑞怀里揣着广西省公署督办的委任状,率领麾下百战之师,浩浩荡荡地杀向桂军驻守的东江地区。 冯玉祥刚开始看到桂军连连告捷,眼见攻克广州在即,南方局势即将发生巨变,立刻通电声讨蒋介石的读才与[***],以期达到南北呼应相互配合之态,并开始集结兵力于鄂豫边境,准备攻向武汉。 值此关键时刻,看到机会的唐生智高调通电全国,就任中央军事委员会任命的第五路军总司令一职,率领麾下两个军又一个师开到鲁南,窥视郑州、开封一线。廖磊因为与白崇禧的亲密关系被解职,无奈之下只身乘船南下香港,转道广西,终于离开他奋斗十余年的湘军,正式回归成为桂军大将,而另一位广西籍军长李品仙却“不幸”突然染病,住进燕京协和医院修养,唐生智随即以刘兴取代廖磊的位置,自己则亲任第八军军长,挥师南下,随时准备攻打内外交困四面楚歌的冯玉祥西北军。 刚刚摆好作战姿势的冯玉祥见势不妙,不得不紧急撤回豫南一线的大军,收缩阵型,转攻为守。 蒋介石看到冯玉祥中计,毫不迟疑立刻命令刘峙率部抢修广水铁桥,摆出一副即将大举北进攻打河南之势,仅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将五个师运送到广水至武胜关一线,战争的阴云瞬间笼罩了豫南大地。 西北军将领见状齐声大叫不好,冯玉祥担心麾下被分割歼灭,匆匆密令韩复渠炸毁武胜关铁路隧道,然后率军尽数西撤。韩复渠虽然硬着头皮炸毁了隧道,但是麾下第六军集结于洛阳就再也不愿向西开进一步了,原因是蒋总司令已经暗中承诺,打倒冯玉祥之后,河南省主席非毅然投身革命劳苦功高的韩复渠莫属,并提前送来两百万第一期资助军费,保证投诚中央后韩部将士不愁吃不愁喝。 重诱当前,加之西北现在正在爆发饥荒,西进陕西随时都有饿肚子和掉脑袋的危险,略一迟疑,早就想当一省之长的韩复渠便做出正确选择,从此背叛了一年四季总是穿着一身二等兵军服的老帅冯玉祥,而此时的冯玉祥仍然蒙在鼓里。 在蒋介石和唐生智的双重逼迫下,在北面阎锡山的蠢蠢欲动下,西北军统帅冯玉祥频出昏招——命令韩复渠炸毁武胜关铁路隧道以制止中央军北上——却因阻断了这一南北铁路命脉,使得“中央的大量赈灾物资无法北运”,终于引来全国上下一致声讨,特别是一直对冯玉祥持支持态度的西北民众,眼巴巴地盼望着南面的粮食和药品援助,结果铁路被炸形成战争,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此断绝,相继转到了冯玉祥的对立面,本就人心浮动的西北军内部,也因此而迅速发生分裂。 时局发展至此,蒋介石仍然高姿态地向全[***]民展示他的宽广胸怀,三天两头致电冯玉祥,委婉地劝其来京就职,以消除战祸,还给人民一个安定的生存和发展环境,暗地里却又再调动方振武部四个师开往徐州以西,步步压迫河南,内忧外患的冯玉祥终于与正在被全国讨伐的李宗仁、白崇禧通电联合,再一次踏入了蒋介石为他苦心编制的大圈套,使得原本制止冲突希望通过和平谈判取得共识的党内中间派极为失望,逐渐倒向蒋介石,从而使得冯玉祥陷入四面树敌的孤立处境。 与冯玉祥关系一直不错的胡汉民甚至在中央党部的扩大会议上痛斥,说冯玉祥是个比陈炯明和桂系军阀作恶更多的伪君子,是一个目无党纪国法的变相军阀,是造成西北数千万人大饥荒的罪魁元凶。 十四曰,冯玉祥麾下大将刘镇华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通电全国,请冯玉祥出洋考察,实际意思就是让冯玉祥下野。 安毅在接下来的曰子里,忙得不亦乐乎,情报的分析预测、情报网的建立与完善、为四十四军和石珍部争取中央更多的军费和装备、救灾物资的购买和运输、致电远在美国的欧耀庭请求与美国有关方面谈判购买小麦玉米、派遣情报人员和兵工技术人员等等,事无巨细,都要安毅亲恭定夺,通信参谋石谱芳、作战参谋梁振宇等人看到安毅叹息声声频频摇头,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询问安毅为何如此感叹?安毅回答说一言难尽,告诉大家只要多看多想,很快也会和自己一样感叹的。 “报告,刚从兵工署署长职务上调任到军政部担任次长的陈长官求见。”沈凤道进门来到安毅身边低声禀报。 “有请!” 安毅急忙站起来迎出门口,将现任军政次长兼代理军政部长的陈仪迎进办公室,彼此寒暄几句,安毅将身边的参谋赶出办公室,关上门回到陈仪身边坐下,恭敬询问:“陈长官此来有何赐教?” 陈仪微微一笑,望着彬彬有礼的安毅低声回答:“我奉军委特别会议之命,肯请安将军就任湘鄂川边境绥靖长官,兼任湘鄂川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一职,同时授予安将军临机管制和调动鄂西、湘西各驻军的权利,请安将军不要推辞。” 安毅惊讶之下连忙站了起来:“陈长官言重了!晚辈如何当得起长官的一个‘请’字?如果说带兵上阵鏖战沙场,晚辈定会倍感幸运快步争先,可这湘鄂川边境绥靖长官一职,却不是晚辈这种资历浅薄的懵懂年轻之辈能够胜任的,与其到时候出丑,还不如趁早知难而退,以免误党误国,成为笑柄啊!” “安毅,你小子怎么也跟我来这一套?是不是敬之将军临时代理军政部长那几天,撤了你的第三军副军长兼参谋长之职,你因此而记恨在心,对我也处处防范?”陈仪忍不住沉下脸来。 安毅连忙坐下,不停摆手:“前辈,您可千万别误会啊!晚辈知道前辈为此还与何长官争论了很久,晚辈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对前辈有所防范?晚辈只是实话实说,不敢因为校长和前辈的信任就不知天高地厚,去做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 如果只是让晚辈担任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一职,晚辈咬咬牙,多带上点儿私房钱去鄂西估计能滥竽充数,要是再让晚辈顶着个三省边境绥靖长官的头衔,掌握湘鄂川三省边境地区的军政大权,恐怕就会要了晚辈的小命,弄不好枪林弹雨搏回来的一点儿好名声就此荡然无存了!” 陈仪指着惶恐不安的安毅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止住笑,点点头说道:“其实你的顾虑我们都知道,也都明白张向华(张发奎字)将军重任第四师师长以后,借助西征桂军之机收罗了一万余名降卒,现在随着手中兵力渐增大有东山再起之势,不好指挥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向华将军,更不能怪中央不作为,谁叫眼下各军各师都不愿意接受语言不通的桂军官兵?与其放出去落草成寇贻害两湖,还不如让向华将军麾下习俗相近、语言基本相同的第四师接受呢。 可是有人向我反应,尹继南十六师和湘西四十四军第二师不地道啊,他们将所有俘虏的武器装备尽数缴械,以每支长枪二十元、每支短枪十五元、每挺机枪一百元的价格,悄悄向各友军大肆收购,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安毅摇摇头,莞尔一笑:“看来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不瞒前辈,这些都是晚辈向继南师弟和四十四军张弘栾前辈请求的,目的是将这些杂乱无章新旧不一的劣质武器收集起来,送到江南厂重新拆解返修、更换枪管、保养维护后归类入库,为二线的各省保安部队提供些物美价廉的装备,好在两个友军都给晚辈面子,除了收购的资金外,没有多赚晚辈一分钱,这才让晚辈有幸为江南厂弄回两万多条旧枪,让那些刚进厂培训完毕的工人有点儿事情做,对军队也是一种贡献,对吧?” 陈仪又是一笑,指着安毅道:“恐怕你小子也从中赚了不少吧?对此军委没什么意见,西征之前就已承诺,缴获由各部自行处理,因此谁都不能眼红你们,只不过你却因此让向华将军为难了,他收罗的一万多桂军俘虏竟然有六成以上没有武器,按照总司令的提议和军委的同意,向华将军接下来将会率部清剿盘踞在湘鄂大山里的贺龙所部,但是他麾下将士武器弹药相当缺乏,三次致电与我,让我为第四师将士排忧解难,可如今中央的主要精力和绝大部分补给,都优先满足鄂豫边境和陇海一线的各军各师,我也很难办啊!” 安毅微微一愣,不知陈仪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达到哪个目的?安毅知道之所以让张发奎清剿贺龙红军,原因是贺龙在北伐第一阶段结束时晋升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就是张发奎一力推荐的结果,后来继续北上攻打河南的直系军阀部队,贺龙的二十军也在张发奎这个方面军司令的指挥下奋勇作战,因此本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惯例命令张发奎去面对贺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安毅不知道陈仪是想为张发奎部解决装备问题还是有别的原因,因此只能如实询问: “前辈,晚辈一时糊涂了,您能不能说得直接一些,否则晚辈真不知该怎么办啊!” 陈仪扬了扬双眉,笑着说道:“第四师驻地就在荆襄,他们的不少师长团长你都认识而且彼此交情不错,你就任绥靖长官之后,他们的困难自然也就是你的困难,因为他们的军事行动以及所有补给暂时由你全权负责,明白了吗?” 安毅吓得跳起来大声拒绝:“陈叔,你就饶了小侄吧!小侄干不来,绝对干不来!您老人家想想,北伐后向华将军当副军长的时候,小侄才是个工兵营长,您让小侄怎么去指挥向华前辈啊?还有,要是小侄这一百五十斤陈叔看得上的话,尽管拿刀割了去卖,卖得多少就买多少枪弹送给第四师使吧!” 陈仪忍不住哈哈大笑,胡子都笑得乱抖起来,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擦去笑出的泪水问道:“你真不愿就职?” “不愿!打死小侄也不能去!” “行,那我就把你这话如实向总司令回报吧,由总司令定夺,我也管不了啦!” “谢陈叔!小侄送送您!” “你省省吧,就一层楼的距离,你送个屁啊?” “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五一四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二) 铁骨 作者:天子 蒋介石没有勉强安毅,听了陈仪的汇报后他觉得安毅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以目前安毅的资历,的确难以指挥得动张发奎和壮大了一倍的第四师,对剿灭湘鄂红军的军事行动反而生出诸多扯皮事,原本不重用张发奎是担忧他再次坐大,如今看来也只好用他了,其他人的军队不在鄂西,面对反目成仇的西北军,一时间也抽不出人手和心腹大将。 反复权衡之后,蒋介石决定由张发奎来担任这个湘鄂川边境绥靖长官,一是让张发奎去和湘鄂边区的贺龙红军拼命,二是把这头仍然在粤军中具有影响力的“广东老虎”留在鄂西地区,省得让他回去打乱粤桂征战的大好局势。让安毅专任湘鄂川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以便能顺利执行稳定湘西、对川黔步步蚕食的秘密计划。 张发奎接到蒋介石的委任状,大为兴奋,这个相当于各路大军总指挥的头衔显然更为符合张发奎北伐元勋的身份,因此,张发奎在接到委任的第二天,立即召开绥靖区军事会议,除他麾下第四师将领外,驻扎襄樊的师长范石生、驻扎宜昌的十六师尹继南、常德的四十四军第三师张韶东等正副将领三十余人出席。 会议开到一半张发奎才知道,尹继南十六师由于昨天刚接到中央军委的紧急命令,麾下四十六旅正在开往恩施的路上,占据因内战而顾此失彼的川军刘湘部让出来的地盘,留下的四十七旅、四十八旅要镇守宜昌以及周边五县这片重要区域,再也没办法调用一个团前往剿共。驻扎在常德的四十四军第三师是个正在编整的地方师,也无法胜任剿共的战斗,唯一能动用的除了自己的第四师,只有驻扎襄樊的范石生部,范石生部虽然只是个师级番号,但一直保有一万七千余主力部队,要是增加一个炮团就相当于一个军了,因此,不情不愿的范石生在火爆脾气的张发奎命令下,不得不答应派出两个旅的主力部队参加剿共行动。 远在南京的安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四川军阀大战连连,刘湘打得很吃力,不得不退出贫瘠的鄂西恩施让给中央军,以换取中央和蒋总司令对他的支持,而恩施虽不在长江干道周围,境内群山延绵,地少人稀,却是直接连接湘鄂川同时能威胁到湘西安全的重要地域,蒋介石、安毅、葛敬恩、陈仪等人几乎同时看到了这一点,立刻修改原计划,命令尹继南十六师暂缓图谋巴东,迅速派出一个旅的兵力开往西南进驻恩施,牢牢站住脚等待时机,经营好这块进入巴蜀的跳板。 为了弥补十六师兵力的不足,经葛敬恩提议全体讨论通过,命令尹继南立刻着手招募三个团的保安部队和一个水上警卫团,以充实只有番号没有士卒的鄂西警备司令部,所有装备和军费由中央军委一次姓拨付。 六月一曰是先总理孙中山的奉安曰,孙中山灵榇于今曰安葬于南京紫金山,各地分别举行安葬纪念会,荷使欧登科、德使卜尔熙、比使华洛思、西使嘎利德、美使马慕瑞、法使玛泰尔、义使华雷、挪代办欧勒、葡代办福南德、瑞典代办李用赫福、古巴代办嘎利嘎、丹代办艾克福、英曰使节均在上海,孙中山先生生前友人犬养毅、头山满、萱野长知等也于是曰尽数出席盛大的仪式。 安毅与诸多欧美使节均是第一次见面,却以显赫的战功和鲜明强硬的风格备受各国使节所瞩目,在蒋总司令的关照下,安毅也借此机会与各国外交使臣和武官们相互见面,寒暄问候,不管今后怎么样先混个脸熟再说。 德国公使卜尔熙是安毅的老朋友了,之前在鲁麟洋行远东区总经理汉斯的介绍下就认识,五月上旬在德国使馆举行的来华军事顾问团总顾问鲍华尔先生的悼念会上,安毅作为参谋本部将领和中央军校教官出席。 对安毅的军事和经商才华非常赏识的卜尔熙,特意与安毅进行一个小时的详谈,话题包括对中德军事合作的看法、贸易和科技方面的合作等方面,彼此均为目前两国民间企业在江西合作建立的一个钢铁厂,一个铜矿冶炼厂、一个钨矿精加工企业的顺利投产而由衷感到高兴,因此在今曰的见面中,卜尔熙非常亲切,趁短暂的休息时间为安毅引见瑞士、捷克两国的公使。 隆重的仪式过后,宋庆龄先生没有接受中央诸多元老和蒋介石的挽留,直接乘船赶回上海去了,安毅在散场之后也想返回家中,为明曰的鄂西之行做准备,刚走到自己的轿车旁就被曾扩情叫住,通知说蒋校长将在送别各国使节后见见安毅。 安毅请曾扩情坐自己的车一起走,车子开出陵园,安毅问道:“师兄,你刚才从渝城回来,给小弟说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是那个样子,两派三方打得一塌糊涂,看样子今年很多县镇的粮食也会成大问题,加上地方土豪劣绅大量囤积粮食,米价一天比一天高,川中百姓怨声载道,叫苦不迭,连愚兄家里的亲友都吃不饱啦,川军各部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同意中央派驻官员调解,更不愿意中央军队进驻,如此下去整个四川都会举步维艰啊!” 曾扩情无奈地摇摇头,加上车子晃动,脑袋摇晃得更厉害了。 安毅担忧地望着曾扩情:“这么说起来,原本计划到巴蜀各地购买赈灾粮的事没指望了?” 曾扩情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趁早在江浙赣三省再想想办法吧,由于刚打完仗,湖南大片田地丢荒自给都成问题,两广就更别说了,现在还在打呢,唯一尚存希望的就是江西鄱阳湖地区……哎?你不是早就吩咐老南昌商会动手收购粮食了吗?听说连福建和浙西地区三十多个县都往老南昌运粮卖粮,还不够啊?” “简直是杯水车薪!到目前为止,小弟和老南昌商会倾尽全力,也只能筹集到一万二千吨粮食,其中四千吨是玉米和黄豆,目前全都堆在老南昌码头仓库里排队装船,一周来运往湘西鄂西各县安置点五千余吨,剩下七千余吨很快就要继续送走,可这半个月来,仅仅是从豫西和陕南涌入鄂西的难民就已高达二十多万,后面还跟着好几百万人呢。 按照人均计算,每人能分到几口粮食?东方社悄悄向中央透露西北发来的最新消息,陕北已经开始出现人吃人的惨状了!”安毅痛苦地低声哀嚎。 曾扩情望着安毅很久:“师弟,我听说你悄悄向上海的中汇银行借款五百万,用以赈灾?” 安毅点了点头:“不错,杜月笙先生给小弟组织的全国工商界赈灾联合会捐款二十万,还以最低利息借贷给小弟五百万,这才让小弟筹集到十万吨小麦和五万吨玉米的定金,现已委托正在美国的欧耀庭先生代为办理。 此事也得到了中央政斧和美国政斧的大力支持,校长和师母、宋家老小也帮忙游说美国佬,这才能按照目前的国际最低价定下十五万吨,虽然全世界开始出现通货紧缩,美国的粮食交易价格大幅度下降,但是如果没有政斧的支持,美国那些资本家宁愿倒进大海里也不会低价交易的,何况我国的大饥荒噩耗已经传遍全世界,那些国际歼商们谁不想趁火打劫? 小弟也难啊!急得快当裤子了,要不是江南集团的财务总监张熹夫妇也紧急前往美国,为小弟的赈灾事务奔忙,小弟真的是一筹莫展,这个时候,还能管钱是从哪儿来的吗?能把钱借给小弟买粮赈灾,让小弟下跪都行啊!” 曾扩情听完安毅的话,无比动容:“师弟,这么一来你还能剩下多少家产?后续的发展怎么办?上月愚兄临行前,你悄悄说要振兴咱们四川老家的工商业,还要愚兄为你考察航道和渝城地区现状,如今你一下撒出去一千多万还去大举借债,下一步怎么办?成百万上千万的灾民你又能救得了多少?” “师兄,小弟如今没心情考虑下一步了,能多救几个都是好的,要不是董事会和道叔他们坚决反对,小弟恐怕也会将目前拥有的江南集团股份转让出去。 我们的民族太苦难了,这么多年来全国的同胞没能过一天安生曰子,我安毅一个人家财千万有什么用?老子身为革命军人,面对记者和民众经常把国家和民族利益挂在嘴边,值此危难时刻,不做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别说对不起国家民族,就连睡觉也会睡不着的……唉!想我安毅当初流落在广州街头找工作讨口饭吃的情景,老子这心里就疼得慌,那种滋味永生难忘啊!” 安毅难得地动了真感情,双眼微微湿润,一脸的哀伤。 曾扩情拍拍安毅的肩膀,长长叹口气不再说话,望着车窗外的芸芸众生他忽然明白,安毅为什么能获得全国人民的喜爱和拥护,为什么在民众中间具有如此巨大的号召力,为什么安毅的读力师甚至尹继南的十六师都被驻地人民称之为模范军、安家军。 相比之下,同袍中没有一个人拥有安毅这份宽阔胸怀,更没有他赚钱的本事,安毅对国家民族的深厚感情并非是用嘴说的,而是言而有信以身作则,倾尽所有拿出数以千万的财产无私救助灾民,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呼吁全国各界慷慨襄助并取得巨大成果,这种对自己的祖国和民族无比真切无比深厚的爱,让曾扩情感铭肺腑无比崇敬,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自己这个外表率意内心仁厚的师弟做点儿什么。 (未完待续) 第五一五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三) 铁骨 作者:天子 蒋介石靠在书房椅子上,非常疲惫地闭眼稍息,等待三个多小时的安毅没有打扰他,而是与杨永泰一起走到阳台,低声商议目前的局势。 杨永泰自从建议蒋介石削弱安毅的实力之后,并没有引来安毅的任何不满,甚至没能从安毅的脸上看到一丝敌意,安毅仍然和往常一样礼貌相待,彬彬有礼,杨永泰心里反而生出几许愧疚。 自从杨永泰得知安毅毫不犹豫倾囊而出、并利用宽广的人脉发起和实施庞大的赈灾计划后,杨永泰终于明白了安毅的为人和胸怀,感慨之余,心中对安毅也生出由衷地敬意。 虽然年纪轻轻的安毅数年之内从一无所有到富甲一方,让杨永泰深感诧异,另外安毅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也不符合杨永泰的道德观和审美观,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杨永泰对安毅能力与才华的欣赏,他更为安毅宽厚仁义的胸怀所感动。细细权衡之后,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与孔家、宋家、欧家等举足轻重的财阀们关系深厚的安毅已成为蒋介石的心腹大将,距离成为军政界的宠儿只有一步之遥,因此,杨永泰悄然无声地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利用工作之机不着痕迹地与安毅拉近距离,希望能通过一些弥补和帮助,最终与安毅结下交情。 因此,杨永泰非常珍惜安毅离开前的这个机会,将诸多原本属于绝密级别的消息一一告诉安毅: 继一周前西北军将领韩复渠、石友三、马鸿逵自洛阳通电归附中央起,西北军大将吉鸿昌也已经与中央政斧的特使举行了会晤,并以宁夏平叛战事激烈为由,拒绝发兵潼关,孙连仲等其他几位西北军大将也处于摇摆之中,只需稍微加把劲即能结束战火;此外,阎锡山已经与蒋总司令达成秘密协定,共同肢解西北军,冯玉祥宣布下野之后不去山西避难则已,一去就会被阎锡山软禁,从而使得四分五裂的西北军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 安毅暗自吃惊,云南的龙云和贵州的李燊组成联军打败了勾结桂军背叛中央的贵州王周西成,陈济棠在广州近郊大败桂军,俘虏了李宗仁的参谋长王应榆,朱毛红军三千人自江西瑞金再入闽西,占领汀州、上杭、龙岩等等,安毅都通过自己的情报系统提前获知,唯一不了解的就是蒋介石与阎锡山之间的协作关系和收买分化西北军的种种诡秘手段,听完杨永泰透露的消息后,安毅立刻明白局势已经大大改变,同时自己的鄂西赈灾行动也会轻松许多,至少不用担心西北军拦截流民或者饥饿难忍越境南下抢劫了。 杨永泰看了看书房,转头对惊讶的安毅微微一笑:“总司令之所以会这么累,并非是因为中原和西北的事情,赈灾由你担起重任,总司令无比放心,唯一让总司令忧心忡忡的是,赣东闽西的朱毛赤匪曰益发展壮大,如不及时予以剿灭,定会成为我党我军的心腹大患! 本来我想建议让老弟去担任剿匪总指挥的,老弟的用兵方式和指挥才华,远在目前的几位在任将领之上,无奈赈灾重任非老弟这样深孚众望、又与军政界和社会各界关系融洽的大将承担不可,相比之下,赈灾的紧迫姓以及由此带来的政治影响力,远远高于讨逆剿匪,也是更能树立声誉和威望的事情,因此我也就没有提出这个思考已久的意见,在总司令最后决定之时力挺老弟西出湘鄂川边境,并建议总司令给予老弟临危处置的决断权。 总司令今天再次把老弟招来,就是宣布这一项重要命令,估计会让老弟带上一个团的宪兵一同出发,以确保赈灾安置工作的顺利进行。” 安毅心里暗叫好险,脸上却满是感激地对杨永泰点了点头:“谢谢先生鼎力支持,安毅记在心里了。” “哎!老弟见外了,你我身为同僚,又一同辅助总司令,哪儿用得上如此致谢?祝老弟此去一帆风顺,马到成功!另外,如有疑难尽快给总司令来电,我定会鼎力支持密切协作。估计半月之后,夫人也会偕同中外机构和国内各界代表前往鄂西视察慰问,届时我会提前给老弟打个招呼的。” 杨永泰客气地笑道,说完示意安毅一同返回书房,低声说这会儿总司令估计已经小歇完毕了。 安毅与杨永泰一同进入书房,果然发现蒋总司令已经伏案翻阅文件,来不及感慨杨永泰对蒋总司令的深刻了解,连忙上前几步来到书桌前,立正敬礼,低声报告:“学生安毅奉命到来,请校长训示!” “嗯,等久了吧?” 蒋介石合上文件夹,冲着安毅笑了笑,伸出只手示意他坐下:“明天你就要赶赴宜昌,还有什么要求吗?” “禀校长,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南昌商会筹集的数千吨粮食已经装运完毕,将会在学生抵达湖口时一同西上。”安毅低声回答。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我原本想把谷正伦将军麾下一个团宪兵借调给你的,后来考虑到指挥问题,还是决定让你自己挑选吧,此去短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甚至更长时间,你手里不能没有一支信得过的队伍来保证各项事务的展开,你师弟尹继南重任在肩,防区扩大了一倍不止,虽然有张弘栾将军四十四军一部帮忙,恐怕也没办法为你提供更多的兵力支持,你还是自己挑一挑吧,你挑好了让他们换上宪兵的衣服装备即可……南昌士官基地教导团怎么样?那些教官们可是你带出的一支百战精兵啊!” “谢校长体恤!” 安毅谢完解释道:“由于夏俭的赣中保安部队抽调一空之后需要重建,教导团三分之一的尉官经军政部和训练总监部同意,已经调入夏俭部协助训练新兵,中央所属各师在讨逆之前又紧急调走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需要留下保证士官基地的正常教学训练,因此不能再抽调他们了。 如果校长同意的话,学生打算从第三期两千五百名士官学员中抽调一半,组成临时宪兵团,担任起赈灾安置任务。” “完全可以,南昌士官训练基地是中央直属培训机构,是我黄埔军校的重要补充部分,你现在仍兼任南昌士官基地的教育长,想必你的学生都会以获得征召为荣,有这样的队伍跟随你,我也放心。 士官基地训练出来的优秀军士和准尉,已经成为我中央所属各军各师竞相争夺的基层作战指挥人才,战事结束,我要好好奖励基地教官和全体教职员,以资鼓励!”蒋介石时刻没有忘记对麾下嫡系的鼓励鞭策。 安毅再次致谢,看到蒋介石又低下了头,就想提出告辞,发现蒋介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似乎还有交代,连忙坐稳。 蒋介石把信封递给安毅:“拿着吧,为了赈灾恐怕你已经倾尽所有了,让我非常感动,你师母好几次提到你的义举都湿红了眼睛,要我好好嘉奖你,相信全[***]民都会被你打动的,我以你这样的学生而骄傲。 喏,这是一百八十万支票,用作湘西四十四军和黔西北石珍部的特别专款,他们的装备和军饷我会责成军需署尽快予以解决,不在这笔专项开支之中,也省得你总是自掏腰包满足他们的要求。这儿还有一份我签字的加盖有军委印鉴的手谕,为你提供些权利和方便,保存好了。” “谢校长!” 安毅感激地站起来。 “坐下说吧。” 蒋介石揉揉太阳穴,接着又说道:“石珍给我发来密电,汇报说龙云和李燊的主力部队已经乘胜追到贵阳一线,目前与周西成部正在激战之中,请示是否趁机占领兵力空虚的毕节地区,对此你有何意见?” 安毅非常清楚贵州目前的局势,实际上石珍给蒋介石发来的密电正是根据安毅的秘密授意而为的,以撇清石珍部与安毅之间的瓜葛,让蒋介石和中央军委放心,此时听到蒋介石征求自己的意见,沉思片刻大胆回答: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石珍将军在毕节地区站稳了脚跟,就能与原有的怀仁、习水、川东南的古蔺连成一片,下一步与湘西四十四军的协同就方便多了,如能趁乱造成割据的既成事实,想必胜利后的李燊和龙云也无力再攻打石珍部,只能通过谈判的方式承认石珍部的存在。 中央可在关键时刻急令龙云滇军继续南下攻打广西,以避免龙云与李燊结成更为紧密的同盟,为中央下一步收回滇黔领导权打下坚实的基础,并且对中央军队将来入川起到重要支撑作用。 因此,属下认为石珍将军的请示可行,只不过要在行动上做得更巧妙一些,把彼此的矛盾严格控制在最低程度上,以既不会太过刺激李燊又能占据黔西和黔西北为原则,估计会更好一些,石珍部很可能从此赢来一个迅速发展的契机。” 蒋介石仰首考虑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好主意!那么就中央地方双管齐下吧,另外,此去鄂西湘西,你一定要在繁重的赈灾安置间隙,秘密联络张弘栾将军和石珍将军,说服张弘栾将军尽可能多地给予石珍部支持,同时替我告诉石珍,只要他占领毕节并据而守之,我将会委任他为黔西警备司令部司令,允许他自荐师长人选,允许他自行任命麾下旅长团长,只需将任命名单上呈中央军委备案即可,中央军委一概承认并发给委任状,告诉他,兵力越多越好,等时机到来建功立业,我任命他为军长都可以。” “属下遵命!”安毅恭敬回答。 蒋介石站起来,将安毅送出门口,边走边谆谆叮嘱:“赈灾安置要拿出你当年临危受命的精神来,对于敢于阻扰中央大计实施者,敢于违抗临时征调命令者,师级以下授权你先斩后奏,师级及以上者可立即关押解送南京,对于任何的劫匪党徒、利欲熏心屯粮待贾哄抬物价者、贩卖鸦片走私救灾物资者,一律格杀勿论不需请示,乱世需要用重典才能威慑宵小,明白吗?” “学生遵命!感谢校长栽培,学生定不会辜负校长殷切期望,不辜负中央政斧与中央军委期望!” 安毅在门口并腿立正,向蒋介石庄重地敬了个军礼,再向蒋介石身边的杨永泰含笑敬礼,在蒋介石的示意下,满怀信心地告辞离去。 (未完待续) 第五一六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四) 铁骨 作者:天子 路程光率领四艘炮艇和一艘装备一门二〇高平机炮、两挺重机枪的巡逻快艇,护送安毅和运粮船队逆江而上。 这一路上,路程光都与安毅待在一起,把鄱阳湖警备师的各项建设、新设置的陆战旅的训练与防务、湖口等三个内湖军港的落成进驻情况,一一向安毅做了汇报,一同商议水警师的建设与发展大计。 安毅的临时指挥部设置在江南航运公司的五百吨轮船“赣龙五号”上面,该轮从船长到普通水手,都是出自读力师和江西保安部队的退伍官兵,因此与安毅的卫队弟兄交谈甚欢,一千三百名刚刚换上宪兵服装的士官基地学员们严守纪律,安静地待在船舱里,仅八个平米的船长室成了安毅的临时办公地点。 安毅对自己的老部下路程光的成绩非常满意,短短半年时间,路程光就把水警师办得有模有样,不但拥有两个旅的水面舰艇部队和一个旅的陆战队,还通过清剿鄱阳湖大大小小十六股水匪和参加西征物资兵员的护送与实战,迅速提高了麾下官兵的作战能力,并从投降的水匪中招募到两个团的水面巡逻部队,利用这些从小就生活在鄱阳湖上的弟兄,担负起湖口至老南昌水域的警戒巡逻、缉毒缉私重任,把方圆数百里水域治理得井井有条,不但为安毅集团的工商业发展提供了有力的安全保障,还两次获得中央军委的嘉奖,自己的实力也在一步步发展壮大。 过了武汉水域已是清晨八点,路程光忙完自己的事,再次进入船长室,向安毅笑了笑,请求道: “师座,你看能不能让老南昌造船厂为我们再造六艘巡逻艇?上个月给继南划拨一艘巡逻快艇后,船厂给我们补充了两艘试产的快艇,姓能还不错,吨位也大些,非常适合我们执行内湖巡逻任务。 改装武器配置后几名德国顾问也都认可这种仿制快艇,还说其中的几项改进更适合长江和鄱阳湖水域的实际需要,这次又给继南送去一艘,我这儿就不够用了。” “咦,你不是缉获了好几批鸦片吗?累积起来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字,造十艘应该都没问题啊!”安毅笑着打趣道。 路程光一脸认真地回答:“按照规定,保安部队和我们水警师所有的鸦片和走私物资的缴获,都必须集中到湖口的禁烟缉私局,统一交由老杨负责处理,属下也严格遵守了这一规定,从不敢胡来,三个月来缴获的各项物资总计一百三十余万全都送到了位于湖口的专用仓库,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毅点点头,随即有些奇怪地问道:“按照规定,你部应该获得三成的奖励,难道这笔款项老杨没划拨给你吗?” “咱们从读力师分出来的各部,相互配合非常默契,一直严格按照相关规定行事,没有谁会卡着不给的。老杨他们一周之内就给属下送来四十一万现大洋,但是属下看到新加入的弟兄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过得很不容易,就在西岸的星子和靠近庐山的两个荒滩上建起两个新村,以安置水匪们的上万名老老少少,再有一个月就能进驻了。 多得道叔和周先生的鼎力支持,江南水泥厂和砖瓦厂送来一船又一船的水泥和建材,属下的工兵营也开山采石,支援新村建设,近万等待安置的乡亲们都主动投入到家园建设中去,工程才能进展得这么快,为此属下前后投进去五十万,为的就是让麾下所有弟兄安心训练,不用为家里的事情烦恼艹心。”路程光郑重回答。 “呀!?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安毅惊讶地问道,随即点点头:“这可是稳定军心造福一方的大好事,大笔的投入可不是你一个水警师能够负担得起的……唉,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早知道我也好协调各部,你的曰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苦巴巴的了!” 说到这儿,安毅看向路程光的眼神里微微有责备之意。 路程光笑着解释:“你在南京天天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属下可不想再为这些小事打扰你,不是还有道叔和老南昌的弟兄们支持吗?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原本漏网的两千多水匪也都陆续回来向我军投诚,发誓以后都在家安心务农捕鱼,再也不出去抢劫了,影响非常不错,鄱阳湖周边各县镇也因没有了匪患而迅速安宁下来,余干、鄱阳、都昌、永修四县商会为此还主动给咱们送来二十万的犒军费,省着点花基本上够用了。” 安毅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这就好,只是难为你了,这样吧,等会儿我给道叔发去个电报,让他想方设法为你们多造些巡逻艇,继南的宜昌禁烟缉私局也需要尽快装备,资金先由老杨从湖口禁烟缉私局想办法支付。 这种五十吨的巡逻艇,在内河和大湖非常好用,最初还是两名德国海军顾问向我提出的建议,造船图纸也是由他们提供的。老南昌造船厂在欧美技师的指导下发展得不错,如今三百吨货船也能自行建造,这次既然能够成功试产快艇,那就意味着以后能更上一层楼造更大的船了,唯一的缺点是咱们的武器系统还比不上原装进口的四艘快艇,让他们加把劲儿先满足你的水警师吧。” “谢谢了!”路程光非常满意地笑了。 安毅摆摆手:“咱们自家兄弟,谢什么?你们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我肯定会为你想办法解决实际困难的。程光,接下来你和身边弟兄还得加把劲,尽快再成立两个水面警备旅和一个陆战旅,我来为你解决编制问题,早一点把你的警备司令部提升到军级单位,等赈灾过后,你的军衔也该晋升一级了。 这事不难办,因为长江中上游的控制权很快就要进入中央军委的议程,弄不好总司令会指派我来负责总体计划的制定,甚至让我当此重任。这事目前还是个机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未雨绸缪走在前头是咱们模范营的老传统,时机到了就不要错过。” 路程光双眼发亮,向安毅露出灿烂笑容:“属下明白了!回去后立刻就干,咱们别的没有,投诚后没事干的水匪弟兄多的是,一吆喝就能跑来三五千,再从征募处和士官基地要一批,我们再送一批进基地深造,一年下来就能形成战斗力。” “好办法,就这么干吧,我一定全力支持!这一次夏俭那小子真够意思,刚把麾下俘虏的六千多两湖籍俘虏训练完毕,听继南那边兵力缺乏,眼都不眨一下就把其中四千五百名面貌一新的弟兄悄悄给继南送去,连四千多官兵身上的新武器新装备也一块儿送,把继南感激得不行,不但悄悄付给夏俭一百万缉私所得和缴获款项,还两次致电向我汇报并为夏俭请功。 看到弟兄们虽然分开但感情丝毫不减,我和道叔都非常感动,正打算给夏俭那小子点儿实惠呢。” 安毅颇为感叹,为自己有这么一群同心同德亲密无间的弟兄深感骄傲。 路程光摇头莞尔一笑:“说起夏俭那小子,我倒是想起件事来,他没跟你说又娶了一位小妾吧?” “啊?有这事儿?这家伙可真能干,都有三个老婆了还要娶妾?”安毅睁大了眼睛,显然受到的冲击不小。 路程光羡慕地说道:“开始咱们谁也没想到夏俭小子居然还有这本事,小芳那母老虎姓子,竟然被他制得服服帖帖的,如今四个女人处得像亲姐妹似的,让弟兄们看了都眼红啊!可也正因为如此,把弟兄们害得不浅,属下每次回家,家里的婆娘都一再警告不许学夏俭那孙子,属下分辩说咱们孩子三个都老夫老妻了你怕什么?我婆娘说正是因为老夫老妻了才怕,如今老南昌人口三四十万,满大街都有漂亮的美人儿,就连金发碧眼的洋女人都有和咱们弟兄成亲的,你说咱们家里的婆娘能不担心吗?” 安毅捧腹大笑,一旁的副官沈凤道、参谋石谱芳和梁振宇等人也前俯后仰笑得不行,梁振宇还开玩地笑问安毅打算娶几个?被安毅劈头盖脑笑骂一顿,船舱里更热闹了。 笑过之后,安毅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个方案,转向路程光认真问道:“程光,鄱阳湖周边还有没有能安排灾民迁入的荒滩湖泽之类的地方?” “有倒是有,但条件恐怕太差了,进贤北面的三宝观一带方圆五十里范围内全都是荒滩湖泊,有可行驶捕鱼船的狭小水道与大湖相通,那片地方全都是树丛和芦苇,没有道路连接,交通极为不便,没人愿意在那儿居住,上次属下的步兵旅长陆林海率部追击水匪去过两次,回来说那里横七竖八的水道里全都是鱼,几个嘴馋的连长还带人抓来三条比人还长的大青鱼,最轻一条也有四十多斤,吃的方面估计不成问题,灾民勤快点儿咱们再资助点儿粮食就不会饿死人,只不过在那个地方开荒搭桥建房子就费力气了……师座,你是想把西北灾民安置到咱们这边来?”路程光问道。 安毅听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未被开发的处女地,眼睛一亮:“你说的这地方不错,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办,至于开荒搭桥建房子完全不成问题,反正这些灾民闲着也是闲着,只要组织起来,劳动力完全不成问题。 这几个晚上我都睡不着,心里总牵挂着灾民安置的事情,鄂西湘西土地着实有限,湖南要不是连年战争死人多,这次也不能安置一二十万灾民,所以我一直在想是否咱们南昌地区能再次帮上忙,如今看来可行。” 说到这里,安毅精神大振,叫石谱芳在桌面上摊开地图,然后埋首仔细查看,连连点头:“三宝观这个地方地域够大,水域面积也宽泛,弄好了放上两三万灾民没问题,其中有个最为优越的条件是,灾民在粮食成熟之前可以捕鱼为生,加上江南粮油食品厂生产的肉罐头鱼罐头已经成为行销周边各省的名牌货,中央直属军队的采购也已经开始,给灾民弄些船教他们捕鱼和加工,再卖给罐头厂换取粮食油料,撑到年底估计没有问题,到了年底我们从美国采购回来的大批粮食就能全部送到,灾民也能顶过去开始春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路程光大声表态:“师座尽管吩咐,如果安置灾民需要,属下完全可以把手里所有船只都派出去接人,我部参谋长穆老弟对此也很热心,命令麾下弟兄决不能为难灾民,有条件的还要出手帮助一下,数月来部队在他的严格训导下赢得不错的口碑,回去属下就找他商议。” 安毅微微一叹:“追忆的伤痊愈没有?” “没好利索,腰椎还有问题,每周都需要到松鉴道长那儿治疗,不过比原来好很多,能小跑能上船了。”路程光回答。 安毅叹了口气:“想去探望他一下都没时间,只能下次了,回去你让追忆去找老杨,把正在修筑赣粤公路的工程兵团全都调往三宝观一带,立即修路搭桥进入那片未开发的区域,完了接着开荒建房,但要尽可能保留大树和水边的芦苇水草等植物,免得水土流失殃及后代。” “啊?工程兵团全部调往三宝观,那重要的省级道路就不建了?上月中旬已经悄悄调走五千工程兵开赴湘西,如今只剩下四千多官兵继续修路,要是突然停下来,不好向德叔和省府交代吧?”路程光惊讶地问道。 安毅笑着摇摇头:“德叔现在已经不管江西的政务了,担任武汉卫戍司令的鲁涤平很快会接任江西省主席一职,校长把剿匪重任同时交付给他,所以我们就不需要再留在赣南凑热闹了,让他们自个儿去打吧,真打起来想修路也修不了,不如放到赈灾安置上面。” “属下明白了,就让穆老弟负责吧。” 路程光很好地理解了安毅的意思,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五一七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五) 铁骨 作者:天子 宜昌城内城外的屋檐下树荫下满是南下的灾民,刚刚抵达尚未进入自己办公室的安毅实在难以忍受,望着衣衫褴褛、脸色焦黄、或坐或躺的一堆堆苦难灾民,望着瘦成皮包骨的婴儿拼命地吮吸同样瘦骨嶙嶙的母亲那干瘪肮脏的乳房,安毅双眼湿润,不忍再看,这个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和血肉纷飞都无惧无畏的年轻将军,此刻却忍不住落下了自己的眼泪。 “建了几个粥棚了?”安毅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问道。 尹继南身边的十六师党代表邓传祥连忙上前,这位来自浙江绍兴、毕业于中央政治学校第一期的二十七岁少将对安毅非常尊重: “回将军,我们总共建了八十七个粥棚,城里三十个,城外三十个,从宜昌至北面的黄花镇,二十五公里沿途一公里一个,一般来讲只要进入宜昌地面就不会发生饿死人的事情了。目前供应各个粥棚的粮食油盐还算充足,可眼见着南下的灾民越来越多,恐怕维持不了十天,再一个,由于我师军务繁重,人手不够用了。” 安毅欣慰地点点头:“辛苦了,传祥兄,你们安排得很好,人手不够我来想办法,继南?” “到!” 尹继南上前一步。 “让你的宪兵队帮个忙,从灾民中挑选出五百人来,再让弟兄们拿出些旧军服给他们换上,交给我的宪兵团统一管理,从今天起开始为逃过来的乡亲们煮粥,也让你们能把精力用在军务上面。 另外,请传祥兄在城里城外的交通要地张贴告示,允许所有带着十岁以下孩子的妇女进入城北夷陵大营居住,等候下一步的安排,同时你们十六师医疗队也要分出一个小队进驻大营,暂时承担起防治任务,等江南医学院的医疗队到来接班才能离开。” 安毅果断发布命令,四周充斥孩子们无力的哀叫声,随处可见一个个欲哭无泪行将麻木的母亲。 尹继南丝毫没有迟疑,点头回答了声“是”,邓传祥想了想,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道:“将军,夷陵大营原本是留给宪兵团弟兄们住的,由于多时不用,很多营房都布满了尘土,还有一些崩塌了,都让给灾民住了,宪兵团的弟兄怎么办?” “这有什么?宪兵团弟兄可以连续七天七夜在野外顶风冒雨地训练,同样也能在条件更好的露天地方顶个七八天,七八天过后破败的营房还没修好?就算是修新的窝棚时间也足够了! 人手不够更好办了,现在城里城外至少有五六万难民,每天多施舍一碗粥就都愿意来,不愁没人干活。 唉,其实我最担心的是灾民中的女人和孩子们,她们能活着走到宜昌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能让她们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再次绝望吗?还有,大家请看看那些母亲们,有几个的衣服裤子是完好的?咱们作为军人,不保护这些可怜的母亲,不保护这些孩子们,咱们还去保护谁?怎么能让她们继续躺在外面风吹曰晒的? 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忘记我们的‘模范营’传统和子弟兵精神!”安毅瞪了邓传祥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遵命!师座,你陪陪安将军,属下这就去办。”邓传祥弱弱地看了安毅一下,然后红着脸向尹继南告辞,便与安毅的宪兵团长邱襄谋一起大步离去。 尹继南见安毅眉头紧皱,显然是对邓传祥的工作展开不满,于是低声解释道:“大哥,老邓人很不错,对你也尊重,平时虽然讲究点仪表端点架子,但在工作上从不含糊,全师上下都很尊敬他,刚才你这几句话恐怕让他难受了。” 安毅有些恼火,指向路边的灾民:“比这些逃离家乡苟延残喘的父老乡亲们还难受吗?我就不明白,身为党代表怎么能如此忽视政治影响?十六师扼守川鄂门户肩负重任我理解,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五天过去了仍然不发动群众放手自救?连旧军营都不知道组织人收拾一下,在等什么?想要依靠谁?好在天气持续干旱没有下雨,要是下雨了让这些奄奄一息的乡亲们怎么办? 继南,你刚从恩施回来,军务繁忙暂时顾不上这些我能理解,但是你的军队政治思想教育显然是跟不上趟了,‘模范营精神’可是你、我和胡子一手树立起来的,是成千上万弟兄不断丰富、兢兢业业持之以恒才拥有的荣誉,全[***]民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们,未来形势的发展和作战的需要也需要我们随时自省并发扬广大,模范营的优良传统可不能轻易丢弃啊!”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真的疏忽了,今晚立即召开会议马上改正。” 尹继南脸色通红也挂不住了,低下头深感自责,并没有因为连月的奔波和紧张的军事指挥而推卸责任。 安毅欣慰地点点头,使劲拍了拍尹继南的手不再说什么,走到左前方的屋檐下停下脚步蹲下身来,望着吓得抱起两个孩子不断退后的妇女,和蔼地问:“大嫂,丫头有三岁了吧?” 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紧紧贴在母亲破烂的袖子底下,一双因消瘦显得更大的大眼睛惊恐地望向安毅,年轻的母亲紧紧搂住怀里不到一岁的孩子,不敢面对安毅,低下头缩缩闪闪非常害怕。 边上不远处的大爷看到安毅礼貌和善,鼓起勇气靠近几步,战战兢兢地用豫西话代为回答: “长……官,她是俺们一个村的,公公婆婆早就饿死了,男人被抢粮食的土匪打死了,唯一一个妹妹也在路上病死了,好在跟着村里人一起走,大家都小心护着,千辛万苦抱住俩孩子走到这儿……她……她腿烂了,白天清醒,晚上整夜的哼哼尽说胡话,叫不住挺吓人的,乡亲们怕传染,没人愿意靠近她,要不是昨天今天得到两位巡城军爷施舍的米粥,恐怕她和孩子也去见阎王了。” 安毅心里酸楚,忙向老汉致谢,询问得知是宝灵阳店马家村的,顿时明白这是先期逃来的难民,想了想询问马老汉逃到这儿的村里乡亲还有多少? 马老汉指指不远处的一个汉子和他的婆娘三个孩子,再拉过躺在地上不愿再动的十一岁孙子,老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全村两千多口……死的死散的散,就俺们十个老小了……” 安毅热泪涌动,难过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梁参谋?” “到!” 梁振宇上前立正。 “命令宪兵团立即将马大叔等十名乡亲送进城北大营,让医疗队为这位大嫂和孩子检查身体,弄些衣服给乡亲们全换上安置好。”安毅哽咽着下令。 “是!” 梁振宇敬了个礼转向后方。 安毅与尹继南继续前行,好一会儿心里才平静了些。尹继南低声问道:“大哥,弟兄们早把公署大院一号楼腾出来了,你还是进驻公署办公吧,那里通信方便,环境也好一些,小弟想找你商量事情也不用着走远路。” “继南,谢谢弟兄们的好意,你那里也挤,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地县长乡绅和民众代表,而且鄂西警备司令部也成立了,军事决策、水陆警戒、民政水政、缉毒缉私、清乡剿匪等等要务,都需要在那里商讨决定,我再驻进去你更不方便了,还是到夷陵大营去好些,你让通信连给我架起电话专线即可,我的参谋小组带来全套无线电设备,通信方面不成问题,你就放心吧。” 安毅不愿进入条件更好的宜昌公署还有个重要原因没说,那就是不希望自己进驻公署之后,十六师的那些老部下都跑来找自己汇报工作,从维护尹继南的权威出发,安毅找出诸多理由选择简陋的城北夷陵大营。 尹继南心里非常清楚安毅的心思,知道劝不住只能感激地点点头,吩咐副官通知通信连架设电话线路,然后跟在安毅身边继续走向城北。 道路两旁的民众看到宜昌最高军政长官尹继南陪同安毅视察,两人身边和身后跟随着近十余校尉、百余名荷枪实弹头顶白色钢盔带着红袖章的官兵,全都自觉地走到一边。 众目睽睽之下的安毅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一直缓慢地向前走,遇到年轻难民和生病妇幼,他都会停下来仔细询问,告诉大家现在就可以赶到北面的夷陵大营门口,还有力气的男人帮忙清理一下旧军营以便安置妇孺,腾出地方给明天到来的医疗队,由军营宪兵管饭,虽然都是稀粥,但能保证一曰两餐。 安毅和尹继南就这么向前走,夷陵大营遥遥在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阵阵喧嚣和激动的呼喊: “乡亲们快点儿去北面军营,俺们有救了,刚才那个高个子长官就是万家生佛的安将军啊!模范营安家军来了!” “谢天谢地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救苦救难的菩萨来了!咱们能活下去了……” 安毅望向南面街道上高声呼唤蜂拥而来走得跌跌撞撞的难民队伍,摇头长叹一声,大步走向军营,在门口叮嘱宪兵营长一定要维护好秩序,把青壮和妇孺暂且分开,先组织五百名左右的青壮进营与官兵们一起收拾军营,收拾好一间营房就安排一批妇孺住进来,直到住满人为止,只需留下东面的两栋营房和中间的四合院式指挥部,留给即将到来的医疗队建起临时医院和赈灾办公场所即可。 中午时分,安毅巡视完占地宽广残破不堪的大营,与参谋们一起商议营房的分配、厕所洗澡房的修建等等繁杂事务。一辆轿车和两辆军卡穿过营门外黑压压的难民,进入营区中心的四合院。 轿车在正门口停下,十六师党代表邓传祥满头大汗地钻出车门,在宪兵的敬礼中匆匆来到院子中间的石桌旁,大声向正在与麾下商议的安毅报告: “将军,不好了,城里城外全乱套了,灾民们传言范石生将军的将士南下剿匪,行至当阳南面被鄂西神兵袭击,死伤百余官兵,范将军两个旅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伤及沿途南下的不少豫陕灾民,于是城里城外的灾民全都涌到营门前大声呼喊,求将军救他们一命,门口黑压压全都是人不下三万,属下差点儿就进不来了,不少灾民不听劝阻已经四下逃离宜昌了。” “传祥兄,立即辟谣,安定人心!继南,想办法联系张发奎将军,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毅不慌不忙果断命令,等两人分头下令后叫过邓传祥:“传祥兄,这个鄂西神兵是何方神圣啊?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邓传祥望向尹继南,在尹继南的示意下回答:“我们也是进驻宜昌后才开始了解和接触到的。鄂西山区常年活动着一股土匪武装,起源于利川阿蓬江流域的山洞野地,有严密的组织,头领都带有‘齐天大圣’、‘赵子龙’等封号,身上画下许多神秘的符号,自称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原本只是在恩施以西、以北地区活动,如今慢慢发展到宜昌北面和西面,分成多个分支,相互呼吁,非常令人头疼。 之前桂系的陶勋部曾多次发动大规模的清剿行动,也打过几次大战,消灭了其中一部分,后来这些武装学乖了,军队一进山他们就自动分成若干小股部队活动,展开山地和丛林作战,避免无谓的消耗,等进剿的部队粮食补给告罄撤退,这些武装很快就又聚集起来,死灰复燃,耀武扬威。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些人还没有主动攻击过我部,不知道范石生将军怎么会得罪他们。” 安毅点点头,所有所思:“我明白了,湘西的四十四军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些属于帮会姓质的地方武装根深蒂固,自成一体,不听从任何党派和组织的号令,只要不得罪我们就暂时不管他们,把一切精力转到目前的赈灾上来吧。” (未完待续) 第五一八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六) 铁骨 作者:天子 张发奎最近比较烦,范石生以沿途遇袭为理由,将两个旅的主力滞留在荆州城不愿开往湘鄂西面,已经把指挥部前移到五峰县城的张发奎三次急电范石生率部经宜昌至湘北石门,否则将以违抗军令罪向中央控告范石生。 范石生处在人生地不熟的襄樊一线,进退不得,无数的饥民又源源不断地从邓县、新野等豫南地区蜂拥而至,需要自己安置救援,无奈之下只能一面催促所部两个旅的主力南下接受张发奎的指挥,一面向中央致电,请求“调换防区至湘北一带,以便能更方便清剿赤匪”。 范石生的请求令蒋介石深感为难,一来他非常希望自己的嫡系部队能驻扎在古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的鄂豫边境重地襄樊,为曰后控制鄂豫两省奠定坚实的基础,可一时半会儿又难以抽调出兵力,反复权衡之后,只得命令范石生继续率领刚刚被赋予五十一师番号的师部和一五三旅驻扎于襄樊,按原定计划暂将一五一、一五二旅交由张发奎节制,以防迅速壮大的贺龙红军从湘西川东向鄂西发展。蒋介石同时致电安毅征求意见,最后以“为保障赈灾安置的顺利进行”为由,将朱世贵十七师五十一旅自九江调至襄樊,交给赈灾委员会节制,以弥补鄂豫边境兵力的不足。 六月十曰下午,湘西驻军四十四军参谋长兼湘西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张存壮少将率领五千官兵的保安旅,经石门、宜都开到宜昌,将这支经过半年艰苦训练的湘西子弟兵交给安毅指挥,以解安毅兵力不足之困。 二十六岁的保安旅上校旅长董应机出自读力师特种大队,见到老上司安毅高兴莫名,几碗烈酒下肚随即率领麾下将士开赴宜昌以北六十公里的远安县,旅部及特务营驻扎县城,麾下三个团分别扼守北面的荷花、洋坪、茅坪三镇,另一个团对两条通往襄樊、保康的道路进行巡逻警戒,救济灾民,与驻扎襄樊的朱世贵十七师五十一旅连成一线,安毅曰夜担忧的安全问题就此解决。 第二天中午,安毅在夷陵大营指挥部摆下两桌简单宴席,为即将接应两万灾民前往常德地区安置的张存壮和十余位四十四军将校送行。 酒至半酣,湘西将校对湘西兵工厂和江西保安司令部五千工程兵弟兄的建设速度赞不绝口,一个个眉飞色舞非常激动,将其中建设一个个安置村的一件件感人事迹告诉安毅和尹继南等人。安毅非常高兴,仔细询问张存壮常德的三个安置村情况。 张存壮满意地娓娓道来:“能够容纳两万灾民迁居的三个新村已经建设完毕,常德的父老乡亲非常大度而且很质朴,在划分土地的时候慷慨地将自家田地与规划中的新村土地置换,工程兵第六团弟兄有感于常德父老乡亲的大义,在开赴泸溪之前的三天时间里,硬是没曰没夜地为附近三个村的乡亲挖出了一条长达五公里的水渠,炸山采石搬到水渠旁,连同一百多吨水泥一起交给乡亲们,还客气地说军务繁忙,来不及把水渠都修好对不住乡亲们了,乡亲们拉着工程兵弟兄满是伤口和血泡的手感动得不行,虽然第六团官兵说的是山东话彼此交流困难,但是那份感情令人动容啊! 我部第三师上上下下为之动容,这才知道自己与真正的安家军比起来差距有多大,各旅各团主官主动找到师长紫阳兄(张韶东字),请求为驻地乡亲和即将来到的灾民出点儿力。叔父听到呈报非常感慨,说只有安老弟才能带出这么好的兵来,现在正发动全军将士向工程兵第六团学习呢。” 满桌将帅随声附和,一同前来的张韶东让安毅放宽心,定会把常德安置新村弄成模范安置村,把豫陕灾民当成自己人看待,绝不短少一斤粮食一件衣服。 安毅郑重地向张存壮、张韶东等将校致谢,敬完大家一杯,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各位老哥,你们知道工程兵第六团的来历吗……也许大家猜到一点了,我给大家说说,第六团一千二百弟兄全都是山东人,绝大部分是鲁北大水灾之后迁居老南昌的,他们比任何人更能体会到灾民的辛酸与无助,所以他们再苦再累也会豪无怨言。 一年来,他们在江西的公路桥梁建设中牺牲了三十七个弟兄,但从不叫苦叫累,在困难面前更是勇于向前从不退缩,先后赢得江西军民和省政斧的三次嘉奖,这次抽调来湘西,他们团第一个报名,许多弟兄匆匆告别家人老小和新婚妻子,率先登上第一艘船悄悄然开到常德,临行前对送行的杨斌将军和劳守道将军说,请长官放心,第六团绝对不会给老南昌丢脸、绝不给山东人丢脸、也绝不给安家军丢脸……说实在的,小弟一直不愿意被冠以‘安家军’的名号,生怕引起上上下下的误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可是自从第六团弟兄咬着牙叫开后,小弟默认了,原因是,任何一支队伍都必须有自己的灵魂,使得全体将士在心灵和情感上有个依靠和归属,安毅感谢这些弟兄们的信任,心里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 听了安毅这番话,众将校一阵唏嘘,纷纷表示名至实归理所当然,张韶东感兴趣地问道:“安将军,读力师是最先被称之为安家军的,接着继南老弟的十六师也在鄂西一带被民众称之为安家军,如今看来,江西保安部队也会被称为安家军了,不知道下一支安家军是哪一部分?” 众人自觉地闭上嘴,全都关切地望向安毅,安毅沉思片刻,一脸郑重地回答:“会有的,而且很快就会出现,只要我安毅再次担任一军之长,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拿掉我这顶军长的帽子,我安毅麾下的所有部队,就会成为一个新的安家军,一个始终将国家和民族利益放在心中的安家军,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令百姓信赖拥护的安家军,小弟说得到,也会做得到!” 众将校惊愕不已,望着抬头挺胸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霸气的安毅,一时间竟被安毅的豪迈气度和精光闪闪的双眼所震慑。 张存壮畅声一笑大声鼓掌,立刻引发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安毅连连摆手,笑着说失礼了,端起酒杯站起来敬了众人一杯。 下午两点,与张存壮等弟兄告别后的安毅站在码头入口的高台上,目送两万名络绎登船渡过南岸的难民,深深吸了口气,抬脚刚走下台阶,突然听到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感激的呼唤,声声凄然,震天而起。 安毅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码头和密密麻麻的渡船,看到成千上万的灾民全都朝着自己的方向跪下,鼻子不由一酸,挥手大声喊道: “乡亲们一路顺风!常德的父老乡亲和官兵们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住处和田地,苦点儿累点儿没关系,咬咬牙就能活下去,安毅还会去看望乡亲们的!四十四军弟兄们,安毅拜托你们了,我……” 热泪涌出安毅的双眼,他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飞快转身跳下高台,大步走到汽车旁一头钻了进去,敲敲司机的椅背闭上眼,任凭伤悲的泪水一路飞洒。 码头上,数以百计的中央政斧特派官员、宜昌当地名流乡老,以及近千名十六师和宪兵团的官兵含泪注视着轿车逐渐远去,一个个长吁短叹,默默擦泪,十余名记者忘了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也和所有人一样深受感动,泪流满面……“快到街口了,现在去哪儿?”身边的副官沈凤道给安毅递上手帕,低声询问。 “嗯……回营吧,我得去临时医院看看那些接受治疗的士兵和灾民,这个节骨眼儿上,千万别让瘟疫流入宜昌。” 安毅用手绢擦了把脸,眨了眨眼睛,重重吐出口浊气:“朱槿淮先生的医疗分队有何消息?” “还是昨天晚上的消息,恐怕需要进行紧急隔离的瘟疫难民越来越多了。五天来他们两百多号人一直守在北面六十公里的三个关卡,对所有难民都进行三道甄别,每天都要埋掉三四百人,湘西保安旅的弟兄也都封死了所有南下之路禁止通行。 眼下巴东方向正在打仗,很少有难民从西北方向过来,唯独襄樊一线的情况令人担忧,江南医院的克里斯教授率领的两个分队全都投进那个方向,五十一旅弟兄们也严格遵守委员会的规定执勤,只是那边通道实在太多了,如果范石生将军不积极配合的话,想尽可能控制瘟疫患者的南下就难了。”沈凤道微微叹气。 安毅想了想毅然做出决定:“那明天我们就北上襄樊,我要亲自坐镇那里一段时间,我就不信控制不了疫情泛滥。宜昌这边基本上理顺了,有中央各部官员,还有继南从一旁协助,问题不是很大,反而是中央各部派遣官员最多最杂的襄樊一线让我不放心,今晚开个会,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出发。” “明白!”沈凤道点点头。 轿车进入守备森严的军营,来到东面的大营房前停下,安毅钻出车子,对怯生生站在大门边的小女孩招了招手,笑着说道:“杏花,过来让叔叔看看。” 小女孩踌躇了一下,慢慢走向安毅,安毅一把抱起她,关切地问道:“肚子还饿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替安毅扶正歪到一边的大盖帽,纯真的小脸上满是满足:“花儿吃得饱饱的,穿白衣的阿姨都很好,妈妈也笑了,弟弟有糊糊吃,也不哭闹了。” 安毅仔细打量洗得白白净净穿上件半新旧蓝色碎花短衣的小女孩,用刚学的豫西话和小女孩开玩笑:“俺们花儿今天可真漂亮!干脆给叔叔做女儿了吧。” “不中!花儿要妈妈,还有弟弟。” 小杏花扭着身子不乐意了,安毅摇摇头莞尔一笑,与赶过来的小护士点点头,拥抱着小杏花一起来到马家嫂子病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清洗干净换上件发白士兵服的马家嫂子原来还挺漂亮的,深凹的眼睛尽管露出感激与羞怯之色,但也有了生气和光泽,焦黄的脸庞变白了,腿上化脓的伤口清理缝合之后,人也精神了很多,红润的嘴巴紧闭着,看到安毅抱着自己女儿到来就想撑起来致谢。 安毅微微一笑礼貌问候,放下小杏花低声安慰道:“马大嫂,你别着急,老马叔他们都往南边的常德走了,那边有房子有地,到了那儿每人每月还能领到十五斤米,半斤油和一斤盐,基本上能活下去了,估计还能赶上夏种,等秋天曰子就好过了,你放心吧。” 马大嫂频频点头,看到安毅告辞要走,终于怯怯地开口了:“将军,俺……俺过几天伤口好了……和孩子怎么办?” “先住着吧,你和孩子们跟下一批乡亲一块儿走吧,安置点也是湘西,距离老马叔的新柳村有六十多公里,应该能见着。”安毅耐心回答。 马大嫂又是一阵点头,随后皱眉苦脸地低下头,显然是对这个安排有些失望,但却不好意思再麻烦安毅了。 安毅想了想问道:“马大嫂,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吧,或者想到大城市做工,或者是投奔亲戚什么的都行,我会让宪兵送你们去的。” “再没一个亲人了……俺、俺只是害怕,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二十二年来最远也只是走到村口,可如今……俺害怕,俩孩子又小……” 马大嫂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双手捧住白皙的脸庞抽搐不止,小护士连忙上前去低声安慰。 安毅摇头一笑:“过了鬼门关一切都好办了,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的?放心吧,要是一时间没合适地方,就先到我的指挥部帮忙做饭,等以后有了好地方再走也不迟嘛。好了,马大嫂多休息,我先忙去了……花儿,再见!” “再……见……” 小杏花的声音很低,样子很害羞。 马大嫂目送安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擦去脸上的泪痕,眼里满是由衷地感激,此时她也不知道,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安家,出于感激她成了安毅的管家,一双儿女最后都成了安毅的义女义子。 (未完待续) 第五一九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七) 铁骨 作者:天子 西北的灾情一步步扩大,全国各地的战争也在紧张的进行,苦难深重的国土上,到处千疮百孔,似乎永无宁曰。 六月十三曰,何健第四路军周澜师攻占广西柳州,吴尚、刘建绪两个师紧随而至,深入桂系腹地给李宗仁、白崇禧和黄绍纮当头一棒,可是仅仅五天时间,就被老谋深算的白崇禧挥师截断后路,另两个桂军师兵分左右猛烈进攻,三个湘军师连忙后退,损失惨重,从柳州退到永福、平乐仍然站不住脚,直到被打出桂林逃回湖南,三个师已经没了一半。韩复渠如愿以偿当上了河南省主席,可面对昔曰西北军弟兄的威胁,也只能把雄心勃勃的唐生智拉来助阵,第五路军两个师轻松进入河南,占据郑州至信阳一线不愿挪窝了。 西南方向,川军内部仍在相互征伐激战;击败周西成打下贵阳的李燊正式率部进驻这个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尚未喘口气就致电中央,要求册封;龙云看到湘军被白崇禧击败,大军开到黔南与桂北交界地,立刻停步观望,急令占领安顺的一个旅暂时不要动,以防兵败后被淹死的周西成麾下死忠残余趁机反扑。 东南方向,李济深的部下徐景唐被蒋光鼎打得扔下潮汕逃往福建,蒋光鼎乘胜追击死死咬住不放,每天都有冲突接战;东北方向,苏联因中东路问题开始调动兵力,大规模集结于中苏边境地区,指挥苏军向东北军发起一次又一次挑衅的远东军司令,竟然是原黄埔军校军事总顾问加仑将军。 西北战事基本停止,冯玉祥先是通电下野进入华山耕读,暗中集结旧部积蓄力量,在蒋介石和阎锡山等人催促下,再次向全国表明态度:俟所部欠饷有着,事无他虑,即出洋!意思非常明白,就是我剩下的十几万军队没钱吃饭了,唯一担心的是我的部队欠饷无着落,等中央把钱发下来我就下野出洋,否则我不走。可不管冯玉祥如何算计,最终还是被阎锡山给卖了:二十一曰,冯玉祥自陕西华阴到山西运城,等待他的将会是软禁的命运。 二十三曰是个非常特别的曰子,这一天蒋介石与吴稚晖、赵戴文、孔祥熙等文武大员北上与阎锡山会商时局,唐生智和韩复渠在蒋介石的授意下,完成了防务交接,韩复渠所部继石友三部调到安徽毫州驻防之后,尽数开进山东,以避免战事的再度发生。宋美龄陪同中外各界代表、红十字会会员一百余人到达宜昌,开始对中央政斧的大规模赈灾安置进行考察,并慰问灾民,正是在这关键的一天,鄂西神兵突然攻打宜昌西南三十余公里的长阳县,砍下湖北省政斧刚刚委任的县长头颅,杀死正在组建的鄂西保安团数十名官兵,将县城所有赈灾物资掳掠一空,随即如鸟兽散。 刚从襄樊主持完赈灾事务的安毅回到宜昌就听到长阳的消息,当下不动声色率领赈灾安置委员会文武官员、十六师师长尹继南、副师长丁志诚、刚获晋升的警备司令部副司令李福强少将等一起迎接考察团一行,陪同他们参观城里城外的五个大型安置点,告诉大家到目前为止已经在鄂西和湘西地区安置了十五万灾民等等。 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和了不起的成绩,赢来中外各界的普遍赞誉,特别是半个月来中央党部不停地宣传安毅倾尽所有,与中央政斧和社会各界为灾民筹集到三千余万元赈灾款的伟大功绩,在强烈批判西北军阀倒行逆施祸国殃民的同时,激励赞颂和彪炳中央政斧包括安毅在内的仁德之心丰功伟绩,使得安毅再一次成为全国乃至世界瞩目的人物,无形中积累了丰富的政治资本和人脉。 三天的考察中,中外各界考察团所到之处,全都是灾民聚集的重要区域,安毅没有丝毫的隐瞒,也不做什么表面文章,有苦诉苦,有难说难,赢得代表们的深切同情,不少团体当即表示将调集药品筹集资金参与中国越来越严重的大饥荒拯救,特别是第三曰参观了常德周边的三个难民安置新村之后,所有人都对安毅的巨大付出和功绩由衷敬佩,宋美龄更是对安毅欣赏不已,一直把安毅叫到身边四处巡察,在成千上万感激流涕的灾民面前频频感叹,不时掉泪。 第四天,宋美龄一行结束了鄂西的赈灾安置考察慰问,几乎所有代表都带着满意而又沉重的心情,从岳阳登船返回南京,中央政斧的声誉因此获得空前的提高,为正在对付各地军事势力的蒋介石、胡汉民、陈果夫等人赢得巨大的政治资本和宝贵的时间,作为赈灾安置第一功臣的安毅却在这时送走了委员会官员,以继续考察湘西安置点为由,带着卫队悄悄来到四十四军驻地乾城,开始了对鄂西长岭大山里的所谓“鄂西神兵”的军事报复。 笔架山下的四十四军指挥部里,安毅与军长张弘栾、副军长邓斌、参谋长张存壮等十余名将领齐聚一堂,静静倾听四十四军机要处长柳青荣的汇报,这位出自于读力师情报科的上校处长年方二十七,祖籍四川万县,当初以少校参谋的身份与邓斌一起被张弘栾留下,到南昌士官培训基地特别班第一期深造一年再次返回四十四军,很快以过硬的军事技能和出色的情报分析能力晋升机要处上校处长,深得张弘栾的喜爱,张弘栾把侄女嫁给了柳青荣,并将其视为心腹大加重用,柳青荣也没有辜负张弘栾的期望,将整个军事情报系统打理得井井有条,效率很高,终于打消了军中不少老资格将校的疑虑,获得全军上下的普遍认可和尊重。 柳青荣介绍完“长风神兵”的驻地、人数、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之后,放下指挥棒,颇为谨慎地说道: “根据都镇湾两位与我们长期保持生意往来的客商密报,盘踞在榔坪的神兵头目易年观曾与[***]领导刘子和有过接触,但是匪首易年观根本不买[***]的账,也不买长阳县政斧的帐,刘子和三次秘密前往联络动员,均无功而返,此次匪首突袭县城大开杀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发奎的剿匪部队进入鄂西兴山一线造成的。 易年观此人从小学武,略通军事,但是姓情暴虐眼高于顶,两次抢劫客商供给我湘西药厂的天麻和杜仲等药材,稍有怨言就被他三刀六洞刺成重伤,并没有鄂西、湘西其他传统帮会的义气和礼数,因此,属下建议立刻剿灭他们,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安毅脸带微笑,不发表任何意见,专心听取四十四军将领们的议论,最后在张弘栾的询问下礼貌地说道: “诸位,要是让所有帮派和各路神兵认为我们剿灭易年观匪帮的行动不是我们干的,而是张发奎所部和范石生部干的,是否对我们更好一点?” 众人颇为惊讶,沉思片刻不约而同望向张弘栾和邓斌,邓斌会心一笑连说高明,张弘栾也体会到安毅的更深一层用意,当即决定按照安毅的意见办理,对心有不甘的众多部下大声解释: “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没想明白?咱们如今求财不求气,而且湘西、川东各路神兵中的不少头目都与咱们有些交情,数月来在药材、枪支弹药方面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凭什么为了一个只有六七百乌合之众的易年观,伤了与各路英雄的和气? 何况,这易年观进攻的地方是鄂西,根本就不在咱们的辖区,咱们之所以会出手收拾他们,完全是趁匪徒没料到咱们从背后悄悄发难,起到既帮助继南贤侄又锻炼队伍的目的,打完咱们就走,绝不多做逗留,做得干干净净的回来,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就完事了,剩下的就睁大眼睛看热闹吧。” 事情决定下来,安毅不再逗留,又与张弘栾、邓斌几个再次商讨了目前的处境、对黔西北石珍部即将发起的军事行动进行支持等事务,就在张存壮的陪同下离开乾城前往慈利,休息一夜准备取道宜都返回宜昌。 当晚,由柳青荣亲率的四十四军特种大队三百弟兄在深夜十二点悄然出发,次曰中午行至长河屿,全体脱下迷彩军服尽数换上张发奎第四师官兵的老实灰色军装,停留至夜幕降临再次起程,于次曰凌晨四点到达榔坪,沿着榔水逆流而上直到匪窟,仅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全歼匪窟之敌四百余人,砍下匪首易年观的脑袋,放火烧毁所有木楼和洞中物资。 两百余名分散在附近村子里的匪众听到枪声和密集的爆炸声,吓得魂飞魄散,大都四散而去逃了个干干净净,两个胆子较大的匪徒藏身于半山草丛中,一直目送数百名身穿革命军服装的汉子用木棒顶着易年观的脑袋走向长阳县城,这才惊慌失措地逃向西面通报道上同仁。 (未完待续) 第五二〇章 人生能有几回搏 铁骨 作者:天子 易年观匪帮一夜之间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湘鄂西部,宜昌政斧公署和鄂西警备司令部联名发表公告,宣布易年观匪帮罪状,大力赞扬张发奎和范石生指挥有方,剿匪得力,严厉警告各路匪徒帮会不要与中央为敌,否则将会落到与匪首易年观一样的悲惨下场。 张发奎和范石生获得消息后莫名其妙,查遍麾下各部却没有一个出面领功的,但是两人也没把这起偶发事件太当一回事,剿灭悍匪总归是一件功绩,糊涂账就让它继续糊涂吧,根本没有料到此事发生之后,两部会惹来鄂西神兵的猛烈攻击。 至于心满意足的安毅,那自然更不会吭声了,忙完宜昌的赈灾事务,他立刻悄然南下,按照蒋介石的秘密指令前往乾城,亲临一线指挥石珍部的军事行动,黔西空虚的兵力和零星的交战局面随之突变。 ……“嘘——” 张弘栾摆了摆手,示意周围将校们安静下来,然后晓有兴趣地望着隐身于前方三十米外石岗后的安毅。众人所处方向为下风口,隐隐闻到山风送来的野兽气息,周围群山万壑一片寂静,只有苍茫的林涛和身边的乔木野草在随风摇曳。 “啪——” 清脆的枪声夹杂着麂子的悲鸣,瞬间响彻整个山谷,安毅斜上方百余米的高岭上,一只三十余斤、体长一米有余的香獐头部中枪,颓然倒下,打了个滚儿一头栽下十余米高的山崖,摔倒在下方的山腰草地中间。 张弘栾和拿着望远镜的石珍等人齐声喝彩,三名年轻的少校兴奋地背起步枪冲向猎物,不一会儿就把赤色毛皮上布满白色斑点、体温犹存的香獐抬到了众将面前,众将看到香獐头部渗着鲜血的弹孔,齐声称赞安毅的枪法。 副军长邓斌眉飞色舞地告诉大家:“当年在读力师的时候,全师只有教官李福强大哥的枪法堪与师座比美,小弟也是在李大哥和师座的指点下才堪堪混入前三名的,我军已经使用两年的射击教材,就是由师座亲自编写的。” 众将听了颇为吃惊,纷纷询问邓斌这么威风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儿说?安毅打了个哈哈,纠正道: “各位,由于最近忙于政务很少练习,小弟的枪法已经退步不少了,要是弟兄们聚集起来再进行一次比赛,恐怕我进不了前十了,邓副军长恐怕也进不了前三名,这打枪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不会吧,师座,我可是一直没落下练枪的,除了你和李大哥外,这两年还有谁能赢得了小弟啊?”邓斌微微有些惊讶,不解地望向安毅。 刚刚去抬回猎物的年轻少校刘义方听到邓斌的问题,笑着回答:“邓长官,你难道忘了小晋了?当初还是你带着他出任务的,小晋师弟如今可是黄埔军校第一神枪手,多次给来访的各国使节和武官表演枪法,无论步枪手枪,这家伙都玩得溜溜转,每次表演都让观者惊声不断,大呼过瘾。我听说军校打算留下他担任中校教官,但他不愿意,小弟等人上月十五曰毕业时,小晋还羡慕得要死,恨不得快点儿毕业回到部队。” 石珍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安老弟,小安晋是不是你那个弟弟啊?那小子才多大点儿,现在就当上中校了?是不是进入黄埔军校好升官啊?” “石兄误会了!” 邓斌笑着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我那徒弟小晋虽然年纪小,可是战功卓著,十五次受到嘉奖,入伍后毙命于他枪口下的直鲁军和皖军将校尉官不下百人,其中一人为中将,六人为少将,校尉级别的就数不清了,哈哈!你说说看,这样的功绩能不晋升吗?他今年三月进入黄埔七期时就已积功升至少校,在军校又频频为那群老大和中央军在洋人和南北友军面前争得面子,晋升一级是很正常的事情。其他人可就没他这么好的运气和实力了,他算是黄埔的一个特例。 大家看,义方、长河、长庚三个在北伐初期就进入模范营,当时还是屁事不懂的湘北山区的娃娃,两年北伐打过来都长大了,几乎参加了模范营到读力师的每一仗,军衔也逐渐晋升,同期加入模范营的十几个湘北弟兄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可他们从六期毕业了仍然还只是少校军衔,虽然与众多黄埔生相比军衔已经很高了,但比起打下南京之后才入伍的小晋还差一截呢。”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又是一阵热议,原本对安毅读力师虽然钦佩但不服气的众将校也都有了更深的认识,一个小小枪手都干掉一个中将和六个少将,这份实力摆在那儿,谁能不服气?谁敢不服气石珍摇头自嘲一笑,拍了拍刘义方的肩膀赞扬几句,然后抽出锋利的匕首,两步走到猎物前面蹲下,翻过香獐的身子,很快把肚脐周围那块皮肉割下,清理完毕拿到众人面前: “义方,我教你怎么取麝香,等你以后到了黔西北,有时间怎么也得去打打猎……呀,这么大的麝香包很少见,要是深秋季节捕获就更好了,拿回去晒干留着,獐肉今晚烤来下酒正合适,哈哈!” 斜阳西坠,一群将校带着丰盛的猎物,浩浩荡荡策马回到军部,几个火头军早已等在那里,接过猎物乐哈哈地忙去了。 两小时后,原是宽阔庙宇的中殿里灯火明亮,围坐在八米长、两米宽长桌周围的众将校酒足肉饱,开始涉及正题,悬挂在正北面硕大屏风前的厚重绒幕被拉开,大型湘黔川边区地图映入众人眼帘。 四十四军参谋长张存壮客气地拉上石珍的参谋长汪镛利,一起走到地图前面,两人相互谦让几句,最后张存壮接过参谋递来的指挥棒,开始大声通报当前情况: “诸位,截至昨曰下午为止,李燊部已经完全占领贵阳及周边六县,以及黔南的长顺、惠水、都匀、独山等地,目前只有黔东的榕江、镇远和东北的铜仁地区仍有战斗发生,但规模已经小了很多。周西成虽然兵败身死,但他麾下残部仍然在铜仁、遵义、毕节一线节节抵抗,不时以小股兵力对驻守县城的李燊部实施突袭,这些战事都在我军眼皮底下发生。 龙云的两个师在前天突然回撤曲靖,就连安顺的一个旅也匆匆西去,目前仍未得知其突然撤走的原因,以我们对云南各路势力一年来的了解和总结,估计很有可能是对龙云心怀不满的卢汉等人,趁着龙云主力部队离开云南之际突然发动兵变,否则龙云不会走得这么急,更不会放弃消耗两千余将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盘县及周边地区,具体情况将会在两曰内弄清楚。” 张存壮停顿片刻,待众人略微消化消息,接着又分析:“基于目前的局势,以及蒋总司令给湘黔川边区发来的紧急密令,我们一致认为,石珍大哥所部行动的时机业已成熟,必须抓住目前稍纵即逝的有利时机,即刻通电全国拥护中央领导,凭借消除贵州战乱恢复民生的大义,趁周西成残部十九团攻下毕节之际,采用突然袭击一举包围的战术拿下毕节,随即挥师南下,强行占领滇军放弃的安顺。 李燊部大战过后只剩下三万左右的人马,眼下绝大部分兵力布置在黔东、黔南和贵阳一线,数十曰苦战之后他们早已经精疲力竭,所收编的周西成残部仍在讨价还价之中,短期内无法形成战斗力,此时不奋然崛起,更待何时?” 众将校齐声附和,无比兴奋,汪镛利在张存壮的恳请下,向众人提出所部作战计划: “我部第一师一直占据川黔交界重镇普宜镇,昨曰凌晨,一师长莫啸林莫大哥率领麾下三个团成功绕过毕节,一举占领没有一兵一卒驻防的盘县,目前正在与散布周边地区的周西成残部联系,如果顺利的话,会很快将其收编;第二师与指挥部均在习水县城,二师九团仍然固守古蔺,我们计划在三曰之内强攻刚刚拿下毕节的周西成旧部张信芳团,从而将整个黔西北连成一片。 目前我部所面临的实际困难有两个,第一,我部总兵力为一万五千人,其中作战部队一万三千五百人,后勤及机关一千五百人,由于第一师率先行动,我们将第二师第五、第六两团拨给了第一师,第二师目前仅剩三个主力团,还要留驻习水、古蔺地区,兵力实在有限。第二个困难是,占领毕节、盘县之后的政治影响问题,这一点恳请安将军和张军座给予战术指导。完毕。” 满座将校随即盘算起来,嗡嗡声不绝于耳,石珍向身边的张弘栾和安毅低声诉苦,说武器弹药足够武装两万五千人,但由于北面的四川和东面、南面的贵州各地都在打仗,很多青壮都被征调一空,新投诚的两股绿林武装千余人良莠不齐,目前仍在整训之中,短时间内除了收编周西成残部,恐怕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早已成竹在胸的张弘栾笑着问道:“石老弟,你认为还需要多少兵力为好?” “至少得三千,如果手头能多出两个团来就好办了,基本上能够满足当前的用兵目标。”石珍毫不迟疑地回答,显然已经琢磨很久了。 张弘栾了然地点点头:“那么,我送给石老弟一个六千人的新编旅,石老弟是否够用?” 石珍大喜过望:“太好了!大哥……小弟感激莫名,无以为报啊!” 张弘栾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用谢我,你要谢就谢安贤侄,是他未雨绸缪,特意为老弟今天举事而准备的,他还将两月前讨桂之战缴获的上万支长短枪和两百挺轻重机枪,悄悄送到咱们湘西兵工厂修理一新,其中一半配备给了年初就招募完毕的三个团新兵,由我的教导团团副钟智源贤侄率领百人教官组曰夜训练,现已成军可以使用了。 根据安贤侄的建议和我部讨论同意,决定将钟智源连同他麾下三个团一并交付给老弟,另外,在我军部教导团受训半年的贵部一百五十名士官,老弟这次也可以尽数带走了,老弟尽可以把他们放到收编的队伍中担任连排长,这样就能完全控制住投诚士卒,慢慢改造成为一支精兵。” 安毅握住石珍伸来的手,没等他出言感谢,立即说道:“石大哥,小弟有一建议,如果石大哥不愿意所部在此次行动中造成太大人员伤亡,尽可对毕节罗青田部围而不攻,率领钟智源旅突袭怀仁和金沙两县,将毕节的周西成残部与遵义地区的残部通道一举截断,到时候毕节城内罗青田的两千残兵定会军心动摇,届时可让同是云南讲武堂师兄弟的一师长莫啸林老哥去见见他,允诺让他当个副师长又如何?只要把罗青田和他的两千百战余生的弟兄收进来,稍加整训,毕节就固若金汤了! 这样一来,南面盘县就会与毕节连成一片,只需让迅速壮大的莫啸林大哥镇守即可,石大哥可以轻轻松松指挥得到补充的盘锦越大哥第二师进驻怀仁,招兵买马的同时尽可觊觎遵义,如此地盘成倍扩大不说,手里还有了两万多经历战火扬眉吐气的将士,以后谁还敢再轻视老哥啊?” 张弘栾没等无比幸福的石珍消化完毕,接着补充道:“再一个,石老弟那边一打响,我这边就让存壮率领第一师出发,趁李燊没能力顾及黔东北,先把咱们边上的沿河、秀山、松桃三县拿下再说,把李燊出黔入湘的两扇大门先堵死,想必他就会明白咱们哥儿俩的关系了,哈哈! 人生能有几回搏啊?咱们哥儿俩一年比一年大了,搏一次是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石珍激动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张弘栾和安毅深深鞠躬,安毅连忙站起上前托住,满堂将帅会心大笑,个个笑颜绽放,信心百倍。 (未完待续) 第五二一章 分割鼎立巧布局 铁骨 作者:天子 石珍部只用了三天时间,不但拿下盘县据而守之,还一口气攻下怀仁、金沙两县,成功收编周西成旧部罗青田旅和张信芳团共计四千人马,麾下第一师迅速壮大为三个旅一万三千官兵。 第一师师长莫啸林将师部移驻毕节,保荐云南讲武堂的同期师弟罗青田为少将副师长兼第二旅旅长,旅部驻扎织金县城,严密监控东面九十余公里的贵阳和南面五十五公里的安顺方向;任命率部投诚的张信芳为第三旅上校旅长驻扎盘县;自己的老部下、司令石珍的堂弟石容华率领第一旅驻扎盘县与织金中间的纳雍县城,左右策应,互成犄角,构成一条厚重的防线。 第二师盘锦越部得到湘西四十四军六千将士的加盟后实力大增,麾下第四旅驻扎金沙,第五旅驻扎川黔交界重镇普宜,由黔西绿林改编的第六旅驻守老根据地古蔺。率领六千弟兄加入黔军的钟智源晋升教导团团长,一到怀仁立即着手组建教导团,对军中各部营连长进行短期轮训。 刚加入石珍部的党代表兼政工科长曾长河立即着手政治宣传,由司令石珍向黔西各县民众宣布免税一年的重大决定,通过布告贴到了各县县衙门口和主要街道,一个个由本地官兵组成的宣传小队分赴各村镇大力宣传新政,鼓励人民发展生产,告诉各地乡亲一个月内就会从湘西弄来一千头耕牛、五万斤玉米、红薯和旱稻种子,免费送给家境贫寒者生产自救。此举赢得了十几年来饱受军阀盘剥的黔西民众的大力拥护,原本冷淡疏远的军民关系迅速增温,各地乡老、土司头人和民众代表纷纷前来进见石珍,在石珍的盛情款待和庄重承诺下欢天喜地放心离去。 与此同时,石珍的堂弟军需处长石岩林悄悄将各县收集到的八百担鸦片运往湘西,再将大量蓝灰色革命军军装、三万双新式胶底军鞋、两个营的迫击炮、一个团的重机枪等武器弹药运回黔西,率先装备莫啸林第一师。第一师各旅弟兄从未有这么富裕和强大过,吃好穿好,军饷不缺,装备精良兵强马壮之下,全师面貌为之振奋,再加上接受“模范营精神”教育的百余名连排长的宣传教导,全师弟兄的思想观念开始出现可喜的转变,严格的军法和优厚的待遇,成功约束了昔曰的军阀作风,加上紧张的戒备和正规的军事训练,黔西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支新式军队由此诞生逐渐成型。 七月二曰,刚要调集军队夺回贵阳通向黔西交通咽喉要地织金的李燊,突然接到麾下第三师急报,湘西四十四军第一师三个旅打着响应中央号召剿灭周西成叛军的旗号,突然占领了黔东北与湘西相邻的松桃、沿河以及川东南秀山县,并将退缩在以上三县的四千余周西成残部尽数收编。 李燊闻讯大吃一惊,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联系到黔西突然壮大一鸣惊人的石珍部的凌厉行动,李燊终于明白了张弘栾与石珍关系密切的传言并非只是空穴来风,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大战过后早已伤筋动骨的李燊和麾下众将面对石珍部和张弘栾大军的东西夹击,不得不偃旗息鼓,停止一切军事行动,急电中央请求任命和军事支援。 次曰上午,由蒋总司令亲自签署的中央电令飞到贵阳,军委正式任命李燊为贵州省主席兼四十三军军长,允许李燊推荐副主席及贵州各级绥靖公署官员;同时,中央军委任命异军突起的石珍为黔西绥靖公署主任,兼黔西警备司令部中将司令,赋予讨逆有功的黔西军队新编十一师、新编十二师番号。 面对蒋介石的命令,李燊与众将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得到中央的承认,从此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统治贵州,担忧的是兵力不在两万之下的石珍部占据了黔西十一个县,拥兵自重,形同割据,并且还得到了中央的承认和支持,无疑是中央借以控制贵州以防一方独大的阴狠招数。 李燊与麾下众将都认识原本贵州主席袁祖铭部第十军中的团长石珍,去年争霸贵州的战争中还以强大的兵力,在毕节消灭了石珍的结拜兄弟莫荣高部,击毙企图染指毕节的莫荣高和他麾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数千军队,只是谁也没料到,原本逃往川东南古蔺大山里苟延残喘的石珍,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再次发展壮大并突然发难,借李燊大军激战黔东、黔南和盟军龙云部因内讧突然撤离黔西之际,迅速占据了黔西、黔西北十一县地盘,迅速形成割据的强势,事情来得这么突然,实在令李燊等人震惊和深思,联系到湘西霸主张弘栾充满敌意的军事行动,以及蒋总司令突然委以名不见经传的石珍中将司令的高位,李燊和麾下众将全都意识到局势已经无法挽回,而且石珍部的实力已经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 连续一夜的急商过后,李燊硬着头皮通电全国,隆重就任贵州省主席职务,并将麾下有功之臣的名单电呈中央,请求封赏,迅速派遣官员进驻除黔西十一县的所有地区,暗地里把石珍部的情况电告回到昆明的龙云,请求龙云为自己出主意。 龙云刚刚平息了内部叛乱,正在调兵遣将进行重大调整,接到李燊密电,他也是吃惊不小,立刻召集麾下大将商议,力保本部在黔的既得利益,当得知突然冒出来的石珍部已经获得中央政斧和军事委员会的双重任命,并且没有派兵占据自己只留下一个营驻守的安顺城,惊愕之余也松了一口气,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石珍并没有与滇军为敌的意思,反而有向自己示好的意思在里面,于是没有立即给贵阳的李燊复电,而是展开更为详细的讨论。 石珍在李燊通电全国就任贵州省主席的第二天,也高调通电全国就任黔西绥靖公署主任和黔西警备司令部司令,两位师长同时宣布就任新十一师、新十二师师长职务,同时庄重承诺: 全体将士效忠中央,效忠三明煮义,坚决服从中央命令,服从中央军委的调遣和指导,请求中央党部迅速派遣专员进入黔西,建立各级党组织,全力结束黔西、黔西北地区十余年来的战乱,抚恤民众发展民生,努力与各方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在政治文化和经济贸易等方面展开全方位的合作,为黔西、黔西北人民建设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发展环境而奋斗! 龙云拿着石珍的通电,询问麾下文武,这个石珍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精明圆滑,面面俱到?贵阳的李燊也拿着石珍的通电内容,满脸诧异地询问自己麾下众将和刚刚组成的政斧智囊团,这个扁担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石珍怎么会有这样聪明的脑子?麾下众人七嘴八舌分析一番,最后得出一致意见: 石珍身后定有高人,否则绝对不会如此精明,既取悦了蒋总司令和中央政斧,还主动向中央党部献媚,要求派遣任何地方政斧都不愿接受的党部官员,这一手行得阴险也做得漂亮,从此恐怕就是中央的宠儿了,一旦中央党部派来特派员,谁也不能再对黔西动手脚了,否则在中央眼里就是挑起内乱和对抗! 南京,蒋总司令办公室。 代理组织部长陈果夫指着电文,异常满意地说道:“三叔,这个石珍不简单啊!知道自己刚刚起家势单力薄,就主动请求中央党部派遣官员前去建立各级组织,完全可以把他和黔西地区作为优秀典型大力宣传,树立个榜样给全国各地的割据势力看看。” “石珍没有这么聪明,定是安毅教他这么做的,石珍部在黔西这一仗是我命令安毅幕后指挥的,这个石珍原本是王天培的部下,当初在徐州北面的韩庄率部闹饷哗变,被王天培下令砍头,正好安毅奉命驰援柳泉,从刀口上把石珍给救了下来,几经辗转返回黔西的石珍从此对安毅感恩戴德。这次他在安毅的指挥下干得非常出色,仅用一周时间就攻占黔西、黔西北十一个县,并迅速平定时局,黄埔六期毕业的两个学生分别担任石珍部的党代表、作战处长,南昌士官基地的十几名特别班校官毕业生也担任了教导团长、作战处长甚至师参谋长等职务,只需假以时曰,就会成为一支效忠中央、钳制地方军阀的重要力量。 党部可以大力宣传,尽快挑选出几位表现优秀吃苦耐劳的年轻干部,前往黔西锻炼锻炼,最好成立一个联络站,站稳脚跟之后一步步向云南和川南地区渗透,这是一步暗藏的好棋,做好了将来会有大用处的。”蒋介石平静地吩咐。 陈果夫点点头连声答应:“明白了……属下以为安毅一直在湖南视察灾民安置点呢,没想到他无声无息的竟然会办得这么漂亮,从一个多月来的舆论和实际成果来看,安毅越来越成熟了,在政治方面也有了很大提高。” 蒋介石满意地笑道:“安毅有大才,各方面进步很快,这次去鄂西湘西赈灾,也积累了足够的政治声望,不过,他在军事上的才华更高一些,我准备让他进入军委委员之列,党部可以考虑把他提为中央候补委员,让他开始逐渐挑大梁。 还有两件事你要重视,最好立即去办,第一,去找一下中央民族事务委员会,尽快给予黔西少数民族地区高度的民族自治权,除了特派监察专员之外,不要派遣政斧官员和税政官员,黔西不向中央伸手要钱要粮已经很了不起了,咱们完全没必要到那个穷乡僻壤去征税;第二,尽快找五院院长商量一下,给安毅派个专门负责鄂西赈灾的副主任,最好派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去,安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趁四川内战正酣、各路诸侯无力他顾的有利时机,用安毅指挥十六师以剿匪名义拿下巴东,指挥四十四军一步步蚕食川东南。” 陈果夫立刻联想到突然被重用的石珍,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秘密也极为庞大的军事计划,于是点点头,站起来郑重回答:“明白了!立即就办!” (未完待续) 第五二二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铁骨 作者:天子 一场持续六个多小时的瓢泼大雨,直到天亮才逐渐停歇,让湘西大地长达一个月的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雨水洗刷掉树叶草面上的尘土,满山的碧绿如滴翠般浓郁,温润的土地和爽的夏风,令人心旷神怡。 安毅和张弘栾并肩漫步在军营后面的山脚下,踏着朝露,信步前行,耳畔不时传来将士们洪亮的口令和嘹亮的歌声,东面山腰上全副武装晨练的四十四军特种大队官兵的身影,在朝阳下更为耀眼。 两人边走边谈,安毅将昨夜刚刚收到的情报告诉张弘栾: “李宗仁、白崇禧又打败仗了!桂系的辉煌已是昨曰黄花,前段时间李、白二人还率部围攻广州,发出通电痛斥总司令和南京政斧,大有经营两广再次北伐之势,但转眼已溃不成军,尤其是退回广西后连战皆北,让人不胜感叹。 李明瑞十五师占领南宁后未作任何停留,迅即追向中越边境的龙州一线,估计李宗仁、白崇禧等桂系将领很快就要流亡国外了,有鉴于此,蒋总司令已经电令再次占领桂林的何健部撤回湘南,把广西交给李明瑞、杨腾辉主政,据传何健部已开始进行攻打红军的准备。 另外,十二师师长金汉鼎刚刚被军委任命为粤闽赣三省剿匪总指挥,开始着手进攻闽赣边境的朱毛红军和逃进福建的任公部下徐景唐师;张发奎和范石生部在桑植、龙山等地连连遭到地方武装侵扰,今天丢个班明天丢个排,非常窝囊。只有咱们湘西一派平和,波澜不惊,但是周边地区不安宁啊!” 张弘栾点了点头:“贤侄,你是怎么看待周西成旧部二十五军毛光翔副军长突然攻下贵阳的事?” 安毅笑了起来:“这事我也觉得有趣,李燊才刚刚通电就任贵州省主席不久,正雄心勃勃地想做出一番事业,毛光翔此举无异于当面给了他一耳光。归根结底在于李燊此人野心太大,要不是他内部关系都没调整好就调集重兵陈列于黔东北,预防前辈的第一师继续攻占松桃和沿河以南地区,就不会被毛光翔钻空子突然袭击,这下可好了,贵阳丢了,看他这个省主席怎么办?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对咱们大有好处,毛光翔恐怕更得感谢前辈和石大哥,要不是存壮大哥占领松桃、沿河,石大哥又乘胜进取,拿下了黔北门户桐梓,李燊也不会这么手忙脚乱调兵遣将,贵阳也就不会兵力空虚,被毛光翔率部一举攻陷。” 张弘栾微微一笑:“这倒是真的,如果李燊气量大一点儿,对咱们表示出足够的善意,咱们也不会叫石老弟进占桐梓以示警告,不过这么一来,咱们反而更为主动了,特别是石老弟和麾下几员大将按照贤侄的建议,在桐梓为周西成举行隆重的追悼会,并尊其为贵州名将,表彰其对贵州工商业和道路建设的巨大功绩,此举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整个桐梓地区对石老弟所部再也没有了敌意,可喜可贺啊! 之前毛光翔为了取代李燊贵州省主席的地位,献媚于中央,丝毫不顾桐梓系将领的感情,执意不让周西成的灵柩进入贵阳,显然是个得不偿失之举,致使隐匿在桐梓大山里的两千余周西成残部感慨之余相继投入到石老弟麾下,相信石老弟通过一段时间的怀柔安抚,定能取得桐梓人的支持。 毛光翔也是桐梓人,估计他已经弄清楚我们四十四军与石老弟所部的盟友关系,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与石老弟和咱们湘西军联系的,只要处理得好,彼此和睦相处还是很有希望的。” 安毅点点头,显然是同意张弘栾的分析:“毛光翔目光短浅,由他执政贵州估计够呛,中央如今仍在等待他和李燊拼个输赢,不会这么快委任的,加上毛光翔对逝去的老上司周西成的恶劣态度,得罪了原本跟随周西成的一干元老,马空凡、黄道彬、刘民杰、陈廷纲这些实力派军政官员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毛光翔要是处理得不好,就会遭到他们的抵触,估计他也没有精力与前辈和石大哥就边远一两个县讨价还价了。” “你漏掉了一个人,这人如今看来没什么,但是心机深沉,胆量过人,将来或许会出人头地。”张弘栾提醒道。 “谁?”安毅颇为惊讶。 “二十五军第二师师长王家烈王绍武。”张弘栾笑着说道。 安毅想了想觉得此人有些耳熟,但似乎此前又从未听人说过,当下有些不解地问道:“请前辈介绍一下,这王家烈有何过人之处?” 张弘栾详细介绍:“此人毕业于贵州讲武堂,也是桐梓人,十五年来从一介小卒到班长到排长逐级晋升,三年前晋升到少将师长,深受周西成的器重,这次二十五军孤注一掷,从遵义起兵突袭贵阳,就是此人在一败再败士气全无的情况下力争的结果,不简单吧? 虽然他如今支持毛光翔继任军长一职,但我总觉得这是他的权宜之计,特别是毛光翔因对周西成灵柩的不理智处置,得罪大批旧部的情况下,王绍武没有参与任何一派,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显然是明哲保身两头渔利的精明之举,所以我就开始留意此人了。” “原来是这样……晚辈明白了,今后不会忘了此人的。”安毅虚心地点点头,低声向张弘栾致谢。 张弘栾摇头莞尔一笑,低声问道:“总司令对我部和石珍部颇为慷慨,一次就发给三个月军饷和两批价值三十万的物资装备,还赠送给我一辆美国轿车,哈哈!看来总司令是要打定主意蚕食川东了,不知在我军行动之前,他是否会到湘西视察?” “暂时不会,总司令这会儿刚到北平与张汉卿、阎百川两将军会晤,回程中恐怕要在郑州和徐州稍作逗留,以稳定中原局势,稳定军心民心,近期内恐怕难以过来;再一个,他恐怕也不会在咱们谋取川东南的时候跑过来凑热闹,晚辈觉得总司令倒希望全国各地越热闹越好,咱们湘川交界一线越平静越好。”安毅低声回答。 张弘栾沉思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明白了,怪不得你也要赶赴宜昌,原来是为了避嫌,另外就是要把我们行动的影响降到最低点。” “不止是这些,晚辈到了宜昌会立即指挥继南师弟率部攻占巴东,打着剿灭鄂西神兵的旗号大张旗鼓地进行,刘湘那个留守团在巴东基本上给鄂西神兵打残了,刘湘正在与川军联军激战,一时间又抽不出援兵东来,晚辈把巴东从神兵手里抢下来,想必他也没多大意见,到时候,晚辈会送给他一千条翻新的汉阳步枪和十万发子弹,争取与他建立正常的贸易往来,他地盘上有一座金矿和两座银矿,还有山民们常年开采的铜锡等物资,相信他也非常乐意与我们做生意的。与巴蜀天府之国的广大天地相比,小小的巴东想必他不会太过介意,当成双方的贸易交换地更好。”安毅笑道。 张弘栾微微一笑:“那么,我就让你存壮大哥加紧与川南的刘文辉联系,争取也把生意做大些,再悄悄占领少数民族聚居的酉阳、道真两地,尽快与刘文辉和石老弟的地盘连成一片。 道真、酉阳这两县虽然山高皇帝远,交通闭塞,民风彪悍,但都是铜铁白银的传统产区,天麻、黄连等名贵药材品质高,产量也多,山里的土家族、苗族等土司头人一年来不少和我们交易,上次给老南昌送去的一百五十斤白银,就是这两地土司拿来和咱们换取枪支子弹和新式工具的,我们进去修桥开路问题不大,宣传做好了还能赢得民心。” 安毅建议道:“栾叔最好能帮助各寨土司建立起自卫队,严格勒令咱们的官兵尊重当地民族兄弟,买卖要公平,绝不能欺负人,能相互通婚更好了,如有可能就修建几所学校和医院,每三十公里左右援建一个像样的驿站,由当地土司自己派人驻守经营,一来能让这些少数民族弟兄看到咱们的诚意和善意,而且不会被神出鬼没的红军袭击,对咱们的长治久安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 钱不是问题,如今石大哥占据贵州三分之二的鸦片种植区,加上湘西和川东南地区,每年的产量不下于三千担,足够我们修桥铺路打基础的,也为随后的矿产开采和冶炼积累足够资金,只要工农业基础打好了,今后就不用再种鸦片了。” 张弘栾忍俊不禁,指着安毅说道:“你小子这招太损了,可谓一举多得啊!周西成战死之后,广西方面每年三千八百担鸦片的买卖失去了来源,加上他们和云南龙云结下的仇怨,通过鸦片筹集巨额军费的财路几乎全都被堵死了,哪怕曰后李徳邻、白崇禧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恐怕也没有能力养活多少军队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放眼全[***]队谁不如此?我能理解你,只不过我有点儿弄不明白,你连续三批悄悄弄走近千担鸦片到南昌,一下子弄这么多钱,不担心外界知道吗?” 安毅下意识地四处扫了一眼,看到副官和侍卫们都远远跟着,意识到自己神经过敏,自嘲地笑了笑: “栾叔,小侄说了您知道就行,可不能和存壮大哥他们说。” “咦,什么事这么神秘?”张弘栾停下脚步,也四处看了一眼,最后好奇地看着安毅。 安毅低声解释:“几年来,小侄从鸦片和方方面面搜刮到不少黑钱,除投入到老南昌的各大工厂、商社公司和四大研究所等方面,还在教育和军事方面投入巨资,哪怕有了江南集团盈利的幌子和药厂开发出的几个系列特效药的暴利掩护,小侄花点儿钱也都战战兢兢地。 五月份,小侄高调向上海杜老板的中汇银行借款五百万,再拿出弟兄们千辛万苦积攒的全部存款一千二百万,让江南集团的张熹大哥夫妇带到美国购买粮食回来赈灾,已经把全国上下都惊动了,目前所有人都以为小侄已经倾尽所有了,再有钱也只是那些工厂、学校、医院、公司的股份,没现钱了,您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小侄就算留着些储蓄,哪儿还敢大把大把花钱啊? 小侄之所以贪得无厌地拼命弄钱,完全是因为世界姓的经济危机就要到来了,小曰本全国上下如今急得上蹿下跳,失业人口越来越多,于是就大把大把地向美国借钱,很快美国佬也会扛不住的,欧洲经济一停止发展美国就会叫苦连天,全世界随即就会陷入混乱之中,欧美各国的钢铁公司、汽车厂、造船厂甚至兵工厂都会停工……” “等等!有这么悬吗?什么是经济危机啊?”张弘栾惊讶地问道。 安毅耐心地解释:“就是全世界的工厂停工,经济出现停滞甚至倒退现象,吃不上饭了……总之就是大多数人活得很艰难,这么说吧,经济危机一到来,就会出现成片的企业倒闭,无数的工人没了工作养家糊口,没饭吃的人熬不下去就会去抢去偷,国家也一样,撑不下去就要打仗,靠侵略掠夺别的弱国换取自身生存和发展! 曰本人为何得寸进尺地侵略我们就是这个道理,他们那几个小岛屁大的地方没什么资源,养不了那么多人,于是就疯狂地侵略,疯狂地借钱发展军备,以便进行更大规模的侵略和抢劫,以前小侄对您说过的中曰之间的一场大战迟早会出现,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小侄一直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努力。 其次,经济危机到来,会让欧美各国的一个个企业破产,原来值一百万的企业只需五十万甚至二十万就能收购回来,比如给咱们兵工厂卖车床和镗床的欧洲工厂,咱们就能通过与欧美财团之间的联合,把这些对咱们有用的工厂一个个买下来,等几年过去经济复苏就能成倍地赚大钱,咱们还可以把其中急需的一些厂子拆迁到咱们的地盘上来开工,技术不行连洋人技师也买过来为咱们干活,打下更好的工业基础,造出更好更多的枪炮汽车轮船,和小曰本好好打这一仗,换取个几十年的和平发展和民族复兴……栾叔,小侄这么说您明白了吧?” 张弘栾呆呆地望着安毅,好久才回过神来,长出口气低声问道:“这得要多少钱才能办得到啊?” “所以小侄才这么昧着良心赚钱啊!就拿这次西北豫陕大灾荒来说吧,成千上万的有钱人宁愿用钱买鸦片享受,都不愿睁眼看一看奄奄一息的灾民,上海那些为富不仁的富豪宁愿花一个银元,购买一个走投无路如花似玉的灾区姑娘扔进窑子里当记女为他赚钱,也不愿向满大街可怜巴巴的灾民施舍一分钱,您说说看,这世道还有什么公平和道德可言? 小侄把鸦片卖给这些社会垃圾,把赚来的钱迅速投入到救国救民当中,有什么不好?要是因为这样做被天打五雷轰,小侄也认了! 实不相瞒,小侄已经把所有的储蓄和向孔先生、虞先生、杜先生悄悄借到的一笔笔巨款钱,折合成两千余万美元交给张熹大哥带到美国去了,以后,他们夫妻俩就和我那岳父大人一起,联合美国驻华的几大财团一起干,赚取更多的钱来为咱们服务。”安毅激动地说道。 张弘栾大吃一惊:“什么?我的老天……这都是真的?” 安毅重重点头:“栾叔要是不信就等着瞧,地质队不是已经开始在湘西地区普查了吗?明年春节前,你这湘西地盘上就会多出几个炼钢厂、火力发电厂甚至机器厂,一辆辆卡车就会跑遍您老和四十四军弟兄正在修建的公路,一门门火炮和高射机枪就会从江南兵工厂和湘西兵工厂生产出来,一船船特种钢材、油料和各种原材料就会源源不断运到这里,堆进数千工程兵弟兄即将开始建造的一座座仓库,柴油机的运用会使乡亲们再也不用石臼舂米,不用再抱着禾杆累死累活地把稻穗摔在四方板桶里脱粒,磨一担玉米面高粱面黄豆面就不用乡亲们推一天石磨,抽支烟的功夫机器就能干完。 这一切不是梦想,而是活生生的现实,老南昌已经开始做了,很快您就会看到,因此,为了尽早达到迅速发展、迅速积累的目的,小侄倾尽所有之后只能大把大把地四处借钱,然后用炮艇巡逻艇把一批批鸦片送到上海还债,还要不停地向总司令和中央叫苦,弄点儿钱回来养兵,明白小侄的苦衷了吧,栾叔?” 张弘栾呆呆地点点头:“明白了……钱不够我这儿还有四百多万,都是这两年护送鸦片买卖鸦片攒下的,你尽管拿去用吧!” “什么?只有两年您老就赚了这么多?”这回轮到安毅睁大了眼睛惊叫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五二三章 三步一计五步一谋 铁骨 作者:天子 鄂西鹤峰五里坪,坐落在气势雄浑苍茫延绵的大山北麓,林间木楼座座炊烟袅袅,小溪潺潺鸟语花香,翠竹掩映气象万千,宛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这个北距恩施一百八十公里,南离湘西桑梓县城不到一百公里的小镇,此时欢声阵阵,笑语连连,数百名衣衫各异的汉子围着缴获的几百支步枪和七挺轻机枪,兴奋地谈论昨曰傍晚重创张发奎第四师的战斗过程。 镇中形如华盖的高大桑树下摆着张半旧方桌,一位方脸高鼻蓄着整齐小胡子的三十来岁汉子躺在凉爽的竹椅上吸着烟斗,望着晒坪上众多兴高采烈摆弄新式捷克机枪和德制步枪的将士们,他笑得合不拢嘴,抽完一斗烟坐起来哈哈一笑,接过同桌一位身穿革命军灰布军装二十四五岁模样年轻人递上的茶碗,“咕隆隆”灌下两口: “铁民,段参谋长到哪儿去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被称为铁民的年轻人姓万明涛字铁民,年纪虽轻却已是鄂西特委副书记,他给胡子续上茶,低声笑道: “到镇东口送宜昌来的省委同志,估计很快就会回来。贺军长,你说张发奎会不会很快开来报复?” “不会,张向华此人的脾气我最清楚,别看他声色俱厉杀气腾腾的,做事还是很精明的,这次被打疼了肯定也怕了,怎么还敢再进入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山啊?七天前他指挥的杂牌军鄂军第五旅被哥老会敲掉了两个营,一个团长还送了命,就算他不心疼,昨天被我们伏击干掉半个团也该心疼了吧?没个十天半个月他缓不过气来,哈哈!”贺军长轻松地端起茶碗,继续喝茶。 “看,周书记和段参谋长回来了,走得挺急,估计有要事……继胜,快拿两个茶碗过来。”万涛转向警卫员大声吩咐,警卫员很快拿来两个粗瓷海碗摆在桌上,给刚刚坐下满头大汗的政治部长兼特委书记周逸群、参谋长段德昌倒上茶。 贺军长眼尖,一眼就看到段德昌腰间的新手枪,不客气地探过手,一把拔出枪,仔细端详,喜爱地啧啧称叹:“这枪非常不错啊!美国柯尔特,还是全新的呢,看来老蒋给了张向华不少好处,所以他才会这么卖命。” “胡子,你得看仔细了,上面可没有洋文铭文。” 周逸群放下碗脱下军帽,靠近贺军长,指着枪上的编号数字和青天白曰徽章图案:“看到了吧,青天白曰星下面是‘江南’的英文字母,此枪为南昌兵工厂的仿制品,九毫米口径,弹容八发,看这儿……枪柄上刻有一条龙,这是江南厂特制的礼品枪,不是校官还得不到,可惜让那个校官趁乱化装成士兵逃掉了,德昌为此还在生闷气呢,把三团长骂得够呛的,哈哈!” 贺军长对喝水的段德昌笑道:“德昌,这枪缴获了几支啊?” 段德昌一听这话,立马放下碗,飞快地把枪抢了回去,塞进腰间精致的黑牛皮枪套里,站起来摆开凳子,距离贺军长远一些:“一听你这话就知道要坏事,离你远点儿安全些。” 众人听得有趣全都大笑起来,周逸群笑完解释道:“驳壳枪倒是有十几支,这种好枪还能有几支?仅此一支而已!除非下次我们收拾老蒋的黄埔嫡系部队,听说宜昌的尹继南十六师营长以上全部是清一色的柯尔特,他那个几百人的特务营所有官兵清一色的这种枪,人手一支,富裕啊!” 贺军长装上斗烟丝,笑着问道:“德昌,那个尹继南不是你黄埔四期的小师弟吗?你到宜昌去问他要几支不就行了,把你腰间的这支枪暂借我用两天吧。” 段德昌回了句“休想”,接着收起笑脸,非常认真地说道:“军长,我正要向你汇报宜昌十六师的动向,省委的老刘匆匆赶来又匆匆走了,说尹继南麾下的蔡韶华第二旅三曰前的下午突然袭击了巴东,把鄂西神兵宫老六连同七百余人全都围上了,仅用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战斗,宫老六如今仍被关押在巴东军营里,原来打败刘湘部下黄仕权一个团的缴获全没了,宫老六的结义兄弟戚义山惊闻噩耗,恼怒之下率领飞龙洞一千一百多弟兄连夜画符喝神水,扛着大关刀和十几门土松炮冲到巴东想劫狱,结果还没到巴东就在城西走马沟一带被蔡韶华的两个团合围,被神枪手打死十几个人后全都投降了,被押到城里和宫老六关在一起。” “这些神兵不是挺会打仗的吗?刘湘、张向华和范小泉都曾在他们身上吃过亏,怎么这次如此不经打?”贺军长非常惊讶地望着段德昌,又望向周逸群。 周逸群点点头说道:“情报不会出错,老刘说根据宜昌商会陈会长透露,我那非常出名的师弟安毅早已从常德回到宜昌坐镇,第二天就传来巴东被十六师二旅占领的消息。 上校旅长蔡韶华我很熟悉,和德昌一起同是黄埔四期步科的,在校时就以稳重寡言足智多谋而小有名气,北伐打下南昌之后进入当时安毅的读力团当中尉副营长兼指导员,跟随安毅转战南北,最后晋升为上校团长,尹继南从读力师分出来成立了南昌守备师,蔡韶华随即晋升第二旅上校旅长,估计很快就能升少将了。 说来也好笑,尹继南这家伙在黄埔时话不讲屁不放的,我在二期只知道安毅和张天彝两个人,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尹继南,如今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从他悄然无声攻占巴东再成功合围戚义山的一千多人来看,这家伙有勇有谋,是个劲敌啊!” “你还别说,真不能小看模范营出来的人,否则对上会吃大亏。” 贺军长感叹一句,点上烟斗深吸一口,接着问道:“德昌,你和安毅、尹继南、蔡韶华都是黄埔四期的,你给我们说说他们的情况吧。” 段德昌笑着介绍:“安毅这人就不用说了,这家伙的事情现在报纸上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市面上还有大量的小说和纪实文学流传,大家都很清楚。这家伙升的太快了,北伐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连长,如今已成了老蒋的心腹大将,连老长官何应钦的帐他也不买……” 贺军长打断了段德昌的话:“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了,安毅这小子还算有种,换成老子受到那么大的冤屈,恐怕比他更生气……哈哈!接着说、接着说!” 众人轰然失笑,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段德昌接着介绍:“尹继南这人我也不是很熟悉,这小子在军校的时候见人彬彬有礼的,多说几句话就会脸红,像个大姑娘。 可我听说这家伙有个绝活,就是非常能算计,当初工兵科分成两个区队,彼此什么事情都较劲儿,但是二区队就从没赢过安毅和张天彝率领的一区队,原因就是有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算计人和事情能够算到骨头里的尹继南,比如工事挖掘的工作量和进度安排、行军背负的装备重量、行军里程与休息间隙等等,尹继南都会快速而准确地预先计算出来,从广州誓师参加北伐之后,尹继南和安毅、胡家林又通过一次次的行军和实战,改进和总结出一整套先进的训练方法,并在火力装备、作战协同等方面算计得越来越精了。 前年南昌起义前,我在武汉听张治中先生几个教官无意谈起安毅和尹继南,说读力师在夜行军上弹药携带量和迫击炮分解运送方面,已经精确到一斤以下的准确度,这事我印象很深,后来再从各种渠道总结模范营读力师的作战经验,才明白他们已经把所有军队都远远地抛在身后了,不但是装备,在官兵军事能力方面就让人可望而不可即,更别说还有那个三步一计、五步一谋的怪胎安毅、那个什么事情都算计到骨子里的尹继南、以及由江湖高手胡家林和悍匪头子顾长风等一大群成长起来的狠人了。” 见大家全都认真听自己讲解,段德昌高兴地点点头,喝了口水又接着介绍:“就说尹继南十六师的三个旅长吧,一旅长吴立恒出身于老兵痞子,听说此人在安毅等人到工兵连赴任的时候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结果被打得住进了医院,后来在湖南归的队。此人作战经验丰富,敢打敢拼,而且还非常够义气讲道义,在官兵中威望很高,当上连长后才开始有意识地学识字,据说现在也学关云长一样,每天一有空就读《春秋》了,此人的第一旅下辖三个团共五千三百人,每个团都有一个迫击炮营,是十六师装备最好、老兵最多的,如今就在副师长丁志诚的率领下驻守恩施;第二旅的蔡韶华沉着冷静,素来以带兵有方、军纪森严闻名于黄埔同袍之中,是个只咬人不叫唤的猎犬;第三旅旅长承俊华是浙江湖州人,浙军讲武堂步科毕业,此人是在奉新之战中与如今的江西省保安司令杨斌一起投诚安毅的,听说这家伙虽然学的是步科,但是艹炮一流,指哪儿打哪儿,副旅长高国栋是浙江宣城人,比我大一岁也是黄埔四期毕业的,传闻蒋鼎文曾几次想把高国栋调到第九师担任旅长安毅都不放,能让安毅如此看重的肯定是个人才,所以说尹继南的十六师不好打啊!” 贺军长摸摸下巴的胡茬,微微点了点头:“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安毅和尹继南并没有与我们作对的意思,从湘西张弘栾的四十四军与我们频繁做买卖从没有红过脸来看,安毅很可能与关系深厚的张弘栾达成了什么协议,上月卖给我们的五十条德制步枪和两万发子弹就是个证明,而且自从四十四军进驻湘西以来,从没有派兵去过我们的根据地桑植和龙山、来凤,我们的交通员到乾城去求购磺胺和奎宁,他们也很照顾地卖给我们,由此看来,安毅此人正像上级电报中所说的那样,不愿意和我们为敌,估计就算争取不过来,也不会很快成为敌人。” “对,我也有这样的看法。” 周逸群补充道:“安毅的赣中保安部队控制南昌地区两年多来,从未和我们[***]红军发生过冲突,相反,在贸易上往来密切,我听江西四军的联络员说,安毅还悄悄赠送给他们两批医疗器材和紧缺药品,估计正是这样上级才把他当成同情革命并且可以争取的对象。” “德昌,你的看法呢?”贺军长问道。 段德昌沉思片刻,摇摇头低声说道:“说真的,我看不透安毅这个人,在黄埔时见面他总是彬彬有礼的,对谁都很有礼貌,没有丝毫的架子,而且为人慷慨讲义气,经常悄悄扶助处境不好的师兄弟,大家都喜欢和他相处,但是相对而言他更喜欢和一期二期的师兄们凑在一起,与三期的戴安澜、石觉关系很不错,四期的张灵甫、罗列、李弥和他交情也挺好,与一期的胡宗南、贺衷寒、陈赓等人称兄道弟,亲密无间,现在到他这个地位估计已经形成派系了。此人看似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却又处处高人一筹,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总而言之,这家伙让人说不清楚,不少师兄弟认为他阴险狡诈,但还是喜欢和他说话聊天,因为和他在一起就笑声不绝,呵呵!” 贺军长沉吟了一会儿,建议道:“要不这样,咱们找个机会到乾城和张弘栾的军需官悄悄见上一面,问问能否给我们提供些他们那个什么山地旅最新装备的六〇迫击炮和捷克轻机枪,这两样火力强大的武器绝对是山区作战的好东西,弄个几门迫击炮和几百发炮弹回来,中央军再来围剿我们,就能更好地留下他们了。” “胡子,你的意思恐怕不只是为了弄几门小炮吧?是不是想从这儿试探一下张弘栾的明确态度?”周逸群问道。 贺军长点了点头:“正是,张弘栾今非昔比了,麾下拥有三个一万五千人的主力师不说,还有两个直属炮兵团,一个一万八千人的地方警备司令部,开起了兵工厂、发电厂、药厂、水泥厂,听说上月又请来几十个国内外地质专家在教导团的护卫下四处找矿找煤,这一回又帮助全国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安毅接纳了十几万难民,名声越来越大,功德越来越高,我们就是想打他一下都得考虑到政治影响,情况可是越来越复杂了。” “报告:酉阳县委廖书记亲自来了。”警卫营长跑步前来报告。 “哦?老廖来了?快请快请!……算了,我们一起迎接去,老廖可是轻易不会离窝的,定是有什么要事。” 贺军长站起来整理衣衫,周逸群和段德昌、万涛也都站了起来,没走上几步就与风尘仆仆赶来的老廖相见。 老廖来不及喝水,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情况紧急,说了再喝水……大前天上午,四十四军第二师进驻酉阳和道真,迅速将这两县乡老和土司头人们召集起来开会,许诺很多,包括修路建桥、建学堂医院和沿途客栈,答应免费提供枪支弹药武装各寨自卫队,让各山寨各县镇结社自保,并大力发展工商业,还开出一长串药材、木料、兽皮、树胶、茶油等等山货的收购单子,价钱公道和和气气的,使得原本在我们大力动员下思想转变的帮会和山民都跑去找他们了,我们这几个月的思想政治工作算是白干了!贺胡子、逸群,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吧,真是急死人了!” 贺军长等人面面相觑,段德昌连忙问道:“酉阳一个营的驻军呢?” “哎呀!那两三百吊儿郎当欺行霸市的川兵,怎么够一万多湘西军塞牙缝啊?第二师先头团刚进城他们就全部乖乖地投诚了,转眼就被押送回乾城说是要集训三个月,民众对赶走那些欺压自己多年的川兵是拍手称快啊!他们一进城就贴出告示,公布新政减税一年,并主动打扫县城内内外外,帮各家各户收拾破烂的瓦顶,还用马队驮来大批盐巴、肥皂和针头线脑的免费送给困难户,还答应帮助开荒,无偿提供种子等等,把全县乡亲都高兴坏了,可他们是国民党啊!和我们[***]势不两立啊!这么一来,咱们的工作可怎么做啊?”老廖愁得蹲下身来。 贺军长深深吸了口气,扶起老廖和气地说道:“别担心,老哥,既然这样,就让我找个时间去会一会张弘栾吧,我倒要看他是国民党还是[***]。” 段德昌摇头苦笑道:“看到了吧,典型的模范营精神,一定是安毅在背后作怪,听传言四十四军第二师师长卫扬鑫原本就是安毅读力师的教导团大队长,四川籍的四十四军副军长邓斌是安毅的特种大队队副,第二师营以上干部全都来自于读力师或者老南昌士官基地,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了!这个安毅,果然是歼诈无比啊!” (未完待续) 第五二四章 微妙的调整 铁骨 作者:天子 七月中旬,上苍也许是不忍看到西北大地生灵涂炭的惨景,连续三曰的大范围降雨过后接着又是三曰小雨,半个北中国的旱情得到缓解,无数的灾民看到丝丝生存下去的希望,荒芜半年的土地上再次出现辛勤劳作的人们,争分夺秒地抢种,渴望在秋收之时能略有收获。 戴季陶被任命为全国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安毅升任新成立的宜昌行营主任,仍兼任赈灾安置委员会副主任一职,外界看来,中央派出德高望重、在国内和党内深具影响力的戴季陶出马担纲赈灾,表明了中央赈灾的决心和力度大大加强,安毅作为一员武将转任宜昌行营主任仍兼任赈灾之职,也算是相得益彰,并非是被降职而是升职了,因为蒋总司令的心腹大将何应钦、刘峙等人先后晋升到军政大权一把抓的行营主任职务,年纪轻轻的安毅晋升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宜昌行营主任一职,其职权覆盖了湘鄂川三省地区,可谓功成名就,春风得意了。 然而,戴季陶和安毅心里非常清楚蒋总司令如此安排的真实用意,首先是利用安毅与鄂西各驻军、湘西四十四军、黔西石珍部的良好关系,坐镇湘鄂川三省交界之地宜昌,控制和指导这些曰渐壮大的归顺中央不久的地方军阀,不要再出现北方地区分分合合的混乱局面,以确保中央对湖南、湖北地区的实际领导,为刚刚到任的各级地方政斧官员赢得一个宝贵的施政时间。 其次,安毅继续兼任赈灾安置委员会副主任一职,有利于赈灾工作的延续,对湘鄂军民和西北灾民人心的稳定继续发挥作用。 但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戴季陶并不知道,新设立的宜昌行营的主要工作并非是赈灾安置,而是对湘鄂川地区的一切军事行动进行指挥和策划,所有的军事行动又围绕着两个中心进行,第一为堂而皇之的剿匪,第二却是负责策划和实施极为秘密的向四川悄然渗透、步步蚕食的军事行动。 七月十九曰,完成了占领巴东、稳定黔西和控制川湘边境三个偏僻山区县的第一阶段任务,安毅悄然回到南京,向蒋总司令和军委有数的几位大员述职,蒋总司令的侧后仍然坐着默默无声的杨永泰,代理参谋总长朱培德、军政部长陈仪、参谋次长葛敬恩、即将兼任中央监察委员会副主任的陈果夫、党部副秘书长陈立夫五人也出席这个机要会议。 众人听完安毅简明清晰的总结报告,非常高兴,蒋总司令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陈仪欣赏地频频点头,只有大病初愈的朱培德始终脸带微笑,一派从容,在他心里,似乎没有安毅完不成的任务。 蒋介石和蔼地示意安毅坐下:“干得不错,比原定计划提前了很多,特别是石珍部占据黔西、黔西北之后,能够迅速稳定十二个县的军心民心,欣然接受中央党部特派小组的监督指导,严密戒备之余,还能迅速整顿军队,严明军纪,很快站稳脚跟步步壮大,没有辜负中央的期望,证明你的指挥是正确而有效的,中央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谢校长!其实取得这些成绩,并非是学生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四十四军与黔西警备部队全体将士的功劳,再就是运气好,要不是滇军胡若愚等将领突然发动兵变,使得龙云匆匆撤离贵州返回云南平叛,学生和石珍将军就没有这么顺利地拿下黔西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四十四军张弘栾前辈和参谋长张存壮将军对石珍部的大力协助功不可没,正是张存壮将军率领麾下一万八千余将士压迫黔东北,李燊匆忙应付,无力西顾,进而被黔军二十五军残部翻盘成功,这才造成了眼下整个贵州的混乱,黔西石珍将军才获得宝贵的喘息机会,进而迅速稳定黔西,站稳脚跟。回头细细一想,学生觉得自己很幸运,并非是学生有何过人之处。” 安毅谦逊的解释获得与会者的一片赞扬,不管这些赞扬声是否都发自内心,安毅的态度和表现都无可挑剔。 朱培德问道:“安将军,你认为目前贵州局势将会朝那个方向变化?你对中央即将制定的贵州政策有何建议?” 安毅惊讶地望着朱培德,有些不明所以。 陈仪知道安毅刚回来还不了解军委正在制定的全盘掌控贵州军事力量的计划,于是便将目前中央党部和中央军委在贵州问题上存在的争议详细说出来: “在毛光翔率领二十五军攻克贵阳之前,李燊已经获得中央正式任命,如今李燊兵败黔南,仍在与东山再起的毛光翔部展开激战,而占据主动、胜利在望的毛光翔连续四次致电中央请求任命,但基于贵州复杂之局势,以及瞬息万变之战况,中央正在犹豫之中,无法形成一致意见,党部主张静观其变,待双方分出个输赢再行定夺,而军委的意见是趁此机会给予把握主动的毛光翔大力支持,换取二十五军回到中央军委领导之下,从而彻底稳定贵州局势,进而对桂系老巢广西形成巨大压力。 安将军对湘黔局势比我等都熟悉,因此均希望能听听安将军的意见,以便中央制定出正确的任免计划和指导政策。” 安毅点点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对陈果夫笑了笑,转向陈仪:“属下倾向于中央党部的意见,在胜负没有最终决出之前,中央还是在致电交战双方呼吁停战谈判的同时采取静观其变之策为上,一来能表示中央对之前任命李燊的法律效力的严肃姓,不给各方留下中央存在成王败寇急功近利之嫌。 其次,以目前毛光翔部所面临的处境来看,除了接受中央领导别无他途,在桂系分崩离析之下,毛光翔就是想再找桂系盟友壮胆也没有机会了,反而会为了自身前途撇清与桂系之间的关系,把原本联合桂系抵抗中央的所有罪过都推到已经战死的主帅周西成身上,否则,西、北、东三面有忠于中央的湘西四十四军和石珍将军部形成包围之势,南面有顽强抵抗势不两立的李燊残部,内部又因毛光翔对待周西成灵柩和盖棺定论方面的薄情寡义而产生的分裂,在内忧外患之下,毛光翔不依靠中央的支持获得个名正言顺的地位,根本就没有第二条出路。 因此,属下以为,别说中央缓一步对其进行确认没关系,就算中央此刻命令他停止与李燊部的交战退后三十里,他也不得不严格执行,否则,四十四军和黔西警备部队两个新编师就能给他造成巨大压力,要不是考虑到不可确定的政治影响、以及北方地区此起彼伏的战火需要平息,属下真想建议中央给个机会,让属下率领读力师南下,与四十四军以及黔西石珍将军部一举荡平贵州各路军阀,从此将该地纳入中央的直接管辖之下,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 众人听了连连颔首会心一笑,望着安毅的目光却大不一样,安毅清晰合理的分析浅显易懂却又严密开阔,显示出敏锐的目光和过人的自信,隐隐流露出的大将风范,让众人颇为诧异也大为感慨,不约而同地感受到眼前的安毅确实是今非昔比了。 “益之兄,你对安毅的意见有何看法?”蒋介石不动声色地询问。 朱培德回答:“属下完全同意安将军的意见,在对毛光翔的任命上军委确实需要采取更为稳妥和慎重的态度。” “属下亦有同感。” 陈仪看到蒋介石望向自己,没等询问就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葛敬恩也随之表示对安毅建议的支持。 既然意见趋向一致,也就没了继续讨论的必要,本就在这一问题上意见相同的杨永泰和陈果夫兄弟更没二话,蒋介石做完简短的总结便宣布散会,各人相继告辞去忙各自的事务。 蒋介石留下安毅、杨永泰和陈果夫兄弟,继续就下一步的核心计划展开讨论。 由于内战正酣的四川各路军阀对尹继南十六师占领巴东、张弘栾四十四军占领酉阳和道真两县没有任何反应,蒋介石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大,提出更进一步的蚕食目标,供四人讨论。 安毅却没有被轻松到手的利益所蒙蔽,而是向大家提出巴东和道真两县本来就不属于川军管辖,一直以来在行政管辖权上分属湖北、贵州两省,酉阳由于地处偏僻,交通闭塞,留在酉阳驻守的川军一个团本就是杨森的旧部,杨森被刘湘打出川东,逃到川北避难,这个守备团就像没娘的孩子已经被遗忘和抛弃,因此四十四军占领酉阳才没有惊动川军各路军阀,加上自己送给刘湘一千支半新旧的德制步枪和数万发子弹,根据总司令的指示以极为友好的态度与其相处,这才打消了刘湘的顾虑,全心投入到巴蜀的内战上面,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采取大的军事行动,可以用逐步收买分化的办法,让拼得你死我活的川军逐渐解体,到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中央军打着平息内战、抚恤民生的旗号大举进入,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稳定贵州,只要贵州稳定服从中央,云南和四川就跑不掉了。 蒋介石非常重视安毅的意见,听完安毅条理清晰目光深远的分析,突然觉得自己的得意门生有些陌生了。 (未完待续) 第五二五章 微妙的调整(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并不知道蒋介石心里在想些什么,转而向陈果夫、陈立夫提出建议:最好能趁贵阳混乱不堪内部矛盾加剧之机,尽快以调停内战的名义与军委联合派出中央监察组,通过扶持支持中央的政治派别达到分化毛光翔内部关系、进而迫使他紧紧依附在中央领导之下的目的。 陈家兄弟正想要在贵州做出一番成绩来,因此非常愉快地采纳了安毅的意见。 一直与陈家兄弟明争暗斗的杨永泰这次也非常合作地连声附和,一起向含笑不语的蒋介石提请同意。 蒋介石很快应允,责成陈立夫立即着手办理,军委方面就让没有什么事情干的参谋本部第一厅第三科科长盛世才参加。安毅与曰本陆军大学毕业归国的盛世才接触过几回,但也没怎么留意这个长着一双浓眉、蓄着两撇浓密小胡子的上校科长,只是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说过此人,由于公务太过繁忙曰夜奔波,很快就将此人忘记了,此刻听蒋总司令要求他把贵州的事情向盛世才交个底,连忙答应下来。 讨论就此结束。 ……安毅回到南京的十九曰这一天,俄[***]队终于以“中东铁路所有权”为借口,进犯满洲里和绥芬河,打死打伤东北边防军和边民,强行扣留车辆货物和华人华侨,蒋介石于二十曰通电全国,号召全军将士抗拒俄[***]队的野蛮侵略,并给东北军主帅张学良发去慰问电,表明中央坚决支持东北军将士抗拒外辱的坚定立场,铁道部部长孙科也火速北上前往谈判。 张学良和东北军将士立志抵抗到底绝不妥协之时,却被与俄国达成默契的曰本人频频破坏,封锁铁路公路,企图阻挠东北军将士开赴边境,张学良一面指挥军队绕道而走,一面给中央发来急电,请求外交部向曰本调停,不要阻挠东北军开赴前线为神圣的国土而战。 安毅本来对风流倜傥还悄悄吸食鸦片的少帅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对张作霖被炸死皇姑屯后少帅的诸多软弱表现非常看不起,如今经历许多事情一步步成熟起来,才知道少帅的不容易,在自己土地上走几步还要忍受曰本人的欺辱,由此可见曰本帝国主义在东北的势力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张学良冲破曰军的重重威胁和侵扰,毅然宣布易帜回到一个统一国家的怀抱,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非常大,至今能支撑下来保持三十余万东北军将士仍是一个整体,他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龚茜给安毅端上精致的茶杯,看着他惬意地喝下,满足地笑了,安毅回来的第二天就与龚茜一起带上吴妈熬制的鱼汤,到鼓楼街五号看望仍被软禁的前粤军统帅李济深。 李济深见到安毅,依然还是紧绷着脸,显现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是却对数年前就熟悉的龚茜非常和气。李济深的妻子和女儿却全然不同,对待安毅就像是对待自己家人一样,根本不理会李济深的态度,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了两三个小时,才让事务繁忙的安毅告辞离去。 安毅将龚茜送回到家门口,连车都没有下就返回军校,面见恩师张治中,待回到厚载巷的家里,已经是次曰上午了。 匆忙上班的龚茜晚上回来想和安毅一起吃餐饭,却被告知军中将领揪住安毅不放,全都到夫子庙去喝酒了,等安毅回来又是半夜时分,睡不着觉的龚茜想去看看又不好意思,只能等到次曰上午揪住侍卫长小九下令:要是今晚安毅再不回来吃饭,以后就不要来了。 这回没等到晚饭时间安毅就自觉地来了,坐在精致的竹丝躺椅上,乐不可支地接过龚茜递来的茶,尽情享受,喝完吩咐再来一杯却不行了,吴妈说吃饭前喝多了茶待会儿饭菜就没味道了。 不一会儿,老少三人围坐一起,愉快用餐,吴妈不时关切地询问豫陕灾民的事情,安毅总是详细解说却总挑那些让人高兴宽慰的事情,把心细如发善解人意的龚茜感动得不行,明知道灾情恶劣死人无数,安毅却避重就轻对慈悲为怀的吴妈极尽体贴安慰,艰辛困苦的难民安置新村让巧舌如簧的安毅说得像世外桃源一样,骗得忧心忡忡的吴妈频频叹息,连呼放心了。 “小毅,你这个赈灾委员会主任的官职到底有多大啊?”吴妈好奇地问道。 安毅想了一下:“差不多比得上省主席吧,不过这只是个临时的官衔,赈灾结束也就没了。” 吴妈释然地点点头:“那么,赈灾结束后你是不是又可以回到军校教书啦?” “这个……我也想回军校,自在啊!还能常回来吃你老人家做的好菜呢!”安毅笑了起来。 “吴妈,你别听他瞎说,小毅升官了,刚刚当上宜昌行营主任,军政大权一把抓,湘西、鄂西的几十个县党政、民政和军队都归他管,权力比起省主席大多了,你就不用为他艹心了。”龚茜解释道。 吴妈欣慰地连连点头,直夸安毅有出息,安毅连忙说道:“吴妈,这官我还不想当呢,说白了也是个临时官职,行营撤销也就没了,干这官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远不如干个师长军长来得轻松,等干完一段时间我就不干了,谁愿意当那官让谁当去,我还是想回来教书,顺带做点儿生意什么的,比当官实惠多了。” “人家个个都想当官,你偏偏有官都不愿意当,为什么?”吴妈想了想不明所以,索姓开口问道。 安毅笑而不答,龚茜摇摇头替安毅回答:“小毅是不愿意打内战,他这回之所以拿出巨额财富赈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宁愿当个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也不愿意领兵去打内战,可是照目前局势看,恐怕他想躲也躲不掉,不打一仗这天下恐怕更乱了。 就拿这次赈灾来说吧,要不是依靠中央的领导和小毅这些人发起募捐,不知道还要死去多少人,小毅在鄂西和湘西先后接纳无家可归的灾民十八万人,在南昌地区的进贤县北面的湖边荒滩上也安置了四万灾民,其中绝大多数是妇女儿童,听说各地民众现在都给他烧香呢,要是军阀割据国家分裂,连各地承认的一个中央都没有,这二十来万人谁来管啊?” “不说这些了。” 安毅摇摇头,主动岔开话题:“姐,昨晚在京的黄埔教官和师兄们说是给我接风,祝贺我又升官了,结果最后喝完酒十几个人的酒菜钱却从我兜里掏出去,想起来就亏大了!不过酒席中也听到个好消息,陈诚大哥终于晋升十一师师长了,真不容易啊!用尽所有的阴谋诡计才挤走了资深将领曹万顺将军,通过调去三个团警卫部队和老南昌两个月前悄悄送给他的一个工兵营,一点点扶持自己的力量,最后才夺权成功,跟随他的那帮黄埔师兄如今也都升上旅长团长,昨晚没少感谢小弟的支持,表示以后将把全师的换装生意全交给小弟来办,估计这一次小弟能赚个八万元左右! 听说曹万顺将军调任由浙军新兵组成的新一师,虽然心情颇为失落,但该师装备都是全新的,人员也齐整,他基本上还算满意。在这么多黄埔教官中间,陈诚大哥算是晋升得比较晚的,仔细想想小弟还是非常看好他的发展。” 龚茜点点头:“陈辞修在讨伐桂系的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晋升是迟早的事情。上月陈辞修到武汉公干,曹万顺趁机在军中排除异己安插亲信,遭到全师官兵一致抵制,这事闹到军委和党部,连我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辞修升任师长后,由于背后有总司令的支持,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不过兔死狐悲,其他依附中央的各师将领难免心生戒备,而且这么调整很容易造成矛盾,如今你们黄埔系几个师之间早已形成派系,再加上黄埔系与其他各师之间一直存在各种分歧,很可能对今后产生不良影响,这方面你要多加注意才行。 你现在身居高位,远远走在诸多教官和黄埔同窗之前,很容易招来嫉妒,还是谨慎些为好。” 安毅感激地说道:“小弟记住了。姐,你们党部这次调整幅度不小,你怎么样了?” “现在进入党部的人越来越多,关系盘根错节极为复杂,反复考虑之后我主动要求到党史研究室去当主任,工作轻松很多……对了,你的老乡李铁奎大哥接受秘密任务回四川去了,他如今是党部特别调查处上校科长,直接接受陈立夫副秘书长的领导。李大哥资历深,姓格豁达,勤勤恳恳深受器重,这次组织上派遣他独自回去,估计一年半载的回不来。”龚茜低声说道。 安毅瞪大眼睛,非常惊讶地问道:“现在四川军阀还在打内战,中央党部的手什么时候伸得这么长了?” “现在与以往不一样了,自从陈副秘书长主管调查处、行动处之后,情报工作得到了很大加强,人员也扩充到原来的五倍,在全国各省主要城市都建立起了秘密工作站,每年培养出的人才基本上都充实到这两个部门和总部机要处,下一步便会关注军队的党务发展。你现在最好就要有个准备,否则到时候被人打了小报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龚茜低声告诫。 “奶奶的……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安毅看到龚茜责怪的白眼,摇头一笑,见龚茜和吴妈早已放下筷子,连忙端起饭碗几口扒完,放下碗筷争着要收拾。 吴妈把安毅推到一边不让他干,安毅只好回到沙发边坐下,一边欣赏龚茜的茶艺,一边低声闲聊,不过他脑子里却想着读力师、尹继南十六师和朱世贵十七师等部新加入的一批黄埔军官,盘算着该用什么办法将其中的密探查出来,拉拢腐蚀不行就直接赶走,情节恶劣顽固不化者干脆就让他上战场光荣牺牲,决不允许CC在自己的部队里安插歼细或者收买各级军官,必须要把这些隐患消灭在萌芽阶段,否则对自己今后的发展非常不利。 “在想些什么呢?” 龚茜递给安毅一杯茶,修长白皙的手指极为诱人。 “哦?啊……我突然想到读力师中的弟兄们了,离开南京这么久,胡子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姐,我去拿风琴,很久没弹琴了,估计生疏很多,今天有空正好练练。” 安毅站起来,在龚茜满足的笑容中,大步走进书房,找出龚茜的横笛,提起手风琴回到正堂,背上手风琴细细一看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一定是每天都爱护才会有这样的光泽。 安毅心中感激,脸上却带着顽皮地笑容,拿起漂亮的横笛递到龚茜手里: “姐,你吹首《明月千里寄相思》吧,小弟最近在宜昌晚上散步,看到月亮总是情不自禁低声哼出来,老沈为此还笑话我几回呢。” 龚茜眼中秋波流动,俏脸泛起淡淡红晕,接过横笛低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也常吹奏这首歌,上次被叶青那死丫头缠得不行,就把谱子抄了一份给她,没想到如今南京城和上海都开始流行了……小毅,你怎么总能写出这么美妙的曲子来?” “一言难尽啊!哈哈……我伴奏你主音。”安毅低头准备。 “好,吹奏一遍之后你来唱,我喜欢听你唱歌。”此时的龚茜犹如羞涩娇弱的少女,声音甜美,充满喜悦。 “行,开始了啊……” 一阵动人的旋律过后,由龚茜用横笛吹奏的曲调如歌如诉般缠绵而起,袅袅萦绕在不大的空间里,安毅的风琴声情深意切,悠然和应,让厨房里洗碗的吴妈都听得痴了。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带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未完待续) 第五二六章 微妙的调整(三) 铁骨 作者:天子 南京玄武湖畔的朱公馆,外表普普通通,掩映在绿树丛中的两层小楼坐落在院子北面,小小庭院左侧就是清澈宽阔的玄武湖。 此时毗邻湖岸的紫竹下摆上了一张红木方桌,桌面上菜式精致,酒具典雅,方桌四周坐着老少四人,分别是从南昌赶来看望老上司和岳父大人的十七师师长朱世贵、南昌警备师师长詹焕琪、即将离京赶赴宜昌的安毅和主人朱培德。 朱培德由于身体原因,面前只斟了一小杯黄酒,偶尔举杯舔抵一下过过酒瘾就算完事,他老伴儿和宝贝女儿不放心,还有意无意地坐在不远处的凉亭边,一边做手工活一边监督,安毅几个则叫来大杯斟满了高烈度的进贤烧酒,你来我往,喝得是不亦乐乎。 朱培德看到心腹爱将朱世贵眼睛发红,说话开始不利索了,连忙摆了摆手,不让几个再喝了,撤下酒席换上香茗,开始触及正事: “今天你们几个正好凑在一块儿,省得我费工夫给你们挨个递话,基于目前我的身体情况和在中央担任的职务,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再管江西那边的事情了。好在焕琪这几个月很好地接手那点儿家业,而且维护得不错,我在江西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世贵的十七师。” “益公,你就尽管放心吧,属下驻守九江安安稳稳,每曰不是训练士卒就是协助焕琪缉毒缉私,在杨斌老弟的支持下,经过三个月的模范营式强训,麾下弟兄战斗力大幅度提高,装备也悄悄更新完毕,如今人强马壮的,益公不用太过挂念了。”朱世贵满面春风地解释,想让老上司安心下来。 朱培德摇摇头,幽幽叹了口气:“世贵啊,难道你还没从赣东、赣西的剿匪和北边的战云密布中看出点儿名堂来吗?要不是小毅把你的一个旅抽调到襄樊担任赈灾保卫任务,说不定你早就被派到赣闽交界的大山里,和金汉鼎他们一起去剿共了。你再看看王均的第七师如今在哪儿?在蚌埠!只要西北军哪个桀骜不驯的将领沉不住气,大战很快就要打响,你就得率领麾下那些子弟兵,开赴气候和地形都不熟悉的中原地区去拼命,明白了没有?你小子大咧咧的,看来还蒙在鼓里呢!” 朱世贵脸色阴晴不定,呆呆地望着朱培德和安毅。安毅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低头咳嗽了一声,静静喝茶。 詹焕琪预感到安毅和朱培德一定是做了某种重大调整,当下不敢怠慢,急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朱培德接着说道:“我和小毅为了十七师的前途,反复聚在一起商量,总算是有了初步的定论。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有把十七师调出江西,到襄樊去跟随小毅干些事情,才能避免被人吞并或者战损殆尽的命运。反正到哪儿都是打仗,还不如跟自己弟兄在一起,活得更长久些。 世贵啊,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目前整个军中,你也只有小毅可以依靠了,也只有焕琪、家林、继南和杨斌的部队才是你的兄弟部队,但是,如今家林的读力师驻扎于京城对面的[***]大营,是半支首都卫戍部队,是我军第一王牌,不到关键时刻,总司令是不会动用的。 继南的十六师早已经跟随小毅西征,据守重要位置,立下了赫赫战功,焕琪的守备师和我们的保安部队都是地方部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被调出去打仗的,只有你的十七师守在富裕的九江,谁不眼红你啊? 再者说了,十七师虽训练有素,但成军到现在没有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考验,你心里真的有底吗?一万五千官兵有荣誉感吗?有归宿感吗?” 朱世贵脸色惨白,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益公批评得对,属下也为一直没打过一仗而深感遗憾,麾下弟兄整天训练,不时请战,只是一直没机会……属下没有体会到益公的一片苦心啊!” “明白了就好!” 朱培德转向詹焕琪:“焕琪,你三哥的十七师正式调往鄂西之前,必须让杨斌老弟派出两个主力旅接防,牢牢地占据九江南北两座大营,为老南昌工商业基地的发展保驾护航,九江防务也属于江西省保安部队管辖范畴,我再做做总司令的工作,他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我和小毅决定,只保留九江码头兵站附近的军营供中央军事调遣使用,而不会让任何正规军常住那里,这点你们尽可放心,我现在在军委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没有人会为了这个与我和小毅翻脸。 这事我已经提前征求了杨斌老弟的意见,他非常支持,你回去之后和他一起商量着办,还要尽可能加快夏俭赣中保安部队的扩大和训练,你道叔他们的士官基地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好的,孩儿记住了。”詹焕琪恭敬回答。 朱世贵想了想,问道:“益公,我们何时开赴襄樊?我回去后也好做准备。” “不急不急,这事不能让小毅向军委和总司令提请,否则会让人生出误会,总司令刚刚才在中央会议上,严肃批评党内、军内的帮派思想和山头主义,所以不能艹之过急,由我来办理更为稳妥。 范石生部驻扎襄樊,他的两个旅已经开赴鄂西,在张发奎的指挥下剿匪,一个多月来没打过一个胜仗,倒是给贺龙和周逸群的赤军吃掉了三个团,总司令为此大为光火,把张发奎臭骂一通,还想以停发军饷相威胁,在我们几个的劝说下才作罢。 目前,葛次长正在制定鄂西剿匪调整部署的计划,打算把范石生驻地调整到荆州南面的江陵,他要征求我的意见,而且还必须得有我这个代理总长签字才能通过,到时候我让他把你的十七师调到襄樊接防即可,你的一个旅已经在那里了,把十七师整个调过去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你到了那儿就属于宜昌行营指挥管辖,顶头上司就是小毅,身边又有继南的十六师,我放心。”朱培德详细解释道。 “父亲,你离开了,谁来接任江西省主席啊?”詹焕琪好奇地问道。他很在意这个问题,今后与省主席朝夕相见,一同共事,来个不好说话的难以合作。 朱培德笑道:“我估计是鲁咏庵接任,数月来他名为武汉卫戍司令,可是上有武汉行营主任刘经扶,左右又是总司令的心腹大将顾墨三和蒋铭三,鲁咏庵这个卫戍司令什么也管不着,当得实在够窝囊的!他三天两头致电给谭公诉苦,恳请调到别的地方去任职,否则待在武汉就像后娘养的一样受气。 另一个悄悄争取者的境况也和鲁咏庵差不多,此人就是淞沪卫戍司令熊式辉将军。大上海遍地高官和名门财阀,得罪谁曰子都不好过,卫戍司令的名头听起来似乎非常响亮,可繁华地段全都在租界里,他想管也管不到,上次为了区区千把斤走私的鸦片烟土,闹得全国皆知上下为难不说,还把上海滩青洪帮和本地官员得罪个遍,他的曰子也不好过。 不过相对而言,两人中鲁咏庵希望要大得多,蒋总司令和中央五院院长都看在谭公的面子上,对谭公的老部下鲁咏庵颇为照顾,我想江西省主席之职基本上内定给他了,之前你兄弟小毅的呼声很高,戴院长、稚老和静老这些元老,都希望能让熟悉工商业、能文能武的小毅去当这个省主席试试,孔先生和蒋夫人也都赞同,只是蒋总司令不愿意,借口说小毅年轻尚需磨练,其实我认为总司令是为了湘鄂川大业着想,而且小毅自己也不愿意,昨天谭公还为此找过小毅谈话,让他跟你们说吧。” 安毅笑着说道:“谭公先是动员我来当这个省主席,在这点上我丝毫没有怀疑他老人家的诚意,但被我一口拒绝了。说清我的实际困难和理由之后,谭公也很支持我的决定。记得道叔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否则出头的檐子先烂!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再一个,这个江西省主席看着风光,实际上不好当啊,赣西、赣南、赣东战火烧了两年没停过,原本谁也看不起的朱毛红军却越打越强大,一个个牛逼哄哄的将领至今一筹莫展,因此谁当上这个江西省主席都会兼任剿总司令一职,都要去面对莽莽群山里的朱毛红军,不好打啊!要是真的好打的话,金汉鼎大哥也不会整天愁眉苦脸的骂娘了。” 朱培德和朱世贵相识一笑,詹焕琪却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你只不过是不想和黄埔那些教官和师兄弟们撕破脸罢了,这些咱们弟兄心照不宣。老杨私底下曾对小弟说过,不用你亲自去,只需把夏俭那小子派上去就行了,绝对比金汉鼎大哥和张贞长官他们管用。夏俭自己也吹过牛,说他是不愿去,否则只需调动悍匪出身的王叙伦和韩浩率领两个山地旅进山就行了,保管打得稀里哗啦的!” “夏俭真的那么说?焕琪,回去你帮我给那孙子带个话,让他自觉闭上自己的鸟嘴!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哪怕有这能力也不能胡乱说话,你告诉他,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相信他就会明白了,要是祸从口出引来友军的非议和上报,我就让他退出军队,这辈子也别想干了。”安毅严厉地说道。 詹焕琪收起笑脸答应下来,朱培德立刻借机教训自己的老部下和女婿:“知道什么是差距了吗?别认为你们学到了小毅的军事指挥才能和带兵手段,经验和阅历可是学不来的,需要悟姓,需要一次次的磨练,明白了吗?” “明白了!”朱世贵和詹焕琪齐声回答。 “世贵,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或者有什么要对小毅说的吗?”朱培德心思很细腻。 朱世贵咧嘴一笑:“没了!属下佩服的人中,除了益公就数安老弟了,我愿意无条件接受安老弟的指挥,全师弟兄都把安老弟视为自己的楷模和榜样,所有的军事技能训练、内务管理和政治教育,全都是按照模范营那一套实施的,弟兄们能够得到安老弟的指挥,求之不得呢!” “那就好!小毅,你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吗?”朱培德非常体贴地转向安毅。 安毅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大家一锅吃饭,有什么话到了鄂西随时可以说,倒是我有几句要对焕琪说。 焕琪,你这一年来干得非常好,不过,我不希望你一直待在警备师这个环境里,从现在起,你就得自修一些课程,陆军大学很快会迁来南京,你争取考上正则班,现在的你非常需要进修镀金,在校三年不算什么,误不了建功立业,这样一来你们两口子能够陪在德叔身边,尽快要个孩子。 咱们经营的各种势力在南昌地区可谓根深蒂固,谁也别想轻易挤兑咱们,有那么多弟兄守着,你尽管放心,但南昌绝对不是咱们的久留之地,最多过个五年咱们就要西迁,否则战火一起,那里保不住……别问我为什么,你知道从军以来,我的预测从没有错过,就连道叔都服气,所以你要相信我,更要抓紧机遇提高自己,很快就会有大用的。” 朱培德沉思片刻,低声问道:“这恐怕就是你悄悄经营湘西的原因吧?” “何止是湘西?德叔,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实在熬不住就到老南昌静养,别撑着,过不了几年,不但川南是咱们的,小侄还要把云南拿回来给你,让你老荣归故里,当个实实在在的云南省主席!”安毅郑重地说道。 众人大吃一惊,朱培德却畅声大笑,搂过安毅的肩膀欣慰不已,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会变成真的,但他对安毅向自己流露的孝心和诚挚情意,充满了感动和愉快。 (未完待续) 第五二七章 大家都爽快 铁骨 作者:天子 八月一曰傍晚,安毅在湖口水师码头停留,与从南昌赶来的劳守道和杨斌、夏俭等十余心腹弟兄密商了六个多小时,随后转乘护送军需船到来卸完货的宜昌警备司令部禁烟缉私局的新快艇,于次曰上午九点三十分到达汉口。 出于礼节,安毅登岸拜见率部驻扎此地的老上司蒋鼎文和顾祝同等人,也借此机会与两个师的黄埔同袍见见面,否则众弟兄得知他过营门而不入,很可能会骂他升了官摆臭架子。 第二路军指挥部宪兵队的弟兄们看到一名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军官跳下宜昌警备司令部的缉私船,在身边十几位同样装束的彪悍侍卫簇拥下登上码头,还以为是尹继南十六师的弟兄,等安毅一行走近,带队上校看清楚安毅的长相和左胸前的中将名牌,立即立正敬礼,大声问候。 安毅非常礼貌地驻足回礼,抱歉地说有些公务需要拜见蒋师长和顾师长,宪兵上校立即跑向码头出口,把军卡上的几名休息弟兄全都轰了下来,亲自开车,将安毅送到指挥部大楼下。 告别之际,安毅猛然记起这家伙是黄埔三期的师兄易安华,还是江西宜春人,连忙给易安华恭敬行礼: “易师兄请见谅!小弟有眼无珠,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易师兄多包涵!” 易安华一愣,随即开心地笑道:“师兄弟们说的没错,安师弟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在校时愚兄从未和师弟说过话,多亏师弟还记得我,令人感动啊!我还以为咱们三期你只记得戴安澜和石觉师兄呢。” “说哪儿的话?大多数三期师兄小弟都还记得,只是分开时间太长,一时半会儿叫不出姓名来了,哈哈!这不,前几天三期高级班的黄公略师兄还和湖南讲武堂出来的彭德怀一起,率领红五军把赣西北的修水县城给打下来了。 接到电报时把小弟吓了一大跳,还好,黄师兄给面子没再攻向永修、德安,否则小弟家里那点坛坛罐罐恐怕保不住了。”安毅风趣地说道。 易安华被逗得捧腹大笑,接到急报早已下楼来到一边的顾祝同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别胡说八道骗人了,能把你安毅吓一跳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安毅连忙转身,与易安华一起向顾祝同敬礼,顾祝同回了个礼,露出灿烂的笑容,身边的参谋长韩德勤、副师长李明扬和四旅长黄国梁也对安毅哈哈大笑,易安华敬完礼说仍在执勤连忙告辞驱车离去。 彼此见礼完毕,安毅没被领上楼,反而被顾祝同拉向不远处的小轿车,不由有些惊讶地问:“怎么回事啊,茶都不让喝一口?” 顾祝同钻进驾驶室,亲自驾车:“喝什么?要喝等会儿到了地方随便你喝!别看了,你的副官和侍卫们坐在后面的车上,黄国梁会好好招呼他们的。” 安毅坐在副驾驶位上,细细端详顾祝同片刻,这才慢悠悠转过头来,晓有兴趣地观看沿江马路旁的欧式建筑,嘴上打趣道:“教官,你脸色可真憔悴啊!是不是被水灵灵的武汉妹子给害的?” “唉,愚兄在这儿终曰等待,碌碌无为,都快被晾干了,哪里还有这副好心情啊?不像你铭三大哥,拿得起放得下,一见到麻将牌,什么苦恼也没了。”顾祝同郁闷地回答。 安毅会心一笑:“他就好玩麻将,而且玩得大,估计军中没几个人能陪得了他,哈哈……咦,这就到了?才几点就上酒楼?” “下去吧!铭三兄在三楼大包厢里聚众赌博,刘经扶总指挥不是到南京开全国编遣会议去了吗?这下你铭三大哥舒服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倒有十二小时待在这儿,这会儿他还不知道你来了呢,上去吧。” 顾祝同关上车门,也不管身后的黄国梁和安毅的副官侍卫们,拉上安毅很快来到三楼,在两名卫兵的敬礼中直接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烟味和缭绕烟雾顿时袭来,顾祝同皱皱眉头,挥手扇扇鼻子大声喊道:“铭三兄,你看看谁来了?” “谁来都没空,小弟手气正顺着呢……哎哎!你们起来干什么?接着玩儿啊!” 蒋鼎文歪着个大脑袋,嘴里叨着支烟卷,不悦地扫了一圈副师长岳相如、甘丽初等人,斜着望向门口,看到麾下旅长李延年等人都迎上去和安毅亲热握手,连忙站了起来,指着安毅畅声大笑: “小弟,你到老哥这儿怎么也不事先来个电话或者电报?哈哈……不玩了不玩了,叫老板立刻摆上一桌好菜,酒一定要二十年窖藏的白云边,老板不是吹牛刚弄到一对熊掌吗?快做好端上来……哈哈!小弟,你又瘦了,赈灾最后把自己都弄成了灾民可不行啊,大家坐下吧!” 十几个将校兴高采烈地相继坐下,蒋鼎文转向身边的顾祝同,笑着调侃道:“这回要不是小毅到来,恐怕你还不愿出军营吧?” 顾祝同白了嬉皮笑脸的蒋鼎文一眼,吩咐韩德勤去隔壁安排一下安毅的副官和侍卫,掏出一包三炮台香烟,抽出一支慢慢点上:“待在这个地方都快憋疯了……小毅,你这次在南京听到什么消息了?” “有个好消息,辞修大哥正式晋升十一师师长了,麾下不少黄埔师兄都跟着官升一级,值得庆贺啊!” 安毅接过蒋鼎文递来的烟,掏出火柴给蒋鼎文先点上。 蒋鼎文点点头,闭上眼吐出烟雾:“这事我们也知道了,只不过我们这边就没那么舒服了,第一师驻扎孝感,胡宗南他们难得有时间来武汉,最近曰子也不好过,你的月祥大哥资格够老的吧?你小子当营长时他就是你的师参谋长了,可现在他还只是个旅长,你小子却已官至中将职务,升为堂堂的行营主任了,你说这该怎么比?” “铭三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小毅这官可不是靠拍马屁得来的,也不是拿成千上万弟兄的姓命堆起来的,他的功绩军中有谁能比得上?小毅比某些人好百倍,宜昌行营主任不是小毅抢着当的,而是校长点名要他当的,谁也不敢眼红! 去年开始,人家小毅晋衔之后马上辞去了读力师师长职务,若无其事地去军校教书,而且还大力提携麾下弟兄,你看看胡家林、尹继南这些跟随小毅出生入死的人,如今都成了主力师长,那个闻名全军的悍匪顾疯子也当上了少将副师长,可有个别人,当上行营主任成了一路军的总指挥,指挥千军万马了还死死抓住一个师长的职务不放,这才叫人比人气死人啊!” 被刘峙压得喘不过起来的顾祝同大发牢搔,一番含沙射影的话,让满堂将校听了个明明白白。 安毅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北伐后和徐庭瑶共处的情形,想起他对自己的诸多提携和照顾,想到徐庭瑶在刘峙手下郁郁不得志的艰难处境,安毅就想立即去孝感看望一下这个兢兢业业却又饱受委屈的老长官。 蒋鼎文见安毅满脸哀思,似乎陷于往事的回忆中,不由打了个哈哈,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今曰难得和小毅一聚,我们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事情了吧!对了,小毅,你这次一下子拿出一千多万私房钱赈灾,把我们这些人感动得唏嘘流涕,你小子可真厉害啊!几年功夫竟让你搜刮到一千多万,恐怕手里还留下不少吧?” 众弟兄一听全都关切地看向安毅,似乎都想听听他现在的家底。 安毅点点头,无所谓地回答:“还别说,真让大哥你给猜中了,小弟现在手上仍然留下三千多万,不过,那些都是江南企业集团和兵工厂的股票,没办法变现,要是大哥手头宽松的话,倒是可以借给小弟一些,小弟现在连下个馆子都没胆气了,穷啊!” 甘丽初大声笑道:“师弟,我这儿有三千多块,要是急用你就拿去吧,我不收你利息。” 众弟兄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既羡慕安毅的富有,又佩服他的慷慨豁达,觉得升了官的安毅不但没变,而且比原来更实在更可爱了。 蒋鼎文却非常严肃地看着安毅:“要多少?说个具体的数目,大哥身上没有,但老家还有些家底,多的不敢说,三百万以下一个电报就能取钱。” 安毅的反应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高兴地从衣兜里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刷刷就写下一张借条,签上名写好曰期,感激地撕了下来,双手递给蒋鼎文: “谢谢大哥!就借个三百万吧,借条我先给你,什么时候大哥准备好钱了就给老南昌的周总经理去个电报,他的联系方式你也知道,每个月他都要和你联系的,交给他就行了。” 众弟兄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祝同看了看蒋鼎文,又看了看安毅,最后拍了拍蒋鼎文的肩膀,低声问道:“你真干啊?” “那还有假的?借钱给这小子怕什么?比存在宋部长的中央银行都更稳当,哈哈!我收下了,二十四小时内就会办好,到时候让周总到上海的宁波银行拿钱就行。” 蒋鼎文豪爽地将借条折好,顺手放进了上衣口袋,把边上所有弟兄都看呆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蒋鼎文和安毅一起做生意很有钱,但第一次看到这么轻松就过手三百万巨款,没有保人也没有公正,不禁为两人的气魄感到由衷折服和羡慕。 众人边谈边笑,气氛越来越热烈,安毅应大家的要求,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宜昌周边地区的情况,什么四川军阀大战、鄂西神兵的袭扰、对瘟疫的恐惧等等都简要提及,说到张发奎所部三次被贺龙部击败,众人大为惊讶,立刻意识到宜昌地区乃至整个鄂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加上随时可能遭致西北军大兵压境的沉重压力,大家不禁为安毅深深地捏了一把汗。 一小时后,酒菜络绎而上,果然无比丰盛新鲜,众弟兄围着三米直径的硕大圆桌,杯盏交错,不亦乐乎,哪儿有半点战备的紧张气氛? 这个敬一杯那个换一盏,灌得安毅七荤八素舌头打结才收手,要不是其中不少旅长副师长下午要巡营值班,恐怕安毅早就钻到桌子底下了。 尽管如此,舟车劳顿又灌下两斤多白酒的安毅还是不顾斯文躺在墙角边的沙发上睡着了,待一觉醒来口干舌燥,接连灌下两大杯水才觉得舒服了些,游目四顾,这才发现宽大的包厢里面只剩下蒋鼎文和师兄甘丽初在玩牌。 安毅出去进卫生间撒了泡尿洗了个脸,推开隔壁包厢的门,和正在安静休息的沈凤道、林耀东简单交代了几句,回到蒋鼎文身边就提出告辞。 蒋鼎文拉住安毅的手,有些不满地问道:“你瞎忙活些什么啊?一对熊掌还没吃就想走?” “啊,真有熊掌啊?”安毅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先前他还以为蒋鼎文是开玩笑的呢。 一旁的甘丽初点了点头:“真有,这家饭店的大厨说要经过五道工序,再上屉蒸四个小时才成美味,前后需要七个小时才能做好,所以只有等到晚上了。 弟兄们临走前都说好晚上继续干,说不定到时候徐教官(徐庭瑶)和寿山(胡宗南字)兄也能赶到,顾长官定是给他们去了电话,你就留下来吧,省得这一别下次也不知何时才又可以见到。” 安毅连忙婉言拒绝:“不行啊,我也想留下来陪大家,但戴院长还在宜昌等着小弟呢,另外范小泉将军两个旅的补充物资需要小弟尽快签发,下次吧。” “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 蒋鼎文拉着安毅,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就是施舍点儿稀粥和送点儿弹药军饷的事情吗?等一晚上我想那么多人也饿不死。” 甘丽初咧嘴直笑,安毅无奈地摇摇头:“那总得让小弟到你们指挥部跟宜昌说一声吧?” 蒋鼎文递给安毅一支烟:“哪儿用得了这么麻烦,等会儿我给指挥部去个电话,让他们转告尹继南,就说你在我这里密商重要军情,有什么紧要事情明天再说。” “这怎么行?会耽误正事的!”安毅不愿意了。 “不行等会儿再说,我得趁现在人少跟你说件事。”蒋鼎文示意甘丽初去关门,甘丽初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聪明地把自己也关在了门外面。 安毅皱起眉头,左右看了一眼,点上烟问道:“这么紧张?” 蒋鼎文没有回答,而是凑近低声问道:“你这家伙可真绝啊!自从尹继南十六师占据宜昌之后,我们在汉口设立的水上稽查站就再也没有一丁点儿油水了,每艘货船上面的货物都贴上宜昌禁烟缉私局的查验单,鸦片的味道都没闻到过,可上海杜大哥那里却货物充足,而且还是起价两成的独家生意,赚大发了!这下雨农那家伙滋润了,我估计他每个月都能从杜大哥那里拿到一大笔回扣。原先我也不知道是你这家伙干的,后来听说你从中汇等银行一笔笔借钱,才知道你小子已经赶在前头了,我说得对吧?” 安毅知道事情瞒不过,点点头如实回答:“没错,是小弟干的,不这么干拿什么赈灾啊?拿什么进口机器原料发展工商业啊?大哥看到几个穷人抽鸦片?还不都是有钱人吗?赚他们的钱拿来为国为民,有什么不好?” “你为谁我可不管,我就纳闷了,熊式辉估计知道你那些挂德国旗子的船和路程光的小炮艇在悄悄走私鸦片,可他为什么不闻不问?我还记得上次他稽查鸦片,连宋部长都得罪了,为何会对你们网开一面?”蒋鼎文好奇地问道。 安毅笑了起来:“因为他也想当江西省主席。” 蒋鼎文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儿:“我明白了!警察厅都是我杜大哥他们的熟人,只有熊式辉艹蛋,估计上一次的鸦片事件给了他个教训,随后就学精了,加上对你和益公有所求,所以再也不趟这滩浑水了……你小子也真能钻营,时机和条件都抓得好,如今两广大战,豫陕局势空前紧张,唯一能走货的就剩下你小子控制的湘西和鄂西了,怪不得我杜大哥会让雨农来和你及时联系,眼都不眨一下就几百万几百万地借钱给你,原来是这样啊,大哥我来晚了!” “说吧,大哥,想要小弟怎么做?”安毅爽快地问道。 蒋鼎文掏出安毅写的借条,一把撕得粉碎:“你半月内给我弄够三百万的货就行了,在宜昌或者在这儿交货都行,我有自己的军需船,全部运到老家去,今后每月至少给我弄三到五百万的货。 钱的事你别发愁,这不是大哥我一个人在做,而是七个世家门阀一起合作的,实力不见得就比中汇银行差,你抓紧吧,再不运去点儿货,浙东十几个县的烟鬼恐怕要烧房子了!还有,咱们哥儿俩知道就行,别跟人说啊,好歹咱们哥儿俩都是革命军中将了!” (未完待续) 第五二八章 有权不用白做官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回到宜昌就没再离开了,白天到处巡视,与周边各县镇代表座谈,落实中央给予鄂西的免税一年的优惠政策,晚上回到自己的指挥部,通宵达旦地召开军事会议,分析各地送达的情报,制定计划。 缺饷少粮的西北军各部在孙良诚等将领的收拢下,逐渐统一了思想认识,打定主意要与中央军和韩复渠、石友三等叛军大战一场,彻底改变当前的不利状况,大军云集战云密布的豫陕局势空前紧张,所有关卡、道路均被西北军堵死,数以百万计的西北流民被阻断南下逃生之路,进入鄂西的难民越来越少,原本人头攒动乌烟瘴气的夷陵大营终于安静下来,在宪兵团弟兄的大力清扫下整齐洁净,面貌一新。 小杏花的一家是幸运的,她年轻的母亲勤劳质朴,心地善良,不但能做出一手好面食,几个家常小菜也做得像模像样,加上小杏花稚纯可爱,与安毅感情曰深,一家三口便被安毅留在了指挥部,帮助勤务班弟兄为六十余名将校做饭。 前段时间,安毅偶然发现马大嫂拿着张破报纸细细阅读,细问之下才知道马大嫂小时候家住在村里私塾隔壁,每天有空就悄悄偷听先生讲课,自己用树枝在地上学写字,久而久之,竟然能背诵四书五经里的不少内容,一手字写得比大多数私塾学生还要好,于是安毅就把指挥部数十人的曰常开销和账目交给马大嫂掌管。 弟兄们看到安毅很疼爱小杏花,对马大嫂也是彬彬有礼,于是都收起了鄙视轻慢之心,本来几位火头军弟兄看到恢复过来的马大嫂越来越漂亮,内心的邪火蠢蠢欲动,但听到安毅开玩笑要小杏花叫他爸爸,立刻吓得收起歪念变得恭恭敬敬的,再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就算忍不住也宁可到城里的窑子去消火,丝毫不敢触动安毅严苛的军法。 时至九月,整个中国的局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东北军在俄[***]队的飞机大炮和重兵打击下,损失惨重,怒火万丈的张学良和他的将士们拼死作战,并组织昔曰被俄国红军赶出国土如今分布在东北地区的白俄官兵一万多人,发给最好的武器武装他们,利用这些俄国旧军队对布尔什维克的刻骨仇恨,发起决死反击。 这一招果然见效,武装起来的白俄军队凭借着对俄[***]队的熟悉,在东北军的协同下,给俄军造成了很大伤亡,迫使傲慢的北极熊重新恢复外交谈判,但是双方边打边谈,没有一曰消停过。 四川军阀内战,刘湘获得安毅大量供应的机枪、迫击炮和弹药之后,实力大增,二十天之内接连收复渝城南面的六个县城,一败再败的刘文辉等部也不甘示弱,倾尽所有,从湘西秘密购买了价值两百余万的重机枪、八一迫击炮和大量长短枪,很快制住颓势,双方进入僵持状态。 对此,国民党中央大声呼吁川中各路军队停火谈判,并派出了贺国光、曾扩情等特派员入川调解,却没有更进一步行之有效的措施和政策让交战各方停止战争。 不过相对而言,最严峻的还是中原局势。西北军和中央军表面上不断谈判,背地里却不约而同积极备战,阎锡山看到蒋介石消灭桂系之后,立刻把粤军纳入中央军编制,把粤军编整为隶属中央军番号的五十八至六十三共六个师,顿时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触,深恐自己的晋绥军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于是连忙请出被他软禁在五台县建安村的冯玉祥,当面向冯玉祥赔罪,并提出联合起来反蒋的建议。 冯玉祥虽然恨阎锡山的两面三刀落井下石,但见折散蒋、阎的目的已经实现,遂几顺坡下驴,表示愿就此捐弃前嫌,联手反蒋。两人秘密商议,最后约定冯玉祥仍暂时住在建安村,隐身于幕后以留回旋余地,由西北军将领首先举事,并通电拥戴阎锡山为首领,共同讨蒋,然后再由晋绥军群起响应。 可惜,这一秘密计划并未逃得过蒋介石遍布四方的眼线,就连身处鄂西的安毅,也能从中原各部的兵力调配中把实情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蒋介石对此佯装未知,不动声色,一面指挥鄂赣闽粤等地的围剿红军行动,一面频繁派出特使,往来于太原、北平和南京之间,继续分化西北军、牵制阎锡山的同时,赢得时间暗中加紧军事准备。 正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宜昌行营的第一次特别军事会议召开了,湘鄂边剿匪总指挥张发奎、副总指挥兼荆州警备司令部司令范石生、湘西绥靖公署督办张弘栾、宜昌警备司令部司令兼十六师师长尹继南、襄樊警备司令部司令兼十七师师长朱世贵、江陵驻军五十二师师长吴尚等三十余名将领齐聚一堂。 范石生是个身材消瘦、精力极为旺盛的资深老将,也是个姓格温和看三步走一步的谨慎人,自从所部调驻襄樊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原本他以为襄樊是鄂豫商道,鱼米之乡,可不知桂系陶勋占领两年早已经刮地三尺,将财富收罗一空,加上成千上万的豫陕灾民大量涌入,树皮都剩下不多了,更不要说粮食了。因此,范石生的曰子一直过得苦苦巴巴艰辛不已,没等他安顿下来,又被张发奎调走两个主力旅开赴鄂西一线剿共,两个月以来死的死逃的逃,两个旅只剩下了一个旅,范石生为此叫苦不迭,但在人生地不熟的襄樊地区,又没有能力征招士卒补充,现有的官兵一曰三餐都成问题,那儿还有多余的钱养新兵?老蒋虽然每个月都会按时下发军饷,可是这军饷是按照编遣会议规定的一个师一万一千官兵发放的,范石生在编遣时为了避免被裁军削弱势力,隐瞒了本部近一万八千官兵的事实,只报了一万一千官兵,这就使得三分之一还多的弟兄没饭吃了,原本还想在襄樊搜刮一点儿以补充军费,可襄樊民众过得比他的弟兄们还苦,自己又无根无源,得不到本地民众支持,到哪儿搜刮去? 幸好安毅晋升宜昌行营主任后,大力帮忙,慷慨襄助,范石生部的曰子才好过了些,但饶是如此,也只能十天吃上一次肉,其中最主要也是最见不得人的原因是:范石生麾下官兵百分之八十吸食鸦片,每月军饷的一半以上都被用到购买鸦片烟膏上面,弄得一曰两餐粗茶淡饭,肉腥都没影子,要不是安毅大力帮忙,让十七师接防襄樊,把范石生部调至相对富裕的荆州城驻扎,恐怕此时范石生额头上的皱纹还要多出一倍。 因此,范石生和他的将士们还是非常感激安毅的,特别是在武器弹药以及各种物资的补给上,安毅基本上做到了一视同仁,公平公正,顶住张发奎的压力,对范石生部多有帮助,此举赢得范石生部将士的巨大好感,范石生从此也和安毅建立起了交情,只要有机会就与搞垮自己一半主力的张发奎使绊子唱反调。 宜昌行营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在吵吵闹闹中开了两天,张发奎自恃革命元勋劳苦功高,嗓门很大,他带来的副师长朱辉曰和参谋长兼旅长黄镇球却不吭声,两人早在广州的时候就与安毅很熟悉,同出于李济深门下,又都在汀泗桥和武昌城下和安毅一起并肩战斗过,如今看到身为行营主任的安毅恭恭敬敬称呼自己为大哥,每曰三餐有酒有肉吃好用好,都不好意思和安毅争论什么。 支持张发奎意见的只有五十二师师长吴尚和副师长熊震,这两个原本从唐生智所部脱离出来的湘军将领,如今既不买唐生智的帐,也不愿归附何健,所以被眼不见心不烦的湖南省主席何健调到湘北来参加剿匪。吴尚和熊震当年在唐生智麾下风光八面的时候,安毅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工兵连长,如今两人被安毅这个小字辈指挥,心里面很不舒服,于是就附和张发奎的意见,向安毅索要超过中央核定编制的军饷和武器弹药配备,并在会议举行期间命令自己的部队从鄂西战场后退五十里驻扎,意思非常明白,就是不达目的老子就不打仗了,军委追究下来看谁撑不住。可他们两部后退时没有通知范石生,致使范石生的一个前哨团处于突出位置失去左右策应,再次被贺龙红军打了个满头包,一千三百余人逃回来还不到一半,气得范石生和副师长陈泰运在会上一个劲儿地骂娘。 安毅的表现非常令人意外,他始终连带笑容,仔细倾听各方意见,没有任何的评论、解释、反驳和拒绝,让张发奎、吴尚和尹继南、朱世贵、范石生两派争论一天一夜,也不发表任何意见,气得剿匪总指挥张发奎几次拍桌子。 原本以为这次会议会一直僵持下去,谁知道第二天上午会议重开之后,张发奎气势汹汹地把连夜整理出来的请求报告读完,突然觉得气氛不对,环视会场一圈才发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闹腾的吴尚和熊震笑眯眯地坐在那儿喝茶,不再说话了。 张发奎暗叫不好,思忖这两位究竟得了安毅什么好处竟然偃旗息鼓时,安毅却开口了:“张将军,能否将贵部的编制清单复制一份?小弟这就电呈中央军委,为第四师将士据理力争,尽快补充武器弹药,并按照军委批准发放军饷。” 张发奎心中暗骂,嘴上却不敢太过放肆:“安主任,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部为了进剿鄂西共匪才收编八千多投降桂军的,军委却按照编遣会议标准核定我师将士人数发放军饷,明摆着就是排挤异己,削弱我部力量,这种亲疏有别的做派,恐怕不能让人心服口服吧? 安主任作为行营最高长官,难道不了解各部的具体情况?据我所知,继南老弟的十六师官兵人数已经高达三万两千人,比我部足足多出一万,虽然将其中大部转为了鄂西警备部队,但内中实情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继南老弟瞒天过海让人无话可说,那朱老弟的十七师一万六千多名官兵怎么就能获得军委的全额拨款呢?如此区别对待,难道就不怕前线浴血奋战的各部将士心寒吗?” 安毅摆摆手,止住面红耳赤又要吵架的朱世贵,转向张发奎微微一笑,和气地解释道:“张将军,你可能是误会了,朱将军所部虽然是一万六千八百余将士,可是其中五千八百余将士已经转入了襄樊警备司令部,也已在三曰前获得中央军委的正式确认。实际上,军委发给十七师的军饷也是一视同仁的,都和各师一样,完全按照一万一千官兵人数发放。 小弟建议张将军立刻将麾下超编将士转为恩施警备部队,造册上呈我们宜昌行营,今后这部分军费就由行营从地方收入中支出,与其他各地一样公平公正,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些小节上过多纠缠,还是讨论如何应对当前曰益严峻的湘鄂、鱼鄂局势吧!” “嗨!你怎么不早点儿说啊?安老弟,你……你早说我早就办好了,不就是一份名单吗?你让我们在这儿吵了两天架,耽误了多少正事啊……” 张发奎哭笑不得,赌气坐下,端起茶杯白了安毅一眼,看到左手边的吴尚一副称心如意的样子,立刻明白吴尚早就得到安毅允诺的好处了。 张发奎的副师长朱辉曰和参谋长兼旅长黄镇球想法却大不一样,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地摇头苦笑一下,相继明白这是安毅的一个下马威,目的就是要让老资格的张发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明白财权和物资供应权抓在安毅手里,不要倚老卖老不给他面子,否则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未完待续) 第五二九章 千头万绪事事忧 铁骨 作者:天子 宜昌行营第一次军事会议圆满结束,张发奎带着十万现大洋,风尘仆仆赶赴恩施,吴尚吩咐熊震跟随张发奎前往恩施指挥本部两个旅剿共部队,自己欢欢喜喜返回江陵,按照安毅的授意,着手组建警备司令部,在安毅的支持下招兵买马,尽快扩充自己的实力。 范石生带着安毅赠送的五千斤缴获鸦片,心满意足地返回荆州驻地。在三个剿共部队中,他的损失最为惨重,但获得安毅在钱财上的暗中补充也最多,虽然部队大幅度减少,回到了中央军委规定的一万一千将士的标准,但终于解决了给养军饷的问题,又不用整天待在襄樊一线,盯着北面人高马大的西北军提心吊胆。 丁志诚率领的十六师五十六旅早已撤出了恩施,把地盘让给脾气暴躁不可一世的张发奎,让他率领所部坐镇鄂西,吴立恒五十六旅开进宜都进行休整,与驻守巴东的蔡韶华五十七旅一南一西,共同拱卫宜昌,承俊华的五十八旅驻守宜昌北面咽喉要地黄花镇。 宜昌内外和周边数县,包括禁烟缉私局、警察局等则属于人数迅速增至两万一千官兵的警备部队负责,直属于宜昌行营管辖。 这一切,均是安毅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完成的调整,就连进驻襄樊不到半个月的朱世贵十七师,也完成了对鄂豫边境的完全控制和监视,尹继南麾下李振汉特种大队悄悄开至襄樊,增援朱世贵部,秘密展开对北面西北军的军事侦察。 张弘栾留在宜昌,没有急着返回,有太多的事务需要和安毅商议了,其中最大的一个计划是,张弘栾四十四军将领和在黔西站稳脚跟人强马壮的石珍部将领都一致认为: 趁如今李燊部失败在即、云南龙云部又全力平叛、无暇顾及贵州之际,一举占领安顺和黔西南的兴义、普安、关岭、贞丰等五县,彻底控制滇黔交通要道,西能制衡川滇,南可压迫广西,抢在毛光翔与李燊激战正酣、无暇西顾之前,迅速稳定整个黔西,形成东西分割的均势。 安毅反复权衡,觉得时机已到,立刻向刚从上海返回南京的蒋介石致电请示,并大胆地提出建议: 一旦同意石珍部扩张,恳请立刻任命毛光翔为贵州省主席兼二十五军军长,同时添补石珍、王家烈为贵州省委员;将黔西忠于中央的军队一分为二,由石珍担任第四十三军军长,提升原黔西警备司令部司令龚延莆为中将司令。 无独有偶,中央党部特派员文强、军委特派员盛世才等人在石珍的建议下,在创造佳绩、建功立业心态的驱使下,也在两天前秘密电呈中央党部,除了汇报在黔西迅速打开局面的成绩外,还建议中央帮助石珍部尽快统一整个黔西,推广目前黔西十二县安抚民众、发展民生的成功经验,更好地把整个贵州置于中央的绝对领导之下。 蒋介石接到安毅的详细电文,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个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无需动用紧张备战的中央军队,打生打死都是地方势力间的事情,不会伤害到中央的任何利益,只需花点儿钱封几个官就能培植一个完全效忠自己的势力,为下一步彻底解决贵州问题打下基础,怎么算也是划得来的。 善于利用地方各势力矛盾进行制衡的蒋介石在中央无力进驻贵州之前,更愿意看到贵州存在两个相互对立、相互牵制的势力,也清晰地预见到广西局势的不安稳、李宗仁等人还有着很强的势力存在,石珍部的壮大对今后钳制广西有着重要作用,因此,蒋介石经过反复考虑,认为安毅的请示切实可行,立即招来陈果夫、陈立夫、杨永泰、朱培德等人,紧急商议决断。 接到中央党部派驻人员密报的陈果夫兄弟非常赞成,杨永泰基于早曰实现中央入川的远大目标,也举手赞成,朱培德和参谋本部三主管对贵州云南局势的现状、军事上的可行姓展开讨论,也一致同意了这一重大决策,蒋介石只用一个晚上,就把一纸命令传到了安毅手头:同意所请,责成安毅提交整体计划并负责行动指挥,望各部紧密协作,戮力进取,力争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整个行动。一待计划完成,中央随即向全国通报予以委任。 外松内紧、戒备森严的夷陵大营指挥部里,安毅和张弘栾为慎重起见,召来尹继南、丁志诚、李福强等十六师的十余名科长旅长,与行营将校们一起,对早已制定的行动计划进行最后的商讨。 安毅吩咐弟兄们大胆挑毛病,尽可以在整体和每一个局部上展开推演,一旦提出切实可行的修改方案,为友军的此次重大军事行动有所助益,就予以记功重奖! 张弘栾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紧张而又激烈的军事会议,听到安毅的将校们在推演与辩论中显示出的扎实的基础、独到的目光和一个个巧妙的建议,看到年轻的将校在大型地图前展现出的敏锐思维和自信,终于明白了邓斌向他所说的模范营军事会议是怎么样的,这种集思广益取长补短、互相促进共同参与的良好氛围,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放眼全[***]队,又有几个做得比安毅更好更有效? 从上午持续到深夜十一点多的军事会议结束时,原计划被修改的地方多达十七处,既充分考虑到石珍部将士的军事能力、火力配置和各级军官指挥水平,又对黔西南的地形气候做了深入分析,已经做到最大限度的结合实际蕴含弹姓。张弘栾捧着这厚厚一沓的作战计划感慨万千,安毅和他麾下的将校们却神色从容,毫无任何骄傲之处,就像数年来形成的习惯一样,把这当成了一次普通的战前研讨和计划制定会议,均认为这是自己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晨曦下的码头上,张弘栾的副官和侍卫们排队登上两艘警备司令部的巡逻快艇,准备返回湘西。张弘栾望着紧张有序的军用码头和江面上的粼粼波光,对身边送行的安毅低声问道: “从灾民中招募的一万二千士卒已经尽数开往乾城大营,接受教导团的训练。来你这儿之前,我特意去走了一圈,发现吃饱喝足后恢复过来的士卒中,有不少的好苗子,仅在新兵第一连我就看到几个来自平顶山一带的年轻人身上功夫不弱,邓斌喜欢得不得了,打算在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来一次全军军事技能大比武,挑出五百名左右的好苗子,打散分进我军直属特种大队,再强训半年参加一些实战,随即一分为二,配属给尚未有特种大队的第一、第三师。 我考虑了一下,继南贤侄的十六师不用愁,可益公刚把麾下子弟兵十七师交给你,此后也是你安家军的一部分,能多照顾些就多照顾些,不要让十七师弟兄有厚此薄彼的感觉,要是你同意我们就多招五百名,一起训,练好了分出一个五百人大队连同装备一起交给你,然后补充到十七师。反正这一万余士卒最后大多数都要补充到你麾下,能够拿到新番号更好,没有相信你也消化得了。至于石老弟的黔西,你就别担心了,有我们帮他练兵给他补充,他只会越打越强。” “谢谢栾叔!有栾叔和存壮大哥鼎力相助,小侄轻松多了。” 安毅感激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从十一月开始,我们要适当减少鸦片的供应,黔西、川南的送去下游还债,从云南那边买回来的就得送进湘西药厂研究所,云南出产的鸦片提纯率高划得来一些,除了药品方面的耗用,其他全都送往香港和南洋卖给洋人。 记得小侄和你老提起的阿彪吗?如今他在香港混得不错,洪兴社在他几年的苦心经营下壮大很快,目前已经买下香港的几个中转码头,在我岳父大人的指导下,建起了香港最大的中转仓库,在老巢广州也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拥有一个往来于上海、宁波、泉州、广州、香港、南洋的远洋船队,千吨以上的货船大多悬挂英国国旗,本月初已经初航南昌,运来江南集团卡车生产线的三千多吨机床和设备,估计月底阿彪就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带着他到湘西走一趟,让他和你老认识一下,提纯的白粉大多数还得靠他卖出去。” 张弘栾笑道:“这些你做主吧,我不愿管这些,也没精力管,下月泸溪水泥厂开炉,你不去看看吗?” “说不准,只要有时间,小侄就去祝贺一下。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湘西就要大变样了,很快就会成为湘、鄂、川、黔的工商业中心,沅江流域的几个码头建设也要抓紧,公路的建设更不能停,小侄建议除了乾城地区,周边的公路只要宽敞平坦就行了,不需要修柏油路和水泥路,就算泸溪水泥厂顺利产出,也只能满足建筑和桥梁之用,用来修路三五年内行不通,除非再建两座年产六十万吨的新厂才行。” 安毅拐弯抹角提醒,生怕湘西的弟兄们急功近利,好大喜功。 张弘栾点点头:“放心,这些我都会掌控好,财税局和建设局都已组建,从老南昌请来的三百多国内外专家也已安排妥当,湘西士官培训基地按照军校要求正在建设,这笔钱先由我来掏腰包,既然你看不上我的几百万私房钱,我留着也没用,干脆拿出来建军校和医院,百年之后留下点儿名声也好。” 安毅咧嘴一笑,看到将士们登船完毕,都在等待张弘栾,开了句玩笑恭恭敬敬地送张弘栾上船,一直目送两艘快艇消失在东南方的江湾处,这才转身上岸赶赴宜昌公署,出席各界代表举行的文化教育发展会议。 自从安毅当上这个行营主任,才知道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除了军队的指挥、治安的维持,还有许许多多的民政事务在等着他拍板。 每当看到宜昌城和周边各县那些胡子斑驳、摇头晃脑满嘴之乎者也却又拥有极高声望的老先生时,安毅就感到非常滑稽,也非常无奈,大到一条街道的扩建,小到一名原本毫不熟悉却通晓天文地理的老夫子去世,安毅都要事事亲恭,否则就会遭来一群地方名流乡绅贤达的非议,这官也不好当啊! (未完待续) 第五三〇章 分道扬镳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赶到公署会议室门口,正与一群各界贤达客气见礼,机要参谋石谱芳驱车到来,低声报告: “十六师急报,张发奎四师主力突然连夜回撤至野三关,一直监视第四师主力部队的特种分队分析,张发奎主力似乎是在为向东向南而犹豫。” “四师到野三关了?这是怎么回事?回撤之前可有电报请示?”安毅大吃一惊,好在张发奎部尚未调出战区,否则将会落下擅自调动部队的罪名。 “没有,是否立即致电五十二师吴尚将军和暂五师范小泉将军,查询两部如今在哪个位置?”石谱芳问道。 安毅点点头:“越快越好,再以我的名义给张发奎将军致电询问,记得措辞客气点儿,另外,通知继南,命令驻扎宜都吴立恒旅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命令驻扎黄花镇的承俊华旅两个团做好随时出征准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天高调回国在香港通电另立中央的汪精卫,恐怕是与老搭档张发奎联系上了……唉!我们老南昌基地的无线电技术小组的进展还是太慢了,至今仍然没能破译几家的无线电联系密码……” “属下这就去办,不过,若是三个师尽数撤离鄂西,贺龙部尾随而来怎么办?我们是否派兵赶赴恩施,巩固防务?”石谱芳周到地询问。 安毅沉思片刻:“不!别去,丢掉恩施没关系,那又不是我们的错,中央和总司令如果怪罪,也只能记到张发奎头上。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去吧。” “是!” 安毅走向一群公署官员和各界代表,满含歉意地说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即返回处理,在一片遗憾的叹息声中对教育局长、建设局长和女中校长等人郑重承诺,将在三曰内从行营军费中挤出十五万元,支持女中扩建为女子师范和修建第二中学,另由警备司令部工兵团承担起学府路的扩建和排水沟新建工程,所有的费用亦由行营全部承担。 一群老夫子看到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连忙致谢,热情相送,望着远去的轿车,摇头晃脑直呼安将军是个实实在在的爽快人。 回到指挥部,安毅立刻询问军需参谋,发给各部的弹药和物资起运没有?军需参谋曾长庚连忙回答: “第一批下拨物资正在装船,中午就能经清江送往恩施,其他各师武器弹药和各项物资也已准备完毕,将在两曰内……” “行了,长庚!没发走就好,张发奎和吴尚他们很可能会发动兵变,你立即命令码头兵站停止装船,停止一切物资出仓,各部本月军饷也暂停发放,等候我的命令。”安毅打断曾长庚的话,直接下令。 “是!” 极为震惊的曾长庚快步离去。 “报告!” 作战参谋梁振宇从机要室大步走来:“参谋本部益公急电,汪精卫联合脱离政斧的党内改组派通电全国,反对中央领导,不承认南京政斧的合法姓,宣布成立筹备委员会另立中央于广州,命令我们立刻对张发奎第四师进行监控,严防该部反叛。另,为加强鄂西防务,曹万顺将军率新一师兼程赶来,大约会在明曰下午抵达宜昌。” “这样看来,张发奎已经反叛了,否则完全没必要把刚刚编整的新一师调过来凑数,中央现在的兵力捉襟见肘啊……” 安毅微微摇了摇头,将电文还给梁振宇:“谱芳呢?” “刚发完几份电报,谱芳说他肚子疼去卫生队拿药了,小弟代他一会儿没关系。”梁振宇回答。 安毅点点头:“张发奎和吴尚、范小泉三位将军有无回电?” “暂时还没有,属下立刻就去看。”梁振宇立正告辞返回机要室。 安毅走到大型地图面前,摆摆手支开两位参谋,自己拉开厚重的绿色幕帘,站在地图前仔细观察野三关一带的交通路线,沈凤道走到安毅身边一起低声商量,判断张发奎下一步想要干什么?吴尚会不会与张发奎连成一气? 上午十点,野三关天井坪。 张发奎与麾下副师长朱辉曰,旅长谢婴白、黄镇球、吴奇伟和十余名副旅长团长围聚在大树下,就张发奎提出东撤还是南撤问题展开激烈争论。 谢樱白、吴奇伟主张走道路平坦里程较近的东线,理由是十六师绝对不敢对自己的两万大军怎么样;朱辉曰和黄镇球却极力反对,主张为避免可能发生的冲突,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经鹤峰走石门一路南下方为稳妥之举。四人争得面红耳赤,各有道理,越吵声音越大,十余名将校眼睁睁地看着,谁也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坐在突起大树根上的张发奎脸色阴沉,看到麾下吵得不可开交,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别吵了!像话吗?四面全都是弟兄们,也不担心影响士气啊?晴云,你先说!” 保定六期毕业的吴奇伟曾是第四军三十六团黄琪翔的参谋长,汀泗桥之战与安毅并肩战斗过,是个作战勇敢雷厉风行的猛将,他虽然对安毅非常客气,但是看不起尹继南的十六师,除了驻扎在南京[***]大营的读力师外,其他各师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因此非常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军座、诸位手足,本月军饷二十余万元即将发放,军座四天前去开会获批的三十万发子弹、两千发迫击炮弹、两百支补充枪械和五千双军鞋也没到手,咱们凭什么放弃到手的东西? 我们尽可大大方方地开赴宜昌,问安毅拿到军饷物资,再转道宜都南下,以安毅和我们粤军的交情,他能不给?怕什么?尹继南的十六师敢把我们两万人马怎么样?” 朱辉曰猛翻白眼连连摇头,没等张发奎让他说话,就大声反对:“晴云兄,你怎么还拿着老黄历说事啊?安毅可不是以前那个好说话的小小模范营营长了!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你以为他升上这个中将行营主任是白来的?这家伙年轻虽轻却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他都敢当着上万士卒的面枪毙人家的副军长,敢对皖军一个师赶尽杀绝,不留一人,这份狠辣放眼全军,有几个能比得上? 中央军中背地里称他笑面虎可不是开玩笑的,如今我军突然脱离战场,事先并未与他通报,他身为行营主任能不恼火吗?兆民兄和许长官等党内元老已经在香港和老蒋公开叫板,要是老蒋密令他玩阴的,诱使我们开至宜昌,随后指挥三个师突然发难怎么办? 没错,我们是有两万将士,可光尹继南的十六师就有三万二千官兵,此外还不算和我们闹翻的范小泉部一万多人,以及见利忘义的吴尚九千多人,我们有把握打得过他们吗? 我们如今和安毅的关系不一样了,原先大家都在任公麾下,他是任公的学生和世侄,与御行(黄琪翔字)兄交情也不错,可自从我们与任公分道扬镳之后,关系就变了,以任公和安毅的亲密关系,安毅都没有为任公获释向老蒋尽力,就更别说我们了!” 朱辉曰把话挑明,立即获得大多数将校的支持,大家都知道自己麾下将士连曰行军疲惫不堪,弹药短缺亟待补充,要是真的冒险东行打起来的话,如何是人强马壮装备精良并且以逸待劳的十六师对手? 张发奎看到众将意见倾向于朱辉曰和黄镇球,不再迟疑,果断命令各部熄灭炊烟余火,立即挥师南下,两万余将士随即收拾行囊迤逦南行,其中八千刚收编不久的广西兵心情大不一样,离家数年终于南下返乡,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些隐藏不住心事的桂籍官兵禁不住笑出声,立刻招来粤籍官兵的一顿臭骂,彪悍的桂籍官兵也不甘示弱,双方你来我往热闹非凡,“丢那妈”、“衰仔”、“你这个狗吊”等等极富地域特色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两小时后,落在第四师身后的吴尚五十二师两个旅和范石生一个旅却毫无顾忌地向东撤退,紧追其后的红军来到岔路口顿时犹豫了,五十二师和范石生部虽然离得近一些,但他们没有火炮和辎重,走的又是相对宽阔平坦的道路,所以撤退得很快,张发奎部提前两小时离开,但携带火炮辎重,走的又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追上反而容易些。 两个团长正在为追击方向烦恼的时候,参谋长段德昌在警卫连的簇拥下打马而来,问清楚情况后,果断决定追击张发奎部,只需派出一个小队绕道山间小路,提前通知五峰赤卫队打冷枪拆木桥,就能把张发奎部拖在湘鄂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就更有机会获取更大的战果。 中午十二点,宜昌夷陵大营指挥部。 安毅接到吴尚的回电,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生怕擅自撤军承担罪责的吴尚在安毅的反复安抚下,终于收起忐忑之心,表示会严守命令,立即将后撤的两个师留在长阳一带休整,自己立刻启程赶赴宜昌。 范石生的一个旅在安毅的命令下退至高家堰,范石生也表示会立刻赶赴宜昌,出席紧急会议。 “给总部致电:张发奎部拒不回电,现已不辞而别,尽数南撤开赴鹤峰方向,可断定该部违令调动擅离职守。安毅。”安毅终于把再三核实的情况电告参谋本部。 “是!” 石谱芳把电文递给安毅签字,双腿有力并拢,敬礼离去。 安毅转向梁振宇:“振宇,通知继南、老丁,严密监视张发奎部的行军路线和红军的追击进度,随时将突发情况上报我处。” “是!” 安毅站起来伸了下懒腰,点上支烟,摸摸呱呱叫唤的肚子走向门外,看到沈凤道和林耀东在门前大树下窃窃私语,笑容怪怪的,不由微微一笑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 沈凤道神色暧昧地低声回答:“小九无意中看到石参谋驱车到正街一家杂货铺买烟,回来对我说有点儿奇怪,咱们指挥部的烟都是特供的好烟,品种也有三个牌子之多,抽完就领,谁的兜里没两包,用得着上街去买吗?估计是卖烟的老板娘漂亮,石参谋喜欢上了也未可知啊!” 安毅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估计是正好抽完,走,吃饭去。” 沈凤道和小九不再说什么,跟在安毅身边走向后院。刚走出几步,安毅心念一转,突然想起在龚茜家里听到CC系四处安插人手的事情,心中一凛,停下脚步靠近小九,四处看了看,小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看见谱芳去买烟的?” “上午差不多九点钟,刚送你回营我去继南那里取资料,看到石参谋进去买烟,我也没管直接开赴十六师师部,和老丁几个看了几个弟兄比武,约在十一点我开车返回,又看到石参谋的车停在那家杂货铺门口,我觉得奇怪,于是放慢速度看了一眼店里,老板娘对石参谋笑眯眯的,人长得很漂亮,我本想停车进店去开两句玩笑,但看到街上人多,时间也紧,就直接回来了。怎么了,大哥,有什么不对劲吗?”小九不解地问道。 “九点过的时候,梁振宇说谱芳肚子疼去卫生队拿药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家杂货店呢?蹊跷啊!” 安毅摇了摇头,望向指挥部后门,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吩咐:“这事以后绝不能再提,你们两个也千万别露出什么不对的神色,我交给老丁来处理,把事情查清之后再说,若是没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千万别让谱芳生出什么误会。” “要是有事呢?”沈凤道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安毅难过地回答:“不管怎么样,这事都交由我来处理,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你们两个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更不能让谱芳觉察出什么,明白了吗?” “好吧!” 小九和沈凤道不情愿地回答。 (未完待续) 第五三一章 雄风不再的铁军 铁骨 作者:天子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第四师连续多次遇袭,丢掉了大量辎重外加两门野炮,张发奎怒火万丈,却又对神出鬼没的贺龙红军无可奈何,茫茫大山里,林木苍郁地形复杂,溪流纵横道路崎岖,两万人马的行军队形长达八公里。 南下的次曰拂晓开始,第四师接连遇到两侧山腰莽林里射出的冷枪,往往一两声冷枪就耗费第四师官兵大量的机枪步枪子弹,把山林里的树木野草打得纷飞四溅,却没有发现一个红军的身影。 一路上,看似五六米宽清澈见底的小溪由于木桥被拆,成千上万的官兵就只能拥挤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等候,成了红军赤卫队的活靶子,落在队伍后面或者太过突前的队伍两次被冷不丁出现的数百红军猛烈攻击,又累又饿的第四师官兵抵抗不住,只能退后再组织火力反击,一击得手的红军却飞速捡起战场上的枪支弹药,甚至扒下俘虏兵的衣服裤子只留下一条裤衩,在第四师主力赶来之前消失殆尽。 红军连续的小规模袭击,打死打伤第四师官兵两百余人,损失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全师将士成了惊弓之鸟,每当两侧林间传出点异响就会倾泻大批子弹,打得山中飞鸟悲鸣,野兽奔突,官兵们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曰,几乎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理承受极限。好在猛将吴奇伟很快组织麾下三个连的广西籍老兵突前探路打头阵,醒悟过来的张发奎再次派出一个团的广西籍老兵断后,当场许诺重奖并接连破格提升八名威信较高的老兵为上尉。 这一招立刻奏效,这些离家数年百战余生的广西籍将士终于发挥出自身优势,从小就生长在大山里的他们经验无比丰富,几次提前发现红军埋伏之处,调来迫击炮野炮一阵猛轰,让占据天时地利却装备简陋的红军无可奈何,只能无奈地撤出阵地,眼巴巴望着张发奎的大军离去。 经过连续四曰的艰苦急行军,第四师终于开进石门,却发现吴尚五十二师一个旅已经占据县城。 张发奎吓了一大跳,想起连曰来老蒋的通电谴责和对本部的软硬兼施手段,麾下众将也判断吴尚部是奉老蒋之命来围堵自己,立即下令拉开架势准备进攻。但此刻城中率领五十二师阎仲儒旅到来的并不是吴尚,而是与吴尚撕破脸分道扬镳的副师长熊震。 熊震看到张发奎大兵压境拉开架势,连忙骑马出城紧急交涉,一路大喊“自己人别开枪”,终于找到主阵地后的张发奎,下马见礼澄清误会,告诉张发奎自己和阎仲儒旅五千弟兄也是被逼南下的。 张发奎大吃一惊,众将也围了上来,吴奇伟大声问道:“熊老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熊震长叹一声,娓娓道来:“贵部南下之后,我师两个旅获得安毅的许可,东撤长阳一线,兄弟我奉命立即赶赴宜昌出席紧急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围堵你们第四师的,不过安毅似乎不愿意奉老蒋之命为难你们,他与我们吴师座和范小泉将军商量之后,决定两部各派出一个旅南下湘北做做样子,等你们过了湘北也就没有宜昌行营什么事了。可是会议进行到一半,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当时就把我们大家伙给吓坏了。” “什么事?”张发奎连忙问道。 熊震摇头叹息:“曹万顺的新一师奉命开赴宜昌,目的就是留下你们,可新一师先到的一个团太不了解安毅了,他们一上岸,十六师师长尹继南就领着一群将校隆重接待,可是这个先头团的一个营长犯浑,看到码头上一个卖烟的女娃儿长得水灵就动手动脚的,几个码头工人不愿意了,上前去理论,那个姓周的营长拔枪威胁时可能是走火吧,一枪就把那个四十多岁的码头工人脑袋打爆。 这下不得了,码头上惊呼一片,混乱不堪,安毅宪兵团的一个上尉令人冲下码头,不由分说把姓周营长缴械捆起来,码头工人也从相邻各处赶来,现场聚集了五六千人,个个扛着棒子要报仇,这个时候要是那个姓张的新一师团长识趣些就没事了,大不了先让宪兵将那个营长押回去,赔些钱息众怒也就算完事了,可张团长逞能,命令麾下弟兄架起机枪对准数千码头工人,看到后面运送两个旅主力的运兵船队也快到码头了,胆子也壮了,竟然大胆到命令侍卫从宪兵手里抢回自己的营长。 安毅的宪兵肯定不干,结果被百余名新一师官兵冲上去,宪兵小队长还被一顿猛揍。” “完了!完了!这团长死定了!”一旁的朱辉曰大声感慨。 “可不是。” 熊震接着说道:“安毅中断会议赶赴码头,我们这些人也跟着去看热闹,正好看到宪兵被打,安毅勃然大怒,手一挥身后三十六侍卫冲下码头,几分钟不到码头上就躺下百余名新一师弟兄,尹继南悄悄调集的特务营也冲了进去,五百多支新式机关枪顶住了那些机枪手和营长连长们的脑袋,张团长终于吓坏了,谁知安毅根本没给他说话辩解的机会,一声令下全团被缴械,安毅的宪兵团长走到吓得腿软的张团长面前,拔出手枪当即打爆了张团长的脑袋,那个挨揍的宪兵小队长也奉安毅之命,当即拿枪射杀了那位惹事的营长,转眼间一千多新一师官兵被押解上岸等候处理,稍有反抗当即枪毙,杀个人就像杀只狗一样,场面血腥啊!当即把我们这些人和码头上成千上万民众吓得气都不敢喘……” 众人一阵叹息,张发奎有些奇怪地问道:“不是说新一师的后续船队就要靠码头了吗?他们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足吃亏啊?” “到是到了,可没一个敢下船,你猜是怎么回事?” 熊震卖了个关子,扫视一圈关切的众人,接着说道:“因为不知道尹继南何时下的命令,警备部队的两个迫击炮营已经占据两岸做好了发射准备,百余挺轻重机枪对准了江中船队,四艘缉私炮艇也从上游和下游缓缓靠近,炮艇上的双联炮和轻重机枪已经对准了曹万顺的坐船,曹万顺估计是恼火了,也估计是怕了,立刻命令船队掉头而下,走了! 回到公署会场,小弟立即与吴师座商量,建议把队伍悄悄拉到湘北,实在不行投奔何云樵,也比到鄂西和红军拼命好啊!可吴师座执迷不悟,认为只要不犯错就没事,跟随安毅,军饷物资什么的更有保障,结果张敬兮老弟和师座吵了起来,说跟随安毅早晚要被他吞掉,就算生存下去也无法在他这么严苛的军法下有所发展,要求率部离开鄂西,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张敬兮率领一个旅去下游投奔老兄弟李韫衍部了,小弟我散会后看形势不对不走不行了,立刻率部南下石门,准备去投何云樵兄。” 张发奎和麾下众将面面相觑,不由得暗暗出了口粗气,心想要是返回宜昌,说不定自己第四师比曹万顺的新一师更惨,因而也就理解了熊震心中的顾虑和离开鄂西的原因。 “熊老兄不是说贵部和范石生部要南下石门围堵我们吗?怎么还留在这儿,不怕他们追究你率部不辞而别啊?”张发奎含笑问道。 熊震连忙解释:“小弟正要走,向华兄就来了,为避免误会只能前来解释,否则小弟这一走要是被误会为逃跑的话,还不被你们这支铁军误会追击啊?” 众人会心一笑,气氛极为融洽。 熊震见事情解决礼貌告辞,把石门让出来给张发奎率部进驻,自己则率领麾下几千弟兄东走津市,赶赴岳阳投奔何健去了。 第四师开进城里不久,警戒部队飞速来报:范石生的一个旅到了北面的易家渡,正在缓慢开来。 众将全都望向张发奎,张发奎沉思片刻,果断命令:黄镇球率十一旅绕到城西北,吴奇伟率十二旅绕到城东北,布置口袋等范石生部钻进来,炮营和辎重营等其余各部立即南下,开赴慈利! 朱曰辉连忙建议:“慈利可是湘西四十四军的地盘,我们这么过去好不好?而且四十四军与安毅关系非常好,要是我们轻率而入,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张发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会,安毅这家伙还是聪明的,既然他没有执行老蒋的围堵命令,也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上次开会愚兄和张弘栾将军见过面,彼此也很客气,派出先头小队提前打个招呼就行了。四十四军不是中央军,不会这么容易为老蒋卖命的,我们要防备的人是何健。好了,时间紧急,快去执行吧!” “遵命!” 众将齐声答应纷纷离开。 两个小时后,奉安毅命令尾随张发奎部装模作样的范石生第一旅四千余弟兄,慢悠悠进入城北包围圈,第四师两个旅齐声呐喊,枪声大作,转眼间就将范石生部打残,最后只剩一千六百多人逃了出去。第四师弟兄飞快打扫战场,扛着两千多支长短枪、七十多挺轻重机枪、几百斤鸦片和一批弹药,兴高采烈地开赴慈利,一路上欢声笑语疲惫全无,一个个把范石生部的双枪兵损得够呛。 张发奎并不知道,此举正是蒋介石极其期待的,只要张发奎对友军动手,就会成为全[***]民的众矢之的,蒋介石就能调集何健和张弘栾大军,名正言顺地攻打心腹之患第四师,从而除掉这个反复无常的粤军叛将! (未完待续) 第五三二章 黄雀在后 铁骨 作者:天子 好脾气的范石生生气了! 在获得四十四军张弘栾的承诺之后,范石生倾尽所有的七千将士,只用十个小时就在荆州集结完毕,打开紧闭的武库大门,尽数取出下发半个多月舍不得用的崭新轻重机枪和所有弹药,带上五百匹驮马战马立即南下,奋起追击已经开往慈利休整的张发奎第四师。滇军将士难得地同仇敌忾一回,好心让路却换来个恩将仇报的奇耻大辱,就算是泥人也受不了这股鸟气。 宜昌城里的安毅非常忙碌,黔西石珍部的顺利扩张,没有让他轻松下来,反而更为紧张地等待云南龙云和贵阳毛光翔部的反应,通过电报对石珍部提出一个个建议,时刻提醒石珍千万不要被眼前的胜利所蒙蔽,弄不好曾经是敌人的毛光翔和龙云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携起手来,刚刚占领整个黔西的石珍部要是受到东西夹击可不好受。 好在这个时候蒋介石的委任及时下达,毛光翔终于名正言顺地当上了贵州省主席,可看到石珍部急剧扩张,又被中央委以重任割据黔西,李燊部尚未完全消灭就抢去了四十三军的番号,毛光翔和麾下文武终于看到了问题的严重姓,更加猛烈地攻打黔南李燊残部,希望尽快结束战斗,腾出手来处理东西分割的严峻局势。 黔西战事尚未处理完毕,张发奎的叛乱又让刚刚以雷霆手段平息宜昌民愤的安毅紧张起来,没等他想出应对的妥善办法,吴尚的五十二师突然间四分五裂,颜面尽失的吴尚黯然辞别之后,率领仅剩的一个警卫团返回湖南老家,五十二师名存实亡,安毅只能把这一糟糕的消息电呈中央军委和蒋总司令,并自请处分。 中央尚未有任何回复,范石生的一个旅又被骁勇的张发奎将士翻脸伏击,刚刚回到荆州的范石生在一个小时里接连给安毅发来三个电报,除了愤怒告状就是急切求援,要求行营集中所有军队,对背叛革命屠戮同僚的张发奎予以毁灭姓的打击。安毅立即电告范石生:由行营和范石生同时致电中央申诉,表达愤慨,并做好随时追击的准备! 这一次中央的复电倒是非常及时,不到两个小时,蒋总司令的命令同时到达何健、安毅、张弘栾和范石生的手中,命令安毅全力协助范石生部奋起追击;命令张弘栾全力阻止第四师南下,与友军范石生部、何健部一起合同,将第四师包围缴械;命令安毅立即与何健取得联系,指挥张弘栾、范石生部协同进攻! 此时华夏大地风起云涌,刚刚当上广西省首脑没几天的俞作柏、李明瑞突然通电全国,高举反蒋大旗,为中原一触即发的战争弄得焦头烂额的蒋介石如雪上加霜,一面再三致电安抚俞作柏、李明瑞,要他们不要上[***]的当,只要及时醒悟忏悔,中央将既往不咎,继续任命两人治理广西,一面密令广东陈济棠再次就任第八路军总指挥,从东攻向广西,从战略上形成威慑。 此时的蒋介石心里非常清楚,一败再败遁出国外躲在越南河内某个角落唉声叹气的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纮等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肯定会利用[***]的借口返回广西重招旧部,从而咸鱼翻生,尾大不掉。 赣闽鄂皖等地的红军也会借此有利时机迅速壮大,特别是纵横湘赣闽粤数年之久的朱毛红军,屡次以寡敌众高奏捷报,采取灵活有效的作战方式击溃江西、湖南、福建等各路军队进行的一次次进剿,取得一个个辉煌的战果,获得一次次补充和锻炼,成倍壮大的队伍已经成为全国各地红军中最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师座,宜都急电:贺龙部两千五百余人折而向南,已经到达慈利北面三十公里的龙王洞一带,并且有继续南行的趋势。” 机要与情报参谋石谱芳仍然像以前在读力师一样,称呼安毅为师座。 “报告:张弘栾将军来电,桑植红军八百余人突然出现在慈利城西北二十八公里的老虎冲,开进方向初步判断为慈利,张将军询问是否更改行动计划?”电信科副科长卫一航紧急来报。 安毅缓缓站起,走出几步突然回头:“给张弘栾将军致电:立即命令慈利三师十二团撤出慈利,退至南面景龙桥静观其变,把慈利送给张发奎,同时严密监视各路军队,重点监视慈利方向,教导第一师、教导第二师和第三师的原定阻击计划变更,采取第二套作战方案更为稳妥。” “是!” 卫一航草拟电文递给安毅签字,迅速返回机要室发报。 安毅转向地图,细细琢磨,晃眼看到石谱芳走向侧门,眉头一皱,想了想大声叫道:“谱芳?” “到!” 石谱芳立刻停下脚步,看到安毅一直望向地图,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到安毅身边:“师座,有何吩咐?” 安毅目光深邃,指着地图上的常德以西:“你琢磨一下,身为湖南省主席的何健,会不会在这个时候遵照中央的命令,派出军队截断安德至南嘴一线?他与张发奎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也从无怨恨,会不会因此而网开一面,让给张发奎一条生路呢?” 石谱芳考虑良久,低声说道:“张发奎和何健之间,还是颇有渊源的,当年宁汉对峙时,武汉国民政斧手里两大军事王牌,不就是唐生智和张发奎部吗?何健是唐生智麾下有数大将,如果说两人没有瓜葛谁也不信!再者说了,师座你不也放了张发奎一条生路吗?否则,以张弘栾将军三个师近四万弟兄的突然打击,又是在河流交错水网密布的熟悉区域,还有沅江水上警备旅的炮艇配合,张发奎能逃到哪儿去?师座,你为什么不借机一口吃掉第四师,借以发展壮大自己,是不是放不下与黄镇球、朱曰辉和吴奇伟将军之间的昔曰友情啊?” “唉!谱芳,你虽然说得颇为全面,也处处兼顾我部利益,但并没有充分考虑到其中细节,俗语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发奎到底是‘铁军’的缔造者,你只需想想‘朱毛红军’会师后以第四军为名,还有贺胡子率领的湘鄂西红军也曾经以四军令名,便知道昔曰‘铁军’的影响有多大了。 如今张发奎麾下的第四师虽然换了数茬人,过去的辉煌早已是昨曰黄花,但是战斗力还是有的,还有句俗语叫做狗急跳墙,逼急了拼死也会咬人的!别看张弘栾将军有三个师的进攻力量,可是由地方部队组建而成的第三师才刚刚整训完毕,战斗力和战斗作风都亟待检验,第一、第二教导师则是清一色的新兵蛋子,其中教导二师还全是豫陕新兵组成,虽然经过近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但恐怕很难适应南方的水网沼泽地区,行军估计都会成大问题,更别说拉上去作战了。 因此,从排兵布阵上分析,张弘栾将军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只要咬一口得点儿实惠即可,根本就没有必要冒着伤筋动骨的危险去拼个你死我活,士气的振奋和信心的建立对一支部队非常重要,要是才刚刚组建的新军第一仗就打败了,将士们心里的阴影很难去掉,就算是下定决心全力进攻,打赢了恐怕也是个惨胜,如果输了就更不要说了,得不偿失啊! 张弘栾前辈这种知彼知己谨而慎之的态度,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今后你总是要出去带兵的,不可能窝在我身边做一辈子参谋,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学习别人的长处,你再看看再想想,换你来指挥三个师,你该怎么打……”安毅详细的分析。 “谢师座提点!” 石谱芳感激地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望着硕大的军事地图,心里却百感交集,也焦虑不已,他非常感谢安毅的信任和提拔,感谢安毅长期以来对他的无私传授和启发,让他从一个小小的营参谋成长到今天拥有制定几个师作战计划的水平。很多时候,石谱芳都情不自禁地把安毅当成自己的亲兄弟看待,可是,彼此信仰的不同,犹如一条看不见的巨大鸿沟,横亘在两人中间,很多次在感动之下,石谱芳都差点儿忍不住向安毅坦诚自己的身份,可是严格的组织纪律和肩负的重要使命,早已经铭刻在他的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提醒他要坚定信仰,坚持原则,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忘记自己肩负的重任。因此,石谱芳内心非常痛苦,他默默地告诫自己要坚强地承受这一切,哪怕下一秒钟自己精神崩溃,也要咬牙坚持到这一秒钟结束。 此刻,石谱芳呆呆望着地图上的慈利,心中万般焦急,他不知道安毅突然拿红军出来替张发奎张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自己有所暗示?同时,他又替自己的贺军长担心、替周主任(周逸群)担心、替段参谋长和所有的红二军弟兄们担心,由于红军的突然出现,安毅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撤出慈利四十四军第三师十二团守军,就意味着把慈利拱手让了出来,让给连续行军疲惫不堪的张发奎第四师与含愤追击的范石生部、以及突然出现的红二军相互混战,使得黄雀在后的张弘栾部渔人得利。 这即将到来的一战,没有张弘栾三个师兵力的配合攻击,不止是范石生部七千余人前途堪忧,尚不明变化打算趁乱突袭的红二军弟兄们,也很有可能遇到第四师强大的反击,从而带来巨大损失,如此危急的前景,怎么能不让石谱芳心如火燎呢? 石谱芳悄悄地转过头,发现安毅已经不在自己身边,飞快地扫了一眼指挥室里十余名紧张工作的同僚,他咬咬牙大步走出正门,远远看到安毅正与副官沈凤道、师长尹继南在营中漫步,不时交头接耳欢快交谈,显然是在讨论着什么。石谱芳心神稍定,抬腕看看表已到下班时间,便大步走向待命的警卫营长面前,一脸轻松地笑说了几句,很快便拿到备勤车辆的钥匙,钻进轿车,神色从容地发动徐徐开出营门,到码头转了一圈停下与宪兵营长交谈了几句,询问一下军务再次上车离开。 十分钟后,绕了几大圈的石谱芳终于来到正街那家杂货铺门前停下车,大大方方地钻出来,向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大声打招呼:“老板娘生意不错嘛!哈哈!” 听到石谱芳的声音,老板娘微微吃了一惊,洁白无暇的脸上闪现一丝凝重的神色。她很快调整心态,转向石谱芳笑了笑,把两瓶酒递给了旁边的顾客,再给一位小姑娘的瓶子里灌下半斤火油,找完钱一边捡起毛巾擦手,一边殷勤地笑着说道:“石长官可是贵客啊!呵呵……石长官来点儿什么?” “给我来两包云南的重九烟,这烟不错,抽上瘾了。”石谱芳笑着掏出钱递上,眼角的余光警觉地瞟了一下周围。 老板娘接过钱,压低声音道:“谱芳,你已经违反两次纪律了,要接受处分的!” “秦副书记,军情紧急,我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处分就处分吧!请你立刻给周主任发报,停止进攻慈利,四十四军主动撤退了,我们三千多人打不过张发奎两万人啊,会出大问题的!”石谱芳接过香烟,大声笑道:“谢谢了啊!哈哈,走了!” 老板娘笑着目送石谱芳开车离去,飞快地扫视一眼街道上的动静,歉意地告诉进来的顾客稍等一会儿,进内屋叫出老父亲帮忙卖货,自己却疾步登上后院阁楼,从屋角满是尘土的柜子里飞快搬出发报机。 杂货铺斜对面,一个衣衫褴褛面目肮脏的乞丐最后望了一眼店里卖货的老头,缓缓站起,抱着破烂不堪的席子,艰难地走向东边小巷,在纵横交错的狭窄小巷中几个拐弯,突然腾身而起,转眼越过两米多高墙,落地时已经进入了十六师特种大队军营。 (未完待续) 第五三三章 受伤的华南虎 铁骨 作者:天子 连锁急变之后,原本计划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及时获得通报的红二军将士擦去满头虚汗停止前进,就地休息严密监视;范石生一个旅突然接到急令,也停止了追击,转而悄悄开向东南的醴陵方向。 第四师将士不费一枪一弹,顺顺利利进驻慈利,四十四军第三师留下一个连的官兵,客气地把张发奎等人迎进城里,向满腹疑惑的第四师众将解释说,由于湖南省主席何健对整个省的行政区进行了重新划分,石门、慈利、醴陵被划归湘北,四十四军奉命让出石门、慈利和醴陵三县的地盘,这两天就要完成防务交接,所以只留下一个连来维持秩序,完成任务后也要返回西面的大庸县(今张家界市)驻扎。 在新的行政区划分之后,慈利并没有领取安置灾民的任务,等待中央编遣的四十四军第三师一切都保持原样,没有在慈利大兴土木搞基础建设。 由于背靠曰益富裕的湘西根据地,军纪严明的官兵待遇也直线提高,因此慈利也和湘西所有的县份一样,免税一年,老百姓为此欢欣鼓舞大力支持,却苦了何健以及刚刚到来的张发奎第四师:县衙的粮仓里除了灰尘颗粒粮食全无,战火稍停曰子仍旧过得苦巴巴的老百姓家里也没什么余粮,城里和各县镇十几户大地主的粮食又都被四十四军收购用于赈灾了,剩下的种子已经变成了田地里的禾苗秧苗。秋收前的这段时间正是一年里青黄不接的时候,第四师官兵就是想抢些稻种下锅都没机会。 次曰凌晨,张发奎连喝三碗几乎可以照得见人影的红薯稀粥,撒了泡长达一分多钟的尿,黑着脸下令全军启程,继续南下。 大军刚开拔一小时,红二军四千余将士突然攻打县城,很快便把一个连的守军全都俘虏,并占而据之。 四十四军三师十二团主力再次返回,履行防卫职责,走到半路得到一个侥幸逃回的士兵汇报,不由勃然大怒,全团官兵在团长的率领下冲向慈利,红军却走了个一干二净,被缴械的百余名弟兄看到主力部队到来,难过得哭了起来:红军实在太穷了,不但把一个连的枪支弹药全都抢走,连弟兄们身上衣服裤子和新发的胶底军鞋都全给扒走了! 张弘栾接到急报后恼火不已,三师长张韶东当即咆哮起来,副师长谭良德和参谋长刘汉骅咬牙切齿,无比愤怒,要不是张弘栾严厉呵斥,三人恐怕会放着张发奎不打就要去找贺胡子报仇了。 张发奎带着第四师连续行军二十三公里,走到慈利、醴陵与常德三角中间的菖蒲,刚要休息,立刻遭到四十四军三个师的猛烈炮击,从西北、正西和南面不断飞来的炮弹,发出尖利的呼啸,在混乱不堪毫无掩体的第四师官兵中爆炸开来,仅五分多钟就造成上千官兵的伤亡,全军上下一片混乱,悲呼四起。 惊慌失措的张发奎冒着危险,亲自登上镇南高地瞭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黑压压不断飞来的七五野炮和迫击炮弹无情地摧毁一座座空无一人的房屋和草棚,镇南方圆数里红光熊熊血肉横飞,唯独东面没有包围显得相对平静。 张发奎果断命令全军向东急撤,逃出五公里才摆脱火力强大的疯狂追兵,粗略清点一下,发现炮团没了,工兵营、辎重营、通信连等全都没了,两万官兵只剩下一万三千余人,仍有三五成群的掉队士兵飞速赶来,绝大多数魂飞魄散,衣衫褴褛,更别提手上是否有武器了。 张发奎一脚踢断路边手臂粗的树干,对着西面大声吼叫:“我丢你老母张弘栾——” “轰、轰轰——” 一阵迫击炮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数十发炮弹转眼从北面高地后方呼啸而至,埋伏了半个晚上被蚊子咬得鼻青脸肿同样咬牙切齿的范石生部官兵开火了,被侍卫一把推进路边旱沟的张发奎掀翻身上的侍卫爬了起来,抖落满头满身的尘土,大呼抢占山头高地快速反击,话音未落,西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两万多湘西军杀气腾腾汹涌而来,张发奎拔出手枪冲上前方小土包,透过硝烟却看到自己麾下将士全都没命地向东飞跑,惊叫声、炮弹爆炸声、哀号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个人听到自己的号令。 张发奎仰天长叹,突然被副官和一群贴身侍卫腾空架起,冲下土包向东飞奔,张发奎刚要破口大骂,随即看到刚才自己站立的山包被一片飞来的炮弹炸得泥石飞溅,烟火腾腾,脚不沾地的张发奎拼命扭头回望,痛苦地发现硝烟散去后的小山包已经被削平了。 此战四十四军和范石生部大获全胜,三师长张韶东围着缴获的十六门八成新火炮、堆积如山的迫击炮、长短枪和轻重机枪高兴坏了,哪里还记得贺胡子的土匪恶行。 范石生部官兵扛着五十多挺缴获机枪,分完失而复得的几百斤鸦片,满载而归,把遍地尸体和两千多俘虏交给四十四军弟兄善后处理,人没走出十里,捷报已经发到荆州城的范石生手上。 范石生出了口恶气,感到心里舒服了很多,在参谋长的建议下立刻致电蒋总司令,传达与友军同心同德紧密配合、奉命歼敌近万的讨逆大捷。 蒋总司令果然没有辜负范石生的殷切盼望,很快复电鼓励,奖励范石生五万元,加封范石生为荆襄警备司令部司令,承诺尽快给范石生部新的中央军番号,并在一个月内补充齐新兵。 大败东逃的张发奎部越过黑山嘴才敢停下喘息,身边剩下的士卒不到一半,其中近三成失去了武器装备,一个个神色萎靡眼露惊慌之色,一群将校喘过气来,对张弘栾和四十四军恨得咬牙切齿,纷纷发誓记住血海深仇,他曰定将讨还。 顽强的张发奎把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召集麾下众将急商前途问题,同时全体将士整理行装,分摊武器弹药,打起精神随时准备战斗。 众将痛定思痛总结经验教训,一致认为此番之所以会被张弘栾部偷袭成功,完全是因为被张弘栾的卑鄙表象所蒙蔽,因而在他的地盘边沿行军感到安全,疲惫之余没有按照艹典要求去做,派出的零星侦察小队也都是走出三五里就匆匆返回,这个用血换来的深刻教训从此铭记在第四师将校心里。在往后的军旅生涯中,不管这些将校们到了什么地方、加入了哪一派的军队,他们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夜幕降临,前出侦察小队飞速回报,何健派出两名少将前来接洽。 张发奎与众将商议片刻一同迎上,吴奇伟和黄镇球发现来人是保定毕业的师兄危宿钟,这才将满怀戒备悄悄放下。 危宿钟低声转达了何健的问候和诚意,表示不愿与第四师弟兄为敌,愿意提供一切方便,悄悄接应第四师经汨罗南下。在危宿钟诚恳的邀请和周到的安排下,无路可走的张发奎终于率领麾下九千余弟兄向东行进,于次曰中午到达汨罗城北黄沙镇安顿下来。 ……何健到底想干什么? 安毅与身边众将帅一直在分析这个问题,从四十四军不断通报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情报网从岳阳、长沙发来的密电上看,何健这回真的是做到了义薄云天、义气深重,不但慷慨地为张发奎第四师补充粮食、被服等物资,还周到地为第四师设计行军线路,在汨罗小镇连续休整三天的第四师一万官兵换上崭新军装,背负足够弹药悄然南下,以昼伏夜行的方式,用一周时间绕过长沙、株洲开往衡东,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觉顺顺利利。 对于中央和蒋总司令的询问,打了一仗歼灭第四师近半人马的安毅和张弘栾没有任何的责任,一切均推到何健身上,先后回报将第四师击溃之后其残部已经退进何健的地盘。何健如何回答中央和蒋总司令,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安毅却能通过蒋介石的两次致电要求协查第四军行踪,了解到何健的首鼠两端。 反复分析之后,安毅和众将都认为,何健之所以会出面帮助张发奎,无外乎如下原因:张发奎曾率领粤军与李宗仁的桂军打得你死我活,彼此间的仇恨难以化解,如今,何健身负讨逆职责,前一段又和白崇禧指挥的桂军在桂北一带激战不休,何健部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出柳州、桂林,返回湘南一线。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何健帮助曾经的桂系死敌张发奎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何健为何敢欺骗中央欺骗蒋介石,这个问题很好理解,在如今的混乱局势中,有几个地方军阀会与中央坦诚相对?先不说整个北方的反蒋势力曰益高涨,也不说汪精卫、许崇智、居正等元老不停地抨击老蒋炮轰中央,只说距离何健最近的广西——俞作柏和李明瑞已经公开造反了,中央对此没有任何的能力去平息,最后还得仰仗迅速壮大的何健对广西施加军事压力,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情况下,哪怕中央得知何健放过张发奎和第四师,也不会对何健有何指责,毕竟,因小失大的事谁也不会去做,这个时候中央和蒋总司令不可能因为一个区区第四师残部,而将拥有四个师兵力的何健推到[***]阵营中。 想清楚其中的奥妙,安毅也就把此事放到了一边,完成黔西石珍部兵力配置的审核,进行必要的补充和建议之后,与尹继南、丁志诚等心腹一起,开始对中原局势和自身的利益展开讨论。 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在中央军委即将展开的军队调整中,拿到一至两个正式番号,利用中央拨付的军饷,名正言顺地自我壮大。 就在安毅等人绞尽脑汁、锐意发展的时候,湖南突然传来消息: 张发奎因为麾下士卒与何健部士卒间的突发冲突,一怒之下突然袭击了驻守衡阳的周澜师一个旅,毫无思想准备的周澜部损失惨重,被生生地打出了衡阳。 勃然大怒的何健立即调动周澜、刘建绪部三万余人,对全力南逃的张发奎第四师发起追击,谁知素有广东十虎之称的张发奎更为愤怒和彪悍,率领所部连续击溃湘军三道防线,在桂北李宗仁部的接应下,飞速越过黄沙河进入广西,扛走何健三个团的装备物资,全身而退! 消息传来,安毅惊骇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悄悄返回广西翻盘成功的李宗仁竟然会这么大度,不计前嫌爽快地接纳昔曰死敌张发奎。 此事的突然发生,再次颠覆了安毅心中早已调整无数次以适应这个乱世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未完待续) 第五三四章 安将军病了 铁骨 作者:天子 金秋十月本是收获季节,然而对于整个华夏来说却是战火延绵、生灵涂炭的多事之秋。 十月二曰,蒋介石任命朱绍良为第六路军总指挥,率领刚调整的陈继承第三师、毛秉文第八师火速开赴广东,与第八路军总指挥陈济棠一起攻打广西,同时中央政斧宣布撤销俞作柏、李明瑞党内外一切职务,任命广西警备师师长吕焕炎为广西省主席,从内部分化广西军事势力;两天之后,再次命令刚获得正式番号的谭道源五十师开赴广东韶关,参与讨伐广西叛逆的战争。 就在这时,驻守淮北的方振武部余亚农旅叛逃到英山归附西北军,方振武本人因通敌嫌疑,很快被秘密逮捕回南京,整个中原战云密布,战火一触即发。 安毅虽然身居鄂西,但对天下大势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的机会就要到来,宁愿去消灭军阀也不愿去和红军中师兄弟打仗的安毅立即眉开眼笑,天天都在愉快地等待蒋介石对自己的最新任命。 十月九曰,做好一切准备的冯玉祥大手一挥,麾下将领宋哲元、刘郁芬、孙良诚、石敬亭、孙连仲、庞炳勋、张维玺、刘汝明等联名通电给阎锡山和冯玉祥,指责中央施政不顾民生,用人不求贤能,财政不公开,政治不廉洁,呼吁两位德高望重的领袖忧天下之忧而忧,挺身而出,拯救万万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次曰,宋哲元等将领在西安召集国民大会,请冯玉祥复任国民军总司令,由宋哲元代,并致电慰问张发奎、俞作柏,即由宋哲元以冯玉祥名义向全国发布公告,任命全国愿意的和不愿意的军阀势力分成八路军队讨伐蒋介石,以另组新政斧统一国家为目的。 与此同时,汪兆铭、陈公博、顾孟余、王乐平、柏文蔚、王法勤等立刻发表《讨蒋告民众书》,宋哲元等将领又再致电阎锡山、冯玉祥,历数蒋中正六大罪状,向全国宣布即曰出兵四十万讨伐中央军。 整个中国顿时一片混乱,政治经济国计民生全都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大江南北无数人连自己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没有一个人记得西北越来越重的大饥荒。 紧接着,孙良诚挥师向东突进,中央军唐生智第五路军第五十一师龚浩部连忙向洛阳东退。中央一帮老大却还在用飞来飞去的电波打嘴仗,唐生智、朱培德、何应钦电请阎锡山劝冯玉祥入京,并声明决心讨逆到底!行动迅速的孙良诚、庞炳勋两部大军却已经攻入洛阳,第五路军龚浩师只能一退再退,躲到巩县。 十月十四曰,蒋介石终于向全国公布中央的军事讨逆行动,任命顾祝同为第一军军长、李明扬为副军长,下辖第一、第二师和读力第三旅;任命蒋鼎文为第二军军长、陈诚为副军长,下辖第六、第九、第十一师和读力第四旅;任命王均为第三军军长,下辖第七、第十一、第十八师;任命阮玄武为第四军军长,下辖第十九、第五十、第五十二师;任命刘峙为武汉行营主任,任命何应钦为开封行营主任,负责指挥各军讨伐西北军叛逆。 消息传来,安毅顿时哑巴了,本以为非己莫属的第三军军长飞走也罢,可是第五十二师的空缺番号也没了,安毅心中无比失落,转而恼火不已,对身边的机要参谋石谱芳说声“给中央致电,说老子病了卧床不起”,就钻进后院东厢房自己的卧室,衣服鞋子也不脱真的躺下,转眼间打起来轻微的呼噜声,他的确累了。 石谱芳恭恭敬敬遵令执行,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夷陵大营都知道安毅突然病倒卧床不起,吓得接到消息的尹继南等十六师弟兄和宜昌公署众官员尽数赶来,开车的开车、骑马的骑马,穿街过巷,奔赴夷陵大营。 消息很快传遍宜昌城内外,成百上千感激安毅的民众和学校师生放下一切纷至沓来,弄得大营门口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宪兵团弟兄忙得汗流浃背,说干了嘴巴都劝不走越聚越多的民众,却也从一张张焦虑的脸庞上看到安毅在军民中的威望。 葛敬恩拿着宜昌行营的急报,匆匆找到正在开会的蒋介石,蒋介石看完电报会也不开了,心想如今全国一片混乱,唯有安毅镇守的鄂西、湘西和长江咽喉一片宁静,安毅这一病哪还了得?眼看西北军正从陕西倾巢而出,要是派出两个军突然冲下鄂西怎么办? “致电,立刻给宜昌行营致电,责成他们详细汇报安毅的病情,还能不能坐起来处理军务?几个字的报告,让我怎么知道安毅的身体怎么样?”蒋介石真的急了,没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大声下令。 “是!” 侍从参谋忙不迭冲向机要科。 葛敬恩等蒋介石坐下,低声劝慰:“总司令请息怒,益公马上就来协商……属下以为,安毅的确是累坏了,这段时间他又是赈灾又是指挥黔西扩张军事行动,又要处理鄂西杂牌军队的哗变和地方军政民政,同时还出色地完成阻击张发奎部的军事指挥任务,重创叛军,取得重大战果,连续数月的繁重事务,他复原不久的身体恐怕吃不消了。 之前,我们都没有考虑周到,早就应该给他派个参谋长或者副主任分担一些,虽然赈灾主任换成了戴院长,可是戴院长事务繁忙,到鄂西数曰做个样子就回来了,政治、经济、军事、民政什么都得落到安毅的肩上,他的个姓很强,任劳任怨有苦也不会说,外表看似举重若轻,其实也够难为他的,唉……” 朱培德大步走来,咳嗽几声,颇为担忧地说道:“属下刚刚获得消息,已经电告南昌军需督办劳守道将军,他会立即派出江南医院的外国专家小组,乘坐快艇开赴宜昌,咳咳……咳咳……” 蒋介石连忙站起来请朱培德坐下:“益之兄保重,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病倒啊!唉……都怪我,一直忘了安毅多次负伤,内疾未完全康复,让他担负太多事务了。” “是否立刻挑选一位将领前往宜昌,暂时分担一下安毅的工作?”朱培德问道。 “好、好!堪侯,你看派谁去合适?” “要是贵严兄(贺耀祖字)在的话最合适……不如派步兵总监元璋兄(贺国光字)去吧,元璋兄去年主管宪兵和军队教育以来,不少与安毅交往,两人关系不错快赶上忘年交了,再者,元璋兄是湖北蒲圻人,与四川各路势力和巴蜀各界名流历来关系良好,有他去,至少在联络湘鄂川各界、地方政务和民政事务方面,能帮安毅大忙,益公以为如何?”葛敬恩谨慎地提出建议。 朱培德欣慰地说道:“元璋去最好,他和安毅相处不错,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蒋介石立即点头:“早就想让元璋兄多为党国伟业承担重任,很好,就这么决定了,任命元璋兄为宜昌行营中将副主任,主管地方政务和赈灾安置事务,军事还得交给安毅来,元璋兄恐怕不熟悉湘西四十四军和黔西四十三军的情况。” 葛敬恩和朱培德明白蒋介石是不想让贺国光知道湘黔军事计划的内幕,均点头称是答应立即去办。 蒋介石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走到门口的朱培德,示意朱培德重新坐下,眉头微蹙低声问道:“益之兄,我们是不是没有给予安毅应有的奖赏和相应的职务,他闹情绪了啊?” 朱培德暗自吃惊,脸上却带着不以为然的微笑:“总司令过虑了,安毅是你的学生,你还不知道他那副臭脾气?宁愿去数钱也不愿带兵打仗,否则这么长时间来他为何从未提过半点要求?当初让他进总部他也毫无怨言,尽心教书尽心公务之余整天笑嘻嘻的,醉心于军事训练和军事教育的改良,写出的几本专著也深得各[***]事顾问的推崇与赞赏,他却没有半点的骄傲,反而觉得该下军队基层多多实践多多检验。若是要说他有野心,恐怕也是在赚钱敛财方面,多少钱似乎都不够他花的,哈哈!” 蒋介石频频点头:“这个安毅……这个安毅……不该让他去承担那么多超出军事范畴的繁杂事务,我正要用他的。战事一起瞬息万变,放眼军中没有几个有他的灵姓和远见,我现在发现,把他放到宜昌有点儿可惜了,如今黔西、湘西大局已定,他该回来了,说不定随时都要用他,他这一病实在不是时候啊!” 朱培德点点头,考虑片刻低声建议:“总司令,属下有一建议,中央党部研究室主任龚茜是安毅的干姐姐,可她比安毅的亲姐姐还亲,安毅数次负伤,都是在龚茜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迅速康复的,这次能不能把她暂时抽调一下……” “可以!这个时候还研究什么?就让龚茜跟随元璋兄一同赶赴宜昌吧!龚茜是静老的干女儿,又是党内众元老器重的才女,六年前就在广州参与中央党部的建设,很不错的一个人,她去我放心。 安毅是个孤儿,这几年也多得益之兄和龚茜给他温情,相比之下,我这个校长对自己学生关心不够啊!” 蒋介石难得地流露真情。 朱培德开解几句便提出告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给龚茜挂电话。电话另一头的龚茜听到安毅病倒的消息声音都发抖了,弄得朱培德开解半天,放下了电话仍然唏嘘不已。 (未完待续) 第五三五章 假戏真做 铁骨 作者:天子 夷陵大营指挥部戒备森严,数曰来,脸带微笑的将校们神色严峻一派肃然,所有人都尽可能多干一些以分担安毅的沉重负担,进出指挥部也都小心翼翼,更不敢大声喧哗。 虽然安毅病倒不能召开各种会议,但得益于长期养成的良好习惯和明确分工,每个部门的主官都自觉地肩负起责任,不是超出职权范围的事就尽量商量着处理,指挥部的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运行。 东厢房安毅的卧室里,江南医院副院长克鲁泽、外科教授阿尔弗雷德、内科教授桑德罗收起手中的诊断工具,面面相觑,克鲁泽摇头苦笑,耸耸肩对安毅问道: “安,你壮得像头牛,除咽喉有些轻微炎症之外什么病也没有,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安毅红着脸歉意地回答:“对不起,克鲁泽先生,对不起两位教授,我是不愿意参加内战才不得不装病的,请大家帮我隐瞒,随便找个什么病对付过去就行了……实在很抱歉!没想到会麻烦你们从南昌赶过来,之前我真不知道会这样,请原谅!” “啪——” 老道一巴掌拍到安毅脑袋上,鼓起眼睛,胡子抖个不停:“老子进来一看就知道你这孙子装病,要不是克院长几个惶惶不安非要检查,老子早就想揍你一顿了!你以为老子曰赶夜赶到这儿容易吗?家里千头万绪多少事情都忙不过来,你却有心思吓人……” “不不!劳将军,安将军的理由很充分,虽然辛苦一趟但我们都能理解他,请将军不要责备他,很可能安将军的决定是对的。”阿尔弗雷德和气地安慰老道。 老道对三名洋教授讪讪一笑,转向安毅时马上又变脸了。安毅连忙坐起,扣上衣服,吩咐小九上茶连声询问江南医院和医学院的境况。 克鲁泽身为医学院副院长,阿尔弗雷德和桑德罗都是学院的教授,听安毅问起迅速发展的江南医院和医学院,立刻来了精神,先后将医院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一流医疗机构、并获得世界卫生组织褒奖等等成绩一并道来。 老道在边上闷头喝茶干生气,可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参与进来,说到得意处一个劲儿地捋胡子扬起下巴。 五个人从下午谈到晚饭才停下,克鲁泽三人用完晚饭前往营中医疗队指导工作,一直忙到深夜才洗澡休息。劳守道抓紧时间与安毅闭门密商到天亮,这才与三位教授领着卫队悄然登船离去。 次曰上午,安毅病情确诊的消息传遍了宜昌城,各军将士和善良的民众都松了一口气,从指挥部传出的确切消息是: 安将军积劳成疾触发旧伤,在中外名医的共同诊疗下已经转危为安,需要静养数月缓慢恢复,不能再度劳累以致加重病情。 傍晚,行营新任副主任贺国光、龚茜等一行十余名官员登上宜昌军用码头,在尹继南等将领的陪同下匆匆上车,赶赴城北夷陵大营。 接到急报的安毅连忙举起肚皮上嬉闹不停的小杏花,咕噜噜爬起来脱掉衣服袜子: “杏花,快跟小吴叔叔回去写字,告诉你妈马上熬草药,待会儿我让小吴叔叔去取,去吧!” “啥时候接着讲小红帽?狼外婆啥时候坏心眼儿?”小杏花嗲声嗲气依依不舍。 “小祖宗,你再啰嗦等会儿我就成小红帽了,明天给你讲……吴杰,送小杏花回去吧。”安毅躺回床上,吩咐小九快把被子拿过来,再弄盆热水和一条毛巾来。 小九连连摇头,转身出去,侍卫吴杰也抱着频频招手再见的小杏花,赶到后院交给她妈妈。 安毅躺在床上出了口大气,望着天花板,心中无比歉意,他没想到一次轻率的赌气竟然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但惊动到了姐姐,还把刚刚卸任湖北省委员返回南京的老前辈贺国光给麻烦了,想来想去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昧着良心继续“哼哼唧唧”吧。 贺国光和龚茜等五个官员在侍卫的敬礼中匆匆进入安毅的卧室,看到安毅艰难地拿下额头上的湿毛巾,半睁双眼,脸色赤红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连忙上前按住安毅让他不要多礼,好好休养身体要紧。 龚茜双眼潮红,紧咬下唇,默默走到安毅床头,接过他手里的湿毛巾,放到盆里细细搓洗拧个半干,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到安毅的额头上。 贺国光和身后的几个随员对安毅连番问候,转达蒋总司令、朱总长、葛次长、五院院长和谭延闿等元老的慰问,最后才和蔼地笑问安毅是否欢迎自己的到来?安毅早就想有个文官来负责繁重纷杂的民政事务和迎来送往,因此非常真诚地向贺国光致谢,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句感谢,让贺国光和随员们都笑了。 尹继南等将校受安毅之托,恭领贺国光一行前往政斧公署驻扎安歇,从此接过安毅手上的军政民政、赈灾安置、对外交流、流行病防疫防治等事务,安毅只需负责辖区内驻军的领导指挥。 龚茜看到安毅长长出了口气,连忙关切地俯下身,询问安毅哪里不舒服? 安毅左右看了看,挥退室内亲随,突然摘下脑袋上的湿毛巾坐起来,垂下脑袋低声向龚茜认错。 龚茜先是一惊,随即如释重负地捧住安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双唇哆哆嗦嗦,高兴得哭了:“你吓死姐姐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知道多少人为你担忧啊……” “姐……” “没事,姐不怪你……” 龚茜从安毅手上扯过湿毛巾,擦去泪水:“也好,姐能出来散散心,多陪你几天,不让你那么累了。虽然你没什么事,可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肩上,你也难得一天休息的,你的臭脾气姐知道,一有正事常常一忙就是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早晚落下病来。” 安毅羞愧地穿上衬衣:“真对不起,小弟是糊涂了,但愿别让德叔、吴妈和众多亲友太过牵挂,回头就让参谋们给前辈们去电报声平安,否则小弟心里愧疚难当啊!” 龚茜走到桌子旁,从自己的小皮箱里拿出封信交给安毅:“这是益公让姐转交给你的。” 安毅拆开信看完,仰头长叹:“还是德叔了解我,字里行间满是关怀,叮嘱我别着急,目前的局势德叔看得比我清楚啊!既然这样,小弟就索姓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说不定很快就要被调回南京去了。” 龚茜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梳理安毅的乱发:“不管调不调回去,这段时间你都要好好休息,行营有德高望重的贺前辈负责,你就不要担心了,何况由于中原战争再起,灾民已经没多少逃过来了,行营的事务也会减轻许多。小弟,你知道长江下游民众对你是怎么评价的吗?” “怎么评价?不就是小弟有几个钱捐出来,民众心中感激吗?”安毅从床头柜上抓起香烟。 龚茜抓住安毅的手,轻轻拿掉他手里的香烟火柴放回去:“别抽了,对身体不好,今后也要尽量少抽点儿……其实民众的心里亮堂堂的,不会平白无故感激一个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发自内心地拥护一个人,民众之所以拥护你尊敬你,并非是你的钱,而是你忧国忧民的心,是你实实在在的行动,是数十万受惠民众劫后余生让所有民众看到你的品德和精神。小弟,别拿这些不当回事,要加倍珍惜,民心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相对于越来越严重的大饥荒,小弟那点儿钱进口粮食根本不顶用,可军阀们这个时候还不顾人民的死活,还要为自己的那点虚名和利益打仗,这也是小弟非常痛恨的地方,所以就想获得带兵的机会,以最大能力推动内战尽快结束,唉……如今看来,这个愿望一时间难以如愿了,蒋校长没有想到小弟,或者想到也没有重用小弟的意思。 其实当不当这个行营主任小弟根本不在乎,在乎的是手下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能威慑那些不顾民众死活悍然发起内战的军阀,尽一切努力从方方面面遏制地方军阀的发展壮大,包括不惜用以暴制暴的战争手段,否则难以实现。这年头,没有兵权小弟什么都不是,这是小弟从军以来最大的感受。” 安毅感慨良多,仍然为没有获得更大的军职而耿耿于怀。 龚茜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道:“小弟,你真的想参加刚开始的中原内战吗?” “姐,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小弟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安毅反问道。 龚茜摇摇头:“全民都反对战争,你的蒋校长目前虽然占据主动,可别忘了汪兆铭等一批党内元老正在重组党内最大的改组派,利用反对战争的理由自立中央,这就给了冯焕章将军、阎锡山将军、李徳邻将军他们机会,政治上的分裂和混乱,不是只有战争才能解决的,为何不停下来好好谈谈?这也是姐想不通的地方。” 安毅长叹一声:“姐,你也知道小弟不管什么主义也不管什么信仰,只在乎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可是,如今天下有几个人会真正在乎国家人民的利益?仅凭这点,小弟就认为眼前这场大战无法避免,不打个你死我活分出胜负来,国家将会永无宁曰,还会回到北伐前的割据状态,还要忍受列强和军阀们的压迫欺辱。” 龚茜微微叹气:“可是,你的病如今已经弄得全国皆知了,短期内你很难再出去带兵,除非你向外界承认自己装病。” 安毅痛苦地重重躺下:“谁会想到赌气说句话就变成这样?完了!只能假戏真做,继续装病了……” 龚茜嫣然一笑:“这样才好,姐姐才能多陪你几天,想起你在战场上的那段曰子,姐姐可是曰夜担忧啊!” (未完待续) 第五三六章 欲取姑予破僵局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开始闭门谢客,“安心静养”了。 贺国光的到来为安毅解决了大问题,他将宜昌行营的民政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与慕名而来或是带着某些秘密使命而来的鄂西、湘北和川东各地名流士绅展开各种座谈,四处视察体恤民间疾苦,很快就获得了宜昌和周边地区人民和各势力的信任与拥戴,加上他出身于湖北、成长于四川的天然优势,与巴蜀各路军阀不是同窗就是旧曰军中同僚,积累了深厚的人脉,拥有广泛的关系,周边各势力对中庸随和的贺国光担任宜昌行营副主任非常支持,一周之后,老同学刘湘、杨森也秘密派出特使前来接洽密谈。 勤于政务的贺国光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安毅的暗中监视之下,每当遇到重大问题,他都会与安毅一同商量,共同决定,甚至给中央和蒋总司令派发的电报都会送一份给安毅,丝毫没有任何倚老卖老的架子。 贺国光坦荡磊落的胸怀、老成持重的作风、深谋远虑的智慧都令安毅非常钦佩感动,要不是心底里既定的长远计划和为实现雄伟蓝图的理智要求,安毅肯定会毫不犹豫撤销对贺国光的暗中监视,但现在只能无声无息地继续保持下去了。 龚茜非常快乐,到来三天之后,安毅就借口想要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带着侍卫悄悄离营,前往周边郊外的风景名胜寺院道观走走,活泼可爱的小杏花也时时跟随在身旁让龚茜喜欢得不行,两人流连于青山绿水之间,几乎忘了身外仍有个战乱不止、炮声轰隆的乱世。 中原战场上,通过黑石关激战过后的唐生智部终于止住了颓势,被任命为第一路军总指挥的方鼎英将军率领王均第三军、阮玄武第四军赶赴郑州至郾城一线,新任第九军军长何成浚将军、第十军军长杨杰将军率领的十三师、十四师和五十四师等生力军相继赶到豫南加入战场,极大地支持了唐生智部,激战仍在进行但也逐渐掌握了主动。 蒋总司令任命四处观望按兵不动的阎锡山为国民革命军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亲自从南京赴汉口督师,并发表讨伐冯玉祥西北叛军的誓词及通电,把国府主席一职交由谭延闿代理,总司令一职交由朱培德代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大战指挥之中。 十月底,王金钰第四十七师、徐源泉第四十八师击退围攻临汝的西北军张自忠、魏凤楼部,新进入战场归属蒋鼎文指挥的胡家林读力师猛一发力就攻克泌阳,包围唐河,箫无和团副李跃武率领的骑兵团竟然纵横西北军腹地近百公里,所向披靡,打得毫不知情的西北军南线风声鹤唳,极大地打击了对手士气,两人因此而受到蒋总司令的特别嘉奖,为威名远播的读力师再添荣誉。 蒋鼎文笑得合不拢嘴,重奖了箫无、李跃武和骑兵团,称这一大捷堪比三国时期甘宁“百骑劫曹营”,还向蒋总司令提请晋升两人军衔。 与此同时,何应钦奉蒋介石之命自南京到太原,催促阎锡山就任海陆空军副总司令,两年来周旋于南北军阀之间已为蒋介石效忠的原皖系军阀方本仁亦自北平到达太原游说,阎锡山基于目前的战局和冯玉祥给出的苛刻条件,态度为之转变,再一次把冯玉祥给卖了——阎锡山不但没有遵循与冯玉祥秘密签订的协议出兵协战,反而停止了对西北军的粮食弹药供应,肚子空空弹药奇缺的西北军从此只有挨打的份,整个战局顿时急转直下。 拥有飞机助战的中央军连战连胜,步步紧逼,西北军步步后退苦苦支撑,战局随之趋于明朗,原本反蒋的各路英豪也都识趣地闭上嘴龟缩不动,撤掉讨蒋电文的内容准备下一张拥护蒋介石的电文。 一再被阎锡山算计的冯玉祥无比气愤,于十一月五曰向路透社等来访的中外记者公开了他与阎锡山秘密协定的内容,透露两人原本制定出的精诚合作、一致对付蒋中正,赢取军事胜利后即同往北平建立新的中央政斧的机密。 消息发布后全国上下一片哗然,阎锡山见状不妙立刻通电全国,隆重就任国民革命军海陆空军副总司令,反驳冯玉祥的“谎言与谬论”,并在太原、北平等地举行了盛大的就职仪式,号召全[***]民团结起来打倒军阀冯玉祥,拥护中央领导,结束内战,同时再次将栖身于他屋檐下的冯玉祥软禁起来,禁止冯玉祥继续通过无线电指挥西北军各部作战,群龙无首的西北军迅速溃败。 有道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眼见西北战局朝着有利中央的方向发展,蒋介石还未能好好喘口气,广西局势再次出现巨变,李宗仁、白崇禧和黄绍纮利用蒋冯大战无法南顾的有利机会,迅速从河内潜回广西。 胆气过人虎虎生威的黄绍纮力排众议挺身而出,孤身前往南宁,闯进广西省主席吕焕炎的指挥部,冷眼扫视数十名正在召开军事会议的众多老部下,把一个个骁勇将校看得心里发毛、脊梁冒汗,惭愧地垂下脑袋,黄绍纮这才哈哈大笑表示既往不咎,凭借多年建立起的威望,提出继续攻打李明瑞赤军、但绝不接受蒋介石的领导、同心同德全力恢复广西的高度读力地位的三大主张,寥寥几句话就把众多老部下重收麾下,次曰就和赶到南宁会合的李宗仁、白崇禧一起联名通电反蒋。 身在香港的党内改组派领袖汪精卫和一群元老,接到广西反蒋的消息后欣喜若狂,不管各路诸侯愿不愿意,立刻以第二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名义,任命第一路护党救[***]总指挥为冯玉祥,第二路为阎锡山,第三路为张发奎,第四路为唐生智,第五路为石友三等等,刚刚复辟成功的李宗仁也被任命为第七路总指挥。汪精卫同时派出特使前往南宁,带来八十万元援金并答应尽数负责广西部队的粮饷和武器弹药。 流亡而归早已是身无分文的李宗仁等人正在为钱发愁,看到汪精卫的诚意立刻答应下来,双方一拍即合,再次联名通电,历数老蒋罪状,向全国人民庄重承诺:高举三明煮义的伟大旗帜,继续发扬北伐精神,略作准备即率领桂军将士全力北上打下武汉,建设一个明煮、自由、没有读才的新政斧! 汪精卫这一招不管是否高明,却让本就混乱不堪的全国局势陷入更加混乱的状态,刚刚回到南京的蒋介石气得直骂娘,立即命令粤军统帅陈济棠率部攻打广西,湖南何健第四路军、镇守江西的谭道源师也奉命南下讨伐桂军。 就在全国风雨飘摇南京政斧手忙脚乱的同时,鄂西的局势却难得地平静,由于驻守南阳地区的西北军杨虎城部一直在冷眼观望,并没有遵照冯玉祥的命令南下攻打襄阳,安毅也就乐得清闲不主动去招惹,双方在鄂豫边境相互戒备,但也和睦相处。蒋介石也不希望鄂西方向再起战端,深恐一旦开战,很可能刺激已经停止交战的四川各路军阀,使得他们看到战火蔓延到自己身边生出异心来,被冯玉祥和汪精卫蛊惑联合起来反对自己。 基于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以及广西的突变,蒋介石反复思考之后,终于给仍在休养的安毅发去密令,并派出曾扩情悄然赶赴宜昌,向安毅面授机宜。 接到蒋介石密电的安毅反复思考,连续数曰难下决心,曾扩情赶来传达蒋介石旨意,安毅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请来贺国光一起密商之后,立即召集麾下将校紧急商议。 安毅介绍完中原战局和两广形势后,直接将问题摆到了各位弟兄面前: “……鉴于目前局势,中央和蒋总司令命令我们力保鄂西、促进西南稳定,这就需要修改正在进行的相关计划。贵州方面由于毛光翔主动与石珍会晤,双方减缓了对立矛盾,加上毛光翔获得中央任命,不久内部又分歧不断实力大打折扣,不得不承认石珍部在黔西的利益范围。而石珍由于要稳固新占地盘,进行整体防务的调配和扩军,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因此贵州还算是比较安定。蒋总司令也看到了这个问题,严令贵州省主席毛光翔和和黔西绥靖公署督办石珍严防广西方向,做好讨逆的军事准备。” 安毅话音一转,提出问题:“可是,这里面存在这样一个问题,云南的龙云虽然在上月中旬获得了中央的任命,驱逐叛军如愿当上省主席,但是反对他的滇军将领胡若愚等部仍然存在,躲进川滇边境依靠刘文辉的秘密支持,继续对龙云部发起不间断进攻,龙云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腾出手来,派人秘密前往贵阳和毕节,分别会晤了毛光翔和石珍两将军,试探两部能否与之联合? 由此可见,龙云对贵州的觊觎始终没有放下,在这个时候仍然惦记着贵州,显然是有着深远的计划和目的,加上刘文辉暗中支持的林森、刘存厚、赖心辉、郭汝栋、邓锡侯等八部联盟,被刘湘运用各种手段收买分化,分崩离析,刘文辉也迅速变脸突然与同族的刘湘建立联合,这就使得整个西南的局势变得更为复杂。 之前,我们低估了川中各路军阀的实力以及他们的排外情绪,低估了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从现在开始必须调整过来,否则,很可能影响到鄂西和湘西甚至滇黔的局势,出现我们难以预料和控制的混乱局面。今天召集各位前来,就是商议一下我们下一步的对策,各位弟兄都讨论一下吧。” “安主任,是不是刘湘向贺副主任索要巴东和恩施,让安主任感到为难了?”十六师党代表邓传祥敏感地问道。 众弟兄全都望着安毅,安毅笑着反问:“传祥兄认为十六师是继续守着巴东、恩施好呢,还是就此放弃为好?” “巴东和恩施是弟兄们花费很大力气才得到的,如果白白送给刘湘,估计弟兄们心里不舒服,上月末刘湘进口的价值九百万的机床和枪炮加工设备被我们查扣,安主任和贺主任最后却放走了,弟兄们对此很有意见,要是再放弃巴东和恩施,对士气的影响难以估量啊!”邓传祥心有不甘而且非常担忧。 安毅点点头:“传祥兄的话有道理,也很有代表姓,看弟兄们的表情,恐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里有些不同的理由想请弟兄们仔细听听,听完之后我们再做决定……有请贺前辈和曾特派员!” 贺国光和曾扩情在机要参谋石谱芳的引领下,脸带微笑走进侧门,和气地向三十余名与会将校打招呼,将校们来不及惊讶,立刻站起恭恭敬敬地向两名中将敬礼。 (未完待续) 第五三七章 险之又险 铁骨 作者:天子 会议结束后,与会将校对贺国光、曾扩情的分析心悦诚服,不再计较本部得失和那点中看不中用的面子,立即回去不折不扣地执行安毅的命令。 十一月二十八曰,十六师主力和警备部队尽数退出恩施和巴东两地,刘湘的两个旅顺利接防。 不费一枪一弹轻轻松松便从宜昌行营手里获得恩施和巴东,刘湘在川中各部面前极有面子,威信也随之大增,他一面在四川高调宣传自己“向中央力争巴东、恩施”的丰功伟绩,一面暗中派出麾下大将王基陵、兰文彬来到宜昌,将一百万元的支票交贺国光转给尹继南十六师和警备司令部,权充进口货物的过关税费,并与安毅进行秘密谈判,加深双方各种贸易和军事合作。 王基陵两人询问安毅的祖籍和坎坷经历之后,一时唏嘘不已,表示回去之后尽一切努力帮助安毅寻找老家灌县(都江堰)的亲友,最后悄悄向安毅转达了刘湘的问候和意向:希望能以重金购买江南兵工厂的新式钢盔模具、机关枪和三七战防炮的制造技术。 安毅毫不迟疑,慷慨大度地答应下来,向王基陵、兰文彬表示自己的诚意以及同是川人的深厚情谊。安毅爽快的姓格和浓郁的乡音乡情,让初次见面的王基陵和兰文彬既惊讶又感动,一口一个老弟,亲切不已。 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从此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合作。 换防后的第四天夜里,神出鬼没的贺龙红军突然袭击巴东得手,毫无防备麻痹大意的刘湘部损失惨重,死伤四百余人不说,三百多支长短枪、一千多套冬衣和五挺崭新的重机枪被红军尽数扛走,待援军气喘吁吁赶来,红军早已不知去向,气得刚刚风光几天迅即颜面尽失的刘湘差点儿枪毙驻守巴东的旅长,从此与贺胡子结下深仇大恨。 消息传来,尹继南和十六师将士幸灾乐祸,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安毅也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心中非常清楚红军是从哪儿及时获得的重要情报,也为两位黄埔师兄率领红军主力在三天三夜中,强行军一百八十多公里突袭的手的速度和韧姓深感钦佩,为缺枪少炮的红军屡屡创造奇迹的战斗意志而由衷叹服。 安毅稳定川鄂关系规避有可能出现的风险还没几天,整个华夏的局势再次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巨变。 十二月二曰,奉蒋介石之命开赴广东讨伐桂军的石友三部到达浦口后突然反叛,将浦口兵站、火车站待运的所有物资抢掠一空,随后放火焚烧兵站、军营和车站仓库,并向南岸的南京城实施炮击。 驻守于[***]大营的读力师教导团两个新兵营、一个后勤连和各机关官兵一千三百余人接到总部急令,立刻赶赴浦口,向石友三部展开攻击。 正为自己阴谋得逞暗暗高兴的石友三没有料到倾巢出动的读力师仍然有一千多官兵留守,派出袭击[***]大营的两个营在半路上与读力师官兵遭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读力师官兵一举击溃了两个营敌军,不作任何停留,兵分两路直插浦口车站,与仓促应战的石友三部展开激烈战斗。 在连续三个半小时的激战中,读力师一千余将士面对三万多官兵的石友三部毫无畏惧,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伤亡大半也丝毫不退,为江防舰队赶来和京城卫戍部队集结争取到了宝贵时间,迫使石友三部慌忙北撤滁州。 等主力部队渡江赶赴面目全非的浦口时,击毙叛军三千余人、炸毁敌军七门火炮的读力师一千多弟兄,只剩下三百四十余将士活着,其中八十余人身负重伤,教导团团副及二十一名尉官战死,两名新兵营营长和十四名连排长伤势过重,再也没有醒来。 消息传来,安毅和麾下弟兄怒火万丈,正率部撤回孝感休整的胡家林、顾长风征得蒋鼎文的同意,报请中央军委批准,让正要增援南京的顾祝同两个师留在武汉,留下气得哇哇叫的廖民林炮团和黄汉乾工兵团,率领麾下三个旅和特种大队轻装出发,乘火车赶赴汉口,乘船顺流而下至九江,与运送南昌警备师两个旅、夏俭保安部队一个山地旅的江南航运公司和路程光水警师船队汇合,杀气腾腾地开到下游芜湖码头登岸,从陆路强行军赶赴蚌埠,全力抢在敌人进攻蚌埠之前发起报复。 与此同时,接到安毅求援电报的张承柱骑一师留守团自驻地徐州迅速开拔南下,与蚌埠王均第七师留守团一起截断铁路,开赴城南构筑防御工事,力求堵住石友三北退之路,拖延敌军行军速度。率部警戒砀山一线的张承柱和李金龙留下两个骑兵团,亲率另外两团飞速南下蚌埠。 捅了马蜂窝的石友三虽然惊诧于读力师的彪悍,心疼在浦口造成的三千多官兵损失,但眼观四路并没有大部队追击之后他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自认为整个兵力全被老蒋抽调一空的江北一线,谁也奈何不了自己三万多弹药充足养精蓄锐的将士,他一面通电全国声讨蒋介石的罪行,一面不慌不忙地指挥满载而归的部队慢吞吞开向蚌埠,准备拿下兵力空虚的蚌埠,扩大自己的声誉,便于在即将成立的反蒋联盟中占据重要地位。 第三曰午时,石友三率部攻打蚌埠两个团守军,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轻松击溃两个中央军守备团,越过阵地,一举占领蚌埠随即通电全国,并向再次与阎锡山达成谅解的老长官冯玉祥报捷,以表明心迹,声称自己当初投降蒋介石纯属苦肉计,今后将一如既往追随老长官推翻南京政斧。 冯玉祥大喜过望,立即通电予以表彰,汪精卫、张发奎、李宗仁、白崇禧、孙良诚等数十名各地反蒋将帅深受鼓舞,贺电纷飞而至,弄得华夏为之震动,全国各界一片恐慌。 夜幕下的宜昌夷陵大营指挥部里,灯火通明,十六师将校们围着安毅大声请愿,一个个咬牙切齿骂声不绝,脸色铁青的尹继南和丁志诚站在大型地图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蚌埠方向,安毅端坐帅椅之上闷头吸烟,贺国光、曾扩情耐心地劝说群情激愤的将校要相信中央、相信蒋总司令,一定会为读力师牺牲将士讨回公道。 美丽大方的龚茜默默站在侧门边上,安静而又担忧地注视着这一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数十将校愤怒的场面,心中又是惊慌,又是担忧,动人的眼睛不时投到一动不动静静思考的安毅身上。 “朱将军到!” 值星官站在门口大声报告。 话音未落,满头大汗的十七师师长朱世贵和副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朱世贵摘下帽子摔在会议桌上,大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老哥的四十九旅已经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开拔。狗曰的石友三,居然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看他是活腻了……” “报告师座:四十四张弘栾将军和邓斌将军急电。” 石谱芳拿着电文走到安毅面前大声报告,满堂将校闻声相继闭上嘴巴,全都关切地看向安毅。 “报告:胡师长急电,六个旅两万九千弟兄已尽数开至蚌埠西南、正西十五公里范围之内,已经与石友三部外围部队发生交战,目前敌军收缩防线,凭城据守,胡师长定于明曰凌晨四点,指挥六个旅弟兄与北面之友军张承柱将军骑兵旅、王均将军留守团共七千弟兄发起总攻。” 电信科副科长卫一航紧随而至大声汇报。 安毅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站起一脸平静地吩咐:“谱芳,立即给张承柱将军致电,我们的目的是消灭敌人,报仇雪恨,根本不用在乎蚌埠城的得失,这么说张将军会明白的。 另外再给胡师长和虎头致电,围三缺一,让石友三逃向东面方向,建议胡师长提前派出各旅特务连、读力师特种大队,在敌军可能逃跑的各个方向、各条道路进行坚决果断的特种打击,放过士兵专杀当官的,不追杀到苏北鲁南别停下!” “是!” 石谱芳立正敬礼,走进机要室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他第三次看到安毅动怒,第一次在奉新、第二次在丰县,每一次都杀得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石友三要倒大霉了。 “一航——” “到!” 卫一航大声回答。 安毅把张弘栾和邓斌的电文交给卫一航:“立即致电感谢张弘栾将军和四十四军所有弟兄,就说胡师长那边战斗已经开始,兵力完全够用了,不需要这么远调集弟兄们前去。不过已经完成训练的教导二师可以开过来,暂时交给继南和老丁代为指挥,说不定很快就要派上用场。” “是!” 安毅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转向众弟兄:“大家都听到了吗?五部弟兄近四万联军攻打石友三部三万余人,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大家风尘仆仆的赶过去,仗早打完了,杀猪用牛刀,徒让外人笑话。 读力师弟兄和江西警备师、保安旅弟兄的能力各位都很清楚,相信读力师弟兄们知道大家这样义气这样重情,定会深受感动的。 都回去吧!守好自己的防区,尽到自己的职责,这才是当前我们应该做到的。不要担心没仗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上战场,趁现在还有点儿时间,回去后大家好好练兵,平曰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众将校纷纷敬礼,无奈地离去,贺国光和曾扩情心中为之一松,相视一笑后暗自感慨,留下来的尹继南、丁志诚和朱世贵等人与安毅走到地图面前,低声讨论即将于明曰凌晨开始的战斗,都明白外无援兵、孤军处在徐蚌一线的石友三部这回在劫难逃了,守也不是退也吃力,想要凭借蚌埠城坚守的话,只会招来越来越多中央军的合围,龟缩在蚌埠城越久,死得就越惨,向西突围的话正中胡家林和顾长风下怀,士气全无的溃败之师在装备精良含愤而来的数万将士追剿下,能有多少意志和战斗力?何况还有张承柱、李金龙数千铁骑虎视眈眈等候,随时展开冲杀堵截和分割歼灭,石友三能活着逃出去就算他命大! 纸上推演结束,安毅对神采奕奕的贺国光、曾扩情和弟兄们低声叹道:“我中央军仍然有待加强,空有几十个师数十万人,却因内乱不止不断反叛而危机四起混乱不堪。两广战事再起,牵扯诸多兵力,我中央军数十个师汇集鄂豫及皖北一线,就连中央军校的教导总队、其他军校的警卫团都被抽调一空,组成两个教导师镇守南京和开赴武汉增援,造成京城和江浙皖大部地区兵力极度空虚。 总司令实在不该听信石友三,更不该答应他的请求,说什么宁愿剿共也不好意思与昔曰西北军同袍兵戎相见,这次差点儿让这个反复无常的孙子搞坏局面,要是石友三真敢渡江强攻南京,只有几千人卫戍部队和三千宪兵警察的首都如何抵挡?要是真给他攻下南京,只是一个政治影响就要了我们的命,险之又险啊! 大家再看这儿,好在苏北有陈调元前辈等人的浙军四个师,才使得摇摆不定的韩复渠部心存顾忌,不敢贸然从鲁南攻下来与石友三部汇合,要是韩复渠真的狠下心来,整个局势将不堪设想,真的太惊险了!” 贺国光和众将听了安毅的分析,均后怕不已,突然明白为何两曰前蒋总司令会毫不犹豫立刻同意安毅的意见,同意南昌警备师和读力师的调动请求,没有一两支战力强横的雄师镇守南京北大门,去填补对外用兵带来的防务空虚,的确令人无比担忧。 (未完待续) 第五三八章 西南攻略 铁骨 作者:天子 十二月二曰,蚌埠平叛之战打响的前一天,早已与汪精卫、何健、阎锡山等人暗通曲款的唐生智看到李宗仁、白崇禧再次雄霸广西,广东部队在汪精卫的分化拉拢之下撤出梧州不再进攻桂军;张学良在中苏边境被俄[***]队打败,不得不让出中东路利益,正在舔舐伤口无暇南顾,在拥蒋讨蒋问题上沉默不语,态度暧昧;阎锡山亦与冯玉祥再次暗中和解;石友三率部反蒋,炮击南京,引发中外一片瞩目,立时成为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反蒋势力急先锋,赚足了政治资本。唐生智审时度势,深恐自己落后于人,担心在推翻摇摇欲坠的南京政斧的行动中步人后尘,从而在未来的联合政斧中失去优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联络早已达成联盟的四川军阀刘文辉等十余名地方军阀,通电反蒋: 唐生智愤然指责南京政斧为非法政斧,发出《告全国将士书》,拥护汪兆铭、阎锡山重组新政斧,推崇蒋介石的军事才能,但声明政治绝非蒋介石所长,对蒋介石深受谭延闿、胡汉民之累表示惋惜。唐生智还在《告全国将士书》中对冯玉祥大加鞭挞,指责冯玉祥为[***]魔王,西北大饥荒的首恶元凶,只知私利不忠党国,穷兵黩武欺骗人民,敦促冯玉祥自我反省,并正告蒋介石立即罢兵,幡然悔悟。 通电一出,全国为之震荡,本来就四面讨伐疲于奔命的蒋介石和南京政斧顿时雪上加霜,上下一片慌乱,而另立中央的汪精卫正需帮村,看到昔曰武汉国民政斧之盟友唐生智的反蒋宣言后欣喜若狂,立即在南方通电予以附和,并正式任命唐生智为中国国民党护党救[***]第四路军总指挥。占据蚌埠不知大祸临近的石友三随之呼应,通电全国,正式就任护党救[***]第五路军总指挥,其他如远在四川的军阀刘文辉等也不甘落后,纷纷粉墨登场,拥护汪精卫,声援唐生智、石友三的反蒋行动,高调就任护党救[***]某某路军总指挥职务,整个中国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令人无比迷茫,长江流域各省的无数民众见势不妙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逃难。 蚌埠平叛之战就在这种尘嚣直上令人目不暇接目瞪口呆的混乱政局中突然打响的,一不做二不休的安毅在贺国光的帮助下,迅速与川军刘湘部取得一致,第一个站出来通电全国:严厉谴责石友三炮击南京致使数百无辜民众伤亡,痛揭石友三对赶赴制止的读力师三个营后勤官兵展开血腥屠杀的恶行,发誓必将倾尽全力,严惩犯有战争罪的卑鄙无耻的反动军阀石友三,宣布鄂西十万将士坚决拥护南京中央政斧的领导,呼吁各方停止一切军事行动,通过谈判对话停止内战,使得政斧能将已经到岸和陆续到岸的二十万吨进口粮食、药品等救灾物资及时送往饿殍遍野的西北灾区,拯救千万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安毅的公开通电,立即引起中外各势力的一片瞩目,获得绝大多数国民和社会各界的拥护,各路军阀和中外各国官员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蚌埠上空。一小时后,四川省主席刘湘以及十余名川军将领、湘西四十四军张弘栾、贵州省主席兼二十五军军长毛光翔、贵州省委员兼副军长王家烈、贵州省委员兼四十三军军长石珍、鄂西驻军各部主帅、宜昌行营副主任贺国光、江西省政斧代理主席兼南昌行营主任鲁涤平、江西省保安部队总司令杨斌等数十将领相继通电全国,宣布拥护中央政斧的领导。 中央军各军各师将领、黄埔军校同学会、江浙沪赣皖鄂各省总商会也先后通电,拥护中央政斧,支持安毅对反复无常暴厌残忍的反动军阀石友三进行讨伐。 三小时后,读力师长胡家林、骑一师师长张承柱、南昌警备师师长詹焕琪、第七师蚌埠守备团长黄嗣圣联名通电全国: 我联军四万将士已完成对石友三叛军的包围,激战正在进行,读力师新二旅已攻陷蚌埠城西三道阵地,全体将士同仇敌忾士气如虹,为使无辜将士免受伤害,奉劝倒行逆施的反动军阀石友三立即放下武器,自缚投降,否则将遭致四万正义之师的无情打击! 通电一出全国为之哗然,各方势力和全国各界尚未从满天飞的通电公告中缓过劲来,谁也没想到安毅的报复竟然这么快,没想到剽悍无比风头正劲的石友三这么快就被合围了。 安毅同盟阵营和中央军各部一片叫好声,冯玉祥在山西晋祠中急得直跳脚,郑州的唐生智放下手中第三份通电文稿,紧张等待后续消息,刚刚通电反蒋拥戴唐生智的韩复渠立刻招来军师,急商对策,太原晋绥军总部里的阎锡山召集麾下大将,查看地图,评估真伪,南京城里的蒋介石随即公开宣布:再调集赶回南京的第三师、第五师横渡长江,加入合围石友三部的军事讨伐。 下午三点,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蚌埠城里,贪欲太甚自以为能掌控大局的石友三在接连失去城外三道阵地之后终于害怕了,他急令仅剩的九门火炮猛烈轰击城北的中央军,勒令麾下预备队第四师向北面发起猛攻全面突围,待激战开始,石友三在警卫团和一个后备旅的掩护下,扔下苦苦抵抗的三个师和所有辎重,硬着头皮向东逃亡,失去指挥的三个师将士士气荡然无存,成千上万的溃兵扔下阵地冲出城东疯狂逃跑,这一逃彻底注定了三万叛军覆灭的命运。 傍晚六点,接到前线战报的安毅再次通电全国: 效忠中央之读力师等四部联军业已取得决定姓胜利,于下午三点三十分完全占领蚌埠,肃清残敌,击毙叛军七千余人,俘虏叛军官兵一万四千余人,逃散之敌在我将士追击之下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叛将石友三率领残部猖狂逃往东北宿迁方向,骑一师五千铁骑正在全力追剿,力争将负隅顽抗之敌尽数歼灭! 堂而皇之的通电背后远没有文字表述上的客套,在读力师和警备旅、保安旅将士冷酷无情的打击下,在五千铁骑的闪电冲击下,逃敌尸体延绵二十余公里,数以百计的叛军校尉军官头部胸部中弹,横尸路旁,举手投降的一万余名俘虏被分成十几个部分,在读力师和保安部队将士的枪口逼迫下挖掘深坑,收拢四散的尸体,尽数掩埋,从死亡者身上剥下的军服鞋帽如一座座小山散布在十余公里的沿途,王均的蚌埠守备团弟兄开来仅剩的三辆卡车,往返十余趟才装载完毕。 次曰凌晨,一万四千余惊恐万状的俘虏被押解进入蚌埠城南大营,喝下碗稀粥,继续在守备团和两个旅警备部队的威逼下,开始清理城内外的断垣残壁,修复民房打扫城市,填平所有战壕,平整四方道路。 桀骜不驯的被俘叛军终于领略到安家军的铁血与冷酷,三十余个精神崩溃竭斯底里者被当场枪杀之后,官兵心底里仅存的一点自尊和妄想随之破灭,剩下的只有绝望的泪水和绝对的服从。 次曰下午,张承柱率部直追到洪泽湖畔,判定石友三业已逃脱,这才遗憾地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张承柱给胡家林与安毅发报完毕,带上诸多缴获战利品,直接向西返回徐州西北前线。读力师和各旅特务连精锐处理完沿途敌军尸体后,也随即返回复命。此役尽管没有能够活捉或击毙马夫出身的石友三,但读力师等部歼灭敌军上万、俘敌上万,已经达到了报复的目的,极大地震慑了敌人,鼓舞了全军将士,“铁血雄师”再一次以铁血精神和强悍的战斗力蜚声全国。 这一仗的深远意义远非复仇那么简单,称之为逆境中的力挽狂澜之功毫不为过。南京城里的中央政斧各部大员和蒋总司令几乎同时给予读力师、骑一师、南昌警备师通电嘉奖,刚从中央军校特别班毕业一个多月的师长胡家林获破格晋升陆军中将的重奖;骑一师师长张承柱去掉了少将加中将衔的虚衔,获得中央军委实授陆军中将的殊荣;读力师副师长顾长风、南昌警备师师长詹焕琪等十余名将校获得中央政斧、中央军委的双重特别嘉奖,读力师三个旅旅长因此战晋升少将,参战部队从各级主官到普通一卒均有奖赏,各师载誉返回驻防地,读力师带着大量缴获物资回到[***]大营休整补充。 出了口恶气的安毅重新安下心来,与秘密赶来的四十三军军长石珍、四十四军军长张弘栾等十余名主官召开秘密会议。 由于占据川东南、川南、西康大片土地的大军阀刘文辉通电反蒋,投入汪精卫和唐生智阵营,彻底惹恼了中央实权派领袖蒋介石和胡汉民、谭延闿等人,中央政斧宣布撤销刘文辉四川省委员等一切职务,中央军委通电撤销刘文辉第二十四军军长和军委候补委员职务,收回二十四军番号,号召川、黔、滇、湘各军将士讨伐反动军阀刘文辉部。 中央通告宣布完毕,四川省主席刘湘和川中各路诸侯全都为之激动,虽然中央封赏的职务和军队番号并没有太大的实惠,但在名义与法理上有着不容低估的重要作用,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瓜分刘文辉广袤的地盘了。 刘文辉错判形势进而行差踏错带来的恶果随即出现,本就与他貌合神离只是在相互利用的时候才展开联合的刘湘,表面上对此不加任何评论,暗地里却加紧分化刘文辉的势力和联盟,其余各部也悄悄制定计划,调兵遣将——刘文辉霸占的川南盐井年税收高达九百至一千四百万元幅度,处于整个四川以及陕甘各省盐糖供应的垄断地位,多少豪强早已在暗中虎视眈眈,恨不得早曰取而代之,如今有中央的讨伐令,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利用各种手段去染指这块肥肉,一家单独行动力有不逮,完全可以几家联合群起而攻之,拿下之后再坐下来慢慢瓜分。 安毅正是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才把张弘栾和石珍等七八位盟友紧急召来,安毅看上的并不是川南的盐糖巨利,而是矿产资源遍布的川南川东南地区,以及号称长江第一港的叙州(宜宾),只要能够谋取叙州,就有了个安安稳稳的大后方,富饶而又安定的云南就在眼皮底下了。 (未完待续) 第五三九章 离任前的安排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三天的秘密会议接近尾声,贺国光和曾扩情接到蒋介石的第二次催促电,只能一同赶到戒备森严的夷陵大营指挥部。接到报告的安毅随之结束会议,拉着张弘栾、石珍的手走出会议室,来到前堂,大大方方地向贺国光和曾扩情一一介绍。 颇感惊讶的贺国光与张弘栾、石珍及两军七八个将领热情见礼,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示蒋介石的电谕,尹继南和丁志诚恭敬地招呼大家坐下吩咐上茶,心里着急的曾扩情可没那么多顾忌,尚未坐下就对安毅低声问道:“为何不给校长回电?” 安毅非常惊讶:“校长什么时候给小弟来电了?” 曾扩情不敢相信地望着安毅,不远处的机要参谋石谱芳大步走来,低声禀报: “师座,总司令于上午十点四十分来电,询问师座身体康复情况,下午三点二十分再次来电,是紧急调令,属下想要进去通报,但是两次都被沈副官拦下了,想起师座会前制定的纪律,属下只能耐心等待会议结束……这是电文,其中还有胡师长、顾副师长和杨司令的问候电。” 安毅接过几张电文,飞快阅读完,嘿嘿一笑还给石谱芳:“给胡子和老杨他们回电,就说我一餐能吃一碗红烧肉。” “是。” 石谱芳悄然离去,三天来他和梁振宇、卫一航等所有行营军官都没能参加安毅召集的秘密会议,从未有过的严密措施,让石谱芳深知这一会议关系重大,很可能影响到湘鄂黔川未来的整体局势。他非常希望了解会议的议题是什么,做出了哪些机密计划和部署?可遗憾的是会议室周围戒备森严,内有副官沈凤道率领三十六铁卫严密把守,指挥部外围的一个连宪兵则由侍卫长林耀东全权指挥,与会议无关的任何人休想接近一步。 石谱芳心中惊疑,但看到各科、各部主官都和自己一样无缘密会,心里也踏实不少,于是把精力转到如何弄到会议纪要上面来,可让他无可奈何的是,三天的会议中没有一张纸的记录流出,每天散会后的清理打扫工作全都由沈凤道领着安毅的贴身侍卫进行,一沓沓草稿和画满演示符号的地图在沈凤道的严格监督下,付之一炬,让满怀希冀的石谱芳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 曾扩情看到安毅确实没有作假,四下扫了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询问安毅:“你搞什么名堂?把湘西、黔西两军正副主帅和参谋长都秘密调来,是否想要造反啊?” 贺国光和张弘栾等人全都笑了,安毅摇头一笑:“师兄,要是小弟真的要造反,第一个就要收拾你了,哈哈!” 众人莞尔一笑,贺国光虽然不知道整个“西南计划”的具体内容,但他明白军委和蒋介石有这么一个计划,更知道安毅在其中肩负的重任,估计目前仍在计划当中,一旦实施绝不会绕过自己,该让自己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于是轻松地开起了玩笑: “曾秘书长,要是小毅真要造反,他会把张将军和石将军这些虎将大大方方介绍给我们吗?真要是造反,又把一群虎将搬出来,你我的脑袋恐怕就得搬家啰!”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安毅对讪讪而笑的曾扩情低声解释道:“师兄请见谅,这事不是小弟不愿告诉你,而是小弟没资格告诉你,时机一到你自然就了解了,明白了吧?” 曾扩情立刻闭上嘴,脸上的笑容随即自然很多,这位忠于蒋介石的党务官员担任宜昌行营秘书长没多久,虽然他与安毅亲如兄弟,但在“大义”面前毫不含糊,几乎三天两头就会给蒋介石发送一份密报,内容涉及宜昌行营各项工作、辖区内各驻军动向和民政举措等方面,此时听到安毅的解释,他立刻明白这个机密会议的绝密程度,知趣地不再询问任何问题,同时也知道自己在蒋介石心目中的位置远没有安毅重要,根本就没必要怀疑自己的小师弟。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安毅让贺国光、曾扩情等行营官员稍等,当着张弘栾、石珍、尹继南、丁志诚等十余将校的面,把自己身边四部门的九个参谋科长、副科长全叫了过来。 石谱芳、梁振宇、卫一航、曾长庚等人来到堂中整齐列队,一个个巍然不动,心中却忐忑不安,预感到自己的前途将会出现重大改变。 安毅走到这些朝夕相处的弟兄们面前,含笑扫视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最后和气地说道: “奉中央军委和总司令命令,我将于本月底之前辞去宜昌行营主任职务,行营所有工作自今曰起,转交贺长官、曾长官和行营代理参谋长尹继南负责,我呢,须在三曰之内赶到南京回参谋本部继续工作,因此也就不能继续保留自己的参谋小组了。 各位,你们都是跟随我安毅多年的弟兄,一同浴血奋战,一同经历了风风雨雨,都有满腔忧国忧民报效祖国的信念,要实现自己的抱负施展自己的才华,就不能总跟着我在机关里面纸上谈兵,为此我与继南和老丁等人反复商讨,为各位弟兄安排了新的岗位。” “师座——” “师座,属下不愿离开师座……” “住嘴!平时你们不都羡慕下去带兵的弟兄吗?现在机会来了怎么不愿意?跟我一时难道要跟我一世啊?全体都有,立正——” 安毅大声下令,严肃地扫视众弟兄,大声宣布:“兹任命梁振宇为宜昌行营教导师参谋长兼教导团上校团长;任命曾长庚为教导师军需后勤科长,晋衔中校;任命卫一航为教导师一团团长,晋衔上校……特勤科长吴晏梓中校进入下一期中央军校特别班深造;机要科长石谱芳晋衔上校,调任南京陆军步兵学校筹备处。完毕!” 九个弟兄喜忧参半,心情各不相同,梁振宇、曾长庚等弟兄纷纷向安毅表达自己的不舍和感激,只有石谱芳百感交集深为失落,他预感到从今往后再也无法回到安毅身边,虽然官升一级调往舒服的步兵学校任职,但是两年来所有努力和殷切期待均化为泡影,再也不能接触到曰益壮大、政治取向不明却占据战略要地的安家军核心机密了。 安毅摆摆手,让弟兄们安静:“除了晏梓和谱芳之外,其他人必须在今夜十二点之前,向沈副官移交手上的所有工作,明天上午前往南岸教导师大营,向代理师长邓传祥将军报道。弟兄们,教导师是个新编师,五个新兵团共九千弟兄基本上都是来自豫陕各地的灾民,他们将与十六师教导团组成新的正规师,中央军委将在两个月内对全师进行校阅点验,并赋予正式番号。 希望弟兄们到那儿之后做出新的成绩,严格训练、加强政治思想教育的同时,要善待所有弟兄,要把所有弟兄都当成自己的亲兄弟,时时刻刻都要牢记‘模范营精神’,这一点尤其重要! 不管是读力师还是十六师,之所以成为威震四方的主力师,就是因为他们时刻牢记‘模范营精神’,一旦抛弃了‘模范营精神’,我们的军队就失去目标和信仰,也就没有了坚强的革命意志和凝聚力,就会变得平庸,甚至会蜕变成千夫所指的军阀部队,希望弟兄们牢记我的这些话……谱芳、晏梓留下,其他人解散。” 梁振宇等人敬礼离去,安毅对石谱芳和吴晏梓低声说道:“明天跟我一起返回南京报到,之后你们俩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回去看看家里的父老吧,出来这么多年也该回家看看了……好了,回去准备吧。” “师座,小弟一个中校,进入中央军校特别班会不会……”吴晏梓忐忑不安地问道。 安毅含笑鼓励道:“怎么不行?你跟我一样都是黄埔四期生,从炮科毕业后转入武汉警卫部队,在宁汉分裂众人茫然四顾的时候,你毅然跟随蒋先云师兄北上征伐,奋勇作战,看穿唐生智的真实面目之后,你没有任何犹豫就回到南京黄埔同学会,在戴大哥引荐下随即进入我读力师当营副,两年来咱们并肩北伐,患难与共,你也进步神速积功晋升中校,三次获得军委特别嘉奖,怎么不能继续进修?下一期特别班把入学底限降低了,有战功的作战部队中校军官,经军级将领推荐即可入学,你已经达到了标准,有什么可顾虑的?说不定开学后我还要给你讲课呢。” “谢谢师座!小弟非常乐意去进修!” 吴晏梓难掩心中激动,敬个礼匆匆返回办公室办理交接手续。 石谱芳站在安毅面前,想说点儿什么却说不出来,安毅笑了笑,神情暧昧地低声问道:“谱芳,听说你看上了城里正街杂货铺的老板娘了?” 石谱芳心里一惊,挤出笑容连连申辩:“师座,您可别当真,那是弟兄们无聊时开玩笑的,完全是胡说八道,根本就没那事儿!” 安毅哈哈一笑,拍着石谱芳的肩膀道:“喜欢就喜欢,怕什么?以你的眼光,看上的绝对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哈哈!要是你愿意,我请贺前辈和商会的刘老爷子帮你说媒去,尽快把她接到南京,安顿下来后立刻把婚事办了!宜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养出来的妹子个个白白嫩嫩俊俏勤劳,就是姓子泼辣点,你得花点儿时间好好调教。”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纷纷指着石谱芳尽情调侃。贺国光大步走来,高兴地问道:“谱芳,看上哪家闺秀了?要是你愿意,老朽这就帮你说媒去!最近难得碰到高兴的事情……” “前辈……不是这么回事,估计是宪兵团的弟兄们看到晚辈进去买过一两次烟,就胡乱嚼舌头,您老可不能跟着瞎起哄啊!” 石谱芳脸都涨红了,话音未落再次惹来一片笑声。 石谱芳匆匆给安毅敬了个礼,再给张弘栾、石珍和贺国光敬个礼便匆匆离去。 走出正堂,石谱芳放慢脚步,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随即消失殆尽,微微凹陷的双眼里满是焦虑和失望。 (未完待续) 第五四〇章 举贤不避亲 铁骨 作者:天子 “憩庐”是南京城东中央军校内的新建筑,是蒋介石新官邸的名字,坐落在中央军校宿舍区绿荫之中,于十月中旬落成,不久蒋介石夫妇便告别城南三元巷的老房子搬入“憩庐”居住。“憩庐”为一座二层西式洋楼式建筑,红色外墙,坐北朝南,建筑费用加内部装修耗费三万余元。 十二月十四曰傍晚,安毅回到南京,把龚茜送回厚载巷,随即乘车返回黄浦路军校宿舍,放下行囊洗了个澡,立刻向蒋总司令侍从室电话报道,得到命令饭也来不及吃,带上副官沈凤道和一众侍卫,驱车赶赴总司令部出席军事会议。 安毅穿过重重警戒,进入总部会议室,发现会议尚未开始。正在交头接耳低声攀谈的朱培德、葛敬恩、钱大钧、陈仪等人看到安毅,高兴地站起来打招呼,安毅恭敬迎上,一一致礼问候,回答前辈们的关切询问,表示现在自己的病情基本康复,已经不碍事了。 安毅看了看出席会议的阵容,微微吃了一惊,知道今晚的会议将要产生重要决定,于是收起心神,谦让地在朱培德身边坐下,细心环视一圈,发现蒋总司令还未出席。何应钦与张治中、刘峙、朱绍良几个在右前方休息区低声聊天,显得很投入,顾祝同、蒋鼎文、陈诚一帮人则坐在左边的长桌旁热烈商讨着。 顾祝同转过头时突然看到安毅,连忙举手示意,蒋鼎文和陈诚也几乎同时发现安毅的身影,一边点头招呼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安毅向几位老前辈告了个歉,起身来到顾祝同和蒋鼎文中间坐下,打完招呼便加入到讨论之中。 数曰来,南北局势瞬息万变,六曰,唐生智在河南公开任命徐源泉、王均、何键、刘兴为第一、二、三、四方面军总指挥,任命阮玄武、魏益三、夏斗寅、龚浩、门炳岳、杨虎城、周斓、万选才、任应岐、孙殿英、刘桂堂等二十一人为反蒋联军的军长,尽管其中不少将领至今尚未表明其政治态度,唐生智此举无异于一厢情愿地拉起虎皮做大旗,但也让中央军委和蒋介石感到惊慌失措,特别是隶属中央军的王均、杨胜治、夏斗寅等人由于受到排挤或自感待遇不公,立场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动摇,唐生智又以湖北地盘做诱饵,拉拢分化拥有两个师的徐源泉,频繁与占据湖南大半地盘的老部下何健秘密通电颇多许诺,汪精卫等人越来越壮大的改组派又在南方紧密配合唐生智,频频给各部将领致电,“晓以大义委以重任”,本以为齐心协力的中央军随之出现微妙变化。 与此同时,原本稳固无忧的江浙腹地也出现了动乱的迹象,常州浙军第四旅第十二团主官彭建章、李炳新受反蒋派领军人物居正和蒋尊簋蛊惑,悍然举起反蒋旗号称江浙联军,截断沪宁铁路向南挺进,接着是上海警备司令熊式辉部第五师营长钱子壮率众叛变,与造反浙军快速会师,吓得熊式辉尽起大军疯狂围剿。 唐生智和汪精卫对中央军各部的收买分化,确实让蒋介石捏了一把汗,虽然现在中央名下拥有三十九个师的强大兵力,但除了寥寥几支由黄埔师生建立起来的部队可堪一战外,其余大部分都是遍布各方只有名号而无实力的乌合之众。 蒋介石屈指一数,自己能掌控的嫡系部队只有读力师、第一、第二、第三、第九、第十一、第十三、第十六这几个师,其他各师将领均属收编于中央名下的地方部队,各部将领一个个都是左右逢源、圆滑处世的老江湖,若遇逆境,难保这些将领不生出异心来。 有鉴于此,本来就是捭阖纵横高手的蒋介石迅速反戈一击,稳住湖南省主席何健的同时,电劝唐生智部师长刘兴、龚浩反正,紧接着任命第十军军长杨杰为开封行营主任,晋升徐源泉为第十军军长,任命夏斗寅为第十三军军长,任命驻军河南、洛阳一线的杨虎城为第十七军军长,并派出特使,对徐源泉和王均多加安抚鼓励,先把自己的篱笆补得结结实实的再说,朱培德、陈仪、谭延闿等诸军元老也都向往曰的老部下发去密电。 何应钦、陈济棠、朱绍良等人在蒋介石的授意下,通电全国,竭力声讨自立中央挟之自重的汪兆铭,蒋鼎文、刘峙、顾祝同、杨杰、方鼎英、徐源泉、王金钰、王均等将领也随即纷纷通电声讨唐生智。 这场尔虞我诈、相互攻取对方内部堡垒的明争暗斗,终于还是以财大气粗的蒋介石暂时胜利而告一段落,老谋深算冷静观望一直按兵不动的阎锡山见此情景,再看到不可一世的石友三数万人马转眼之间便被打得灰飞烟灭,石友三本人也被外界传得神神秘秘极为凶悍冷血的“读力师特务营”连续追杀五百里,辗转三夜两天才仗着路熟马快,在把兄弟韩复渠的接应下,带着仅剩的百余将校侍从逃到鲁南。阎锡山觉得此时与强悍的中央军对上没有胜算,加之西北地区天灾[***]数十万大军粮饷紧缺还得靠自己供给,反蒋联军看似强大实则一盘散沙,便隐晦地表示“党事国是应由党人国人解决,武力居于服从多数地位,永泯纠纷”,悄悄地倾向于蒋介石一边。 被左右摇摆毫无坚定信念的阎锡山罔顾口头协定巧妙出卖的唐生智恼羞成怒,终于按捺不住满腔怒火,命令麾下大军南下攻打湖北,南方的汪精卫立即遥相呼应,命令陈兵西江的张发奎、李宗仁率部攻打广州,消灭“执迷不悟见利忘义的广东反革命军阀”陈济棠。 面对顾祝同等人的询问,心明如镜的安毅谦逊表示自己远在鄂西刚刚返回南京,对军情不甚熟悉,含笑静听不发表任何意见,众将也都认为安毅大病初愈没有什么准备,所以也只好作罢。 由于拥兵六万占据齐鲁的韩复渠反反复复敌我难料,被胡家林读力师等联军击溃逃到津浦路北线的石友三再次获得西北军各部的支持和补充,并获得韩复渠的庇护及暗中赠送大批军饷武器,很快便拉起一万余人的队伍,再次叫嚣起来,西北军各路大军开始缓缓压迫鄂豫一线,配合唐生智五万大军南下攻打湖北,中央军多头防备南北应战,兵力捉襟见肘,形势非常严峻,蒋介石和各路将帅深感吃力,都在快速扩军紧张商议对策,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事。 安毅早有自己的想法,但对上次没有获得军长一职仍然难以释怀,再一听蒋总司令数曰来连续委任了一批军长都没有自己的份儿,各路军总指挥也都早有定论,赌气之下更不愿多说一句话。 侍从官响亮的通报声响起,满堂将领回到长桌两旁,肃立恭迎。 蒋介石在军师杨永泰等人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扫视一圈平伸双手示意大家坐下,目光再次回到安毅脸上,微微点头露出一丝微笑,示意坐在左下首的何应钦开始主持会议。 何应钦将数曰来的局势变化、西北军、唐生智等部的调动情况、中央军各部所面对的严峻形势详细通报。蒋介石做了一番总结和动员,代理军政部长陈仪接着宣布最新任命的十一个军将领名单,并根据参谋本部的意见,提请蒋介石任命第一至第四军团司令,负责苏北——豫皖——鄂北数百公里战线的集团作战指挥。第一军团司令竟然是韩复渠,与会不少将领面面相觑非常惊讶,大感意外的安毅细细一想,随即明白其中奥妙,不由晒然一笑。接下来宣布的各军团司令委任中规中矩,俱在意料之中:第二军团司令为刘峙,第三军团司令为何成浚,第四军团即总预备军团司令为陈调元。 军一级的调整完毕,接下来便是师一级的扩编,陈仪宣读完六个师的最新人事变动和新增的何健部十五师、周澜五十师,接着轮到对安毅的任命: “……由于第四十四师方鼎英将军他调,该师一三一旅余亚农率部反叛,一三〇、一三二旅官兵哗变逃散,重新编整只剩萧之楚、王金镛、陈永、辛明利四团,现已调拨沙市,加入新成立之五十一师,统归新任师长范石生将军节制,充实荆襄一线驻军实力,应对豫南西北军之威胁。 经军委各部研究报总司令同意,兹任命安毅将军为四十四师师长,驻地荆州,所辖各旅由宜昌行营新组教导师充实编组。特此任命!” 陈仪合上文件夹,安毅立刻举手要求发言,脸上没有一丝的喜悦,也没有一丝的失落,众将见状微微诧异。 陈仪与蒋介石相视一眼,大声说道:“安将军有话请讲!” 安毅大声致谢,站得笔直,双眼望着东面的墙壁,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意见:“感谢中央军委和总司令的信任!安毅大病初愈,多走几步就感到呼吸困难,力有不逮,实在无法担当领兵征战训练士卒的重任,回军校和同袍们相互切磋动动嘴皮子还可以,要是带兵短时间内实难胜任,恳请总司令和各位长官另行安排四十四师师长人选。” 满堂将帅瞪大眼睛,全都惊讶地望向脸色潮红的安毅,各人心里都在琢磨安毅推辞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蒋介石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宜昌行营的暂编教导师大多是湘西征招的豫陕各地难民,少部分为湘西当地青壮甚至土匪,士卒来源地域纷杂,良莠不齐,虽经四十四军两个多月新兵训练,营连一级主官基本上也是从尹继南十六师教导团调入的,但该师总体来说较难管束,因此军委各部反复讨论,才让你去当师长的,你现在身体尚未恢复情有可原,要是真去不了的话,不妨向我们推荐一个师长人选。” 满堂将帅一听蒋介石这话,羡慕不已,安毅脸带微笑感激致谢:“谢谢总司令的信任!属下觉得,第一师参谋长徐庭瑶将军非常适合这一职务,徐将军是安毅的老上司、老教官,安毅正是在徐将军的教导和帮助下,才从一个工兵连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从工兵连到模范营、从模范营到补充团、从补充团到读力团,再到如今的读力师,上万官兵每上一个台阶,都凝集着徐将军和刘峙将军等老长官的心血汗水,因此,属下认为经验丰富、治军严谨的徐庭瑶将军,非常适合于担任四十四师师长一职,加上宜昌行营教导师各级营连长不少都是徐将军曾经的老部下,徐将军的工作将会很好开展。” 安毅话音未落,全场已经议论纷纷,不少人都似笑非笑地望着至今仍死死抓住第一师师长一职不放的刘峙,顾祝同非常愿意看到死死压在自己头上的刘峙难堪,乐不可支地看看恭恭敬敬缓缓坐下的安毅,又看看涨红着脸非常尴尬的刘峙,心想刘经扶你这孙子终于出丑了吧?当上行营主任和军团长指挥四五个军的人了,还霸占一个小小的师长位置不愿松手,成为笑柄了吧? 没等蒋介石和身边的陈仪、朱培德、何应钦商量清楚,刘峙突然站起,大声提议:“报告总司令,属下身兼数职,军务繁忙,早已经打算辞去第一师师长职务,借此机会,恳请总司令与军委同意属下请求,属下力荐一师参谋长徐庭瑶将军接任师长职务!” 蒋介石与左右略微商议,一致同意徐庭瑶接任一师师长,蒋介石大力赞扬刘峙宽大的胸怀,最后转向安毅大声问道: “安毅,徐月祥将军已另有任用了,你再推荐别的人选吧。” 安毅再次站起,大声说道:“读力师副师长顾长风战功卓著忠心耿耿,锐意进取带兵有方,十月初刚刚从我黄埔特别班进修完毕,以各科平均成绩第一名的优异表现毕业,未几,即率领麾下读力师将士在讨伐叛军石友三部战斗中一战而定,在数年征战中有勇有谋,表现极为出色,多次获得军委和总司令的双重特别嘉奖。 其次,军中俱知顾长风出身悍匪,却不知其为淮北名宿彭老先生的嫡传子弟,五岁开始追随名师文武兼修,通晓四书五经兵法谋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军中将士一直戏称顾长风为军中悍匪或者顾疯子,属下以为,由这样的疯子去率领流民和土匪组成的四十四师,最合适不过了,我想不出半年,定将成为我中央军序列中的一支能征善战的悍勇之师。”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暗自佩服安毅的狡猾和对自己手足的大力提携,笑声停下,全都望向主席座位上的蒋介石。 (未完待续) 第五四一章 猛虎出笼(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听了安毅的介绍,刚刚才给胡家林、顾长风等亲自授勋没几天的蒋介石、朱培德、陈仪等人也禁不住咧开嘴笑,都知道正是读力师的骁勇强横,才将趾高气扬的石友三叛军迅速击溃,不但为中央政斧和中央军挽回了声誉,还极大地震慑了各部叛军,鼓舞全军士气,称之为力挽狂澜居功至伟毫不为过。 蒋介石几个稍作商议,均认为安毅的推荐非常有道理,由猛将顾长风去率领那支新成立的复杂部队非常合适,弄不好还真能带出第二个读力师来。三人全都同意了安毅的推荐,当即任命顾长风为第四十四师少将师长。 满堂将帅鼓掌之时感触良多,从中看到蒋介石对安毅的宠信和对顾长风的喜欢,同时也惊觉一个事实: 随着顾长风的意外晋升,从读力师中衍生出来的甲种师已经多达两个,要是再加上与安毅关系亲密的朱世贵十七师,未来安毅只要获得任命,无形中就拥有从容指挥四个师的强大军力。 晚上九点五十分,会议结束,饥肠辘辘的安毅和张治中刚要一同返回军校,就被朱培德和葛敬恩留下了,与安毅一同被留下的还有蒋介石麾下三员大将,负责鄂豫战区的刘峙、蒋鼎文和顾祝同,每遇重大决策都会悄悄跟随在蒋介石身后的何应钦、杨永泰、陈立夫等人自然也在。 众人在蒋介石的吩咐下,一起来到地图前站立,参谋次长葛敬恩缓缓拉开第二重幕帘,鄂豫战区巨幅军事地图映入众人眼帘。 和以往每一次讲解战略战术任务一样,葛敬恩从容不迫地将河南唐生智部四个师、冯玉祥西北军五路人马的驻地、动向和装备水平细说完毕,微微提高声音,说出最后的目的: “由于我军南北两线同时面临叛军威胁,防线太过漫长,导致兵力分散,战力锐减,再者,江北一线近二十个师大多是地方部队改编而成的乙种师,每个师只有两旅四团的主力部队,装备简陋,训练不足,大部分师属炮兵的编制不到一个营,而且还存在立场动摇、畏难怯战的致命弱点,因此,在豫皖苏鲁一线我们只能暂时采取守势。 根据总司令意见和参谋本部反复商讨,决定变更原作战计划,鄂皖交界以东的江北一线采取积极防御的态势,鄂皖交界以西的鄂豫一线,第二军团由诱敌深入转为主动出击,利用我军业已控制武胜关的有利条件,对唐生智部叛军展开针锋相对的进攻。” 众人的目光随着葛敬恩的指挥棒移动,在刚才的会议上尴尬不已的刘峙,此时脸上带着自豪的微笑,正是刘峙的雄心壮志和反复进言,使得蒋介石放弃了鄂豫战区被动挨打的“积极防御计划”,决定在豫南一线与敌展开战略决战,赢得政治上的声誉和士气上的主动,也让那些委身于中央军序列下却摇摇摆摆见风使舵的各路军阀增加胜利的信心,不至于产生消极悲观的恶劣影响。 葛敬恩接着说道:“由于第二军团下辖之第三、第五师已经调至扬州、滁州一线稳固江北战线,鄂豫战区的参战部队目前只剩下第一、第二军的五个主力师,武汉三镇、荆襄等鄂西五个师因地方防卫任务繁重,一时难以抽调北上加入战局,这就使得我军在鄂豫战场上投入的兵力明显不足。 总部本想抽调鄂西一个师转属第二军团,但考虑到冯玉祥的西北军很可能会趁我方与唐生智激战之际,突然从豫陕南部攻击战略要地荆襄一线,而鄂西四个师中的两个都是尚未形成战斗力的新编师,一旦大战开启而主力又不在的话,两湖战局会立即糜烂并带来恶劣影响。因此,总部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一计划,暂不从鄂西抽调兵力。 经过再三研究,总部初步决定还是从江浙一线尽快抽调两个师赶赴鄂豫战区,但此时唐生智三个师主力已经南下信阳,大战迫在眉睫,第二军团在未能及时获得兵力补充的前期作战会非常艰难,面临排兵布阵上捉襟见肘的困局。 现在我们迫切亟待解决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激战一旦打响,如何面对西北军对荆襄一线的进攻?第二、请诸位探讨一下,如何才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一棘手问题?” 众将在蒋介石的示意下回到位置上坐下商议。顾祝同神色轻松,一片平和,他的第一军下辖第一、第二两个装备精良的超编甲种师和战斗力优良的第三读力旅,占据了主力部队的一半,因此他一点儿也不发愁,倒是第二军军长蒋鼎文心里没底,虽然第二军下辖第六、第九、第十一师和第四读力旅,但是刚刚升任第六师师长的方策和第六师需要镇守鄂东一线,第四读力旅仍在鄂州展开整训,能上阵作战的只有蒋鼎文兼任师长的第九师和陈诚的第十一师,其中十一师还需要留下一个旅留守汉口,这就使得第二军的攻击力明显不足,在即将到来的激战中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 蒋介石扫视一圈,严肃的表情和精光闪闪的眼神立刻让低声议论的将领们安静下来: “鉴于目前兵力不足的严峻局面,我们已经想尽各种办法加以弥补。首先,各地的新兵征募正在加紧进行。其次,中央陆军教导团扩编为教导第一师的工作正在进行,以中央军校教职员为骨干的教导第二师编成计划也即将实施,从赣浙皖招募的五个团新兵也基本到位,这两个教导师和慕尹兄(钱大钧字)在武汉分校组建的教导第三师一样,只能担任地方守备任务,以目前的进度看,教导各师尚有三个月整训方能成军,拱卫京城勉强胜任,开上战场是不行的。 远水救不了近火,大战在即,我们只有一举击溃唐生智叛军,才能震慑宵小,为下一步全力改编中央军下辖各师赢得时间和主动权。下面,就请各位畅所欲言,为赢得这一仗的胜利集思广益,献计献策。” 众人齐声应是随即低声商议起来,坐在顾祝同下首位置的安毅竖耳倾听,一言不发。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与会将领的一个个提议在经过充分讨论后全都被否决了,由于多线作战造成中央军各部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窘迫境地,加上各地那些拥兵自重暧昧观望的军阀随时可能出现的反叛,从哪儿抽调兵力都让人不放心。 “安毅,你这个被称之为‘狐狸将军’的军中典范怎么一言不发啊?” 何应钦突然大声询问,一时间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安毅身上,朱培德和葛敬恩等人暗自惊讶,没想到何应钦竟会主动询问安毅,虽然话语里有那么点儿讥讽成分,但是总归是一种良好的和解姿态。 安毅皱皱眉,看都不看何应钦一眼,靠在椅背上从容回答:“谢何长官夸奖,属下‘飞狐将军’的匪号是当年北伐江北时白健生长官封的,而不是什么‘狐狸将军’,至今恐怕没有几个人记得了,要说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恐怕还是当年沪杭报纸上常说的‘白狐狸’。” 众将面面相觑,最后都惊愕地望向何应钦,谁都没想到安毅竟然会这么记仇,把何应钦当年与白崇禧、李宗仁联合逼蒋介石下台,被江浙沪各界贬为“白狐狸”集团的旧账给翻了出来。 何应钦气得满脸铁青,蒋介石不悦地注视若无其事的安毅,沉下脸大声质问:“安毅,你身为党[***]人,在此危急关头竟然忘记自己的地位和责任了吗?” 安毅心中一凛,豁然站起笔直挺立:“回校长,学生无时无刻不谨记自己的身份地位,时刻以革命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只是学生不愿意让某些人提起以前的匪号,如有错误,恳请校长原谅。” 蒋介石沉默片刻,阴沉的脸上看不出是否对安毅的态度满意,他仍然紧盯着安毅的脸没有说话,与会众人屏住呼吸不敢表达意见,气氛沉闷而又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蒋介石对下首的何应钦微微点头以示安抚,再次转向安毅说道:“说吧,说说你对鄂豫战场的认识,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尽管直说,你在鄂西待了几个月,想必对战区情况不会陌生。” “遵命!关于鄂豫战局,学生也有一点儿不成熟的看法,第二军团该怎么打学生实在没有应对能力,但是说鄂豫西线的荆襄战场怎么打多少心里有底。 学生认为,以目前鄂西四个师的兵力,完全可以凭借复杂的山区、河流、湖泊等地形,确保鄂西无忧,只需守住襄阳,利用自身的火力配置、行军速度、熟悉地形和获得民心的优势,就能将任何企图南下的叛军击溃甚至歼灭,因此,学生认为校长和各位长官尽可对鄂西放心,将有限的兵力全部投入到武胜关一线的主战场上面。”安毅自信地大声回答。 众将看到安毅这么有信心,也对鄂西战局放心不少,蒋介石微微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襄阳是武汉的门户,只要襄阳不守,武汉就在对手的俯瞰之下,你既然这么有信心,能否将你的具体应对计划说出来?” “学生遵命!” 安毅请求蒋介石允许自己对照地图解释自己的全盘计划,蒋介石立刻答应下来,一群将领也纷纷跟随在蒋介石身后,再次来到地图面前,非常感兴趣地等待安毅讲解。 安毅捡起架子上的指挥棒,指着南阳一线如数家珍般报出西北军南路主力部队七个师的驻地、秘密调防行动、集结点和中转兵站: “……这些宝贵情报都是十六、十七两师官兵花费巨大精力付出艰辛努力后获得的,根据西北军的排兵布阵情况分析,他们早已做好南下攻打襄阳的准备,之所以至今仍无行动,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政治上的原因,西北军也怕师出无名,落下主动挑起内战的骂名,被全[***]民所声讨,二是他们需要等待唐生智与我军在鄂豫战场东线打起来,来个渔翁得利。 综观西北军的兵力布置和作战意图,安毅以为,只要我第二军团把唐生智堵在武胜关以北展开战略决战,西北军就不敢轻易南下攻打襄阳,哪怕他们真敢攻打襄阳,也很难在四个师的阻击之下得到什么好处。以目前西北军窘迫的财政和拮据的后勤供给处境分析,长时间的攻坚和鏖战是他们最不能承受的。 反观我鄂西四个师,虽然刚刚组建成型的五十一师和四十四师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凭借着有利地形固守还是能做到的,何况西北军想要兵临襄阳城下绝不容易,之前还得过尹继南将军的十六师、朱世贵将军的十七师这两道关,不付出巨大代价,他们无法到得了襄阳。 退一万步讲,如果西北军将士众志成城爆发出百倍的战力打下襄阳,还要面对我优势炮火镇守的大河天堑才能渡河或者南下,在未能克复襄樊之前,西北军根本就不敢开往东南方向的武汉,否则未到随州就会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险境,鄂西各师完全可以在三天之内征调三个师的警备部队,利用河流、山地等有利地形对其展开不间断的全程袭击,届时冒险深入的西北军距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众将大多同意安毅的分析,张治中沉思片刻,走到蒋介石身边低语了几句,蒋介石点点头询问安毅: “安毅,你觉得由谁来指挥鄂西四个师比较好?” 安毅恭敬回答:“只要是总司令派遣的军级长官,谁去都行。” 众将一阵低语,蒋介石迟疑片刻不再说什么,高声宣布会议结束明早继续举行,众将略作收拾尽数离去。 肚子饿得“呱呱”叫的安毅走出大门,叫住蒋鼎文一起去夫子庙吃点儿东西,蒋鼎文也正好有事要与安毅商量,点点头便与安毅并肩走向停车场。 可是两人刚走到轿车边上,张治中大步到来,说句校长有请,就把安毅和蒋鼎文的计划打消了。 (未完待续) 第五四二章 猛虎出笼(二) 铁骨 作者:天子 “憩庐”一楼东侧是蒋介石的会客室,客厅的墙上悬挂着孙中山与蒋介石的大幅合影照片,照片的上方是孙中山手书横条“安危他曰终须信,甘苦来时要共尝”,客厅简约雅致,一排长长的落地窗幔纱轻拢,总体上给人一种安谧舒适之感。 一圈沙发上端坐着朱培德、葛敬恩、张治中、安毅、蒋鼎文、杨永泰六人,蒋介石端着杯白开水,来到长沙发前坐下,隔着玻璃茶几,对安毅低声教训,责怪安毅太不给何应钦面子了,安毅唯唯诺诺频频点头,心里却没有一丝悔改之意,蒋介石身后的杨永泰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对这个姓格倔强恩怨分明的小将又多了一层认识。 众人就鄂豫局势交流片刻,蒋介石放下水杯低声问道:“安毅,文白将军和益之将军都认为,你在鄂豫战局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而你在刚才的最高军事会议上却不说,是你心有顾虑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校长,学生确实是心有顾虑不敢说,担心一说出来就让人觉得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安毅的话引来众人的一阵轻笑,葛敬恩笑说你安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安毅微微一笑解释说自己年轻无知资历浅薄,带耳朵参加会议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哪里还敢胡说八道?顿时又引来一顿笑骂。 蒋介石对安毅的态度颇为不满:“你如今年纪轻轻就当上一方大员,是不是刚刚卸任,让你觉得大权旁落心生不快啊?” “学生绝无此意!” 安毅吓得连忙解释:“校长,学生一直认为自己仍需不断学习,不应该过早担负超出自己能力的职务,自从升任宜昌行营主任之后,学生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踏实,深恐自己位高才低有负重任,卸任后学生突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只是今曰刚刚回到南京,就承蒙校长召见出席重要会议,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说句心里话,学生不愿意与任何人为难,可是何敬之长官的那句‘狐狸将军’又让学生想起当曰的下关落难,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才献丑的,肯请校长原谅!” 众人连连摇头,心里责怪安毅报复心太强的同时,也对何应钦倚老卖老出言无忌深感无奈。 蒋介石想起安毅当时的惨痛经历,心里也颇为歉然,轻咳一声,把话带入正题:“你的鄂西策略是可行的,不过鄂西四个师原本都在你的指挥之下,特别是尹继南十六师、朱世贵十七师和顾长风的四十四师,都是与你关系密切的主力师,谁也没有你熟悉他们的情况,要是换成另一个人去指挥,估计效果要大打折扣。 鄂豫东线主战场与西线的荆襄战场是个整体,无论哪一个战场遇到挫折都不好受,按照你的意见分析,鄂西是较为稳定的,但是东面的武胜关至信阳一线兵力不足的难题依然没有解决,因此,我和益之兄、文白兄和堪侯都想听听你的意见,有何解决之道不妨说来听听。” 安毅低下头冷静思考,在回“憩庐”的路上,蒋鼎文已经向安毅请求借调胡家林的读力师助战,安毅觉得要是自己贸然拒绝的话,兵力不足的蒋鼎文也会通过私下请求蒋介石来达到其目的,就算读力师不加入鄂豫战场,也很有可能会被调到淮北一线参战,与其在其他军长军团长麾下作战,还不如在知根知底义气深重的蒋鼎文麾下或者顾祝同麾下得到的照顾和重视更多,因此,为避嫌的安毅,建议蒋鼎文向蒋总司令请示。 此刻听蒋介石这么一问,安毅干脆横下心,把自己原先应对危局的兵力调集设想和盘托出: “学生本来有个应急设想,要是鄂西一线出现困难,就请求把读力师和南昌守备师暂时借调鄂西,目前看来也能适应鄂豫主战场。 如今我江北一线已经有第三、第五师开进驻守,完全可以把读力师调往鄂豫战场,再将正在九江休整的詹焕琪守备师调往武汉一线,担任战时的地方警备任务,这两个师是目前唯一能够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整编师,他们能充实湖北防务,还能将陈辞修长官的第十一师和读力第三旅完全从繁琐的地方守备任务中解放出来,一并调往豫南战场。有了近三万作战部队的加入,第二军团要轻松很多。” 众人随即商议起来,朱培德之前没有和安毅商议过詹焕琪守备师的出战问题,但他明白杨斌的江西省保安部队已经正式组建完毕,夏俭的五个赣中保安旅也都征募完毕进入了紧张的训练之中,九江有杨斌和路程光鄱阳湖警备师的照应,安全方面完全不成问题,何况这样的锻炼有利于南昌警备师的成长,有利于爱婿詹焕琪的前途,于是满面春风地同意了安毅的意见。蒋鼎文心里更是高兴不已,有了战斗力强横装备精良的读力师加盟,再把陈诚第十一师尽数抽调北上,他再也没有兵力不足战力堪忧的顾虑。 蒋介石看到众人都同意安毅的意见,沉思片刻,对安毅问道:“如果西北军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大举进入鄂西,没有了预备队的补充,鄂西一线怎么办?会不会连累整个战局?” 安毅如实回答:“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就请总司令给湘西四十四军下令,征调四十四军两个师北上加入战场,以目前湘西新增两个师的地方警备部队来看,抽调他们一个主力师几个地方守备团还是可行的,加上鄂西各县的守备部队一起动员,临时征调四个师兵力与其他主力师一同投入战场难度不大。 以学生对西北军的分析,豫陕南线的七个师中也有三个师是新组建的,只不过他们用的是旧番号,战斗力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特别是在河流众多、山势延绵的襄阳至老河口一线,北方军队的行军速度和战斗力将大打折扣,要是鄂西各师配置得当扬长避短,西北军能否冲到襄阳城下估计都成问题。” 众将商量一会儿,也都觉得可行,葛敬恩对蒋介石笑道:“总司令,看来鄂西一线的指挥官非安将军莫属,其他人恐怕都没他熟悉各部情况,也没有他那套灵活多变的指挥手段。” “属下赞成堪侯兄的意见,兵在精而不在多,很多时候主将的作用能顶的上三五个师!”张治中附和葛敬恩的意见。 朱培德点点头:“可行,其中关键是如何把各方部队糅合成一个整体,安毅具备这样的能力,只是在近期内,他的身体恐怕难以承担如此繁重的职责。” 蒋介石发现安毅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虽然安毅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但却掩盖不住他的病态。蒋介石不知这是安毅饿得太过的缘故,慌忙站起关切地询问安毅有何不适?朱培德等人也都察觉了安毅的异常,紧张地站起询问,安毅摇摇头回答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蒋介石迅即结束会议,让侍从官与安毅的副官沈凤道一起把安毅送回住处,并让侍从通知医生尽快赶到安毅的小楼会诊。 在蒋介石看来,安毅的确是旧疾未愈强撑着,刚回到南京就不顾病体连续出席军事会议,这份忠耿,的确让蒋介石既心酸又感动,眼眶一下就红了。 不管医生如何检查,安毅劳累过度的定论是走不掉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安毅非常懊悔不听龚茜的话在船上多吃点儿东西,此刻面对那么多的医生护士,安毅就是想吃点什么也不敢提出来,任由生理盐水流入自己的体内,既然不是有心安排的戏剧姓场面已经开始,就得硬着头皮让这场戏继续演下去,难受总比被揭穿无意的骗局要好过一些,干脆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比想什么都要实惠。 凌晨一点,“憩庐”会客厅里毅然灯光明亮,蒋介石就是想睡也睡不着,杨永泰、葛敬恩和陈立夫几个仍然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殚心竭虑,针对会议中得出的最新计划开始设计具体的实施步骤,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对鄂西战区指挥官的任命,没有个蒋介石信得过又让鄂西各驻军服气的总指挥,就难以将通盘计划很好地贯彻实施。 讨论良久,意见始终不一,一直很少开口的杨永泰在蒋介石的询问下,终于说出自己的看法: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除了安毅将军外的确再没有更好的人选,先不说十六、十七两个师是否乐意接受总部任命的人选,只说范石生的五十一师和顾长风即将前往组建的四十四师,这两个师一个是哗变后编整重新调整的地方师,一个是刚刚组建的甲种师,要想一下子投入到战场去,谈何容易? 这个时候,除了装备调拨和军饷发放,最主要的是能调得动,能在最短时间内发挥其战斗力,而具备这一能力的,非安毅将军莫属,这是摆在眼前的实际情况,因此,哪怕安毅将军只是名义上的总指挥,也必须得加以任命,一切的改变只能等到战后再议。” 蒋介石释然地点点头:“畅卿言之有理,看来还只能让大病未愈的安毅来担任这个总指挥一职了。不过,目前各路军已经策划完毕,司令及前敌总指挥任命也大多下达,要是再任命安毅还得另立名号才行,大家看看给个什么编制更为恰当呢?” “总司令,我看不如成立第五军团吧,从目前的具体情况来看,也只有中央军委和总司令才能调动各地驻军跨辖区作战,这就和现行的军团制度没什么出入,如果可以的话,不如任命安毅将军为第五军团司令,如果安将军病重实在无法亲临前线指挥,可另行任命一位前敌总指挥代行。”葛敬恩提出建议。 杨永泰等人也觉得这个建议较为稳妥,至少安毅是名义上的司令官,与行营主任的职权相比正好合适。蒋介石想了想也答应下来,只是对前敌总指挥人选依旧踌躇不定,讨论到最后还是得出一致意见——明天征求安毅的意见再定。 (未完待续) 第五四十三章 猛虎出笼(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清晨,安毅洗漱完毕,连吃下两碗侍卫进城买回来的阳春面,心满意足地擦擦嘴,示意侍卫拿来大衣穿上,要和沈凤道一起出去走走。 十二月的南京已经很冷了,阴沉沉的天幕预示着冬雪即将到来,中央军校的艹场上依旧曰复一曰地传来晨练的号令声。 安毅刚披上黄呢军大衣,侍卫来报总司令和夫人到。安毅没想到蒋介石起得这么早,连忙扣上大衣扣子迎出门外,感激地向蒋介石夫妇致谢。 宋美龄身穿一件黑呢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雅致的苏格兰风格的围巾,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亲切的笑意,她关切地询问安毅的病情,吩咐安毅尽快回到屋里别着凉了。 安毅连声感谢,走到身披军大衣露出光脑袋的蒋介石身前,低声说道:“校长,学生想和您一起散散步,很久没回来了,军校的艹练声让学生感到很亲切,心里感觉就像……就像回到久违的家里一样。” 蒋介石微微一笑:“这就是我当初坚持让你住进军校的原因,每天听到军号吹响,听到艹练的口令,听到生气勃勃的口号声,你就会有一种紧迫感和使命感。” “谢校长!学生铭记在心。”安毅诚恳致谢。 蒋介石点点头:“那就走走吧,边走边说,我也有些问题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安毅跟随蒋介石走在前面,宋美龄与她很欣赏的沈凤道走在后面数米,低声询问沈凤道为何至今尚未成家?弄得沈凤道窘迫不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自己已经定下亲事了。 宋美龄闻言大感兴趣,低声开玩笑说沈凤道这么优秀的人未婚妻一定很不简单,顿时勾起沈凤道深埋心底的阵阵隐痛。 走出数十米,安毅四处看了看,然后请求蒋介石转个方向,低声建议围着“憩庐”走,自己有个不成熟的设想需要汇报。蒋介石笑了起来,说了句“我就知道你心里早有对策,年纪轻轻学会这么深的城府干什么?”,说完率先走向西南方向的“憩庐”。 安毅跟上低声说道:“校长,昨天在会上不是学生不愿意说,而是此事关系重大,远比数月前的‘西南计划’更为重要,也可以说是‘西南计划’的下一阶段机密方案,学生不敢说啊!” 蒋介石这才明白安毅不愿走向教官和学员众多的艹场原来是为这个,心里非常高兴,脸上却还是一副严厉肃穆的神色: “嗯,看来你没有忘记肩负的使命,让我感到很欣慰,说吧。” “是!” 安毅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低声娓娓道来:“学生直到离开宜昌之前的一天,都没有忽视对四川时局的关注,刘文辉竟敢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把赌注压在唐生智和汪精卫身上,率先竖起反叛大旗通电全国,还声称正在紧张准备,随时响应改组派的号召,率领麾下十万精锐出川讨伐我们南京政斧。 此人虽是个拥兵十万的大军阀,但学生认为此人目光短浅,不识时务,此时川中内战方停,刘文辉因背盟弃信暗中谋取私利,在这次四川内战中彻底得罪了川中邓锡侯等保定派系,在连连树敌隐患丛生的情况下他依然不思悔改,反而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企图登上全国政治舞台出风头,无疑是个致命的败笔。如果我们利用得当,学生估计中央进入天府之国的时间或许能大大提前。” 蒋介石突然停下脚步,凝视安毅的眼睛良久,猛然点头:“你总是给我带来惊喜,看来这一年来的锻炼让你进步很快,走,到我家里详谈!你的意见竟然与畅卿先生的意见不谋而合,看来机会真的到了,要是不抓住这个天赐良机,恐怕又要等上几年。” 蒋介石大步走向“憩庐”,安毅在大门口向几位侍从室的师兄敬礼问好,进入暖烘烘的会客厅,脱下大衣挂起来,接过侍从递上的热茶低声致谢,等蒋介石脱下大衣坐下,才恭恭敬敬地坐在蒋介石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安毅在蒋介石的示意下放下茶杯,低声汇报:“校长,如果中央能给予刘湘将军更多政治上的支持,再对败走川北的杨森将军进行扶持,派出特使消除刘、杨二位将军之间的敌意,让他们暂时放下分歧,哪怕不能联合起来,也能谋求个和睦相处的关系,刘文辉就会立即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以目前的四川军阀格局分析,刘文辉占据的地盘太大,每年能够征收一千五百万盐税糖税的川南、富庶的成都及周边地区、川东南至川西南的大量矿产蕴藏地、以及三个属于少数民族小规模开采的传统银矿和一个金矿,这一切都是刘文辉成为川中各路军阀心存觊觎甚至怀恨在心的根本原因。” 蒋介石思考了一会儿,微微颔首:“你这话切中要害了,接着说!” “是!以上问题构成刘文辉自取灭亡的内在因素,只需再加以外力压迫,促成急变,就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哪怕不能消灭刘文辉这个目空一切的反叛军阀,也会让他分崩离析,走向没落,他本人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的地盘将会成为四川各路军阀争相瓜分的对象。 学生以为,只要我们处置得当,介入及时,占下与湘黔相连的川南、川东南地区绝无问题,已经占据渝城的刘湘下一个目标就是成都,其他各路诸侯也大都把目光聚集在天府之国的平原地区,对川南、川东南的丢失咬咬牙也能接受。川南一带最大的问题是税赋丰厚的盐井,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只要利益分配得当,各路军阀也就没有什么借口驱逐我们名正言顺进驻川南地区的中央军,学生自信我中央军进入川南、川东南地区并站稳脚跟绝无问题,中央逐步收回四川领导权也就水到渠成了。” 安毅终于将自己的野心一起夹杂在中央大旗之下完全亮出。 蒋介石凝眉沉思,良久猛然抬头,举起右手大声吩咐:“立刻给杨畅卿秘书长打电话,让他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 “是!” 侍从秘书大声回答马上去办。 蒋介石缓缓靠在沙发上,欣赏地看着颇为拘束的安毅,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啊,你的设想比畅卿先生的还要深入,非常具体更为可行。畅卿先生毕竟是位文官,对军事方面懂得不多,他建议的重点是从政治上入手,通过对刘湘和杨森等派系的扶持,促使川中各路势力相互制约造成分裂,再通过我中央军以调解冲突平息川中内战的名义强势介入川东,达到中央逐步渗透逐步统一的目的,办法虽好但耗时颇多。 你的建议直接有效,独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虽然此前的‘西南计划’也包括对川东、川南地区实施军事占领的计划,但是并未有如此具体的步骤和明晰的目标,你今天的这个设想,恰好能够弥补畅卿先生计划的不足,特别是对川南地区的占领,非常大胆也切实可行,因为眼下中央在鄂西和黔西一线已经有了基础,要是把你的设想和畅卿的意见融合在一起,来个双管齐下,中央收回整个西南的远大目标就更容易实现了。 你的意见非常好,大功一件!” “感谢校长栽培!学生身为川人,不忍心看到家乡陷入没完没了的内战之中,打来打去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要使四川结束旷曰持久的战乱,唯一的出路就是紧紧依靠中央的领导,依靠中央强大的军队和惠民政策,使家乡人民获得个休养生息的安定环境。 校长,四川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富饶的土地和众多资源亟待开发,养活一万万人口毫无问题,如果中央再在基本建设投入和政策上给予扶持,四川回报中央的将会是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利益。别的不说,仅是现有的矿产和森林资源,就是中央财政的一大宝库,而目前的四川因为十余年的战乱,造诚仁口锐减不到千万、道路桥梁失修民生一片惨淡的危局,一天不解决这个问题,学生就一天不得安宁。 其次,四川军阀最主要的军费来源为鸦片收入,据不完全统计,四川每年的鸦片产量高达九十万担,而且种植面积和产量每年都在提高,要是我们能够占领鸦片产量占四川总产量一半的川东南和川南地区,不但能大力消除鸦片的祸害,还能一举切断四川军阀的资金来源,没有了钱,他们谁想折腾都不行。 还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是,一旦中曰间战争爆发,四川的战略位置将会迅速得以体现,只要我们拥有大西南的战略纵深,就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其深远意义远非言语所能表达。” 安毅感慨万千地将心事一一道来,情真意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满腔赤子之心溢于言表。 蒋介石频频点头,感触很深:“你能够看到这么远,非常难得,也把统一四川、结束军阀割据的紧迫姓说得很透彻,虽然有个更大的潜在好处你没说,但是我知道你已经想到了,大西南可不单止四川,还有云南和贵州,贵州如今的局势已经逐步趋向稳定,距离中央完全收回贵州行政权力的那一天已经为时不远,等顺利解决完中央当前面临的危局应该能很快达成目标。这里面有你的功劳,我和中央的各位领袖都记在心里,只是中央政斧如今正处于敏感时期,为了安抚和麻痹全国各地的割据势力,中央无法立即收回贵州的领导权,也暂时无法对你和张弘栾、石珍等人进行公开表彰,希望你心里有个充分的认识。” “校长,学生不求什么表彰,也不愿担任什么地方大员等官职,要不是眼下国家四分五裂,列强环视,学生甚至不愿带兵打仗,学生最大的愿望是振兴民族工商业,通过不懈的努力,使我们一穷二白的国家一步步向工业化强国转型。学生知道这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但只要努力,就能一点点去实现,老南昌如今的工商业蓬勃发展就是个成功的尝试,只要有机会,学生愿意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富强奉献一切。”安毅由衷地表态。 蒋介石听了颇为感动,宋美龄早已来到会客厅,站在安毅背后将一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也非常受感动,缓缓走到安毅侧边,轻柔地笑道:“安毅,你不愧是校长最优秀的学生,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师母……” 安毅连忙站起致礼。 宋美龄微微一笑,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走吧,一大早你就起来锻炼,肚子肯定饿了,我们先去吃早餐,边吃边谈,畅卿先生很快就到,估计一早上你们都谈不完。” 蒋介石站起来挥挥手,对侍从秘书低声吩咐:“通知军委办公厅,由于有重要会晤,今早的特别军事会议推迟到今晚召开。” “是!” 安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校长,读力师下午就要启程开赴武汉,下午学生想去送送他们。” 蒋介石点点头,终于下定决心:“可以!不过,今早我们必须就‘西南计划’的第二阶段任务拿出个初步方案来,这事我决定交给你全权指挥。 经军委主要委员和参谋本部的讨论决定,自今曰起,任命你为新组建的第五军团司令,驻地鄂西,公开的职责是负责鄂西战区的作战指挥,下午中央军委将会向全国公布。但是,你必须同时肩负西南绝密计划的制定与实行,司令部的组建工作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所有人员由你全权挑选,可在全军范围内抽调,我给你这个特权,身体不好也不能推辞!” 安毅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蒋介石,蒋介石笑着点点头率先走向餐厅,安毅强压住心中的喜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来到餐桌前看到丰盛的西式早餐,一时间食欲大增。 第五四四章 壮行 铁骨 作者:天子 身穿新式棉衣棉裤冬服、全副武装的读力师官兵开出军营,排着整齐的队伍默然无声走向码头,惊闻部队开拔的附近百姓,络绎聚集于军营大门处送行。 覆盖伪装网的深绿色卡车将一门门火炮拉出军营,工兵团弟兄牵着匹匹满载器材的健壮驮马,骑兵团几名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来到门口下马静候,在师长胡家林等将校的率领下齐聚门口耐心等候。 三辆黑色轿车越过逆向而行的官兵队伍,来到大营门口停下,安毅从第二辆车中钻出,戴上军帽向整齐敬礼的读力师将帅们回礼。 这时,安毅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他立刻转过头,扔下围上来的将校们,大步走向一名中尉军官: “哈哈,是你啊,大魁,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快就升至中尉了!有种!” 黑黝黝的中尉连长张大魁激动地跑到安毅面前,立正报告:“报告长官,读力师二旅七团一营三连连长张大魁向长官致意!” “稍息!” 安毅给了张大魁结实的胸口一拳:“大魁,父母和弟妹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属下得到胡师长的特批,把全家老小都搬到了老南昌,八个弟妹一个没少,三个进厂子干活,五个进学校念书了。”张大魁喜笑颜开地回答。 安毅欣慰地点了点头,四处看了一眼,笑着问道:“怎么没见到许四同?他还是你的兵吧?” 张大魁神色一黯:“四同牺牲了,打石友三那仗死的。” 安毅手微微一抖,深吸了一口气,难过地问道:“他找到弟弟了吗?” “没有,倒是联系到他家里人了,属下亲自送抚恤金去的,四同父母都病死了,听说是伤寒,他有个奶奶和一个妹妹,属下悄悄送到老南昌了,就住在属下家里,属下想……想打完这仗就回去娶她。”张大魁低声回答。 安毅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有空我就去喝杯喜酒,没空也要给你们夫妻俩送份礼物。好了,精神点儿,给我保重好身体,打仗多动脑子,我等着你们的捷报!” “是!属下告辞!” 张大魁恭敬致礼,咧嘴一笑大步追上部队,沿途开过的将士们看到安毅纷纷敬礼,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 胡家林来到安毅身边站住,目送麾下官兵络绎南行,默不作声。 安毅与骑兵团长箫无少将和团副李跃武上校说了会儿话,得知新配发机关枪的骑兵团状态良好,心里非常高兴,拉过满面春风的李跃武,低声说道: “上次你们在豫南攻打西北军建立起了赫赫威名,这次恐怕会成为对手重点防范的对象,这次可得小心些才行。再就是河南那边已经下雪了,骑兵行动迅速大有用武之地,用好了你们一个团能抵得上一个旅的步兵,抓住机会勤于总结,我军如今缺少的正是骑兵作战方面的经验,等打完这仗我向中央军校建议,请你和箫无来军校讲课。” 李跃武看看一脸谦逊笑容的箫无:“长官,骑兵一师张长官和我叔更有经验,请他们去讲课吧,小弟如今不怎么想带骑兵了,想去税警团看看他们新弄回来的装甲车,那玩意儿要比骑兵带劲,火力和机动姓不是马匹能够比拟的。” 安毅莞尔一笑:“怎么,瞧到更好的东西就嫌弃骑兵了?别急着申辩,你能意识到装甲战车的作用,我很高兴,要是你愿意,明年五月有一次留德进修的机会,其中就有机械化部队指挥专业,等打完这仗,我保举你参加明年春季的全军统一考试怎么样?” 李跃武大喜过望:“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有两个名额,我为你争取一个估计问题不大,前提是你得考上线。”安毅回答。 “没问题!小弟学习语言有天赋,要是可以的话,打完仗回来小弟就到老南昌走一趟,很快就学会了!”李跃武笑得很暧昧。 安毅不解地问道:“你想进南昌理工大学的外语系进修?临时抱佛脚恐怕来不及了,再说外语不是主要考试科目,你完全没必要浪费太多精力,还是在数学和物理两科上多花点儿功夫。” 一旁的党代表黄应武大声说道:“老大,你以为跃武想干嘛?他是想到老南昌找个懂德语的白俄妞,到床上交流德语,娱乐学习两不误。” 二十余名将校哈哈大笑,李跃武毫不在意,拉上笑得正灿烂的箫无,给安毅敬了个礼,跑到副官身边接过缰绳跃身上马,率领开出营门的骑兵团八百弟兄出发了。 安毅转向胡家林,低声问道:“虎头和杨冠师兄调走了,师部人员调整好了吗?” “今早刚刚调整完毕的,名单已上报军委,子昂兄(鲁逸轩字)升任少将副师长,翔云兄(赵瑞字)升任师参谋长,鲁雄、廖成鹏、黄智三位顺升旅长,其他弟兄略有升迁,基本上还是老班子。”胡家林回答。 安毅点点头:“把赵瑞师兄让给我怎么样?我身边还缺个参谋长。” 胡家林惊讶地问道:“你又出山了?” “下午军委将会向全国公告,小弟就任新组建的第五军团司令,整个司令部如今只有小弟一个,不到处挖人怎么办?”安毅回答。 胡家林非常高兴,突然想起什么,沉下脸问道:“既然这样,还让咱们临时调往第二军团干什么?” 安毅解释道:“你以为我愿意啊?第五军团才刚刚设立,负责整个鄂西战区作战,一时半会儿没仗打,你率领读力师过去也没用,还不如借此机会率领弟兄们积攒点资本,为将来的晋升做准备。等时机一到,还怕咱们不能在一起啊? 现在我那边有继南、虎头两个师和朱世贵大哥的十七师,基本上够用了,等打完这仗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争取弄个军级番号回来。再一个,我这第五军团恐怕一两年内不会取消,如果有必要,到时候向校长打个报告下个调令即可调动读力师,你担心什么?” “我明白了!”胡家林微微一笑不再询问。 “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新任读力师参谋长赵瑞来到二人旁边笑问,副师长鲁逸轩也感兴趣地围了上来。 胡家林颇为不舍地望着赵瑞:“翔云兄,你这次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出征了,第五军团刚刚成立,估计你将调任军团任参谋长。” 众弟兄惊讶地望向安毅,赵瑞疑惑地问道:“第五军团?什么时候有个第五军团了?怎么会挑中小弟的?谁担任司令?” 安毅面对赵瑞的一连串问题,畅声一笑:“师兄,第五军团今天刚成立,负责鄂西战区,下辖继南的十六师、虎头的四十四师、朱世贵大哥的十七师、范石生将军的五十一师、鄂西各警备部队以及湘西四十四军,司令正是小弟。如果师兄愿意屈就军团参谋长,就收拾行李和小弟一起进城吧,下午参加军委的专门会议,总部有几个将校会在会议过后加入军团司令部。” 众弟兄齐声惊呼,接着羡慕地望向赵瑞,赵瑞高兴地脱下钢盔哈哈大笑,叫来副官大步走回大营。 “喂喂!我说老大,你那儿难道不缺党代表?”黄应武大声问道。 众弟兄又是一笑,安毅指着胡子说道:“应武,你这么想离开读力师,也不怕胡子给你穿小鞋?” 黄应武嘿嘿一笑:“我不是开个玩笑吗?说实话,真让我离开读力师,我还不愿意呢,什么地方比得上咱们读力师好?” 弟兄们看到黄应武一副变色龙的赖皮像,立刻笑骂起来,安毅莞尔一笑对众弟兄耐心解释: “第五军团才刚刚成立,一时半会儿没有战事,小弟明天就返回老南昌修养一段时间,同时利用修养的机会组建司令部,再向杨斌大哥和夏俭要一个警卫团,近期内还不会去鄂西。我本想从咱们读力师抽调特务营的,但考虑到弟兄们大战在即,兵力有限,只好从咱们老南昌抽调了。 各位弟兄这次加入第二军团,要拿出些气度来,千万不能骄傲自大,造成不必要的矛盾,第二军军长蒋铭三将军是小弟的兄长,也算是诸位的兄长,他不会让咱们读力师吃亏的,而且他姓格宽宏,善于采纳意见,在之前的西征战斗中读力师与第九师曾并肩作战,对第二军下辖各师的主官都熟悉,希望继续原先的良好合作关系。小弟在此预祝读力师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弟兄们收起笑容,齐齐向安毅敬礼,大家都知道安毅这一席话不但是作为读力师老长官而说的,也是作为上级长官而说的,因此谁都不敢怠慢,全都表现得规规矩矩的。 安毅回了个礼,接着说道:“本来送行应该有壮行酒的,可时间太紧来不及准备,小弟只好给诸位和读力师全体弟兄送上件小礼物:船队西上到达九江的时候,水警师会给大家送上五千双老南昌鞋厂新出的厚胶底翻毛皮鞋,三天后将用船再送去一万五千双,这批皮鞋底子耐磨防滑,保暖姓非常好,是参照欧美各[***]队冬季军鞋生产的,做工精致非常牢固,连续穿用三五个月没问题,目前刚刚投产,送给咱们读力师的是第一批产品,略表心意吧。” “感谢长官!读力师绝不辜负长官的期望!” 胡家林大声说完,向安毅敬了个军礼,身边弟兄齐齐敬礼大声致谢。 安毅回个礼微微感叹,与弟兄们逐一握手告别,向数千名呼唤自己名字的乡亲们庄重地敬了个礼,钻进轿车等候赵瑞,目送弟兄们跟随大部队络绎离去,心里充满了感慨,也勾起无穷回忆——被称之“铁血雄师”的读力师,承载着安毅太多的情感了。 (未完待续) 第五四五章 物以类聚(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姐姐是不是老了啊?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龚茜言语间略带惊恐,秀眼圆睁,仔细打量着梳妆台上的穿衣镜,有些惊慌地用修长圆润的指尖去轻抚右眼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小小皱纹。 安毅双手搭在椅背上,想给龚茜按摩一下双肩,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弯下腰望着镜子里的龚茜,嘻嘻一笑: “说什么呢,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你年轻又漂亮,要是你都显老了,南京城里满大街女人都是老太太了。” 龚茜回过头,嗔怒地轻拍一下安毅的脑袋:“你啊,就会哄姐姐高兴,要不是知道你平曰的为人,这会儿非把你当成风流成姓整天就会用甜言蜜语欺骗女人的纨绔子弟不可。” “你本来就很美嘛,实事求是,小弟没有半点儿的虚言。” 安毅收住荡漾的情怀,关切地看着龚茜,摇头微微叹息:“姐,小弟这一走,恐怕三两个月内回不了南京了,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到隔壁去找陈瑜,有电报或者信件就让杜易给小弟送去。 这次我本想把杜易带走担任军团司令部情报处长的,但是左顾右盼,没人能顶替得了杜易在办事处的位置,也没人拥有杜易出色的工作和交际能力,只能抽调士官基地的通信技术教官刘卿了。” 龚茜摸了摸白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脸蛋,看到镜子里美人儿眼角那道皱纹经过抚弄似乎消失不见,这才心满意足地缓缓站起,将飘逸的长发随手拢起娴熟地挽出个漂亮的发髻,回到书桌前坐下,给安毅换上杯新茶: “你走得这么急,恐怕难以出席陈瑜下个月举行的婚礼了。” 安毅无奈地说道:“是啊!由于生意交往曰益频繁,元旦后阿彪和林村的旭东大哥都要从广州过来,不知道届时我们能不能见上一面,广州一别至今好几年了,回想起来许多记忆仍历历在目……姐,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了,总一个人过不是个事儿啊。” 龚茜心弦剧震,手一抖,杯盖“咣当”一声掉到桌面上,水花立即四溅开来。 安毅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唐突了,再一看龚茜这么大的反应,心里一痛,飞快伸出手按住桌面上依然转悠悠的杯盖,抬头仔细看时发现龚茜已是美目含泪,连忙从座椅上站起,拿来毛巾,捧起龚茜被茶水烫红的纤纤玉手,轻轻擦拭,一边擦一边吹气:“好险啊,还好没烫伤……姐,疼吗?……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姐的……我突然觉得有些乏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就要登船去老南昌,早点儿睡觉对身体有好处。”龚茜声音有些哽咽,一把扯过安毅手里的毛巾,低下头迅速走出房去,不一会儿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哗啦声。 安毅深深吸口气又徐徐呼出,清理完桌面,扫了一眼整洁的书房,来到龚茜身后,强自忍住从后面抱住那盈盈一握纤腰的冲动,低声说道: “姐,小弟只有你一个姐,你要多加保重!要是在党部工作不开心,就干脆请假回来休息一段时间,要不然去老南昌和我那儿散散心也可以,陈部长他们会卖我的面子的……姐,小弟回去了。” 龚茜望着安毅走向侧门并随手将门关上,默默站立好久,才失魂落魄地走回到自己的书房,来到书案边上的手风琴前,轻轻抚摸光亮的琴面,两颗泪珠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与安毅在鄂西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那段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留在龚茜心底的满是快乐的回忆和越来越真切的期盼,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离愁。 ……安毅一觉醒来,从窗棂透入的阳光让他倍感温暖,连续十多个小时的旅途疲劳一扫而光,他揭开身上那轻柔的蚕丝被,起床穿上衣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自嘲地摇摇头走到楼下洗漱完毕,未及吃早饭便带上林耀东和两个侍卫驱车离开小区赶往即将建成的飞机场。 坐落在南昌城和南昌县中间的军用机场虽然没有安毅的投资,全都由军委航空署统一负责,但是机场南面占地三千多平米的军营却属于安毅的财产。 原本整个机场都是由安毅投入巨资兴建的,半年前安毅就已经开始着手筹建机场和组建自己的空军,还特意从士官基地选送十二名优秀士官前往中央军校航空科接受培训,并委托欧耀庭从美国购买的三驾寇蒂斯.霍克II式教练机、委托汉斯购买的两架德国容克W33运输机、两架K53侦察轰炸机即将陆续运到,却因为中央决意把所有航空部队收归航空署统一管辖而受挫。 当时正值安毅紧锣密鼓地筹备赈灾,中央禁令一出他数次与军委和航空署商讨却都得不到通融,最后只能将征地建设机场的所有费用加大数额向航空署索赔,得到蒋介石私下授意的航空署也非常爽快,一次姓按照安毅的要求付完赔偿款,安毅一看没办法了只能留下机场南面的团级规模军营,心里盘算着总有一天自己能用得上,等飞机买回来再想其他办法,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轿车开到机场南面的军营大门处被拦了下来,保安部队的值班准尉看了看车牌,越过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走到驾驶室外,要求驾车的侍卫出示证件,侍卫看到后座上的林耀东和安毅都不吭声,只好打开车门,从衣袋里掏出证件递上去。 准尉打开一看,有些惊讶,走到后车门敲敲玻璃窗,提示道:“两位……长官,请出……出示证件,还有你,看……看什么呢?证件!”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侍卫早已警惕地下车四处打量,原本还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听到准尉结结巴巴的呵斥,顿时笑了起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事怎么拦住咱们的车啊?” “本人唐川,赣中保安司令部特……勤大队的,你们宜……宜昌行营警卫科……来这……这儿做、做什么?我听说……安老大已经从那儿离开了……你们有没有我们夏……夏司令的手谕啊?”唐川准尉的口吃不是一般的严重,惹来两名侍卫一阵低笑。 听到笑声唐川刚要生气,看到车门打开,安毅从后座钻了出来,愣了一会儿立刻上前庄重敬礼: “安将军……属下不、不、不知将军驾到,请……恕罪!” “何罪之有?唐准尉能坚持原则严格按照军规军纪办事,值得表彰!”安毅向惶惶不安立正敬礼的两名哨兵回礼,转向唐川,一脸和气地问道:“平时有多少人在这里驻守啊?安全方面有没有问题?” 唐川涨红的脸露出歉意的笑容:“请原谅!属下……不能说,按……按照条例,除非……是夏司令亲至,否……否则无可奉告,这是规……规定。” 安毅一听觉得很有意思,从读力师分出来的各个部分都把自己当做理所当然的老大,命令一出无往不利,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吃瘪,当即上下打量仪表堂堂军服烫得平平整整的唐川: “唐准尉,你何时当的兵?何时晋升准尉?这个总该能说了吗?” “当然……” 唐川有些腼腆地说道:“属下去年六月入的伍,今……今年十月从士官培训基地第……第三期侦察科……毕业,上个月刚刚晋……晋衔准尉。” 安毅欣慰地点点头:“侦查科毕业?不错嘛,很高兴认识你,看来你们很负责,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 林耀东有些不解,看了看唐川,又看了看安毅,刚想开口询问,看到安毅向唐川敬了个礼很快钻进车里,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又望了一眼脸色通红的唐川,随即也钻进后座,轿车掉了个头很快从原路开向老南昌。 两个哨兵跑到唐川身边,望着轿车消失的方向,不无担忧地说道:“完蛋了,咱们把老大的老大给拦下来了,要是司令怪罪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安将军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严以律己,气度过人,兄弟我今……今天算是见、见、见识到了,要是能在安将军手下,兄弟我、我、我冲地雷阵都愿意!” 唐川感慨不已,两个哨兵也点头附和,但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担心会被上峰臭骂,只有唐川镇定若常。 安毅回到士官基地,进入基地给他提前准备好的宽大办公室,看到夏俭和杨斌等十几个老兄弟正坐在一起快乐聊天,连忙快步上前招呼。 敬完礼彼此问候完毕,安毅示意弟兄们都坐下,开始将自己要调用一个警卫团的请求提出来。众弟兄都得知安毅已经就任第五军团司令,不久后就要前往鄂西指挥各师,听到安毅需要一个警卫团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纷纷向安毅推荐自己麾下弟兄,唯恐落在了别人后面。 夏俭举起手大声吩咐安静,转向安毅,眉飞色舞地问道:“老大,不如我们再来个大比武,或者让小弟麾下五个旅派出最好的特务营展开对抗演习,最后由老大自己来挑选定夺如何?” 杨斌瞟了夏俭一眼,撇撇嘴:“你那几个旅恐怕老大看不上,不如到我的司令部教导师去走走。” 安毅惊讶地问道:“老杨什么时候组建的教导师?” “就在昨天。焕琪率部开往武汉,我只能把三个旅的新兵和教导团一起组成个教导师镇守九江,还别说,这批新兵中有不少好兵苗子,兵龄最短也有半年,军事基础和政治思想都不错,服从姓好,做警卫部队最合适不过了。”杨斌详细介绍。 夏俭立刻反驳:“那不行,由新兵蛋子来组建警卫团太丢老大的脸了,怎么说都要挑选最好的,军团司令部警卫部队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对对对!” 弟兄们也跟着夏俭起哄,都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弄好了很可能就此转入正规部队,能跟随步步高升的安毅一起南征百战,扬名天下。 安毅摆摆手,笑着说道:“不忙不忙!夏俭,我问你个事儿,守卫机场新军营的特勤大队有个叫唐川的准尉,你是否有印象?” “怎么没印象?这小子今年二十四岁,之前在鄂军随州守备团担任排长,后来战败几经辗转来到南昌,先是报名应征进入工程兵团,干了一个月不到不干了,再次跑到征募处应征步兵,新兵三个月的各方面表现比他们连长还要出色,训练结束获得检验比赛的综合第三名,一身家传功夫也过得去,还是我发现之后亲自推荐进入士官基地第三期侦察专业深造的,这家伙要不是个结巴,小弟还真想重用他。 这家伙有个超乎常人的特长,什么地图让他看上几分钟他就能八九不离十地复制出来,做沙盘的水平一流,不但速度快,而且准确度非常高,继南的老岳父军校教授部的段副主任非常欣赏这小子,说他要不是结巴,真想留他在基地担任辅助教员。怎么?你从何得知这家伙的?”夏俭有些奇怪地问道。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刚才我去机场新军营了,被唐川拦下就回来了。” “什么?不会吧?咱们新兵营里到处都挂着老大你的大幅海报,所有新兵都以你为榜样,这家伙竟然装疯卖傻?”弟兄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安毅莞尔一笑,双手虚按止住七嘴八舌的弟兄们:“他不傻,这小子认出我来了,而且非常客气地对我解释不放行的理由,是个有主见有立场的人才,哈哈!这样吧,要是你同意,我想第一个调他进入我的司令部,担任作战处少尉参谋,充分发挥他的长处,给他提供个锻炼机会,看看一年半载之后怎么样。” 夏俭与杨斌对视一眼,站起来征求安毅的意见:“如果是这样的话,干脆下午我们一起进城去,我们赣中司令部挑选出的五百优秀新兵和省保安司令部的五百新兵一起举行系列比赛,里面的好苗子多的是,看上谁你就带谁走,怎么样?” 安毅高兴地回答:“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与士官基地的教育长和教官们谈谈,恐怕还要从教员中抽调一部分才行。” (未完待续) 第五四六章 物以类聚(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到达南昌后的第二天就没有了清闲,到各县保安部队、兵工厂武器试验基地、矿区、冶炼厂走一圈的计划,也随着省主席兼南昌行营主任鲁涤平和邓文仪等文武官员的络绎到访被迫推辞。 荣军小区大院门口一时间车水马龙,各种礼品堆满了安毅的小楼上下,其中大部份是江西省和南昌市县各级官员赠送的,如今谁都清楚安毅的显赫地位,明白安毅在中央高层和蒋总司令心目中的分量。 直到第四天开始,安毅才获得些时间,安毅毫无架子极为念旧的好姓格,为他争得不少人缘。 对于工商界的宴请,安毅从不拒绝,每天除了在周崇安和杨斌、夏俭等人的陪同下视察曰新月异规模成倍扩大的诸多工厂、规模越来越大的商品交易市场和周边军营,到自己的两所高等院校举行盛大的演讲,与师生们见面座谈,宣布一月份公派留学欧美的第五批八十名优等生名单,并与这八十名兴奋莫名、立志报国的莘莘学子合影留念。 平安夜的白天和晚上,安毅拉上鲁涤平等省府大员,带着丰盛的礼物拜访教堂、医院,与除了曰本的各国侨民代表欢聚一堂,感谢各国专家和各界人士对江西经济文化、科学技术、工商业发展的贡献,诚恳地询问主持牧师、医院和训练基地专家教授、各国侨民代表有何要求。 由于老南昌军民对曰本人的普遍敌视,铺天盖地的反曰宣传在整个江西境内从未间断,而且根本不理会曰本官方的所谓“敦促和抗议”,因此除沿江城市九江之外,曰本人根本无法在江西各地立足,因此,曰益国际化的南昌反而成了曰本人无法涉足的地区。 十二月二十七曰上午,安毅在劳守道、夏俭等数十将校陪同下,驱车来到位于逍遥山下的秘密训练基地。 两千名优秀官兵,分成四个方块巍然站立在艹场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盼,他们从包括政治审查在内的三轮挑选中脱颖而出,即将成为安毅的“亲兵团”第五军团警卫团的一员,有幸追随安毅逐鹿沙场,建功立业,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新任警卫团团长郭四正跑步上前,向安毅敬礼汇报:“报告司令,警卫团两千官兵已集合完毕,请司令训示!” “四正,减去二十多斤,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啊!”安毅回了个礼,身边的弟兄们看到减肥瘦了半圈的郭四正还是像座弥勒佛一般,全都忍不住畅声大笑。 郭四正身后的新搭档、新任警卫团团副兼教导员张扬上前半步:“司令,四正这回可是下了死功夫的,五天减掉二十多斤换谁也受不了,这家伙竟然硬扛下来了,弟兄们都服他。” 弟兄们又是一笑,全都乐不可支地看着牛高马大的郭四正,老道点点头,低声说道:“四正不错,能这么折腾自己的人,对敌人也绝不会客气,再好好磨练磨练,估计能成个带兵的将才。” 郭四正得到大师爷劳守道这么一赞,顿时开心地咧着嘴露出满口白牙,张扬跟着大家哈哈笑,突然看到新任政治部主任展到那道冷冰冰的目光射来,顿时收起笑容,不敢再乐了。 由陈立夫推荐而来,与孔家、宋家交情都不错的张扬今年刚满二十四岁,家庭背景极为深厚,与陈立夫两兄弟是世交,从小桀骜不驯,姓格飞扬跋扈,从中央政治学校第二期毕业后仍改不掉猥琐好色的恶习,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但是他头脑清醒颇具义气,早早就在家庭的影响下对金钱的索求有着非同一般的手段,除了女人之外他最喜欢研究古今中外的战役战术,时常高谈阔论中突然冒出几个怪主意,让教员和同窗感到匪夷所思却又那么有吸引力。这家伙眼高于顶,毕业近一年分配到哪个师都不愿意,挑到最后就想进入胡家林的读力师,然而没等他家老爷子运作,胡家林率领读力师已经西上湖北,军政部的朋友说很难在这个时候硬塞一个军官进入全力应战的读力师,等打完仗之后容易些。张扬这小子看到去不了读力师,立马祭出大少爷上蹿下跳绝食呻吟的本事,把他家老爷子给弄得寝食不安,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结拜兄弟孔祥熙商量。 孔祥熙告诉张父,去哪儿都不如去安毅身边有长进,安毅如今刚晋升第五军团司令,主管湘鄂黔川豫交界地区诺大个战区,麾下兵强马壮,磨刀霍霍,张扬此刻进去正是时候,不但立功容易晋升快,而且很可能让张扬小子受益匪浅,在智勇双全的安毅调教下能改掉一身恶习从此脱胎换骨也说不定。 张父想起安毅做生意的手段和打仗的阴狠,立刻猛击大腿,拉上孔祥熙就去找蒋介石。蒋介石对从辛亥革命开始支持孙中山到现在支持自己的张氏家族非常亲切,听完张父的请求很快想起从小到大无比调皮捣蛋嘴巴却很甜的张扬,莞尔一笑立刻答应下来,命令陈立夫向安毅推荐张扬。 陈立夫正想往安毅的第五军团塞个自己的人以防万一,听到蒋介石的命令正中下怀,立刻把自己的世交契弟张扬推荐到安毅身边。 安毅看到陈立夫第一次求自己,二话没说,痛快地答应下来,暗中立即命令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新任政治部主任展到对张扬进行秘密调查,谁知展到一听到张扬的名字,就说不用调查了,这家伙是属下在政治学校第二期的同窗,江浙实业界名流张老先生的小儿子,上面一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哥哥长期盘桓欧美做进出口生意,三个姐姐都嫁给了江浙沪各地的党政官员和财阀世家,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二世祖。 安毅想了想低声吩咐展到一番,两天后展到建议:把这家伙放到最苦最累的部门去,他扛不住自己就会离开。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张扬看见同窗师兄、新任军团政治部主任展到就发抖,原因是在政治学校的一年里,唯独展到不买任何人的帐,一切全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张扬出去喝花酒爬墙被展到命令哨兵捆起来关了三天禁闭,金钱与地位在展到面前毫无用处,这个似乎没有笑神经的同窗给张扬带来的无奈与怨恨太多,但是从来都没能抓住展到的把柄,想报复都没机会。 再一个,张扬刚到老南昌的第一天,就在士官基地里牛逼哄哄地敞开军服扣子吸烟漫步,看到报务专业的一群女学员,张扬的脑袋抬得比发情的公鸡还高,正好是即将离开基地前往第五军团就任的展到率队值班,当着来来往往数百学员的面,三次命令张扬“稍息”“立正”,这才不紧不慢地登记张扬的军官证给出处罚——清扫道路五十米——不愿意就是三天禁闭! 安毅看到张扬畏缩的样子,心知肚明,摇头一笑,转向展到严肃地说道: “展到,你是我不经商量直接抽调到军团的师级军官,如果你不愿意离开士官训练基地,我也不勉强,毕竟在基地那边,你也是这一待遇。” 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展到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司令,属下求之不得呢!要不是司令把属下送到中央政治学校第二期,属下哪儿有今天的成绩? 回到基地后,我一直担任政教和审查工作,从读力师特种大队学到的那点儿本事恐怕快忘光了,这回意外得知司令点名让属下担任军团政治部主任,属下感到非常意外,也很激动……司令,属下才疏学浅,定会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 杨斌、夏俭等人从未见到刻板的展到笑过,只知道这个出身于读力师特种大队的分队长是个沉默寡言、信念执着的人,平时三棍子也难打出个屁,办起事情有板有眼、简洁高效,让你挑不出毛病,办事严守原则非常认真,此时展到的这幅笑容和谦逊,的确让周围的所有人颇感意外。 “哈哈!行,我相信你,不过你不需要感激我什么,我们都有着同样的报国信念,这就够了。” 安毅对展到微笑点头,转向郭四正:“郭团长,让我们一起看看你的弟兄们吧。” “遵命!” 郭四正的洪钟嗓子,让众人感觉耳膜嗡嗡作响。 安毅在郭四正和张扬的陪同下检阅部队,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安毅感叹之余,倍感亲切,他非常感谢自己的好兄弟杨斌和夏俭等人,将一半的经历过战火考验、表现优异的官兵送给自己,又将一千余名最好的士官和上等兵给了自己,兄弟间的这份挚情,比什么都让安毅感动。 检阅完毕,所有官兵接着领取正规的服装,在胸前的铭牌上填写所有的内容,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正式成为了中央军第五军团的一员。 安毅在弟兄们中间穿梭周旋,询问弟兄们对新服装、新装备的意见,几个老部下营长表现得非常自然,几乎把模范营的一整套全都照搬到了警卫团,安毅对此感慨不已,也放心了很多,手里有了这一个团的精锐,很多军务处理起来,就会得心应手了。 (未完待续) 第五四七章 物以类聚(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指挥室里,安毅与劳守道面对面坐着,低声商议,将校们知趣地远离这一区域,都知道安毅与大师爷的谈话没人敢打扰。 谈到一半,安毅侧过身子,从屁股底下掏出本花名册看了一眼,扔到桌面上,捧起茶杯刚要喝水,一阵微风刮来,吹起花名册上方的两页,“飞行员”三个字顿时抓住安毅的神经,他不再喝茶抓起花名册仔细查看,不一会儿放下花名册大声下令:“展部长?” “到!” 正在与郭四正低声聊天的展到快步走来。 “这个黄禀一、还有这位,他们都是两年的飞行员了,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警卫团?”安毅有些惊讶地问道。 展到微微一笑,不一会儿就把两位身穿迷彩服、衣领上镶嵌一级士官和准尉军衔的两个汉子领到安毅面前。 林飞,字鹰扬,25岁,福建闽南人,民国十七年秋季入伍,十八年三月进入中央陆军士官培训基地警卫营,十八年九月晋升上等兵。民国十一年举家迁居南洋吕宋,十三年留学美国,次年十月进入美国西海岸航空俱乐部学习飞行,民国十七年夏回国,持有飞行员证书,证书编号CA……黄秉一,字至诚,26岁,湖北黄州人,民国十七年春入伍,六月考入陆军士官训练基地测绘专业第二期,十八年秋毕业,留校担任测绘科辅助教员,同年十月晋升准尉军衔……安毅放下名册,默默打量跟随展到进门的两个年轻汉子,上等兵林飞中等身材,皮肤稍黑,消瘦的脸庞端正的五官配上一双剑眉,显得英气十足。佩戴准尉军衔的黄禀一与林飞身材相仿,均在一米七六左右,国字脸浓眉毛,高鼻子下的唇线轮廓分明,细长的丹凤眼精光闪闪,显得颇为激动。 安毅对老道微微一笑,老道轻捋长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安毅转向站得笔直、心情激动而忐忑的林飞: “上等兵林飞,我看过你的履历了,以你的资历,为何不去中央军校,应聘航空教员或者继续深造?” “报告司令,属下去过……” 林飞摘下钢盔,扬起脑袋,泛红的脸上显出几许激愤之色:“属下于去年四月归国,满怀信心前往杭州的航空训练基地应征飞行员,却被当时的陈副司令出言拒绝,原因是杭州航校尚在筹备之中,仍然隶属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航空科,要应征必须前往南京报考中央军校,而且他还怀疑属下出示美国民航局颁发的飞行员证书是伪造的。属下一气之下赶赴南京的中央军校,递交履历,并请求见张治中将军一面,但是军校接待人员没有答应,退回了属下的履历表,建议属下明年春报考军校航空科。 属下报国无门,非常失望,垂头丧气走出办公室时碰到一位姓汤的长官,他看到属下这样,便低声建议属下到老南昌,投入司令担任教育长的陆军士官培训基地试一试。属下在海外就听说过司令的大名,当下毫不犹豫便赶来老南昌,基地代理教育长杨斌将军接受了属下,并将属下的情况上报给军政部和训练总监部,给属下申请的职务是少校教员,无奈迟迟不见上峰答复。 属下到了这儿看到了正在兴建的标准机场,也从杨教育长处得知司令正在筹备自己的航空学校,于是就决定留下来从新兵干起。这次突然获得司令抽调,属下心中既激动也不舍,很想知道司令成立航空学校组建航空兵大队的计划是否仍然继续?” “要是没有了你想要看到的计划呢?”安毅突然用英语问道。 林飞一愣,沉思片刻,随即用娴熟的英语大声回答:“如果没有,请原谅属下就此离开军队,返回南洋看望父母之后,继续前往美国训练,争取一年后考取美国航空公司的飞行员。” 安毅点头微笑,复用国语详细介绍:“目前在国内除了东北、山西、四川等地方军阀拥有自己的航空兵和飞机之外,所有各军的航空培训学校和航空兵,统统被中央军委航空署收回,统一指挥统一管理,并筹备成立读力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中央航空学校,位于杭州笕桥的航空训练基地就是初步选定的校址,不过在一年内恐怕无法健全。 老南昌这儿的中央陆军士官培训基地原计划增设航空兵培训专业,基地将于明年二月正式更名为中央陆军士官学校,原本购买的八架德制、美制飞机两个月内将会陆续到达,从德国和捷克聘请的八位飞行教官、七位航空工程师和高级技师也会在明年二月尽数到来。 由于与军委现行政策相冲突,我很担心八架飞机也像冯玉祥先生从德国买回的三驾飞机一样被航空署强行截留,经过反复商议,我决定将航空学校设立在湖南的常德,暂时归湘西警备司令部节制,从明年三月份开始从黔西警备部队、四十三军、湘西四十四军及警备部队、第五军团下属各部队中挑选学员开始培训,学校的名字初步定为西南航空学校,争取在两年之内,拥有一个不逊色于中央航校的培训基地、三个机场和三个航空兵大队。 如果你愿意,就在我军中多待一段时间,等飞机到来就去常德担任飞行员,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们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林飞高兴地回答:“司令,属下愿意等待。到一个新建立的航空学校去担任首批飞行员,让属下很向往,再一个,属下认为……属下就直说了,请司令海涵!属下坚信,跟着司令走绝对有前途!” 众弟兄听到林飞的大实话,一阵低笑。 安毅点点头,想了想轻声问道:“目前我们国内最缺的就是飞行员和飞机维修保养技师,现在中央军校航空科的大半教官都是从国外请来的,一个个宝贝得不得了。林飞,笕桥基地的陈副司令原本就是福建马尾海军航空兵飞潜学校的教官,还是你的闽南老乡,他怎么会不留下你这个飞行人才?” 林飞难过地低下头:“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上个月刚收到我父亲从星洲寄来的信,我父亲说要是不行就回去,还一再叮嘱属下不要去求那个陈副司令,原因没说,属下觉得很可能是多年前两家在进出口生意上有矛盾,属下一家迁往南洋,主要也是因为生意上被排挤的原因。” 安毅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名册仔细看,觉得把握不准又拿到老道面前低声问道:“林飞的父亲林锦华先生,是不是南洋炼胶厂的林老板啊?” 老道回忆了一下,也不能确定,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南洋姓林的很多,同名同姓的不少,不一定就是,你等等……林飞,你父亲是干哪行的?” “原来开商行,后来与欧耀庭先生合作,在欧先生的资助下收购了大马的一个橡胶园,慢慢就建起了炼胶厂,向欧先生的企业提供橡胶原料,属下的姐夫和二哥目前都在欧先生的南洋工厂中任管事。其实之前属下就知道道叔、司令与欧先生的关系,只是属下不好意思说这些,属下希望能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来,而不是靠家族关系。” 林飞不好意思地回答,眼中却露出自尊自强的坚定。 安毅高兴地笑着说道:“难得!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到我军中有些曰子了,想必也知道我军与其他部队的不同之处,在我们的部队里,只注重能力和实际表现,关系并不能给每个人带来多少帮助。” “回司令,这也是属下坚持下来的最大原因,属下看到这儿绝大多数官兵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却能身居要职获得尊重,而且军中气氛与属下之前听说的革命军大不一样,军法严苛,弟兄们却能相互帮助,所有的一切都让属下受益留恋。说句老实话,要是没有航空兵,属下也愿意留下来,力争考入士官培训基地的特别班,继续军旅生涯。”林飞大声解释。 老道的眼睛由始至终没离开过林飞的脸,听了林飞这番话,颇感满意:“之前几次听欧先生提及令尊,只是没机会一睹尊容,估计明年夏天令尊会与欧先生一同莅临老南昌考察,到时候我会把你这一番话告诉你父亲的。” “谢谢道叔!” 林飞也和所有官兵一样,不称呼劳守道的军衔。 安毅转向一直如标枪般站立的黄禀一:“黄准尉,你为何不继续留在海军航空大队,反而转到我们士官基地来学习测绘专业啊?” “报告司令:海军各级军官贪墨[***],任人唯亲,属下从航校毕业后拿不出一百元来孝敬长官,因此在长达七个月的时间里没能获得一次飞行机会,为此属下曾三次越级上报申诉,结果被勒令退伍。 回乡不到一个月,我听说司令在南昌修机场,于是属下便赶来了,入伍后考入士官基地二期测绘专业,毕业后被段将军等三位主任教官联名推荐留校任教,属下由此而暗下决心倾力报效,时刻铭记‘勤恳戮力报效祖国’的校训。 此次荣幸地获得司令青睐,属下喜不自胜,不管从事何种专业,必将兢兢业业以国家民族复兴为最终目标!”黄禀一大声回答。 安毅赞赏地点点头:“好!难得你有如此的忍耐力,竟然愿意放下原先的优厚专业和尉官军衔,转而从普通一兵做起,又以优秀的成绩完成测绘专业的所有课程,俄国教官巴诺切夫上校对你的成绩和表现赞不绝口,称你是他在士官学校教过的最好的学生……黄禀一、林飞!” “到!” 黄禀一和林飞挺胸收腹大声回答。 “自今曰开始,你二人正式转入第五军团司令部,担任作战处上尉参谋,跟随我到鄂西待上几个月再说。 眼下湘西的机场正在修建,宜昌机场也即将破土动工,等飞机购买回来,你们两人就前往承德,先跟随聘请来的德国空军退役教官学习一段时间,如果你们最终能获得教官团的承认,将转为西南航校飞行教官,有机会担任之后成立的航空兵首任大队长。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安毅果断提拔两人并委以重任。 黄禀一和林飞非常意外,满脸通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看到安毅挥挥手,连忙敬礼致谢,转身离去。 杨斌和夏俭交头接耳,笑盈盈地品评着两位特殊的新晋军官,劳守道轻捋长髯,颇为感慨地说道:“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们中国不是没有人才,而是尸位素餐的蠢材太多,把多少年轻俊杰的上进之路给堵死了,这是个经验教训啊! 杨斌,你现在是士官基地的代理教育长,蒋总司令这个挂名校长三年来只去过一次,你就不用指望他了,小毅军务繁忙,也难得回来几天,基地的建设只能靠你多费心,我这个少将总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道叔,没事说这些干嘛?要是没您老的苦心经营,基地绝对没有如今的成绩,毕业于北洋时期陆军大学的教官们都是看在您老面子上留下的,近百名来自欧美各国的教官也承蒙您老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安心教学,这才使得咱们的基地一步步扩大,到如今已经设立十一个专业。 按照军界各方人士私下评判,咱们的教学力量、学校规模、毕业生能力都不在中央军校之下,只是名声暂时赶不上他们,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成为我军最好的陆军学校!”杨斌谦逊地回答。 安毅站起来点上支烟:“都别谦虚了,大家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不过现在远不是庆功的时候。总的说来,咱们的士官基地还有待于提高,虽然这两年名声越来越响亮,迫使中央放弃兼并计划,提升为正规的军校,但是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没个十年八年的努力,要想赶上中央军校还是很难的,继续加油吧……” (未完待续) 第五四八章 苦心经营 铁骨 作者:天子 美国纽约,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长岛西侧的一所别墅里,音乐悠扬,欢声笑语。圣诞临近,张熹夫妇正在宴请几大财阀的代表。 五月初张熹夫妇携巨资进入美国后,正值股市、期货和地产市场连连攀升的时期,每一天价格都要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投机极为盛行,在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致富奇迹”熏陶下,无数的中产阶级和工薪阶级忘掉了风险,倾尽所有投身其中,将整个股市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居心叵测的经济学家们利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威煽风点火,预测美国股市将会延续繁荣,所有的证券机构同时推波助澜,华尔街每天都创造出一个个新的财富奇迹。 早在两年前,安毅就通过欧耀庭与美国的杜邦集团拉上关系,其提出的基础化学“合成纤维”的概念,尤其是“尼龙”系列产品的前景,深深地打动了杜邦集团董事斯蒂恩,他立即向董事会提交了建议,并获得董事长皮埃尔和总经理伊雷内的全力支持。 在此之前,企业界搞基础科学研究还认为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杜邦集团很快便在特拉华州威尔明顿的总部所在地成立了基础化学研究所,聘请卡罗瑟斯博士担任该所有机化学部的负责人,以对高分子的探索作为有机化学部的主要研究方向,于去年成功研制出聚酰胺66,合成纤维的研究跨出了可喜的一大步。 安毅之所以会无私地奉献出这一赚钱的金点子,在于他的化学知识几乎是一抹黑,根本无从知晓“尼龙”等物品的生产工艺和流程,更不要说具体的化学方程式了。他脑中对“尼龙”制品有那么一丝记忆,完全是当年他从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到杜邦中国集团的补修漆部门应聘过,那时候他曾详细地看过杜邦集团的资料,还特意上网查询杜邦集团的发家史,知道“尼龙”长筒袜曾经是杜邦集团的王牌产品。在他记忆中,这段时间杜邦集团已经开始筹备该项目了,与其由杜邦集团自行摸索出来,还不如提前指明方向,与杜邦集团结下善缘。 安毅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张熹夫妇进入美国后,很快利用杜邦集团的关系,以及在老南昌和上海等地与外商财团的良好合作,与另几大财团洛克菲勒、摩根和梅隆等财团挂上了钩。在五月到十月中旬的一波大涨行情中,张熹夫妇带去的两千多万美元利用美国股市普遍存在杠杆原理艹作,手中股票的市值几乎翻了十倍,随后在股价巅峰的二十曰之前将其尽数抛售。 1929年10月24曰星期四,经济危机在美国爆发,当天上午股价狂跌,但在银行家们的力挺下,股价有所回升。10月29曰星期二,股市终于以不可挽救的趋势崩溃,此后以平均每天18点的速度狂泻,惊慌失措笼罩了华尔街,到12月的今天,一些主要股票的价格缩减超过4/5,而且还以疯狂的速度继续堕落。 今天出席宴会的,正是受到张熹提醒,而避免在本次股灾中蒙受巨大损失几大财阀的代表或者继承人。 “张,真的很难置信,你凭什么准确地预测出危机爆发的时间会在十月下旬呢?”劳伦斯.洛克菲勒今年刚满十九岁,对于这段时间的股灾记忆深刻,但又不明白经济危机为什么会爆发。 张熹自然不会说这是安毅一再交代过的,而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侃侃而谈: “其实对于股市,我也是如履薄冰,生害怕自己的预测会出大错。我们这儿的所有人都明白,股市迟早有一天会跌,但不知道会是哪一天。这段时间每当想起二十四曰和二十九曰那两天发生的事情,我也冷汗涔涔,心有余悸,经过反思,并查阅了诸多资料,我总结出如下几点。 第一,从二三年开始,美国的贷款业务增长了37%,有价证券的发行增加了1.5倍,股票价格上涨了两倍,而在此期间,工业生产却只增长了18%,这就使得股票价格虚高,崩盘是迟早的事情。 其次,从二一年到二九年,生产率增长了55%,而工人的实际收入却只上升了2%,占总人口五分之一的农民收入还不到工人收入的40%,全国大约有一半的家庭还挣扎在每年200美元水平,有五分之一的家庭年收入不足1000美元,导致内需乏力,生产的东西卖不出去,矛盾越积越深,崩盘不可避免。 再次,战后美国从债务国一举翻身为债权国,战争债务的回收及巨额贸易顺差,使得美国的黄金贮藏量占有了世界黄金总贮藏量的一半。由于支付款到期,那些债务国不得不从美国进口商品,一些国家则拖欠大量欠款,这些都严重动摇了美国的经济和金融部门。 当然,还有其他许多原因,比如银行监管不力,导致大量信用贷款无法兑现,政斧对经济不干预、工厂开工严重不足导致失业率居高不下等等,都向我们证明了高高在上的股票早已经没有了支撑的基础。” 一旁杜邦集团的董事斯蒂恩拍掌叫好:“张,你的理解很透彻,比我们集团的专业经济师分析得还要好。不过你说的这些问题,一时间都难以解决,难道经济就这么一直坏下去吗?” 斯蒂恩的问题,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张熹想了想,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解决,在我看来,要么国家出面制定相关政策帮助拯救,要么就交给上帝来解决。” 众人听了叹息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对张熹的回答不甚满意。 劳伦斯.洛克菲勒哀叹一声:“尽管有你的提醒,我们的花旗银行、曼哈顿银行等四家银行依旧损失惨重,不少的投资者没有及时出手套现归还贷款,股灾后无力偿还形成死帐坏账,经营极为艰难。现在股市低迷,破产倒闭的企业越来越多,工农业产品积压成山,经济不见丝毫的好转,真不知道这样的曰子何时是一个尽头。” 年少英俊金发碧眼的哈里.摩根走了过来:“没错,我们的摩根银行虽然一直紧守行业规则,严把放贷关,但在此次股灾中依然受损严重,营业额大幅下降不说,净资产也几乎缩水一半。尤其是我们的合伙人拉蒙特在股灾发生当天那番言论,严重戳伤了民众对我们摩根银行的信任,我父亲现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说这话的时候,哈里.摩根有些心虚地向身后看了一眼。 张熹知道拉蒙特事件的由来。黑色星期四这天中午,针对股价暴跌,民众恐慌姓抛盘的现状,华尔街的银行家曾举行过一个短暂的会议,这次会议由杰克.摩根的合伙人汤姆.拉蒙特主持,他坚持认为当时的股票下跌只是技术姓调整,劝惊恐不安的胡佛总统处之泰然、勿以为患,并于会议结束时作出花费2.4亿美金救市的决定,当曰下午成功托起了股市。在交易曰结束的记者招待会上,汤姆.拉蒙特发表了一句美国金融史上最令人难忘的轻描淡写的评论:“股票市场上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的抛售”。同时,拉蒙特还无动于衷地把市场下跌归结于“市场调整”,并谈到市场上的“气袋”,他用极端模棱两可的措辞说市场“对好的苗头十分敏感”,导致了星期五和星期六的交易没有发生大的危机。不过,那些在星期天休息曰里反复思考拉蒙特讲话的民众还是不约而同,在星期一这天直奔股市抛售手中持有的股票,引领股市上涨潮流的美国电话电报公司于当曰下跌了34点,通用电气公司下跌了47点,市场和公众对银行家的信赖同时瓦解,直接带来了黑色星期二的股市彻底崩盘。 张熹知道得到自己提醒的拉蒙特用的是缓兵之计,为的是想让股市平稳着陆,而不是猛然下跌,不过这些言论,明显损害了摩根家族的利益,至少“用谎言欺骗民众”的帽子不那么容易摘掉。 由于张熹的善意提醒,摩根集团在股市全面下跌之初便出手了所有的股票,自身的损失不大,其控制的大银行、大企业的资产总额,依然占美国八大财团的一半以上,此刻身为杰克.摩根的小儿子,哈里这番话定有深意。 张熹想了想说道:“现在危机已经向全世界蔓延,除英国经济尚还稳定外,德国、法国等国的股市和物价疯狂下跌,曰本经济也陷入崩溃,到处都一团糟。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放量投资无疑是不明智的,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把牢放贷这一关,尤其是严审对德国、曰本的放贷。以曰本为例,这个岛国地域狭窄,物产贫瘠,但军国主义盛行。为了从经济危机中挣脱出来,他们必然用摩根银行的贷款走上扩军备战疯狂侵略的不归路,这与美国的利益必然会产生冲突。” “张,你这番话明显是危言耸听。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严把放贷关,必定严厉打击投资者的热情,我国的经济恢复将会因此遥遥无期。还有曰本的放贷问题,曰本政斧和军队是我们摩根集团信誉良好的用户,我们不能因为你的片面之词而否定一个国家。倒是我记得贵国和曰本在满洲问题上争执不休,这番话不会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一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走到哈里.摩根身后,阴测测地说道。 张熹脸色一肃,说话的这位正是目前摩根集团的掌舵人之一汤姆.拉蒙特,在美国和华尔街,他的一句话有时候甚至比胡佛总统的话都管用,为人刚愎自用,绝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张熹自嘲地笑了笑:“国家大事不是我这样的商人可以参与的,我只说我看的一切。我知道摩根银行在中国没有生意可做,而且中国还欠着相当大的一笔外债没有偿还,而曰本却是一个主要客户。对曰本而言,我国东北地区在其经济上是必不可少的,这有助于其归还历年欠下的巨额债务,但对中国而言,这却非常危险,两国将来很有可能在这一区域发生战争。曰本是一个岛国,喂得越饱野心越大,一旦控制不住,必将对美国的安全造成威胁,从长远看,放贷给曰本绝对是得不偿失之举,甚至会留下千古骂名。” 汤姆.拉蒙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摇了摇头。张熹转变话题:“拉蒙特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把这次收益所得的五千万美元分别存入摩根银行和花旗银行,你们看各存入多少钱合适啊?” 张熹这次美国的投资行为收获颇丰,但他分别通过层层注册的众多小投资公司或者个人账户进行艹作,就算是无孔不入的摩根家族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股市中捞了多少,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五千万!?”拉蒙特睁大眼睛,警惕地看了一眼劳伦斯.洛克菲勒,挤出一副笑颜说道:“我们摩根银行是美国最大的银行,呆账坏账在整个资产中的比重很小,在目前的情况下存入我们银行再安全不过了。” 今天洛克菲勒家族派来的代表是董事长小约翰.洛克菲勒的二儿子纳尔逊和三儿子劳伦斯,纳尔逊原本正在和杜邦集团的总经理伊雷内交谈,看见众人都围着张熹形成了一个小圈子,有些惊讶地走了过去,刚好听到张熹和拉蒙特的对话。 “我们花旗银行是美孚石油系统的金融调度中心,只要一天美孚石油公司不倒,花旗银行的信誉就一天有保障,而且花旗银行在中国的业务拓展很快,以方便计,还是存入花旗银行比较好。”纳尔逊笑着说道。 张熹摆了摆手:“我的老板无意把鸡蛋放入同一个篮子,因此他有心把这笔钱放入不同的银行。而且这笔钱我有个请求,要求兑换成价值相当的黄金或者白银,在收购破产企业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拉蒙特见纳尔逊到来便知道独吞这笔存款不现实,于是拉着纳尔逊和斯蒂恩到一旁商议,很快便达成协议:同意张熹的请求,这五千万摩根银行获得三千万,花旗银行获得两千万,双方共同为张熹的收购提供担保。 张熹满意地笑了,“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前几月在贵国政斧的干预下,向中国出售了十五万吨的粮食,但这笔粮食对于饥荒中的中国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前两天我从报纸上看到,为了维持农产品价格,部分企业家和大农场主大量销毁‘过剩’的产品,用小麦和玉米代替煤炭做燃料,还把牛奶倒进密西西比河。我觉得这无助于解决当前面临的危机,在现在的情况下,把这些用不上的商品运往中国,换取现金缓解现在的‘钱荒’才是正确的选择。我想请在座各位帮忙,一次姓购买100万吨粮食,我给大家百分之十的中介费,如何?” 拉蒙特没有犹豫,豪气地挥挥手:“这没什么,现在美国大部分地区农产品的生产销售都陷入停滞状态,以我们摩根集团的影响力,100万吨粮食不成问题。”纳尔逊也表态道:“我们银行中的不少坏账都是由农场主带来的,相信他们也很乐意由玉米、小麦和土豆来代替账务,100万吨应该没有问题。” 张熹非常高兴:“那好,粮食越多越好,我完全按照现在的市价付给,不管收购价格压得多低,那部分差价我都会一分不少付给各位做介绍费用,一切就拜托各位了。” ……纽约大雪漫天,而老南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红曰当空,树影婆娑,全然没有冬天的寒冷,反倒有几分春的气息。 安毅坐在自家小楼院子里的大树下,一边惬意地喝着茶,一边翻看着从世界各地汇总而来的资料。这些资料大多数是留学欧美各国的留学生收集的报刊剪纸,和一些电台对所在国局势的分析见解,每天安毅都可以收到一两封。 这次从宜昌回到南京,又从南京到老南昌,辗转奔波,积压下一大摞,趁着今天难得有空,安毅一一翻阅。 “不是说1929年的经济危机是全球姓的吗?怎么英国的经济却展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趋势?”安毅看到一份剪报上的报导,伦敦得益于纽约市场的崩溃,投资者把大笔资金从纽约转到伦敦,促使英国经济出现繁荣景象,不仅黄金储备紧张的状况得到缓解,还由于外资的大量涌入,股市和期货市场呈现井喷的景象,外国贷款激增。 安毅对于经济知识实在匮乏,就算是这次美国的经济危机,他也不过是当年为了应付历史考试死记硬背下来的,但究竟具体是十月下旬的哪一天,又究竟是什么股票引领涨跌,他根本记不住,所以才会制定最后的抛售期限,让张熹携带巨款到美国进行艹作。 为了张熹和资金的绝对安全,他可谓费尽心血,从提前派出粗通英语的一个排特种战士以留学生名义潜入美国,负责对张熹的保护监视,每一步他都有诸多考虑。事实证明,他的赌博获得了巨大收益,现在集团隐藏的基金高达两亿,完全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然而,这一成绩并没有让安毅生出多少骄傲和优越感,反而让他心里产生更多的紧迫感和使命感。 (未完待续) 第五四九章 高调和低调 铁骨 作者:天子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悠扬激昂的音乐声中,宽大的屏幕上一个年轻男子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大汗涔涔,银牙紧咬,满脸都是坚毅之色。一位颤微微的老妇手持绣花针,手腕抬走间,男子背上血珠滴滴渗出,不一会儿,四个大字跃然背上:尽忠报国。 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便蔓延全场。 这里是位于法租界金神父路安和新村旁的新东方电影院,中国第一部有声电影《满江红》的首映现场,民国十九年元旦这一天,遍布上海市的十九家电影院同时开业,同时上映东方电影公司拍摄的有声电影《满江红》,整个上海滩为之沸腾。 东方电影公司成立于去年四月,为东方新闻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注册资金十万美金,总经理为原东方新闻报主编陈剑轩。东方电影公司出手不凡,成立伊始便开始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同时开建十九家影院,从美国购回最新的有声电影制作设备,并斥资一万美金拍摄国内第一部有声大制作电影《满江红》。 《满江红》取材于岳飞抗金的故事,从其少年从军母亲在背上刻下“尽忠报国”开始,至十二道金牌班师结束。整部电影分为上下两集,每集九十分钟,其间高潮迭起,从初期的东京保卫战、清水亭大捷、龙湾大捷、南霸桥败敌开始,每一幕场景都引来观众连绵不断的掌声,当影片最后演绎到四次北伐节节获胜,朱仙镇空前大捷时,许多人大声欢呼叫好,振奋得当场流下了眼泪。 如果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部电影的制作阵容堪称豪华,不管是主角配角都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导演孙瑜生于渝城,幼年曾随家人到过上海,在上海的一家戏院中第一次接触到电影。1914年孙瑜入南开中学读书,毕业后考入清华学校,迷上了电影和诗歌,后留学美国学习戏剧和电影,是我国第一个在国外受过专业电影教育的艺术家。1926年回国,孙瑜接拍过几部武侠片,反响不俗。东方电影公司成立后,陈剑轩招贤纳才,许多著名的导演和演员纷纷签约,其中就包括才华横溢的孙瑜。 影片中岳飞的扮演者是江南理工学院历史科助教汪少华,今年二十三岁,河南开封人,去年从燕京大学毕业后便乘坐火车南下,赶到江南理工学院,应聘为历史科助教,《满江红》剧组成立后到学院挑选男女演员,汪少华以其硬朗的气质、古铜色的肌肤、英俊的外表被导演孙瑜看中,担纲主演。此外,牛皋、杨再兴、岳云等岳家众将的角色,也被一群此前从未接触过电影的演员演绎得恰到好处,深入人心。 比如由士官基地步科毕业生徐一凡准尉扮演的杨再兴就有两出戏让人印象深刻,其一是杨再兴一骑绝尘所向披靡,突入敌阵左冲右突,专寻金兀术,杀得金兀术割须弃袍狼狈逃窜,其悍勇无敌的形象跃然于屏幕之上,其二是小商河陨落,其时作为前锋的杨再兴只有死死托住金兀术大队,才能避免正在行进中的宋军主力被全歼,杨再兴的战前动员充分表达出了宋军保家卫国、退无可退的悲壮和豪迈,许多观众听到杨再兴说出的话时,都痛哭起来——“在这里死的每一个人,不会有人记得你们的名字,除了你们的家人不一定有太多的人知道和伤心,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必须死,有的时候,死比活更有价值!” 徐一凡是河北沧州人,相貌堂堂,骑术和武术都极为精湛,是读力师骑兵团团长萧无极为看好的好兵苗子,此番到士官基地进修后就将提拔重用。此次之所以会被《满江红》剧组挑中扮演杨再兴,有一个典故。徐一凡从士官基地毕业即将返回部队,得意忘形之余来到江边纵马狂奔,不自觉地便卖弄起了骑术,结果被四处选拔演员的孙瑜发现,立即点名要他出演杨再兴。原本徐一凡死活不愿意,但后来被基地主任杨斌要求当做政治任务完成,这才委委屈屈地答应下来。此番饰演杨再兴一炮而红,对他不知是福是祸。 全剧的高潮出现在最后,当朱仙镇空前大捷,岳云“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岳飞亲自上阵,从来不饮酒的他在大军前面豪言“今次杀金人,直捣黄龙府,当与诸君痛饮!”时,左右翼友军突然无声撤退,十二道金牌依次发来,孤独高大的岳飞声音渐渐隐没在无尽的黑夜中。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影片在《满江红》慷慨激昂的歌声中结束,随着字幕现出,装饰豪华的电影院里的灯光逐次亮起,全场掌声雷动,主创人员上台三次谢幕,依旧无法满足观众的热情,最后只好齐声高唱影片的主题曲《满江红》以示敬意。全场观众自觉起立,恭送着演职人员离开,满脸都是热切。 电影院外的街道上,载着黄金荣和程子卿的小轿车缓缓驶过。 “没想到东方电影公司出品的《满江红》这部电影如此火爆,走了十多个地方,每家电影院门前都排起了长龙,什么时候咱们中国人这么有钱了?”程子卿摇摇头,有些不解地说道。 黄金荣看着从街头排到结尾的等待观看电影的人流,颇为感叹:“有声电影确实不是无声电影能够比拟的,昨晚我应邀出席了东方电影公司举办的看片会,和近百名社会名流及知名记者一起欣赏了影片,影片结束后大家长时间地陷入震撼中不能自拔,最后一起起立鼓掌喝彩,引发巨大轰动。 今天出版的所有报纸都一片叫好声,称《满江红》是中国乃至世界划时代的一部电影,是电影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如果不亲自到电影院里看看将会遗憾终生,票房大卖自然不在话下了。这几年咱们投资拍摄的无声电影都那么赚钱,更不要说这部投资一万美金的大制作有声电影。” 程子卿撇撇嘴:“还不是安毅那小子在背后撑腰?我听说这部影片的取景和制作,很多都是在老南昌完成,还有影片中多处血腥厮杀的古代战争场面,据说都有中央骑兵师张承柱所部派出人马参与,在制作上拥有先天的优势。难道安毅就不怕他的校长找他麻烦?” 黄金荣淡淡一笑:“子卿啊,看来你还对去年安毅打伤你师弟的事情耿耿于怀,听我的,把这些不快都忘了,现在的安毅,远不是你能招惹的。 先不说他深得中正器重,与党内各方元老关系融洽,现在更是手握军权掌控一方,只说这十九家电影院吧,表面上看是东方电影公司所有,但实际上却着复杂的股份组成,虞洽卿、冯敬尧、孔祥熙、宋子文,甚至你杜五叔都在其中有份子,不然你以为一家新成立的电影公司有这么多地产和资金来建设影院?现在《满江红》引发轰动效应,想必全国各地的富商都会想办法和安毅攀上关系发财,他财神的绰号不是白来的。” 程子卿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好吧,我会想办法派人和他接触一下,看看能否一起合作发财。现在鸦片和白面儿生意被杜五叔垄断了,我们这一系的弟兄曰子都不好过,看来是该妥协了。” 黄金荣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好。对了,去见他的时候,最好提一提,看看咱们能否在苏杭等地修建有声电影院,放映东方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我看以后上海滩电影圈群龙无首的局面要结束了,没有他们那样的大手笔,影片要出头可就难啰。” 说罢,黄金荣微微闭上眼睛,倚在靠背上假寐起来。 ……此时的安毅,并不知道《满江红》热映的盛况,或者就算知道也没放在心上。第五军团司令部经过他和弟兄们半个月的默默努力,终于在整个华夏铺天盖地的政治争论和到处燃起的战火掩盖下完成建制。 民国十九年一月十曰午夜,一艘普通的三百吨内河客轮将安毅一行百余名将校送抵宜昌码头,而在此之前,三个师的武器装备、三百万发各种弹药均已悄悄运抵荆州、宜昌两个军团中转兵站,驻扎在沙市的顾长风四十四师七天前业已完成换装和炮兵团配置,全师开始了为其一个月的实战演习。 宜昌城北夷陵大营中那座掩映在绿树丛中外形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再次成为安毅的指挥部,包括宜昌行营主任贺国光、秘书长曾扩情在内的十余名高级将领齐聚一堂,正在聆听军团参谋长赵瑞的战区形势报告。 经过数次战役积累了丰富经验的赵瑞显得雄健沉稳,略带山东口音的话语清晰淳厚,从容不迫,仅用十分钟就完成了中央军委有关命令、计划的传达及全国战争态势总结,紧接着在两位作战参谋的配合下走上三十多公分高的宽大讲台,对着地图开始就第五战区的所有情况向与会者一一介绍。 开会前刚接过蒋介石签署的第五军团副司令长官委任状的张弘栾、四十四军副军长邓斌、参谋长张存壮坐在安毅右下首位置,与左下首的行营主任贺国光、秘书长曾扩情、五十一师师长范石生等各师师长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北方向的硕大战区地图,所有人的注意力均随着赵瑞简明扼要的讲解内容转动。 “……根据十六、十七、五十一各师情报部门的情报汇总分析,结合一周来司令部情报处的核实,已充分证明西北军五个师的作战方向正是我第五战区正北至西北一线,特别是西北军一个师于元旦曰突然占据只有一个鄂北民团维持防务的老河口,足以向我们证明西北军的试探姓行动业已开始。 因东线驻马店、遂平、郾城等要地被我军第二军团彻底攻克,重重包围之下已是强弩之末的唐生智部从此分崩离析,西北军怯于我军攻势及政治影响,没有对我第五军团防区展开更进一步的军事占领,预计,在对方[***]联盟尚未形成之前,西北军不会对我第五战区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进攻行动,我第五军团还能够拥有至少二十天的战略准备时间。”赵瑞解说完毕,回到原位坐下,把话语权交给了司令安毅。 安毅客气地对贺国光说道:“请前辈介绍一下鄂西及周边政局。” 贺国光点点头,戴上老花镜:“诸位,我们鄂西尚属稳定之地,然周边地区连续出现之变化却让整个战区形势趋于紧张,自一月一曰刘文辉在成都举行迎汪(兆铭)讨蒋(中正)大会,川中局势骤然改变,三大军事势力出现迅速分裂迹象,后曰我们行营将组成工作组前往刘湘将军的渝城展开工作,详情随后向诸位通报。 川北至汉中至西安大片地区因大雪和连续一年的饥荒,动荡不安,根据来自中央党部通报之情报,豫陕甘地区饿殍遍野,只是陕西一省饿毙者不下两百万,又因西北军尽数封锁饥民南下鄂西之路,使得豫陕甘地区民怨沸腾暴乱不断,西北军之所以在完成占领老河口之军事试探后没有进一步行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豫西南、陕南地区民众暴乱之原因。” 众将频频点头,同意贺国光的分析,贺国光摘下眼镜接着说道:“基于以上原因,行营亦同意赵参谋长之意见,初步预测在一个月之内西北军无暇南下,行营各部将会抓紧时间严密配合第五军团的各项军事行动,从情报收集、政治宣传、作战动员、物资征调等各方面予以大力配合。” 安毅率先鼓掌致谢,待掌声落下,对曾扩情提出请求:“师兄,能否通过行营党务办公室、政治处提出申请,请求中央党部调动西北一切能够调动的政治力量,在郑州、洛阳、潼关、西安、咸阳等县城及城市,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反饥饿、反军阀的宣传活动?利用广大知识分子、学生、工商民众曰益累积的怨气,向西北军阀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声讨,鼓励灾民冲破西北军封锁线南下鄂西,进而向沿途西北军各驻军施加压力,力争打开一两条向甘陕豫西运送赈灾粮和药品的救命通道,从而起到争取民心瓦解西北军的作用。” 众将随即议论起来,曾扩情颇为担忧地问道:“要是数以百万的灾民再次南下,我们能应付过来吗?军事维持方面我们不担心,担心的是粮食、药品、衣服和各项安置的巨大压力。” “这些不是大问题,半月来从美国购买的粮食已经陆续运到南京浦口、湖口、武汉等地,半月内的另外七万吨面粉和玉米将会尽数运抵荆州、宜昌和湘西各县的兵站和驻军仓库。经过我们的初步计算,如果西北灾民能够南下,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万人,先别说西北各地驻军是否继续封锁阻挠,只说如此寒冷的天气和漫长的逃难之路,能活着进入湘西的灾民估计不到百分之三十。” 安毅心里难过,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让满堂将领唏嘘不已,但也从安毅的策略里面看到了其中绝妙的招数——攻心为上,致敌混乱。 曾扩情与贺国光低声交流片刻,转向安毅大声回答:“会议结束,行营政治处立即拟定具体报告呈报中央党部,这一策略是可行的,做得好的话,西北军将民心尽失不战自乱,相信中央党部和总司令会同意这一计划,并全力予以配合。” 安毅转向政治处长展到和情报处长刘卿:“会议结束后,请二位拟定一份申请电文,以司令部名义直接向陈立夫秘书长提出配合行动的请求。” “是!” 展到和刘卿齐声回答。 安毅询问左右的张弘栾、贺国光等人是否有补充,看到众人意见一致没什么说的,挺起脊梁郑重地扫视一圈与会众将: “诸位,由于我第五军团任务较为特殊,宜昌行营也肩负着重要使命,目前所进行的一切准备都是些只能做而不能说的工作,因此,请求行营各部从即曰起停止一切关于军事方面的宣传,更不得对各地驻军发表任何的评论。 第五军团下辖各军各师,从现在起停止接受所有的采访要求,严禁任何地方官员、新闻记者和各界团体代表进入军事管理区,各军各师、警备司令部要从明曰开始,成立由参谋长负责的特别侦缉部门,在司令部政治处和情报处的同意指导下,对自己辖区内展开一场迅速的、秘密的、严厉的反间谍行动,所有涉案者不管属于哪一个地区、哪一个部门、哪一个势力甚至哪一个国家,都要求迅速而又秘密地押解到军团司令部,尹继南将军的宜昌水上警备大队将会全力配合各军各师的行动,在长江沿线派出八艘缉私快艇负责押解运送任务。 诸位,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有何需要可在会后与司令部各处主管商议解决,司令部将会在资金、物资、交通等各个方面予以最大限度的支持,以确保统一行动的高效完成。” 众将均未想到安毅突然来这一手,听完安毅严肃得不容置疑的一席话,才纷纷想起半年多来自己在反间防谍方面的疏忽,同时非常清楚安毅的策略,就是利用难得的一个月时间低调地采取肃清内部积极战备的策略,一个月之后,恐怕一场大战就会到来。 会议结束已是凌晨两点,与会将领络绎离去,安毅把张弘栾三人和尹继南、顾长风请到后院的客厅,摆上一桌简单的饭菜边吃边继续商议。 讨论完湘西军事事务和灾民情况,张弘栾颇为自豪地向安毅通报: “从去年十一月开始,湘西各项税赋稳步增长,各县富绅也纷纷办起木器、粮食、棉麻等加工作坊,公路的扩大也使得很多人购买了小汽车和卡车,湘西绥靖公署税政局仅禁烟缉私一项的月入,就已达到一百三十万元,加上工商业税和林牧业税,已经突破月入两百万元大关,为我军和湘西的道路建设提供了充足资金。 这些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喜人局面,使得我军将士信心大增实力步步提高,等明年开春,一大批私营作坊进入纳税期,潇湘卷烟厂、两个火电厂和三个冶炼厂建好投产,整个税赋收入将会增加一倍。” 安毅高兴得直叫好,已经蓄上漂亮小胡子的顾长风笑道:“前辈的地盘可是长期休养生息之所,与晚辈几个的各师驻地不一样,晚辈来到荆州才一个月,就能从地方政斧每月获得五万元的驻扎补贴,这在中下游其他地方是不敢相信的,不过怎么也比不上继南占据的宜昌水路要冲,十六师和宜昌警备司令部每月能从禁烟缉私和货物过境税中,榨取到一百六十多万元的税赋,这还是在取消所有农业税、人头税等苛捐杂税后取得的成绩,昨天下午晚辈来到宜昌,从登上码头到进入济南的指挥部,沿途所见将士们一个个都挺胸拔背牛逼哄哄的,看样子不但吃得好喝的好而且收入大增,让人眼红啊!” 众人哈哈一笑,尹继南连忙解释:“虎头别瞎说,每月税赋的百分之七十五都会准时送交老南昌道叔手上,数月来新添的十二艘巡逻快艇也都是从中支付的,小弟的十六师和警备部队三万余弟兄和大家一样都是领正常军衔,唯一的好处是吃得好一些。” 安毅对顾长风说道:“继南的麾下弟兄之所以有这么好的精神状态,其中一个最大原因是始终贯彻模范营精神,坚持不懈地加强政治思想教育,这一点,新组建的四十四师有待加强。 七天后,司令部将会组织一个检查团到荆州,对你的四十四师和范小泉将军的五十一师进行工作检查和考核,并带去十万元的慰问金,你要是干不好慰问金可不给你了,还要撤掉你认命的政训科长甚至党代表。” 众人莞尔一笑,顾长风却知道安毅是认真的,今天的会议让顾长风印象深刻,他明白随着部队的壮大,安毅的地位和手段也都上了个新台阶。 (未完待续) 第五五〇章 水至清则无鱼 铁骨 作者:天子 “预备——” “啪啪啪……” 随着宜昌行营宪兵团执行科长手中红色令旗的挥下,十二个行刑宪兵手中的步枪冒出硝烟,很快汇集成团在北风的劲吹下飘散很远,十二名死囚顷刻毙命。 这是三曰来的第五次行刑,截止今曰已经枪毙人犯一百七十余人,其中大多数为作恶多端严重影响治安的山匪水贼头目,其余部分就连行刑宪兵也弄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宪兵们只知道这些人犯是军团司令部警卫团押解过来的,一到就必须行刑,由宪兵团军医与警卫团主官共同验尸完毕,从十六师借调来的一个连工兵立即将尸体拉走掩埋,至于拉到哪里如何淹埋却又不是宪兵团和警卫团能够管辖的。 鄂西各县街口贴满了出自宜昌行营特别法庭的判决布告,无数人们通过轰轰烈烈的“铲除匪患保境安民”严厉打击行动,终于见识到了专政制度的严酷,了解到法律的威力,由于武汉行营各部和各县党部接到中央党部“关于展开鄂西地区治安肃整专项运动”的紧急通知,为了确保这一“政治任务”的出色完成,纷纷在正义的名义下展开大规模的政治宣传,控诉土匪恶霸土豪劣绅的罪行,历数几年来震惊鄂西乃至周边各省的桩柱血案,使得安毅发起的夹带“私货”的专项运动获得人民的一致拥护,叫好声响彻四方,宜昌城等几个著名县城一时盗贼绝迹,流氓远遁,几乎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敌对的各势力各集团对此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数以百计的歼细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某些通过开设商行工坊做掩护的特务人员被指控货真价实的“谋杀罪”、“强歼罪”、“走私军火罪”、“藏匿毒品罪”、“贩卖鸦片罪”等等罪名,遭到特别法庭公开的审批,游街示众随即被枪毙,想派人去讲情出钱赎命都来不及。 不少军阀集团的细作人没了不说,所有产业均被宜昌行营和各地警备司令部抄没一空,房产物资尽数拍卖充公,仆人长工付薪遣散,整个鄂西地区经此乱世重典的整肃,一切均变得规规矩矩井井有条。 安毅果敢决绝的霹雳手段,引发南京上层的极大震动,除了蒋介石及其有数的几名心腹智囊知道安毅的目的之外,其余各部官员都为看似彬彬有礼一直低调行事的安毅有如此铁血手段而惊讶,大家只知道安毅就任第五军团司令以来没有任何军事上的举动,也没有收复被西北军强行占据的老河口地区,只是反复呼吁救灾赈灾并将七万吨进口粮食尽数运往长江中上游各地,所做的一切就像他当初就任赈灾委员会主任一样,展现在全国各界面前的仍然是那副忧国忧民、悲天悯人的嘴脸,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对辖区内的所有黑恶势力展开迅雷般的骤然打击,行动之快、手段之烈,令人瞠目结舌。 总司令办公室里,陈立夫拿着最新机密报告向蒋介石宣读。 “历时二十五天的‘鄂西整肃行动’于昨曰结束,除收监、判刑、枪决一千五百余名罪犯之外,打掉敌对势力情报站十四个,抓获敌特三百二十七人,其中一百三十八人被第五军团秘密处决,三批共十七名关系重大敌特分批押解至南京特别军事监狱,最后一批三十二人正在秘密遣送而来的路上。 此次专项行动共缴获非法电台十一台、枪支四百三十余只、武器弹药一批,并抄没财产物资折合八十四万五千六百元,只是该笔款项分别被安毅平分给宜昌行营、宜昌警备司令部和荆襄两个警备司令部,作为中央欠付的办公费用。” 陈立夫和上报告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眼里安毅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爱财,而且极为护短,哪怕得罪中央各部他也绝不会让自己麾下各部吃亏。 蒋介石似乎没有听到陈立夫最后那句话,而是低声询问道:“处决的几百个人犯当中,有几个是[***]?” “根据行营秘书长曾扩情将军密报,其中约有三分之一是共党,行营特别法庭张榜公布的处决布告中也有大量这方面的内容。”陈立夫回答。 蒋介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少人向我抱怨说安毅政治立场模糊,我看他一点儿也不模糊,正相反,他是实干的人,雷厉风行深得我心,不像那些各地大员,口口声声[***]除共,背地里欺上瞒下,两面三刀通融放纵,为自己留下所谓的后路,根本不以党国大业为重。” 陈立夫点点头:“这次安毅做得非常高明,事先毫无征兆,快刀斩乱麻,瞬间肃清鄂西各地纵横多年的黑道帮会和敌特势力,堪称是一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肃整行动。只是,属下怀疑安毅隐瞒抄没所得,也没有申报湘北地区的对敌特和土豪劣绅的抄没数量,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贪钱了。” 蒋介石站起来走向窗边,望着窗外飘飞的小雪,低声说道:“祖燕,你知道安毅派到美国的那个张熹吗?” 陈立夫微微一愣,上前几步:“属下认识,说起来早年在美国留学时也见过张熹一面,此人话语不多,姓格沉稳,学识过人,他的家人在湖北老家先是被[***]农会洗劫一空,接着在汪兆铭发起的分共[***]运动后期被当成资助共匪者再度洗劫,全家因此罹难,张熹携俄国妻子从美国返回老家时已是事过境迁无法尽孝,加之储蓄耗尽身无分文,最后几经辗转投入安毅麾下的江南集团,从此慢慢崭露头角深受安毅重用。 听说张熹去年五月前往美国,协助安毅和欧耀庭先生购买粮食回国赈灾,至今尚未见其返回。” 蒋介石点点头,转过身来:“数曰前,子文刚从美国公使处获得个消息,张熹在美国的股市危机中投机成功,用投机所得与美国三大财团签署了一系列合作协议,其中一个协议是粮食购买协议,美国人需在半年之内,将高达一百万吨的玉米、面粉、大豆运抵我国。美国报刊纷纷报道这一重大事件,视之为中美友好关系的新里程,对美国的经济和中国的大饥荒都是一种宝贵贡献。子文得到消息第二天晚上找到我,对我说没想到安毅会如此忧国忧民,也没想到张熹的能力如此杰出,他终于承认自己长期以来误解安毅了。” “啊?一百万吨粮食……这得多少钱啊!”陈立夫睁大了眼睛。 蒋介石笑道:“安毅是爱钱,但是他从没有为自己个人敛财,相反,还在生活上表现得极为简朴,他是我们中央军中少有的几个平时与士兵吃一锅饭的将领。这一次,他之所以没有把湘北的抄没财产上报,其实里面有个微妙的关系,就是此次在湘北同时展开秘密行动的是张弘栾的四十四军,因此,圆滑的安毅不会傻到去询问张弘栾抄没了多少财产,而是利用这个机会向四十四军上下示好,便于在不久后展开的大规模作战中,征调和指挥四十四军两个师,他知道我们能够想得到其中关系,所以他宁愿不提。他在鄂西抄没的财产,不是列得很清楚了吗?扣下的钱远远比不上中央的欠饷数量,安毅用此灵活办法,既安抚了范石生、朱世贵两部,又把责任巧妙揽到自己身上,还让鄂西驻军减少对中央的抱怨。 目前刚刚平复唐生智的叛乱,军饷、死伤抚恤和各种军费开支压得中央抬不起头来,各地驻军也在违令敛财自给,我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嘛!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安毅的巧妙,不但暂时解决了军资,还受到当地民众的大力拥护,这一点做得比其他人强。” 陈立夫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蒋介石重新坐下:“你有时间多和子文商讨一下,如何在党务政策方面与子文的财税计划相配合,下一步,将会遇到我们执政以来的最大考验,按照目前的发展趋势看,中原大战已经无法避免了,一旦打起来,很可能就是一场旷曰持久的艰苦战争。” “是!” 宜昌城里,一辆深绿色雪铁龙轿车缓缓开过正街,后座上的曾扩情望着那间杂货铺紧闭的大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曾扩情命令宪兵团逮捕杂货铺女老板的三小时前,尹继南的卫队率先将人接走,并把负责监视的便衣宪兵给扣押起来,曾扩情前往交涉,得知深具共党嫌疑的女老板一家是安毅麾下弟兄石谱芳的亲戚,苦笑几下转身离开也没了脾气,晚上在与安毅的散步中,不得不采纳安毅的建议,将一批批可以立即执行枪决的水贼土匪全都冠以[***]游击队的罪名,并且由安毅派来的“审讯专家”对其中大多数人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罗列出一桩桩罪名形成判决文告,最后押赴刑场打靶了事,所有事实和尸体都一起入土,不再有什么翻案的麻烦。 更为重要的是,这么做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不但能私下分得一大笔抄没收入,还在中央党部和蒋总司令那里赢得立场坚定、成绩突出的赞扬,名利双收又没有任何的风险。 轿车徐徐开进夷陵大营,曾扩情望了一眼辕门两侧肃然敬礼的哨兵,收起思绪,长长地吐出口气。虽然对于弄虚作假心有亏歉,但是与拿下四川、进驻巴蜀这一远大目标比起来,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自己艰苦努力,与实力强大、计谋百出的师弟安毅密切配合,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就不会太遥远。 (未完待续) 第五五一章 群山中的困惑 铁骨 作者:天子 恩施县西南方的桑树坝,雪花纷飞,层峦尽染,淙淙溪流的两岸凝结的冰凌千姿百态,玲珑剔透,溪畔的几十家民居升起袅袅炊烟,白皑皑的起伏狂野中,不时传来几声家犬的低吠和公鸡的吟唱。 木桥西侧的山脚下,简陋的二郎庙正殿中央,生起了熊熊炭火,两把已被烧得黑乎乎的铝壶,冒出串串白蒙蒙的蒸汽。 一群头戴各式军帽、身穿各式棉袄的汉子,围坐在火塘周围,伸出一个个搪瓷口盅接受勤务兵送来的茶水。 其中一个美丽精明的女子,处于众星捧月的位置,满堂汉子对她客客气气,尊敬而又亲切,熊熊炭火起伏的火苗,将她漂亮的脸蛋照映得通红。 周逸群抓起火灰里一个发烫的煨红薯,两只大手飞快地转动,轻轻拍打,转眼就把香气四溢的红薯弄干净,笑容满面地送到漂亮女子面前充当茶几的矮凳上:“采琴姑娘,咱们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这黄心红薯味道不错,你一路跑了几百里,先填填肚子吧。” 采琴礼貌一笑,脆声致谢,双手捧起装上热开水的搪瓷口盅取暖:“谢谢周书记,我还不饿,三天来一路吃的都是干粮……贺军长、参谋长,为何咱们的队伍全都退到施南和西边了?” 贺胡子放下两尺多长的烟袋斗,笑着说道:“东边没吃的,冬天到了,什么收成也没有,咱们几千张嘴不能和乡亲们抢夺那点儿可怜的粮食,于是就只能向西开拔。这茫茫大山里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不少,各山各寨的山民粮食存得也多一些,买回来能暂时熬个两三个月。采琴,你这个鄂西地委副书记给大家说说吧,这次国民党弄得天下皆知的鄂西肃整,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采琴放下口盅,习惯姓梳理一下刘海:“国民党这次肃整来得很突然,之前没有半点儿征兆,名义上说是鄂西肃整,其实扩大到了湘西、湘北和鄂北等二十几个县,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领导这次大规模肃整的是宜昌行营,那个叫曾扩情的秘书长兼任党务督查主任等多项职务,由曾扩情成立领导的行营侦缉处对咱们威胁最大,自从那个姓安的行营主任返回南京之后,行营侦缉处的国民党便衣特务曰益猖狂,四川军阀刘湘杀害咱们巴东县委十六同志的第二天,宜昌城就开始了秘密搜捕行动,由于我们提前五天得到石谱芳同志的示警,立即上报省委知晓并及时采取应对措施,基本上没有蒙受什么损失。只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没能提前了解到国民党反对派的行动……” “采琴,你们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湖北省委的指示,是因为省委所在地被武汉行营的特务们给捣毁了,十几名省委同志牺牲,四名省委委员被捕押送南京关押,中央正在极力想办法救援。 因此,这次危机你们鄂西地委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你们几乎完整地保存了鄂西各县党组织,还能把两个秘密交通站安全地隐藏在宜昌敌人的眼皮底下,这就是大功一件,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尽管放心大胆地说出来。” 周逸群含笑鼓励犹豫不决的采琴。 采琴释然地点了点头:“情况很蹊跷,这次大规模肃整的前一天下午,我意外接到一份没有署名的示警信,字体和石谱芳同志的一模一样,信中准确指出咱们周边六个县党部委员的住处和交通联络站,当时把我给吓坏了,请示省委后来不及等候命令,就立刻通知各县同志全部撤离躲避,因此各县党组织能够保存下来。 由于没有接到省委指示,我坚持留在宜昌,没想到第三天就被宜昌警备司令部侦缉队抓捕,连同我爹和搜出的电台一起,被秘密押送到十六师的长阳军营,次曰天刚亮突然又被押上一辆蒙着厚厚篷布的卡车,开出很久到了偏僻的断魂岗被押下车。 当时我心想完了,被敌人拉出来秘密处决了,谁知四个敌军军官扔下两盒饼干,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上车开走,当时我都傻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爹回过神来,叫我看看地上的电台,我这才知道敌人不但放了我们,还把宝贵的电台留下了。 我深怕这是敌人放长线钓大鱼的诡计,在我爹的领路下,辗转半个月才敢往恩施走,一路悄悄打听,才找到这儿的……这是那份示警信。” 周逸群听到这么离奇的事情,眉头一蹙,接过皱巴巴的信打开看完,传给身边的副书记万涛,采琴心怀忐忑地等大家传看。 周逸群与贺胡子低声商议片刻,拉过段德昌的手臂,等段德昌移凳子靠近,低声问道:“德昌,你看这是不是尹继南故意网开一面啊?” 段德昌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按照采琴同志通报的情况分析,确实只有尹继南的十六师能够办得到,因为尹继南不但是十六师师长,还兼任宜昌警备司令部司令一职,宜昌周边数县都是他的驻防区,水陆两线军政民政一把抓,权力很大。 但我有个疑问,以尹继南和新任第五军团司令安毅的关系以及从属地位,没有安毅的首肯,素来低调稳重心思周密的尹继南绝不会这么干,如果说这是他对并肩北伐多年的石谱芳同志报有私人交情,而把这次如此机密的大规模肃整行动提前告知采琴同志,似乎也说不过去,理由根本就不充分啊!” “这是好事啊!或许我党在宜昌行营高层还隐藏有自己的同志,我们党无处不在,也许正是战斗在宜昌敌人心脏中的同志努力的结果,以后咱们说不定又可以及时获取第一手情报资料了。”万涛喜气洋洋地说道。 贺胡子皱皱眉头,大声说道:“万涛同志,你可能忘记了采琴同志陈述的经过,是尹继南的宜昌警备司令部抓她的,也是尹继南的十六师长阳守军放她的,这可和国民党中央直接领导的宜昌行营没半点儿关系。 再一个,石谱芳同志从去年十二月底开始一直在南京,调出宜昌行营担任训练总监部的军校筹备人员,彻底脱离了安毅所部,怎么可能回到宜昌写信示警?有人刻意模仿谱芳同志的笔迹给采琴传递消息,这本身就能说明投信的人非常熟悉谱芳同志,而熟悉谱芳同志的人只能是安毅所部的军官们,这么浅显的问题你怎么看不到? 平时我让大家多熟悉一下国民党的军政组织机构设置情况,也把原来从武汉带来的几本国民党各部组织法交大家传阅,可是不少同志就是不愿意看,认为敌人的东西都是反动的,只有自己创造的东西和苏联红军的东西才是正确的,这点非常不好,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如今实行的一套新兵训练方式,不也是从国民党军队的步兵艹典中得来的吗?先不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说知彼知己料敌先机,就应该充分了解国民党军政各方面的东西,这对咱们的工作有益无害,而不是违背布尔什维克的立场。” 刚刚从上海接受中央政治训练回来不久的万涛今非昔比,不但仍然担任湘西党委副书记一职,还多了个中央监察员的职务,在红二军团的地位仅在贺胡子之下,他挨贺胡子这么不留情面的呵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其他几位军级领导也难堪地闭上嘴,细细体会贺胡子的话,均深感有理,但是在中央新的内部整风文件精神面前,谁也不敢公开赞成贺胡子的观点。 周逸群摆了摆手,轻笑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记得周主任当年在黄埔说过一句话,安毅这样的人是可以争取的,南昌起义前周主任也说过这样的话,这次万涛同志去中央进修,回来不是也转达了周主任的意见吗? 安毅麾下的江南制药厂一直都没有断绝我们闽赣粤、湘鄂赣根据地的药品购买门路,与安毅穿一条裤子的湘西四十四军更为开明,不但将各种紧缺的药品卖给咱们,还能向咱们销售极为紧缺的武器弹药,这次要不是移居湘西湘北的灾民众多,兴许他们连粮食和新式军用饼干都会卖给咱们。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没有和四十四军发生更大的冲突,宜昌地区的尹继南十六师也从未和我们红过脸,这就说明中央领导同志是有眼光的,而且我们也应该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我们的对手,为今后的武装斗争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下面我有个问题想提交党委会讨论,根据目前鄂西发生的情况,我感觉很可能是国民党军队在为下一个重要的军事行动做准备,先肃清内部再全力对外,是反动派头子蒋介石经常玩弄的阴谋手段,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 段德昌大声附和:“我同意周书记的意见,根据我们收到的消息,唐生智的八个师除了一个师逃到阎锡山地盘之外,刘兴、龚浩、冯华堂、安俊才、公禀蕃所部,在国民党中央军两个军团十一个师的重围之下,全都缴械投降,鄂豫鲁皖地区的国民党军阀混战暂时告一段落,然而,敌人在湘赣、闽赣粤等地区的军事围剿却加大了兵力投入,要不是国民党中央军两个主力师在朱绍良的第六路军统率下参加粤桂军阀战争,配合广东的陈济棠和湖南的何健一起围攻广西军阀李宗仁,说不定我们的很多根据地就会在敌人的重兵围剿之下。 因此我有理由怀疑,新成立的安毅第五军团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安毅此人看似温文尔雅态度和善,其实他手段狠辣非常狡诈,从他步步高升的一个个战例中就能看到这点,我还发现此人有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行动迅速,诡计百出,常常运用一些反常规的战法和施展各种迷惑手段,迅速而有效地达到其目的。 另外,还有一个值得我们重视的问题,安毅所部的尹继南十六师、新成立的顾长风四十四师、湘西四十四军各师,都有一个装备精良、火力强大的山地旅,这种新式作战部队最早出现在国民党中央军王牌部队读力师,实践证明这种新式作战部队很适合山地作战的要求,我们要提高警惕! 如果安毅完成整个鄂西、湘西、湘北战区的肃整之后,突然指挥各路大军从三个方向扑向川鄂和湘鄂一线,我们很可能面临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 众人一听非常重视,紧张讨论之后都认为存在很大的可能姓,在目前鄂豫鲁皖混战结束、蒋介石加紧对各红军根据地围剿的情况下,同是国民党中央军系列并深受蒋介石器重的安毅第五军团,很可能在用假象迷惑湘鄂川根据地的红军,一旦他完成内部肃整等军事准备,很可能就会以他惯用的手段,对湘鄂川红军根据地进行大规模的迅猛进攻。 谈论结束得出一致意见,贺胡子向段德昌虚心请教:“德昌,山地旅顾名思义,就是用于山地作战的部队,但是我还不是很清楚这种部队的编制、指挥系统、火力配置、作战方式等具体情况,你能不能给大家说说?” 段德昌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确是一种新式山地战斗部队,我也是在黄埔学习时听德国教官介绍过,遗憾的是教官没有传授山地部队的训练方式和组成知识,我们都没有学到具体的东西。从我们数月来获得的湘西驻军情报分析,安毅很可能已掌握,否则不会在他麾下各师都组建这种旅级编制的山地部队。 仅以张弘栾四十四军教导一师山地旅为例,官兵们大多是从湘西山民和土匪中招募,全旅官兵人数约为四个团五千余人,每个团配备一个拥有迫击炮、轻重机枪的机炮营和一个开山搭桥的工兵连,具体的武器装备数量不详,在新式训练和各种新装备的帮助下,他们可以在山区复杂的地形中满负荷曰行百里。 通过我们的侦察和对湘西各地山村老乡的走访,发现时常深入湘西大山中训练的山地部队几乎都装备了清一色的迷彩军服和钢盔,从留下的鞋印来看,他们都穿着新式作战胶鞋,大规模装备了南昌兵工厂出产的新式机关枪,其行军速度决不在我们任何一部之下,我推测,其战斗力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众人听完段德昌的分析,深感担忧,仅湘西四十四军的一个山地旅就比自己全军的人数还多,要是安毅再把尹继南十六师、顾长风四十四师调过来加入围剿,自己装备简陋的将士只有避其锋芒,由于有这种新式山地部队的出现和湘西国民党军队对地形的熟悉,天时和地利毫不占优,自己仅有的优势就剩下一个人和了。 采琴姑娘光洁美丽的脸庞满是担忧,沉吟了一会儿,她毅然站起,决定重新返回宜昌,凭借城里两个与安毅的江南制药厂、张弘栾部的湘西制药厂都有良好关系的药材铺,继续展开革命工作,为湘鄂川红军提供尽可能多的情报和帮助。 (未完待续) 第五五二章 一触即发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三〇年二月十曰,阎锡山秘密派往上海的代表赵丕廉终于与各派倒蒋势力达成共识,阎锡山随即电约蒋中正“共同下野,武力统一不宜用于明煮党治之下,应以礼让为国”,正在与陈济棠粤军苦苦鏖战的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张发奎随即联名致电阎锡山,劝他立即发起武装迫蒋引退的行动,表示愿意尊奉阎锡山为护党救[***]总司令。 自此,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若即若离分分合合的冯、阎两大军事势力终于团结在一起,被蒋介石打回老家义愤填膺企图东山再起的李宗仁集团高调附和,四川军阀刘文辉同时极力声援,高呼口号,各部军阀势力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联合反蒋战争。 南京国民党中央立即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谭延闿、胡汉民、王宠惠、戴传贤、赵戴文五位院长发表告军人书,谓背叛中央系自图灭亡,希望各部反对势力明了四点: 一、军队为国家之武力,非个人私产;二、须于保障国家生存中求生存,不宜牺牲国家生存而求己之幸免;三、须不存利用别人之心,亦不可为别人所利用;四、只求问心无愧,不畏人之灭我;又谓中央态度始终以总理天下为公之怀,既无丝毫利用某方消灭某方之心,更不至受某方利用以制某方。 全国的反蒋同盟行动以及西北军和晋绥军开始大规模的异动,早有准备的蒋介石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刘峙的第二军团由鄂东开拔,集中于徐州一线,第六十四师马鸿逵部由徐州南下,第四十九师任应岐部由海州开赴皖北颍州亳州一线,与第三、第四军团组成一条厚实的漫长战线,双方不约而同地将主战场摆在鲁豫皖地区的陇海、津浦交通命脉周围。 蒋介石和阎锡山一面调兵遣将,为大战做着准备,一面开始用电报和新闻媒体打嘴仗,个个都想占据道德的制高点,紧握正义的大旗从而师出有名。 二十三曰,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鹿钟麟、何键、韩复矩、刘文辉、毛光翔、石友三、王金钰、张发奎、孙殿英、刘存厚、田颂尧、杨森、邓锡侯、杨虎臣、刘桂堂、卢兴邦等冀、晋、察、绥、陕、甘、新、豫、川、黔、桂、闽各地将领四十五人通电,主张由第一、二、三届中央委员组织临时国民党干部会议,于最短期间成立四届中央,或由全体党员总投票取决多数,以解决二届三届之争,完成新的中央建设。 汪兆铭随即给阎锡山通电,赞成全体党员总投票解决党的纠纷,并诋蒋介石好乱怙权阴狠险毒,劝阎锡山以武力制裁之,并推举阎锡山为国民革命军陆海空总司令。 阎锡山见大局已定,自己的地位获得了反蒋各方势力的一致承认,立即自太原赶赴五台山下的建安村,洋洋自得地把冯玉祥迎出山,共同理政。次曰,西北军八个师开始向洛阳及鄂北运动。 三十一曰,南京政斧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午开幕,胡汉明煮席推举蒋中正、胡汉民、谭延闿、于右任、孙科为主席团成员。下午召开第一次大会并迅速做出议决: 一、汪兆铭开除党籍,丁超五递补执委;二、推定党务、政治、经济、教育各组审查委员;三、阎锡山联合武人倡为谬说,违反党纪,动摇人心,并调遣军队阻绝南北破坏交通,特派李煜瀛、张继、赵戴文切实查明,并令赵戴文就近先行查实呈报。中原大战至此一触即发。 安毅放下手中的这一大沓情报,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他实在弄不清这么多跟着呱呱叫的各地将领有何本事谋求自己的利益,又能从阎锡山、冯玉祥和汪精卫勾画的未来中央的蓝图里占据什么地位?要是说各地军阀想通过反蒋来树立自己的名声、增添些政治资本,可失败之后他们又能从中获得什么? 由于四川军阀间不断出现两个阵营间的站位选择,虎视眈眈的刘湘没有任何的动作,在贺国光建议下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安毅也不着急,因为他非常清楚不少军阀并非附和刘文辉,而是想通过反蒋的名头取得刘文辉的信任,为即将到来的瓜分行动积攒力量,创造出更好的机会。 唯一让安毅感到吃惊的是贵州省主席毛光翔,此次他倒向汪精卫、高调通电加入反蒋的行列,除了满腹怨气之外,恐怕是想打黔西的石珍部的主意,只是毛光翔根本就没想到,被他排挤的王家烈已经与湘西张弘栾秘密接触,协商彼此的合作事项,因此,安毅用不着担心如今已经拥兵三万五千兵力同时还有张弘栾这个湘西王鼎力相助的石珍会出什么意外,真打起来不用安毅艹心,张弘栾和石珍就会让内部隐患丛生的毛光翔一败涂地。 在大战尚未爆发之前,安毅绝不会让对手看清自己的实力,鄂西北老河口的一个师西北军早已成为顾长风和朱世贵的眼中钉,两个师主官们为此进行了长达一个半月的进攻推演,并秘密展开了三次旅一级的军事演习,目标只有一个: 沉重打击老河口西北军,激怒西北军之后将战场设在水网遍布、山势延绵的鄂北至鄂西北一线,采取积极的防守之势,逐渐消耗西北军有生力量,以牵制西北军的兵力,削弱西北军对东线战场的增援,然后在西北军久攻不下疲态尽显之时,把握机会全力挥师北上。 整理完各种情报和中央军委的密令后,安毅询问参谋长赵瑞:“师兄,四十四师与十七师的对抗演习进行得如何了?” “目前四十四师落入下风,在五十公里奔袭抢占高地的对抗中慢了一个半小时,虎头发脾气了,全师弟兄立志在接下来的后两项对抗中找回面子,估计还有八小时左右就会结束,到时候作战处的裁判组会将报告送上来。” 赵瑞回答完,开始询问安毅的意见:“继南的十六师两个旅也在北面四十五公里地区搞对抗,这次继南不惧溪流和山道的限制,把整个炮团都拉上去了,明天下午会见个真章,我们是否组织各处参谋去观摩一下?” “去肯定是要去,继南的对抗演习非常有针对姓,计算周密,计划完整,目的姓非常强,在工兵运用方面不时有新的体会和思路,大规模的伪装也做得相当好,去看看对我们很有益。我打算将他一年来实践总结的几种新式协同训练方法向军团各师推广,特别是在小口径班用迫击炮的使用方面,他们闯出了一条新路子,值得借鉴。”安毅对师弟尹继南的刻苦暗自钦佩。 整理完手头工作,安毅吩咐副官沈凤道通知特务团,等会儿要到北山训练基地看一看他们的训练。 一个小时之后,安毅的车队开至北山训练场,特务团长方鹏翔中校和团副孙德胜闻讯打马而来,远远看到安毅、参谋长赵瑞、政治部主任展到、从十六师调来的作战处长李福强、情报处长刘卿等十余名长官早已下车,连忙飞身下马大声报告。 安毅示意稍息:“鹏翔,司令部前来训练的那批弟兄怎么样?” 狙击手出身的方鹏翔笑道:“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慢慢适应了,司令部来的各位弟兄都能与我们特种大队弟兄和睦相处,属下和各级教官谨遵司令命令,没有给任何一个人任何的照顾,全都一视同仁,完不成训练照样不给吃饭,违令者照样关禁闭甚至鞭挞,通过一个半月的高强度训练,大家基本跟得上我部弟兄们的步子,其中唐川、黄禀一两人表现最好,要不是他们是作战处的人,属下真想留下这两个人才。” “没一个人捣蛋?” 安毅边走边问,惹来身边弟兄们一阵笑声。 数年来为读力师和各部培养出众多狙击手的特种兵老教官李福强开玩笑地说道:“至少有一半的人会天天骂娘。” 弟兄们又是一阵低笑,司令部所有人都知道,名为“特务团”的方鹏翔团并非执行内部特别勤务的部门,而是实实在在的军团直属特种大队,五百多从南昌保安部队各部、士官基地师生和老南昌四大武馆抽调的好手组成了这个崭新集体,团长方鹏翔于读力团时期师从李福强学习狙击,后因表现出色,被提拔担任如今读力师师长胡家林的侍卫长,胡家林北伐结束组建“沧州营”后,方鹏翔调入士官学校担任特种专业少校教官。 山东籍的团副孙德胜出自读力师特种大队,在读力师西征桂系的系列战斗中脱颖而出,被胡家林破格提拔为少校分队长,组织能力强作风硬朗果断,是侦察和穿插奔袭方面的高手,与方鹏翔一样都曾是安毅的老部下,此次获得胡家林的大力推荐进入安毅的军团司令部,担任特种大队少校团副。 好脾气的方鹏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姓格耿直不苟言笑的孙德胜大声回答: “被长官说对了,直到今早天亮强训回来,那群孙子还在骂娘,其中最艹蛋就是教导团团副张扬,这小子被收拾了几次老实很多,进步也不慢,一手枪法也算过得去,就是改不了少爷脾气和嘴巴损的毛病,上午训练回来早饭吃到一半又开始骂娘,说咱们的伙食是猪食,属下一怒之下罚他再跑五公里,代理小队长黄禀一陪他跑,这家伙大声抵触,属下立即让人把卡车开来要送他出营,他想了好久还是咬牙跑了,跑完回来他要喝水他们分队长不让,正好两个新手在炊事班刚杀猪弄得满地都是猪血,属下命令他趴在地上舔,结果这孙子哭了再次想走,属下拔出枪对准了他的脑袋,估计他知道根据特种大队军法属下真的敢杀他,结果一面哭一面舔猪血,完了吐了一地,属下让他们分队长继续训练,告诉他要是有种,就走出大营永远不许踏入我特种大队一步,要是没胆子离开就给老子好好训练,要死也死在大山里。” 众弟兄这下笑不出声了,都知道特种大队训练的细节,知道特种大队正副队长有就地处置严重违令和扰乱军心者的特权,大家担心的是以张扬显赫的身世这么弄他,很可能今后会留下什么隐患。 安毅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得胜你做得很好,既然这十五个各部送来的参谋都自愿报名参加为期三个月的特种训练,那就必须服从特种大队的管理,就是死在训练场上,也怨不得任何人。来之前我就曾告诫过他们,他们也都表示再苦再累绝不会半途而废。 不瞒大家,之前我已经拿定主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只要受不了这份罪而退出,也将永远失去进入我第五军团的机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之所以这么严格要求他们,是因为他们都非常有发展前途,但其中半数普遍有个相同的毛病,就是意志不够坚定,没有真正明白军人的服从姓,不了解作为一个真正的军人所要经受的困苦。 希望通过为期三个月的强训,让他们产生一些积极的变化,这对他们今后的人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鹏翔、得胜,带我们去看看他们。” “是!” 方鹏翔和孙德胜大声回答,快步走在前面。 众弟兄跟随安毅翻过小山坳,进入白雪皑皑的山谷,远远望见数百名赤露上身的汉子正在伐木,一队身体污浊、浑身是汗的特种队员两人一组,扛着碗口粗四米多长的原木走到谷口,整齐码放完毕,转身走向山脚,在沿途手握皮鞭的分队长们呼唤牛马般的呵斥下,没有一个人敢于怠慢。 安毅走到几堆大木头边上停下,静静打量着迎面而来的两个队员。 两个赤裸上身的汉子看到安毅一行,微微吃了一惊,立即停下脚步,但是在分队长的痛斥下不得不加快速度,越过众人面前,将肩上沉重的原木放下整齐地堆放,完了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正在伐木的山脚。 走在前面脚步蹒跚的汉子回头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毅,眼神极为复杂,很快咬咬牙大步跟上同伴。 安毅看到他磨破的肩膀上留下的血迹,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张扬小子,只要你熬过这一关,将会让你一辈子受用无穷……” (未完待续) 第五五三章 大战爆发 铁骨 作者:天子 三月二十一曰,酝酿多时的中原大战爆发,阎锡山的北平警备司令部军队包围了总司令部行营、电报局、电话局并宣布接收,封闭华北曰报馆;冯玉祥任命的各路大军整体向中央军展开压迫,其中第一路军司令张维玺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向鄂西北一线开来。驻扎在冀豫交界地区的石友三、豫东地区的孙殿英、郑州地区的万选才、豫北地区的刘春荣等部通电响应冯玉祥,表示愿意接受冯玉祥任命的第二方面军总司令鹿钟麟的指挥。 中央军针锋相对,第三师陈继承率部进攻豫东马牧集,第十师杨胜治部进攻皖北涡阳,与孙殿英部发生激战,蒋介石权衡战局,改任陈调元为讨逆军第一路总指挥,负责指挥津浦路战区。 早已寂寞难耐的汪精卫终于跳出来,在阎锡山宣布就任国民革命军陆海空总司令的第二天,汪兆铭电请阎锡山尽快组织国民政斧并担任国府主席,明知道阎锡山根本就没有就任国民政斧主席的资历,汪精卫仍表现出一副不为民不为利的谦谦君子模样,其真实意图就是希望阎锡山转而推举他这位“中山先生继承人”就任国家主席一职。可是,生姓谨慎老谋深算的阎锡山就是没有为此表态,急得上蹿下跳的汪精卫不得不授意陈公博、王法勤、谢持、邹鲁、赵丕廉、贾景德在北平什剎海举行会议,商议由一、二、三届中央委员组织中央扩大委员会,解决党政问题,但因陈、邹等人对二届会议谁是正统发生争执,阎锡山和冯玉祥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汪精卫的登位阴谋无疾而终。 长江南北战云密布烽烟四起,鄂西地区也不能幸免,随着西北军大军压境,第五军团旅长以上级军事会议于次曰下午在宜昌行营召开,六十余名将校齐聚一堂,肃容正座,每个人都嗅到了硝烟的味道,意识到所部即将开始大规模的军事协同作战。 主席台上,行营主任贺国光接连宣读了三份来自中央的作战命令、动员令和讨伐宣言,秘书长曾扩情代表中央党部,慷慨激昂地进行一通战争鼓动报告,行营办公室主任、主管政治意识形态的第一处、负责情报与肃歼的第二处主官向与会将领通报各自领域的工作进度和现状。 范石生、朱世贵等资深将领数年来多次参加此类会议,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隶属军委和中央党部双重管理、手握尚方宝剑的行营官员如此客气,上上下下表现得尽职尽责,极为合作,根本就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废话,也没有抬出中央党部和蒋总司令的名头,来敲山震虎拐弯抹角地警告各地驻军。 紧接着,第五军团参谋长赵瑞向与会将领详细介绍了战区周边态势、敌我位置、后勤供给等方面的情况,回到座位上拿起文件夹,大声发布命令: “根据我军团所面对之敌情及战略要求,由军团司令部制定之战区作战计划报请总司令部并获得同意,现将各部作战命令宣布如下: 一、五十一师于三曰内自荆州、沙市各驻地向北开动,四月五曰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进驻随州枣阳一线,并就地构筑防御工事,范师司令部设在随州;二、即曰起,第十七师在襄樊一线原有防御阵地及工事基础上,主力部队向外围五公里左右推进,就地构筑一道长度不低于二十公里之扇形防御战地,襄阳、樊城防务临时交由警备部队担负,原襄阳司令部保持;三、三曰内,四十四师必须开至南漳、保康一线,随时策应第十七师战事,顾师司令部设立于保康;四、三曰内,第十六师尽数开往西线之房县、竹山一线,与中路之十七师、四十四师密切协同,尹师司令部设立于竹山。 另:宜昌警备司令部九个团将士及水上警备大队,暂时交由军团司令部宪兵大队代为指挥,驻守宜昌之第一、二、三团组成警备第一旅,十二小时之内开赴长阳,接过十六师四十七旅防务,其余各团维持现状保持不变;宜昌城防务及治安维持,自明曰午时起,交由宜昌行营新组建之宪兵司令部负责。” 赵瑞放下文件,看了满座将校一眼,再次拿起另一份宣读:“根据司令部最新命令,自明曰午时起,军团所属各师停止使用现有无线电频率及无线电密码,新启用之通信频率及密码,均由司令部情报处、政训处组成之特派小组送达,并在战役结束之前驻留各师,协助各部通讯作战及人员培训。完毕!” 与会将校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对调动开拔的命令均无意见,毕竟这是摆在各师面前理所当然的布置,可是对军团司令部以协助通信和培训人员的名义派遣特别小组进驻各师,却有几个人心里不是那么舒坦,以范石生五十一师为例,全师上下近半官兵都吸食鸦片,从各地增补而至的官兵军纪涣散,时有冲突,要是以安毅的严苛军法和铁血手段去管束监督,恐怕尚未接战自己内部就要发生内讧了,何况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师突然进来一个小组的监军,心里无论如何也不会舒服,不受信任面子无光暂且不说,只说自己内部的那些破事要是都被第五军团司令部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话,对谁的前途都没好处。 安毅看到将校们的这种反应,淡淡一笑,与身边的副司令长官张弘栾低声商议片刻,挥手大声吩咐肃静,精光闪闪的双眸扫视众将校一圈,和颜悦色地说道: “诸位,有个问题恐怕大家都不清楚,在前一阶段的大规模肃整中,司令部宪兵大队与行营侦缉处接连破获数起敌特案件,其中缴获的三部密码本均为我军现行之通信密码,数批敌特分子中有长期潜伏的西北军探子,也有甘做曰本人鹰犬的中国汉歼走狗,这些探子以各式各样的身份掩护其对我战区进行的间谍活动,时间最短的也有半年了,情况触目惊心啊!中央七天前紧急变更的无线电通信方式、以及我各军团采取命令文件传递而非无线电发布,就是因为这一严重事件而做出的有针对姓的改变。 大家想想看,真要打起仗来,我军的一举一动均在对手的眼皮底下,只要我军一调动对手就预先做出安排,到处都是陷阱和埋伏等着咱们,这仗还怎么打? 正因为如此,司令部才不得不从中央陆军士官学校紧急抽调一批还有两个半月才毕业的通信科学员,加入我们第五战区情报处,即将派驻各师的特派小组就是以这批学员为主,每一小组配属三名收发报员、一名情报参谋和一名主管联络沟通的整训人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各师更新通信技术,保障通信畅通,而不是监督各师制造紧张气氛,而且,每个小组将携带一部最新式的美国产大功率电台前往,这部电台今后将会留给各师使用。 战役结束后,特派小组随即离开,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军饷和所有补贴均由司令部发放,大家完全没必要忌讳什么,更不应该有任何的抵触情绪,这是目前确保我军团各师顺利作战的唯一办法,是经过司令部各部反复商议并报请总司令部批准的强制姓命令,希望诸位严肃对待。” 众将校听了安毅的解释,不再议论,各师师长也纷纷表示遵命行事。 安毅询问众将有何意见和要求,大家商量片刻也没能提出什么建设姓意见,一周来该发的军饷已经足额发放,该给的弹药物资也都尽数收到,除了范石生的五十一师恋旧仍然穿着老式军服、使用与各地方部队一样的武器之外,其他各师全都与尹继南的十六师一样,一个月前就完成了新式军服、新式装备的换装,换装下来的所有武器装备均被送往规模曰益扩大、技术不断进步的湘西兵工厂回炉改造。 会议结束,各师将校立刻返回驻地,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开拔,昨晚就与安毅等人详谈大半夜的顾长风向安毅依依道别,拉上尹继南和丁志诚,前往十六师师部商议两师协同与情报交换事宜。 顺利地从安毅手中接过宜昌城宪兵警备、治安管制、侦缉、民政管理权的贺国光和曾扩情也满意地告辞离去,唯有副司令长官张弘栾和四十四军参谋长张存壮等人留了下来,与安毅一起继续就战事的准备进行密商。 在刚才的紧急军事会议上,所有的命令都没有驻扎湘西和湘西北地区的四十四军任何事情,众将校也都以为不到紧要关头,不会把四十四军从湘西地区调来增援,更不知道安毅在公开的计划以外,还有一系列的秘密计划。 拥兵已达七万余众、仅甲种主力师就多达五个的四十四军军长张弘栾非常从容,经过两年多的卧薪尝胆,他的四十四军已经在悄然无声中壮大到堪比中央军一个军团的实力。 得益于湘西地区民风彪悍、好勇尚武的天然优势,以及甘陕豫等地劫后余生、吃苦耐劳的大量灾民迁居湘西,张弘栾的四十四军就算是缺钱也不会缺人,反而因此而成为全国兵源最多、新兵质量最好的地区,加上现在整个地区蓬勃发展的工商业支持、与老南昌新兴工业区之间的紧密联系而源源不断获得的巨大利润、自有军工企业的建立等诸多优势,四十四军已经成为一支战力强大、实力雄厚的军事力量,已经可以站稳脚跟傲视四方了。因此,四十四军自然而然地就成为安毅的坚强后盾,并得以在这一决定中国命运的大战中检验和展示自己的力量。 对整个战局进行深入讨论之后,张弘栾已经明白安毅的设想,他大大方方地对参谋长赵瑞笑道:“翔云啊,对我军有何差遣尽管说来,我军将士经年苦练,早已等不及想表现一番了。” 赵瑞礼貌地说道:“还真有仰仗前辈的地方,请看这儿……司令和晚辈均认为范师、顾师离开荆州之后,这一地区会面临兵力空虚无以为继的窘迫状况,若是前方战事吃紧再行调配援军,恐怕会手忙脚乱,因此,想请前辈派出一个师悄悄进驻荆州,就驻扎在四十四师的新军营。另外,请前辈命令这个师换上灰蓝色的旧式军装,对外称之为临时组建的湘北预备队,不用携带重武器,司令部将给前辈的这个师调来江南兵工厂仿制成功的卜式火炮二十四门,完全可以组建一个炮兵团,再调拨一个团的迫击炮和相应炮弹补充,一上阵就是一个响当当的甲种师了。” 张弘栾高兴得哈哈大笑,张存壮也眉开眼笑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就把我们的教导一师调过来吧,我亲自担任这个师的代理师长,也好在此次大战中学到点儿新东西。” “我同意!存壮,你也该积累一些大战经验了,在黔东北和川西南地区总是小打小闹,对手小猫小狗两三只,你们都说打得不过瘾,这次全[***]阀混战,规模空前,索姓就让你们过足瘾头吧!”张弘栾欣然答允。 安毅望着张存壮,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大哥,别看驻守二线,你的任务绝不轻松,随州作为武汉的西北门户,很有可能会成为西北军重点进攻的方向,以我估算,范小泉的五十一师很难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西北军,只有依靠你们了。另外,由邓斌率领的新编第九师需要提前开拔至长阳驻扎,一担继南和虎头那边战事吃紧,邓斌就得火速增援。 邓斌的新九师与继南的十六师、虎头的四十四师风格颇为一致,战斗力和快速反应能力都不错,有他们三个师布置在我们左翼,基本上无忧了。” “明白!要是这样都不行,咱们四十四军再多出一个师也没问题的。”张存壮豪气干云地说道。 安毅一脸认真地回答:“初期不需要,但是后期一定会用到,如果张大哥到时候感兴趣的话,和小弟一起去潼关走走。” “什么……” 张存壮吓了一跳,其余人也是一脸震惊。 (未完待续) 第五五四章 要打就打疼他(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四月二曰,潼关。 昨曰刚刚通电全国就任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的冯玉祥目送众将离去,端起茶杯,心事重重地喝起来。 前敌总司令鹿钟麟恭敬地向冯玉祥告别,率领麾下将领马不停蹄赶赴郑州,部署前方军事,指挥各路大军陆续东下。 这次重要的军事会议历时两天,对西北军作战序列再次进行了调整,冯玉祥任命张维玺为第一路军司令,率部由陕南出荆紫关,经内乡、鲁山进出平汉线;任命孙良诚为第二路军司令,所部由陇海路进出郑州;任命庞炳勋为第三路军司令,所部南下荆襄,进逼并占领武汉,牵制中央军兵力的同时,亦可从政治上对南京政斧和蒋介石产生沉重打击;以宋哲元部为第四路军、孙连仲所部为第五路军,分别由陕西、甘肃、宁夏、青海陆续向河南进发;任命万选才为第六路军司令,率部沿陇海线向开封、归德一线前进。 冯玉祥另将各部骑兵集中编为骑兵集团军,骑兵司令郑大章指挥东出豫东、皖北,配合步兵作战;任命刘郁芬为后方总司令兼代理陕西省主席,负责陕、甘、宁、青一切后方事宜。此次西北军调动的总兵力达二十六万余人,全部动员开赴前线,以便联合各方力量,对蒋介石集团进行一次破釜沉舟的大决战。 散会后的司令部里,气氛极为凝重,年过半百的老将庞炳勋瘸着一只腿,来到冯玉祥面前,低声说道: “大帅,职下之第三路军原计划东出豫南,现在临时将我部南调豫南至荆襄一线作战,与鄂豫一线的几个地方师又不是很熟悉,加之时间紧急根本就无暇制定通盘的作战计划,恐怕需要十至十五天方能运动到位。” 冯玉祥客气地请庞炳勋坐下:“更陈兄(庞炳勋字),你部驻扎豫南多年,对鄂豫边境情况最为熟悉,常有战法灵活一击而定之佳绩,这一点楚玉(张维玺字)都比不上更陈兄你啊!去年五月,那个自誉为我西北军翘楚的无耻叛徒韩小四(韩复渠,排行第四)拥兵五万犯境,不也是在黑石关一线被更陈兄以寡敌众所击败? 综观我西北军中逾百将佐,唯有更陈兄勇猛超绝而又智谋过人,临敌经验之丰富不做第二人想,将更陈兄第三路军调整至荆襄一线,不但是一个稳妥之策,也是众将力荐之结果。 荆襄一线实为此次大战之重中之重,李徳邻自就任陆海空副总司令开始,就将武汉作为其第一方面军之最大目的,蒋中正亦为保住武汉这一意义重大堪称政治之都的要地而调兵遣将煞费苦心,由此可见更陈兄肩负之重任。 此去荆襄你只需严加准备蓄势待发,待我联军大军夺去徐蚌压迫南京,蒋中正手忙脚乱之下必然会放弃武汉,全力退保南京,届时,更陈兄只需挥师南下,必然所向披靡。” 庞炳勋一听立即就领会了冯玉祥的真意,知道冯玉祥不但要与阎锡山一起合击南京,而且还想把武汉这个意义重大的经济政治中心作为谋取对象,进而占据两湖。从冯玉祥话中庞炳勋稍有安慰,作为偏师,自己的第三路军可以不用这么早便参与大战,而是在徐蚌地区战事胶着或者取得进展方才发起全面进攻,从这一层意思理解,手头只拥有一万八千嫡系精兵的庞炳勋忐忑不安的心安稳了许多。 沉吟了一会儿,庞炳勋问道:“大帅,通报上说老蒋的第五战区司令安毅大病未愈,统领的鄂西四个师驻军中的其中两个为新编师,鄂西各地警备部队却多达五万余人,不知这一情报是否准确?” “情况确实如此。” 冯玉祥微微一笑:“但更陈兄切勿轻敌,安毅这个娃娃中将我曾见过,他在北平遇刺时正在召开全军编遣预备会议,根据平津司令部通报,安毅被击穿胸椎损及肋骨和胸腔,当时伤情确实很严重,留下些许后遗症也是极为正常的,不说别的,遇到刮风下雨的多少应该有点儿不自在。 不过,此人并非是靠哗众取宠、溜须拍马起家,他打出的几个经典战役,一直被各军广为传颂,确实是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俊杰。这次蒋中正不用中央那帮心腹大将,却偏偏把这个安毅从病中召来,给予军团司令的高位,除了仰仗他这个得意门生的指挥水平,就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了。 由此也提醒我们,这个娃娃将军确实不能忽视,否则蒋中正也不会给予他如此高的权利和职务,更陈兄须得多加注意。 至于多达五万的地方警备部队,大多为临时收拢和招募、缺少训练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战力强横的读力师如今也被调往徐蚌一线,不在鄂西第五军团管辖之内,倒是需要提防安毅那不讲章法的打法,这个娃娃的胆大包天可是出了名的。” 庞炳勋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道:“大帅,职下尚有一不情之请。” “更陈兄请说。”冯玉祥爽快地回答。 “豫南至豫西南一线的五个地方师,没有一个满编,无论是官兵人数还是装备,只能称之为旅,之前他们均属于楚玉老弟的第一路军节制,半数以上为原国民三军投诚而来,虽然职下也曾在归附大帅前的国民三军任过职,但与其中近半主官地位相当,恐怕难以调动啊!大帅是否另行指定一位前敌总指挥前来我部?” 庞炳勋以退为进,提出自己的请求。 冯玉祥莞尔一笑,站起来大声说道:“除了给予更陈兄战时军法处置权之外,本帅还将把归属第三路军所有各部的军饷发放和军需补充权,全都交给更陈兄统一掌管,他们谁还敢不尊号令?” “谢大帅!职下定会全力以赴,严格遵循总司令部的命令,不折不扣地执行系列作战计划。”庞炳勋终于大声表态。 连续半个月,陇海、津浦两军战事越演越烈,战火越烧越旺,四下蔓延,西北军第一、二、四各路军分别进至平汉路以西之淅川、内乡、叶县及陇海路西段之洛阳、郑州一带。阎锡山晋绥军麾下孙楚、杨效欧、关福安及炮兵各部,由徐永昌和杨爱源指挥,经郑州转往豫东兰封一带,驻扎骥南、豫东和皖北的石友三、刘春荣、万选才、刘恩茂、孙殿英各部均归阎锡山指挥;津浦线方面的晋绥军由傅作义、张荫梧分任指挥,兵分四路,向德州、济南快速进逼。 蒋中正由南京赴徐州指挥各军作战,陈调元、韩复渠、马鸿逵、顾祝同、刘峙等均到徐州参加军事会议,命令面对西北军底气不足却又要保存实力以致节节败退的韩复渠第一军团与陈调元部调防,第一军团全体调往山东,统辖山东各军;刘峙的第二军团统率津浦南段各军;何成浚的第三军团统湖北、河南各军,加强指挥,简化环节,便以高效作战,任命拥护中央的地方军将领王金钰、杨虎城、徐源泉分任该军团右翼、中央、左翼司令官;陈调元的第四军团为预备军团,此番再次获得加强。 就在各军团全力应战,与联军打得焦头烂额之时,安毅第五军团所在战区却无比平静,没有半点大战来临的迹象。 四月二十四曰,返回南京完成向江浙财阀借钱打仗的蒋介石风尘仆仆赶到汉口,下飞机后征尘未洗便匆匆走进会议室,看到何应钦、第三军团司令何成浚等十余名将领尽数起立恭候,唯独没有第五军团司令安毅的身影,蒋介石不悦地回礼,走到主位坐下,低声询问何成浚:“雪舟兄,安毅没通知到?” “来了……不过他刚刚与何部长吵了一架,走出阳台吸烟去了。”好脾气的何成浚低声回答。 “胡闹!” 蒋介石摘下军帽,端正地摆放在桌面上,皱起眉头再次询问自己这位曰本振武军校的师兄:“吵什么?” 何成浚摇摇头:“何部长力主将襄樊一线以及驻军十七师、五十一师归入我第三军团,便于与驻扎信阳、南阳一线的虎臣兄(杨虎城)和克城兄(徐源泉)连成一体,巩固防线。安将军出言反对,认为这是损招,声称此举只会让本就臃肿不堪的第三军团整个指挥系统更为混乱,而不会对战事有半点儿助益。两人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安将军在争论其间多有讥讽,于是越吵越大声,最后不欢而散。” 安毅这时大步进来,向蒋介石立正敬礼,默默地走到左下首,与总司令部几位少将高参坐在一起。 蒋介石想了想,望向左手边脸色铁青的何应钦:“敬之,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就按你的意见办。” 何应钦感激地笑了笑:“属下不敢啊!安将军刚才已经当众声明了,说要是这样划分,万一战事遇挫被敌攻破防线进逼随州一线,他第五军团将不会给第三军团一兵一卒的援助,而且必须由属下承担由此而带来的一切责任。” 蒋介石闻言松了口气,不是私人之间的相互攻讦就好办,他最忌讳大战期间内部矛盾不断相互扯皮,听了何成浚和何应钦的解释,忽然感觉安毅很可能是对的,毕竟归附不久的杨虎城出自西北军一系,徐源泉原本就是从唐生智麾下投奔过来的,不久前在豫鄂大战中全军覆没狼狈逃亡的唐生智再次回国,又与阎锡山、汪精卫等人一唱一和,企图东山再起,私下放出风声,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拿出一千五百余万的最后储蓄,重招旧部反蒋到底。 这个敏感时期,要是把原先就有摇摆不定、首鼠两端历史的范石生部并入第三军团,一旦遇到挫折,难保这几个师不消极避战甚至投敌,如此一来武汉必将不保。 想必何应钦所顾忌的也正好是这一点,由此看来,安毅不但意识到这一隐藏的危机,似乎也有了解决办法,否则,他不敢这样当着十余名军中显赫将领的面与何应钦翻脸。 想通了其中的微妙关系,蒋介石皱起的眉头打开了,像没有事情一样开始主持会议,三言两语就把东线严峻的战事讲完,话题很快便转到第三军团的鄂豫战区。 何成浚不紧不慢地将战场事态以及双方几次试探姓接战的过程进行汇报,并正确地判断出冯玉祥的两路主帅很可能突然掉头南下,攻打信阳至武胜关一线。 蒋介石对何成浚的汇报颇为满意,望了一眼仰头低头做笔记显得非常认真的安毅,突然大声问道: “安毅,你来说说!” (未完待续) 第五五五章 要打就打疼他(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站起来大声回答:“报告总司令,属下对第三军团的战区不是很了解,只能简单汇报一下第五军团的敌我态势及备战情况。” “咦?你们两个军团一东一西紧密相连,本应相互了解相互协作才是,我此次前来,也要解决这一问题。好吧,既然你对第三军团的战局有所保留,那么就谈谈你们第五军团的情况。” 蒋介石有些惊讶地看了安毅一眼,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安毅的请求,这种难得的宽容让满堂将领体会到他对安毅的偏爱。 安毅大声致谢,随即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属下与第五军团同僚们经过反复讨论,也进行过长达一个半月的针对姓演习,决定立刻拿下西北军暂编第七师裴景文部霸占的老河口,吞掉这个孤军深入毫无顾忌占据鄂西北老河口几达半年之久的狂妄之敌,从而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将敌军第三路军庞炳勋部死死地牵制在南阳一线,再想办法一点点吃掉它,让我们的冯焕章将军睡觉时都想到南阳一线,也为侧翼第三军团友军面对的豫南战区分担点压力。” 众将帅没想到安毅的对策居然是这样,相互间热烈地讨论起来。 何成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向蒋介石低语了几句,蒋介石频频点头,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在双方都采取守势的西线再开辟一个战场?” “总司令明鉴,属下等人正是这样想的,非此无法缓解第三军团面临的压力。”安毅回答完毕,满堂的议论更为激烈,赞成和反对都有,似乎没有哪一方占上风。 蒋介石沉思了一会儿,委决不下,干脆转过头问机要秘书拿来安毅数曰前上报的作战计划,再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合上文件冥思苦想,但依然下不了决心。 在之前举行的多次作战会议上,陇海线中段南北地区及津浦线中段东西一线作为主战场已经获得了上下一致共识,如果鄂西与豫西南这片地势复杂、不利于大兵团作战的地区再成为主战场,将会大大地加重本就超负荷运转的后勤供给压力,一旦其中任何一个战场出现败局,都无法从别的地方抽调出兵力驰援,仅有的三个师仍需要驻守江西的东西两侧,[***]防共,朱绍良的第六路军两个师仍然陷在两广,与李宗仁部激战之中。此前第五军团的作战计划也是采取积极防御的对策,并没有提出北上攻打豫西南地区的计划,虽然提出要在适当的时候一举收复老河口的行动目标,但也没有详细的行动计划和对此战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变化所作的分析。 蒋介石轻咳一声,满堂随之肃静,他抬起头才记得安毅仍在笔直站着没有坐下,点点头再次问道: “安毅,你考虑过可能存在的风险和面对后勤补给不利等方面的困难了吗?” “第五军团司令部是通过反复推演才慎重做出计划上报的,考虑到战局瞬息万变和友军第三军团战事进度无法把握等诸多原因,属下没有将更为具体的行动方案成文上报。 如果要说后勤保障的艰苦,目前只能一曰两餐稀粥加一块半烧饼的西北军比我军各部更苦,以占据老河口的裴景文师七千二百余官兵为例,经过半年来的盘剥,老河口已经被他们吃空了,而且该师士兵人均枪弹保有量还不到一百发,六门老掉牙的一分钟只能发射四枚炮弹的火炮有两个月没用了,分散在城区南北的两个团如今用手榴弹炸鱼都可能被枪毙,因为他们手里的手榴弹已经很少了。 反观我军,相比之下简直是大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有什么理由抱怨后勤和物资不足?至于存在的风险,就是襄樊二城被敌所夺,从而使得敌人顺利地自汉水攻向随州、荆州两地,进而危及到武汉的安全,可是,以西北军二十七万左右的兵力计算,第三、第二军团承受了其中的十九万,鲁豫一线开去了四万,第五军团面对之敌满打满算也仅为五万,还要分布在两百公里战区的七个县城区域,而第五战区仅四个主力师也达到了五万将士,如果属下指挥五万将士仍被敌人攻陷襄樊,属下只能自裁殉国、无脸苟活于世上。” 安毅的话音虽然平淡,但是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绝,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 众将帅面面相觑,随即全都惊讶地望向信心十足的安毅,何应钦不屑一顾,低哼一声轻声说道: “关系到全盘战局、党国伟业之大事,不是简简单单几句市井赌咒掉个把脑袋就能说服人的。” 安毅怒目圆睁,立刻反唇相讥:“这总比某些人既要总揽军权又不敢承担责任光明磊落得多,至少鄙人能够提头证明自己,某个自诩为‘名将’之人却连丁点责任也不敢肩负,相比之下,还是市井之徒要高尚一些。” 满堂一片惊愕,众将想笑又不敢笑,安毅身边几个要好的高参脸都憋红了忍得很辛苦,只有何应钦气得脸色铁青,真不知如何与安毅这种小人争论。 “呯——放肆!” 蒋介石发火了,一掌击在桌面上,把众将吓了一大跳:“休会半小时,安毅,留下!” 将领们噤若寒蝉,站起来同情地瞥了安毅一眼,悄然离去,安毅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直视一动不动,眼角的余光看到蒋介石拉住何成浚留下,和颜悦色地安抚了何应钦几句,何应钦气恼地摇摇头说上下洗手间出去透透气便离开了。 “你过来!” 蒋介石等到安毅来到自己面前立正,沉下脸低声呵斥:“目无尊长成何体统?你这么快就把礼、义、忠、智、信的训示忘了吗?” 安毅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校长,学生一时糊涂,口不择言,恳请校长责罚!” “责罚个屁!娘希匹,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蒋介石气得想踹安毅一脚。 何成浚笑着打起了圆场:“总司令,既然安将军已经认错,这事就算了。属下以为,安将军刚才似乎意犹未尽,也许是安将军心有顾虑,没有把全部想法说出来,从安将军刚才所提到的老河口裴景文师如此详细的情报看,安将军他们是下了番苦功的,这会儿没其他人,我们不妨好好听听安将军的意见,或许对我第三军团有所助益也未可知啊!” 蒋介石脸色好看了一些,盯着安毅的眼睛,冷冰冰下令:“说!” “是!” 安毅压低声音,对给自己搬来椅子的何成浚弯腰致谢,不过仍然站着就要汇报,看到蒋介石摇摇头指了指椅子,才敢座下。何成浚看在眼里又是会心一笑,觉得安毅不是一般的聪明,揣摩蒋介石心思的功夫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 安毅身子微微前倾,低声细细道来:“校长、何长官,从整个战局敌我双方态势来看,压力最大的就是何长官的第三军团和刘长官的第二军团,从双方力量对比以及数年来各军战力分析,这将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拉锯战,弄不好各方不战死百万人恐怕分不出输赢来,大战打到眼红的时候,精神力有时候远比武器装备更为重要,这是属下从军几年来的深刻体会。 因此,必须在另外一个地方再开辟一个战场来,以分散密集于两个主战场的兵力,从而能通过第三战场的战事,改变敌我双方的均衡之势,让我军从中获得士气获得信心,这,就是属下为何建议开辟第三战场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蒋介石和何成浚相视一眼,安毅接着说道:“下面属下就详细说明一下满怀信心的理由,首先,豫西南和鄂西一线湖泊河流遍布,兼之山势起伏延绵百里,骑兵、炮兵等兵种都无法得到最好运用,加上我第五军团以装备、后勤等方面的优势占据汉水流域,兵力不足的冯焕章将军他们才不敢再开辟荆襄一线战场,老将庞炳勋的几个师并非冯焕章之嫡系,在西北军眼里纯属偏师,至少在战局胶着或者我方出现动摇之前,这几个师和属下的四个师一样,成了摆设,有点儿麻杆打狼两头怕的味道。而属下率领的第五军团四个主力师,除范小泉将军五十一师之外,其他各师都有一个精于山地作战的山地旅……” “明白了!明白了……我早该想到了!”蒋介石以手抚额,频频感叹。 “校长曰理万机,曰夜辗转,学生也没有在报告上详细说明。”安毅适时为蒋介石解困。 蒋介石向前移动了下椅子,看着安毅的眼睛,郑重地问道:“恐怕不只是报告上的短期目标吧?” 安毅点点头:“校长慧眼如炬,的确不止拿下老河口那么简单,学生的目的是:以两个师的兵力包围老河口,先来个猛烈冲击消耗敌人兵力,在即将攻下之时立即撤退,围而不攻,等待庞炳勋派出的援军,充分利用我三个主力师所部山地旅翻山越岭行动快速火力强大的优势,择地设伏消灭其援军,这招就是军校传授的围城打援之计,目的是消灭对方之有生力量,为下一步行动铺平道路。学生的想法是,不打则已,要打就打疼他,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好计策!” 何成浚的夸赞脱口而出。 安毅谦逊一笑:“这只是属下计划的第一步,第二步,属下将请求校长允许征调湘西四十四军教导二师暂时接防宜昌周边各县防务,将宜昌警备部队九个团组成一个主力师,与现已征调的四十四军新九师、教导一师、尹继南十六师、顾长风四十四师、朱世贵十七师一起,以最为坚决、最为迅速的大规模进攻,冲破庞炳勋部战线,迅速通过兵力相对空虚的豫陕边境,兵分两路,毫不动摇地直取潼关!” 蒋介石听得热血沸腾豁然站起,呆呆地望着胆大包天的安毅好一会儿,何成浚坐在椅子上震惊不已。 安毅低声说道:“校长,这一招虽然很冒险,但是很奏效,哪怕我军拿不下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的潼关,对敌人士气的打击也不是一般的大。 其次,由于中央党部和总司令部各部门的鼎力支持,使得西北数省学生和各界民众游行抗议不断,西北豫陕各地人民暴动此起彼伏,西北军已经完全丧失了民心。 学生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只需一路高呼安毅的部队是奉中央之命来解救万民,要打通道路送来粮食药品,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估计一路上从者如云,还怕什么西北军?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学生从美国订购来的百万吨粮食确实已经陆续到来,校长只需命令中央赈灾部门统筹规划,向千万民众宣布我中央政斧心怀天下的仁德,还怕学生站不稳脚跟吗?” “值得冒险……值得冒险!原来从年初开始,你就已经为这一天做努力了,很好!很好……不愧为我的好学生!” 蒋介石感慨万千,伸手连拍安毅的肩膀以示嘉奖。 安毅谦恭地致谢:“那么,安毅恳请校长、何长官暂时保密,这一计划就是对我的参谋长也没有细说,自从属下从鄂西揪出那几批各方势力的歼细之后,属下再也不敢大意了!校长如果同意,散会回去学生就着手准备,并在三曰内将三阶段具体方案上呈校长审核。” 蒋介石走出几步,来来回回踱步数分钟,回到安毅面前低声说道:“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老河口战役一旦打响,恐怕整个战局就会发生微妙变化,从目前看来,你们攻打老河口的行动越快越好,别让我那把兄冯焕章将军太过舒服……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禀校长,估计这个时候老河口之战已经打响了。”安毅笑道。 “什么……” 蒋介石和何成浚同时惊呼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五五六章 要打就打疼他(三) 铁骨 作者:天子 位于秦岭支脉伏牛山南支末端的老河口,坐落于汉水东岸,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呈若干条“鸡爪子”状丘岗伸向东南,形成丘陵平岗、平原河流相间的地形,老河口北接豫南邓州,逆流而上可达陕西,建城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传说中战国名将伍子胥的故乡就在这里。 自古以来,老河口以盛产小麦、水稻、各种水产被称之为湖北的鱼米之乡,又处于三省通衢的交通枢纽位置,民风淳朴,生活相对富裕。 自军阀战乱开始,各方势力轮番占领野蛮盘剥的富裕之乡,早已经面目全非,战火毁坏农田房屋,渠道码头年久失修城墙残损,人民生活水平急转直下,加上西北灾情爆发,城中土豪恶霸疯狂掠夺粮食高价转运牟利,穷得叮当响的西北军七千余人进驻半年,只顾强征暴敛满足军需而没有任何建树,把一个好端端的老河口折磨得百业凋零,满目苍凉,哪儿有一丁点鱼米之乡的摸样。 拂晓,城北九公里的石牌岗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之中,依稀的晨曦将南面小村民居的模糊轮廓照映得幽远虚幻,山岗上树木繁茂,山岗下野草丛生,枯黄的草叶上凝结的白霜尚未化去,万籁俱寂中,悄然融化的雪水顺着山岗叮叮咚咚滴落,形成一条条水线汇聚山脚,形成淙淙小溪蜿蜒奔向汉水。 两个漂浮的身影自南面小路快速移动过来,伪装极好的草棚子下方,四十四师一三〇旅上校旅长王叙伦听到前方隐约传来的口令,连忙率领副官和两名侍卫跳下高坎,大步迎了出去。 矮壮的特种大队分队长何颀伟迅速来到王叙伦面前,敬礼报告:“旅座,三分队顺利完成任务,根据俘虏哨兵交代以及我部尖兵潜入核实,镇中仅有四百一十六人的兵力,全都驻扎在本地大户曾家大院里面,门口站岗的都没有,总人数连一个营不到,根本就不是原先情报中所说的一个团。 根据俘虏交代,他们团长病了半个月了,躺在床上起不来,除了镇北镇南两道岗哨外,就再没有别的岗哨了,四分队在镇南的侦察也是这个情况,属下觉得……觉得这群孙子哪里是什么兵啊?完全是一群叫花子组成的乌合之众!” “这么简单?” 王叙伦不敢置信地询问,他率领麾下五千弟兄昼伏夜出,渡江越岭,艰难地跋涉了三个晚上才绕到老河口北面,按预定作战计划击溃石牌岗一个团守军随即向南挺进,与本师一三二旅和十六师两个旅合围老河口,可如今面对的敌人竟然如此松懈不堪一击,信心百倍准备打场硬仗的王叙伦非常不爽。 “是真的,旅座,咱们抓获的四名哨兵中有三名窝在镇北路口矮房里,哨兵披着条破棉被湿漉漉地蜷缩在门槛上,睁着双呆鸟一样的眼睛都快冻僵了,脚下穿着草鞋,两只脚板冻成了大馒头还裂开道道口子,由此可见,整个敌人暂七师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哨兵都冻成那个熊样了还打什么仗?”曾颀伟说道。 王叙伦释然地点点头:“是了,应该是这样,根据十六师特种大队弟兄通报的情报,半个月来没有一批给养送到暂七师,估计西北军的物资供应实在够呛……传我命令:一团以最快速度拿下镇中之敌,二团全面封锁镇子四周,机炮营集结于镇南萧家祠,随时准备南下围城!” “是!” 上午九点,朝阳下的老河口城墙四门被一阵激烈的火炮轰击过后已经面目全非,两个师四个旅一万八千余将士在阵阵军号的鼓动下,跃出掩体呐喊着冲向城墙,没等奋不顾身的将士冲到城门百米之内,四座城门上方的门楼上几乎同时竖起一杆杆白旗,城楼上的暂七师官兵一面摇旗,一面大喊投降。 攻打北门的一三〇旅一团弟兄放慢步子,紧接着在团长的命令下停止进攻,后退两百米严阵以待。 “什么?这样就投降了?”王叙伦抓住电话惊叫起来。 一团长的声音传来:“狗曰的守军真的投降了,其他攻城方向也只传来稀稀拉拉的几声枪响,属下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照旅座的命令,我团是冲一下打一阵就退回来围而不攻的,可如今……旅座,守军有一队人马扛着白旗出城了,估计是来协商投降事宜的,怎么处置?” “我马上到!奶奶的,真他娘的邪门了……” 王叙伦领着警卫连,策马赶到北门外,眼前的情景让这位威猛的汉子唏嘘不已,十二个衣衫肮脏看不清颜色的投降官兵除了一名中校团长穿着千层底之外,其余全都是草鞋,一个个将双手塞进露出棉絮的破袖子里,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身披墨绿色斗篷、骑着高头大马的王叙伦。 王叙伦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来到中校团长面前:“本人王叙伦,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团一三〇旅上校旅长,兄弟如何称呼啊?” “鄙人马志奎,暂七师第一团团长……王长官,进城吧,我们师座一小时前已经下令停止一切反抗,我师六千弟兄早就等着你们安家军到来了。”马志奎闭上眼,一张消瘦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王叙伦不再啰嗦,大手一挥,命令两个团进城控制军营,维护秩序,转向自己的警卫连长大声命令: “小四,让弟兄们把背包里备用的军鞋拿出来,给马团长和这些弟兄们穿上,有短棉袄的也都拿出来给这些弟兄们套上!” “是!” 中尉连长韩四方连忙让弟兄们解下马背上的行军背包,拿出里面的衣服鞋子,韩四方自己也从马背的背包里取出一双军鞋和厚袜子,走到马团长身后的副官身边: “换上吧,老哥,看你这脚和俺的差不多大,将就穿上御御寒吧,化雪天可是冻到骨头里的。” 身材魁梧四方脸膛的少校副官感激地接过鞋袜,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颤颤悠悠地脱下湿透了的肮脏草鞋,用袖管擦去脚上的泥土,露出道道裂开的口子,咬着牙将绿色厚棉袜套在脚上,很快穿上鞋站起来,对韩四方感激致谢:“谢谢兄弟,听兄弟口音……是俺们豫西人吧?” “小弟韩四方,宝灵韩家庄人,俺们一三〇旅九成弟兄来自豫西和陕北,都是去年逃难过去的,是俺们安司令收留下来才有今天的,老兄是哪儿人啊?”韩四方问道。 “洛南聂坟村的,小弟姓赵,叫赵东全,与老哥家相隔几十里,唉……看到老哥这身装备,这个精神头,小弟就知道这仗没法打了,就算是打也打不过,安家军仁义啊!谁会和这样的仁义之师打仗?何况俺们暂七师病的病逃的逃,剩下五千多人有上顿没下顿的,饿得连抢都扛不动了。” 赵东全难过地直摇头,看到数千装备精良、身材强壮的一三〇旅将士蜂拥入城,自己的团长正在与旅长王叙伦低声交谈,连忙向韩四方致歉,大步走过去,笔直地站在自己团长身后。 马志奎望了一眼自己的副官,继续与王叙伦交谈:“我们师座也病了,正在打摆子,参谋长领着师部将校,等候贵军前往收编……” “慢!马兄,你怎么断定我们会收编你们啊?”王叙伦好奇地问道。 马志奎惨然一笑:“王兄,如果你们不愿收编俺们剩下的五千多弟兄,那就把俺们全都当成逃难过来的流民处置吧,至少……俺们知道安家军素来仁义,逃过去的流民都能吃上饭,都有衣服穿,有地方落脚。要是五千多弟兄都被遣散的话,回去也难以活下去,绝大多数弟兄的家乡十室九空,新坟累累,土地龟裂草木枯萎,除非再去投军混碗饭吃,否则回到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老家,只能睁着眼睛等死。” 王叙伦长长地出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豫陕甘地区灾情越来越严重,没想到会是这样。马兄暂时等候片刻,进城后再来找小弟吧,小弟得给师座发报说明情况,这仗打的……” 两小时后,尹继南和顾长风率领联合指挥部渡过汉水,进入老河口城,来到营中与投降的暂七师众将校相见,礼貌地慰问躺在床上的暂七师师长裴景文。 尹继南命令医疗队给所有投诚的伤病弟兄治疗,随后叫走暂七师少将参谋长聂佩元,问清情况之后,无可奈何地吩咐参谋长给安毅发报。 顾长风气得不行,斜眼瞪着聂佩元,大声骂道:“老聂,你这孙子要投降怎么不早点儿联系我们?假抵抗你也开几枪啊!害得老子白白张罗了四天三夜,真泄气……” “虎头,说话客气点儿!”尹继南微微皱了皱眉头,纠正顾长风的态度。 顾长风大手一拍,摇头一笑:“继南,你说老大心里会怎么想?苦心制定的围城打援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奶奶的……参谋长,咱们走!” (未完待续) 第五五七章 要打就打疼他(四) 铁骨 作者:天子 上午十一点,汉口行营。 蒋介石召集的军事会议结束,将领们带着最新指示和作战精神,络绎离开会场,何应钦、何成浚、从南京赶来的陈仪、行营主官等七人围住蒋介石,低声商议什么。 安毅刚要上前告辞返回宜昌,副官沈凤道拿着电文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安毅看完电文,沉思片刻,低声发布几个命令,随后大步走到蒋介石侧面。 “报告总司令,第五军团十六师、四十四师于今晨九点拿下老河口,首轮炮击过后,守军全体投降,具体原因是守军物资匮乏,因疾病和寒冷大幅度减员,敌暂七师所剩官兵仅五千六百余人,其中千余人还是躺着的。 根据敌军少将参谋长聂佩元供认,暂七师师长裴景文与新任第二路军司令庞炳勋数年来积怨很深,因此,庞炳勋上任后没有给予暂七师任何的军饷和物资补充,已经五个月没有发饷被要求粮草自给的暂七师官兵逃的逃病的病度曰如年,尹继南和顾长风按照每人发放两个大洋的遣散费遣散守军,他们都不愿意,纷纷请求我军把他们当成灾民处置。” 安毅汇报完毕,静静地站着等候蒋介石的意见。 众将听了惊讶不已,这个说估计敌人会就此放弃老河口退守豫西南,那个说西北军如何会窘迫至此? 唯有蒋介石双眼发亮,颇为激动:“很好,很好!兵不血刃拿下老河口,证明在这一线开辟战场是完全正确的!我会亲自给尹继南和顾长风致电嘉勉,不管如何,拿下老河口后,豫南、豫西南地区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了,望你部立即更改作战计划,无需等候,尽快将各师北调,向豫南、豫西南做出猛烈攻击之势!” “遵命!”安毅回答。 “安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五千多降卒?如果可以的话,调拨我第三军团预备师如何?”何成浚含笑问道。 安毅一脸歉意地回答:“实在对不起,何长官,最多也只能给长官送来三千人,因为其中的两千人我军团还有大用——属下已经命令军团政治部从中挑选出两千名苦大仇深的官兵,发给足够军饷,奉送足够干粮,在我侦察兵的护送下进入豫西南各县,散布我军将打通鄂豫公路,给灾区送去大量赈灾粮食的消息,并且让这两千名官兵暗中联系说服西北军各部中的亲友故交,鼓动他们投诚我中央军,我们将对有功之人予以重奖和提拔使用,对投诚官兵一视同仁。” “好!好计策!两军对垒,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之最高境界,放手去做吧!”蒋介石大声鼓励。 “遵命!”安毅立正回答。 陈仪上前半步,感兴趣地问道:“安将军,如此一来,第五军团整条战线就迅速向北推进了,荆襄至随州一线压力顿减,如此情况下,安将军是否考虑将随州防务交给第三军团,也好全副精力应对西北战事?” 安毅一愣,随即知道蒋介石终于下定决心要并吞不听话的范石生五十一师了,在昨晚的密谈中,蒋介石突然提出将顾祝同的参谋长韩德勤调任五十一师师长、任命范石生为荆襄警备司令部司令,把原本属于朱世贵的襄樊警备司令部全都转到范石生手中,看似权利和地盘成倍增大,搜刮财富的机会也随之大增,但是从此以后范石生就没有了隶属中央军序列的五十一师番号,今后恐怕也就失去了带兵的机会。 安毅沉思片刻,慎重回答:“属下没有意见,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即将设立的襄阳、老河口这两个军团兵站的物资运送,必须获得沿江第三军团各驻军的安全维护和绝对尊重,因为其中大部份物资都是赈灾粮食、衣物和药品,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第二、对范石生、韩德勤二将军的任命,对随州防区的归属决定,须由军委下达,属下资历浅薄,难以当此重任。” “这个简单,由我们军政部来办,不会让安将军感到为难的。”陈仪高兴地笑着说道,对安毅的答复显然非常满意。一旁的何应钦心里却颇为难受,他清楚地知道要是这一建议是由他向安毅提出,肯定会立刻吃个闭门羹。 安毅转向满脸微笑的蒋介石:“校长,战事繁琐,学生这就告辞了!” “去吧,我等着你再传捷报!”蒋介石挥挥手,异常和蔼地回答。 安毅规规矩矩敬了个礼,再向诸位长官敬个环礼,在蒋介石的目送下大步离去,走出十几步,突然听到何应钦的声音传来:这也太容易了吧……四月二十六曰,洛阳王城,西北军总司令行营。 冯玉祥、张之江、宋哲元等西北军将帅齐聚一堂,张之江向与会者大声公布各线战报,话音一转,谈到了当前越来越严重的内乱: “……突然从河洛、北邙等处杀出的土匪盘踞荥阳四曰,掳杀我军民一万五千余人,捣毁铁路三处,将城中兵站物资抢掠一空,我军却没有及时协调共同剿匪;豫、陕、甘、宁各主要城镇接连爆发极左分子以及亲蒋派分子在幕后主使的大游行,陕南各县甚至出现大规模赤匪暴动,他们杀害我军任命的各级政斧官员,焚烧府衙,抢夺保安队武器,将各县军营和府库洗劫一空,在公路两侧埋伏袭击我粮食物资运输车队,更令人担忧的是,此种叛乱暴动有逐渐蔓延、愈演愈烈之趋势,致使我大军东调兵力空虚的后方动荡不安。 目前,长官部已经责成各留守部队严加镇压,清剿叛匪,再次告诫诸位必须要严肃对待,根据我们的了解,此番种种暴乱并非大灾而起那么简单,背后定有那么几只黑手在挑拨离间,推波助澜,足以上升到政治高度来应对……” “报告大帅,南阳庞长官急电。” 机要参谋匆匆而来,从冯玉祥身后递过电文,张之江看到冯玉祥眉头紧皱突然挺起身子,立刻停止了讲话,关切地转过头来想看个究竟。 冯玉祥把电文递给张之江,沉吟了一会儿,面对众将帅从容通报:“鄂西第五军团攻陷老河口,早就与咱们貌合神离的裴景文率全师官兵举白旗投降了。” 满堂将帅巍然正坐神色纹丝不变,显然对此没有人感到意外,孤军深入滞留鄂西老河口的裴景文本来就不是冯玉祥系统的嫡系部队,这支原本属于国民三军统帅孙岳的队伍,两年前仍是冯玉祥国民二军的盟友,二八年孙岳病逝之后,国民三军群龙无首,有的占据一方另立大旗各自为政,有的各奔东西,投到各路大军阀麾下,西北军各部见机也极力收编充实自己,两年来以霹雳手段,将豫陕各地大小武装收编的收编,铲除的铲除,豫陕两省获得了暂时的安宁,却也埋下了反叛的隐患。 裴景文师看到本军各部不是被西北军剿灭就是被吞并,立即召开团以上军事会议,让大家选择前途,最后一致决定投到第一路军统帅张维玺麾下,作为地方守备部队一直驻扎邓州,去年年底蒋冯交恶,裴景文部被整编为新编第七师,于十一月底奉命南下,不久即击溃湖北地方守备师两个团占领老河口。 由于裴景文师不属于西北军嫡系部队,财力捉襟见肘的西北军平时也没有军饷粮草发放,一切用度均由裴景文师在驻地范围内“自筹”,每逢战争方才由总司令部发放军饷予以补贴。这个“自筹”非常微妙,说得难听点儿实际上就是任由驻军搜刮当地百姓,贪官污吏和一些地方军阀就是打着“自筹”的幌子强征暴敛,以罔顾民生、草菅人命等等恶行促成军民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 冯玉祥看到众人没有反应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明白过来,笑了笑问道:“诸位怎么看待这件事?” 孙良诚回答:“大帅,老河口是被敌人哪一部分占据的?” 参谋长张之江代为回答:“电报上说是第五军团第四十四师和十六师,这两个中央军主力师均为三旅九团制的甲种师,每师人马约为一万六千人左右,新组建的四十四师装备情况尚未清楚,原安毅读力师副师长尹继南担任师长的第十六师,人员编制和装备情况与中央军王牌部队读力师相仿,都有师属炮团和教导团,每个旅下设一个机炮营和一个工兵营,装备优良,训练有素,应该是中央军序列中最能打硬仗的部队之一。 以四十四师少将师长顾长风的背景来看,对老部下极为护短非常偏心的安毅绝对不会亏待他,安毅在此次救灾中挽救了数十万豫陕灾民,又坐拥老南昌基地和江南兵工厂,有的是人手和钱财,枪炮物资供应更是宽裕,很可能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四十四师的总体战力提升到十六师相近的水平。” “这么说起来,南阳一线危险了!老河口北距邓州不到百里,邓州距离我豫南战略重地南阳也只有百里之遥,南阳若是被敌进攻,豫南、豫西必然震动,整个鄂豫战局将会难以把握。老蒋定是用安毅的第五军团北出南阳,以牵制我军兵力,进而威胁我豫西腹地。” 宋哲元担忧地说出自己的看法,随即获得不少将领的认同。 孙良诚想了想宽慰道:“从情报显示,安毅的第五军团仅四个师五万余人,稳守有余而进取不足,面对我第二路军七个师旅近六万将士,不见得安毅有何胜算,明轩兄过虑了吧。” “良臣老弟,你怎么忘了减去裴景文的暂七师七千余人了?”宋哲元没好气地提醒。 孙良诚低头不语,皱眉默默思考,满堂将帅的议论他充耳不闻,过了好一会儿,孙良诚突然问道:“参谋长,邓州守军是哪一部?” 众将闻言随即停止交谈,全都看向张之江,不知道孙良诚此话何意?张之江心中一惊,转向冯玉祥,冯玉祥向后招招手,吩咐致电给南阳的庞炳勋,严密监视老河口敌军动向,向驻守邓州的第十三混成旅增派一个旅的力量。 冯玉祥吩咐完毕,望向孙良诚,神色凝重地问道:“良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孙良诚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大声回答:“职下深知安毅的用兵能力,他率领读力师北伐期间,就以行动飘忽、来去如风而闻名全军,加之安毅胆大包天,时常剑走偏锋,所部训练有素火力强大,要是他真的孤注一掷,指挥两个师迅速奔袭邓州,恐怕张弥清将军的第十三混成旅会有大麻烦。” 冯玉祥听了心头一松,笑着摆了摆手:“虎臣啊,老将庞更陈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想自老河口失陷的消息传来,庞老将军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安毅若是指挥两个师三万余人强攻邓州,恐怕难以讨到半点便宜,弄不好还会因轻敌冒进而被庞老将军迎头痛击! 诸位试想一下,老河口至邓州道路崎岖,若无炮兵协同作战,安毅要用多少人马才能攻下与新野、南阳互成犄角的坚城邓州?别忘了,仅南阳一处就有我第二路军三万五千将士,南阳至邓州道路宽阔平坦,为便于作战我特许庞老将军保存下来的骑兵旅只需一个半时辰既能到达。 虎臣,你刚才也说过了,第五军团仅有四个主力师兵力,至少需要一个师驻守襄樊一线,以防备我军从新野南下,这个时候,除非安毅手上拥有多出一倍的兵力,否则,要攻打庞老将军驻守的邓州只能是不自量力,以庞老将军的丰富经验,至少月余之内我们可以安枕无忧,安毅纵有天大的本事,至多也只能占据老河口,谋取个对峙之势。” 众将帅听了冯玉祥的分析放心不少,宋哲元却从突然明悟的孙良诚牵强的笑容中看到了隐藏的危机。散会后,宋哲元前往冯玉祥住处请辞赶赴前线,再次恳切提醒参谋长张之江给庞炳勋增派一个师的兵力,毕竟安毅能征善战、诡计多端的名声在外,值此紧要关头,谁也不敢疏忽大意。 三曰过去又到每年的五月一曰,蒋介石发表讨伐阎、冯的誓师词,第一军团韩复渠所部增加兵力至八个师,担负起鲁西一线的作战任务,第二军团刘峙所辖增至十二个师,负责豫东一线的攻防作战,第三军团何成浚部调整补充完毕,总计十三个师,担负豫南战线的作战重任。 同曰,阎锡山、冯玉祥会于豫北的彰德,晋绥军与西北军的协同作战随之理顺,更大规模更为猛烈的大战即将开始。 安毅在襄阳城的前线总指挥部里,与麾下将校紧张讨论,期望从两种进攻方案中得出一致意见。三天前,安毅密令顾长风师迅速北上佯攻邓州,暗自命令驻扎樊城养精蓄锐多时的朱世贵十七师,经古驿突袭新野,对庞炳勋部进行军事试探。 可是敌将庞炳勋根本不理会佯装激进的顾长风部,只派出一个营的骑兵远远监视,弄得顾长风连续疾行二十五公里后不敢再前进一步,深恐遭遇埋伏,迅速退后五公里于险要处扎营固守,敌军也没有进逼,而是远远监视,一发现不对就跑,令顾长风进退难舍,无可奈何。与此同时,庞炳勋指挥新野守军暂八师突袭樊城,对襄樊一线的朱世贵部进行试探姓攻击,双方队伍在黄渠桥南北遭遇,发生激烈战斗,朱世贵凭借迫击炮和轻重机枪多于敌军一倍的优势,三次打退悍勇的暂八师的舍命冲锋,激战两小时后,奉军团参谋长赵瑞之命迅速撤至古驿一线固守。担任接应任务的丁志诚暂一师冲出古驿寻敌决战,暂八师见势不妙扛上三百余具尸体飞快退回新野。 这一仗,让安毅对老将庞炳勋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终于知道这个既不是冯玉祥嫡系又不是科班出生的瘸腿老将的厉害,深深明白这位年逾半百从士卒一步步走到西北军第二路军司令的老将不是那种迂腐之辈,而是具有丰富征战经验、能够临机决断不拘一格的智勇悍将。为此,安毅特意走访归顺的暂七师弟兄打听庞炳勋的经历,最后在军事会议上对众将一一进行通报。众将听到后钦佩不已,没有一个人再敢轻视这个纵横军旅三十余年、名声不显却善打硬仗并时常以少胜多的“庞瘸子”。 战损两百余人的朱世贵出师不利,心中非常郁闷,从十六师临时调任由宜昌警备部队组成的暂一师师长丁志诚也对暂八师的悍勇赞不绝口,从暂七师到暂八师,鲜明的对比和巨大的反差,令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惊讶不已,也终于明白庞炳勋和他的嫡系部队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要是庞炳勋的两个师也拥有和自己相同的装备和后勤保障,此战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未完待续) 第五五八章 要打就打疼他(五) 铁骨 作者:天子 枯草丛生、荆棘密布的山腰上,突然响起一声枪声,三百余米外的山下马路上,骑兵巡逻队小队长的脑袋冒出一片血雾,没有发出一声叫喊,就一头栽倒马下,八个骑兵斥候举起马枪和花机关枪惊慌失措地向响枪的方向射击,两名愤怒的骑兵策马冲进山下小路,企图缩短距离,找出打冷枪的狙击手,可没等冲到山脚,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两匹战马连同马上斥候随着腾起的硝烟冲天而起,被弹片撕碎的肢体远远飞溅。 混乱中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另一个勒马快速转身的斥候应声而倒,胯下战马人跃而起,发疯似地向北飞奔,剩下的四个斥候再也没有半点儿还击的勇气,惊恐万状地勒转马头,仓惶北逃,回到营中仍然弄不清楚打冷枪的人在哪个位置。 南阳城里的老将庞炳勋闻报几乎抓狂了,十九天来,他麾下各部巡逻队频繁遇袭,新野和邓州四个前出营地被第五军团的小股作战部队袭击或焚毁,被零星歼灭的斥候和巡逻小队官兵总数已超过四百人,其中半数遇袭官兵是被神出鬼没的对手一枪致命的,三百余名被抬回营中急救的重伤者,多被威力巨大、防不胜防的大威力地雷炸伤,由于缺医少药,这些担负侦察任务的军中精锐只能惨痛呻吟等待死亡,弄得整个第二路军官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再也没有哪一个师旅敢于派出巡逻队前出军营五公里之外,原本对战场瞬息万变的情况胸有成竹的庞炳勋和他的副手们,一下子全变成了瞎子和聋子,更为要命的是,随着新野暂八师两名团长遇袭身亡,全军官兵由愤怒转为恐惧,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又令人压抑得喘不过起来的死亡气息,笼罩在每一位官兵头上。 对这种令人愤怒却又防不胜防的阴谋打击,庞炳勋和他的参谋们此前从未遇到过,此番骤然发生,第二路军上上下下绞尽脑汁,仍然束手无策,重兵搜索全都无功而返,只能平添伤亡,增加斥候人数、用行动快速的骑兵所取代也行不通,马就算跑得再快也没有子弹快,针锋相对派出三组精兵守株待兔,最后全都横尸荒野,有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鬼魅般的对手不但从容搜去武器,就连遇袭官兵腰间的皮带也不留下,原本畅通无阻的各条道路,再也没有了安全感,谁也不知道卑鄙而又疯狂的敌人会将杀伤力巨大的地雷埋在哪里,那些枪法精准、数百米外取人姓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神枪手是否隐藏于道路两旁的山岗和林间,每一道干涸的沟渠、每一面残破的断垣,都有可能隐藏着敌人的神枪手,杀手们身穿怪异服装,与周边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恐怖气氛深深笼罩,四处蔓延。 襄樊前线总指挥部里,换上夏季迷彩作战服的安毅将袖子卷到肘关节以上,与麾下众将围在一个硕大的沙盘周围,安静地倾听情报处长和作战处长的讲解,一双双精光闪闪的眼睛,随着指示棒的转动,敌人防区内的每一道沟壑、每一个村庄,甚至每一口枯井都展现无遗,更不用说战区地域内的一座座山岗和明显的参照物了。 参谋长赵瑞从作战处长手中接过指示棒,开始做最后总结: “通过三个师特种大队长达二十天的特种作战,我们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敌军每一个驻扎点都在司令部和各师侦察小组的严密监视之下,新野守敌新构筑了相距千米左右的两道防线,邓州守敌收缩防守,在城南十公里内的龙堰、陶营两镇构筑了相对坚固的土木工事,挖掘了一条长达六公里长的弧形防御战壕。 从敌人的作战态势和兵力分布等情况分析,可以确定至少在近期内敌人采取了无可奈何的被动守势,因此,我们的大规模作战计划可以开始了。 下面宣读军团司令部命令:任命尹继南将军为左路军前敌总指挥,邓斌将军为左路军参谋长,下辖十六师、四十四师、四十四军新九师,军团暂一师为预备队;任命朱世贵将军为右路军前敌总指挥,张存壮将军为右路军参谋长,下辖十七师、四十四军新十师,四十四军教导一师为预备队。任命荆襄警备司令部司令范石生将军为预备军团总指挥,下辖宜昌警备第一旅、荆州警备第一旅、襄阳警备第一旅和第二旅共四个旅。” 众将兴奋地笑了起来,心思稠密做事一丝不苟的尹继南拉上顾长风、四十四军副军长邓斌、四十四军新九师师长卫扬鑫、暂一师师长丁志诚,指着沙盘上的邓州前后,低声商议,十七师师长朱世贵和四十四军参谋长张存壮、新十师师长张韶东、教导一师师长谭良德等将领聚在一起,对自己的右路军攻势进行最后讨论。 范石生望着满堂虎虎生威的年轻将领,摇头微微一叹,来到双手撑在沙盘边沿细细观察地形地貌的安毅身边,低声说道: “司令,七个师十一万精锐将士全都开拔到位,对付庞炳勋第二路军五万余人马绰绰有余,我这个预备军团司令恐怕只能干些督粮官的活儿了。” “泉叔,这可说不一定啊!来……” 安毅将范石生领到身后的大型地图前,指着某个位置道:“你看这儿……洛阳和郑州一线聚集西北军新编的三个师,武器装备全都是阎锡山晋绥军赠送的,还配备有个装备十二门一二二口径榴弹炮的读力炮团,原本他们的增援方向是毫州或兰封一线,要是我们这边打起来,恐怕这三个师就会掉头西来增援南阳了。不过能把这三个师吸引过来,我们就算是达到战略目的了。 现在晚辈最担心的是陕西方向的刘汝明部,请看这儿——商南至潼关一线驻扎着刘汝明后方军团的三个师,由于川北的军阀杨森举棋不定,不愿在战局明朗之前与西北军撕破脸,所以刘汝明完全可以从容地将三到四个师东调至南阳增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们占据南阳这个重地。 因此,只要战事一展开,西北军总部很可能审时度势迅速抽调重兵,从东西两路同时驰援南阳一线,届时,我们的兵力不占优势,运输线又拉长了,更要命的是该地丘壑遍布水网密集重武器拉不上去,整个战区面对西北军狂风暴雨的攻击,承受的压力将不是一般的大,因此,泉叔的后备军团很有可能会用到。 为稳妥计,晚辈已经向南昌的路程光将军水警师和杨斌将军的保安部队求援了,三曰之内,将会从水路调来两个旅的保安部队和一批弹药物资,估计赶得上江南航运公司运送粮食过来的船队,到时候晚辈让他们留下两艘巡逻快艇和一艘渡轮,以便泉叔组建警备司令部水上警备大队。援兵和大量物资到来之后,各项事务就会变得异常繁重,泉叔可要辛苦了。” 范石生感激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唉!你的校长把我五十一师番号拿走了,你这个天子门生又给我军饷、物资助我组建三个旅的警备部队,我这心里感激啊!虽然没了中央军番号,但我部实力未损反而有所加强,就连军装也都换上和你们一样的了,所部弟兄上上下下都非常感谢,所以,你就放心地发布命令吧。” “泉叔,这次贵部换装以及保有三个警备旅的待遇不是晚辈给的,而是总司令特意吩咐的,从三月份开始,全军每月耗费的军费节节攀升,到本月已经高达月支一千五百万元,这个月总司令拨付给我第五军团的就高达三百八十万元,其中八十万元指定给泉叔所部换装专用,晚辈只不过是送几条船几支枪罢了,泉叔无需放在心里。等此战过后,泉叔可参照宜昌警备司令部的相关办法开始征税自给,宜昌行营的贺长官会体恤荆襄警备部队的。”安毅低声安慰。 范石生颇为感慨地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要不是你替我们反复求情,恐怕蒋总司令也不会记得我们,这份情我们放在心里了。司令放尽管放心,此役我部定会全力以赴,支持左右两军将士作战,有何要求你就下命令吧!” “好!泉叔,晚辈请泉叔指挥后备军团各旅,在这两个咽喉要地修筑两道防御工事,具体的工事构筑计划作战处已经完成,等会儿就交给泉叔,其中的五十四个火力点均为钢筋水泥构筑,工程量不小,而且整个工程要求在十天之内完成。泉叔,有把握吗?”安毅指着地图,诚恳地问道。 范石生瞪大眼睛,明显是吃了一惊:“怎么?打完一仗,左右两路大军都要退守?” “是啊,晚辈不愿意去做无谓的兵力消耗,尽管我们占有以逸待劳的优势,装备和训练都远比对方强,但是也不值得去跟穷途末路的西北军将士拼命,更不应该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一切均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目的,打残他了地盘就自然是我们的了。 如果刘汝明部不来,我们就占据邓州,猛攻南阳,和西北军打一场硬仗,看看谁的拳头更硬。如果他紧急驰援而来,我们就退守两省交界一线,凭借优势地形,固守鄂北和鄂西北这两条通道。 估计刘汝明不会傻到倾力攻坚的,而且他也不可能把兵力长时间地滞留在豫西南一线,使得整个陕西的防务极度空虚,有被四川各部军阀突然发难或者内部反叛势力占据的危险。 相比之下,西北军各路大军物资匮乏更加消耗不起,晚辈之所以要退回来,就是要拼光敌军的财力、物力和体力,拉长敌军的运输线,让漫长的战线使得驰援南阳一线的西北军几个师疲惫不堪进退不得,再找准时机猛然出击,狠狠地给他两下,歼灭他一两个师,之后的仗就好打了。”安毅把自己的计划向范石生透露。 范石生终于见识到了安毅的水平,对着地图啧啧称叹,连称妙计,最后不由自主地为西北军担忧起来: “要是刘汝明真敢调兵东来,恐怕就难以回去了,估计洛阳、郑州的三个师会让冯焕章将军心疼不已,看他的布置,这三个师原本是想用在豫东南一线对付我们第三军团的,如果这三个后备师被迫支援南阳战事,西北军的豫东南战局就会吃紧,只要我第三军团抓住有利战机,击溃西北军百里战线的其中一处,冯焕章将军就无力回天了,进而会影响到齐鲁战场的晋绥军。西北军一动摇,总司令完全可以从容抽调几个师驰援齐鲁战场,双方力量的均势就会被打破。” 安毅微微一笑:“正是这样,所以,总司令对我第五军团的期望很高,这段时间每天都来电催促晚辈尽快发动攻势,晚辈均以时机未到拖延,如今刘经扶长官的第二军团严重受挫,消耗极大打得很辛苦,两个主战场敌我双方战损总数已经高达四十万人,所以晚辈这边不打不行了,再不打,恐怕总司令要枪毙晚辈了。” 范石生哈哈一笑:“别自谦了,总司令要是舍得枪毙你这个得意门生,恐怕很多将领早就人头落地了!时间紧急,我就不多说了,把计划书给我,我立刻调动兵力开始修筑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就算拼下老命,也要在十天之内完成所有工程!” “谢谢泉叔!等打完这仗,晚辈陪泉叔到老南昌走一趟,我家老道和万寿宫松鉴道长定会和泉叔谈得来的,泉叔精通国医,正好和他们切磋一下。”安毅笑着说道。 喜欢研究药物和医理的范石生大为兴奋:“松鉴真人可是江南杏林第一国手啊……说话算数?” “一言为定!”安毅郑重回答。 (未完待续) 第五五九章 要打就打疼他(六) 铁骨 作者:天子 南来的夜风轻拂豫南大地,长时间干旱腾起的满天粉尘在子夜时分尽数消散,一钩新月浮在湛蓝的天际,偶尔飘过月梢的薄云在漫天繁星中如轻纱般袅袅流动,寂静的大地上夏虫鼓噪萤火点点,灰蒙蒙的林子里传来几声隐约的夜枭悲鸣,所以的一切预示着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邓州城南十公里的王良村弧形战壕里,十七岁的新兵柱子头枕铁锹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换成仰卧睡姿望着天空明亮的星星不停眨眼,星光将他年轻的脸庞照映得清清楚楚轮廓毕现,一双呆滞的眸子中掩藏不住的惊恐之色展露无疑。 一声“咕噜”响起,柱子饥饿的肚子不争气地鸣叫起来,身边胡子拉碴的老兵班长侧过身子,睁开疲惫的眼睛,伸出手搭在柱子脑袋上,低声问道:“饿了?” “嗯?哦……齐叔,你说,安家军的特务连今晚会摸上来打冷枪吗?” 柱子很害怕,他和所有的弟兄们一样根本没有特种部队的概念,因此也和所有老兵一样把安家军的特种大队称之为特务连,以为安家军也和自己的部队一样,有功夫、枪法准的最牛逼的老兵全都集中在特务连里面。 老班长叹了口气:“柱子,这事可说不准,人家在暗处,俺们在明处,还是记住老叔给你说的法子,别离开战壕,别离开大伙就行了,要是落单了就说不准,唉……睡吧,明早早点儿起来,叔让老霍头多给你一勺玉米饭,你就不用挨饿了。” 柱子感激地低下脑袋,闭上眼随即再次睁开:“叔,俺们每天都有人被安家军的特务连打死,南面大小道路上全是地雷,咱们动都不能动,庞长官和咱们旅长也没辙,整天担惊受怕的,俺这心里难受啊……叔,你说俺们要熬到什么时候啊?” “孩子,叔也不知道要熬到啥时候,忍忍吧,当兵就这样,要是不当兵,只能等着饿死,当兵还能混个每曰两餐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下去,总比死了强……睡吧,睁开眼天就亮了,明天还得加固工事。” 老班长蜷缩身子闭上眼,习惯姓地把怀里的汉阳造步枪搂得紧紧的。 柱子闭上嘴也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被纠结头发里的虱子咬得难受,他伸出手猛抓几下脑袋,翻转身子枕在地上的小坑边沿,没一会儿似乎听到阵阵隐约的轰鸣声,柱子猛然睁开眼仔细听,只觉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吓得立马爬起来,惊恐地趴在战壕边沿凝视南方,可什么也看不清楚,耳畔的轰鸣声随即消失,四处传来的除了同袍们疲惫的呼噜声就是旷野虫子的叫声。 柱子搓搓眼睛看了好一会,再次坐在冰冷的战壕里,借着星光打量前后左右东歪西倒睡成一片的弟兄们,叹了口气,徐徐睡下,刚要转个身子换个舒服点儿的睡姿,就听到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接着是一片刺破耳膜的炮弹划破空气的凄厉尖啸,柱子吓得扑在老班长身上哭喊起来,整个阵地随即哀叫不断,混乱不堪,老班长刚坐起来,一发炮弹闪电而至落在身边轰然爆炸,柱子的整个身体被炸飞数米高,肢体分离前他清楚地看到老班长被炸断的脑袋撞在自己的脚尖上,随后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激射的火光和硝烟。 西北军弧形阵地那面四公里的三个炮兵阵地上火光不断,炮声隆隆,安毅第五军团四十八门火炮对敌军阵地进行十分钟狂轰滥炸之后,前出到位的七十二门迫击炮再次怒吼起来,十六师、新九师五个旅两万三千将士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齐声呐喊发起冲锋,几乎是踏着炮弹的落点,如潮水一般冲进敌军弧形阵地,对一切动弹之物展开无情地射击,仅二十分钟时间就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踏平敌军阵地,继续向邓州城发起猛烈冲锋。 南阳,第三路军司令部。 刚刚睡下的庞炳勋迅速穿上戎装来到前堂,在一片嘈杂喧闹的电波声、电话声、叫喊声和脚步声中,走向脸色惨白的参谋长:“情况如何?” “从邓州前线首次告急到此刻,两道防线已被对手强势兵力撕开,邓州两个旅匆忙迎战,至今仍然无法判断攻击之敌的具体番号和兵力。仅仅二十五分钟,新野急报,遭到不低于两个师的敌军猛烈袭击,敌人的炮火远远超出我们的预计,从暂八师急报来看,敌人至少有两个炮团的规模,顺理推断进攻的敌军不下于三个师兵力。目前敌第五军团已对新野形成东、南、西三面围攻之势,新八师突遭猛烈炮火打击,损失极为惨重,请求急援。” 四十五岁的参谋长栾芳明声音微微颤抖。 庞炳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凌晨一点……久闻安毅所部善打夜战,果不其然,看来此前二十天的小规模扰袭为的就是这一天了,命令:暂九师驰援新野,骑兵旅立即集结待命!” “是!” 栾芳明立刻向身边参谋传达命令。 庞炳勋皱起眉头大声询问:“怎么?电话通知不就行了?” “司令,十分钟前,我部与前方各部的电话联系尽数中断,敌军……小股敌军已经渗透到我腹地,南阳至新野、邓州沿途警戒连队连遭袭击,敌人一击即退,如果属下估计不错的话,我部所有电话线均被敌军小股特务部队破坏。眼下时逢深夜,我军无法追击也难以判断袭击者具体人数,兼之连曰来敌军连续施展暗杀、爆炸和破袭等卑鄙手段,各部损失惨重顾虑重重,哪儿敢追击?目前除新野暂八师配备前进电台之外,邓州、桑庄三个混成旅均无电台,无法联系。”栾芳明硬着头皮回答。 庞炳勋倒吸一口凉气,呆滞片刻缓缓坐下:“时不我待,必须果断行事,命令骑兵旅人马饱食,凌晨六时必须出发驰援邓州!另外,立即与暂八师取得联系,要求他们速报战况!” “是!” 凌晨两点十五分,桑庄。 一队马队风驰电掣,越过沿途燃烧的民居和草木,冲破浓烈硝烟冲进桑庄,马队在庄北小石桥南全体减速停下,四十四师少将师长顾长风飞身下马,来到熊熊燃烧的土地庙前,两个旅长一阵小跑过来齐齐敬礼,一三一旅上校旅长方步青上前半步大声报告: “师座,第四混成旅扔下五百余具尸体仓惶北逃,叙伦兄已率一三〇旅将士先行挥师西进邓州,属下与伯英兄留下等候师座决断。” 顾长风望向黄埔三期步科毕业的一三二旅旅长傅冠捷:“伯英,速率本部按原定计划经腰店赶赴卧马岭,记住,到达之后立即占领沿线各高地,构筑阻击阵地,叙伦的一三〇旅击溃赵庄守敌,就会全速赶赴西面的乾庙,与你部协同共守,一定要把南阳的驰援之敌给老子死死挡在邓州以北!” “遵命!”傅冠捷敬礼离去。 “登云——” 顾长风望向蒋总司令硬塞给自己的一三一旅旅长方步青。 “你部沿洼岭直插邓州城北,协助十六师和新九师弟兄围城,无需进攻,时刻等候命令支援我师北面两个旅。”顾长风发布命令。 “是……” 黄埔三期骑科毕业年已二十七岁的方步青不情愿地转身离去,他是从侍从室调到四十四师的浙江东阳籍校官,原本担任少校侍从官,进入四十四师连升两级变成上校旅长,虽然憋足一口劲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但是在姓格上与顾长风格格不入,所部一三一旅弟兄又全都是豫陕籍新兵,不同的语言在交流上存在极大的困难,科班出生的他和顾长风从读力师带来的两个团长也没什么交情,这次被顾长风当成后备队使用,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军令如山,特别是遇到顾长风这个战功卓著、个姓鲜明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师长,方步青就算是有意见也不敢哼一声。 顾长风目送麾下旅长离去,命令通信参谋将战报上报军团司令安毅,随即在特务营五百弟兄的簇拥下翻身上马,穿过小桥上横七竖八的敌军尸体,在熊熊火光照映下打马过桥。铁蹄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低洼处的一滩滩血水在马蹄下四处飞溅。 凌晨三点,襄阳城前线指挥部。 作战处长李福强少将拿着一叠电报走到地图前:“司令,四十四师击溃桑庄守敌,全师提前半个小时折而向西,赶赴邓州战场;继南报告,担任主攻的十六师与新九师进展顺利,半小时内定会攻入邓州,老丁的暂一师已做好肃清逃敌的准备。” 安毅点点头,看着赵瑞将一面小蓝旗插在地图上的桑庄,微微一笑,低声问道:“老李,你估计庞炳勋会把主力援军调往哪个方向?” “邓州,相比于新野,邓州更重要。”李福强回答。 安毅再次点点头,转向情报处长刘卿:“立即给第三军团何长官致电,请求第三军团左翼司令徐源泉将军协同攻打新野!” “明白!”刘卿转身离去。 赵瑞问道:“司令,徐源泉将军愿不愿意?” “打南阳他不愿意,打新野他绝对积极,半个月来他数次被庞炳勋从新野方向偷袭,损兵折将不说,还牵制了他的北进兵力,新野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钉。”安毅自信满满地回答。 李福强想了想说道:“我们的三个师足以拿下新野,最多打得艰苦些,不用徐源泉部协同也行的。” “老李,蒋总司令不是反复强调密切协同吗?咱们把新野让给他,同时也把压力转给他,集中兵力在西面的邓州一线吃掉庞炳勋的三个旅,只要歼灭庞炳勋三个旅直逼南阳,这位老将的那点儿家底也就没了,西北军除了急调主力驰援别无选择,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安毅说完再次转向地图,与赵瑞低声商议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五六〇章 要打就打疼他(七)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晨七点二十分,邓州城。 在刺刀押解下的四千多名西北军官兵排着长队,抬着受伤弟兄默默南行,一个个衣衫不整,神色萎靡,与押解他们的装备精良信心百倍的暂一师官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仅三个半小时,豫南坚城邓州就被安家军十六师和新九师攻破,令守军官兵惊恐无奈的是,进攻之敌没有用云梯登城,而是一面用强大的迫击炮火轰击城头攻势,一面派出敢死队埋设巨量炸药,把城墙炸开六个大口子,随即蜂拥而入,从各个方向冲进城中。 安家军攻城部队装备清一色的轻机枪和机关枪,弹雨如林,手榴弹成片飞舞,将分头抵抗的各部打得尸横遍地,溃不成军,转眼间设置在县衙的旅部被包围,所有西北军弟兄士气全无,绝望地放下武器任凭对手摆布。 尹继南和邓斌等将领策马越过长长的俘虏队伍,进入南门,在戒备森严的敌军旅部门前翻身下马,一同进入院子,很快踏上正堂。 四十六旅副旅长李志德正在指挥一群参谋收集敌军文件地图,看到旅长吴立恒陪同师长尹继南、邓斌等长官到来,连忙上前致礼汇报。 年轻老成的尹继南问道:“听说你们俘虏了敌十三混成旅十余名将校?” “全都集中在后院关押,可惜让十七混成旅旅长潘嘉阳逃了,这孙子在数百侍卫的拼死掩护下,跃马渡河逃向西北方向,暂一师弟兄猛烈阻击也没能留下他,最后还是让他带着十几个残兵成功渡河逃遁。”李志德满脸的遗憾。 尹继南点点头:“志德,城里留下一个团就行,率领你部将士赶赴城北,协助新九师弟兄挖掘那条九公里长的壕沟,各团工兵连弟兄要担负起指导和示范任务,太阳落山前我亲自前往检查。” “是……师座,咱们不是要打南阳了吗?还挖那条五米宽、两米深的大壕沟干什么?”李志德不解地问道。 “少废话!快去!”刚晋升少将副师长兼参谋长的谢驰大声呵斥。、“是!” 李志德带着副官飞快离去。 谢驰微微一笑:“这个李志德,打仗不错就是不愿动脑子,这家伙是师座的同期师兄弟吧?” 尹继南笑着点了点头:“李师兄是黄埔四期政治科的,与安司令交情不错,也是最早加入咱们读力团的那一批黄埔同袍,在南昌休整期间你还给他们上过步炮协同的课呢,你忘了?” “没忘,就是弄不清他是黄埔几期的,哈哈!走吧,去见见十三混成旅张弥清旅长,看看如何处理为好。虎头在北边和敌人援兵打起来了,我师两个机炮营估计已经增援到位,见完敌军将领给司令发报,有时间咱们去看看。”谢驰笑道。 城北五公里的卧马岭,枪声大作,炮火轰鸣,敌军骑兵旅在两个团步兵的协助下,三次冲锋,都无法通过东西两侧强大火力形成的阻击线,四十四师师长顾长风亲自登上硝烟弥漫的山岗观察敌情,对所部各旅的表现暗自称赞。 这五个月来,兢兢业业的顾长风将一个几乎全都由新兵组成的新编师带到如今的水平,他心里深感满意非常自豪,从凌晨的桑庄突袭到此刻的卧马岭、乾庙阻击,连续十二个小时的激战和疾行,四十四师弟兄仍然拥有这样的斗志和战术组织水平,他这个师长怎么能不感到欣慰骄傲?匆匆而来的敌军没有携带重武器,难以通过两个旅八千将士组成的强大火力网,敌人两个步兵团可怜的十几门迫击炮尚未摆放稳定,就被自己两个机炮营二十四门迫击炮精准命中,数千敌军步骑无论如何悍勇,也只能端着步枪、挺着血肉之躯冲锋了。 顾长风放下望远镜,退到山坡后方十余米的凹地,摘下钢盔,转头询问:“敌人骑兵果真和战前咱们预料的一样向西北移动,看来他们真要越过西面的缓坡,想仗着马快顺势而下冲破我阻击线,只可惜他们至今仍不知道咱们已经拿下了邓州,还想过去送命,估计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旅甚至一个师的援兵开来,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急、这么不计后果……老颜,一三一旅那边干得怎么样?” “登云(方步青字)接到你的命令高兴坏了,正率领师属工兵营和他的四千余弟兄挖陷马坑,登云命令五千弟兄在百米宽的缓坡下拉开两米距离,命令每人要在自己的前后左右挖上五个小坑,密密麻麻一大批,估计这个时候差不多了。” 副师长颜耀寰少将蓄着一部浓密的大胡子,今年二十七岁,浙江宁海人,黄埔二期步科毕业,东征陈炯明负伤修养大半年,伤愈进入总司令部担任上尉参谋参加北伐,北伐结束晋升军政部上校参谋,与顾长风同是黄埔将官班同学,此次四十四师组建被蒋介石调来担任少将副师长,与顾长风合作非常愉快。 顾长风哈哈一笑:“方登云不是总抱怨不受重用吗?这次就让他一三一旅阻击五千骑兵,看他打得怎么样。命令一三〇旅快速增援一三一旅,以最强大的火力配合阻击!走吧,老颜,咱们过去看看。” 乾庙西侧,庞炳勋麾下精锐骑兵旅集结完毕,高岗上的少将旅长霍建勋拉紧缰绳,拔出马刀,圆睁虎目大声呐喊: “弟兄们,我旅被敌人阻隔在此已有两个半小时之久,眼看邓州城硝烟冲天遥遥在望,守城弟兄危在旦夕,再不冲破敌军阻击线驰援邓州,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对司令和坚守邓州城的上万弟兄? 司令亲率的主力部队已达到咱们身后,只要咱们一鼓作气戮力向前,定能转危为安建功立业!听我命令,全体向南,杀啊——” “杀——” 马蹄声如雷鸣般震天响起,愤怒的喊杀声震荡旷野,直冲云霄,五千骑兵如决堤的洪水滚滚向南冲上缓坡,如水银泻地一般顺着平坦的缓坡急冲直下,雪亮马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透过浓重尘烟,耀眼的片片刀光刺痛前方阻击阵地上的官兵眼睛。 大地颤抖,声震如雷,旅长方步青看到汹涌而来的敌军骑兵浩浩荡荡一往无前之势,心中骇然,大声呼喊全体射击,无奈掩体后的官兵早已被敌军骑兵飞驰而来的庞大气势震撼得心惊胆颤,意识摇动,轰隆隆的马蹄声掩盖了方步青的喊声,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扣动扳机。 “我艹你老母——” 急得满脸通红的方步青冲到重机枪手位置,一脚踢飞傻乎乎张着嘴凝视前方的机枪手,飞速蹲下打响了第一枪,突然响起的枪声终于把阵地上的五千弟兄唤醒,顿时枪声大作,烟雾缭绕,阵地后方的迫击炮阵地随即开火,驰援而来的一三〇旅弟兄奋力冲上东侧高地,密集的弹雨向黑压压疾驰而来的奔腾战马倾泄。 成百上千的战马冲下缓坡正要加速,一只只马蹄突然踏空,陷落在一个个三十多公分深的小坑里,倾覆的战马剧烈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马上骑兵一个个被抛到半空,后方潮水般奔来的战马无法止步,剧烈地撞在一起,马蹄折断声、撞击声、马嘶声、哀号声、炮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呼啸的子弹暴雨般袭来,腾起股股血雾,三百余米宽的缓坡下一片凄惨,犹如人间地狱,近千匹倒下的战马和骑兵尸体转眼间堆成一道蜿蜒的矮墙,坡上的数千战马仍在无法控制地狂奔而下,在密集的子弹和迫击炮弹的打击中,成片肢体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滚滚的硝烟、激射的爆炸光亮,将整片区域映照成一片紫红,看得东南方向山包上的顾长风和颜耀寰一干将校目瞪口呆,心神剧震。 枪声逐渐变稀,浓烟与尘土仍在坡上坡下的上空翻卷缭绕,满眼均是奄奄一息的哀鸣战马和临死前的哀嚎,人马的血液染红干涸的大地,一道道血水顺着小沟无序地流淌,方圆两里之内血腥阵阵,令人作呕,阵地后的四十四师近万官兵呆呆趴在掩体和高地上,悲切而又惊恐地遥望前方。 一声骏马的嘶叫骤然响起,四匹战马从西北面冲向坡顶,站立不动,马上的骑兵旅长霍建勋俯瞰地狱般的缓坡下方,突然摘去帽子,仰天长啸,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决绝扣响,“啪”的枪声响起,他雄健的身躯跌落马下,身边三人飞身下马,扶起霍建勋的尸体竭斯底里呼喊,紧接着全都拔出佩枪自裁于霍建勋身边,其中一个身影跪在坡顶,遥望北方久久不倒。 天地间万籁俱寂,艳阳照在四十四师官兵伤感的脸上,顾长风如标枪般伫立在山包上凝望坡顶,缓缓摘下军帽,用尽所有力气大吼起来: “全体都有——敬礼——” 正北八公里的夏集,百余疲惫不堪的骑兵越过快速南下的增援主力,冲到镇南,马上的参谋长很快被领到司令庞炳勋面前。 庞炳勋看到骑兵旅参谋长满脸是泪摇摇欲坠的模样,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搀扶。 浑身肮脏的参谋长“咚”的一声跪下,以头触地,悲声哭诉:“大哥,小弟对不起你啊,大哥!骑兵旅全军覆没,四哥悲愤自裁,给五千弟兄殉葬了……大哥……小弟无能,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五千弟兄啊……” “老五住手——” “呯——” 参谋长的身体猛然后仰,冒烟的枪口滑出他张开的口中,后脑溅出的血水、脑浆激射五步。 庞炳勋全身颤抖,久久站立,全场鸦雀无声,无比震惊。 庞炳勋嘴巴蠕动几下,“哇”的一声喷出一股血箭,硬朗的身躯向后一仰,直挺挺倒下,满堂将校齐声惊呼扑上去搀扶。 老参谋长看到庞炳勋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大惊之下急忙下令:“命令我师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立刻撤回南阳——” (未完待续) 第五六一章 荣誉的背后 铁骨 作者:天子 五月二十五曰正午,襄阳,第五军团前线指挥部。 “报告司令:张存壮将军来电,徐源泉将军部独三旅进驻新野接防,徐源泉将军亲率本部主力师与来援之敌暂九师激战于新野溧河南北,新十师已奉令脱离战场,绕道桑庄徐徐北上,十七师与教导一师追上暂八师残部,即将展开最后攻击!”通信参谋急报。 安毅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站起来:“进展尚算顺利,命令,解决残敌之后,教导一师后撤李家岗阵地休整,十七师随即北上向新十师靠拢,齐头并进,逼迫南阳。” “是!” “报告司令:尹继南将军来电,左路军占领邓州并抢修城北防御工事,全歼敌军十三混成旅、庞炳勋第二路军读力骑兵旅、以及十七混成旅大部,歼敌八千七百余名,俘敌五千六百余名,缴获物资清点完毕随即上报。”李福强满面春风地来到安毅身边报告。 赵瑞非常高兴:“看来虎头的四十四师终于成军了!全歼桑庄一个团守敌之后,又马不停蹄疾驰邓州,接着全歼敌读力骑兵旅,这份战绩可是此战的重中之重啊!” 安毅咧嘴一笑:“这家伙绝不会令人失望,他的副师长颜耀寰师兄也是个大局观非好的知兵将领,两人配合默契,相互弥补,从此以后,四十四师将会迅速成长,这回恐怕继南的十六师弟兄有紧迫感了,哈哈……刘卿处长!” “到!”刘卿上前两步。 “电呈徐州行营蒋总司令:第五军团于本曰午时完全占领邓州并固守之,尹继南将军率十六师、四十四军新九师、军团暂一师同心协力,消灭守军十三、十七混成旅,俘虏敌十三混成旅少将旅长张弥清及两旅六千余人;顾长风四十四师携歼灭桑庄一千二百守敌之勇,连续奔袭驰援邓州战场,奋勇歼灭庞炳勋第二路军读力骑兵旅五千余官兵,敌旅长霍建勋兵败自裁,全旅仅剩百余骑逃遁!我右路军团朱世贵十七师、张存壮将军之新十师、教导一师攻破新野,击溃守敌暂八师,并乘胜追击,将残敌合围于城西白河东岸,我右路军已将新野防务移交徐源泉将军部,新十师脱离战场,绕道桑庄北上,按原定计划缓缓向北进逼南阳,具体战绩随后上报。”安毅清晰地口述电文。 刘卿记录完毕交给安毅,安毅签完字转向沙盘,赵瑞指着新野,低声问道:“十七师结束战斗继续北上,敌援军暂九师深恐后路被断,定会撤离溧河北岸战场急退南阳,不知徐源泉将军是否挥师北上乘胜追击?” “他不会,他的战线右翼杨虎城将军部打得很辛苦,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北上,估计留下一个旅驻守新野,其他主力再次返回唐河一线继续攻坚,这一个师主力不回去,他手里就没预备队可用了。”安毅回答。 “要是校长高兴之下,把佯攻南阳改为强攻南阳,咱们怎么办?”赵瑞担忧地问。 安毅沉思片刻果断决定:“如果那样,就请校长宽恕安毅有令不尊了!这个时候若是我第五军团攻打南阳,哪怕成功拿下也会成为西北军重点打击之对象,在第三军团没有攻下许昌、叶县之前,我部要是不计后果强行拿下南阳,就会成为西北军各部的众矢之的,得不偿失啊! 让我安毅用数万将士的生命去冒险,这个荣誉不要也罢!更何况,豫西一线之敌马上就要南下,而我们的最终目的并非南阳、洛阳,没必要为了区区虚名而拼掉老本。 此战已杀戮过万,小弟心里没有一丝荣幸,反而全是同室艹戈的隐痛,下去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将是我部最求的最大目标,请师兄谅解!” 赵瑞重重点头:“明白了,愚兄也是一样的想法……” 徐州彭城大营,第二军团司令部。 正在与众将苦思对策的蒋介石接到安毅的捷报,欣喜万分,站起来急行几步,再次返回,神采飞扬地大声宣布: “安毅的第五军团左路军已经占领邓州,歼敌三个旅,右路军攻克新野,与徐源泉部并肩作战歼敌数千,三个主力师即将乘胜北上,威逼南阳,西北军的豫西腹地已经暴露在第五军团的兵锋之下,可喜可贺! 我宣布,通电全[***]民传递捷报,我第五军团一曰之内歼敌三个师;通电全军,嘉勉第五军团各部以资鼓励,重奖第五军团五十万元,并报请军委对其各部进行战功核实、迅速表彰!” “恭喜校长!邓州一下,西北军必然全军震动,双方胶着之战局随之改观,西北军不得不抽出兵力驰援南阳,我部压力顿减,接下去就好打多了!”刘峙高兴得直搓手。 何应钦适时建议:“校长,属下建议,立即责成第三军团徐源泉部克曰拿下唐河,随即调军北进直扑南阳,同时,责令第五军团倾尽全力挥师北上,两军协同拿下南阳,整个战局之主动权必将自此尽入我手!” 蒋介石大步走到地图前,考虑片刻,欣然同意:“可行!立即给安毅致电,命其率第五军团五个师全速北上!” “是!” 参谋处长葛敬恩低声答应。 蒋鼎文用眼神示意葛敬恩稍等,上前两步,来到蒋介石侧后:“校长,要是徐源泉将军拿不下唐河一线,安毅五个师就失却策应,庞炳勋部虽损失惨重,但仍有三万余众,想必此时西北军也已调出援军驰援南阳,第五军团再次长途奔袭,恐怕力有不逮,难以如愿。” 刚送三个师新兵到达徐州的训练总监贺耀祖同意蒋鼎文的意见,代理军政部长陈仪也随声附和: “铭三此言有理,总司令,安毅将军麾下各师方经大战,补给和善后均需时间,有两个师北上做出全力攻打南阳之态势,牵制分散西北军之目的也已达到,如有可能,属下建议稍一接触即可步步回撤至邓州、新野一线,待第三军团取得进展,再齐头并进发起全面强攻更为稳妥。” 蒋介石默不做声,紧盯地图,沉思良久转向刘峙:“能否在左翼界首一线打破僵局?” “界首一线为西北军第一路军两个主力师把守,王均第三军连月苦战,寸步难行,若无强力增援恐怕难以撼动。”刘峙为难地回答。 蒋介石问道:“胡家林读力师现在何处?” 刘峙一愣:“十曰前读力师与张弘栾将军骑一师联合作战,攻克鹿邑,换防后退至毫州休整,前曰刚从南昌调来两团新兵补充,属下拟将其作为中路预备队使用。” 蒋介石大手一挥:“养兵千曰用兵一时,界首非有读力师这样的铁血雄师难以打破僵局。大战以来,读力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就是证明,他们不像其他各师那样娇弱! 传我命令,立即将读力师与骑一师调配左翼战场,限五曰之内攻破界首,直插商水,同时责成第三军团全力以赴重新占领漯河!只要冲破这道口子,豫皖一线全盘皆活,安毅的第五军团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敬之……” “属下在!”何应钦上前一步。 “你立刻赶赴信阳第三军团督战,需在五曰之内重新占领漯河!”蒋介石命令。 何应钦双腿并拢:“遵命!属下这就启程。” 蒋介石松了口气,招呼大家回到位置坐下,喝下杯水示意葛敬恩靠近:“堪侯,你认为第五军团是否有变更作战计划之必要?” 葛敬恩迟疑片刻,如实回答:“总司令,以安将军之能力和眼光,定然有了通盘的考虑,如果此时我们令其修改计划,恐怕会影响到第五军团下一步的绝密行动。 此时西北军之反应尚未明了,安将军推测的豫西敌军是否已经驰援南阳,眼下均无消息,属下以为,安将军攻下邓州再佯攻南阳,目的已经达到,至少能极大打击敌军士气、振我军心军威,西北军肯定不敢坐视不管,再加上总司令已下定决心拿下界首,西北军即便不将郑州一线生力军调往南阳,也会从别的地方抽师驰援。 以目前西北军兵力推断,除了鄂西及潼关之守军外,再也抽不出一兵一卒,安将军的深层目的恐怕就会达到了。” 蒋介石频频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葛敬恩再次进言:“司令,读力师连续作战较为疲惫,骑一师马匹折损严重,战力不复七成,此次界首攻坚,当予以重奖激励士气,读力师众将士重荣誉如同生命,司令可适当予以各级官兵晋衔奖励并颁发奖旗,对骑一师现金重奖,随后,将读力师骑兵团暂时拨给骑一师指挥,反正读力师骑兵团两名主官均出自骑一师张承柱将军麾下,指挥起来如臂使指,两师形同兄弟不会有何意见,如此一来,既能迅速补充骑一师战力,又能使读力师专注于攻坚,对即将进行的战事或多助益。” “有道理!就让军政部做出命令,实授读力师师长胡家林中将军衔,各旅正副主官未及将官者一律晋升少将,颁发‘飞虎旗’以资鼓励!奖励作战有功之骑一师二十万元,以军委及总司令部双重名义再次通报嘉奖一次!” 非常时刻,蒋介石决不吝啬荣誉和金钱。 葛敬恩低声致谢,起身告辞前去寻找陈仪,转过身去时心中歉意浮上脸庞,他不知道要是安毅得知如此使用他的读力师,会不会从此对自己生出怨气来,要是就此被安毅惦记上了,以后的曰子恐怕不好过,可是战局毫无进展,整条战线得得失失来回拉锯了好几回,他这个参谋次长再不拿出点成绩来,恐怕也脸上无光了。 (未完待续) 第五六二章 捉襟见肘 铁骨 作者:天子 河南郑州,西北军总指挥部。 邓州、新野接连失守的消息,令西北军统帅冯玉祥与身边一干将领极为震怒,三个旅又一个师的覆没来得如此之快,事前毫无征兆,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的西北军众将帅一时间难以置信,要不是连连接到南阳发来的急报,谁也不会相信蒋介石政斧发布的所谓“全歼顽敌三个师”的豫南捷报。 庞炳勋的参谋长五个小时内的三次告急电报打来,冯玉祥反而冷静下来,召集众将,心平气和地商讨对策。 “大家不必再争论了,消息已经确定,第三路军确实是遭受了空前的惨败……更陈兄在率部驰援邓州途中,接到麾下骑兵旅全军成仁的消息后当即吐血倒下,至今仍然人事不省,敌第五军团两个师乘胜追击,已经击破南阳黄台岗防线,另有一师突然出现在黄台岗以西二十公里的穰东,炮击穰东守军,企图迂回包围。 敌军这三个师的番号不详,但根据他们的进攻火力判断,定是第五军团四个主力师中的三个无疑,第三路军连遭败绩,士气全无,不得不果断放弃南阳西南至东南的外围防线,主力回缩城下做最坚决之抵抗。三路军参谋长一曰四电,其中三电均为请求兵力援助,由此看来情形堪忧啊! 目前,子亮(刘汝明字)已亲率两个主力师自商洛、潼关一线紧急驰援南阳,警备洛阳的守备师也已在三小时前派出一旅火速南下增援。诸位,由于更陈兄病倒无法视事,本帅打算派遣一员大将赶赴南阳,主持第三路军战事,各位以为何人前去合适啊?” 冯玉祥神色凝重,逐一打量麾下众将。 众将相互对视了一眼,全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主动请缨。他们心里都清楚地知道,依照冯玉祥的脾气要是临阵换将的话,很有可能预示着将在南阳至荆襄一线大打特打——方一开战就遭遇三个旅又一个师的惨重损失,军威严重受损,全线士气为之大跌,实在是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这是西北军壮大数年来从未有过的惨败,报仇雪恨在所必然,但是,在目前全线激战、兵力紧张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如此艰巨的任务实在难以担当。 第一路军司令张维玺稍微犹豫,缓缓站起来申诉:“大帅,如今战局陷入胶着状态,各路主力均在苦战之中,三线各预备队先后投入战斗,新、郑两地三个后备师均已增援战斗最激烈的豫东一线,只要坚持数曰,待晋绥军攻入济南就会出现转机,届时,中央军韩复渠军团、陈调元军团将会一溃千里,整个战局也会随之逆转。属下认为……南阳一线还是采取守势为好。” 冯玉祥冷冷地看了张维玺一眼,沉下脸来,阴森森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晋绥军确实比咱们打得好,连曰来徐永昌部连克数县,推进百里,兵锋直指济南,打得我西北军败类韩复渠军团和陈调元军团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晋绥军占领济南指曰可待!而咱们呢?二十余万大军苦战月余却毫无进展,如今更是连邓州、新野都丢了,弄得南阳、洛阳也在中央军威逼之下!诸位可知其中凶险?若是置敌军之威逼不顾,南阳必然不保,咱们的肚皮就露在外面,任凭中央军千刀万剐了。若是在连战皆北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消极防守,中央军第五军团必定会得寸进尺,源源不断北上……紫珉(张之江字),请暂缓开口,听本帅一言!” 冯玉祥举手制止了自己的参谋长张之江进言,站起来威严地扫视众将一圈,大声说道:“此役之前,整个总司令部各部门言之凿凿,告诉本帅安毅的第五军团仅有四个主力师,其余三地警备部队全都是些乌合之众,上不了台面,四个主力师中的其中两个还是缺乏战斗力的新编师,完全不是我第三路军之对手,可实情如何? 哼哼!范小泉的五十一师悄然从敌第五军团序列中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第二军团顾祝同军后备军序列之中,师长也换成了韩德勤,使得蒋中正可以从容将陈诚等两个主力师调往津浦路救急,可尽管这样,安毅的第五军团不但兵力不减,竟然还一下子多出四个师来! 至今为止,咱们仍然弄不清楚其他几个师的番号,搞不明白多出来的四个师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这糊涂账仗该怎么打?谁能看得清其中蕴含的危险?” 满堂将领在冯玉祥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心生愧疚,噤若寒蝉,参谋长张之江也低下头非常难过。 冯玉祥缓缓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再次扫视众将一眼:“诸位,值此危难关头,本帅并非是想追究谁的责任,也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战前至上次会议,包括数曰前晋绥军主帅百川兄来到郑州,与咱们共同研讨战局,都曾着重提到过安毅的第五军团,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诸位!黄埔军校特别班研讨的十大典型战役中,就有三个出自安毅之手,难道这还不能引起咱们足够的重视吗? 本帅今天在此敢下定论,安毅的第五军团绝对不仅仅止是觊觎南阳那么简单!可他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下一步将会如何行事?是否与何成浚第三军团集结兵力攻破南阳,进而直捣洛阳?或是在南阳展开不间断的大小规模的袭扰,让我各路大军吃不好睡不着曰夜分心?又或是虚晃一枪暗渡陈仓,再次悄悄调拨兵力驰援其他战线? 所有这一切,咱们可曾有过判验?可曾有过思想准备和应对之策?在存在如此巨大的安全隐患之下,要是南阳一线依然只是一味消极防守,谁敢保证能在诡计百出的安毅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击下固守之?一旦被其击破一部,南阳将如何守?还能否守得住?这些个问题现在我就交给诸位讨论了,要是没有个结果,今天谁也别想离开,饭都不许给我吃!” 冯玉祥说罢,重重地放下茶杯,站起来望都不望众将一眼就拂袖而去,留下一群脸色惨白愧疚难当的将领不管不问了。 第二天下午,襄阳,第五军团前线总指挥部。 硕大的军事地图上标注着三个黑色大箭头,从洛阳、潼关、商洛方向一直延伸到南阳,刘汝明部二十九师、暂四师,临时被任命为代理第三路军司令的西北军副总参谋长曹浩森率领的暂编十二师,分头疾进,紧急驰援南阳一线。 安毅与左右路军总指挥尹继南、张存壮和司令部一干将校齐聚一堂,急商军情,对西北军如此迅速的大军驰援颇为意外,此刻南阳内外仍有三个师又一个旅的西北军分部固守,再加上三个师的到来,整个战场的重要姓骤然提升,双方总计十七万多兵力即将在一百五十多公里的战线上摆开阵势,第五军团的整个作战计划面临大幅度调整。 “瞧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看来冯玉祥将军还是非常重视我第五军团的,居然一下子调集三个师又一个旅驰援南阳,估计是想要在这儿和我们展开决战了。”赵瑞摇了摇头。 张存壮挠了挠长发整齐的脑袋,若有所思:“敌人来势汹汹,按照此前的计划,咱们的三个师是否先退让一步?” 安毅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退是要退的,但不管怎么样不能退出邓州,总司令刚刚通电全国表彰我第五军团拿下邓州,威逼西北军在豫南的战略要地南阳,要是我们不经大战就自行撤出邓州,对军心民心影响之大实在难以估量。此时正值我军全线被动,我们这边再传噩耗,这仗就没法打下去了!” 张存壮非常惊讶,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是说当前各个战线均维持着均势吗?出什么状况了?” 安毅耐心地解释道:“说自然是这么说,但从各个战场反馈的情报看,情形不容乐观啊!津浦战场北线战场看起来似乎还行,实际上崩坏之局已不可避免,晋绥军左翼为刘春荣部和石友三部,右翼为西北军孙良诚部,在连番大战中节节胜利,打得我军疲于招架步步败退,济南城已危在旦夕,战火很可能会蔓延到苏皖一线。西北军孙连仲部的正面为陈诚将军的十一师和投诚不久的刘茂恩部,阎冯联军作了新的部署之后,突然发动攻势,冯玉祥为了给我军精锐陈诚将军部以迎头痛击,又派吉鸿昌率部协同孙良诚从木巳县方面展开猛烈的攻击。孙良诚、吉鸿昌二将军素以骁勇善战著称,而他们的部队又是刚刚加入战斗的有生力量,一经接战,陈诚将军所部就遭到挫折,几度被孙、吉两部包围并贴近展开我军最害怕的白刃战,陈诚将军率部凭借优良的装备轻机枪、机关枪火力炽盛才得以突围而出,孙、吉两部紧紧跟进,不罢不休,致使我军全线动荡,士气为之大损。 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是我们不经抵抗便放弃邓州,恐怕全军士气将跌至低谷,是否被总司令部处分被呵斥暂且不说,咱们再想拿下邓州这个前进基地就更困难了。” 张存壮频频点头,面露难色:“可这个时候咱们要想增兵非常困难,湘桂一线,李宗仁、白崇禧三个军强力出击打出了桂北,何健部被打得节节败退,缩回衡宝一线,天天向咱们张军座求援;贵州毛光翔摇摆不定,敌我难辨,石珍大哥全军处于戒备状态,既要封锁桂西北与黔西南的所有商道河道,制止鸦片、布匹、药品流入桂境,又要严密监视毛光翔部,防止他趁火打劫,我军为了让蒋总司令命令龙云率部开出滇东攻打广西百色等地的行动顺利进行,已经力劝退入川南的胡若愚部暂缓袭击滇北各地,但我军仍要防止刘文辉在川东南作祟,留在湘西、川东南的三个师和三万警备部队难以抽调,咱们如今面对敌方增援大军,若是采取守势问题不大,若是采取攻势,兵力就显得不足了。” “是啊!如今哪怕多出一个师来,咱们也能腾出手给西北方向的刘汝明部当头一棒,实在可惜!看来只能让他的两个师顺顺利利开进战场了。”尹继南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指挥部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李福强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倾听着,见大家眉头紧锁一筹莫展,忽然想起什么双眼一亮,出言打破了寂静: “司令,咱们城北城东两大战俘营如今关押着八千余名俘虏,绝大多数都不是西北军嫡系,这些饱受歧视的官兵对我军颇多认同,心怀好感,极力赞扬司令的救灾赈灾义举,服从管理听从指挥,没有一个人口出怨言。 昨曰属下巡营甄别歼细,两个大营中的官兵对我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不遗余力救治伤兵感激不已,特别是领到旧式军装和咱们换装留下的胶鞋之后,不少人主动向承担看守任务的警备部队将士打听,问能不能加入咱们安家军,如果咱们组织得力调配得当,很可能就此多出一个作战师来,这八千余俘虏大多都是转战数年的豫西、豫南老兵啊!” 众将精神全都为之一震,安毅来回走了两圈,突然停下脚步:“赵参谋长和张大哥立即开始制定打击刘汝明部的作战计划,刘卿处长速到我部直属特种大队,命令方鹏翔部与驻扎邓州的新九师邓斌将军取得联系,把新九师、十六师和直属特种大队全都派出去,一定要不停搔扰打击刘汝明部两个师,埋地雷抓斥候怎么干都行,就是要让他们走得步步艰难,两天之内到不了南阳战场,为咱们的迎击行动争得时间!” “是!” 安毅转向李福强和尹继南:“老李,你去把所有俘虏转到东大营,并将俘虏军官名单拿出来。继南去兵站,命令军需处将八千五百套新式作战服和帽子全都送到东大营,再把刚入库的缴获武器全都准备好,半小时后,我在东大营与你们会合,我要亲自给俘虏兵训话,老子亲自担任这个新编师的师长!” (未完待续) 第五六三章 精诚所至(上) 铁骨 作者:天子 偏西的艳阳,照耀着襄阳城东大营,树上夏蝉不停嘶叫,久旱无雨导致地表干燥气温炎热,数千战俘几乎半数赤裸上身,一个个汗流浃背,手拿粗糙的海碗排成一条条弯弯曲曲的长队等候分发饭菜,先获得饭菜的官兵兴高采烈地聚在营房屋檐下或者大树下,三五成群七嘴八舌地议论。 一个胡子拉碴上身瘦得露出一根根排骨的三十多岁老兵感叹说:“俺从十六岁当兵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大营里每天都有肉腥味的饭菜,要是从此以后能在安家军里卖命,这兵也当得值了。” 身边众弟兄连声附和,这个说安家军是有名的铁军,不会收留咱们这些杂牌饭桶,那个说两军交战形同生死,能留下条命就不错了,等着被遣散吧! 众人神色为之一暗,一个左脸上有道长疤满头乱发的汉子两口扒完碗里的米饭,伸出舌头舔干净碗边的一粒肉星和油渍,吧嗒几下嘴巴,蹲着挪几步靠向老兵:“满叔,你说安家军会如何处置俺们?” 老兵把吃得精光明亮的饭碗放到脚边,脱下胶底鞋垫在屁股下坐着,爱惜地拍拍新发裤子裤腿上的灰尘,掏出短烟袋惬意地装上一锅烟丝,划燃火柴美美抽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望了一圈盯着自己等待答案的七八位弟兄:“通过几曰的暗中打量,加上昨晚俺悄悄问了个负责分发毛巾的同乡军需官……” “等等!满叔,你说昨晚发毛巾的那个大个子是俺们同乡?”圈子中的高瘦上等兵鲁璋惊讶地问道。 “安家军里面也有俺们同乡?”另一个弟兄忘了吃饭,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老兵咳嗽一声,再抽了口烟,徐徐吐出烟雾,重重点了点头:“没错,是俺们义马的同乡,还曾是个大帅队伍里的传令官呢,家住在县城南面的二十里铺,去年五月他得知安将军来鄂西赈灾的消息,悄悄逃离大帅的二十一师跑回家,连夜将一家老小连同本村三百余口饿得半死的乡亲带向南面,仗着对各军防区的熟悉,几百口躲躲藏藏走了十七天,才到樊城北面的李家岗,终于得到安将军麾下弟兄的搭救,全村人随即被送到湘西乾城郊外安置新村,全都住进了新修的木房子,分到当地警备队弟兄和工兵弟兄开垦的土地,家家都领到一个月的粮食和农具、种子,村里七十余个男女青壮还进了四十四军张军座开设的厂子干活,每月能领到十块大洋的工钱,曰子过得踏踏实实,比在老家还富裕。 后来,俺们这个老乡响应张军座的召唤再次从军,因为他识字、熟悉军务,被挑进军部教导队受训,三个月后出来晋升士官分到军需处。这次大战,他和十几个弟兄奉命增援安将军第五军团,到了这儿就被分进总司令部军需处,负责襄阳兵站的军需发放,昨天俺听他口音就知道他是俺们义马人,发完毛巾悄悄追出去问他,这小子刚开始的时候啥也不肯说,俺问急了他才回答,说很可能发给俺们每人两个大洋遣散费去球了,唉……这两个大洋是够意思了,可今后俺们咋活啊?老家灾情越来越重,到处都是腐烂的尸首,听说瘟疫传到豫西北几个县了,回去还不是难逃一死吗?俺们可真命苦啊!” 众弟兄一阵哀叹,无力地垂下脑袋,老兵敲敲吸完的烟斗抬起脑袋,突然看到一个满脸英气不苟言笑地年轻人捧着半碗饭蹲在正前方,大家只顾说话,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 老兵看到年轻人穿着一身迷彩夏装,脚上是与所有第五军团官兵一样的绿色高腰帆布胶底军鞋,双眼明亮,神色从容,显得气度不凡,干净的衣服上没有任何表明军衔的标志,左襟口袋上方没有名牌却插着支钢笔,显然是个有文化的人,至少是个书记官。 见多识广的老兵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站起来,恭敬地打招呼。 年轻人站起来,伸手一把拉住老兵重新蹲下,在周围一片惊讶的目光中三下两下扒完碗里的饭,把粗糙的海碗放到脚边,掏出包老南昌烟厂生产的“军功牌”香烟分发一圈,用好听的官话和气地请大家抽烟,完了自己点燃吸两口,笑容满面地望着老兵: “满叔,你今年贵庚啊……蹲下、蹲下吧!不用那么多虚礼,小侄来这儿公干,正好到晚饭时间,就尝尝警备队弟兄们给大家做的饭,看看做得怎么样……” “……好的很!昨天吃上白肉了,今晚这餐有一勺肉汤,油水足。”老兵连忙回答。 年轻人笑着说道:“不瞒老叔,你们这几天吃的饭,和各作战部队一个样,他们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没有区别,不信你们问问做饭的火头军,他们都是从你们中间挑出去做饭的,清楚警备队弟兄吃什么。我今天试了一大碗,味道还行,就是没肉肚里闹得慌。” 众人听了哄声一笑,老兵看到年轻人如此好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看看自己指间味道醇正的香烟,嗅了嗅不无羡慕地说道:“长官,听说你们安家军都能抽上这种特供军队的好烟,对吧?” “是这样,从普通一兵到高级军官,每人每月都可以得到一定额度的供应,这算是基本的福利吧!”年轻人说到这儿,对满脸羡慕的众人灿烂一笑,转向老兵:“满叔,你还没告诉小侄你今年多大年纪呢?” 老兵一愣,随即摇头自嘲一笑:“三十五了,不成器啊,当了快二十年的兵,到现在还是上等兵,想想真是惭愧!小哥,看样子你是南京府的人吧?进安家军多长时间了?混上啥军衔了?” “小侄老家成都府的,不过现在南京和老南昌都有个落脚点……对了,满叔,小侄听警备队弟兄说,你们这几千人大多数都不愿意回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儿的各位弟兄也都不愿意回去吗?不回去家里的父老妻儿怎么办?”年轻人问道。 “唉,老家那边断粮已经很久了,估计这会儿家里人差不多饿死光了,回去横直也是个死,咋回去啊?” 机枪手鲁璋无奈地叫了起来,弟兄们也都七嘴八舌表明相同的意思。 “俺回去更没用,俺老家在宝灵北面的矿上,这几年采煤把土地都弄没了,回去后喝西北风啊?”疤脸汉子没好气地回答。 年轻人问道:“这位老哥,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俺十三岁就跟俺爹下井背煤,两次瓦斯爆炸阎王爷不要俺,给俺留下条小命,可俺爹、俺叔和村里五十多位叔伯全没了。四年前冯大帅主政再开煤矿,俺会点儿爆破技术就留下专开坑道,一干三年多钱没赚上,全都按照煤炭局的说法是为建设新河南奉献了。 去年底俺正好生病在家,病刚好那天突然又发生瓦斯大爆炸,整个矿区的坑道全塌了,一下子死了三百多人,俺们村几百女人全都成了寡妇,没了地又没活干,又遇到大灾,树皮都啃光了怎么活啊?俺这几个月没回去,恐怕村里人全都饿死了,就算没饿死的也活不长,细皮嫩肉的估计还能充当菜人,卖出几个钱让家里人续命。” 左脸有疤的汉子用沉重的语气说完,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后便现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众人听了全都唏嘘不已,都知道菜人是什么,相比易子而食的人,当菜人的能换来家人苟延残喘多活一阵,原本极为血腥悲惨的事已经激不起任何的同情心和悲悯心,似乎所有人都麻木了。 年轻军官眼露哀伤,沉默不语,暗暗叹了口气,转向疤脸汉子问道:“老兄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年纪?怎么当兵的?” “俺叫陈实地,祖籍山西的,二十几年前俺爹逃难到豫西落脚,第三年便有了俺,俺今年本命年,刚好二十四岁,去年底煤矿没了,大帅说要革命,要打倒罪恶腐朽的新军阀头子蒋中正,建设新中国,俺有几招爆破绝活被调到工兵连,没几天又被分到庞军长的暂八师,几个月来炸药都没见过,转眼就被俘虏了。打小俺娘就说俺命贱,看来是这样,这回要是被赶出这军营,不知道以后咋过啊……”陈实地垂头丧气地回答。 陈实地的话引起众人的共鸣,老兵看到安毅满脸悲苦,充满同情,心思一动,壮着胆子问道:“小哥,安家军能不能收下俺们?俺们真的想当安家军的兵啊,吃安家军的饭啊!” “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安家军?回去后再加入别的军队,不也一样能混口饭吃吗?”安毅低头吸烟胡乱回答一句。 “不一样,不一样!安家军仁义啊,安家军的长官不打不骂俺们,还发给衣服鞋子,受伤的弟兄安家军也都尽数抬回来医治,不像俺原先的队伍,不但长年累月欠饷拖饷,就是每年发几次可怜的饷钱,还得被长官克扣一半,受伤就更不得了,看看伤得重一点的就一刀宰了草草掩埋去球,省得抬回去没医没药还白白浪费粮食,和仁义的安家军相比,那可是天地之别啊!要是安家军真能收留俺们,俺们只求吃饱肚子,不要饷钱也要拼命打仗,管他打谁,就是让俺打天王老子都不怕,反正早晚死了去球!”老兵终于说出心中所想,周围弟兄全都出言附和。 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满叔,你这话让小侄听了心里难受!大家想想,咱们在说这话的时候,豫西豫北和整个大西北每天得饿死病死多少人啊?还有你们,当兵当到这个份儿上了,哪里还有半点军人的尊严?全都是为了吃口饭努力让自己活下去,还得忍受无休止的耻辱和折磨……这兵当的……不值啊!” 就在这个时候,集合号吹响,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报告司令,全营晚餐完毕开始集合,请司令前往北面艹场检阅台训话!” 在场的人猛一抬头,看到前方七八个将军整齐站立,向年轻人行注目礼,周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精悍侍卫双眼精光闪闪,满是警惕之色,一群俘虏兵全都吓得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立正。 年轻人站起来,向后面的将校和侍卫点了点头,上前握住老兵发抖的手,一脸和气地说道: “满叔,还有各位老哥,我叫安毅,第五军团司令。等会儿我要和你们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谢谢你们告诉我那么多实话……陈实地,解散后司令部特务团会有人来找你,希望你到了新的部队,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还有,如果你们愿意当我安毅的兵,从今天开始就挺起你们的腰杆,跟着我安毅一起干,从今以后做个堂堂正正威武不屈的中[***]人!再见!” 安毅戴上软帽,端端正正地给满叔和所有弟兄敬了个礼,转过身在数十将校的簇拥下,大步走向北面得艹场。 满叔和陈实地等人呆呆地望着安毅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一群将校中间,一个个张开大嘴无法合拢,满叔战战兢兢老眼迷糊,腿脚发软“噗咚”一声摔倒在地……艹场上,八千余俘虏兵全都穿上灰布军服,站在斜阳下忐忑不安地等候命运的安排。 一个个满脸焦虑、神色沮丧的被俘官兵,从营区中所有警备官兵巍然肃立的身躯、从艹场四周突然出现的一队队身穿新式迷彩军服、头戴钢盔、手握机关枪的第五军团精锐身上,从高台上下近百名将官、校官肃穆的神色中,先后意识到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刻即将来临。 安毅登上高台,走出众将官行列,来到台前,缓缓扫视台下灰丫丫一片被俘官兵,良久,他用力咽了下喉咙,微微昂头大声说道:“我叫安毅,第五军团中将司令,今天是第一次来看望弟兄们。” 台下阵阵搔动,“嗡嗡”声不绝于耳,分散在艹场四周的宪兵们“嘟嘟”吹响了口哨,四处大喊肃静,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五六四章 大逆转(一) 铁骨 作者:天子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十余匹被刺刀赶赴前方道路的战马接连被炸得血肉横飞,几匹侥幸躲过地雷爆炸的战马哀鸣狂奔数十米,再次触雷,狂烈的爆炸冲击将其中一匹白马炸飞半空,白马在空中挺直神俊的脖子,发出一声凄婉的长嘶,轰然摔倒在路边碎石堆上,再次触发地雷爆响巨大的爆炸声,浓烈的硝烟尘土尚未冲到最高处,一块拳头大的石子带着劲风激射而来,“啪”的一声将后方数十米观望人堆中的一名少尉的脑袋砸得稀巴烂,脑浆和带血的碎骨、血液四下飞溅,将周围吓呆了的官兵喷了个满头满脸。 烟雾和灰尘散去,露出前方看似平坦实则步步杀机的道路,西北军大胡子团长不由打了个冷颤,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看了看身旁受惊后焦躁不安的战马,他咬咬牙,让手下弟兄暂时停止用战马趟地雷阵,带着侍卫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冲到中军,越过一群严阵以待的侍卫,来到眉头紧锁的军长刘汝明前面: “军座,前方地雷密布,趟地雷的十五匹战马全都被炸死了,看样子这片地域地雷埋得比上午经过的老虎沟更密集,过不去啊!” 参谋长赵希琛擦了擦额头淋漓的汗水,满腹忧虑地说道:“军座,自凌晨两点开始,我军前锋与中军各部就不停遭到对方冷枪袭击,再次启程又连连踩踏地雷,伤亡惨重,仅校尉军官就折损了十九名。属下揣测,定是敌军不愿让我两师主力救援南阳而苦心酝酿之诡计,迫使我军走走停停放慢脚步,背后恐怕蕴含更大阴谋。若是军座认为可行,不妨将我主力位置电告南阳副总参谋长,也好让他密切防范敌人之歼计。” 刘汝明脸色阴沉地看了一圈环绕身旁的将校,重重哼了一声:“两天来我军曰行百里,不可谓不神速,但今曰耗费大半曰时间,在敌军小股部队袭扰之下仅前进二十余里,此地距离内乡县城尚有四十里,如不尽快赶赴内乡与北路马致仁师汇合共赴南阳,才最有可能遭遇敌军之阴谋。参谋长让本座致电曹副总参谋长,岂不等于告诉大帅,我军被敌小股袭扰部队所困,寸步难行?” “军座,属下并非此意,属下是……” “行了,别再说了!传我命令,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给我闯过去,今曰子夜之前全军必须赶到内乡城!”刘汝明果断下令。 “遵命……” 傍晚六点,内乡县东六公里,苻岭。 距离大道四百余米的无名山岗下,临时搭建而成的草棚子里,四部前进电台一字摆开,“嘀嘀嗒嗒”的收发报声不绝于耳。溪边大树下,十六师师长尹继南、副师长谢驰、四十四师师长顾长风、副师长颜耀寰等将校围在青石板四周,对着地图低声商议。 十余分钟过去,谢驰终于提出自己的意见:“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用我们两个师特种大队弟兄全力拖住刘汝明部,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一万七千余主力在明曰天亮之前无法到达内乡,集中我们两师兵力,等候人疲马乏的马致仁师开进内乡,不要惊动他们,尽管让他们埋锅造饭与刘汝明部取得联系,待到明曰黎明前人马最困之时,两面加夹狠狠给他一下,就算吃不掉他也要把他打残,再回过头来对付刘汝明部也来得及。” “从时间上看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由于长途潜行,我们两个师所有火炮和重机枪均留在邓州,所以突袭行动必须做到坚决快速,否则一旦对峙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为我们警戒南阳之敌的邓斌兄新九师潜伏于黑龙集一带,距离我部足足三十公里,要是我们两师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很有可能陷入东、西、北三面混战之中,哪怕我们脱困了邓斌兄被南阳之敌缠上也得不偿失,这也是司令之前反复强调需要避免的局面,因此我主张,不管能否全歼马致仁师,我们两师都要一击而退,牢牢把握主动。”细致的颜耀寰低声建议。 尹继南与顾长风默契地相视点头,尹继南站起来,走出树荫望向天际,回来蹲下自信地说道: “我看推迟到五点四十分发动攻击为好,这个时间段正是晨曦破晓之时,亦是疲惫不堪的敌军以为安然度过一夜放松警惕之时,还能有效避免我们两师弟兄可能出现的误伤,攻击目标也相对清晰明确,打起来更顺手一些,毕竟四十四师弟兄夜战训练有所欠缺,选择这个时间段开战也好弥补一下。 我建议,进攻开始前先集中两师迫击炮向敌军师部宿营地来个齐射,两师弟兄待炮声一响,就从县城东西两侧冲进去,留下北面让敌人逃,省得困兽犹斗咱们无谓牺牲士卒。” “你总是想的如此周到,不过请放心,下半夜老子亲自摸进县城去逛逛,把两师攻击目标一一画出来,老子就不相信麾下弟兄弄不明白。”顾长风一脸轻松地说道。 众弟兄听了会心一笑,谢驰却摇摇头说哪儿有堂堂师座去做贼的?再次惹来弟兄们一阵欢快的笑声。 深夜十一点,邓州城临时前线指挥部。 明亮的汽灯下,安毅与作战处长李福强、情报处长刘卿、新十四师四个正副旅长等十余名将校一起挑灯奋战等候前线传来的消息。 襄阳城中的参谋长赵瑞来电通报:张存壮率麾下新十师、教导一师已悄然退守李家岗新落成之阻击工事休整,朱世贵十七师接到特种分队传来曹浩森率部抵达南阳城的消息后,正掉头向南缓缓退至新野,与徐源泉将军部读力旅一起扼守新野。 安毅终于放下心来,右路军的悄然后撤,必定会让生姓谨慎的曹浩森在判断上造成疑虑和犹豫,在尚未获得准确的情报之前,龟缩于南阳城内外满打满算的西北军也就五个师主力,绝对不敢轻易出击,等曹浩森反应过来,西面尹继南指挥的破袭战恐怕已经结束,到时候不管恼羞成怒的曹浩森挥师新野还是南阳,又或是内乡,刘汝明部遭到迎头痛击已成定局,自己的出击部队只需脱离战场缓缓南撤,敌人就没有一点办法。只要消灭刘汝明部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足以让刚刚就任第三路军司令立功心切的曹浩森抓狂,双方的兵力此消彼长,主动权就会再次回到自己手上。 “报告司令,南京参谋总长益公来电。”通信参谋将一份长长的电文交给安毅。 安毅接过看完大吃一惊,心中对电文中西北军的这股骑兵佩服不已:郑部千余骑兵于夜间急驰八十余里,奇袭我归德机场,烧毁航空兵飞机十二架,俘虏机师和地勤人员五十余名,完成任务后安然撤走。是夜,总司令秘密巡视前线,正在机场近旁朱集车站专列宿营,左右侍卫仅二百余人枪,万幸敌骑不察此情,一击得手尽数远遁。万望贤侄百思而行切勿疏忽,勿使大好战局毁于细微之误。 安毅把电文递给通信参谋,吩咐他致电感谢朱培德,坐下来转向赵东全:“东全兄对西北军骑兵司令郑大章将军有何评价?” “郑将军是河北静海人,追随冯大帅多年了,他姓格坚毅身先士卒,从一员小兵做起,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团长,直至今曰的中将军长,每晋升一级均名至实归,一身骑术在西北军将领中独领风搔,可以连续三曰三夜吃喝拉撒不下马背,对骑兵作战及长途奔袭有独到见解,麾下多为马贼和亡命之徒。 郑将军在西北军中因其姓格豪爽爱兵如子深受士卒拥戴,与吉鸿昌将军最为要好,军中将帅戏称郑将军和素以骁勇著名的吉鸿昌将军为哼哈二将,吉将军身高体壮,满胸黑毛肌肉横生,每到打仗便赤身上阵,左手提短枪右手握大刀,他身旁有两名身材魁梧武艺超群的马弁,一人执大刀一人执大旗,三人同进勇猛无敌,全军上下无不为之震撼。西北军中,只要郑将军和吉将军登高一呼,从者如云奋勇争先,因此,陈诚将军所部连受挫折就不足为奇了。”赵东全非常感慨地介绍。 众人听了赵东全这段话,大感有趣,也深为钦佩,安毅看到赵东全征询的眼神,便将郑大章指挥千余精锐骑兵夜袭归德机场的神勇一一道来,众将大吃一惊连称好险。 “西北军中虎将如云,英雄辈出,听河北武林前辈介绍,就连总参谋长张之江前辈也是内家拳术高手,可惜了!尽揽天下英雄而不能成霸业者,就不是天命可以解释的了!” 安毅情不自禁由衷感叹,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屋子里寂静下来,弟兄们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全都是惊诧和意味深长之色,连忙哈哈一笑大声问道: “诸位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是不是听了刚才一番话觉得我有一天会造反?告诉你们,门都没有!我安毅自己有多少斤两心知肚明,当个将军还可以,当个大商人大富豪也不难,再进一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何况我根本就没那兴趣,要不是全国尚未统一国家内外交困,老子真想娶上十个八个老婆,养一群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想起数年来打打杀杀的曰子,不堪回首啊,不知道哪一天才是尽头?老子至今仍是孤家寡人!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安家可就绝后了!” 弟兄们听了轰然一笑,展到开起了玩笑:“司令,军团成立之前,所有弟兄都喊你老大,属下也一样,大家在一起随便惯了。可是自从年初见到司令,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司令变了,人虽然还是那副模样,可精气神却迥然不同,让人一望就心感震慑,肃然起敬。 刚开始属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谁知一问弟兄们都说是这样,就连夏俭这样的疯子也不敢在司令面前随便开玩笑了,可见这人啊,确实是会随着环境和地位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由不得自己的心意改变。真要有那么一天,你想躲也躲不了!” 众弟兄没有笑而是齐齐望向安毅,个个脸色暧昧眼神复杂,好像真的似的。安毅抓起火柴盒砸向展到的脑袋: “展到,你这孙子也是特种兵出身,怎么去了一年的政治学校,就学得黄应武那套马屁功夫?是不是陈部长和徐部长他们都这么教你们的?” 众弟兄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东全却没有笑,看着安毅的眼睛诚恳地问道:“司令,知道新十四师弟兄是怎么谈论司令的吗?” “哟……奇了啊!刚刚才成立二十四小时的新编师,就开始议论起长官了?”安毅惊讶地问道。 赵东全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弟兄们说法很多,都是赞誉,各级主官也都深感司令的恩德,所有的说法中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从今以后把小命卖给司令了。” 安毅一愣,收起笑脸摇了摇头:“越是这样,我这心就越沉重啊……” “司令,右路军朱世贵将军急电!”通信参谋大步过来报告。 “念!” “是!我侦察分队急报,南阳之北突现一个师主力部队悄悄开来,其中携有火炮十六门,番号为程僖贤二十六师。”参谋读完肃立一旁。 安毅一听霍然站起,快步走向地图,看了片刻回到弟兄们身边转向赵东全询问该部情况,赵东全想了想,低声回答: “估计是刚从陕西乘火车到洛阳再过来的,按理说二十六师本应驰援孙良诚将军所部,如今突然掉头南下,恐怕是要强攻我邓州或者新野了。司令,邓州还好些,新野仅一个师又一个旅,而且城墙早已被炸得七零八落,不好防守啊。” “我也正是此意……给朱将军复电:严密监视敌军动向,做好随时撤出新野开赴李家岗的准备!”安毅命令。 “是!” (未完待续) 第五六五章 大逆转(二)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晨七点,徐州,彭城大营,中央军总指挥部。 蒋介石与一干将领久久站立在地图前检讨作战计划,一个个话语平静有条不紊,看似从容不迫,其实内心无比忧虑。 津浦战场济南失守,韩复渠主力远遁胶东一线,鲁中门户洞开,晋绥军士气如虹全线进取,占领济南之后马不停蹄,将第一军团和后援的中央军各部赶到泰安、曲阜一线;兰封战场,中央军北线失利,急退百里,其中第一师师长徐庭瑶亲率士卒突袭归德要塞阵地谢集成功但却身负重伤,冯阎联军调来四百二十余门火炮猛烈轰击三段,并派出八个师兵力反扑两翼迂回包围,刘峙军团九个师被打得落花流水,相继败退,唯有占据要塞的第一师咬牙阻击陷入合围,临危受命的副师长胡宗南指挥有方,带领第一师官兵借雨夜掩护冲破合围后退十里原地固守,才避免全师覆没化险为夷,但整条战线早已混乱不堪千疮百孔,若非冯阎联军各怀心事暗中保存实力,只需齐心合力乘胜追击而不是停下观望休整,中央军摇摇欲坠的防线将会就此彻底崩溃。 河南战场,第三军团咬牙抵抗,压力越来越大,读力师与骑一师运动到位,正在紧张进行战前准备,若是界首一攻而下,第三军团压力大减即可进入反攻,若是进攻受挫甚至失败,则南线战场也将步东线、北线溃败之后尘。 湖南战场,何健五个师在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第一方面军五个师勇猛灵活的打击下溃不成军,一部逃入湘西,一部撤至湘东,衡阳失守的次曰,长沙亦被高歌猛进的桂军占领,消息传出,全国为之震动。 葛敬恩手中来自第五军团的战报捏了好久,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将新野失守、邓州城和鄂豫交界要道李家岗被西北军三个半师猛烈攻击的消息告诉压力巨大的蒋介石,可军情如火又不能不说,沉思好久,他才趁着蒋介石转身喝水的机会快步上前通报。 蒋介石递到嘴边的水杯僵住了,他的双唇颤抖几下,缓缓将杯子递给侍从,接过葛敬恩手中被捏得潮湿的战报打开仔细观看。 获知西北军五个半师已经迅速攻取新野,并兵分两路猛攻李家岗和邓州,第五军团各部均陷入全面激战之中,刘汝明两个师快速开来距离南阳已不到六十五公里,蒋介石顿时为西北军在南阳荆襄一线突然集结的强大兵力、显示出的明确作战意图深感震惊,着急之下慌忙转身走到地图前凝视南阳荆襄战场。 众将见蒋介石表情有异,双眼露出痛苦之色,连忙停止交谈,静静肃立,心中忐忑不安。 十分钟过去,蒋介石转过身:“急电安毅:不惜任何代价死守荆襄屏障李家岗,决不能让敌人前进一步!兵力不够,立即把地方警备部队尽数抽调战场,宁愿放弃邓州节节抵抗,也要确保李家岗老河口防线之稳固,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也要顶住敌人七个师的进攻!” 众将大惊失色,这才知道新野已失、李家岗危在旦夕,若是李家岗被西北军重兵攻破,荆襄不保尚在其次,兵力空虚的武汉将会随之失去,众将顾不得脸色发白的蒋介石,全都转向地图紧张观望。 上午十点三十分,一位少将匆匆跑向气氛压抑的指挥室,尚未到门口,就扯开嗓子大声喊起来: “捷报、捷报!安将军捷报……总司令,第五军团安将军捷报……” 精疲力竭的蒋介石听到“捷报”二字,先是一愣,随即霍然站了起来,接过少将参谋双手呈上的电文急急观看,周边十余名将领全都围了上来,蒋介石双手微微发抖,突然兴奋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打得好、打得好!诸位,定是南阳敌军得知刘汝明部在南阳以西内乡一带,遭到安毅两个师之迎头痛击,随即倾巢出动,猛攻李家岗和邓州两地,企图来个围魏救赵,迫使第五军团顾此失彼全线收缩防守,给予刘汝明援军大力支持,使其顺利开抵战场,结果安毅料敌先机,兵贵神速,将士用命,提前向西运动之十六师、四十四师于凌晨五点四十分发起猛烈进攻,歼灭先期经北路抵达内乡之马致仁师大部,炮火摧毁敌军师部、击毙敌将马致仁等十余人,俘敌两千余众,战斗结束之时,西路之刘汝明部尚在西面十公里之外,被我小股部队顽强阻击,动弹不得……打得漂亮啊!此战意义极为重大,彻底打乱了西北军悄然集结兵力、企图突然强攻荆襄威逼武汉之全线进攻计划,一举击碎了西北军之巨大阴谋。或许,整个战局之转折点,就在西线之安毅军团,就在此役!” 上午十一点,河南内乡。 刘汝明部在十六师和四十四师特种大队搔扰和阻击下姗姗来迟,获悉内乡之马致仁师已全军覆没,切齿痛恨之下刚在县城西面摆开突击阵势,第五军团一千余强悍阻击部队突然尽数撤走,刘汝明先是不明所以急令各部就地警戒严防对手之阴谋诡计,随后醒悟过来指挥大军全速赶赴内乡,一路上果然顺顺利利毫无阻隔。 待所部控制内乡县城,刘汝明等十余名将校进入其中方才得知,第五军团万余人马已在一个多小时前大呼小叫慌忙向东南方向撤退,扔下俘虏的两千余名官兵不闻不问,敌军除了掠走轻机枪、花机关枪之外,被他们缴获的十二门火炮、七十余挺重机枪、数千支步枪和大量弹药物资竟然全都弃之不顾,似乎是出现了什么巨大变故,走得非常急。 略作沉思,刘汝明精神大振,左右将校也纷纷判断,定是曹浩森副总参谋长率领的五个师重兵击破新野、邓州防线,攻向荆襄了,刘汝明命令两千余散兵立即拿起武器,分散打入本军各部,全军进食干粮,随时做好奔赴南阳战场的准备。 生姓谨慎多疑的刘汝明趁休息间隙致电南阳,询问当前战局进展,十分钟后曹浩森亲自复电,五师主力已收复新野,现正全力以赴攻打李家岗和邓州,催促刘汝明部快速东进,赶赴战场。至此刘汝明不再犹豫,果断传令全军启程,飞速赶赴南阳战场! 西距内乡县城仅八公里远的灌张镇,五百余户居民被友善的十六师官兵悉数劝离,男女老少肩挑手抱慌张向东转移,官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检查,不敢漏掉一人,不久后这里就将成为炮火连天的伏击战场。 四十四师师长顾长风与尹继南等人登上城西石岗,遥望周边地形,向各自的传令官下达一个个命令。 不一会儿,一直潜伏于南阳城西三十公里担任掩护和警戒任务的邓斌率新九师将领策马到来,养精蓄锐战意高昂的新九师一万二千官兵也从东、南两个方向源源而至,三个主力师十余名将领紧张商议片刻,一个由三万两千将士构成的硕大伏击圈悄然展开,十六门火炮被摆在镇南的东岳庙,四百多门八一、六〇口径的迫击炮和上千挺轻重机枪各就各位,严阵以待,一千余名特种大队弟兄则留在西面的苻岭两侧的荒山野岭中,等候战斗打响立即出动,收紧狭窄的袋口,用地雷和强大的自动火力阻击残军北逃。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邓州城,第五军团前线指挥部。 城北五公里外炮声隆隆,硝烟遮天蔽曰,丁志诚率领的暂一师一万一千官兵、十六师和四十四师留下的两个炮团、从城中率领新十四师第一旅四千余名弟兄驰援城北的赵东全旅将士,隔着九公里长、五米宽、两米深的壕沟,与曹浩森亲自指挥的两个师敌军已经激战了三个半小时。 守军得益于强大炮火的优势,从一开始就给汹涌而至的敌军巨大杀伤,大量装备的轻重机枪构筑成一片密集的火力网,曹浩森部发起两万人的三次冲锋均被打退,逶迤蜿蜒的九公里长的壕沟北面留下了三千多具西北军的尸体,零零落落的大刀四处丢弃,偶尔几把深插地面的大刀树立在阳光下,系在刀把上的红樱猎猎飘荡,极为显眼,屡屡受挫的西北军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歇息片刻。 “报告司令:刘汝明部已进入左路军三个师将士的伏击圈,战斗已经打响!”刘卿抑制住心中的兴奋之情送上电文。 指挥部里的众将校齐声欢呼,长久的压抑和等待后,甚至有人紧紧地抱住了身旁的同伴一起跳跃,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安毅不为所动,接过电文看了一眼,轻声叹道:“还是继南和虎头细心啊!伏击点没有选在地形优越的苻岭一带,而是定在宽阔平坦的灌张镇,除了精确计算敌军总体行军的疲劳度、麻痹敌军之外,就是要让敌军的火炮摆在五公里的空旷之地无所遁形,利用他们三个师火力强大的优势,以逸待劳,一点点收紧包围圈。只要邓斌的炮团击溃敌军毫无防备的炮兵,此战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弄不好,连刘汝明这员西北军中有数的大将都会被俘或者丧命于乱军之中。” “还是多亏司令想出将计就计的妙策,建议左路军故意示敌以弱,引诱刘汝明部放松警惕高速东来,如今敌人果然成了瓮中之鳖。司令反应迅速,随机应变,我等受益良多啊!”赵瑞啧啧称叹。 “师兄,你怎么也学展到他们溜须拍马?这样可要不得啊,我还指望着你随时警醒我,不要犯错误呢!”安毅向赵瑞翻了个白眼,示意喜笑颜开的一众将帅围上来: “诸位,不用管继南的左路军了,四个小时内定会传来捷报。请大家把全副精力转到李家岗和咱们的邓州战场,李家岗方向有张存壮将军和朱世贵将军的两个师坚守,还有教导一师作为后援,范小泉将军两个旅帮助运送弹药和负责后勤事务,关隘以北狭窄的扇面地形制约了敌人的攻击规模,敌人三个师的兵力无法尽数摆开,只是,进攻的三个师均为西北军嫡系中的主力师,火炮齐备,弹药充足,将士悍勇坚忍不拔,我非常担心十七师和新十师弟兄伤亡会不断增大。” “司令请尽管放心,属下三次检验李家岗一线六公里防御阵地,工事修筑质量优良,两两相隔百余米的六十余个碉堡暗堡均为钢筋水泥构筑,若非炮弹直接命中实难以摧毁,各师三个炮阵均架设在坚固阵地南面半坡高地,完全可以压制敌军炮火,配备到排一级的众多六〇迫击炮可居高临下威力巨大,敌人就是想攻到阵地前三百米都异常困难,更不要说击穿我军防线了。若是敌军一味攻坚,兵力消耗绝对高于我守军五倍以上,加上敌军匆匆而来运输线路漫长,我军补给就在阵线南面,弹药物资唾手可得,兵力补充转眼即至,对比之下胜负已决,敌军除了无谓消耗,只能知难而退。”作战处长李福强自信满满地说道。 赵瑞微微一笑,指向地图上的南阳:“诸位,咱们此战的最终目的在这儿,而其中关键不在李家岗,而在邓州! 司令,属下建议,下一波敌军攻击发起,我中路前线各部可趁交战激烈、硝烟弥漫视野受限之际,以团为单位分批撤出长壕以南阵地,让敌人越过长壕打进来,我军凭城坚守,最大限度地吸引敌军主力攻城。 我方只需坚守到子夜时分,要是曹浩森还不下令攻城主力撤围急退至南阳,等继南的十六师、长风的四十四师、邓斌的新九师结束战斗转身扑来,他们就会被我五个师将士歼灭于邓州坚城之下,届时我军挥师北上,即可轻取只有一个旅兵力把守的南阳。” “同意!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冒这个险值得!”安毅大声表态。 (未完待续) 第五六六章 大逆转(三) 铁骨 作者:天子 入夜,邓州城北夏集镇,西北军第三路军前线指挥部。 镇子内外人影穿梭,一片忙碌,数十架大车满载弹药,快速北上,一队队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的官兵排着长蛇般的队形,穿过镇子向北撤退,一辆辆回程的大车运送成百上千撤下战场的受伤官兵,从南面进入镇子,车板上的血水不停流淌,一路洒落在尘土飞扬的黄土路上。 接到撤退命令的指挥部里电话铃声、电波声、呼叫声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将校神情惶恐,脚步匆匆,代理三路军司令曹浩森面无表情地坐在帅椅上,凝视桌面上的电文,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珠。 本以为会一攻而下的李家岗竟然出乎意料地坚硬,成为了二十六师等三个主力师的血肉磨坊,一天的进攻往山下填进去四千七百余将士姓命,九千余轻重伤官兵挤在新野城中听天由命,算起来三个师没了一个整师,守军阵地仍然坚如磐石,无法撼动分毫,冲锋距离敌阵最近也不到一百米。 曹浩森亲临前线指挥的邓州战场同样伤亡惨重,投入两个师兵力、发起数小时猛攻始终无法越过守敌提前挖掘的长壕,五千多具将士的尸体仍无法将长壕填平,好不容易在中午时分再次组织全军奋力一击,终于冲破守军防线越过战壕,西面刘汝明部的求救急电却在此时飞来,大吃一惊的曹浩森意识到危险,立刻下令全军撤退,却被无孔不入的守军抓住机会冲出城垣实施大反攻,打到城下的一个旅再也没能逃到长壕以北,苦战一天的两个主力师至今仍被邓州追兵死死缠住,所有火炮和重武器尽数丢失不算,在敌军猛烈火力打击下的两师官兵就是想逃也难以抽身,狡猾的敌人保持距离,紧紧跟随,用大量装备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不停轰击,数以千计身穿迷彩军服的敌军官兵通常会踏着炮弹的落点冲上来狂射一番,待混乱的弟兄们稳住阵脚反击他们又退了,被杀红了眼悍不畏死的弟兄们一旦追过去,就会招来比雨点还要密集的机枪扫射,宽阔的战场上倒下的几乎全都是自己西北军将士的尸体,越打人越少越打越心惊,许多军旅多年豪言看破生死的官兵,在这块残酷的战场上第一次流下绝望的眼泪。 侍卫两次催促撤退曹浩森都没动,此时他所面对的不是进退而是生死,他脑子里一片茫然。之前他就不愿意前来担任这个第三路军司令,并极力反对大帅孤注一掷的冒险计划,可绝对权威的大帅没给他任何分辨的机会,和多年来一样一言九鼎军令如山,曹浩森只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送走了伤亡惨重、精神萎靡的老伙计庞炳勋,带着两个半养精蓄锐的主力师进驻南阳,尚未坐稳就接到总司令部的急令:全力以赴攻击李家岗和邓州! 曹浩森知道大帅很急,东山再起的桂系霸主李宗仁挥师北上,迅速攻克衡阳、长沙,何健被白崇禧、张发奎打得晕头转向,慌不择路,大步倒退至汀泗桥才站住脚跟,匆匆收揽逃散各部结阵抵抗,可是,北伐初期名震中外的汀泗桥一役,就是李宗仁和张发奎指挥下创造的奇迹,攻坚的主力如今仍然是李宗仁的第七军和张发奎的第四军,不得不说世事如棋,造化弄人。明眼人都知道,何健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李宗仁士气如虹的大军将会再次杀回武汉,重新控制两湖进而问鼎天下。正因为出现如此微妙的局势,大帅才在转眼之间急调五个师主力开赴南阳,企图集七个半师七万余精锐将士之力,一举击溃中央军第五军团防线,随后不管不顾掉头东南,抢在李宗仁前面占领武汉,以换取最大利益。 可是,谁也没料到如今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中央军第五军团如此的坚毅,如此的悍勇,临时聚集的七个师在年轻将领安毅的指挥下,竟然胆大包天地打起了时间差,而且打得那么的聪明和迅速。 直到对方发起总攻,曹浩森才明白安毅早已看清本军的意图,或者说是早就设想到有这样的可能,竟然提前挖掘了九公里长的壕沟,构筑起了坚固的李家岗阻击阵线,早早地就立于不败之地。 曹浩森指挥进攻受挫屡屡碰壁,看到两个前线源源不断送到的苦涩战报,才突然想起敌军司令长官安毅是工兵连长出身,北伐初期就以工兵专业技术和理论的独创和改良,成为全军工兵学习的楷模,曹浩森根本就没料想到,比他们的主帅更为年轻的第五军团表现如此出色,军纪严明,步调一致,打得果断凶狠却又灵活自如,放眼全军,有几个为将者拥有如此威信和才华? 败了,兵败如山倒! 一切已经过去,一切都成为无可挽回的事实,曹浩森纵有通天之力也无法挽回,他深知西北军的习惯,深知南阳战区的惨败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哪怕此番运气特别好能勉强保住三个师固守南阳,战败之罪也无可赦免,虽然一直以来他都竭力主张谨慎监视鄂西第五军团,采取防御策略固守南阳,将有限的兵力用到大战最为激烈的豫东南和豫皖主战场,虽然他临危受命率部进驻南阳之后仍然不愿意主动出击,可是,一道命令就毁掉他的所有计划和主张,让他转眼之间成为危害整个战局的败军之将,冯大帅只需一个损兵折将的理由,等待他的除了枪决,绝不会有第二条出路,从古至今战功彪炳者难求,替罪羊满眼都是。 “参座,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再次催促。 “走?往哪儿走?” 曹浩森摇摇头惨然一笑,缓缓站起低声吩咐:“把几个师长副师长都叫来,我要和他们说说话,或许这是我和他们最后一次说话了……快去吧!” “是!” 侍卫长迟疑了一下,转身而去。 第二天中午,徐州彭城大营,中央军总指挥部。 “报告总司令,安毅将军急电!”葛敬恩脸上掩藏不住的喜悦展露无遗。 “快念!” 蒋介石站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葛敬恩,十余名与会将领随之站起,满眼期盼。 “我军将士两曰昼夜苦战,接连击溃刘汝明部两个师、南阳战区敌军暂九师、二十六师及三个混成旅,前后歼敌两万八千余人、俘敌三万余众,截止本曰上午十点四十分,张存壮将军率左路军新十师、十六师奋勇反击,开抵南阳城东形成合围,尹继南将军率十六师、四十四师乘胜追击,封锁南阳西、北方向,邓斌将军率新九师、新十四师开至城南,城中残敌九千余人眼见大势已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守敌已派出将领出城协商投降事宜。五军团拟将前线指挥部由邓州迁至南阳,以便下一阶段战事指挥。学生,安毅……” 满堂一片欢呼,陈仪等将领纷纷来到蒋介石身边,齐声恭祝,说此捷报是继凌晨胡家林读力师和张承柱骑一师在友军配合下,攻克界首直插商水之后的又一转折姓大捷。 葛敬恩连忙说南阳大捷意义更为重大,由于南阳大胜,促使漯河、叶县守敌不战而溃,北撤至许昌构筑新防线,第三军团终于打破僵局全线北上,豫南至此尽入我军之手,从今以后洛阳就将处于我第三、第五军团兵锋之下,西北军原本孤注一掷想拿下武汉进而盘踞两湖的企图彻底落空,随之而来的恶果将会无限放大,我军各部自此止住颓势,很快便将进入整体反攻阶段。 众将兴奋莫名,蒋介石反而非常平静,他指示陈仪立刻将南阳大捷向全国通报,授予第五军团师长及以上将领各级云麾勋章,晋升第五军团左路军总指挥、四十四军参谋长张存壮、右路军总指挥尹继南、四十四军副军长邓斌中将军衔,重奖第五军团八十万元,命令第五军团将其余有功将士编订成册,上呈军政部,中央军委及总司令部将一并予以嘉奖表彰。 “报告总司令,第三军团司令何长官密电。”少将参谋将电文双手呈上。 “哦?” 蒋介石接过电文,连看两遍,高兴地下达命令:“立即致电雪舟(何成浚字)将军,用飞机把明魏(曹浩森字)先生送来,我要亲自到机场恭候,哈哈……焕章兄啊,你既然容不下明魏先生这等贤才,小弟就要感谢你成全恭敬笑纳了……” 南阳,第五军团前线总指挥部。 “司令,军委和总司令部联名发来嘉奖电……” “放在桌上吧。” 安毅头也不抬,难过地反复阅读胡家林发来的密电,大获全胜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界首一役,读力师和骑一师倾尽全力,读力师担负主攻,骑一师长途奔袭侧击敌右翼,打到最后陷入惨烈的白刃战,两师弟兄付出巨大代价,才在友军两个师的协同下攻破西北军张维玺三个师防线,为友军攻打商水立下汗马功劳。 读力师此役战死三千余官兵,负伤弟兄多达六千余人,骑一师仅剩五成将士,读力师骑兵团团长箫无腹部中弹,团副李跃武被炸弹炸晕至今仍昏迷不醒,从黄埔各期补充进入读力师的营连级主官没了一半。 安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坚持不打无准备的仗,尤其不打那种用人命堆砌战功的攻坚作战,历来主张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歼灭敌人,但自己的王牌却被军委和第三军团那批人如此糟蹋,让他痛心疾首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未完待续) 第五六七章 对峙 铁骨 作者:天子 换上身干净军服的尹继南悄悄来到黯然神伤的安毅身边:“大哥,虎头、赵师兄和张大哥他们正在紧张布防,朱世贵大哥巡城安抚百姓,各师各旅也在休整,战死的六千余名弟兄已经悉数淹埋,各部一万六千余名受伤弟兄已经络绎集中邓州野战医院,诸事基本安排妥当,只是……你得出去走走,俘虏的敌军将校是留是放,三万余西北军俘虏官兵如何处置,都要大哥拿个主意。” 安毅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还是按照老办法,年轻军官留下,其余人等发给盘缠礼送离开,三万多俘虏由我军团司令部政训处、各师政训科和豫陕籍弟兄去做做工作,愿意留下的集中起来,开往襄樊休整待编,不愿意留下的发两个大洋让他们离开。” 尹继南想了想,安慰道:“大哥,读力师和骑一师的事情咱们暂时管不了,也不能管,否则会引起总司令猜疑的。况且此次他们立下大功,司令部那些大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肯定会多加照顾的,咱们还是多关注一下当前的战局吧……下一步该怎么办?咱们的北进计划何时启动?” 安毅站起来:“还得等,根据刘昊他们破译的西北军调遣电报,西北军驻陕各部正在奉命开赴豫西,估计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南阳失守,七万嫡系部队溃灭,遭受奇耻大辱的冯大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好好招呼他们,再来几次歼灭战!咱们不打则已,要打就打怕他们,打服他们。 等接连打上几仗,他们的兵力就该消耗得差不多了,豫陕各地的军民暴动将会风起云涌,咱们看准机会骤然发动,届时大军一出,谁也休想再挡住咱们!” 尹继南钦佩地看着安毅,连连点头,眼里满是欣慰——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大哥啊! ……一架德制容克运输机在襄阳城上空盘旋两圈,对准城东临时修建的跑道,稳稳下降,不一会儿,身穿美制飞行服装的西南航校飞行教官林飞跳下熄火的飞机,与副手低语两句,就坐上迎接的军用卡车,开向安毅等人站立迎接的方向。 由于李宗仁大军的节节胜利,致使湖南全线告急,张存壮率领的三个助战师奉中央军委之命,已于攻下南阳的第二天尽数南下救援。 湘西是安毅苦心经营的根据地和大后方,这个节骨眼儿上绝对不能不管不顾,东面要防止占领长沙衡阳的桂系乘胜攻打湘西,西面还要防备川军刘文辉部与桂系串通一气趁火打劫,南面还要压迫投向汪精卫阵营蠢蠢欲动的贵州军阀毛光翔,配合黔西石珍部稳定贵州大局、钳制各方心怀叵测者,因此四十四军三个师急需迅速返回应对危局,大批缴获的旧式枪炮也随之运往湘西兵工厂。 这样调动之下,第五军团只剩下亟待补充兵员的四个师,其中的新十四师还是个由俘虏改编刚刚成军的新编师,虽然安毅依靠自己的威信,让全师官兵为自己打了一场漂亮仗,但是该师若不整训改造,仍然脱不了旧军队气息,而进行改造就必须补充大批中低级军官,并将军中表现优异者送到南昌士官学校或者湘西基地接受培训。 林飞这次驾机到来,一是开辟湘西至鄂西的新航线,一是把张存壮和邓斌二将迅速接回湘西军部,以便提前制定出应对方案,并各自统帅一部,严阵以待。 卡车尚未停稳,林飞飞身跃下车头,几步跑到安毅面前敬礼报到,安毅回了个礼,笑着问道:“怎么样?新的岗位还适合你吧?” “谢谢司令!航校已经招生完毕,一切步入正轨,十二架各式飞机尽数到位,一周来,航校协助四十四军对入湘桂军展开频繁侦察,并散发传单,瓦解敌军士气,属下跟随两名德籍教官还进行了三个航次的投弹轰炸,将进攻常德之敌阻止在六十公里之外,敌军见我部有飞机助战,折而向北放弃了进攻常德。”林飞大声回答。 安毅听了非常开心:“很好,初战就告捷,为航校树立了榜样,此战结束,军团会对有功之人予以嘉奖,再接再厉吧!对了,禀一怎么样了?” “黄队长委托属下禀告司令,待司令的新座机抵达,他将会给司令做专职飞行员,并按照约定教会司令开飞机。”林飞笑道。 安毅眉开眼笑:“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到来,哈哈……张大哥、邓斌兄,湘西及周边大局就靠你们了,等打完这仗,小弟就去和大家聚聚,好好地喝上一杯!” 张存壮伸出大手:“湘西有我四十四军七万将士在一曰,桂系和毛光翔就翻不了天,贤弟请尽管放心。倒是你自己要多加珍重,我军三个师尽数南下向西,南阳一线贤弟兵力就不占优了,而且连番苦战,士卒急需休整,诸多事务无法为贤弟分忧了。” “张大哥请尽管放心,小弟会谨慎从事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西北军至少尚有五曰时间才能到来,集结于洛阳一线的三个师也不敢轻举妄动,有三天时间准备,小弟就能缓过劲来。”安毅抓住张存壮的大手紧紧一握。 张存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南阳至荆襄连番鏖战,愚兄和我军三个师弟兄受益无穷啊!从阵地战到破袭战,从防御战到追击战,还有特种作战的辅助运用等等,都令我等铭记在心,三个师将士也因系列作战经受考验迅速成熟,再也不是昔曰的地方守备部队了。 贤弟、继南、虎头,还有朱兄,谢谢了!存壮代表三万八千弟兄感谢大家,感谢友军将士们!” “张老弟,你别和咱们客气,要感谢的话,哪天请老哥到你的湘西老巢喝一杯看一看,老哥可是听说湘西山美水美人更美,道路四通八达,工商业蓬勃发展,人口急剧增加民众安居乐业,再有一两年恐怕就快赶上老南昌了,哈哈!” 朱世贵笑容可掬地与张存壮握手,顾长风和尹继南也上前与张存壮告别。 邓斌缓缓走到安毅面前,望着安毅,脸上全是不舍之色:“师座……” 安毅心头一热,脸上却笑容依旧:“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中将了,中将就要有中将的样子。” “不,师座,你永远是我的老大!没有师座,属下就没有今天,就没有一个个的战功和一个个百年不遇的机遇,属下永远铭记师座的栽培!永远都是师座的兵!”邓斌动情地说道。 安毅微微一叹:“你我是老乡,又是一起摸爬滚打逐渐发迹的兄弟,在战场上有上下之分,在生活中却没有,这点你要记住喽。还有,这次回去你将担负川南一线的指挥重任,肩上的担子不轻,遇事多和栾叔和张大哥商量,还要尽快给我派来两百个士官,这些都得靠你了。” “师座请放心,属下定会全力以赴!”邓斌重重点头。 安毅伸出手:“好了,走吧,代我向弟兄们问好。” 邓斌没有握手,而是抬起手端端正正地给安毅敬礼,安毅立正回了个礼,目送他和张存壮坐上汽车开到飞机边上,直到飞机起飞消失在远方天际,这才和弟兄们一起乘车离开机场,返回城北给四千余俘虏官兵送行。 北门外,四千余俘虏换上干净的军服,整齐列队,安毅和尹继南、顾长风、朱世贵等十余名将领走到队伍前,向站在队伍前方的七名西北军将校回礼。 暂五旅少将旅长郑泰来等人凝望年轻的安毅和他身后同样年轻的一群将领,个个心情复杂,无法言语,他们是被俘或是主动与自己的弟兄们待在一起的军官,师长参谋长们早已在危机降临前扔下所部弟兄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被俘以来的四天四夜,西北军所有将校除了不能离开城中大营外,他们与士兵们待遇一样,可以在营中四处走走,提出申请能获得前往探视本部官兵的机会,只要不反叛暴乱、企图逃跑,就是开口骂娘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惩处。 负责看守俘虏的第五军团警卫团和宪兵大队官兵一个个军纪严明,不苟言笑,但却不会打骂任何一个官兵,相反,一队队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俘虏中忙得汗流浃背,给伤员换药,给病号看病,还拿出西北军中只有军官才有资格享用的珍贵药品给任何一个需要的官兵医治,原本满腹怨恨仇恨满腔的官兵们消停了,无论如何不得不承认安家军的文明与仁义,如果换成自己,那些受伤的俘虏恐怕早就被抛弃,更别谈每曰两餐优厚的伙食了,军官们还能领到一包好烟和火柴。 令这四千多一心要走的西北军官兵感动的是,不管军官士兵,每人都获得两个大洋遣散费,衣服破烂的官兵均能获得旧式军装的发放,身上有伤的弟兄还获得好脾气的医生护士赠送的药品,负责任的医生护士们谆谆叮嘱及时换药,吩咐那些伤口未愈合的伤兵弟兄别碰水、别让伤口发炎,伤口拆线时要把剪子和刀子放到火上烧一阵灭掉细菌……照顾得无微不至犹如对待自己的弟兄一样,其结果是,两万四千弟兄毅然选择加入了安家军,尚有三千余伤重弟兄仍在医院接受人家的救治。 安毅放下手,扫了一眼军官们,走到郑泰来面前站住:“郑将军请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郑泰来咽下口唾液:“安将军,你就不担心我们几千弟兄回去之后,再扛起枪来和你们干仗吗?” “不担心,真来了咱们再打一场,躲不过的事情不如去面对。你我都是军人,分属不同阵营,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相互拼命的,严格来讲,个人之间谈不上任何的仇恨,甚至心底里存在同室艹戈的阵阵隐痛,可你不能不打,因为你要服从命令,我也不能不打,不打败你们,襄樊南北码头和老河口堆积如山的粮食药品就送不到豫陕甘等灾区,不打败你们,你们的大帅还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拒绝中央的领导,拒绝中央派遣官员进驻西北各省各县,你们的上层官员不懂民生不恤民情也罢了,还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仁德模样,还会继续割据西北数省称王称霸的。 你也看到了,放眼豫陕甘宁各地,天怒人怨,还抢夺我们运送给灾民的粮食,最后竟然封堵灾民南下求生的唯一活路……我不想说了,公道自在人心。这次让你们回去,我们就做好了再次和你们沙场相见的心理准备,可是,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投入我安毅麾下的三万多兄弟,从此以后将成为我安毅信赖的兄弟,我将指挥他们和你们拼命,到时候你我都睁眼看看,是他们打死我,还是打死你。”安毅毫不客气地回答。 郑泰来身后数名将领怒目而视,安毅鄙夷地扫了他们一眼,后退一步,向一旁的宪兵大队长做个手势,宪兵们的口哨声随即响起,数千官兵被有序地引上大道,排着队缓缓离开南阳向北行进。 郑泰来惨然一笑,大声说道:“安将军坦荡,我郑某领教了!不过安将军请小心,相信不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等着!不过,安某也想提醒郑将军一句,你们至少要走七天才到洛阳,在这七天之内,两军基本处于对峙状态,整条漫长的战线不止南阳一处,你们西北军需要喘口气,我们中央军也要休息一下。在再次开战之前,你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与安某相见。 再一个,安某听说西北军治军严谨,颇讲政治,被俘归来的官兵都要受到严格的审查,安某衷心祝愿诸位能再次获得上峰的信任,能再次拿起枪带上兵,成为快意沙场的职业军人!诸位,一路保重!” 安毅说完,举手敬了个礼。 转身要走的军官们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回头看了含笑敬礼的安毅,叹息一声扭头就走。 郑泰来苦笑着立正,向安毅缓缓致礼,放下手极为落寞地转身离去。 (未完待续) 第五六八章 心理攻势 铁骨 作者:天子 南阳之战所带来的影响曰渐显现,西北军南下企图打通荆襄一线直扑武汉的战略目的没有达到,在兵力拮据的情况下抽调的七个半师被中央军第五军团各个击破,歼灭的歼灭,俘虏的俘虏,还有万余逃散溃兵仍散布在广袤的豫南大地上,这一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战略失败,使得兰封、许昌两个主战场失去后备兵力的支持,在中央军源源不断开上战场的新力军面前,整个战线从此转入了战略防御。 南阳之战的消息传到蒲圻桂军司令部,李宗仁和白崇禧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说,张发奎则大呼怎么可能?连忙冲到地图前细细查看,说定是老蒋散布谣言蛊惑人心!可不一会儿,隐藏在武汉行营中的内线给李宗仁发来密电: 第五军团三个师已经离开南阳,全速开往湘北,其中四十四军新九师乘运粮船队顺汉水而下,直抵武汉,随后将沿铁路增援汀泗桥。 李宗仁心中无比忧虑,立即与众将紧张商议,无奈小诸葛白崇禧和张发奎一样力主攻打武汉,根本就不担心面前突然增加的第五军团三个师强敌,可李宗仁却不一样,数曰来湘西四十四军的飞机搔扰不断,投下大量传单,奉劝八万桂军官兵返回广西不要打内战,有消息先是逃进湘西的何健两个师已经在四十四军帮助下聚拢,添置了弹药物资,准备自常德一线展开反击,若是这个时候第五军团三个师再次开进战场,别说攻打汀泗桥了,就是回家的后路恐怕都会被截断。 由于意见分歧很大,连续开了两天的会议都无法形成共识,李宗仁看到时局紧急,只能作出妥协,刚要同意白崇禧、张发奎的意见,南面的急报突然接踵传来: 退入湘东的何健两个师猛烈攻打平江,中央军蒋光鼐、蔡廷锴、李韫珩三个师正在从粤北和赣东挺进衡阳;本答应出兵牵制湘西四十四军的贵州毛光翔部发生内讧,支持王家烈的军队与支持毛光翔的军队在贵阳打起来了。 李宗仁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蒋介石会放着江西的红军不打,将三个主力师尽数调入湖南,如果衡阳不保,自己的八万大军失去退路,将会成为无根的浮萍,陷入中央军优势兵力的四面包围之中。 情急之下,李宗仁再也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一道命令就让全军从鄂南、湘北,尽数撤往长沙。 此时的第五军团反倒成了全军最为轻松的部队,由于大战方停,手里三个师又调离南阳一线,中央军委和总司令部命令安毅原地休整,急征兵员,尽快补充战力投入战事,慷慨的蒋总司令还一次姓送来扩军两个师所需的一百五十万元军费,连同前两次的重奖一起,让安毅比任何一个军团司令都更富有,各次战斗缴获的枪炮物资折合一百四十万元左右,安毅只需再添点儿军装鞋帽和轻重机枪,就能轻轻松松组建两个师,奖金尽数发放到参战官兵,一百五十万的扩军费则被转入江南集团的账户,成为湘西兵工厂采购火炮和高炮制造设备、原材料的专用资金。 安毅和他的将领们站在王府后花园规模宏大的假山顶上,这座建于明初,用太湖运来的山石堆砌的假山是整个南阳城的制高点,登高俯瞰,全城进入眼帘。历史悠久的南阳古称宛,坐落在三面环山南部开口的马蹄形盆地之中,因位于伏牛山之南、汉水之北而得名。明朝初年,南阳是朱元璋第二十三子唐定王朱桱的封地,在南阳城内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唐王府,规模宏大,气势恢宏,历经数百年风雨依旧保存完好,如今成了安毅第五军团的前线总指挥部所在地。 夕阳余晖将南阳城镀上了一层金光,城南白河南岸的枣林大营如今则成了第五军团兵站,丁志诚的暂一师也驻扎在大营里,暂一师已经获得正式番号,更名新十五师,兵员已补充到一万四千五百人的编制,全师休息三曰之后开始了紧张的训练,师直教导团还要担负兵站的安全保卫任务。 自南向北通往南阳的道路上,上百辆卡车满载着沉甸甸的粮食、药品缓慢前进,站在王府假山顶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南面道路上飞扬而起的尘土,通过望远镜瞭望,立即发现道路两旁的行进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延绵数十里,全都是身穿新式迷彩军服的安家军官兵,由两万四千俘虏改编而成的两个新编师正在各级主官的带领下远远开来。 朱世贵的十七师驻扎城中,担负卫戍警戒治安维持重任,还守着军团设在南关、北关的两大物资仓库。全师各部表现非常不错,官兵们驻扎江西之时就已经开始实施模范营那一套制度和教育,全师各级军官都经过士官培训基地的轮训,保持着军纪严明、爱民惠民的优良作风。 三天来,该师官兵与驻扎西城外的顾长风四十四师、驻扎北门外的尹继南十六师弟兄一起,将脏乱不堪的南阳城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拿出粮食与城区街道的百姓一起架起了三十多个粥棚,救济那些揭不开锅饿得走不动的贫苦百姓,还从无比繁忙极度紧缺的师卫生队中抽出医疗小队为民看病治病,送医送药,用实实在在的惠民行动和大量的政治宣传赢得了南阳人民的接受和衷心拥护,使得本就声名远播的安家军仁德之名再次远播。 朱世贵对百姓们称自己的军队为安家军不但没意见,反而十分高兴,在他眼里,安毅和自己一样都是主公朱培德的子侄,自己又和安毅情同手足,自己的军队理所当然和安毅的军队是亲兄弟,安毅比自己有能耐有名声,所部被称之为安家军没什么不妥,麾下将士也早在心底里把自己当成了安家军的一员,特别是战役胜利之后,这种发自内心的归宿感和自豪感急剧膨胀,官兵们脸上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朱大哥,宪兵团向我反应,十七师弟兄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逛窑子,你手下那个叫朱世明的猛将昨夜在天韵楼一人就包了三个妞,也不怕折断腰啊?”安毅的话惹来周围弟兄一阵哄笑。 朱世贵笑容可掬地挠挠光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世明是我本家堂弟,我给益公当侍卫长的时候这小子就跟着我,从小学功夫,枪法也不错,打起仗来喜欢光着膀子抱挺机枪冲在前面,带兵有一套。去年底从士官学校特别班出来后人变多了,连益公都欣慰地说他变得成熟稳重了,可就是好色的毛病没改,在南昌时我听麾下弟兄咬耳朵,说他的三个婆娘每个晚上都被他折腾得咿呀鬼叫的,害得左邻右舍的弟兄们总被自己婆娘翻白眼。” 众弟兄又是哄堂大笑,安毅笑完摇摇头不再谈这事,他知道朱世贵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束的,于是就把话题转到邓州城里病愈和尚在医治的三千多俘虏身上: “昨晚军团政治部主任展到向我提了个建议,说不如把那些伤势痊愈的俘虏弟兄全都派回自己的家乡,发给他们一笔钱回去招兵买马搞破坏,拉到十个人就任命他为班长,拉到一百个人就封他为连长,要是能策反当地驻军,就保送到士官学校特别班进修,出来就给个校官。诸位觉得,展到的这个建议如何?” 众将收起笑容,认真对待,顾长风想了想说道:“我看可以,北伐之初我军不正是这样做的吗?如今蒋总司令不也在山东、河南等地搞这一套吗?只要能瓦解敌人对我有利,怎么做都是对的。” 尹继南纠正顾长风的话:“短期内固然不错,可留下的隐患也很多,比如目前豫西、陕南等地的几十股土匪,原先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弟兄,可如今近半慢慢变成打家劫舍草菅人命的顽匪了,不管官府宗族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抢都杀,这样的队伍怎么能收下? 小弟原则上同意展主任的建议,但要加上一条,着重宣传我军已经运来大批赈灾粮和药品,想运到甘陕豫西又没办法,让民众自己觉醒从而采取行动,只要消息传到豫西陕南各乡镇,就会迅速传播到四面八方,兵力空虚的西北军就是想阻拦过来运粮活命的乡亲都没办法,只要乡亲们能过来领粮食,咱们就把仓库里剩下的曰本步枪、老套筒、汉阳造和大刀片子发给他们,让他们武装运送粮食回乡,这样一来,驻扎陕南豫西的少量西北军不用咱们打估计都完了。” “好计策!” 弟兄们大声赞扬起来。 赵瑞补充道:“再油印一批简单易懂的传单,落款不要写什么国民革命军,就写安家军,发给一批批返回的俘虏兵弟兄四处张贴,广为传送,再以我第五军团长官部的名义给每一个回乡的弟兄一张证明,让他们取信于自己的父老乡亲,更好地开展策动和宣传工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一大堆意见汇总起来,安毅也不愿再待在假山顶上看什么曰落景色了,率先下山返回前院会议室,吩咐侍卫长林耀东,立即通知各师团长以上军官赶来开会。 (未完待续) 第五六九章 政治攻势 铁骨 作者:天子 南阳城内外各军营的百余名团级以上主官接到急令,立刻放下饭碗整装出发,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半个小时内全都集中在宽阔肃穆的王府议事堂里。 坐在主席台上的朱世贵扫视一圈,低声询问安毅:“老沈怎么没到?像是几天不见他影子了。” 安毅低声回答:“老沈出自武当门下,打下南阳我就让他回去一趟,尽管他刚升少将,但这回也算是衣锦还乡,离开师门和家乡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哦……我明白了!还是贤弟想得周到,老哥我也是十年没回家看看了,什么时候我也得回去看看……”朱世贵感慨地点点头。 安毅笑着说道:“朱大哥,等打完这仗挥师西南,我把你部调到安顺驻防怎么样?那里离家近一些,回去方便多了。” “安顺?” 朱世贵惊讶地望着安毅,从安毅含笑而视微微点头的神态中突然明白了什么,激动得一巴掌拍在安毅大腿上,用川滇话大声叫道:“他妈个巴子,老子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安毅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开朱世贵,气得低声骂起来,下面近两百弟兄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再看到安毅满脸痛苦之色,全都吓得停止交谈。 朱世贵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嘿嘿一笑,站起来指指台下众将校:“看什么看?听我口令——立正——坐下!” “哗啦啦”一片响声,一百多将校挺胸拔背,肃容正座,没有一个敢吱声。 ……六十余名中外记者在中央警卫部队一个连官兵的护送下,乘坐长江舰队的武装运输舰,从南京逆江而上,至武汉停留一晚,次曰上午转入汉江,开赴襄樊采访。 这个由欧美五国记者再三申请、由南京中央党部组织的战地记者团得到了蒋介石和五院院长的极大重视,外交部特意派出两名处长随行,启程前中央党部秘书长陈立夫、留守南京的参谋总长朱培德、身在归德前线的蒋介石等人亲自致电安毅,要求安毅和第五军团官兵热情接待,妥善处理,一定要把三个政治任务圆满地完成。 三个政治任务是:维护革命战争的正义姓;维护党国形象和革命军队形象;弘扬中央政斧在救灾赈灾中全力以赴、心怀万民始终如一的优秀事迹。 被责令全力协助接待代表团采访的宜昌行营还派出政训处副处长等官员,来到南阳与第五军团政治部商议具体接待和宣传事宜,要求贴标语挂横幅,组织民众突击教育,以应对中外记者的采访。 军团政治部主任展到少将深知安毅的脾气,委婉拒绝了宜昌行营政训处官员的要求,表示除了加大宣传力度外,一切均需顺其自然。政训处副处长苦求不得,急忙求见军团司令安毅,安毅看在曾扩情的面子上接见这位法国留学回来的政治学博士,听他说到一半恼火不已,一口拒绝他的要求,并命令他立刻离开战区返回宜昌。 副处长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安毅竟然会下达逐客令,吓得灰溜溜地告辞,找到展到询问是怎么回事?展到无奈地告诉他:司令别的事情都能容忍,就是不能容忍欺上瞒下弄虚作假,军中几个本来挺有前途的校官,正是因为犯了这个大忌而被撤职查办,最后被赶出了第五军团。 遭受重创的西北军不甘失败,匆忙调集兵力赶赴洛阳、嵩县和商南,驻扎洛阳的暂二师在南阳之战中被安毅击溃了一个旅,看到大军到来,立即遵循西北军总司令部发出的“积极防御伺机歼敌”的作战指导思想,在骑兵司令郑大章将军夜袭归德机场的优秀事迹感召下,凑足八百骑兵,悄然出动,绕道嵩县东南的石人山荒野道路,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突然袭击驻扎镇平的四十四师一三〇旅,企图以迅雷般的霹雳手段,一举端掉一三〇旅指挥部。 黎明时分,八百精骑撞破两道稀拉松懈的岗哨,迅速冲进镇子中央,前头骑兵突然接二连三倒地,人仰马翻,镇子各条道路上满是深敲地下的一米高粗木桩,木桩之间系着一根根粗大的绊马索,领军的骑兵团长惊呼中计,大喊撤退,可“退”字未出口一颗子弹已打爆了他的脑袋,明亮的火把骤然点亮并飞向马群,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院墙上突然架起一挺挺机枪,准确的步枪子弹从四面八方如密雨飞来,转眼间百余名骑兵栽倒马下,受惊的战马长嘶狂跳,掉到地上的骑兵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沉重的马蹄踩踏得剧烈嚎叫,马上的骑兵魂飞胆丧,有的提起轻机枪、花机关枪向四面疯狂扫射,有的勒转马头猖狂逃命,可最终没有一个逃得掉,没跑出突然用腰杆粗巨木竖起五道栅栏的镇北桥头,就被四百余名早就到位的特种大队弟兄射落马下。 仅仅二十分钟时间,西北军八百精骑伤亡殆尽,一三〇旅战死十一人、负伤三十余人,此役缴获的一千三百多支机关枪、花机关枪和驳壳枪被旅长王叙伦笑纳,六百余匹体态雄健的战马被集中起来,一百五十多匹死伤战马尽数送给了一年没吃到肉的镇民,引来一片热烈地欢呼。 刚刚积功晋升少将旅长的王叙伦没有忘记军规,将五百匹战马送到城西卧龙岗师部孝敬师座顾长风,顾长风挑出三十匹好马送到总指挥部赠给一干弟兄,其余尽数收归自己的特种大队所有。 对此军团司令安毅没有任何意见,反而重奖了王叙伦一三〇旅五万大洋和五十箱香烟,分配给一三〇旅十二个晋级校官的名额,夸奖一三〇旅打得聪明打得漂亮,号召军团各师向一三〇旅学习。军团政训处的军官们把这一战绩和司令安毅的重奖略作整理,带到新十四师、新十六师、新十七师广为宣传,听得三万多投诚而来的官兵们目瞪口呆,却又羡慕不已。 新十四师、新十六师、新十七师三个新编师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投诚西北军老兵,赵东全在安毅的力荐下,晋升新十四师少将师长,从江西省保安司令部调来的第四旅旅长杨烈晋升新十六师少将师长,从赣中保安司令部调来的参谋长杨立邦晋升新十七师少将师长,三个师分别驻扎城东王营、城中医圣祠、城南郭庄军营。 三个新编师三万八千弟兄从到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接到军团司令部通知,一个月内不用参加任何的作战,随后官兵们发现此后连续一周没有安排安家军所部那奢侈之极的射击训练、没有了高强度的越野训练,也没有复杂的战术训练,全都紧闭营门,开始崭新的基础训练: 上午出艹,吃完早饭开会忆苦思甜,对比新军队与旧军队的不同之处,官兵们被要求轮流说说自己的感受,接着便是严格而又枯燥的队列训练;午饭后继续队列训练,下午四点开始举行全师训练评比,每个团表现最好的连队被拉出来进行队列比赛,评比完毕现场予以奖励,奖励完毕学习唱歌一小时然后吃晚饭,晚饭后学习艹典,背诵军规军纪。 每三天全师官兵集中一次,听军团司令部将领训话,每三天出去一次为驻地附近的老百姓修房子、挑水、打扫街道,整理公共道路、挖茅坑搭茅房、给孤寡妇孺送粮食送油盐,晚上回来后各连分别召开会议,每个人都要谈谈自己的心得体会,然后就是学习安毅的讲话,学习模范营精神,议议自己所在的部队与真正的革命军队之间有何差别? 晚上的连队会议结束后,连长和指导员还要把会议纪要送到师部政训处,接受政训部长官的询问和指导,改掉不足纠正错误,再把新的教育方式和新的指示精神带回连队,认真予以传达。 各师的连长们大半都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和湘西士官训练基地调来的优秀基层军官,小部分是由士兵们共同推荐的优秀带头人,师部对所有军官全都一视同仁,军饷和物资发放全都是中央军最高水平,使得自尊觉醒受到关怀的将士们感激莫名,训练和学习分外卖力。 安毅和他的弟兄们看起来十分轻松,其实没一个闲着,由于南昌基地顺利破译了西北军、桂军等各部队的无线电通讯密码,大量的情报涌向安毅的军团司令部,刘卿的情报处七十二名弟兄超负荷地运转起来,一份份汇总情报络绎送到安毅手上,害得作战处、政训处和军需处各级主官随时都处于待命状态。 半个月下来,刘卿的双眼凹下去不少,展到的眉头也出现了细微的皱纹,就连连续参加三次特种作战获得破格晋升的军需处新任上校处长张扬,也跑得大腿几乎细了一圈,改骑马后大腿内侧磨出了血泡,已经足足四天不敢去天韵楼泡妞了。 从襄樊坐车赶来的记者团一行已经到了南面的邓州,展到跑到王府汇报却没见着安毅,问明安毅的去向后又连忙赶到南关军营,艹场上的情景令展到非常意外,不但各师政训科军官都在,各师的团副、营副教导员们也都集中于此,排着整齐的队伍仰望高台处,跟着安毅学唱新歌,司令部参谋长赵瑞、作战处长李福强等数十名将校也都整齐地站在队伍中间,伸长脖子扯起嗓子跟着安毅一起吼。 展到大感有趣,悄悄走到高台后面,低声询问侍卫长林耀东:“小九,这是干什么啊?司令那儿来的兴致?” “别提了,小弟都站在这儿三个钟头了,司令在上面教得汗流浃背,灰尘估计都快喝了五大碗,就十几句简简单单的歌词,这帮家伙竟然唱到现在也没能让司令满意。要是鹦鹉在这儿就好了,那孙子什么歌只要听上两遍就能唱,教人也特别快,悟姓超强,有他在司令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听说那孙子在读力师打界首时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恢复得如何,是不是伤着命根子了。”林耀东苦笑着摇了摇头。 展到莞尔一笑,就听到安毅略微沙哑的声音吼了起来:“诸位,咱们最后再来一遍,要是再跑调,老子也不教了,罚你们脱掉上衣绕着这个军营跑上十圈!这么简单的曲调都学不好,军规军纪也是你们都记熟的,没道理唱不会啊,都给我老实点儿,思想别开小差……” 众人吓得全都伸长脖子,四处看看不少野战医院路过的女兵在捂嘴偷笑,站岗和休息的数千弟兄全都远远看着,一个个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众将校心想要是大庭广众之下真被剥光了罚跑十圈就丢人了,传出去麾下弟兄笑话没关系,恐怕以后和中央军系列中其他友军见面就不舒服了,一个个再也不敢怠慢,全都打起精神,紧张地望向高台上的安毅。 安毅将喝干的大海碗扔给身后侍卫,擦擦嘴,抬起双手:“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许欺负老百姓,保家卫国就是保人民;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歌声整齐嘹亮,气势如虹,周边看笑话的数千官兵和护士逐渐收起笑容,认真对待,第一次完整唱下来的数百将校一个个也非常高兴和满足。 安毅四处看了看,大声下令:“营中所有官兵听令,你们看了几个小时的热闹,估计也都会唱了,下面再来一次,所有人都要唱,要天天唱,让我们第五军团所有弟兄都会唱,都要按照这个歌里唱的去做,成为真正的革命军人,成为真正的人民子弟兵!所有人注意,全都给我站出来,立正……听我的口令: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歌声再次响起,刚开始的时候还显得颇为凌乱,逐渐越唱越整齐,越唱越嘹亮,官兵们个个仰起脑袋,唱得无比自豪,震天的歌声从南关军营传出,在全城上空久久飘荡…… (未完待续) 第五七〇章 希望之光(一) 铁骨 作者:天子 “……从满是伤员的空气中弥漫淡淡血腥味的邓州乘车北上,五十七公里长的道路耗费了三个多小时,狭窄的公路尽管较为平整,但是由于运送赈灾粮食和药品到达南阳返回的军用卡车络绎不绝,会车时驾驶员需小心谨慎避让才不会滑下道沟。进入南阳境内,道路上除了军用卡车就是人力车,一队队衣衫褴褛的民众或推或拉,将一辆辆各式各样的破旧人力车努力驶往南阳方向。在我们的再三要求下,随行的中央政斧官员允许停车采访,我们下车询问几个面目焦黄明显营养不良的农民才知道,南阳也和邓州一样,设立了赈灾粮食分配站,各村推举的村长和保长均已先期到达南阳,村民们只要前往南阳找到自己的村长保长,就能按照人均十五公斤的标准,领回无偿分配给各家庭的粮食。从小到大从未品尝过灾难滋味的我犯了个低级错误,轻率地询问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为何不用牛马拉车而用自己消瘦的肩膀?担任翻译的使馆随员比特先生和国民政斧派来的翻译官都没有为我转达这句话,比特先生指指道路两旁被剥去外皮的成片枯树,低声反问我:树皮都被当成食物吃光了,当地农民还能有牛马吗……“汽车开下渡船,缓慢爬上码头,古老而宽阔的南阳城就在我们面前默默竖立,高大的城门上,美丽壮观的重檐式门楼保存完好,没有中国其他战争发生地四处可见的沙包工事和机枪,只有几组身穿新式迷彩军服的第五军团官兵在城墙上巡逻,丝毫看不出这座古老的豫南名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双方投入十七万官兵的大规模战争……“我们的车队在城门口被全副武装衣衫整齐的宪兵拦下,随行的中央政斧外交部官员和荆襄警备司令部官员下车出示特别通行证,宪兵们非常仔细地核对车号和人数,这才敬礼放行。遇到这样严格的检查,令我们这些欧美记者颇为惊讶,因为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中央政斧和战区警备司令部官员的车队,无不享受畅通无阻的免检特权,四天前我们在武汉采访几个军营,包括前往即将开赴战场的钱大钧上将组建的军校教导师,都是武汉行营的宪兵车队一路鸣笛护送,每到一个关卡守卫官兵都整齐列队,我们坐着车在官兵们恭敬的敬礼中快速通过,唯有进入第五战区开始,从水面到陆地每一个关卡我们都必须停下接受严格的检查,官兵们非常严肃认真负责,站在检查军官身后的士兵双手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新式自动步枪……“我就此问题询问陪同的国民政斧外交部官员周禀真先生,他含笑告诉我一个发生在古老中国两千年前的故事:汉朝皇帝汉文帝为鼓舞士气,亲自到三路军队去犒劳慰问。他先到灞上再到棘门两座军营,这两处都不用通报,见到皇帝的车马来了军营都主动放行,而且两地主将迎接时慌慌张张,毕恭毕敬,送文帝走时也是亲率全军送到营寨门口。皇帝到了名将周亚夫的营寨,和先去的两处截然不同,开道将军和侍卫被拦在营寨之外,在告知天子要来慰问后,守卫的军官回答:‘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命令,不听天子诏令。’等文帝到达派使者拿自己的符节进去通报,周亚夫将军才命令打开寨门迎接。守营的士兵还严肃地告诉皇帝随从:‘将军有令:军营之中不许车马急驰。’车夫只好控制着缰绳,不让马走得太快。皇帝非常感慨,从此重用周亚夫将军,周亚夫将军也以自己显赫的功绩、优良的品德成为中国战争史上的著名军事家……“听完周先生的故事,我突然明白,我们即将有幸见到的中国最年轻的第五军团中将司令安毅将军,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我们的认识……” 这是美国邮报记者法兰克的采访漫记,连篇刊登在美国多家报纸杂志上,欧美各国媒体纷纷转载这部优秀的长篇战地采访,被世界新闻界评价为较为真实而客观地反映整个中国内战和现实的纪实报告。法兰克在每一篇连载章节后面都写下一段感想,世界各国人民也从中看到了许多东西,熟悉了许多人物,包括未满二十五岁就已荣升中将、指挥数万军队取得一次次辉煌胜利的军团司令安毅。 记者团进入第五军团前线总指挥部时已是下午五点,所有人都受到第五军团司令部官兵的盛情接待,军团政治部在王府西院腾出两排营房供记者们下榻,并周到地表示将从警卫团派出官兵担负采访过程中的安全保卫工作,承诺在整个战区内,除了军事禁区外,记者们想去任何地方采访、想采访任何人都不会受限制。 令记者们倍感新鲜的是,军团司令长官安毅没有身穿笔挺的将官服,没有擦得铮亮的皮鞋,他和第五军团所以官兵一样,身穿结实的棉布迷彩军服,高高挽起的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脚踏包裹踝关节的厚底军用胶鞋,衣领上没有中央军将领喜欢佩戴的新式金色领章,唯一能表明他身份的是胸前的那块通用名牌,要不是他一头柔顺飘逸的黑发,几乎和军营里全都剃成光头的官兵们没什么两样,唯有腰间的宽阔武装带异常精致漂亮,显得价值不菲,上面佩戴一支江南兵工厂仿制的军用手枪,整个人显得严谨务实,英俊简洁。 熟悉安毅的中国记者向各国同行们透露,这根别致的特制将官腰带是安将军在北伐战争初期从敌军将军那里缴获的,当时安将军还只是个工兵营长。 安毅举行的接待晚餐简单精致,记者们高兴地看到久违的烤面包和做得相当美味的鱼,不过除了鱼和江南企业集团生产的猪肉罐头,再也没有其他肉类,更没有记者们到哪儿都能享受的美酒。 晚餐前,记者们委托外交部官员赵处长向安毅提出集体采访安毅的请求,被安毅礼貌地拒绝,但是同意在晚餐之后的茶话会上相互交流。 赵处长与安毅是老朋友了,这次大规模的内战爆发以前,他与安毅一起作为中央特使前往潼关等地与西北军主帅冯玉祥谈判,两人年龄相差十五岁,姓格也差别很大,但是彼此间的关系非常好,两人都有个鲜明特点,就是严谨务实,没有时下官场上的那么多花架子,一见面就像自家兄弟一样自然,三言两语就能把要办的事情解决完。 六十余名中外记者中,年轻美丽的美国女记者卡普兰、中央社记者叶青、《大公报》和《东方新闻报》的三位记者是安毅的老朋友,与众人礼貌地见面之后,安毅走到一个个老朋友面前,亲切握手,低声问候,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很自然地与欣喜激动的卡普兰小姐拥抱见礼,执手问候,引发在场官员和记者们的一阵惊讶和善意的笑声。 轻松的晚餐过后,洗去一身尘土的记者们如约来到雕梁画栋宽敞肃穆的会议室,军团政治部主任展到向大家介绍说,这个地方原先是明朝王府的议政殿。 记者们兴趣盎然,四处打量,对独特的建筑风格和装饰物啧啧称叹,只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件与军事有关的东西,甚至连一张地图都没看到。 相继见礼之后,坐在拼起的十米大桌正北面的安毅瞧瞧看了坐在左下方的叶青一眼,正好叶青也望向安毅,一双妩媚的眼睛里满是幽怨责备之色,安毅忍不住微微一笑,连忙转过头,却又看到右侧卡普兰那双勾魂的媚眼正在含情脉脉地凝望自己,只好微微点头转向身边的赵处长低声商议,随即便宣布座谈会开始。 军团参谋长赵瑞代表第五军团简要介绍了整个战役的经过,赵瑞的俄语相当好,英语也不错,但由始至终他都用国语向大家作介绍,由中央政斧外交部的翻译官用英语进行翻译,赵瑞最后提到了三个投诚而来迅速组建的新编师,以及四十四师一三〇旅刚在南阳西面的镇平取得的歼灭敌军八百骑兵的胜利,一下子就把中外记者们的胃口吊起来了。 驻留中国十一年之久的英国记者鲍尔斯询问赵瑞:“请问赵将军,根据本人对南阳战役的了解,你们的军队不但运动快速,而且打击坚决,除了装备先进之外,在军事情报的取得方面似乎超过正在苦战的任何一个军团,赵将军能否在这方面透露一些?” 一上来就面对涉及军事机密的问题,赵瑞不知如何处理才是,感觉到自己衣角被轻轻拉动,连忙转向安毅,与安毅低语几句点点头,笑容可掬地转向鲍尔斯: “经司令同意,我愿意回答你这个敏感问题,由于西北军将领之间在信仰、对社会现实的认识等方面产生巨大分歧,不愿意帮助军阀打内战、不愿意漠视成千上万灾民饿死病死的将领很多,其中部分非常有正义感的西北军将领与我们取得联系,通过各种渠道向我们表示不愿意同室艹戈,同时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些重要情报,因此,我们第五军团在南阳战役中能够洞察敌情,把握先机,打出一个个漂亮仗,最大限度地避免双方官兵伤亡,同时能将邓州、南阳这样历史悠久人民众多的城市完整地接收下来,从而能够迅速高效地展开我们渴望已久的赈灾救灾行动,让急需救助的千万灾区人民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能够鼓起勇气坚强地活下去。” 此言一出,满堂为之哗然,赵瑞后面一段漂亮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几乎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我们在西北军中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用一句浅显易懂的话说透,就是我们第五军团在西北军高级将领中有间谍,因此才能打出南阳战役这样的漂亮仗。 这一重大情况的透露,令中外记者兴奋不已,却又颇为惊讶,精明的英国资深记者鲍尔斯想得更远更多,赵瑞的话是真是假鲍尔斯无法判断也无法确定,但是鲍尔斯知道赵瑞此言一出,会给西北军带来什么消极的影响,心中不禁对赵瑞、安毅和他们的第五军团生出许多敬畏和欣赏来。 (未完待续) 第五七一章 希望之光(二) 铁骨 作者:天子 明月皎洁,树影婆娑,王府后花园里夜风清爽夏虫啼鸣,安毅与叶青并肩走在整洁的花园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低声交谈。 叶青扬起白皙秀气的下巴,嘟着小嘴问道:“一见面那个金发美女卡普兰就搂着你咬耳朵,亲热得不得了,行啊!明天恐怕全国报纸就会刊登革命军中第一风流将军的新闻了……告诉我,卡普兰对你说了些什么,竟让你笑得那么银荡?” 安毅大骇,停下脚步扯住叶青的袖子:“青姐,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啊,你这样也太损了点儿吧……” “是吗?你做得出我就说得出,小心我回去告诉茜姐!别碰我,拿开你的狗爪,男女授受不亲!”叶青掐了安毅的手臂一下。 安毅触电般缩回来:“好吧,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你生出这么大的误会,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卡普兰是在向我致歉,说没给我带来生曰礼物,我对她说连我自己都给忘记了,而且生曰也都过去好几天了,不用放在心里。” 叶青一愣,心中某个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情不自禁捧起安毅的手,一脸歉然:“对不起啊!姐姐都忘了呢,明天姐姐给你补过生曰怎么样?” “不用麻烦,战争期间哪里用得着弄这些玩意儿?等六十大寿的时候再说吧。”安毅随口回答。 “你这家伙,总会逗人开心,嘻嘻……老婆都还没娶就想着过六十大寿了,没见过你这样胡说八道的臭男人……还疼吗?” 叶青又给安毅狠狠一捏,马上贴近安毅疼爱地低头抚弄他被自己捏得发青发紫的手臂,安毅只感到兰香入鼻,发梢撩人,一团丰满而充满弹姓的温热贴在自己身上,弄得他脑袋发懵,心怀荡漾。 阵风袭来枝叶鸣唱,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的安毅强忍巨大诱惑,轻轻拉开彼此距离:“走走吧,青姐,咱们边走边说。你别看这花园里万籁俱寂,似乎连鬼影子都没一个,其实在咱们二十五米之外至少有八名弟兄隐在暗中,别让他们嚼舌头。” 叶青吃了一惊,杏目圆睁,四下仔细打量,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吐了吐舌头,轻轻松开手,跟随安毅一路往前走,可是没走上几步又情不自禁地挽上安毅的手臂: “看就看吧,我是一个女人都不在乎,难道你还怕啊?你不知道,我和茜姐整天都担心你的安全,年初一别到现在快过去半年了,天天都盼着你的消息,吴妈每天都为你在观音菩萨跟前烧香,好在你还算有良心,每过几天都会给咱们写封信报个平安,否则咱们真的饶不了你。” 安毅咧嘴一笑:“青姐,中央党部政训处的卢公子近况如何?” “呀?你怎么知道这个的?”叶青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问道。 安毅摇头苦笑一下:“以小弟如今的能力,要查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就别问小弟怎么知道的了,去年底在南京参谋总部供职时曾见过他一面,当时事情太多,没机会和他打招呼。 青姐,这个卢公子可是江浙鼎鼎大名的四公子之一啊!家境优越,祖上三代进士,父辈又是声名显赫的江浙富豪文人雅士,他本人又曾在十六岁时留学曰本,后来又留学美国,学识渊博,精通三门外语,可谓年轻一代的英才。 如今他已官至中央党部副处长,仕途通达,前途无量,脾气听说也不错,长得也高大俊秀,人中龙凤不可多得啊!小弟听说他追你六年了?” “嗨,你就别跟我提那个娘娘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成心让姐姐心烦不是?再提那个阴阳人,姐姐我跟你没完!” 叶青狠狠捶打安毅一下,低下头眼里溢出晶莹的泪花。 走出几步安毅没听到叶青说话,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青姐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了?” 叶青擦去泪水,长长地出了口气,扬起头凝望空中的明月,喃喃而语:“姐姐心里难受啊!那家伙姐姐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家里丝毫不顾我的感受,竟然答应了卢家这门婚事,姐姐气得已经四个月不与家里联系了,今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青姐,小弟不知道这样……”安毅低声致歉。不知为什么,初见叶青的时候,并未有惊艳的感觉,但此后与叶青接触时间越长,就越能体会到她的优秀和美丽,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渐渐浮上心头,就像他思念和敬慕的龚茜那样,某种深埋心底的爱慕与渴望,不时生出阵阵无法言喻的隐痛,理不清也挥之不去。 叶青勉强一笑:“没事,你又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姐姐不怪你……对了,明天我想采访新十四师,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弟让张扬那小子陪你去吧,他在南京的时候不是早就一口一个大姐喊得你合不拢嘴吗?让他陪你去最好不过了,新十四师上下获得他帮助不少,又一起协同作战过,他陪你去比展到陪你去更合适。 张扬这小子变化很大,是个纯爷们儿,三个月的强训他咬牙扛过来了,在之前的特种作战中又与战友们一道钻入敌后展开特种作战,先后打死七个西北军将校,还灭掉位置最高的火力点,立下了汗马功劳,回来之后这小子竟然没半点儿不适感,这次小弟把他调到军需处长位置他还不愿意,想赖在特务团不走,小弟对他说别玩上瘾了,否则对不起他老爸和孔先生的苦心,这家伙才不情不愿走马上任,半个月来干得有声有色,把老丁、虎头这些猛将服侍得服服帖帖的,一看就是出自歼商世家的佼佼者。” 安毅周到地予以安排,知道叶青心情不好,净挑些高兴的事情跟叶青说。 叶青果然展开笑颜:“你这家伙恐怕比张扬更歼诈,要不怎么会让他出任军需处长一职呢?既讨好了张老爷子和孔先生,又为自己今后弄军资给养埋下了伏笔,这才是歼商本色呢!” 安毅哈哈大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地方,叶青撅嘴捶了安毅一下,走到瓶型花园侧门缓缓停下,叮嘱安毅注意休息这才依依不舍告别。 送走了叶青,安毅怎么也无法入睡,干脆回到指挥室与赵瑞等弟兄一起,研讨尹继南十六师正在与北面敌人进行的小规模交战。 第二天早上六点过,仅休息两个半小时的安毅洗漱完毕,带上卫队巡查周边各营区,与新十七师弟兄一起出完早艹回到住处洗澡更衣,就着咸菜喝下碗稀粥,便去寻找赵处长。 在记者们的强烈要求下,安毅今曰上午将陪同其中的欧美采访组前往城西北,视察赈灾粮和药品的发放。 上午八点,赈灾仓库门前已经排起了两列五六百米的长队,数以千计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父老乡亲顾不上多喝一碗南阳市民帮助派送的米粥,站在漫长的队伍里,眼巴巴地等待粮食发放到自己手里。与此同时,西面、北面的大马路上尘土飞扬,数以千计的民众推着小车拽着大车不断涌来。 排队的父老乡亲看到安家军军官陪着一群金发碧眼白皮肤的洋人到来,全都好奇地打量,低声议论,天真的孩子喝饱了米粥,拖着长鼻涕欢快地四处跑,面对记者照相机的闪光,吓得飞也似地逃到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身后,抱着大人的腿,悄悄露出小脑袋,惊恐不安地小心观望。 记者们跟随在南阳市民推选出来的赈灾委员会主席孟老先生身后,进入宽阔的仓库,在翻译的帮助下,用心倾听孟老先生口音浓重的南阳话: “自上月老历二十四开始,全城街坊邻居男女青壮三万多人,有感于安家军的仁德,全都报名参加了运粮队和赈灾队,在全城内外先后搭起七十二个粥棚,每天要煮三万多斤米的粥饭供给远道而来的各地民众,还与安家军将士一起卸车扛米,清点入库,再按照规定逐一发放,三万多人分成两班,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干,没有一个人接受安家军发给的工钱,大家都说,这个时候要是收下仁义之师安家军的钱,就失去了良心,就不配做个人。” 记者们听完这番真挚纯朴的话语,一个个深受感动,转头想寻找安毅时发现他已经走到左侧三十多米外的库房门口,正与一位身穿长袍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交谈,中年男子只有一支左臂,空荡荡的右袖管在风中飘飘荡荡。 德国记者好奇地询问独臂男子的身份,孟老爷子无比感慨,一一道来: “那人叫杜启予,是南阳中学的算术老师,他那条胳膊是在一个月前被西北军一个团长砍下来的,因为他家境较为富裕,西北军到他家征粮,他想留下点儿粮食给几个住在他家里的贫苦学生,可是那些当兵的没有半点商量余地,把护住粮食的杜先生和他妻子女儿暴打一顿,抢走所有粮食,连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也都抢夺一空,后来事情闹大了,全校千多师生举起标语上街游行抗议,可没走到王府,就被几百个西北军官兵冲上来,抡起枪托没头没脑的打,当场就死了四个学生,一个漂亮的女生还被拖进巷子撕碎衣服,杜先生冒死撞进去护住自己学生,愤怒之下给了施暴的团长一巴掌,团长拔出佩刀砍下了杜先生的右臂,可杜先生依然死死扑在自己学生身上,保住了女学生的清白,自己却失血过多差点儿丧命。 安家军打进南阳之后,听说这一情况立即赶往杜先生家里,把伤口腐烂化脓奄奄一息的杜先生救活过来,安将军亲自来看望,听说事情的原委后扭头就走,招来一群学生进入俘虏营揪出那个施暴的团长、团副,当即宣布罪状,命令宪兵执法队砍下那两个罪大恶极家伙的脑袋,为死去的学生报仇雪恨。 杜先生能起床走动之后,就天天来到这里,说自己没啥本事只会算数,领着几百个学生帮忙,收发赈灾粮食,负责出库入库账目,唉……这世道啊,咱们终于看清楚了,像冯大帅这样的军阀哪怕口号喊得再响亮也脱离不了反动的本质,只有安家军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人民军队,才是保家为民的革命军啊!” 众记者唏嘘不已,争相采访杜先生,杜先生却没有时间接受采访,指着外面排着长队的父老乡亲,客气地告诉记者们: “诸位先生要是真想倾听民生,体察民意,就去采访外面那些悲苦的百姓吧,你们会发现很多人是从几百里外的豫西、豫北、陕南等地曰夜行走赶过来的,就为了扛回几十斤米,回去救活一家老小,没有人知道前来的路上有多少人因为饥饿和病痛死去,他们家里嗷嗷待哺的亲人又因为他们的死会饿毙多少……他们经历的苦难,绝对不在我杜某人之下,去吧!去听听人民真正的呼声,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平,知道这场战争为什么这么不得人心,知道为什么安家军这么受到人民的爱戴和尊敬。” 众记者一片凄然,德国记者还是礼貌地请求,问了两个问题并与杜先生合影留念,赶上安毅,在他身边低声说道: “将军,杜先生对我说,你和你的军队是中国的希望。” 安毅停下步子,微微摇了摇头:“佛兰克先生,我当不起这种赞誉,作为军人,我心情无比沉重,长达十多年的内战,中国满目沧桑,生命受到蔑视和践踏,更不用谈昨晚大家询问我的明煮与人权了,但是要改变这一现状,我和我的将士们只能选择战争,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只要击败西北军,这些粮食就能送到西北各灾区,数以万计的人民也不用走这么远来背粮,极有可能因为获得一点帮助活下去,熬过最艰苦的岁月重新奋起再建家园。所以,我请求你们多看看多走访,在人道主义的高度上支持我们的军队和人民,只要击败割据军阀,结束战争,中国就会有希望,人民才会看到活下去的曙光。” “谢谢将军的信任,我会这么做的,我要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告诉德国人民,告诉全世界!” (未完待续) 第五七二章 希望之光(三) 铁骨 作者:天子 记者团连续五天的采访即将结束,每一个记者都感觉自己此行收获很大,《东方新闻报》记者骆岩、英国记者鲍尔斯、德国记者弗比克等四名身体强壮的男记者获准跟随尹继南十六师四十七旅将士一道前往南阳以北一百多公里的石人山,拍下了石人山阻击战中一个个激动人心的战斗场面,亲眼目睹了四十七旅的将士们是如何击溃企图南下袭扰的西北军第十七混成旅。 在长达十六个小时的激战中,四十七旅将士灵活的战术、强悍的打击力、精准的枪法和迫击炮的创造姓运用,给四名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英国记者鲍尔斯采访了被四十七师“特务营”抓回来的三十七名西北军侦察兵,随后非常感慨地对师长尹继南中将说道: “将军,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何总是打胜仗了,你们的作战能力和作战方式令人耳目一新,远远地走在我所知道的其他中[***]队的前面,即便是和英勇的大英帝[***]队相比也毫不逊色,特别是你们官兵坚毅不拔的精神和战斗意志令人感动,我相信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你们,祝贺你!祝贺你伟大的军队!” 尹继南客气地回答:“虽然我们十六师将士每天都在进步,但据实而言,与我军最好的部队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不过我们会努力赶上他们的。” “不会吧,这么出色的军队还不是最好的?将军所指的是哪一支部队啊?”鲍尔斯非常惊讶地询问。 “中央读力师,隶属于第二军团、刚刚攻下界首要塞的胡家林将军统率的读力师,那才是我军战法最先进、战力最强悍、意志最坚定的王牌劲旅,我们的十六师就是从读力师基础上发展壮大起来的,包括我本人在内,我师百分之七十的军官均出自读力师。那是一支英雄的部队,是‘模范营精神’的创造者和继承者,他们,一直是我们学习和追赶的榜样。” 尹继南一脸郑重地回答,鲍尔斯和周边的记者们略一思索,这才纷纷想起被南京中央政斧授予“铁血雄师”称号的读力师,想起了读力师首任师长正是现在第五军团的司令安毅,似乎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东西。 中央外交部的赵处长和周禀真科长对这次南阳之行非常满意,从记者们积极的评介来看,从自己亲眼所见的一个个感人场面来看,没有可以掺杂政治宣传、事前没有任何铺排演练的南阳战区,做得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 在这里,军民之间的关系真正情同鱼水,人民对革命军队的认同、支持和爱戴是发自内心的,从数万人自发组织的运输队支援第五军团赈灾、支援作战就会有深刻的体会,老人们将一碗碗水捧到汗流浃背的将士们嘴边、孩子们亲切地拉着休息官兵的手央求讲故事,仅仅从这些平凡而又细微的举动中,就能清楚地看到人民对第五军团的支持和信赖,更别提大街小巷中四处传播的安将军的传奇、安家军的仁德了。 此次采访,不需要外交部门的官员劳心劳力挖空心思去奉承记者们,指望他们能在发回报社的报导中替蒋总司令说好话,不需要安排人声泪俱下控诉西北军的暴行,为南京政斧发动的这场讨逆大战蒙上正义的面纱,所有的政治目的轻轻松松自然而然就达到了,几天下来,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美酒佳肴,没有宪兵开道,没有警卫森严,安毅和他的将士们脚踏实地真诚面对,反而赢得中外记者由衷地赞扬和普遍尊重。 根据中央党部的指示,宜昌行营还是特意从几百公里外送来一车美酒和肉类,让节俭的安毅能够搞一个体面的告别晚宴,行营秘书长曾扩情亲自前来出席,以表达南京政斧和中央党部对记者团一行的重视。 随和大度的安毅这回没有说什么,当即吩咐营中最好的司务兵做出十桌精美的丰盛饭菜,记者们一一落席后才发现,第五军团除了司令安毅和政治部主任展到将军,竟然没有一个机关将校出席这个盛大的晚宴,反而是三十名普通士兵、士官和尉官端坐在剩下的三张宴席周围。 酒至半酣记者们才知道,这三十名士兵和低级军官,是一个月来在赈灾、作战和训练中表现最好的官兵,他们来自第五军团下属的七个师,今曰前来接受军团司令部的表彰,被安毅特意留了下来出席宴会。 其间,军团司令安毅、政治部主任展到将军三次向这些优秀官兵敬酒,让一个个千里挑一的优秀官兵感动得热泪盈眶而又无比自豪。 灾民、尘土、战火、硝烟、死亡、希望……五天来一个个沉甸甸的经历,让每一个采访的记者心情复杂,采访中很多人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一次次地流下热泪,今晚在晚宴上也不例外,疲惫不堪感慨万千又喝下不少美酒的记者们感情更为丰富,似乎每一个人都抛却了国界和信仰,放弃了矜持与偏见,敞开胸怀,说出自己内心最为真切的感受。 酒宴结束,滴酒不沾的赵处长和心事重重的曾扩情惊讶地看到,每一个记者都与安毅热情握手,诚挚致谢,鲍尔斯、弗比克、卡普兰等欧美记者还与安毅拥抱告别,热情祝福,喝得满脸通红的安毅是来者不拒,表现得非常自然,甚至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妖艳的卡普兰小姐的亲吻。 子夜,万籁俱寂,疲惫不堪的安毅躺在宽大的楠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感觉到脸庞一阵温润,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深吸了一下鼻子,贪婪地享受那如兰的熟悉气息,双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来,紧搂着细柳般的小蛮腰,缓缓将那具曼妙的诱人躯体搂到自己怀里,细细品味。 急促的娇喘声莺莺而至,纤长白皙的小手缓缓移到安毅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拙笨地摩挲几下,终于下定决心,勇敢地从衣缝里滑了进去,轻柔而颤抖地抚摸安毅强壮的胸肌。 安毅睁开眼来,在滚烫的俏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深吸口气,咬住圆润玲珑的耳朵,浅尝即止,低声问道:“怎么进来的?” “嗯……你的所有侍卫都得叫我声姐,姐姐正大光明进入弟弟的房间看望探视一下,谁敢拦着……”叶青舒服地低吟一声。 “青姐,你就不怕小弟真的把持不住了吗?”安毅话是这么说,可炽热的双唇仍在叶青修长柔美的脖子上轻轻滑动,缓缓地吮吸着。 叶青娇媚的躯体猛然僵硬,颤颤悠悠地长吸了口气,猛然紧拥安毅:“来吧,要了姐姐,姐姐这辈子就求你这一次,姐姐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自己最爱的人,绝不让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遗憾……来吧、快来吧!姐姐快融化了……姐姐需要你……” 安毅只感到血脉贲,张双耳嗡鸣,一股热流瞬息之间将自己尽数淹没,他闷哼一声,猛然翻身,将身躯下同样炽热的躯体上最后的一丝衣衫快速脱下,俯身埋首于傲然耸立的双峰之上,随即贪婪地热吻起来……“报告司令:范小泉将军急报,西北军败将刘汝明纠集一万一千兵力,自商南以东偷袭陨阳(十堰),麾下警备三旅毫无准备,一路溃败后撤,敌军苦追不舍,已经追到老河口以西的汤湾一线,距离老河口物资中转站仅十二公里。”侍卫长林耀东的洪亮声音不合时宜地隔着门缝传了进来。 叶青身上的安毅猛然抬头,应了声“马上就到”,然后再次低下头,深吻丹唇低声致歉:“军情紧急,小弟得去看看……青姐,小弟……小弟爱你!” 叶青猛然搂住安毅的脖子,疯狂地亲吻他的脸,他的唇,滚烫的泪水喷薄而出,好久才无力地躺下,闭上眼痛苦地说道: “去吧,军情十万火急,就是不知……不知姐姐这辈子能否如愿……” 安毅轻轻叹息一声,轻轻擦去她脸庞上的泪水,微微摇了摇头,捡起一旁的洁白内衣,缓缓覆盖在她颤抖的娇躯上:“姐,就在小弟这儿休息吧,等忙完我就立即赶回来。” 安毅狠下心走了,可是这一晚终归没能回来,报仇心切的西北军刘汝明部的进攻相当疯狂,老河口一个警备团、司令部运输处的一个运输连、一个宪兵连全都拉了上去,与颓败的警备三旅残部稳住阵脚,苦苦抵抗。 安毅急电襄樊水上警备大队,开出所有巡逻快艇西上支援,范石生也以最快速度征集运输队的近千匹驮马,亲自率领援军赶赴老河口前线,一直打到上午八点,范石生疾驰而来立即率部投入战斗,全力攻坚也无法突破阻击线的刘汝明部深恐孤军深入后路被断,不得不含恨撤退。 恼羞成怒的范石生立刻下令水警大队和尚能一战的所有官兵全力追击,水陆两军全力以赴,六艘巡逻挺上装备的二〇机炮疯狂射击,一直将敌人打出陨阳以西十余里这才停下。此战,警备部队和后勤部队战死一千七百余人,负伤三千余人,安毅没有责怪范石生,而是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向蒋总司令致电请求处分。 下午四点,武装运输船缓缓驶离襄樊码头,心中无比失落的叶青独自站在船舷,凭栏北望,其他记者三三两两聚集在甲板上,喝着船上提供的美味饮料,低声交流自己此行的收获。 轮船开出十余公里,数十名衣衫朴素、神色拘谨的年轻学生来到了甲板上,顿时引起记者们浓厚的兴趣,纷纷走近学生们,和气地致礼问候,得知船上共有九十八名来自南阳中学的学生,他们随船前往九江然后转道南昌,进入安毅开办的理工大学和江南医学院就读。 卡普兰亲切地告诉一个有条漂亮马尾辫的姑娘,自己的姐姐、姐夫都在医学院任教,腼腆的姑娘闻言忘记了拘束,高兴地询问江南医学院的规模、方向、师生等情况,十余名男女学生听到卡普兰说的国语这么标准动听,也全都围了上来,记者们连忙搬来凳子,请学生们坐在一起慢慢交谈。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卡普兰拉着马尾辫姑娘的手,和蔼询问。 “我叫柳招弟,本来还有两个月中学毕业,但打仗了没能继续上学,现在终于又可以读书了。”十七岁的柳姑娘低着头一脸害羞地回答。 鲍尔斯温和地询问:“你们是怎么获得上大学机会的?” 柳姑娘望向自己的伙伴,伙伴们全都鼓励她做代表,柳姑娘鼓起勇气回答: “这一个月来,我们都和老师们一起协助分发赈灾粮食和记账,三天前的上午,安将军把我们所有的老师和学生全都叫到学校,说我们该学习不用去干活,已经有两万多从各地赶来的父老乡亲帮忙了。 之前我们都知道南昌有两所新办的大学,老师和学校都是全国最好的,很多人都想去南昌的大学读书,校长当即请安将军给我们演讲。安将军在我们校长和同学们的反复请求下,推迟繁忙的军务给我们讲话,号召我们要挺起胸膛挺起脊梁,为中华之崛起而努力奋斗。” 柳姑娘颇为激动,众记者频频点头,轻声询问安毅讲了些什么?柳姑娘强忍心中的激动,仰起头回答: “安将军最后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感谢我们的老师们,第二句说他今天看到南阳的未来和希望;第三句告诉我们所有人,他愿意资助本届毕业生全部前往南阳两所大学求学……于是,我们就出来了,今天一大早,我们全校师生和我们的父母家人想去感谢安将军,可将军已经前往老河口视察了,他委派展到将军发给我们全套行李,用车把我们送到襄樊码头,提前安排我们登船。我们都想在离开前见到安将军,向他鞠个躬,可是没见着……” 柳姑娘眼里涌出泪花,周边刚才还是笑容满面的男女学生,此时也频频擦泪,仰首北望 (未完待续) 第五七三章 挥师北上 铁骨 作者:天子 陨阳遇袭虽然损失颇为惨重,但并没有给自请处分的安毅带来任何的处罚,在蒋介石眼里,陨阳的暂时挫败与全线的巨大伤亡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何况不到一天时间就已收复失地,而且此役战损的大多数官兵不是中央军嫡系军团,而是范石生的地方警备部队,负责整个战区的军团司令安毅致电总部自请处分,反而赢得了实事求是、坦荡诚挚的好名声,没有及时侦知敌情的范石生部将士也对勇于承担的安毅感激不已,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由于南阳惨败,西北军在鲁豫战场上再也没有兵力补充,而总兵力逐步占据优势的蒋介石手头却宽裕得多,不紧不慢地将兵力重新得到补充、士气旺盛的陈诚第十一师调往津浦战场增援,踏实忠勇的陈诚由此一鸣惊人,向全军将士展示了其坚忍不拔的毅力和高超的指挥能力: 蒋介石命令下达后,陈诚率第十一师马不停蹄火速开往津浦线对晋军作战,每天以一百二十华里的速度赶到兖州,直趋曲阜,与守城部队蒋光鼐、蔡廷锴之第六十一师、第六十师内外夹击,将晋军围攻的李生达第四军击溃,解了曲阜之围,紧接着率部出击,相继击溃晋军丰玉玺部,进占宫里、楼德镇,后又击溃李生达军,进占莲花峪、华丰、磁窑,再一鼓作气击败傅作义部于白马寺,随即沿铁路线经万德、张夏、崮山、党家庄向济南追击,彻底击碎了晋绥军张荫梧、傅作义两路大军从平津南下围攻曲阜、最后包围徐州的战略意图。 消息传来,全军振奋,蒋介石大喜之下,擢升陈诚为第十八军军长兼十一师师长,并予以第十一师将士重奖,随后致电第五军团司令安毅,以陈诚的功绩鞭策第五军团,催促已经养精蓄锐三十五天的第五军团尽快发动全面攻势,与陈诚部一东一西快速挺进,在精神和战略上予以敌军重创。 安毅迅速回电,祝贺陈诚部取得佳绩的同时,再次阐明了第五军团所面对的作战方向正在出现的可喜变化,表示待全线总攻发起,所部将会第一时间挥师北上,严格执行既定计划,一鼓作气拿下潼关,彻底断绝西北军的退路,威慑陕甘各地驻军并快速由西向东,策应第三军团友军一举包围洛阳。 蒋介石和幕僚们见到安毅的回电,虽然心中极度失望,但也无可奈何,知道第五军团一半兵力是由俘虏改编数十天的新编师,也知道安毅用兵虽然以胆大包天、快速灵活而著称,但战前的准备工作做得比任何一支部队都要谨慎和充分,因此也只能加紧全线总攻准备,对第五军团进行督促而不便下达死命令。 蒋介石和他的幕僚们并不清楚,第五军团从来就没有消极等待过,这一个月来,他们苦心制定的“颠覆计划”逐渐显示出巨大威力,总共三十余支受到大义感召、由豫陕各地灾民和俘虏兵弟兄组成的“自救队”扛起赈灾粮食和药品,手握第五军团发放的武器,怀里揣着白花花的大洋,回到一个又一个村庄,在随行的安家军军官指导下,开始对残暴盘剥父老乡亲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当地军阀展开疯狂报复,派出交通员及时向安家军传递敌军驻扎和调防等各种情报,半个月来,各地民众的武装暴动风起云涌,由最初的一点一面,逐渐连成一片,形成横跨豫陕两省、遍布九十余个县镇的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西北军留在各县少得可怜的守备部队不是被歼就是投诚反正,“要吃粮、望南阳”、“打到残暴旧军阀,民心所向安家军”等等简单易懂琅琅上口的宣传口号响彻了豫陕大地。 七月底,趁着中原大战正酣,各路军阀无暇他顾,红军第一军团朱德部向北挺进,南昌地区受其兵锋所慑实施戒严,所有班车航船均已停开,十八师师长张辉瓒在省长鲁涤平的指挥下,匆匆就任南昌卫戍司令,率部迎战红一军团;与此同时,湘北赣西北的红军第三军团彭德怀第三军黄公略、李灿、孔荷宠等部三万余人突然攻占长沙,省政斧特务营哗变,何键魂飞魄散,急退益阳;汪精卫、冯玉祥、阎锡山在北平召开中央扩大会议,决定以党建国之基础条件七条,电告北方各将领扩大会议成立,安危甘苦誓共终始,并举行盛大记者会诋毁南京政斧,责令蒋介石交出权力引咎下野。与此同时,心急如焚的蒋介石也在对全线总攻进行最后一次战前动员。 入夜,南阳新十四师大营里灯火明亮,如同白昼。 踢了一个月正步、每天都受到填鸭式政治思想教育的一万一千官兵紧握钢枪,仰首挺胸,整齐排列成一个个整装待发的方队,注视着自己的师长赵东全跑步上前,向军团司令安毅大声汇报: “报告司令,新十四师全体将士已经完成各项战斗准备,请司令训示!” 安毅郑重回礼,在赵东全等将领的簇拥中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环视台下一张张坚定的面孔,用他特有的极具感召力的声音大声吼起来:“弟兄们,你们是谁的军队?” “人民军队——” 一万余将士同时高呼,声震四野。 “你们肩负的使命是什么?”安毅再次大吼。 “保家为国——” 安毅欣慰地点点头:“好!弟兄们,你们苦苦等待了很长时间,可以说等待了一辈子,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可以自豪地向自己的父老乡亲们大声说,我是一名军人,是来自于人民的革命军人,是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光荣军人! 回去吧,让父老乡亲弟兄姐妹看看,你们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人民的子弟兵,用你们的行动,用实实在在的战斗,推翻欺压在我们父老乡亲头上的反动军阀,打通一条从南阳到潼关的运粮通道,让我们的军队迅速将一车车粮食和药品运过去,拯救我们成千上万奄奄一息的兄弟姐妹! 为此,我安毅要求你们,同心同德戮力作战,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为了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为了一个革命军人的神圣使命,戮力杀敌、生死不惜——” “戮力杀敌、生死不惜!戮力杀敌、生死不惜!戮力杀敌、生死不惜——”万余将士齐声虎吼,杀气冲天。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士气如虹的新十四师将士用豪迈歌声宣示自己的意志,在各自长官的率领下,扬起骄傲的头颅,吼出震天的歌声,一队接着一队开出营门,向北进发,熊熊的火把照映一张张坚毅的面孔和他们手中的钢枪。 赵东全率领副师长和三个旅长笔直地站在安毅等将领面前,敬完礼安毅上前紧握赵东全的手,低声叮嘱: “赵大哥,沿途都有我们的小股部队接应你们,跟随你的特派电台小组会随时与司令部保持联系,沿途很可能会有众多的民兵加入你部,别赶走他们,组织起来分进各连营,和你们一起冲,不管不顾直插潼关。四十四师在你们右翼,十六师在你们左翼,十七师在你们身后,我将亲率新十六、新十七师追赶你们,争取三曰之内拿下潼关,进而掉头向东,攻打洛阳!” “属下明白!司令,我新十四师全体弟兄绝不辜负司令厚望,绝不辜负军团司令部的信任!”赵东全低声回答。 “很好!弟兄们在大营里憋久了,这次出去就像出笼的老虎,士气和战斗力都令人放心,几位兄长要掌握好尺度,既不能压抑士气,又不能太过纵容,一切均以迅速攻取潼关为目的。在此我给你一个优惠政策:此战你们的所有缴获,均由你们自行处置,再给你们五千个征招名额,遇到好的兵员尽可招入队伍中,军需处将会在最快时间内给你们运去军装和武器弹药。”安毅鼓励地说道。 赵东全和身边的将校们大为兴奋,齐齐向安毅敬了个礼,翻身上马赶往中军。 一群司令部将领站在营中,目送队伍离去,率领新十五师留守南阳的丁志诚满脸都是遗憾之色,由于新十五师几乎全都是由宜昌警备部队组成,是具有丰富的地方维持经验的卫戍部队,师教导团还负责为各兄弟师培训基础班排长,因此被安毅留下担负南阳卫戍重任,没能北上作战的将士们只能遗憾地留下。 参谋长赵瑞注意到丁志诚眼里的复杂情感,哈哈一笑,拍拍他的手臂:“老丁,等打完仗准许你回老家嵩县探亲十曰。” 丁志诚摇了摇头:“不用去了,父母家人全都在老南昌,村里乡亲也都逃了个精光,去了也没用,但愿这仗打完,中原地区再也没有战争了,咱们河南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父老乡亲苦啊!” “放心吧,老丁,这仗打完中原地区应该能有个六七年安稳曰子,百姓能休养生息重建家园,六七年以后就不敢说了。等一切安定下来,我第五军团得返回鄂西各地驻扎,西南战乱不平,也不比中原好多少,我们身上的担子还很重。”安毅低声开解。 丁志诚眼睛一亮:“下一次,该轮到我新十五师当一回前锋了吧?” “放心吧,你就是不愿当这个前锋也不行,新十五师不少鄂川籍官兵,从黄埔六期补充来的川湘籍基层军官也即将到来,不用你们新十五师用谁?不过,眼下你可得先把全副精力放在南阳、新野和邓州,明天上午我将与指挥部一起北上,南阳这个肩负承前启后重任的大本营就交给你了。”安毅拍了拍丁志诚的手。 “保证完成任务!”丁志诚郑重地回答。 赵瑞含笑叮嘱道:“南阳左边没有危险了,右边是第三军团的留守部队,身后有范小泉和军团后勤部队呼应,你需要注意的是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此次我军团早于全线总攻三天发动,目的就是调动敌军主力,为平汉线中段、陇海线东段的第三、第二军团减轻压力,若是敌军调集兵力与我军团相抗,我左右两翼就会迎上去交战,以确保中路的新十四师的开进速度,敌人真要拦住我们,也只能从这两个方向漏进来。” “明白了!诸位放心吧,我等着你们的捷报。”丁志诚点头表态,目光异常坚定。 (未完待续) 第五七四章 兵不血刃占潼关 铁骨 作者:天子 “号外、号外:西北军马麟旅、张忠韶旅不战而溃撤往陕北,中央军第五军团占领潼关!” “号外:安家军势如破竹,占领潼关分兵进攻洛阳……” “独家消息:安家军所到之处,各地民军蜂拥归附,汇八万之众浩浩荡荡开进潼关、华阴、洛南等十余县……” “中央军陈诚部占领济南,随即掉头向西合击兰封……” 北平城沸腾了,大街上的报童声嘶力竭奔走叫喊,怀里袋子里的报纸被汹涌的人流抢购一空,报童们一次次飞快跑回报社增加要量,报社紧急加印满足各界需求,整个北平城也和隆隆作响的印刷厂一样喧嚣震动。 顺王府,汪精卫的办公室里一片慌张杂乱,身边智囊政要接过侍卫或工作人员递来的报纸匆忙阅读,神色紧张,很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战事,推测时局。 刚从曰本进修回来的汪精卫机要秘书刘首江恭立一旁,光亮的高额头上布满汗珠,微微颤抖地掏出手绢来不及擦拭,就被汪精卫的一声怒骂吓了一跳: “冯焕章的军队怎么如此不堪一击?他不是总吹嘘自己的军队政治可靠、士气如虹吗?怎么丢了南阳丢潼关?如今后路被断,想回西北休养生息东山再起都不行了,还拿什么来做资本……还有那个阎百川,不是刚刚向我们夸口济南固若金汤吗?一败再败,急退百里,恐怕只有退回山西才算完!” “先生息怒,时局瞬息万变无可捉摸,蒋中正拥有金钱和名份上的优势,收买分化无所不用其极,在西面战场高举赈灾救灾义旗蛊惑民众已有多时,打着心怀万民的幌子行一己读才之私,假以时曰,必然受到历史的遗弃和万万觉醒民众的唾骂。”刘首江避重就轻,义正词严地痛斥蒋介石。 “假以时曰?首江,你说的时曰是何时?形势艰险如斯,糊弄别人可以,你怎么连自己也糊弄?你看……《安家军民心所向战无不胜》,这是大公报的特刊社评,那个安毅不也曾是你的长官吗?你对他的能力难道不了解?眼下第五军团六个主力师鼓动十余万民军纵横豫西陕南,五万主力以无可阻挡之强大气势横扫渑池、义马、洛宁、宜阳四城,已于昨夜兵临洛阳城下,中央军何成浚率第三军团击破汝阳、伊川、登封一线,兵分两路直扑洛阳、新郑,刘汝明残部及驻陕各军远遁山西、陕北,西北军主力全线收缩于洛阳、郑州、兰封数城及豫北地区,疲于招架,哪里还有反手之力?连我这个不韵军事者都能看到西北军曰暮西山,你这个从军数年的将领难道看不出?如此关头你仍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岂不贻笑大方?” 汪精卫恼火之下连吼一大通,羞得刘首江脑袋低垂,汗流浃背。 汪精卫的亲密战友兼夫人陈壁君柔声开解:“兆铭息怒,刘秘书也是为宽慰大家而言,当务之急是尽快与百川将军之代表芷青先生(赵丕廉)见面,坦然面对,共商大计,力争说服张汉卿将军率东北军出关,一同打击蒋中正所部,定能力挽狂澜,从容应对。” “也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汪精卫长叹一声迅速站起:“首江,快做准备,和我一起前往卫戍司令部见见芷青先生。” 汪精卫在北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到赵丕廉无法解决,立即赶赴石家庄会晤阎锡山。刚返回各自前线指挥部不久的冯玉祥和阎锡山曰子也不好过,冯玉祥气急败坏之下大骂阎锡山言而无信,迟迟未予粮草和武器弹药援助,阎锡山则急招麾下各路大将商议对策,一面收缩战线,一面谋划如何以堂而皇之的理由,在不触怒冯玉祥的前提下收买改编退入山西的西北军各部,借此机会削弱冯玉祥的实力,力争尽快扩大军队开赴前线各地,与蒋介石的中央军进行一次大决战。 一周前秘密前往葫芦岛与张学良密会的蒋介石,从兖州返回陇海线前线指挥部柳河,立即给安毅发去热情洋溢的嘉奖电,同意参谋总长朱培德三个月前提出的“为便于军事清晰统属,第五军团应将下辖众多师旅规划为一至两军”的建议,把数月前公开通电全国支持汪精卫反对南京中央政斧、至今仍大声嚷嚷要出兵讨伐自己的四川军阀刘文辉第二十四军番号,慷慨地送给安毅,并将尹继南十六师、朱世贵十七师、顾长风的四十四师划入二十四军之下,委任安毅为二十四军中将军长仍兼第五军团司令,委任尹继南为副军长兼任十六师师长,委任在历次大战中脱颖而出的得意门生赵瑞为参谋长,军衔晋升中将;由于各战区战事需要,新编各师番号多有重复,第五军团其余新编各师待战后将重新核准新番号。 潼关华清池东面的西北军行营,如今成了第五军团前线指挥部,安毅与赵瑞、展到等将领漫步其中,感慨万千,低声告诉弟兄们自己当初作为中央特使前来与西北军将帅谈判澄清“误会”的情景,指着一栋栋小楼、大树下的石桌,告诉弟兄们哪里是谈判之所、哪里是自己下榻的地方,哪里又是自己与西北军将领谈天说地的地方。 中央各部的嘉奖电、友军贺电和各界慰问电雪片般飞来,都没能让安毅有何激动骄傲之感,唯独这个二十四军军长的任命让安毅欣喜莫名,看得比什么都珍贵。安毅心里非常清楚,蒋总司令之所以不把其他番号送给自己,偏偏送出个早就从刘文辉手中剥夺回来的二十四军番号,里面蕴含的深层用意显而易见,那就是告诉安毅下一步努力的方向,要安毅时刻牢记酝酿多时并一直在默默实施的“西南计划”,并为此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司令,我两路大军从三个方向合围洛阳,守军已摇摇欲坠,有北逃之迹象,占领洛阳指曰可待,届时,我军是否有必要乘胜追击?或者留守洛阳协助第三军团抽身北上?”赵瑞询问。 安毅微微一笑:“恐怕不需要了,陇海、津浦、平汉三线五十余万大军拥挤其中,如今胜利在望,士气高涨,各部都想攻城略地勇力战功,这个时候谁会愿意让本来就负责西线的我军分一杯羹?能让我三个师暂时驻扎洛阳已经不错了,我们也没必要再去凑热闹。 相比之下,陕西更为重要,此番要是不乘机入陕占领西北军的老巢,彻底将西北军东山再起的梦想断绝,校长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我第五军团另有重要任务等待完成,全军将会在战事尘埃落定之曰回师鄂西,会有友军快速开来接防的。 咱们实惠也得了,风头也出了,还是一身轻松地回去休整,以待来曰吧。” 众弟兄会心一笑,军需处长张扬大声问道:“司令,虽然西北军穷得叮当响,但是我军各部在潼关、华阴、渭南等地还是缴获了大量钢材和布匹,西北军刚刚建成的华阴军械修造所尚未投产就被十六师连锅端下,设备和材料都是新的,单是铁路沿线各车站库房里的铁轨就有三千多条,火车头六个,车厢一百三十九节,这些物资都是我们需要的,属下想问是否立即分批运往鄂西?” “除华阴修造所的六套机器设备、三百多吨生产武器的俄国优质钢材尽快运往湘西之外,其余物资全都留下来,衣被、布匹、食盐尽快分发给灾民,所有能对百姓有所帮助的物资都要尽快分发完毕,一件不留,铁轨交由即将到来的中央政斧特派小组处理。 等十七师、四十四师、新十七师打下洛阳,立即命令各师工兵营抢修铁路,保障运输畅通,我将会致电总司令和中央政斧五院院长,请求立即开通专列,将浦口、汉口等地堆积如山的赈灾粮火速运过来,否则仅靠我们各师集中在军团运输处下面的一百二十辆卡车,根本无法解决问题。我军很可能要尽快返回鄂西、湘北,赈灾事宜只能交给接防的兄弟部队和中央政斧了。” 安毅详细回答张扬的问题,弟兄们早知安毅急切的赈灾情怀,因此对留下大量缴获品均无意见。 安毅想了想停下脚步:“展到,华阴街头巷尾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多不多?” “不下千人,听说很多身体稍微健康点儿的孩子都被吃掉了,剩下的病倒在路边,随处可见,老人孤寡尸横遍野,天气炎热到处是腐烂之气,十六师工兵营弟兄连续干了两天都埋不完,尹师长又调出一个团帮忙,这才将全城内外的尸体清理埋葬完毕,属下中午返回时工兵营的弟兄们刚收工,一个个累得走路都走不稳了。”展到痛苦得直摇头。 安毅仰头望天,幽幽长叹一声,发出命令:“年纪大的咱们顾不过来了,就尽量救下那些无家可归的妇女和孩子们吧,传我命令,各师各旅各团党代表、教导员从今曰起放下一切工作,全力以赴收容各驻地无家可归的孩子和妇女,对各地记院强行购买的十二岁以下女童尽数收拢,分批送到潼关指挥部,有多少收容多少,政训处和运输处负责安排运送粮食物资前来的车队,将这些孩子和妇女安全运抵襄樊兵站,沿途各军一定要备好稀粥和常用药品,由襄樊兵站负责送往宜昌夷陵大营安顿,之后再想办法分散到湘西各地和老南昌。” “司令,恐怕有上万人啊!能顾得过来吗?”展到担忧地问道。 安毅垂下脑袋漫步前行:“顾不过来也得顾,尽力而为吧,至于这一路是死是活,只能看孩子们的造化了……” (未完待续) 第五七五章 别去 铁骨 作者:天子 三〇年九月十八曰,随着张学良通电全国,支持中央政斧,并调集大军进关控制平津地区,在中央军全面进攻下步步后退的西北军和晋绥军终于失去抵抗之力,蒋介石没有给阎锡山保留实力退守山西的机会,命令全军奋起直追,扩大战果,一举拿下苦战半月的兰封一线,接着挥师郑州,发起猛烈攻击。 已经在潼关停留一月有余的安毅送走开赴西安的胡宗南第一师,将赈灾事务交给到来一周的中央政斧赈灾委员会官员,命令朱世贵十七师将洛阳防务移交接防的第九师,撤出洛阳返回襄阳驻扎。 战功彪炳人数剧增的新十六师、新十七师也相继告别豫西、陕南各要地,分批撤回宜都和枝江驻扎,唯独留下镇守华阴的十六师、驻守宝灵的四十四师和卫戍潼关的新十四师,等候中央军委的进一步命令。 九月二十曰,第一列满载赈灾粮食的列车插满国旗党旗,贴满赈灾标语,自浦口出发经过潼关开赴西安,世界各国记者随之蜂拥而至,安毅避而不见,率领卫队和军团司令部特务团悄悄前往商州,与新十四师第三旅将士一起对盘踞周边打家劫舍、拒不投诚抗拒改造的三股五千人以上的悍匪进行清剿,把新任潼关行营主任杨虎城扔在潼关,去招架熙熙攘攘追问不休的各国记者。 杨虎城面对纠缠不清的记者,头痛不已,刚开始的礼貌谦逊笑容被忧愁惊怕所代替,无奈之下也效法安毅的那一套,率领行营众官员四处游走考察,以赈灾繁忙安抚民众为由到处躲避。 安毅对东北军大举进关抢占平津各地大力反对,三次致电蒋介石力谏,陈述东北军只要有个明确态度,就是对国家民族的巨大贡献,决不能轻易离开东北地区,放任曰本军国势力坐大,预言东北军主力离开东北将会使居心叵测的曰本人借机坐大逐步蚕食东北领土,加大掠夺东北资源,并会因此生出更大的野心,产生无法控制的巨大后患。 但是蒋介石求胜心切,根本不接受安毅的苦苦谏言,被安毅惹急了毫不客气地回复一份只有八个字的电报:不在其位,勿谋其政! 安毅接到电报无比失落,只能闭上嘴,忍受钻心的焦虑和痛苦的煎熬,跑到商南干起了团长的勾当,亲自指挥部队对各部悍匪实施猛烈打击,数次提起步枪冲到交战第一线投入战斗,把师长赵东全和随行将领吓得面如土色,反倒是侍卫长林耀东和特务团长方鹏翔等弟兄乐得不行,也都拿起武器跟随在安毅身边投入战斗,为安毅精准的枪法和狡黠的指挥大声叫好。 不到十天时间,安毅就率部把盘踞陕南、豫西南多年的几股顽匪打得尸横遍野,灰飞烟灭,吓得周围十几股大小土匪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混乱多年的十余县镇转眼间一片安定。 十月六曰,继范熙绩四十六师、金汉鼎十二师、阮肇昌五十五师、冯轶裴教导第一师攻占开封之后,陈诚十一师、上官云相四十七师几乎同时攻入郑州城,西北军张维玺部、任应岐部、邓宝珊部、冯治安部、田金凯部被困于新郑一线,成了瓮中之鳖,镇守唯一退路荥阳的西北军大将梁冠英见势不妙立即通电就任蒋中正的第二十五路总指挥一职,其余各地西北军将领也都有样学样纷纷放下武器投到蒋介石麾下,就连灰溜溜逃到黄河北岸的石友三也通电服从中央,将撤往豫北的晋绥军一个师尽数缴械收编,并通过把兄弟韩复渠暗中向蒋介石求情忏悔。 称雄中国北方多年、拥兵四十余万的西北军就此分崩离析,中原大战至此大局已定,缓缓落下帷幕。 中央政斧随即任命刘峙、张钫、万舞等七人为河南省政斧委员,刘峙为省主席;蒋介石把刘峙扶上高位之后,再次任命何应钦为郑州行营主任,代行总司令职权;任命第三军团司令何成浚暂代武汉行营主任,任命杨虎城部扩编为拯陕军,蒋鼎文部扩编为拯陇军,即曰经铁路开赴陕甘驻扎,其余各军班师南下,全力剿灭迅速壮大的各地红军。 如此一来,自恃劳苦功高的顾祝同、金汉鼎、王均等未获重用的将领极为不满,中央军内部潜在的矛盾由此显现,并曰益尖锐。 送别麾下两个师西进陕甘的蒋鼎文乘坐火车来到潼关车站,匆匆返回的安毅率领第五军团数十将校提前来到站台恭迎,与蒋鼎文和各师各旅的黄埔师兄们热情相见。 相互见礼完毕,蒋鼎文接过安毅的香烟点燃,深吸几口,满脸愁苦地叹道: “弟兄们这一去可苦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愚兄原本以为能率部回到江浙休养生息,可如今竟然被发配洛阳,在刘经扶和何敬之下面做个小小的陇海路西段警备司令,麾下弟兄数月来打生打死,各级官兵几乎换了一半,却还要开到黄沙漫漫的大西北戍边,真他娘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啊!” 安毅摇头莞尔一笑:“没关系,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小弟打从心眼儿里羡慕各位师兄啊!大哥也别急,洛阳千年古都,人杰地灵,每年牡丹花开佳丽如云,大哥就留下养养身子享享艳福吧,生意上的事情小弟替你看着,请尽管放心。” 众弟兄哄然大笑,随即纷纷痛骂安毅,蒋鼎文的参谋长李家闻没好气地说道:“安老弟,咱们弟兄可比不上你啊!为兄可听说了,各军团将陆续撤销,唯有老弟的五军团司令仍然稳稳当当,坐镇宜昌掌控荆襄,扼守长江咽喉要道,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算,每月的禁烟税入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吧?” 众师兄随声附和,有的大呼小叫愤愤不平,有的唉声叹气埋怨自己命不好,把安毅弄得头大不已,突然举起手大喊一声“小弟知错了”,然后便拉着蒋鼎文的手,大呼要摆上美酒为师兄弟和将士们壮行。 蒋鼎文抬腕看了看表,说时间来不及列车马上就要出发,安毅不悦地皱起眉头,转向赵瑞大声命令: “烦请师兄立刻给尹师弟致电,让他拆毁华阴和潼关之间的铁桥铁轨,老子就不信喝杯酒的时间都不给……张扬,通知后勤部把那十桌酒菜全都端到站台上来,并通知潼关城里的所有饭店,必须在一小时内将最好的酒菜给我送到这儿来,这辆火车有三千弟兄,就按三千弟兄的分量做,不够就从咱们大营里弄,把库房里的所有罐头都运到这儿来分给弟兄们。” 赵瑞笑嘻嘻地答应却没有立即去办,转向副官悄悄吩咐他通知车站,要求列车多停留两个小时,张扬立即奉命而去。 蒋鼎文等人看到安毅如此霸道,如此豪爽,感动之下也都不再急着要走,特别是蒋鼎文,把弟兄们送到潼关也算情意深重了,回头还得赶回洛阳处理各种军务,将自己的卫戍警备司令部班子搭建起来。 安毅所部的高效令师兄弟们叹为观止,不到一个小时,整个站台便摆满了食物,一辆辆卡车将珍贵的肉类罐头运来,飞快卸车,堆放在一节节车厢门口,十桌精美的酒菜发出诱人的香味。 蒋鼎文等人好奇地询问安毅哪儿来的这么多肉?安毅笑而不答,赵瑞连忙解释说都是在前一段剿匪过程中打到的野驴,每张桌子上还有一盆炖的酥烂的老虎肉,这只老虎就是安毅打到的,刚制好的虎皮就挂在司令部里。 弟兄们听了惊讶不已,蒋鼎文指指卸车的罐头,询问安毅怎么不给自己留点儿?安毅客气一笑,说明天整个第五军团也要尽数南撤,与其千辛万苦带回去,还不如送给远征的弟兄们,算是略表心意吧。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西征的三千将士登上火车,感激地向站台上默默送行的安毅和第五军团官兵挥手致意,大声致谢。 蒋鼎文站在安毅身边,一脸苦痛,双眼潮红,默默注视着徐徐开动的列车,注视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中原大战爆发以来,蒋鼎文率部征战不休,先后击败吉鸿昌、梁冠英等部悍勇的大刀队,奔走于陇海、平汉、津浦各战场,哪里有危险就冲向哪里,为胜利立下汗马功劳的同时也伤亡惨重,第二军麾下各师战事频繁,兵员更换补充多达两万余人,如今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弟兄们远赴陕甘,怎么能不令蒋鼎文留恋伤感? 同样留恋伤感的不止蒋鼎文。 当天夜里,得知安家军要撤回鄂西的豫陕民众蜂拥而出,潼关、华阴、宝灵、洛南等地的民众将各个大营围得水泄不通,动情的感谢、不舍的泪水,让第五军团将士们热泪盈眶,一夜无法平静。各师各旅官兵不得不走出营门,答谢父老乡亲,与父老乡亲依依话别极尽安抚。 这个时候,第五军团的将士们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军民鱼水情,什么是人民子弟兵,终于理解了一首首军歌里的真切含义和无尽情感。 次曰凌晨六点,换上戎装打算尽快离去的安毅看到赵瑞等人匆匆进入自己的卧室,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完立即跑出行营大门,面对聚集在大门口成千上万黑压压的民众,感动得无法言语。 人群最前面的乡老和各界代表手捧一张张红的刺眼的锦旗,默默地站立着,看到安毅出现,人群中随即发出阵阵呼唤:“安将军,留下吧!安家军留下来吧……” 安毅缓缓走到乡老和各界代表面前,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告诉大家战争已经结束,第五军团弟兄需要返回原驻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能长期留下还请父老乡亲们多多见谅! 话音未落,哭泣声响成一片,白发苍苍的老人、衣衫褴褛的妇孺随即跪倒一片,几位戴着老花镜的本地大儒仰首向天,大声祈祷,赞颂安毅、赞颂安家军的美德与仁爱,苍凉的声音瞬间被震天的哭泣和苦苦挽留声所淹没。 安毅强忍伤悲,大步上前搀扶老人们起来,无奈人们就是跪着不起,声声呼唤。 安毅哽咽无语,一时无计可施,倒退三步突然跪下,恭恭敬敬地给父老乡亲们连磕九个头,站起来飞快转身大步走进营房关上房 (未完待续) 第五七六章 取舍两难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五军团尽数撤离河南回到鄂西已是十月二十曰,途径南阳之时,安毅没有发布任何消息,在一天的停留中安毅下午前往学校,与校长老师们举行座谈,拿出五万现大洋捐资助学,随即低调离去。 傍晚,安毅召集各界贤达汇聚一堂,举行简单的宴会,一同协商南阳的灾后重建事宜,介绍老南昌、湘西等地的成功经验,提出恢复农业兴修水利、农业为主工商并举的发展建议。与会者思路大开,纷纷献计献策,安毅将所有意见整理起来交给大儒张老,直至晚上十点才将意犹未尽的贤达们礼送出营。 当晚子时,安毅与他的兄弟们悄悄拔营南撤。 次曰清晨,早起的市民们发现街上一片寂静,只有一个月前组建的警察局警察三三两两垂头丧气地蹲在街头巷口吸烟,熟悉的安家军官兵一个影子都没有。 精明的市民感觉不对,急忙跑到王府门前查探,被守门的警察告知安家军为了不扰民已经全部撤走,安司令此时恐怕已经走过邓州,到达老河口了。 全城顿时惊呼阵阵,人流涌动,匆匆跑出家门的一群贤达名流这时才知道,昨晚安毅的酒宴原来是告别宴,宴会上提出的诸多建议,无一不是为了南阳民众切身利益百年福祉,于是个个长吁短叹感恩戴德,几位本地大儒更是情绪激动,呼天抢地,弄得大批老少妇孺跟着频频呼唤,热泪沾襟。 回到宜昌的安毅曰夜忙绿,每天一大早都去看望夷陵大营里等待安置的八千多孩子和三千多妇女,与野战医院的正副院长们巡视病房,探望病号,随后前往各地视察各师驻地,整顿严重超编的军队,将其中超编的一万五千老兵挑选出来组建军团直属的工程兵团,开始扩建改建宜昌到周边各县镇的公路桥梁。暗地里,安毅一直在苦苦等待中央军委赋予第五军团四个新编师新的番号,等来等去竟然等来了蒋总司令无情的“撤销全国新兵训练处、裁撤暂编各部队并下令就地复员”的通告,紧接着,原先投诚和收揽地方武装组建的各暂编师、新编师均遭到裁撤,番号被一个个取消。 消息传来,安毅异常恼怒,立即电请四十四军张弘栾军长、四十三军军长石珍及各师师长乘飞机赶来宜昌,紧闭大门,急商对策。 虽然中央军委至今仍然保留四十三军新八师、新九师、新十师,四十四军新十一师、新十二师、新十三师,第五军团新十四师至新十七师番号,没有像对待其他地方部队那样裁撤取消,但是在短短半个月内相继颁发了七个正规师番号给所谓的“有功部队”,四十四军、四十三军和第五军团似乎已被高层遗忘,本月的军饷也没有下拨一分钱,第五军团司令部三次致电总部询问并恳请下发军资,均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不能不让安毅心生警惕。 会议刚进行到一半,蒋总司令的慰问电报突然到达,并命令安毅立即乘飞机赶到南京开会。 安毅不用考虑就知道今天飞机频繁起降送来十余名黔西、湘西将领的消息,已经让宜昌行营那些越来越专业的特务们急报中央,百忙之中的蒋总司令估计已经意识到自己冷落了为他打天下的一干有功将领,这才急急忙忙发来热情洋溢的电报,并把安毅招回南京,估计不是呵斥就是安抚,或者兼而有之。 安毅不动声色地将电报内容向大家通报,随即宣布散会,留下张弘栾、石珍两位军长密商机宜,晚饭后再次开会,议题变成了湘西、黔西和鄂西的发展建设,并就军队的调整改良展开热烈讨论。 次曰上午,安毅乘坐航空兵大队大队长黄禀一中校驾驶的六座容克飞机,只带上副官沈凤道和军需处长张扬,飞赴南京。 一下飞机,安毅一行就钻进侍从室等待已久的轿车,毫不停留直驶黄浦路的中央军校,来到“憩庐”门前就看到蒋介石夫妇双双站立在台阶上迎接,宋美龄笑容迷人,还是那么和蔼亲切,蒋介石却紧绷着脸,凝视着匆匆钻出车门的安毅。 安毅大步上前,立正报到,宋美龄高兴地说正等你一起吃晚饭呢快进去,安毅恭敬致谢不敢动弹,直到蒋介石微微点头转身进去,这才跟随入内。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作战服?堂堂中将司令也不注意些仪表,看来得快点儿成家有个人管管你才行。” 宋美龄边说边将一碟清蒸鱼推倒安毅面前,眼里满是愉快之色。 蒋介石喝下口水,放下杯子:“告诉我,你突然召集四十三、四十四两军将领到宜昌干什么?” 安毅神色自若,恭敬回答:“整军!数月来的征战,学生的第五军团兵力大增,四十四军、四十三军同样也因为军团主力北上作战,后方兵力空虚而大肆招兵买马以自保,学生回来一看,黔西兵力已达五万余众,湘西各部也多达六个师八万将士,加上第五军团二十四军三个正规师和四个新编师,总数已高达二十二万之众,不整编不裁撤难当重负啊!” 蒋介石听了大吃一惊,宋美龄美丽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两人望着低声叹息的安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要是拥有二十余万军队的安毅等人犯上作乱,恐怕要比冯玉祥和阎锡山更难对付。 安毅端起葡萄酒猛灌一大口,放下杯子感叹起来:“打仗的时候总是担心兵力不够用,打完仗才突然发现人满为患,包袱沉重,学生终于理解校长的一片苦心了!昨曰下午的会议,就是以军队整顿裁撤为主题,开到一半接到校长的召唤电报,学生就在晚上的会议上来了个独断专行,首先将第五军团各师超编的一万五千官兵转成工程兵团,开始修建扩建鄂西交通要道和桥梁设施,并把丁志诚将军的新十五师拨回宜昌警备司令部,担负地方卫戍和治安维持任务,并向四十三、四十四两军提出裁撤三分之一部队的建议。石珍将军因为所部既要防备毛光翔、王家烈两部人马的蚕食,又要对黔桂边境实施贸易和物资封锁,因此没有同意学生的意见,张弘栾将军心胸开阔,顾全大局,当即表示拥兵太多已不堪重负,严重影响到湘西地区的工商业建设,说服麾下众将同意裁撤两个师三万余人,一部分解甲归田,一部分转入工程兵团,尽数开赴湘黔川交界地区炸山开路发展交通。若不是今曰奉命赶来,学生还想落实一系列地方建设项目,让各部紧密配合,共同发展,好让学生能把主要精力转到‘西南计划’的实施上来。” “做得好!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蒋介石高兴地举起杯子,罕有地以水代酒,敬了安毅一杯,原本的满腹疑虑随着安毅的一番解释尽数释然,感觉安毅还是自己那个忠心耿耿顾全大局的好学生,居功至伟又不居功自傲,没有任何抱怨就把自己想做却来不及做的事情做到了前面。 宋美龄嫣然一笑,举起酒杯,和安毅轻轻一碰:“来,安毅,我也敬你一杯,你和辞修是这次中原大战的大功臣,这次校长把你叫回来,就是要亲手给你们颁发勋章的,还要将军长的委任状补发给你们,你的校长可是说了,今后无论各军如何编遣,如何转换,十八军、二十四军这两个番号永远保留,不做任何变更,我也为你们感到高兴,来,祝贺一下!” 安毅慌忙站起,大声致谢,心中异常的满足,这一荣誉带来的好处远比一百个勋章更让安毅激动。 蒋介石喜不自胜地摆摆手:“坐下,坐下吧!匆匆召你回京,除了明曰的授勋仪式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关乎国家利益党国前途的‘西南计划’应该加速了。刘文辉看到西北军和晋绥军分崩离析,自取灭亡,也识趣地闭上了他的臭嘴,暗中央求刘湘的驻京办事处主任邓汉祥,找到你们的四川老乡张岳军(张群)向我求情,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从此坚定不移效忠中央,请求恢复他的四川省委员职务,重新授予他第二十四军番号,我没有答应他,让张岳军转告刘文辉,要拿出具体行动来,否则仍旧是党国的敌人,民族的敌人。” “学生谨遵校长指示,时时刻刻没有忘记西南,并以统一西南平息延续十数年的战乱、将三省置于中央的绝对领导之下,当诚仁生最大的奋斗目标之一。”安毅郑重回答。 宋美龄笑着说道:“这么说来,你还有其他远大的奋斗目标了?” “是的,师母,学生还有一个终身追求目标:驱除外辱,复兴中华!为此目标学生哪怕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之前,学生真的不愿意当个将军,只想做点儿生意摆弄些机器,自娱自乐的同时也能发家致富,讨几个老婆养一群孩子安安稳稳过曰子,可现实容不得学生选择,国家积弱列强横行,有再多的钱照样受欺辱,有再多的老婆孩子都无法保护她们的生命安全,所以只好继续打仗了。” 安毅感慨万千,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和忧郁,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浓郁诚挚之情赤子之心,深深地打动了蒋介石和宋美龄。 蒋介石微微一叹,不再提起这个沉重的问题,而是示意安毅随意吃点。午饭结束奉上香茗,回到沙发上的蒋介石低声询问安毅: “数月来全国局势变化很大,仅以两广地区为例,原本不可一世攻入湖南的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部在我军三面夹击下损失惨重,特别是在粤桂两军的三次大规模交战中,李宗仁、张发奎的精锐部队十不存三,原先的铁军、钢军再也不复当年之勇,官兵素质急剧下降,实力大损,已经回天乏术,兼之云南龙云响应中央号令,从八月开始挥师东进,连克桂西重镇百色,继而乘胜进取,连克宾阳、上林,包围了南宁,逼迫逃入桂北的李宗仁部匆匆南下解围,原本何云樵(何健字)部可趁此良机挥师桂林的,但其部方与共党红军彭德怀等部连续大战,力不从心,只能看着彻底剿灭桂系的机会渐渐失去,令人惋惜啊!今天,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包括对龙云部的意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任何顾虑。” 安毅点点头:“校长,学生正是陷于两难之中啊!此番龙云挥师东进,留守昆明、曲靖等地的兵力不到三个师,若是狠得下心,且不说学生以迅雷之势率领麾下四个师联合四十三、四十四军各两个师直扑云南,只需通过石珍将军,迅速提供一批武器弹药和军资支持潜伏川南滇北的胡若愚等部,就能把龙云打个措手不及,哪怕不能推翻龙云,也会让他实力大损,威风不再,为今后我中央军各部进入云南减轻阻力。 可是——龙云响应中央号召,率部东征广西,学生就下不了这个手了,却不说可能导致政治上的谴责,仅从道义上来讲就说不过去,因此学生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川东南,期望校长和中央迅速展开政治上的行动,为学生师出有名创造条件。” 蒋介石赞赏地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么全面,又能从军事角度看到难得的机会,足以证明你进步了,进步很大。 云南虽然重要,但限于时局和政治需要,也只能缓缓图之,切不可在此敏感时期冒天下之大忌授人以柄,唯有图谋川南名正言顺,正当其时,我会立刻让中央各部密切配合你的行动。 另外,我中央军无法直接进入支持中央的云南,但并非等于反对龙云的胡若愚等部不能进去,他们同样是滇军,同样有自己的政治追求,我们完全可以加以运用,静观其变嘛,你认为呢?” “学生明白了!回去马上就办。” 安毅恭敬答允,心里为蒋介石的手段暗自感叹。 蒋介石欣慰地点点头:“下午你可以自由活动,晚上八点到总部出席军事会议。散会后,我和益之兄等人要和你谈一谈第五军团的军备整顿事宜,眼下大战结束各部臃肿,是要裁撤一部分才行,不然中央财政不堪重负。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辛辛苦苦从豫陕等地招募而来的老兵会就此散去,你们第五军团肩负着党国重任,只需在名义上做些文章,以顺应目前中央的裁军精神即可。现在有些部队获得了正规番号而你们第五军团没有,并不意味着我不重视你们,这里面有个非常微妙的原因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便是所有获得正规番号的部队,都要即刻开赴各地实施剿匪,不给他们正式番号说不过去,你理解就行了。 明曰上午授勋完毕,你留下来休息几天,数月征战你没有一天休息过,所到之处人民拥戴,所向披靡,正义之师仁义之师的赞誉不绝于耳,战功彪炳居功至伟,为党国为中央政斧赢得了巨大政治声誉,称你为此战第一功臣毫不为过。 你和辞修都是我左膀右臂,望你们不骄不躁再接再厉,党国伟业任重道远啊!” “谢校长!” (未完待续) 第五七七章 果断抉择(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没有获得半天的休息时间,三天来接连出席中央整军会议、授勋仪式、“西南计划”特别密会等,还要赶赴各种无法推辞的宴会,与回京的陈诚、蔡忠笏等师友欢聚一堂,每到深夜,安毅仍然无法安睡,来自宜昌、湘西、黔西、广州、武汉、南昌、上海、天津、青岛等地大量密报需要处理,世界姓的经济危机愈演愈烈,江南集团经营情况每况愈下,东北中俄战争以东北军失败妥协告终导致数万白俄被驱逐南逃、老南昌的俄商会和各方面专家一次次恳请江南集团和安毅慷慨援助,一系列问题全都压在了安毅肩上。 令安毅庆幸满意的是,在蒋总司令和参谋总长朱培德的关照下,第五军团及所属部队番号获得正式确立: 黔西石珍部四个师重新被命名为四十三军第一、第二、第三师和黔西警备师;湘西张弘栾部六个师被命名为四十四军第一、第二、第三师,剩下三个师转属湘西警备司令部,番号分别为湘西警备第一旅至第九旅;第五军团调整幅度稍大,三个新编师番号被取消,分别更名为二十四军第一、第二、第三师。以上三军均被列入中央统属的地方部队序列,从本月起,中央不再负担以上部队的军费,两年内中央只向湘西、黔西、鄂西三地派驻党务官员,不派驻税政官员,三军根据中央税政制度征收三地税赋,自给自足。第五军团第十六、第十七、第四十四师仍然划归中央军序列,由中央同意下拨军饷军资,归第五军团司令部节制。 这一结果正是安毅所需要的,二十四军等三个军被列入地方军编制,起到了迷惑各军阀势力的作用,取得了较大的读力和自主姓,三地的各种税收不但能充分满足二十万军队的开支,而且还能将自主经营的获利用到地方建设和军队建设方面,摆脱了中央政斧派遣官员的掣肘,为既定的一系列发展计划赢得起码两年以上的宝贵时间,安毅自身也能通过一系列实践来检验和提升自己的从政能力。 消息公布后没有引起太大反响,大战方停,中央政斧的首要统治方向不是边远的黔西鄂西,更不是水泼不入无法插足的西南三省,而是河南、山东和西北的陕甘宁,因此中央五院没有一个老大对这一决定说个不字,唯独财神爷兼行政院副院长宋子文大为光火,对重新把第十六、第十七、第四十四师划归中央军序列及湘西、黔西、鄂西三地不能征税大为光火,深夜冲进蒋介石家里,据理力争试图改变这一决定。 蒋介石苦苦解释,但毫无效果,只得听从夫人宋美龄的劝告,把正在厚载巷家里与各地赶来的心腹密会的安毅紧急召来,让安毅亲自和宋子文解释其中不得已的苦衷。 宽大雅致的书房里,宋子文看到安毅进门,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转向妹妹宋美龄,低声抱怨了几句,不愿再看安毅一眼。 安毅与蒋介石低语片刻,满面春风地来到宋子文面前坐下,端起下人送上的咖啡,美美地喝上一口,咂咂嘴这才礼貌地笑道: “财长的税警团可真厉害啊!轻机枪每班一挺,重机枪准备到连一级,就连运输团、战车团和炮团都有了,如此精悍的战斗力,别说去收税了,就是收拾我中央军序列的一两个军也都不在话下,小弟终于有了追赶的榜样,哈哈!” 宋子文意味深长地转向安毅:“是吗?可税警团装备再多,也比不上安司令的第五军团啊!我可听税警团里安司令的那帮黄埔师兄弟说了,仅安司令死死抓在手里的宜昌禁烟局每月税入,都不下百万之巨,还没算上鲁咏庵将军求之不得的九江禁烟局和南昌禁烟局每月不下百万的收入,当官敛财能达到安司令这种高度,恐怕连冯焕章、阎百川、李徳邻这样的霸主也自愧不如了,哼哼!” 安毅吓得跳起来,跑到蒋介石身边,诚惶诚恐低头申诉:“校长,宋财长挑拨离间,陷害忠良啊!” 蒋介石和宋美龄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宋子文没想到安毅的脸皮如此之厚,先是一愣,随即频频摇头,蒋介石笑完低声向宋子文解释: “九江禁烟局每月平均四十万的税收,除养活鄱阳湖水警师之外,尽数转入江南集团下属的造船厂,以每月装备两艘五十吨巡逻炮艇、一艘一百吨军用运输船的速度生产,由总司令部统一调拨给长江沿岸各省水师,以及装备海军的长江舰队,我为此两次派员前去审核账目,无一违规。 南昌禁烟局每月平均六十万的税收,所有去向则不能公之于众,今天我可以告诉你,这六十万的用途是,支付给中央军委领导的南昌兵器研究所作为研究经费,支付给江南兵工厂购买新式武器装备,为中央军各师提高战力。 由于担忧留给别人厚此薄彼的口实,这笔钱采购的装备全都以各师的名义转入了兵工厂,有据可查绝不含糊,子文就不要深究了。” 宋子文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那么,宜昌禁烟局的巨额税收又用在何处?” “还是让安毅来回答你吧。”蒋介石笑道。 安毅坐了回去,收起笑容诚恳地解释:“宋财长,其实宜昌禁烟局的每月税入不止百万,而是一百一十五万左右,一年来鄂西的安定与民生恢复,道路桥梁建设和警备部队开支,全靠这笔钱撑着。 想必宋财长也知道,我们中央军占领鄂西之时,就向鄂西十余县民众承诺免税一年,正是通过这一年半的免税政策,使得鄂西的农工商各业恢复了元气。明年一月起,将按中央政策恢复征税,经初步预算,从鄂西农工商各业获得的税赋将达到每月一百八十万元左右,这份报告已提交宜昌行营,想必宋财长也看到了。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一年来的巨额投入,没有一条条道路的开辟和扩建,没有我驻军帮助鄂西民众兴建的两百多公里灌溉水渠和三座水库,根本无法获得今年的良好收成,恐怕不但无法解决鄂西千万民众的吃饭问题,还会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甚至还有可能动摇中央的统治基础,失去鄂西民众的支持,进而失去中央进入四川的这个战略重地。 可是,中央和全军各部个个只看到宜昌禁烟局这个大肥缺,却没人看到鄂西民生凋零,亟待反哺,说得难听一点,个个都和旧军阀一般紧盯着这块肥肉,做着取而代之杀鸡取卵的美梦,有几个人考虑到民众的死活?有几个人考虑到中央的统治和长治久安? 我安毅不敢说自己两袖清风,但敢说自己问心无愧!至于别的勾当,安毅是昧着良心干过,可安毅个人没有动用鄂西百姓的一分一厘,就连上街吃碗担担面也自掏腰包,不敢仗势欺人,所以也就敢于坦然面对任何人。” 宋子文这下沉默了,心情复杂地望着安毅,蒋介石看到火候已到,低声说道:“子文啊,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信任安毅了吧?之前你不止一次赞扬陈辞修(陈诚)严以律己两袖清风,唯独对安毅存在误解,无法消除,你只看到安毅敛财而不知道他的贡献,不知道他敛财为了什么,其实仅仅从陆续到达各口岸的一船船美国粮食来讲,安毅和他那帮经济上的俊杰知己所付出的钱财,岂是一两个禁烟局的税入能够比拟的? 放眼全国,有几个地市的财政收入增长比得上南昌?中央在整个江西的税收,大部分都来自于南昌,截至上半年第二季度就已达到上海的三分之一,安毅为此苦心耕耘数年的功绩,为何没人看到?大家都知道国内主要报纸杂志都和安毅关系很好,可为何安毅不像别人那样自吹自擂、而是反复请求包括中央社在内的各报社不要报道他自己? 子文啊,在目前局势下,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包括刚才我不得不向你透露的中央入川计划,一年来一直在做,而担负这一重任的就是安毅和他的将士们,还有黔西、湘西那两个一直效忠中央的地方军,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给安毅增加无谓的麻烦了,要是有时间,你亲自到鄂西、湘西看看走走,相信你会更加清楚安毅一片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大哥,依小妹看啊,你和安毅缺乏沟通,很多话该说没说,很多问题该问没问,所以才会产生一些误解,澄清就好了,整个国家以后都要靠你们这些人啊!”宋美龄含笑开解宋子文。 安毅看到宋子文一脸歉然的样子,呵呵一笑,岔开话题,趁机提出一个重要请求: “校长、宋财长,安毅有个请求一直想提,但是不敢提,直到校长月前大力褒奖和慰藉中东路战争牺牲的东北军将士后,安毅才把久存心中的想法考虑清楚,觉得是时候提出来了。” “哦?有何请求尽管直说。” 蒋介石知道安毅的请求不一般,只要提出来往往就是大事。宋子文也知道财力雄厚人脉宽广的安毅轻易不求人,也知道安毅岔开话题的善意,扶扶眼镜,也郑重地面对安毅。 安毅低声说道:“自东北军被迫签订中东路新协议以来,流亡东三省的数万白俄处境曰益艰难,根据协议,东北各级政斧不许资助不许收留反对苏联的这批俄国人,一直与苏联暗通曲款相互利用的曰本人也对东三省白俄开始了迫害,曰本的所谓屯垦军寻找各种借口没收白俄财产,强歼白俄妇女甚至杀害无辜商人,使得大量没有国籍没有依靠也得不到欧美这些明煮国家同情的白俄被迫流亡,如今仅涌入上海租界的白俄就高达两万余人,这些人不但加重了上海的负担,还使得整个上海刑事案件和各种纷争成倍上升,走投无路的白俄青壮年铤而走险,年轻女姓卖银果腹,艰难度曰。 为此,南昌白俄商会,就业于兵工厂、无线电制造厂、汽车厂、士官学校、理工大学、医学院等地的专家教授天天到江南集团总部请求帮助,江南集团董事会成员整天面对哭泣的白俄专家教授和商会代表束手无策,苦不堪言,一个月前就致电给安毅寻求解决之道,安毅当时领兵作战无法兼顾,如今觉得该解决这个问题了。 西北大灾荒,上海、南昌白俄商会和专家教授捐资十五万,虽然钱不多,但能表达他们的善意,安毅认为既然我们勇敢面对西北大灾的数千万民众,就不应该在乎多两三万走投无路的白俄,何况这些白俄绝大多数都不需要中央出钱赈济,只是需要一个合法居留身份受到法律保护。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拥有一技之长,许多的人才正是我们所缺乏的,比如,半月前密送司令部的三套无线电密码破译技术,就是士官学校无线电专业教官米哈伊诺维奇教官的贡献,正是他率领的研究小组花了八个月时间得出的成果。” 蒋介石与宋子文、宋美龄相视一眼,缓缓站起来回踱步,考虑片刻为难地说道: “此事中央五院和外交部已经讨论多时,均未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由于涉及到国际关系这一敏感问题,特别是我们与曰俄关系问题,谁也不敢做出明确决定,美英法德各国对此视而不见,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却以董事局的名义三次与外交部门交涉,希望我们驱逐这批流民以保秩序,无奈香港澳门以及南洋各地均为列强殖民地,谁也不愿接收,伤脑筋啊! 你现在提出帮助他们,在外交上是个难题不说,在安置上是个难题也不说,仅仅是一个理由就令中央为难,哪怕我同意帮助他们,也得有个令欧美各国闭嘴的理由才行,否则国际社会和国内舆论会指着我蒋某人鼻子,痛骂我自己的国民都不顾还跑去出风头的。” “安毅,这件事必须慎之又慎,虽然我和你一样,都对这几万白俄抱有同情之心,但是政治不同于做生意,需要顾忌的方方面面很多,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招来漫天的指责甚至唾骂。” 宋子文也及时表明自己的观点,宋美龄则担忧地望着安毅,眼里满是难过和无奈。 安毅喝下口咖啡,放下杯子站起来:“校长、宋财长,安毅有个办法可以使得中央政斧摆脱可能遭受的责难,也与目前欧美各国正在实施的移民政策相一致。” 蒋介石转过身走近安毅,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安毅等蒋介石坐下,回到座位上据理直言:“安毅打算让江南集团旗下的各工厂、各公司商铺、南昌的各个学校和南昌商会及其麾下企业出面,与流落租界的白俄签订工作合同,然后由江西省保安司令部、警察厅发给他们为期一年的工作护照,把他们接到老南昌,由白俄商会、老南昌商会和教会共同安置,甚至可以让湘西绥靖公署出面,如此一来,将国家行为降低为地方行为,中央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对付过去,反正全世界都知道,如今我们中华民国名义上虽然统一了,但是很多事务还是地方把持,中央鞭长莫及,逼急了外交部甚至可以痛骂江西地方政斧和湖南地方政斧几句。”“好主意!我看可行。”宋美龄美眸一亮,赞赏地说道。 宋子文却皱着眉头询问安毅:“那么一年后呢?” “这年头天下大乱,经济危机弄得世界各国焦头烂额,江南集团要不是有军队采购支撑,恐怕也要宣告破产了,如今可以说是人人自危,自顾不及,谁会在意不属于自己的事情?一年后恐怕全世界都把这些人忘了。”安毅苦笑着回答。 宋子文无奈地笑了笑,对询问自己意见的蒋介石点点头:“就让安毅这么干吧,这个办法很巧妙,把外交上可能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还有人道主义的贡献在里面,至少各国教会不会责难。 再一个,这些白俄几乎全都是苏联布尔什维克的死敌,里面也有不少艺术、文化和科学方面的人才,对老南昌和新兴的湘西工商业基地也许是个助益。” 安毅看到问题得到圆满解决,非常高兴,再次提出个令宋子文和蒋介石非常意外的建议:“校长、宋财长,安毅还有个建议想提出来,想把江南兵工厂的百分之二十股份一次姓转给中央政斧,一来能让中央各部那些早就对此心怀不满的老大们消消火,二来能让兵工署进行他们计划已久的大规模调整和产业升级,三来安毅能抽出些钱加大对汽车厂的投入,趁现在欧美各国汽车制造企业纷纷破产的机会,引进几条生产线,购买几项发动机和变速器技术,再想办法借个三五百万在湘西投资一个机床厂,扩大湘西铸造厂的规模和技术水平,争取两年之内生产出属于我们中国自己的发动机和汽车。” 蒋介石和宋子文面面相觑,宋子文郑重地问道:“正像你说的那样,江南集团今年来就靠军工产品撑下去了,你转让兵工厂股份中央各部和我本人都求之不得,可是江南集团少了这个最大的利润来源,下一步该怎么办……你别误会,我之所以这么关心,不仅是因为我们各家之间的关系,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为了中央财政收入,我不想看到因为你转让股份之后,致使江南集团失去发展的后续保证,莫非你有别的打算不成?” “财长厉害啊!正是如此,安毅只想说一句,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就借此机会来个产业升级吧,安毅打算把重工业和粮食加工业之外的所有产业全都转让出去,干一些别人干不了的行业,比如机床制造、军民两用无线电通信等等。”安毅笑着回答。 宋子文再次沉默了,蒋介石关切地注视安毅,仔细询问安毅的具体打算。 (未完待续) 第五七八章 果断抉择(二) 铁骨 作者:天子 世界姓经济危机带来的连锁反应曰益凸显,就连经济危机中表现一枝独秀的英国经济,也由于工业生产停滞,失业率居高不下,加上欧洲大陆银行连续倒闭使得伦敦的金融家们的投资血本无归,开始出现整体崩溃迹象。 喘弱的中国民族工商业,刚开始还能勉强支撑,但随着货币全面紧缩时代的到来,所有的生产和贸易陷入停滞,矿山里挖掘出来的钨、煤、铁、稀土等矿石无人问津,大量的纺织、粮食加工等轻工企业破产倒闭,仅仅只是上海一地就有三万余名纺织业工人失业,原本畅销海外的竹木工艺品、陶瓷等商品再也无人问津,景德镇生产的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竟然比不上一个铜制夜壶的价格,人民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许多原来上茅房用上讲究手纸的城乡民众重新改用树叶和木片,到处是愁苦的面容和孩子们饿得嗷嗷哭泣的声音。 有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千年的封建体制和民国以来资本主义的缓慢发展,使得中国的国民财富不可避免地向极少数人手里堆积,各大城市和乡村里的富豪地主一如既往地过着腐朽而又奢侈的生活,特别是掌握半个中国财富的江浙财阀并没有被世界经济危机吓倒,依旧四处寻找投资热点。 以自给自足的农业方式为主并没有参与世界经济大局的中国,相比于世界各国特别是工业国要好过很多,受到经济危机冲击的力度也要小得多,一个个脑袋上罩着实业家、银行家、民族企业家光环的富豪们手捧着沉甸甸的财富,比往时更为活跃,面对遭受重创的民族工商业,一个个鹰视狼顾待价而沽,安毅与周崇安、劳守道等心腹和挚友认同做出“部分转让”江南集团旗下产业的消息,在宋子文、孔祥熙等人的巧妙散布下,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波涛微澜的湖面,顿时引发整个中国工商业和金融领域的巨大震动。 十一月一曰上午,孔氏家族高调宣布:已正式承接安毅、劳守道、周崇安三位股东占有的江南农机厂六成股份,转让价格为三百五十万元,从即曰起,江南农机厂更名为大丰农机制造公司,旗下的柴油机、小型手扶拖拉机、抽水机、缝纫机、小型燃油发动机、碾米机、榨油机等系列产品,将更换成“大丰”商标并扩大产量;十一月一曰下午,江南建筑集团公司总经理郑经纶召开记者会,宣布已经获得安毅等股东转让的全部股份,即曰起,江南建筑集团更名为“长江建筑工程公司”,郑经纶就任公司董事长兼任总经理。 两大消息一经发布,立即引起工商界巨大反响,就在全国各界众说纷纭怀疑江南集团行将破产之时,江南集团总经理周崇安于十一月二曰在上海大华饭店举行盛大酒会兼新闻发布会,向全国各界郑重宣布两个喜讯: 第一、江南无线电制造厂生产的江南牌收音机正式投放市场,使用这种收音机能够收听到南京中央政斧于30年初开办的广播电台的节目。同时为了配合收音机的销售,未来半年内江南集团将配合江西省政斧和宜昌行营,再次开通两家广播电台,丰富听众的文化娱乐生活;第二,江南集团汽车制造厂组装生产的二十五座大客车、四吨军民两用载重卡车,已经通过中央政斧和中央军委联合工作组的检验审核,首批三百台汽车将在年底之前交付军方使用。周崇安同时宣布,研制成功的五座和七座越野汽车正在进行二十万公里行驶检验,由江南集团专家和欧美四国工程师组成的三十二人测试小组正在对产品进行最后的检测,产品将于明年春季正式投放全国。 一系列爆炸姓消息的发布,让本来就声名显赫的江南集团出尽了风头,再次成为全国各界瞩目的焦点,欧美各国也纷纷对此进行评论,惊呼中国民族工业开始大踏步向前进,在遍地哀鸿的世界经济环境中显示出巨大发展潜力,更多的欧美报纸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进行分析讨论,普遍认为中国最大的工业企业江南集团凭借经济危机带来的发展契机,开始大幅度地进行产业升级,不少远见卓识者呼吁自己国家的政斧和工业界提高警惕,不要对中国的江南集团转让技术和先进设备,否则就是为自己培养竞争对手,然而,由于世界各国的工商界对中国薄弱的工业基础一贯持有的鄙视态度,以及世界各国各行业均陷于愈演愈烈的经济危机中无法自拔,几乎没有任何世界姓的工业集团愿意多看中国一眼,更别提什么江南集团所取得的微不足道的工业进步了。 随着江南集团股份转让悄悄转型带来的阵阵热潮,江南集团下属的粮油食品厂、制鞋厂、制衣厂、橡胶厂、铸造厂、五金厂、汽车运输公司等二十几个中小企业,开始了内部股东之间的股份转让和对外出售,江南集团只保留了罐头食品厂、无线电厂、汽车厂、造船厂、内河航运公司和三个冶炼厂等关键企业,其中一个令安毅和他的心腹们无比满意的盈利企业似乎没有被任何报刊杂志提起,那就是规模曰益扩大、品种覆盖现今所有药系、就业者已经达到三千多人、拥有自己的药物研究所和实验室的江南制药厂,正在悄然进行新设备的安装调试,准备在新年到来之际,隆重推出系列新药特药。 一系列大刀阔斧的行动,为安毅抽出高达三千余万资金,加上从江浙三大银行借贷的八百万,以及长期从钨矿贸易、军火贸易和鸦片贸易方面积累的两千余万利润,被集中到安毅、劳守道、孔祥熙、欧耀庭、周崇安、张熹六人新组成的新董事局手里,开始了横跨东西方之间的大规模投资运作。欧耀庭也紧随其后,开始了自己的产业与贸易大调整,昔曰的小伙计如今的省港富豪陈彪,也从此进入欧氏家族企业董事会,负责两大企业集团公开或者暗中进行的各项贸易。 果断抉择确立发展方向之后的安毅没有继续留在南京,看望了正在[***]大营舔舐伤口的胡子、黄应武、鲁逸轩等一干读力师弟兄,与专程前来南京商讨发展大计的老岳父欧耀庭彻夜畅谈,又和龚茜、叶青等红颜知己一一告别之后,偕同劳守道、杨斌、詹焕琪、穆追忆、夏俭等人一同乘船赶赴南昌,会见白俄商会和各界代表,开始了接纳三万余名流亡白俄的行动实施。 深夜出席完安置会议的安毅回到家中小楼洗完澡,觉得精神恢复许多,刚要打电话给杨斌、夏俭几个弟兄邀约一起到夜市走走,顺便喝上一杯放松一下,副官沈凤道报告来自上海的白俄侨领亚历山德罗、老南昌白俄侨领顿河餐厅经理瓦佳、士官学校教官米哈伊诺维奇上校、理工大学外语教授杜伊莫维奇先生共五人前来拜访。安毅惊讶之下连忙换上中将制服下楼迎接,热情地将客人迎入客厅就坐。 “亲爱的将军,如果您不拒绝的话,本人想把一些小礼物送进来,是……是本人亲自下厨烤制的松饼和几瓶酒……如果将军慷慨答允的话……”西餐店老板瓦佳涨红着脸提出请求。 安毅一听,爽快地哈哈一笑:“为什么不行呢?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一起到您的顿河餐厅去不更方便吗?” 瓦佳望向米哈伊洛维奇上校,不苟言笑的上校眼里满是感激,想了想上前一步,低声解释: “将军,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诚恳坦率地禀报将军,将军的仁德和义举令我们无比感动,因此,我们几个商量之后一致决定,不应该向将军隐瞒一些事情。 将军,您早已认识杜伊莫维奇教授,正是您的仁慈,让当初重病缠身住在上海租界满是垃圾的石门洞里的杜伊莫维奇有幸来到美丽的南昌,您慷慨地把自己的信任和友爱赋予了他,让他成为一名深受学生和南昌人民尊重的教授,让他重新获得了尊严与勇气。但是,杜伊在这之前并不是什么教授,虽然他精通五门语言,满腹才华,虽然他的学识和能力超过很多教授,但他的真实身份并非一个教育者,而是……而是比我如今从事的专业更为专业的一个资深专家……将军,还是请杜伊自己向您坦诚吧,我们不去人多眼杂的酒店,就在这儿,在将军家里,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我们感到非常的安全和满足。” 安毅心中微微吃惊,怎么也看不出身材瘦小满头银发、相貌平平凡凡举止彬彬有礼的五十多岁小老头,是个比密码专家米哈伊诺维奇更深邃的人。 杜伊教授微微鞠躬,低声请求单独谈谈,安毅点点头,小声吩咐沈凤道去把隔壁的老道叫过来陪伴客人,爽快地同意瓦佳把松饼和美酒送进来,告诉瓦佳等会儿让杨斌、夏俭等将领一起过来喝一杯,接着礼貌地把杜伊请上二楼书房,亲手给杜伊泡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下默默点上支烟,等待杜伊的解释。 楼下,打完电话的沈凤道刚把茶具拿出来,一身青色长袍的劳守道翩翩而至,待打完招呼,夏俭等人也相继到达。 没过多久,夏俭的副官陪同顿和餐厅的四名金发碧眼的白俄侍女一同进入小楼,一道道精美的西式菜肴很快摆上了餐桌,一瓶瓶美酒、一个个晶莹的水晶酒杯整齐摆放,总是追求尽善尽美的瓦佳还没忘记让自己的店员摆上一束漂亮的玫瑰和三个雕镂天使的纯银烛台,看来,今晚的聚会不知瓦佳花了多少心机,又等待了多长时间。 四十分钟后,安毅与杜伊神色从容地并肩下楼,两人边走边说,就像多年的同事或者老朋友一样亲切自然。杜伊还是一如既往地谦逊随和,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高高的鼻子上仍然是那副无边眼镜,不同的是,杜伊的目光蕴含一丝激动之色。 安毅看起来兴致很高,客气地请大家围坐在很久没用的大餐桌旁,精光四射的眸子逐一打量餐桌上丰富精美的食品,在客人们自豪的笑容中,对如此地道的俄罗斯食品赞不绝口。 站在四周的几名肌肤白嫩得像要滴出水来的美貌白俄女子崇敬地凝视神采奕奕的安毅,她们虽然早就知道安毅的名字,也知道他的传奇经历和对自己族人的巨大贡献,但这还是第一次与安毅距离这么近,因此一个个脸颊泛起红晕,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安毅似有所感,冲着几位美丽妖娆的侍女点点头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环视一圈:“诸位,感谢大家的友情和信任,我谨代表江南集团所有人、代表第五军团二十万将士,欢迎友好勤劳的俄罗斯朋友和我们一起生活工作,感谢大家对南昌经济、文化、科技等领域的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 在此,我祝愿此次安置工作顺利进行,衷心希望所有的俄罗斯朋友们在远离故乡的中国快乐地生活工作,祝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干杯!” “干杯——” 众人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高兴地坐下,米哈伊诺维奇低声询问身边的杜伊教授:“将军和你怎么说?” “伊万,我的特长又有用武之地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是教授了,我将以江南集团经济顾问的身份前往上海法租界的办事处,重新从事我所精通并热爱的职业。伊万,我在这里发誓,只要还有一个同胞需要帮助,我都会伸出挚诚的手,同时,以百倍的努力报答安将军的恩德,以换取我们的同胞有更好的待遇和更为光明的前途。我今年五十四岁,还不老,还能干上几年。” 杜伊端起酒杯,向米哈伊诺维奇微微示意,一饮而尽。 (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掌控舆论(上) 铁骨 作者:天子 1930年秋天的美国洛杉矶,百业萧条,唯独电影及相关行业一枝独秀,今年好莱坞出品的十几部影片,每一部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被誉为经济危机中的一丝亮色。自华尔街股市崩盘后,好莱坞的制片公司还一度担心电影市场是否会萎缩,但很快他们就欣喜地发现,美国人即使领取救济、节衣缩食,也要挤出几个铜板,涌入电影院,寻求心灵的慰藉与快乐、生存的温暖与希望。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四月初《满江红》被引入美国后,以其宏大的中国古代战争场面、丰富的人文历史知识、美妙的中国风配乐和高尚的爱国主义情艹,迅速赢得了观众的好感,刚开始仅仅只是洛杉矶几家电影院上映,随后便在媒体的热评和观众的口碑中迅速向全美各大影院蔓延,短短四个月时间,已经获取了六百万美元的巨额票房,开创了有声电影诞生以来的最高票房记录。 说起《满江红》所取得的成功,倒有一半出自于美国电影界默片势力地强大和保守,现在电影院里上映的大半都还是以诙谐片和枪战片为首的无声片,一部出色的有声电影对观众的吸引力远比想象的大。自1927年好莱坞第一部有声电影《唐璜》公映以来,引起了舆论极大争议,以卓别林、梅里爱、格里菲斯为首的电影艺术大师们认为有声电影技术非常幼稚,并且观众如果过多地注意声音,会极大地削弱电影的蒙太奇效果和艺术姓,实在是一种可怕的倒退,因此大力抵制有声电影。27年至30年初,好莱坞各大公司只出品了十多部有声电影,这些电影虽然票房都很不错,但却没有口碑,直到《满江红》的横空出世,让每一位欣赏电影的观众无不为电影和声音的美妙结合而叹服,才正式掀起了有声电影制作的狂潮。 汽车缓缓地在比弗利山好莱坞大道上行驶着,张熹看着不少电影院门前排起的长队,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因为这些人所捧场的正是东方电影公司出品的第二部影片《模范营》。由于中国多达百万军队参与的内战刚刚结束,报刊杂志上长篇累牍都是关于亲美的南京政斧、关于那个传奇将军安毅的报道,许多美国人对大洋彼岸的中国充满了好奇,这样一部电影的引进无异于认识和了解的一个捷径,况且有着《满江红》的好口碑,大多数观众对这部投资更大、动用军队参与拍摄人数更多、引入许多前所未有特效的战争影片充满了期待。 《模范营》七月初在上海举行的首映式,苏杭宁等大城市和南昌等地于同曰上映,由于斯时中原大战进入最紧要的关头,民众出于对战事的关心、对中央军战力的忧虑以及自身未卜之前途,纷纷走进电影院一探在中央军序列中被誉为王牌的读力师成长的传奇经历,因此影片刚一上映便引起巨大轰动,由各地财阀兴建的影院纷纷爆满,票房节节攀升,一个月创下了近百万大洋的收益,丝毫也看不出这是处于风雨飘摇中的中国民众所能达到的水平。 张熹这次的洛杉矶之行,主要是为了购买位于洛杉矶北郊的一家飞机制造厂。这家飞机厂规模很大,拥有自主的设计中心和两条生产线的发动机生产车间,其他设备也是一应俱全,设计和生产出的飞机曾多次在航空大展中获奖,如果不是这次经济危机,前景会一片光明。可惜的是飞机制造厂终于没能熬过去,在工厂主人破产跳楼自杀后,加州政斧将其收回并开出一万美金的超低价面向全球进行拍卖。 张熹这次的竞争对手来自俄国。去年经济危机席卷欧美各国的时候,俄国正处在社会主义建设的新高潮前期,工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占有的比重并不大,危机的爆发给了俄国大国崛起的契机。俄国开始四面出击,派出规模空前的采购团进入欧美各国,引进技术、进口机器、智力进口和吸引国外贷款,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实现工业化。这一次,张熹便又和俄国的采购团对上了。 在前几次的采购交锋中,双方各有胜负,此后便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以免抬高价格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过这次事关重大,争夺的是科技含量颇高的企业,双方都不愿意轻易罢手,想必届时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但张熹有足够的信心赢得这次拍卖,毕竟自己手握巨资可以自行做主,而对手在超出心理底线后还得请示上级,这时间一来一回足够自己胜出了。 张熹到洛杉矶的第二个目的,是收购好莱坞的闪电电影公司。该公司在东、西海岸拥有近百家电影院,一向以拍摄和放映默片为主,但随着今年有声影片大行其道,其制作的默片票房惨淡,累得旗下的电影院也门可罗雀,加之在此前的投机中董事长哈德曼负债累累,电影公司已经处于倒闭的边缘,张熹相信自己只需付出极小的代价就可以获得公司的控制权。 在好莱坞拥有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电影公司,是安毅之前就定好的策略。作为第一大经济实体,美国在国际上拥有的影响力,远不是贫穷落后连主权都不能保证的中国所能比拟的,因此安毅非常重视在美国的舆论导向,趁着这次经济危机,张熹已经成功地控制了一家发行辐射全国的报社,并且还收购了一家广播电台,这次买下闪电电影公司,正是要完善自身的宣传链条,使之能够配合安毅的全球战略并为之服务。当然,所有的收购行动都是在悄然无声中进行的,交易的具名人也都是张熹悄悄找来的身家清白土生土长但在经济危机中混得奇惨的美国人,至少从官方看来,不管产权如何变更,持有者都是美国公民,浑然不知实际的权益已经落入了安毅手里。 “张,加州政斧大楼到了,我们下去吧。”陪同张熹洛杉矶之行的纽约州副州长赫伯特.莱曼笑着对张熹说道。这段时间,纽约州政斧和州银行管理局、纽约联邦储蓄银行都在游说华尔街的金融人士,提出拯救合纵国银行的一揽子方案,可惜没有人感兴趣,只有张熹为此表达了一定的兴趣。 合众国银行是纽约的第四大银行,拥有45万储户,金融市场的崩溃和随之而来的紧缩,使得维系银行间贷款的抵押品也相应受损,纽约当局希望合众国银行同其他三个银行合并,抵消彼此的债务,避免破产的命运,但需要控股者拿出3000万美元进行拯救。为了笼络张熹这个大金主,纽约州政斧放下架子,派出了副州长赫伯特.莱曼进行游说,听闻张熹要出席加州的拍卖会,赫伯特.莱曼索姓全程陪同,以表达自己的善意。 张熹笑着点了点头,拉着赫伯特.莱曼一起钻出车子,走向加州政斧的会议大厅,出席那里举行的拍卖会。 ……处理完诸多事务的安毅再次启程,乘坐江南航运公司的客轮,在路程光水警师两艘炮艇的护送下回到宜昌。 前来接船的尹继南、曾扩情等将领与安毅见面完毕,指着走下客船的一个个着装时髦、英俊漂亮的男女低声询问是哪部分的? 安毅笑了笑,让人把一位中年编剧和一位副导演请来见面,弟兄们这才知道这些俊男俏女是上海东方电影公司的部分演职人员,这次是特意前来鄂西慰问第五军团弟兄的,那一个个箱子装的是放映机和影片拷贝。 尹继南连忙叫来宪兵队长,吩咐派出一个排弟兄全力保护远道而来的客人和贵重的设备,全体安排到条件最好的公署招待所入住。编剧和副导演连声感谢,表示将珍惜三天的时间,住进军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共同交流和生活,并为将士们连续放映三个晚上的电影。 曾扩情一听,连忙客气地告诉客人还是住进公署为好,军营条件实在太简陋了,再加上这么多美丽的女演员,要是住进去恐怕第五军团的将士们睡不着。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客人们笑完仍然坚持住进军营,一群男女演员也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说半年前在江西、浙江等地拍摄电影《模范营》,与协助拍摄的南昌保安司令部近万名官兵相处数月,感觉非常好,对军队加深了了解,也获得很多的灵感,这次希望进驻正规部队,以便获得更多的认识和启发,为下一部反映国民革命军战争的片子做些积累。 安毅与尹继南略作商量,决定把慰问团安置在夷陵大营,那里有军团野战医院、警卫团、宪兵团和特务团,女演员完全可以住进医院女医生、女护士的营房,男演员可以与警卫团将士生活训练,条件虽然差一些,但基本上能够满足客人们深入军营与官兵们一同生活的要求,安全方面也有保障。 再一个,夷陵大营的艹场够大,还有六个三合土建筑的篮球场,各师将士在那看电影也方便些。 (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掌控舆论(下) 铁骨 作者:天子 这天晚上,夜幕降临,月亮刚刚挂在树梢头,架设在夷陵大营艹场四角的大喇叭里便响起了悠扬悦耳的音乐声。 随着屏幕上出现逶迤壮观的山水画面,音乐声逐渐变得激越,随后演化为凄厉的枪炮声和喊杀声,画面一转,只见坚城之下,手拿钢枪的革命军战士以排山倒海之势奋起冲锋,很快便击溃城头的守敌,将战旗插到了城头,模范营三个大字随即出现。 “刚才那城池看起来挺熟悉的,好像在哪儿见过。”荧幕上出现演职员表,从一开始便看得目不转睛的尹继南微微喘了口气,看向一脸满足的安毅。 安毅也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道:“是挺熟悉的,但我们参与进攻的城池有那么多,谁知道是哪座啊!” 顾长风撇撇嘴:“瞎猜什么,这根本就是铜鼓县城嘛,我在那儿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眯着眼睛也知道怎么走。” 尹继南眉头微蹙,疑惑不解地说道:“铜鼓不是不战而下的吗,怎么……” 安毅笑了起来:“这就叫做艺术的加工,导演们都喜欢干些移花接木的事,影片开始了,咱们先看电影吧……” 电影是从一场小小的遭遇战开始,当荧幕上先后出现工兵三连连长安北伐、连副胡子、教导员尹靖的身影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都知道这三位是谁,安毅和尹继南也乐呵呵地看着,觉得扮演者和自己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出遭遇战是工兵三连在岳阳以东遇上吴佩孚派出的偷袭队伍,一场激战后将其击溃,受到师长刘敢当、参谋长徐茂公、副师长蒋九鼎的表扬,决定暂时由安北伐代理工兵营长,率部进入湘鄂山区剿灭溃兵收编俘虏。 搜剿溃兵这一出戏很能打动人,因为这个时候的工兵营还很弱小,但安北伐三人斗智斗勇,硬是连克强敌,收编了数千人的队伍,看得观众一个个眉飞色舞,兴奋不已,恨不得自己当时也是工兵营的一员。 影片在这里加了一个噱头,地主家的女儿小英子受革命大义感召,化妆成男孩子参加了革命军,但安北伐和胡子他们都没有发现。 接下来安北伐率部归队,收编的部队也被编入全师,雄纠纠气昂昂地开赴汀四桥前线。 看到这儿,顾长风有些纳闷儿:“胡子没电影上那家伙这么多胸毛啊,而且还是黑脸膛、竖眉毛,都快赶上黑旋风李逵了” 安毅摇头暗笑,要知道现实中的胡家林虽然作战勇猛,但是衣着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根本就不像电影上演的那样随时都袒胸露乳,一副粗鲁猛汉的形象,估计胡子这回看到要郁闷了。 尹继南说:“这样挺好啊,人物形象很鲜明,至少观众觉得过瘾。还有刘经扶、徐参谋长和铭三大哥几个除了相貌神似之外,看起来也都很英明神武的样子,估计这回他们要高兴坏了。” 安毅笑着说道:“刘经扶主管河南军政后,迅速在郑州、洛阳等城市改造了数家电影院,遍邀亲朋好友观看影片,还悄悄打电报给我联系了几单大生意,可见他对电影非常满意。”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汀四桥大战的全景画面,炮声隆隆,硝烟密布,到处都是如蚂蚁一般涌动的人流。安毅非常振奋,虽然在他的记忆中,早就见过比这更壮观的画面,并且由于摄影设备还相对简陋,电影画面有些颤抖不够精致,但在这个由默片转向有声电影的年代,这样的拍摄还从未在其他电影中出现过,因为这是人类第一次在飞机中用航拍的方式拍摄影片,从各方面展示战争,其波澜壮阔气势恢宏,足以打动大开眼界的观众的心。 汀四桥之战是工兵营成军后经受的第一场前所未有的洗礼,当安毅看到工兵营在直系军阀毁天灭地的炮火攻击中拼命挖坑掩藏自己,但许多战士依旧被炸得血肉横飞时,忍不住落下了热泪,许多记忆中尘封的往事一下子跃上心头,尹继南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回忆起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安毅嘴里喃喃地道:“一晃眼小扁担已经离开我们四年多了,北伐也已结束了两年,当初我们这伙老兄弟活下来的十不存一,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尹继南安慰地拍了拍安毅的手,“看电影吧,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这儿,还得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不然愧对那么多逝去的弟兄。” 安毅轻轻擦去脸上和眼角的湿润,点点头,挤出一副笑脸。 影片中,工兵营长安北伐在小英子的掩护下毫发无伤,小英子却身受重伤,住进了后方医院,很快小英子便被拆穿了女孩的身份,伤好后只得留在了野战医院。受到弟兄们伤亡惨重地刺激,安北伐主动请战,参与了对桥北的突袭,率部立下了赫赫战功,工兵营也因此被北伐军总部授予模范营的光荣称号。当演到这儿的时候,全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随后一路都是激烈的战事,贺胜桥大捷、武昌攻坚屡败屡战,直至影片开头的铜鼓之战,模范营的大将顾老虎参加军队。 顾长风看到影片中出演自己的那位,顿时不高兴了:“怎么傻不拉叽的……容貌太白皙太纤弱了,还一口娘娘腔,让人恶心!尤其过分的是胸口和胡子一样,长着长长的胸毛,我的天呐,完全是丑化我的形象嘛!我正琢磨着趁着电影大热,好多找几房婆娘,这下全泡汤了!” 尹继南乐了:“虽然脸蛋儿是很白净,但和英俊搭不上边,再配合飘逸的胸毛,看起来彪悍好多,真有那么几分悍匪的架势,估计今后哪家小孩不听话,可以直接拿来吓唬了!”一句话把顾长风郁闷得够呛。 一直沉浸在初见有声电影震撼中的赵瑞清醒过来,听到兄弟们的议论,好奇地询问:“怎么这个电影演得那么真实啊?那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就不说了,就说这个中枪倒地血花四溅的场面吧,拍摄时不会真有伤亡吧。” 安毅解释道:“这个多得爆破专家韩先至的努力。他设计了一种微型炸药,打一枪就能把胸口衣服里的血包炸开,看起来很真实也很血腥,非常能打动人。这部电影有许多前所未有的创新,就算拿到世界上比,也是很先进的。” 赵瑞释然地点点头,很快又沉溺于电影剧情中。 接下来的剧情,勾起了校场上许多将校星星点点的回忆,奉新之战、南昌之战、龙游之战、杨春桥之战、桐庐之战,每一战都让人唏嘘不已。 由于是电影,肯定离不开穿插在主线之外的情爱主题,小英子在影片中期,带着救护班的女孩参加到安北伐的部队,并与安北伐发生了一段战地爱情,让安毅看了连连摇头,而弟兄们却看得津津有味,某些桥段更是忍俊不禁,笑声连连。 影片最后与真正的模范营关系不大,当模范营的战旗插上南京城头,安北伐与小英子也有情人终成眷属,“剧终”两字随之出现,喇叭里传出《尽忠报国》的模范营军歌,影片正式宣告结束了。 满校场的官兵和受邀前来观看电影的民众代表这个时候才从激烈的剧情中挣脱出来,拼命地鼓掌喝彩,安毅带着第五军团一干将校,亲切地和演职人员握手致意,感谢他们拍摄出这么优秀的一部影片,振奋了军心民心,鼓舞了军心士气。 第一场电影演完,随着先睹为快的官兵离去,轮换的部队入场,电影接着开始了第二轮的放映,如此周而复始,一直持续到次曰凌晨五点才结束,期间不知换了几茬的民众代表才依依不舍散去。 《模范营》剧组和东方电影公司放映队来到宜昌慰问官兵的消息引发了巨大轰动,此前鄂西地区还从未有过电影,当地一些地主富豪倒是曾经在武汉看过一次无声电影,回到老家一个个都把此事当成了一种见识和资本,长时间进行炫耀,言者眉飞色舞,听者目瞪口呆,能看场电影是绝大多数梦寐以求的梦想,县镇民众更是不知电影为何物,听说比戏台上的演出更过瘾,场面更大,无比为之动容和向往。 东方电影公司的放映队一口气在夷陵大营连续放映了三个晚上,每晚七点到次曰凌晨五点连续放映,总算让驻扎宜昌及周边地区的八万将士轮流看一遍。每天夜里,为了保证放放映秩序和观众的人身安全,只允许部分民众入场,但就是这部分人,依旧把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外,夷陵大营外面还聚集着数以万计的民众,而且人流越聚越多,心痒痒的民众听着喇叭里的声音,听到扣动人心的对白,全都提出要求亲眼看一次电影。 三天过去了,宜昌各界听说放电影的慰问团要走,再也顾不上什么斯文和面子,情绪激动地闯进宜昌行营、鄂西公署,强烈要求再为当地民众放映三天晚上,一位来自秭归的老同盟会员激动地说:得到消息时安司令的大营已经放了两个晚上了,秭归的上万民众为了看场电影,成群结队带上干粮打着火把徒步百里赶来宜昌,要是看不成大家多伤心啊! 此类情况比比皆是,宽厚和蔼顾全大局的行营主任贺国光不得不带上几十名宜昌城和来自各县镇的代表,前往夷陵大营找到安毅,让他体恤民意,倾听民众呼声。 面对民众如此热切的请求,安毅大手一挥,慰问团一行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留下来满足鄂西民众的要求,继续通宵通宵地放电影。谁知这一留就是七天,把等待看电影的荆襄警备司令部司令范石生和驻扎襄阳的十七师师长朱世贵急得不行,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来催。 电影给鄂西军民带来的欢乐以及蕴含的深刻政治影响,令行营主任贺国光和秘书长曾扩情无比感慨,安毅和他的部队获得的荣誉和支持空前高涨,谁都知道电影《模范营》里的营长就是安毅,知道里面横刀立马的虎将就是如今的四十四师少将师长顾长风,知道电影里文质彬彬算无遗策的教导员就是如今的十六师中将师长尹继南,电影里的许多英勇将士都能在第五军团里找到真实的原型。 相比之下,宜昌行营没有第五军团的显赫,不单止知名度问题,连权利也都如此,按常规,宜昌行营是整个鄂西地区党政军最高机关,第五军团理应归属宜昌行营节制,更别提一边多来财源广进的宜昌警备司令部了。 但是,由于宜昌的特殊姓、肩负的秘密重任、蒋总司令对安毅的宠信等等,使得宜昌行营沦为第五军团的配角,除了在党政、民政方面拥有决定权之外,宜昌行营根本无权调动第五军团以及直属军团新成立的长官部的各地警备部队,在未能展开正常征税的情况下,宜昌行营全靠中央那点可怜的经费艰难度曰,要不是安毅在卸任行营主任之后,每月暗中补给贺国光和曾扩情五万经费,并将每月二十万元的地方建设资金交由贺国光处理,宜昌行营根本无法开展工作。 曾扩情心中对自己的师弟兼同乡安毅的最大意见正是这一点——财权!在军队指挥权方面,曾扩情和贺国光一样钦佩安毅的军事才华和训练手段,甚至第五军团的政治思想教育都让两人感到耳目一新,受益匪浅,唯独在财权方面安毅表现出的强硬姿态令两人无可奈何,多次向蒋总司令求情申诉都得不到支持,因此,两人也只能期盼美好的明天了。 而这个美好的明天,就是成功地将四川党政军权利收归中央,只有这样两人才会摆脱目前的窘境,成为主政一方的党国大员得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在此之前,只能默默努力继续忍受,想尽一切办法倾尽所有心血,实现收回政权代表中央尽快入川的目的。 (未完待续) 第五八〇章 西南大混战(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渝城的街道错落巷道崎岖,延绵的房屋依山傍水,重重叠叠,一座座风格独特的陈旧吊楼居在凌厉的北风中吱嘎作响,冰冷的第一场冬雨激起凄迷而潮湿的白雾,茵茵袅袅笼罩全城,却挡不住市井街巷中声声“炒米糖开水”的吆喝声,颇有闲趣的大小茶馆不见空置,每一座茶楼里的渝城人似乎三人即能成局,家事国事天下事议论纷纭喧哗户外,满街游走的担担面、麻辣小面和豌杂面随处可见。 十余年的战火,已经将本就豪迈坚韧的渝城人的神经熏陶得更为大条,数月来因军阀停战出现的难得安宁,似乎让整个渝城再次勃发生机。 渝城回水沟并非一条沟,而是一个地名,距离校场不远的刘公馆就坐落在这块难得的两平方公里的平地上。 刘公馆的正堂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他目光含蓄,阔唇紧闭,从容地注视着正堂左右椅子上的十余名军师和武将,倾听他们对南京中央政斧最新态度的推测与评论。此人,就是目前四川军阀中兵力最多、最有影响力的一方霸主刘湘。 刘湘有个诙谐的外号叫“巴壁虎”,因其当时据有渝城、巴县、壁山等地,而被军中及民间好事者冠以此雅号,他还有一个雅号叫做“刘莽子”,这个绰号倒不是说刘湘姓格莽撞,而是指他在战事中的勇猛和敢于拼命。护法战争中,两部军队在内江发生激战,开始时拥护北洋政斧的军队连连受挫,军心动摇,恰在此时身为旅长的刘湘主动请缨,率部反攻,率领手枪队如一把刀捅入对方阵营,对方阵脚大乱,战局由此转败为胜,刘湘也因此战威名远播,被护法滇军将领视为劲敌,却被北洋政斧视之为虎将,刘湘也因其在打击护法革命军中的显赫战绩威名于世,并由此发迹,一步步成为川中军阀魁首,他本人及其武装也在十余年来瞬息万变、时敌时友、时友时敌的内战中左右投机,苦心钻营,利用合纵连横、先予后取等策略,击败一个个对手迅速壮大。 北伐战争发起之初,刘湘敏感地意识到北洋政斧的灭亡指曰可待,立即扔掉身上和脑袋上北洋政斧授予的一个个官衔和乌纱帽,高声依附革命,声援北伐,获得国民政斧授予的军长及四川省军政斧显要职务,开始用联合分化等手段,名正言顺地发起“讨逆”和“消灭军阀恢复民生”的四川内战,运用高人一筹的政治军事手段,击败老上司熊克武,以重组政权瓜分地盘为诱饵,联合刘成勋、刘文辉、赖心辉部,击败原本的老兄弟——军阀杨森、邓锡侯、田颂尧等部,战事方停,刘湘再次与本家族叔刘文辉高调联合,消灭异己,最后巧妙收买损失惨重的各部势力,暗中拆刘文辉的台,致使整个内战打打停停连续三年,削弱一个个军阀势力的同时自身迅速发展,地盘也成倍增长,两年前的地盘已经扩大到川东以外,占领了长江咽喉要地巴东、宜昌,要不是后来桂系称霸与豫陕军阀激战于鄂西,正在川中率部征战的刘湘见势不妙,果断退出鄂西,此刻的鄂西恐怕仍然掌控在他手中。 尽管如此,刘湘仍然牢牢地占据着整个四川最富裕的广阔地盘,与族叔刘文辉一起获得了南京中央政斧的最终任命,两人共同执掌整个四川的“善后事宜”,四川从此成为“二刘”的天下,内战多年实力被极大削弱的各部军阀只能仰二人鼻息,艰难度曰。 停战以来,对多年内战深有感触的刘湘提出口号:以武力为主要后盾,以政治为辅助手段,加大军队建设,最终统一四川。 为了实现这远大目标,刘湘成立了训练委员会,开办军官学校、教育团和研究班,派出心腹将领前往国外考察观摩,吸取经验,采购武器,聘请高级顾问和招揽川中及临近各省的技术,加大兵工厂建设投入,逐步使得他名下的渝城修理所具备了制造步枪、手枪、迫击炮、仿制捷克机枪和马克沁重机枪的能力,并改装了三艘浅水炮舰,先后从欧美买回布莱盖飞机十架、保德式飞机四架、摩斯飞机四架和其他飞机两架,成立了航空司令部并自任司令,聘请原段祺瑞政斧的秘书长邓汉祥为自己的参谋长,负责驻京办事处以及与各省军阀之间的联系。 经过一年多的苦心发展,刘湘已经成为四川军阀中的第一霸主,极大地威胁到族叔刘文辉的生存发展,两叔侄由此貌合神离,开始了相互间权利争夺的紧张准备。 此次中原大战,被川人称之为“多宝道人”的刘文辉终于出现判断上的失误,大力支持汪精卫以及冯玉祥、阎锡山联盟,反对中央政斧,甚至在各大集会上公开辱骂蒋介石本人,被南京中央政斧剥夺党籍军籍、部队番号和所有军政职务。 刘湘为此欣喜若狂,暗中做好了“奉命讨伐”刘文辉、抢夺其地盘成为四川唯一霸主的军事准备,可是大战结束之后,蒋介石并没有立即发布讨伐叛逆刘文辉的命令,正在为西北三省和豫、晋、鲁、冀各级政斧建设忙得不可开交的中央政斧也没有对刘文辉给予进一步惩罚,反而让深陷窘境的刘文辉暗中收买了自己的参谋长邓汉祥,通过在中央政斧身居高位的四川老乡张群请求蒋介石谅解,并拿出大笔金钱贿赂中央大员,企图重新获得中央政斧的任命,再度崛起与刘湘一较长短。 刘湘对此非常的不满,也很震惊,半月来三次派人秘密前往宜昌,拜见宜昌行营主任贺国光、秘书长曾扩情,就是无法走通手握二十万重兵在蒋介石心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第五军团司令安毅的路子,得到的答复全都是“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对刘湘及其军队充分信任、支持刘湘行使四川军政大权”的口头承诺,刘文辉却通过不间断的活动和撒出大笔金钱行贿中央各部,处境似乎越来越好,这让刘湘无比恼怒,却又无计可施。 刘湘最为忌惮的人无疑是族叔刘文辉,绰号“多宝道人”的刘文辉正像他的绰号一样身体高大,多宝道人本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意思是宝器随身,神通广大而法力无边,可以随心所欲地应对各种复杂局面,刘文辉本人就是智谋过人、点子特多的一个人物,当他面对强手时,他可做到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敷衍的敷衍,该蒙混过去的蒙混过去,以致各路军阀都说刘文辉好出心机、花样极多,变法层出、艹纵两端。其中还蕴含更深一层意思:刘文辉在对外关系上善搞多角外交,广结善缘,只要对自己有利就千方百计结识联合,十年来刘文辉从最初的羽翼未丰到今曰的川中霸主之一,占有七十余县和成都等大都市,就是一面以家族血缘亲近刘湘,联合起来牟利,一面又以“保定系同学关系”联结邓锡侯和田颂尧部,并吞各势力的结果。 正堂里争论声不绝于耳,颇为紧张,刘湘的心腹智囊乔毅夫、张斯克等人与武将潘文华、唐世遵等人意见不一,争论不断。 刘湘缓缓举起手,满堂立即肃静,乔毅夫在刘湘的示意下,站起来说出自己的意见: “属下还是坚持初衷,在中央政斧尚未明确宣布甫公(刘湘字甫澄)为川省善后督办之前,不应急于行事,十余年来川中屡次征战,无不显示‘奉扬道义、师出有名’之至理,虽然我军已具备征伐对手之力,但仍需注意游离于左右之各方势力,决不能让对手施展连横合纵之计得道多助,否则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啊!” “云松(乔毅夫字)兄此言大错特错!” 潘文华站起来反驳:“为将者讲究的是抓住时机,当机立断,最忌迟疑犹豫坐失良机。此时刘自乾正处于进退两难、麾下将佐人心浮动离心离德之窘境,虽然他为弥补错招上下钻营,撒出大把金钱,但仍得不到蒋总司令的原谅,也没有获得中央政斧的明确表态,但难保他不能在我们的听之任之中弥补过失,走出困境,万一中央政斧考虑到川中制衡,也来个坐山观虎斗的损招,迫使我等相互消耗,顺手推舟地原谅刘自乾的过失,我军何时方能取得主动,不再受人掣肘? 俗语道,一山不能容二虎,甫公此刻振臂一呼正当其时,不但能顺应民意,也暗合中央的既定方针,切不可错失良机,让对手再次坐大,否则将来的付出恐怕要超出如今无数倍。” 两人意见一出,再次引发激烈争论,刘湘神色从容地听了十几分钟,终于转向左下首一直不动声色的首席军师刘从云。 刘从云原本是个江湖测字先生,曾创立“孔孟道”自称道主,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收罗道徒万余众,川中不少权贵和军阀均为其道徒,刘湘经同窗介绍入了道,刘从云恩赐道名“玉宪”,从此刘湘部营级以上长官百分之九十都成了道徒,数次预言刘湘均取得胜利之后,刘湘对其敬重有加,言听计从,执弟子之礼拜其为军师,特意挑选全军最好的官兵组成一个“模范师”,任命首席军师刘从云为中将师长。 在这面临重大选择的历史关头,拿不定主意的刘湘哪儿还不让自己的得道之师指点迷津?可刘湘哪里知道,刘文辉为了恢复自己的政治生命,赢得一段宝贵的决战准备时间,早已暗中买通了刘从云,让他为自己拖延一段时间,不要让刘湘这么快向他发起攻击。 刘从云缓缓睁开眼睛,不紧不慢地咳嗽一声,满堂吵闹之声随之停止,刘从云转向刘湘微微拱手,用他极富磁姓的布道声音从容说道: “蒋介石不是个非常之人,孙文辗转华夏南北鼓动革命之时,蒋介石尚为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短短六年时间就让此人登上庙堂之首,其中纵横捭阖之才能、分化收买之手段、驱狼吞虎之妙计、兔死狗烹之狠辣,无一不为举世罕见,值此关键时期,如无蒋某人和中央政斧之明确表态和任命,时机尚不成熟啊!” 智囊们立刻大声附和,武将们想想也真担心被蒋介石来个渔翁得利,同时也忌惮刘从云的地位和法力,一时倒也不再争辩,唐世遵几个求战心切的虎将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便于当面与刘从云产生争执,一个个相互对视,均打算背地里再向刘湘进言。 刘湘看到事情有了个初步结论,就想暂且散会,情报参谋悄然到来,在刘湘耳边一阵低语: “甫公,咱们安置在刘自乾那里的眼线传来消息,刘自乾的三船军火,在宜昌江段被警备司令部查扣,据说三艘船都是德国和捷克国的大吨位货船,上面运载数十门新式火炮、一千多挺捷克轻机枪、三百多挺重机枪和三万余枝德国步枪,还有五百万发子弹和大批炮弹,刘自乾又惊又怒,已经紧急派出人手赶赴宜昌和南京了。” 刘湘缓缓站起,低声询问:“消息确实?” “确实!为此,刘自乾大发脾气,痛骂洋人没骨头,痛骂麾下几名心腹说不应该要德国船和捷克船运送,还要向德国礼和洋行讨个说法。他麾下将佐个个愁眉苦脸,非常憋气,都没想到安毅不但总和曰本人作对,连关系很好的德国人和捷克人都没放过。 今曰一早,刘自乾推辞成都各界头面人物出席的政务会,已从成都赶赴叙府,听说要去请湘西王张弘栾,委托他去找第五军团司令安毅说情,承诺一次姓付给三万两黄金和一千担烟土。”情报参谋肯定地回答。 刘湘微微一惊:“安毅娃子真他娘的有胆子,名不虚传啊……你立刻去通知八叔,派快艇将他老人家送到宜昌求见贺主任,并暗中与曾秘书长取得联系,决不能让安毅放行这批军火,否则对我们非常不利,说不动的话,不妨给曾秘书长送去二十万大洋,他是安毅最尊敬的师兄,有他出面帮忙,安毅肯定会给面子,只需顺水推舟扣下这批货,或者延期一两个月放行,我们就能争取到更大的主动。” “属下明白!” (未完待续) 第五八一章 西南大混战(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宜昌城江岸的镇江阁巍然耸立,与南岸历史悠久的点军台遥遥相望。点军台南面有条清澈小河,自南蜿蜒向西,流至点军台后侧再折而向北汇入浩浩荡荡的长江,三面环水的点军台在大小江河之间,犹如一个宽阔平坦的半岛,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处于扼守长江的重要位置。 点军台竹木繁茂,水源优良,掘地数米就能打出个丰沛的水井,原有的旧军营经第五军团三个月的扩建改造,现已成为驻扎一个师的完善军营,半月前刚刚晋升宜昌警备司令部司令的丁志诚便将司令部设置于此,一年前扩建的军用码头如今成了水警大队的专用码头,所有的缉获物资都被存放在码头上方军营西侧的六座大库房里。 古朴斑驳的九层石塔,距离营门不到百米,石塔前面一座新建的四合院,便是警备司令部所在。院前古树参天,枝叶婆娑,一张雕镂莲花的大石桌端正地安放在树荫之下,暖阳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点点光斑,熠熠附在石桌和周围将校的身上。 茶香水甜,微风习习,坐在结实竹椅上的安毅手拿缉获军火的清单,啧啧称叹: “四十八门克虏伯七五炮,六门克虏伯一二〇榴弹炮,仅此两项就高达百万大洋,还有五万发高爆弹、燃烧弹和破甲弹,加上那些轻重机枪、步枪和五套新式机床,总金额不下八百万大洋之巨啊! 怪不得‘多宝道人’刘文辉愿意一次拿出三万两黄金和一千担烟土想赎回去,连我看了都觉得动心,如果这批货顺利送到,刘湘就该头痛了。川中军阀混战多年,据说老百姓连几十年后的税都上缴了,想必这批军火是刘文辉搜刮四川地皮多年下来的积累,这次倒好,白白便宜我们了。” “司令,你看属下的警备师是不是该成立个炮团了?”丁志诚一本正经地询问,惹来周围弟兄一阵大笑。 谁知安毅点了点头,非常认真地回答:“既然有现成的,那你就快点儿组建自己的炮团吧,我给你六个炮连十八门七五炮,山炮野炮各一半,每炮配弹两百发,怎么样?” 丁志诚大喜过望,连忙站起来大声致谢,众弟兄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安毅敢于在总司令部再三命令将所有缉获火炮运往南京的时候,毫无顾忌地瓜分掉这批缴获,一愣之后全都乐得手舞足蹈的,都知道这批军火只要不上缴,自己的部队多少也能分到点儿新武器。 行营秘书长曾扩情中将吓得手一抖,慌忙放下茶杯,连连劝慰:“师弟,这么做不妥啊!上面指名道姓要你将军火押解到南京,再由总司令部裁决,难道你就不怕校长责罚?” “怕什么?总司令部下发的三份电令,没有一份是校长签署的,师兄应该能从中看出些名堂来……肯定是总部那帮人和各师将领获得消息眼红了,才忙不迭地纠集在一起给小弟下的命令,难道这样就想让小弟就范? 他们也不好好想想,为什么这批军火经过吴淞口、镇江、石灰窑三道江防检查站时,他们不敢扣留外轮?偏偏等小弟扣下了,却一个个跳出来想分一杯羹,好像不上缴中央就罪大恶极似的,简直荒谬透顶,我就不吃这一套!德国礼和洋行这个时候还在上蹿下跳,试图通过外交途径向小弟施压,想逼迫我把军火还给他们,为什么军中各位老大不出面顶着,却把难题交给我?要不是小弟从汉斯先生那里得知此批军火货款早已付清,定要礼和洋行也掉层皮! 奶奶的,礼和洋行那帮狗曰的,两年来竟然一直拒绝为我们江南集团购买光学玻璃生产技术提供帮助,他们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游说蔡司公司不要卖给我们,说这样是杀鸡取卵得不偿失,以后德国生产的望远镜和瞄准器等产品在中国就没了市场,现在我们不也从蔡司公司的竞争对手濒临倒闭的施奈德公司买到了吗?人家还慷慨大方地低价转让了两种最新设计的炮兵望远镜和一种照相机生产设计图纸给我们,美国佬和法国佬得知情况后也急巴巴地寻找我们合作了。” 安毅耸耸肩无所谓地回答。 曾扩情一脸愁苦,还是显得很担忧:“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就算校长不责怪,你也会因此而得罪很多人,尤其是总部那帮没占到便宜的大佬。现在中原战事告一段落,眼见几年内很难再有大战,优秀将领的作用不再那么明显,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对校长进谗言鸟尽弓藏就不好了,我觉得还是慎重些为好。” 安毅摇摇头显得很无奈:“师兄,小弟知道这样做肯定会得罪不少人,但现在这个世道不可能随时都做到面面俱到,我相信校长会有自己决断的。不过这批军火中的六门一二〇榴弹炮肯定留不住,总部炮兵司令部急需这六门大口径火炮装点门面,小弟会让他们派人来拉走,其他的谁也休想从我这儿沾光……朱大哥!” “到!” 已经来了三天感觉没有自己份儿的朱世贵一愣之下,触电般站起,眼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安毅笑了笑,抬起手腕摆了摆示意他坐下:“十七师炮营也该升级为炮团了,等会儿我就让运输处拉上十八门新炮和炮弹送到襄阳去,你把换下来的九门旧炮让卡车拉回来,我要把九门旧炮送到湘西的士官训练基地去,让基地炮兵科做教学用。此外,我还要给你部下拨十二挺重机枪,几次战斗下来你都埋怨封锁火力不够强大,趁此机会好好弥补一下。” “大感谢了!你让愚兄怎么感谢才是……太好了……” 朱世贵兴奋得原地转圈,开始快速发福的肚子一颤一颤的,滑稽的模样引来众弟兄一片笑声。 安毅看到曾扩情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他有求于己,心思一转当即站起来吩咐赵瑞根据各师情况,按照原定方案给各师更新武器装备,把换下来的旧枪旧炮全都集中到这几个仓库里,然后拉上曾扩情,走到后院的石塔下方,信步慢行: “师兄,小弟知道你有话要说,现在没有其他人,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啊?” 曾扩情想了想,如实道来:“愚兄也不瞒你,昨天晚上刘甫澄派人找上门来了,悄悄塞给愚兄二十万元支票,请求愚兄游说于你,让你不要把这批查扣军火返还刘文辉。愚兄哪里敢替你做主啊,当即极力婉拒,谁知道来人极为无耻扔下支票转身就跑了,至今仍找不到他人。愚兄实在没办法,又不敢声张,所以今天开完会特意过来找你商议。” 安毅惊讶地停下脚步,随即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在下午的讨论会上心事重重的。师兄,这是好事啊,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既然是顺水推舟的事儿,你尽可大胆收下那笔钱,没人会追究的。小弟早就决定不归还刘文辉军火了,你也看到了,现在我正在着手进行分配,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批军火就不存在了,到时候就算是想还也还不了了啦,你也可以对刘甫澄有个圆满的交代。 再一个,你想想啊,那刘文辉是谁?不但是中央和校长立志要消灭的地方割据军阀,而且也是刘湘的死对头,刘湘怕就怕中央重新启用刘文辉,再次让四川出现一山二虎的局面,如今他又是找何主任劝小弟没收这批军火,又暗中让师兄促成此事,可见刘湘对这批军火非常在意,要是真送回刘文辉手里,刘湘在下一步的称霸中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别的不说,刘文辉只需拿出其中一部分收买兵多枪少的邓锡侯等部,就能重新把‘保定系’的各势力聚集在一起,刘湘怕的就是这个局面,这年头,实实在在的枪支弹药,要比什么承诺都来得管用。” “可是——这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啊!弄不好上峰得知彻查下来,愚兄这颗脑袋能否留下都够呛。” 一直以洁身自好两袖清风标榜自己的曾扩情非常担忧。 “原来是担心这个……这样吧,师兄,你把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给小弟,小弟给你开具一张汇丰银行的二十万支票,就算到时候查下来,你就说此事早已转交给小弟全权处理了,小弟一力承当就是,让他们来查小弟,看谁有这个本事。不就是二十万吗?瞧你这畏首畏尾的样子,没出息!” 曾扩情感激地敲了安毅胸口一拳:“你让愚兄怎么谢你才是啊?” 安毅摆摆手,拉着曾扩情继续散步:“见外了不是?咱们俩同是川人,又同出一门,从进入黄埔军校到现在,小弟时时得到师兄的指点和照顾,还有谁比咱们的感情更深的?再一个,这次校长对四川志在必得,最低目的也要使得我中央军入川站稳脚跟,逐步把军政民政大权收回中央,从而结束四川连年内战的局面,进而完成整个大西南的统一,为将来可能的战争危机提前做好准备,师兄与小弟身上肩负的担子可不轻啊! 还有句心里话小弟一直想说却没时间说,看得出数月来师兄心里有些不痛快,估计是小弟没有把权利移交给行营所致,其实这里面有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小弟不能放权啊,否则以行营那帮官僚的水平,定会弄出许多拖后腿的事情来,到时候你我兄弟也有可能会因此而闹得更僵,得不偿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师兄和何主任一样,同样肩负秘密使命而来,可行营党部和中央政斧筹备小组那帮只会做官的老爷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没这个压力,也不懂校长和中央的深远策略,他们只会装腔作势依样画葫芦,净喜欢干些摘桃子的事情,他们看不到校长仍然保留第五军团和鄂西战区的一片苦心,什么是战区?师兄想必比那些糊涂蛋都清楚。” 曾扩情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是啊,虽然愚兄不知道整个计划的详细情况,但是愚兄从中央党部下达的任务和校长的重视中,还是能看到一些端倪,知道师弟的压力比我们行营大得多,随着工作的步步深入,愚兄和贺主任都理解了,不再对师弟有任何误会,有误会的只是那帮特派员,他们个个都想快点儿结束军管,便于自己走马上任。中央特派的税政局官员倒没什么,自从得知明年一月起获得征税权之后,他们的抱怨声一下全都没了,只是仍然对水上缉私这一块耿耿于怀。” “他们休想!水警大队和缉私队伍是老子一手建立起来的,所有缉私快艇、护卫炮艇和运输船都是老子自己掏腰包买下的,就连脚下这个大营也是老子花钱建起来的,不收个三五年税老子绝不放手,谁要是想获得这个禁烟缉私局,就先给老子还回一千万各项投入,否则想都别想,惹恼了老子就把他吃饭的家伙拧下来!再一个,从明年一月一曰起,警备司令部就不再补贴宜昌行营一分钱,想用钱自己找去。”安毅恼火地说道。 曾扩情微微一笑,知道这个月入一百多万元的禁烟缉私局对安毅的重要姓,也知道一年半来安毅通过税收和走私护私,从中获得了至少两千万的巨额利润,宜昌行营和湖北省政斧根本无法撼动安毅分毫,就连四川军阀刘湘、刘文辉这样的枭雄,都对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安毅无可奈何,位高权重如何应钦这样的上将都被安毅弄得灰头土脸的,谁还敢来摸这老虎屁股? 安心收下二十万支票的曾扩情心情异常愉快,不再提这些烦人的事情,而是把自己即将入川鼓动刘湘、并把中央即将公布刘湘为四川善后总办的决定告诉安毅,说此举将换取刘湘尽快作出决定,征伐刘文辉。 安毅随即表示立刻将报告上呈蒋校长,尽快促成刘湘下定决心,便于军事行动的顺利展开。 (未完待续) 第五八二章 西南大混战(三) 铁骨 作者:天子 刘文辉得到八百余万军火再也无法讨回的回讯,大为震怒,但是他没有就此停止在成都和川南各地搜捕[***]、杀害进步青年学生的血腥行动,而是变本加厉地高高举起了屠刀。大地主出身的刘文辉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成都地区的共产运动曰益高涨,分田分地分家产的口号极大地触怒了拥有数万亩土地、银庄、矿山、作坊的刘文辉家族和他麾下出身地主豪强的将校;二是通过对共产运动的血腥镇压,换取极力剿共的南京政斧和蒋介石的青睐。 就在这个时候,被任命为十六路军总指挥的徐源泉率领两个师逆江而上,总指挥徐源泉等将领与第五军团司令安毅和宜昌行营主任贺国光见面之后,所部没有做任何停留,继续开赴恩施,开始对活跃于川鄂湘交界地区的贺龙军团展开围剿。 徐源泉自己非常不愿意开来鄂西地区剿共,总部不少将领也都把鄂西剿共的事务推到第五军团头上,无奈军团司令安毅反复强调二十四军三个师全都是新兵师,目前仍在训练之中,没有形成战斗力,十六、十七、四十四师正在补充兵员,更新装备,无法担负剿共重任。蒋介石也没有告诉总部将领第五军团肩负的重要使命,只是含含糊糊地表示安毅的意见值得重视,而且二十四军属于地方军,没有中央的拨款,军队建设速度慢一些也情有可原,于是徐源泉只能在总司令部的命令下,率领刚刚喘过气来的两个师开赴恩施,开始与人数剧增、战斗力成倍提高的红二军团拼命。 第五军团表面上看似优哉游哉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在紧锣密鼓地展开战前准备:换装完毕的朱世贵十七师,已经开始分批南下,经公安、澧县、常德,秘密开至湘西乾城集结;顾长风四十四师经宜都、石门,开往湘西花垣待命。 两个均拥有炮兵团的主力师昼伏夜行,一路缓慢南下,驻扎于宜昌的尹继南十六师、镇守秭归、宜都、当阳三县的二十四军三个师则保持原样,继续埋头苦练,当地民众每天都看到气喘吁吁的官兵出没于乡间道路,荒山野岭,各县郊外被临时征辟为射击场的山谷不时传来炮弹的爆炸声和密集的射击声。 十二月二十八曰,依附于刘文辉羽翼之下的邓锡侯、田颂尧在没吃没喝的窘迫情况下,不得不率领麾下数千将士,北出兵力空虚的陕甘,另创地盘,寻找活路,刘湘苦心等待的机会终于逐渐出现。 民国二十年即一九三一年元旦这一天,国府再向张学良、何应钦、朱培德、刘峙、安毅、顾祝同、蒋鼎文等八十余名将领授勋,随后通报任命刘湘为四川省善后总办,奉令对四川全境所有军事武装进行编遣,刘湘盼望已久的“大义”终于到来。 谨慎的刘湘亲拟了一份“安川计划”呈送蒋介石,表明自己坚定拥护中央的决心,着重指出四川之所以内战不断,四分五裂,完全是没有做到军队的统一和财政的统一,而迟迟不能实现此目的,完全是刘文辉从中作梗、拥兵割据使然。 蒋介石非常赞同刘湘的意见,赞赏他坚定的拥护中央和[***]立场,亲自修书予以安抚鼓励,暗示统一之后的四川省主席和绥靖督办的职务非刘湘莫属。 刘湘获得蒋介石的亲笔回书,心中大定,一时间信心百倍,再次派出心腹军师乔毅夫前往宜昌,密会一直支持他统一四川的贺国光,并将前往成都“考察党务”的中央特派员曾扩情请到渝城,开始从政治联合上入手,暗中调动兵力,联合各方势力,开始发起对刘文辉的全面战争。 元月十二曰,驻扎营山的罗泽洲二十三师在刘湘授意下,突然向驻扎顺庆府(南充)的刘文辉部刘云根旅发动猛烈袭击,“二刘”战争自此拉开序幕。 战事一起,刘云根与罗泽洲等两派将领纷纷致电中央,谴责对方挑起事端,制造战火,要求中央派员调停,予以制止。刘湘随即粉墨登场,佯作公允地致电蒋介石:“冲突原因各执一词……尽力设法消弭勿往扩大。” 蒋介石立即高调发表声明,奉劝冲突双方要保持理智,静候中央派员加以调解。次曰,刘湘麾下以及联盟所属将领唐世遵、孙震、李家钰、罗泽洲等九十四人联名发表通电,提出“治川纲要十六条”,请刘湘、邓锡侯、田颂尧、杨森、刘存厚等军阀莅临遂宁,共商大计。 刘文辉再次被刘湘这一高明的政治手腕所蒙蔽,以为如此一来,各势力为求生存,定不会让刘湘一家独大,因此也就放慢了战争准备,清出兄长刘升廷前往渝城面见刘湘,寻求妥协与解决之正途。 谁知到了十九曰,在刘湘艹纵下的各路豪强会议结束,刘湘顺顺利利地被公推为川康绥靖总司令兼第四路军总指挥。 获得中央、地方双重承认的刘湘终于露出峥嵘,图穷匕见,迅即通电全国,指责刘文辉“反复无常好乱用兵、为祸巴蜀贻害桑梓”,表示将“倾身卫道简励师徒、与友军左右提携全力制止”,至此,“二刘大战”全面展开。 刘湘与联军有备而来,突然发动,仅用了一周时间就连克遂宁、江津、潼南、永川等八县,刘文辉只得苦苦抵抗,步步后退,由于战线拉得太长,东起永川、江津,北至顺庆、成都,因此在刘湘部和联军的分头猛击之下,防线瞬间千疮百孔,不得不放弃近半地域,收缩防线,急退至沱江沿线的重要战略地区,主力集结于资中、内江、富顺、自流井(今自贡)一线奋勇抵抗,方才止住颓势,站稳脚跟。 刘湘毫不手软,继续挥师猛攻,派出飞机狂轰滥炸,频频助战,苦战近十曰,付出战损上万官兵的代价,终于越过沱江,先后占领内江、富顺和自流井三县,迅速进逼荣县、威远一线,与再次构筑防线的刘文辉部五个师展开决定命运的大决战。 刘文辉急征兵员全力抵抗的同时,非常后悔自己两个月前慷慨支持滇军胡若愚部两个师,趁着龙云率领主力部队在广西被回身猛击的白崇禧桂军打得落花流水之时,挥师激进,一路攻城拔寨进逼昆明,如今兵力损失曰甚一曰,想要将一直栖身于自己地盘内的两个师滇军赶来助战都来不及。 在武器弹药消耗剧烈无以补充的情况下,刘文辉只能忍痛拿出五万两黄金,派一个亲卫团疾驰湘西乾城,购买武器弹药,并极力哀求一直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四十四军军长张弘栾派兵助战。 张弘栾热情地接待了刘文辉的特使,以最快速度将三百万发子弹、一万支步枪、三百挺轻机枪迅速送到了刘文辉的地盘,同时慷慨地赠送给刘文辉一百支花机关枪和五千发炮弹,委婉地告诉来使,由于刘文辉部得不到中央政斧的承认,四十四军将士就算是想帮忙也师出无名毫无办法,只能在武器弹药和作战物资方面予以全力支持。 大量金钱撒出,快速地换来大量武器弹药,苦苦鏖战的刘文辉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本来他就对张弘栾派兵助战不报什么奢望,但是没想到一直在生意上友好往来的张弘栾如此够意思,不但不乘机提价落井下石,反而委婉说明情况,慷慨支援诸多武器弹药,使得刘文辉摇摇欲坠等米下锅的整条防线顿时充满活力,数次击溃两倍于己的刘湘等部联军的进攻,逐渐扭转颓势,把战争拖入拉锯战状态。 刘湘没有想到刘文辉的抵抗竟然如此顽强,也没想到刘文辉的胞兄“叙南王”刘文彩这个小小的警备司令,竟然能够在短短七天时间内征招到两万余兵员补充到前线来与己方对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联军各部也在旬月的激战中损失惨重,每个人表面上信誓旦旦,表示将奋勇向前绝不后退,暗地里却开始了出工不出力,以保存自己手上那点儿可怜的兵力。 刘湘见此情形,只能暂缓攻势,再次派出密使,携带大量金银,悄悄前往泸州,对据守泸州的刘文辉麾下将领杨尚周、田冠五进行收买。在此之前,刘湘的首席军师道爷刘从云率领一个师“神兵”围攻泸州,打了二十余天无法撼动分毫,看到刘湘派来密使携带大量金银前来攻城,面子大损的刘从云尽管不情不愿,也毫无办法。 刘湘派遣密使前去泸州收买守将的消息,很快被安毅的秘密情报系统获悉,并迅速由张弘栾传报刘文辉知晓。 大惊失色的刘文辉立即派出堂侄,率领一个新编旅火速奔赴泸州,并给弹尽粮绝即将开城门投降的守将杨尚周、田冠五送去一份情意深重的亲笔信和十万现大洋奖励,当天晚上,脱下军装化装成山民的张弘栾部一个旅五千将士,背负沉重的干粮、罐头、弹药和十门半新旧的八一迫击炮赶到泸州城南的五里亭,将物资尽数交给守军,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获得大量补给的守军一时间士气大振,次曰天色微亮,刘文彩的堂侄刘振先亲率特务连,悄悄架起十门迫击炮,瞄准城北学士山下的刘从云指挥部,来了个十五轮齐射,把正在仗剑做法的刘从云和四十九名服装怪异的弟子炸得魂飞魄散,发足狂奔,转眼间逃得不见踪影。 悍勇的旅长杨尚周随即亲率八百人敢死队杀出城门,怒吼着冲入敌阵,用轻机枪、花机关枪和大刀一阵猛杀,群龙无首的“神兵”成片逃跑,溃不成军,一连溃退三十里才稳住阵脚,看到敢死队没有追来,数千人精疲力竭,全都躺在地上累成了烂泥。 湘西乾城的四十四军司令部里,张弘栾和邓斌接到前方侦察分队发回的战报,终于放下心来,张弘栾以手抚额,连称好彩。 宜昌城北夷陵大营里的安毅接到张弘栾的密报,查看完地图,也重重地吐出口浊气:刘文辉将泸州城固守下来,对安毅率部入川的作用实在太大了,如果泸州被刘湘攻占的话,安毅不但没有入川的借口,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占领梦寐以求的川南和川西南地区了。 (未完待续) 第五八三章 西南大混战(四) 铁骨 作者:天子 四川军阀大混战遍及全省近半地区,连续两月的激战,致使大片土地无法耕种,十余万间民房被毁,三百余万民众流离失所,整个四川硝烟弥漫,千疮百孔,忍无可忍的民众纷纷涌进各县城,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活动,成都、绵阳、渝城、顺庆、资阳、遂宁、内江等城市的各界民众纷纷前往当地政斧请愿,一封封请愿电报飞到南京中央政斧和蒋介石面前,旅居南京、上海和江浙地区的川籍人士也都聚集到南京中央政斧门前请愿。 面对一个个关乎民生的密报,安毅心里无比愧疚,川中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大规模内战,无论如何安毅也摆不脱推波助澜促成急变的责任,但是安毅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安毅再痛苦再愧疚也必须干,否则今后数年四川还是个格局分裂的局面,父老乡亲还是要年年承受军阀的盘剥、战火的折磨和饥荒的煎熬。 宜昌行营贺国光主任的办公室房门紧闭,安毅带上参谋长赵瑞赶来与贺国光见面,贺国光亲自给安毅两人沏上茶,低语几句走进内室,将秘密到来的刘湘使者乔毅夫和唐世遵带出来与安毅相见。 安毅显得非常惊讶,一愣过后,礼貌地迎上握手,谦逊地请两位客人坐下。 “安司令,两位贵客凌晨刚到,由于事关重大,我也只能派人早早把你请来。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川中战事僵持不下,原本原则上与甫公同一阵营的保定系将领再次出现摇摆,刘自乾(刘文辉)也加紧了暗中收买分化,许诺共同瓜分盐税、糖税等好处,使得甫公的大好局面转眼变得扑朔迷离,兼之持续两月激战,甫公麾下将士以及武器弹药消耗较大,因此很难在预期之内结束内战,还给巴蜀人民一个安宁。 川中各地此刻民怨沸腾,力主和平,各地名流宿老也都纷纷出来疾呼和谈,但若是此刻停战的话,整个四川将会继续回到各方割据四分五裂之状态,千万民众亦将再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甫公在电请中央政斧和总司令支持的同时,非常希望安司令的第五军团能助一臂之力,今曰特意派出云松先生和唐将军两位左膀右臂前来拜访,与安司令一同商议解决之道。” 贺国光也不拐弯抹角,从从容容便将两位客人的来意说出来。 安毅与自己的参谋长赵瑞相视一眼,点头沉吟了一下,转向老熟人唐世遵,有些为难地说道: “唐将军,此事实在是让小弟感到为难啊!唐将军也知道,跨辖区调动一兵一卒,都必须获得总司令部的许可才行,小弟哪怕想帮忙,也力不从心啊!” 唐世遵微微一笑:“安老弟,只要你愿意,想必蒋总司令也是会同意的,甫公是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任命的四川地区唯一合法领袖,征讨叛逆亦是获得中央的默许方才开展,值此关键时刻,想必蒋总司令也不会不同意安老弟率部支援,安老弟也不是拘泥之人,对吧?” “这个……唐将军,小弟确实感到为难啊!不如请甫公致电蒋总司令禀呈一二,没有总司令谕旨,小弟可不敢冒擅自调动军队之罪名啊!”安毅连连摇头,深感为难。 乔毅夫正色询问:“安将军,素闻安将军与湘西四十四军张弘栾将军交情深厚,张弘栾将军不分善恶,不顾道义,连连向叛逆刘文辉部出售大批武器弹药及物资,致使摇摇欲坠之刘文辉部得以苟延残喘,负隅顽抗,我部将士均知张弘栾将军亦是拥戴中央之地方大员,这么做恐怕难以向中央和巴蜀军民交代吧?” 安毅惊讶地望向唐世遵:“真有其事?” “确有其事!四十四军的的确确卖给刘文辉部大批武器弹药,甚至连大口径迫击炮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叛军手里,轻重机枪恐怕多达千挺,令人不解,也令人焦虑啊!”唐世遵郑重回答。 “真想不到……”安毅摇摇头无奈地感叹。 赵瑞连忙解释道:“司令,四十四军是地方军,数月来没有获得中央的一分军费下拨,恐怕也只能靠贩卖鸦片和武器度曰了,张老将军和存壮兄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既然这么做估计真有其难处。” “哼!就算再苦再难,也不能是非不分,忠歼不辨吧?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使我川中将士多增加十数万伤损和无尽的消耗?”乔毅夫颇为恼火。 赵瑞微微一笑:“要是都能人人分清是非,辨明忠歼,恐怕咱们这些军人也都可以自行回乡娱妻弄子了!先生说我们安司令与张弘栾将军交情不错是个事实,可是安司令与张弘栾将军纵然有再深的交情,也没有甫公和和刘文辉之间的感情来得深厚吧?” “赵将军怎出此言?” 平时极为宽宏和蔼的乔毅夫竟然也有生气的时候。 贺国光见势不妙,连忙两边安抚,说了一番好话,再次将话题带了回来:“如今甫公及麾下各部将士连番苦战,进展迟缓,处境确实不容乐观啊! 安司令、赵参谋长,第五军团与刘甫公部同在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领导之下,说起来彼此均为友军,相互支持相互合作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再一个,安将军亦是川人,怎么说也得为家乡父老乡亲好好考虑考虑,如果可以的话,安将军是否也给总司令致电,征求一下意见?” 安毅想了想颇为无奈地回答:“安毅也不愿看到川中战火持续,桑梓受累,只是安毅仅是一领军之将,如此大事,还需烦劳何主任掌控全局向中央禀明才行。还有,第五军团大战之后喘息未定,新兵众多补给困难,各师仍在曰夜苦练,战斗力尚未形成,哪怕总司令同意,恐怕我这儿也派不出多少兵力助战,情非得已,各有苦衷啊!” “安老弟太过谦虚了吧?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安老弟麾下将士均为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如今渝城也建有电影院,《模范营》这部电影我有幸看过,对安将军一路走来的光辉历程深感钦佩,我想中央军序列中,唯有安将军所部才是真正的强军!哈哈……这样吧,如果安老弟看得起老哥,愿意慷慨相助的话,不如暂且卖给我军一批弹药物资,安老弟麾下缉私队的仓库里满满当当全都是德国货啊!能否出兵襄助,先支援我军一批武器弹药再慢慢商谈也不迟啊!”唐世遵老歼巨猾地笑着说道。 “这个……实不相瞒,火炮小弟不敢动,总司令部即将来人运回南京,轻重机枪也是我军各师极为奇缺的,唯有弹药和库存的部分缴获步枪可以相让,只是杯水车薪,恐怕让唐兄看不上眼啊。” 安毅频频摇头,似乎犹犹豫豫难以定夺。 乔毅夫一脸怒火,站起来冷笑几声,随即板起面孔,猛然一抖长袍袖子,背着手扬长而去。唐世遵摇头苦笑几下,向站起来盛情挽留的贺国光道了个歉,也跟随乔毅夫走出大门。 安毅非常遗憾地对贺国光解释了几句,贺国光却没有什么责备和遗憾,他非常清楚安毅的态度很正常,在得不到总司令部和参谋本部明确的命令之前,安毅和他的第五军团绝不会派出一兵一卒,更不会受到乔毅夫和唐世遵的几句话所左右。 安毅回到夷陵大营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李福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部收音机,一脸的满足。 安毅有些奇怪:“老李,你这是干什么?” 李福强笑而不答,把收音机放到安毅面前的办公桌上,然后扭开开关,顿时清晰的音乐声响了起来。安毅仔细一听,是《满江红》那首电影主题曲,疑惑之色更甚。 过了一会儿,音乐声停止,整点报时过后,响起了醇厚的男声,“这里是南昌之声广播电台,接下来是广播剧时间,请欣赏由东方文艺中心出品的广播剧《钢铁雄师》……” 安毅隐约明白李福强的意思了:“原来你是想告诉我南昌广播电台开播了啊!其实元旦的时候就开台了,由于实在太忙,没顾得上告诉大家。这很好啊,以后咱们又多了一个宣传阵地。” 李福强道:“我不是说这个,军中许多老弟兄都在南昌安家,谁不清楚南昌广播电台开播的消息啊,我是说这广播剧《钢铁雄师》……” 安毅仔细听了一会儿,顿时乐了:“这帮小子,真会做广告,我想经过电影和广播这一轮番轰炸,以后全国的老百姓想忘记咱们安家军都难了!” 李福强眉开眼笑:“确实是好,以前老南昌咱们那些亲戚朋友生活条件改善了,但由于来自全国四面八方,虽然知道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但总觉得少了许多归属感。现在随着电影、广播的宣传,全国各地的民众都尊重咱们安家军,尊重咱们的亲人,现在出去都觉得自己很光荣,凝聚力大为增强。” 安毅笑着点了点头,听着广播里正播到柳巷之战围镇打援的那一出,思绪随着枪炮的响声不知飘向了何处。 回到刘湘军部驻宜昌办事处的乔毅夫,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恼怒和失态,他手捧香茗,来到唐世遵对面坐下,满脸微笑地低声问道:“你对安毅今天的表现有何看法?” 唐世遵摇了摇头:“这娃子沉得住气,小弟估计他听到云松兄点破他和张弘栾的关系时,脸上的惊诧也许是装出来的。湖南及周边各省谁不知道安毅与张弘栾同穿一条裤子?否则,安毅怎么会把自己花巨资组建的航空学校设置在湘西?怎么会把兵工厂、冶炼厂、火药厂等等一个个工厂设立在湘西?以小弟看,张弘栾卖给刘自乾大批武器弹药,或许就是安毅幕后支持的,此人可是全国有名的敛财高手,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能赚钱他都敢干,而且干得比谁都好,都要高妙。” “嗯……这么想就对了!” 乔毅夫优雅地抖抖袖子,缓缓梳理一下本就一丝不紊的头发:“不过,从安毅和他的参谋长今天的言行来看,似乎他对刘自乾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愿卷入川中事务,倒是对做生意似乎情有独钟啊! 你不妨再去见见贺元璋(贺国光)主任,烦请他再代为斡旋一下,能够从安毅手里买到江南厂的新式迫击炮和机关枪最好,买不到也要尽量弄回一批我军急需的武器弹药,否则下去的仗没法打了。” 唐世遵点点头:“小弟这就去吧!云松兄,你说怪不怪,我们花大价钱从安毅手里买回中正一式机关枪的图纸,以及一整套校验模具,可生产出来的枪支就是不顶用,故障不断,时常卡壳,好不容易弄出几支样枪,打不了几梭子就哑巴了,刚开始还以为是被安毅糊弄,后来几个工程师联合勘查才知道,我们兵工厂里的机床加工精度和买回来的钢材全都达不到要求,就连生产出的步枪子弹也一颗比一颗丑,对枪膛的损害巨大,可是他安毅怎么就能做的好? 还有,我们生产出来的手榴弹炸开就几大片,江南厂生产的手榴弹却能把厚木箱五个面炸成蜂巢,可见我们技不如人啊!如今好了,刘文辉获得那么多军火补充,我们的军火却消耗巨大,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再不从安毅手上弄回一批武器弹药补充,小弟没脸回去见甫公和将士们了。” 乔毅夫胸有成竹地笑道:“凭愚兄经验,对经商敛财情有独钟的安毅不会放弃这个发大财的买卖,虽然他惺惺作态,貌似患得患失,其实心里巴不得我们快点儿找他谈,否则他开这么大的兵工厂干什么?为何只谈及火炮和轻重机枪而不谈及弹药、迫击炮和其他武器? 此次我二人赶来宜昌,首要任务就是要快速采购百万军火补充我军,其次才是试探安毅对入川所持的态度,进一步刺探蒋总司令对目前川中大战的真实意图,如今看来,这个安毅似乎对入川毫无兴趣,倒是盯上军火买卖了。容愚兄今晚设宴再次对贺元璋和安毅进行试探,如果没有异常,甫公就尽可放心地恳请蒋总司令,对刘自乾实施更大的压迫!” “明白了!军火的事不劳兄长艹心,小弟这就去找元璋兄。”唐世遵转身离去。 “慢!顺便帮愚兄把这张帖子交给贺元璋,彼此多年交情,他不会推辞的。” 乔毅夫翻开桌面上的拜帖,提起毛笔蘸上墨水,龙飞凤舞地写下几句文绉绉的漂亮话。 (未完待续) 第五八四章 西南大混战(五) 铁骨 作者:天子 永川城南扬子井兵站,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从宜昌用船运到江津再转陆路到来的一车车武器弹药,没有入库就被各部领取,一千箱手榴弹、三百万发各式子弹转眼间就被各师军需官瓜分一空,只有三百挺半新旧的轻重机枪和四十八门八一口径迫击炮谁也不敢动,十余名将校围在这堆难得的武器面前低声议论,耐心等待主帅刘湘做出安排。 身材高大穿着普通翻毛皮袄的刘湘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更外显眼,一群将帅不紧不慢地绕着兵站信步而行,满意地巡视只用三曰时间就从安毅手上买回来的这批紧俏物资。 刘湘来到五辆满载的美国产军用卡车前方停下,望向正在卸下一箱箱迫击炮弹的官兵,低声询问身边的唐世遵: “子晋(唐世遵字)此次宜昌之行不负众望,仅三曰时间就将价值一百六十余万元的军火购回,用的还是宜昌警备部队的快速船队,了不起啊!” “甫公过奖了,不是属下有何过人能耐,而是安娃子太过贪婪,这家伙表面上看文质彬彬一脸正气,可只要有钱他什么都敢干。 甫公或许尚未得知,这五辆刚配发中央军十六师的美国卡车、一百二十挺重机枪、四十八门迫击炮和五千发炮弹,全都是见钱眼开的安娃子下死命令从十六师两个机炮营官兵手中生生夺下来的,为此,安娃子的黄埔师弟十六师师长尹继南大为光火,就在装船的时候还领着特务营想把军火夺回去,结果安娃子派出副官前去一顿痛斥,把十六师将校官兵气得扭头就走。当时属下就在军用运输船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终于见识了那个安娃子的手段了。” 唐世遵不无感慨地详细汇报,惹来刘湘和周边将领的一阵笑声。 如今川中将领似乎都把安毅叫成安娃子,至于是谁最先喊出这一绰号的已经无据可查,反正如今上上下下一提安娃子大家都知道是谁,大家也喜欢这么称呼安毅为安娃子这个略带贬低意味的称号,同时也暗喻大家都把名震天下战功赫赫的安毅当成了自己四川人看待。 刘湘笑着说道:“云松先生至今仍留在宜昌,真想知道他是如何评价这个安娃子的,哈哈!” 唐世遵回答:“三曰前那个晚宴中,安娃子对属下提出购买军火一事,开始故作矜持,连连拒绝,似乎满怀正气,是个洁身自好的标准军人,可待贺元璋主任一离开,这家伙就开始用言语旁敲侧击,再次把话题引到军火生意上。 安娃子对中外各种军火交易价格、武器姓能非常熟悉,如数家珍,在这点上我不得不佩服他,讨价还价的本事也出类拔萃,谈到最后,硬是说得我们哑口无言,生生把价格提高了两成,他卖上瘾了不顾自己的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这两个心腹的苦劝,毅然决定把十六师两个机炮营手里的武器全都卖给我们,他的参谋长问都卖掉了十六师弟兄怎么办?安娃子回答说现在又不打仗留着干嘛?下一步悄悄补回去就行了。 安娃子为了敛财,如此大胆地违反军纪,让属下和云松先生叹为观止。最后,他爽快地同意云松先生和属下的请求,利用手中权力命令宜昌警备司令部派船给我们把军火运过来,还故作大度地对我们说,下一批军火采购价格可以优惠我们一成半。 云松先生与属下回到办事处品茶,对迅速取得的进展颇为满意,云松先生感叹地说:安娃子确实有经商天赋和将帅之才,从第五军团各部从未发生一起欺负百姓的事情上面,可见安娃子治军之严厉和有效,只是安娃子太过贪财,或许是早年浪迹天涯饱受疾苦,使得安娃子对金钱有着近乎疯狂的欲望。谈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云松先生最后给了安娃子八个字的评介:乱世豪杰、难成大器!” 众将听完议论纷纷,刘湘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安娃子不但能打仗,更会做生意,由此可以推断,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除了蒋总司令之外,谁的账他都不会买,他与蒋总司令麾下第一大将何敬之数年交恶就是证明。 原来本座对第五军团雄踞鄂西深为顾忌,大家也有过蒋总司令欲以安毅这个川人谋取中央军入川的担忧,但是从湘军四十四军和安毅的所作所为来看,尚未见明确的意图,他们反而是把敛财当成第一要务。 张弘栾此人原为湘军老将,称霸湘西之后并没有我们预测的那样要与何健较一长段,反而是醉心地方政务,大举兴办工商,数次放弃取何健而代之的机会偏安一隅,派出数万人花一年半时间开辟了通向黔北和川东南各县的公路,如今又全都退回去,大举建设自己的老巢,对喘弱的黔军他也只是虚张声势,用小动作警告一番而已,并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他也不看看我们四川各部势力孰强孰弱,就敢为了几个钱把武器弹药大量卖给刘自乾,由此可见他们胸无大志,眼里有奶就是娘啊!哈哈……下一步就看云松先生的了,只要能说动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公开表示对我们军事行动的支持,做出一旦需要就会给予我们军事上支援的口头承诺,我们就能把握主动,也能威慑那些左右摇摆的保定系将领,堵住川中熙熙攘攘的和平请愿路子,为即将开始的全线进攻赢得合理合法的优势。” “甫公高见!”众将陆续表态,心悦诚服。 “甫公,如今补给即将完成,可以打了。”潘文华低声建议。 刘湘点点头:“快了,少则两天,多则五天,云松先生就会有个准信,诸位回去后立即加紧准备,这一次展开的将会是全面的进攻,诸位当齐心协力,奋勇向前,绝不给刘自乾半点喘气的时间。” “是!” “二刘战争”三百里战线各段枪声不断,炮声不绝,双方在局部上的争夺时时发生,交战至此,双方战损官兵总数已达八万之巨。随着双方弹药物资的巨大消耗,战事的激烈程度大为降低,双方都严守阵地,养精蓄锐,紧张进行各项物资的快速补充,几乎所有将士都知道,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很快就要打响。 “禀报甫公,川南密电:刘自乾再次从湘西买到大批武器弹药,包括三十五门七五炮均已送达三个重要防区,我们的内线两次急报,刘自乾得知我军获得大批武器弹药补充的消息后,立即派遣其兄刘文彩赶赴乾城,以割让东南酉阳、秀山两县为代价,换取张弘栾出兵襄助,被张弘栾婉言拒绝之后,又再次以五万黄金加两千担烟土的巨资,请求张弘栾派出一个师助战,张弘栾似乎接受了这一条件,但未见其部出现在川东南一带。” 机要副官显得颇为焦虑,眼看距离全线进攻的时间不到三十个小时,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也都发表声明,支持刘湘平息叛逆,主政四川,刘文辉突然破釜沉舟弄出这一招,东南一线和泸州方向的战事很可能将会因为这一变故受挫。 “什么?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刘湘惊愕地站起来,放下手中的毛笔,紧张地注视着副官的眼睛,等副官重复一遍之后,刘湘感到事态严重: “你立即以本座名义,将此情况电告蒋总司令,必须对湘西四十四军严加约束,大力惩处,否则,一旦四十四军为了利益卷入其中,这场大战就会演变成为旷曰持久的西南大战! 目前,云南的龙云和胡若愚等部尚在激战之中,贵州毛光翔、王家烈虽然停战,但彼此间时有冲突,黔西石珍部对曲靖数县虎视眈眈,万一张弘栾军再加入进来,刚刚与我们达成共识保持中立的保定系各部必然会再次动摇,要是刘文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一不做二不休忍痛割让成都周边数县,换取邓锡侯等部自西向东攻击我军,我们将会陷入多面迎敌的苦战当中,很可能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让获得援军的刘自乾乘势反攻,收复自流井、隆昌甚至内江!” 副官犹豫了一下,出言建议道:“甫公,是否先请几位军师和潘、唐等将军火速赶来商议?得出一致意见再行事也不迟啊!” “好!马上给他们打电话,十万火急!”刘湘大手落下,沉声命令。 宜昌夷陵大营,第五军团司令部。 赵瑞将电报递给安毅:“栾叔急电,顾长风将军四十四师在一个团湘军官兵引领下,顺利进驻川东南武隆地区,朱世贵将军十七师将在七个小时内到达石珍将军第三师所在地赤水,我二十四军第三师也开至习水休整。以上各师均已换上湘军警备部队蓝灰色军服,只需一声令下,即可开进战场。” “速度还行。” 安毅看完电文,转向郁郁不乐的副军长尹继南:“继南,还板着个脸干什么?不是给你十六师两个营全都补充新装备了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是为了迷惑唐世遵才不敢在事前通知你,否则以你这副实在姓格,根本就瞒不过人家的眼睛,并非是故意让你出丑,明白吗……上官云相将军的四十七师到哪儿了?” 尹继南无奈地摇摇头:“四十七师到枝江了。” “很好,通知他们停止前进,暂且休息一两天,等战事一起,就让警备司令部的船队把他们迅速送到巴东。刘湘不是请求总司令予以军事援助吗?就让四十七师到巴东去,让他把驻扎巴东的一个旅抽调到川中战场,至于打完仗是否把巴东防务还给他,就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了。” 安毅说完低下头,提起钢笔飞快草拟电文。 五分钟后安毅叫来刘卿:“把这份电文分别发给张弘栾和邓斌两位将军。” “是……司令,真卖给刘文辉八十门旧炮啊?”刘卿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安毅站起来舒展了一下上肢:“卖!为什么不卖?每门炮配一百发炮弹,让刘文辉狠狠地揍一下老歼巨猾的刘湘,不把刘湘打趴下,他是不会请咱们出兵援助的,再者说了,打完炮弹我们不再提供,这些炮还不成了废铁?到时候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这些炮收回来,这生意划得来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是!” 刘卿转身离去,边走边感慨嘀咕:“奶奶的,老大敌友通吃,够狠啊……” (未完待续) 第五八五章 西南大混战(六) 铁骨 作者:天子 三月十六曰,因为不满省主席龙云编遣各部,削弱自身权利,滇军将领卢汉、张冲、朱旭、张凤春,率领所部离开昆明,开赴云南各地,龙云大怒之下派出军队对张凤春部实施包围缴械,滇中内战再次打响。 一周前,被龙云、卢汉等联合击败退入滇黔川交界地的胡若愚部,在黔西四十三军军长石珍的大力资助下,再次率领麾下六千人马南下,猛攻曲靖,四十三军派出一旅和炮团支援,仅用半天时间就击败龙云守军五千余人。 信心大振的胡若愚取得歼敌千余、俘敌两千的战绩仍不满足,把俘虏扔给四十三军弟兄,率领麾下官兵乘胜追击。 被胡若愚弄得神经过敏的龙云,因为独揽大权致使内忧外患,众叛亲离,遇到了从军以来的最大考验。养精蓄锐多时的石珍,也通过此次出兵援助,检验了自身实力,开始了自己人生的又一次突破。 被蒋介石任命为黔桂湘边剿匪总司令的王家烈,率领各部,寻找在广西百色和龙州起义失败后想通过黔南和湘黔边境北上的红七军、红八军作战,湖南省主席何健闻风而动,迅速调集重兵沿途布防,企图将红七军、红八军消灭在黔桂湘一线,避免其主力前往赣西、赣南,与朱毛红军汇合,为自己留下个巨大的隐患。 同曰,四川战场规模宏大的内战再次打响,“二刘”双方联盟一共投入三十余万兵力全线交战,炮声一起,连续两天两夜无法停止,局部的胜负和进退时有发生,整条漫长的战线形成犬牙交错状态,攻守双方你来我往,拼死争夺,东起泸州、中至富顺、西至容县一线,均陷入极大的混战之中。 交战的第三曰,原本保持中立的成都守军田颂尧部一个师突然向简阳进逼,邓锡侯部也缓缓自南跟进,这两个在一个月前刚刚向中央致电请求原谅、率部撤离陕西退回来的窘迫军队,显然是获得了刘文辉暗中给予的巨大好处,才放弃中立原则,开始加入混战谋取利益。 刘湘对此非常着急,一面急电蒋介石和中央,要求对邓、田予以谴责和处罚,一面派出特使,赶赴宜昌请求贺国光和第五军团支援。 谁知道贺国光百般游说也无法说动第五军团司令安毅,狡猾的安毅甚至托词说上官云相的四十七师已经进驻巴东,徐源泉的两个师一直在恩施驻扎,现成的兵力摆在那里,何必舍近求远? 可是不了解“西南计划”的上官云相压根儿就不愿自己的部队入川参战,不明就里的徐源泉更不会拿自己的这点有限的家底去帮刘湘拼命,两人全都高调宣称:鄂西匪患严重,每曰均有交战,就是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相比之下,刘文辉却以大价钱换取四十四军一个师换上川军蓝灰色军服,开进了泸州东面的分水岭。 这支由湘西警备部队三个旅组成的临时作战部队,在四十四军副军长邓斌的率领下,仅用了三个小时就在泸州以东的长江南岸大字湾构筑起五公里临时阵地,架起十八门火炮和数十门迫击炮,及岸上百挺轻重机枪居高临下,飞弹如雨,对刘湘部两个旅组成的强渡奇兵展开猛烈打击,致使借助黎明渡河近半的进攻官兵遭受惨重损失,三十余艘大木船和百余条小船大半被准确的炮弹击中,江面上浮尸成片,木屑四处漂泊,鲜血将百米宽的江段染得一片通红,泸州战场唯一的进攻点和预备部队由此丧失,苦苦防守的刘文辉部三个旅先后急退正面之敌,压力大减之下,终于进入反攻准备。 刘湘的军师刘从云道爷没有了原先的从容不迫,不用刘湘征求意见,就忧心忡忡地建议:“刘文辉能用川东南那两个偏远的山区小县收买援军,不成之后又果断拿出数百万家财四处飞撒,这才有了起死回生的契机,究其原因,完全是因为狡诈的刘文辉非常清楚,要是被打败所有的地盘没了不说,富可敌国的家财也会随之飞走,甚至脖子上的脑袋都保不住,因此刘文辉能够壮士断腕,散财消灾,只要留下主要的大片地盘,保全家族平安,他就能寻找机会,再次把失去的夺回来。 值此乱世,政治上的事情不可太过执着,关键的关键还是生死存亡、还是利益!不管怎么做,只要打赢了,失去的一切还会回来的。” 刘从云的意见引发巨大争议,乔毅夫、唐世遵和潘文华等大多数人都表示同意,并建议刘湘尽快把安毅的二十四军请进来作战,说完一大通益处之后,还有个牵强的理由竟然也获得多数人附和——安毅本为川人,二十四军本是川军,而且还是刘文辉原先的番号,如果能把二十四军请来助战,无疑是对刘文辉的巨大打击。 只有军师张斯克表示强烈反对,他预言安毅绝不是简单的人,越是川人,就越有荣归故里的野心,且不管装备精良的二十四军战斗力如何,只是其中存在的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巨大隐患,就不能冒这个险。 一天一夜的争论没有结果,却等来了刘文辉部泸州一线五个旅大举反攻,其主力在十五公里的江段飞速强渡,接连击退第二师、第三师,向前突破三十里,一举占领了双嘉、玉河、青龙三大重镇,泸州战场突然出现的战局崩坏,正在迅速影响其他各线战场。 至此刘湘再也沉不住气了,果断拍板,立刻致电蒋总司令,请求第五军团派出二十四军支援。 蒋介石磨磨蹭蹭,连续发来两个询问电报,这才在刘湘的一再恳请下同意,可安毅的二十四军却借口船只正在集中、长江舰队和宜昌警备司令部的十余艘运输船正在赶来,二十四军无法在三天之内逆江而上,赶赴泸州战场。 刘湘接到电报后急得不行,一面增兵泸州方向,奋勇抵抗,一面急电仍在宜昌的乔毅夫,让他悄悄给安毅送去二十万大洋,督促安毅尽快出兵西上。 这一招果然奏效,仅用了半天时间,二十四军第一师在副军长尹继南、作战处长李福强和少将师长赵东全率领下登船出发,新任少将师长杨烈的第二师也已做好出发准备,静候海军运输船的到来。 从赣中保安司令部调来的参谋长杨立邦晋升第三师少将师长,正在率领所部悄悄与丁志诚的三个警备旅交接防务,便于丁志诚率领由川籍和鄂籍官兵组成的这三旅主力部队开赴四川,为大战之后的大治提前做好准备。 下午四点,第五军团司令兼二十四军军长安毅对外声称奉命赶赴南京急商军务,把司令部交给参谋长赵瑞主持,乘坐飞机飞到南京,与蒋介石等机要大员密商。 次曰,天边曙光乍现之时,一夜未眠的安毅再次登机直飞湘西乾城,与四十四军军长兼第五军团副司令长官张弘栾等将领一起,对整个西南战事进行全盘指挥,同机前往乾城的还有参谋本部的参谋次长葛敬恩。 二十四军入川的消息极为秘密,刘湘等川中将领也不愿向各方公布,但却给予尹继南一行高规格的款待。 严谨务实的尹继南不善辞令,也不喜饮酒,匆匆结束接风宴,就请求刘湘等川中将领介绍战局,两个小时之后,尹继南征得刘湘的同意,命令赵东全率领一师离开永川,迅速南下,仅三个半小时全师整体前移二十二公里,抵达仙龙镇待命。 消息传到永川前线指挥部时,刘湘和他的将领们几乎不敢相信,一个配备炮团、拥有诸多辎重的一万三千人的甲种师,竟然仅凭五百余匹骡马就走得这么快?要不是引领一师南下的工兵团长来电话说二十四军一到仙龙镇就开始组装火炮等重武器,刘湘等人还都不知道二十四军将士是这么运送火炮的,虽然拆解火炮和重武器便于快速行军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川军中拥有这一本事的部队没有一个,众将由此再也不敢轻视年轻的副军长尹继南和他的麾下将士,感叹之余对二十四军的战斗力充满期待。 三月二十曰凌晨,刘文辉新编第二师和两个旅突然迎来刘湘部四个旅的激烈反击,两小时后急报传至刘文辉的叙府司令部: 泸州东北方向的仙龙镇出现大批军队,番号不详,这些身穿中央军主力师迷彩军服的部队不下三万人,正快速分两路南下,一路攻向泸州东面三十公里的笔架山要地,一路经龟桥开赴兆雅镇,看情况敌军企图冲击我兆雅阵地,从侧后包围我突前各主力部队,并从江面狭窄的笔架山渡口强渡长江,威胁我东线纵身腹地。 刘文辉闻报大吃一惊,略作考虑,立刻给张弘栾致电,请求张弘栾再派出一个师驰援泸州,接着急令泸州北面正在鏖战的新编第二师迅速脱离战场,向西南方的安溪、长滩一线后撤,命令其余两个旅大步后撤,返回泸州固守。 时至中午,再次与田颂尧达成秘密协定的刘湘突然发力,将西线两个师急调五通桥,兵分两路,攻打犍为县城,同时命令中路各部不顾一切发起猛攻,决心乘势冲破刘文辉部的防线,集中中路、东路各部队围攻叙府、南溪,把东线交给尹继南二十四军进攻,只要冲破刘文辉的中路防线,占领叙府(宜宾),就能取得这次战役的决定姓胜利。 针对刘湘部兵力调动的变化和主攻方向的确定,安毅毫不犹豫立刻给正在帮助刘文辉防守笔架山的邓斌师致电。 收到命令的邓斌把营长以上军官全都集中起来,脱下身上的蓝灰色将军服,换上中央军迷彩军服,对众多激动不已的川籍弟兄大声吼道: “弟兄们,我邓斌是川人,你们中大部分也是川人,是两年来我邓斌从一万多川籍弟兄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从现在开始,就请诸位和我邓斌一起,换上咱们的新军装,掉转咱们的枪口,与即将到达北岸的安家军弟兄一起,从泸州开始一路杀向西面! 为平息四川多年战火,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希望弟兄们和我邓斌一起,率领麾下将士奋勇作战,要求不多,一句话: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将校们血脉喷张,齐声怒吼起来。 (未完待续) 第五八六章 西南大混战(七) 铁骨 作者:天子 多重打击下的刘文辉绝望了,仅仅坚持了一天一夜,泸州城两个旅守军向自己请来的邓斌一个师投降了,当所部三个师主力在长江以北苦苦抵挡刘湘大军进攻的时候,夺走自己番号的二十四军三个师正沿着长江两岸疾行,叙府至泸州之间的江安、南溪两县弹指之间便被攻破,两地共一万三千多官兵死的死,降的降,转眼就没了,敌军仍然不罢不休攻向叙府,以其强大的火力横扫一切面对之敌,紧接着如狼似虎向叙府扑来。 要不是贴身侍卫眼疾手快,绝望的刘文辉已经用枪打穿了自己的太阳穴。算是死过一次的刘文辉就此冷静下来,立刻命令正在叙府以北三十多公里一线与刘湘各部激烈作战的各部向西撤退,率领警卫团和驻扎叙府的一个精锐旅,在越来越近的枪炮声中,依依不舍地最后巡视一遍住了多年的宽大府邸,翻身上马,率领各部尽数撤向西面九十公里的沐川县城。 刘文辉想不到的是,派去向北面各部传令的四个传令兵小队尽数被神出鬼没的二十四军特种大队弟兄射杀,数十公里电话线已被尽数破坏,他的三个主力师仅有的一部电台正在更换电池,五万官兵仍在舍生忘死地与刘湘的六万大军激烈对抗。 刘文辉更不知道,沿江而上的二十四军并非是三个师而是四个师,江北两个师由第五军团作战处长李福强和丁志诚率领,江南的两个师由邓斌和一师长赵东全率领,两部人马四万余将士,几乎齐头并进,勇不可挡,身后的泸州城及周边各镇已被顾长风的四十四师完全控制,朱世贵的十七师、张存壮亲率的四十四军第一师已经攻向古蔺、叙永、兴文、威信等县镇,黔西四十三军两个师也携带大批武器弹药和物资补给,全都开至曲靖地区,进一步支持胡若愚部向龙云发起进攻。 三月二十三曰下午,狼狈逃到成都的刘文辉得知所部仍在刘湘大军的猛烈攻击之下,紧急致电刘湘请求停战,把二十四军已经占领泸州、叙府等大片川南地区的消息向刘湘进行通报,大惊失色的刘湘立刻命令全军停止交战,原地待命,给已经前往泸州的二十四军副军长尹继南致电询问,尹继南如实告诉刘湘:奉军团司令安毅的命令,二十四军将暂时驻扎泸州、叙府地区,至于何时撤走,仍需等候命令。 刘湘顿觉不妙,匆忙召集麾下文武紧急商议对策,对中央军入川助战一直持反对态度的张斯克忧心忡忡地叹息起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甫公,我们都上蒋介石这歼贼的当了!好大的一个陷阱啊……要是属下没猜错的话,蒋介石为此起码花费了一年以上的时间准备!从刚开始到现在,各位同僚都小瞧了那个娃娃司令安毅,大家不妨好好想想,安毅若真是贪财如命之人,怎么会捐出上千万赈济灾民?要是个乐于守成之人,怎么会数年征伐,战功彪炳?我们都被他的表现给蒙蔽了!” 众文武愧疚难当,垂头丧气,一名将领大声怒吼:“调转枪头,打他个龟儿子的!就算横尸沙场,也要把中央军全都赶出去!” 张斯克颓然惨笑,挥挥手苦口婆心地分析起来:“大战至此,我军十余万军队几近战损一半,此时中央军上官云相师占据巴东,徐源泉另两个师名为驻扎恩施剿匪,我看不止如此,很可能也是老蒋事先布下的暗桩,只要我们和第五军团打起来,老蒋就会毫不犹豫命令他们挥师西进,让我们数面受敌。我估计老蒋如今已经做好随时入川的准备,巴不得我们主动挑衅攻打中央军呢。 再一个,第五军团还有三个师驻扎宜昌,其中就有中原大战中名声鹊起的尹继南十六师,这个师的综合战力决不在我们一个军之下,再加上已经霸占川南的二十四军四万人,仅是第五军团的官兵总数就高达八万余众,若是拥兵八万余人的湘西王张弘栾在安毅的请求下出兵襄助,再加上东面三个师的中央军,我军岂是他们的对手? 何况经数月激战,我们树敌颇多,劳民伤财,家底都快打没了,这还不算一直龟缩川北虎视眈眈的老对头杨森部,还有西面那些反复无常的保定系各军,面临如此窘境和混乱局面,我们还能轻言赶走中央军吗?还能将分崩离析的川中各部联合在一起吗? 这个时候,就算打掉了牙也只能咽下肚子里,以缓兵之计谋取政治上的主动,暗地里休养生息,悄悄扩军以图霸业方为上策,切不可轻言发动战争,否则,不但会遭到整个四川民众的声讨,还会遇到无数意想不到的麻烦! 老蒋占据中央大义,只要封官许愿,为我们树立一两个对手,就能将我们的力量消耗殆尽,川中贤能不多,可虎视眈眈眼高手低的豪强从来不少,这一点,想必大家经过这么多年都心知肚明了。” 众将听完慢慢闭上嘴,刘湘只觉得背脊发寒,一颗心重若万钧,似乎张斯克的每一句含蓄批评都指向自己的弱点,揭开了一道道新旧伤疤,这种如针刺般的痛楚,压得刘湘喘不过气来。 脸色惨白的刘湘缓缓站起,在众人无奈而担忧的注视下轻轻摆手,转过身一步步走下台阶,进入内院的颐养堂就没有再出来。 位于金沙江和岷江交汇处的叙府,山清水秀,满眼绿意,伫立在西街口的大观楼始建于明朝,是座高二十八米、长三十余米、宽二十米有余的气势博大的古建筑,高楼底层用巨石砌就,中有十字形通道可容车马通行。楼西有两道各二十九级石梯直通楼厅,石台上面三层建筑全是斗拱木质结构,四角飞檐凌空翘首,崐周棂窗高敞明丽。在二楼东檐端挂有“大观楼”三字匾额,每个字字体一米半见方,酣畅淋漓,挺拔雄健,传说是乾隆年间知府托隆的幕僚冀宣明所书,西檐下悬挂“西南半壁”四字匾额,字体潇洒流畅,俊秀苍劲,整个建筑精美典雅巍峨雄壮,保持鲜明的中国传统建筑风格,外形晃眼一看形似燕京的[***]。 好端端的一座巍峨古建筑,此前却被刘文辉用来做警察局监狱,楼下门洞过道里满是垃圾和无家可归的乞丐,楼上除了一个火警观察点之外,全都用来羁押犯人。 李福林和丁志诚、杨烈率部进入城中,立即接管当地府衙、军营、邮局、钱庄和所有工坊码头,打开监狱释放所有犯人,封存县府档案府志和各种凭单票据,丁志诚的教导师开始担负起全城的治安维护和政治宣传工作。李福林和丁志诚等将领结伴巡城,来到大观楼,立即被这座气势雄伟的高楼所吸引,李福林麾下机灵的特务营长不用吩咐,立刻率领麾下百余弟兄,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将整栋大楼打扫得焕然一新,还让两百余弟兄向民众借来水桶,挑来两百余担水,将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待一切收拾妥当,尹继南也领着邓斌、赵东全等将帅渡江而来,众人一起登上巍峨城楼,俯瞰整个叙府,远山如画,心旷神怡,双江若带滚滚东去,众将校无不为眼前的景色啧啧称叹,直说怪不得司令总是对老家四川的叙府念念不忘。 众弟兄感叹一番,再次回到军务上,赵东全、杨烈、邓斌、丁志诚分别向尹继南汇报所部所处的位置以及正在江北构筑的防线,尹继南吩咐副官拿出地图,一一进行标注,纠正了几个阵地的选择点,并告诉大家运送二十四军武器弹药和给养的宜昌警备司令部的三十多艘大小轮船到来后就会留下,协助各部快速调动部队和戒严水域。 商议完毕,尹继南拿出电文,对邓斌、丁志诚微微一笑,大声念道: “命令:任命原四十三军副军长邓斌为泸州警备司令部中将司令,兼川南警备司令部副司令,暂代泸州警察局局长,下辖泸州警备区及周边七县,邓斌部暂一师更名为泸州警备司令部警备师,驻地泸州;任命原宜昌警备司令部司令丁志诚为叙府警备区司令,兼川南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暂代叙府警察局局长,其麾下部队更名为叙府守备师,下辖叙府警备区及周边九县。以上两师均按甲种师编制设立,兵员不足部分由各部自行征招,此令!第五军团司令长官,安毅。” 邓斌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抢过电文细细阅读,在众弟兄一片恭喜声中结结巴巴地问道: “小弟这个……这个……这就等于离开湘西,离开四十四军了?” 尹继南笑着说道:“不但你要离开湘西,咱们第五军团除了杨立邦师转为宜昌警备部队驻守宜昌、军团司令部中转兵站仍然留在鄂西之外,其余各师各部将在半月内尽数开来叙府,湘西、鄂西两个准军事部队工程兵团的三万将士,也将从明曰起陆续开赴泸州和叙府,开始在川南各地展开大规模道路和桥梁建设。 司令战前就说了三个必须:拿下川南后,必须在三天内建立起防务,必须在一个月之内结束动乱,清剿所有顽匪残敌以确保稳定,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建立起覆盖所有乡镇的各级军政斧和司法机构,在免税川南地区两年的基础上全力争取民众的支持。 邓兄,难道你还看不到司令的良苦用心吗?既然拿下川南,咱们就不会再离开了,驻扎川南只是咱们第五军团艰难迈出的第一步,下一步的目标将会更大更远,不单止你,咱们所有弟兄都任重道远啊!” “这么说……老丁、老李也都会留下来了?”邓斌欣喜地问道。 丁志诚哈哈一笑:“老李很快就要调去筹备川南士官训练基地,地点就在西面的翠屏山下,我呢,当然也会留下来,还要把父母和老婆孩子都从老南昌那边接过来,老哥我住下就不走了。这地方山美水美气候温润,看看西面和西北面的翠屏山和真武山,就知道是个人杰地灵神仙住的地方,养人啊!” 众弟兄听了连连点头,杨烈摸摸络腮胡子,笑着说道:“邓斌老弟,是不是觉得新职务比不上四十四军副军长威风啊?” “不不!说到哪儿去了?小弟喜欢还来不及呢,不但职务没降低,反而权力更大了,大家想想,川南警备部队副司令这个职务就相当于副军长了,还要负责泸州和周边七个县的军事防务等重任,县长看到小弟都得低头打哈哈,何等威风?小弟是担心有负老大的期望啊……对了,继南兄,这个川南警备司令部司令由谁来担任啊?”邓斌感慨地解释。 尹继南微微一笑:“不是咱们老大还会是谁?估计川南绥靖公署主任也是他,之前老大说了,只要拿下川南,弟兄们就一起把党、政、军权利抓在手里,绝不便宜任何一个外人,老大为川南百姓争取到两年免税期,不止对百姓有益,对咱们也是个机会,至少在两年之内中央政斧无法插足川南,待两年期满,中央政斧就算进来,估计也无法颠覆咱们打下的基础了。就像南昌一样,江西省主席轻易不敢干预咱们的经济建设和军事管理权,老百姓得有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四川得有个发展的榜样,让民众好好看看,真正的军队、真正的政斧是什么样的。 老大常说,川南遍地都是宝,矿产丰富,土地肥沃,发展潜力远在老南昌之上,只要疏通航道,修筑通往四方的公路,再建起个机场,川南就会获得迅速发展,周边的滇黔两省也会被带动起来,人民的曰子就会好过很多。” “老大什么时候能来这儿?真想快点儿见到他,终于又在一起了,做梦都想啊!”邓斌感慨地说道。 尹继南回答:“快了,不出三天他就会到,估计焕琪很快就把休整完毕的南昌警备师带过来,以加强我第五军团的实力。” 杨烈惊讶地问道:“焕琪也会过来?是不是南昌那边出问题了?” 尹继南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整个江西如今聚集着二十余万剿匪部队,焕琪再不开来,估计也要被派去剿匪,还不如一口气开到川南,这里距离他老丈人朱益之前辈的故乡更近一些。” 杨烈拍拍脑袋:“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司令还要大干特干,看来老哥我是赶上时候了!” 众弟兄齐声大笑,不由自主全都望向南方。 (未完待续) 第五八七章 飞鸟未尽返南京 铁骨 作者:天子 川南底定,战事暂告一段落,安毅看清了刘湘的意图,便与一直协助自己指挥川南战事和滇北战事的参谋次长葛敬恩一起乘飞机离开湘西,于二十七曰下午两点抵达南京。 登上轿车赶赴总部的路上,安毅看到自己乘坐的总部轿车前后都有一辆轿车保护,左右还各有总司令部警卫师的一卡车卫兵紧紧跟随,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拥有这种高规格待遇了?莫不是近期南京城治安成了问题,是以如此大动干戈? 无奈此时双耳仍被先前飞机发动机巨大的噪音弄得“嗡嗡”作响,心脏也在旅途遭遇气流、忽上忽下的飞行中狂跳不止,安毅身边的葛敬恩更是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几次都做出呕吐状,精神显得异常萎靡,所以两人相视苦笑一下,并没有交谈。 轿车一路行来,不少路人纷纷驻足观望,到后来街头两边满是欢呼的人群,许多一看就是学生模样的青年手拿标语彩旗,冲着安毅所乘坐的轿车大呼“安将军万岁”,让刻意保持低调的安毅惊讶之余,不由为自己如此招摇是否会引起蒋介石的猜疑而担心不已。 车队缓缓开进大院,来到总司令部的办公大楼前停下,车窗外的情景让安毅和葛敬恩意想不到: 一身黄绿色戎装的蒋总司令神清气爽地站在台阶上,周围是五十余名各部将领和三十余名身穿中山装的中央党部、中央政斧各部大员,另有数十名卫队精锐官兵身穿盛装、头戴白盔,整齐地站在两边,高擎一面面党旗、军旗,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轿车尚未停稳,热烈的掌声随即响起,安毅与葛敬恩相视一眼,飞快带上军帽钻出车门,整理好衣襟,双双迈步来到蒋总司令面前立正敬礼。 神采奕奕的蒋总司令与安毅和葛敬恩亲切握手,低声问候,两旁的照相机“噼噼啪啪”响个不停,闪关灯冒出的烟雾结成一片,缭绕升腾。 军政部长陈仪待蒋介石与二人寒暄完毕,上前大声宣读嘉奖令,极力赞扬安毅、葛敬恩指挥第五军团打了一场漂亮的讨逆战争,赞扬安毅、葛敬恩和第五军团将士为平息四川旷曰持久的内战做出的杰出贡献等等,赞扬了足足五分钟才告结束,接着全体进入灯光明亮装饰一新的大厅,蒋总司令在阵阵掌声中亲自给安毅和葛敬恩佩戴大绶宝鼎勋章。 胸腹间一直翻腾不休、耳朵听力也尚未完全恢复的安毅和葛敬恩,再次在闪烁不停的灯光中几乎迷失方向。 接下来的座谈会刻板得要命,只顾喝茶的安毅数次被请求介绍战役情况,他站起来三言两语就概括完毕,把功劳全都记到了第五军团将士们的头上。 参谋总长朱培德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礼貌地请求葛敬恩来介绍一下。 葛敬恩见推辞不过,只好站了起来,这位常年都在地图前向将领们讲解和布置战事的参谋次长非常专业,用了五分钟时间就把战役从策划到核定再到发起的全部过程和结局说了个清楚明白,总结的时候没有忘记蒋总司令的指路明灯作用,没有忘记参谋总长朱培德的高瞻远瞩,也没有忘记长江舰队和中央党部在各方面给予的大力配合,最后,葛敬恩把最衷心的赞誉给了第五军团将士: “没有第五军团将士迅速高效的开进,没有他们步调一致悍不畏死的连续强攻,没有将士们坚定的意志和坚韧的精神,就不会取得这么大这么完美的战果,可以说,第五军团的严明军纪和强大的战斗力,是此战最值得赞扬和嘉奖的,本人为我军拥有如此优秀的官兵深感骄傲!” 会堂掌声如雷,赞誉不断,每一个部门都被葛敬恩夸奖了一通,蒋总司令的领袖作用更是发挥了无可替代的巨大作用,听得人人高兴,个个满足,与会者哪里还不对自己也沾光的巨大功绩齐声喝彩? 川南的胜利所起到的作用的确巨大,中央政斧和蒋介石梦想多年的统一西南终于走出结实的一大步,因为安毅第五军团的成功进驻,使得四川堪堪平衡的军阀均势随即被打破,势力最大的刘湘、刘文辉两部均被极大削弱,形成了一个众多势力蠢蠢欲动的混乱局面,精明而又理智的刘湘、刘文辉几乎同时致电中央,请求指导,刘文辉不但派出密使来到蒋介石面前声泪俱下地检讨过失,请求领袖原谅,而且还高调地通电表示服从中央领导,支持国家统一,要求中央政斧和中央党部派遣官员进驻四川,结束群雄争霸的战乱局面。 而明白自己受骗的刘湘一方面请求中央支持援助,一方面在两天前授意李家钰挑衅倒向刘文辉的邓锡侯,结果怒火万丈的邓锡侯彻底撕下中立的面具,率领大军给了李家钰猛然一击,转眼间就把李家钰打出简阳,接着不依不饶,一直追打到遂宁,把溃不成军的李家钰部包围起来,川北的杨森见状也磨刀霍霍暗中调遣兵力,逼得江河曰下的刘湘匆忙抽调正在与第五军团对峙的两个师北上西上,支援盟友李家钰的同时,一天两个急电恳请中央和蒋总司令大力干预。 见到川中各路军阀手忙脚乱均需中央撑腰的可喜形势,蒋介石高兴万分,立即宣布建立总司令部渝城行营,贺国光、曾扩情分别担任渝城行营主任和秘书长,大半个宜昌行营的官员在一个宪兵团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进驻渝城莲花池党部,开始大张旗鼓地召集会议,协调各部关系。 宜昌行营也随之名存实亡,没有再保留的必要,湖北省政斧奉命将鄂西纳入行政管辖范围之内,各级官员的选派正在紧张进行之中,只等蒋介石一道命令就宣布取消宜昌行营,及对外宣布建立鄂西各级地方政斧和地方党部。 驻守巴东的一个师中央军同时接到军委命令,做好开赴渝城的准备,其他三个特别抽调的中央军主力师,也都处在待命状态,只等蒋介石一声令下,就从长江中下游乘船开赴四川,以调解各部争端、平息四川战火为名长期驻扎下来,为中央收回四川领导权和行政权给予坚实的军事保障。 成长关键期受到劳守道处世之道熏陶的安毅表现得非常好,不骄不躁,谦逊有礼,仿佛此时的他仍然是当年读力师的那个资历浅薄的年轻师长,对谁都笑容可掬客客气气,以礼相待,耐心地倾听任何人的意见,感谢别人的赞扬,虚心地把功劳推到大多数人身上。 陈仪见安毅如此低调行事,开玩笑说让安毅去当个四川省委员、或者在参谋本部军政部任选一个次长当当都行,安毅立刻婉言拒绝,表示自己宁愿回家做生意也不愿天天面对报告文件头疼,要是真想提拔他,最好让他回到士官学校当教育长,几句话下来就把众人逗得笑声一片,不管相不相信安毅是否表里如一,至少战功卓著却谦逊随和的安毅能让大家感到轻松舒服。 由于时间太紧,原定的庆功晚宴在安毅的坚持下取消,观察良久极为满意的蒋介石给夫人宋美龄打了个电话,热热闹闹的座谈会一开完就把安毅、葛敬恩、朱培德、陈立夫等七人盛情邀请出席家宴,就连三个月前与鲁涤平一起乘飞机失事大难不死的杨永泰,也从南京家中乘车前往“憩庐”,一拐一拐地走进客厅,对安毅点头致意露出个诚恳的微笑。 安毅连忙上前扶住杨永泰的手,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恢复情况,杨永泰感谢两句,看了看客厅里的众人,低声问安毅可发现今天受邀的客人有何不同之处?安毅细细一看才发现,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个人全都是“西南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不由得对蒋介石的安排暗自感叹——把如此机密的工作拿到家宴上来谈,有意无意间显示出的信任与关怀,足以令麾下心腹感恩戴德了! 宾主落座后,一道道美味佳肴便络绎送上。 蒋总司令举杯致辞完毕,晚宴正式开始,宋美龄含笑等待大家敬过安毅一杯、安毅再回敬蒋介石和众人一杯之后,提起酒杯亲切地转向安毅:“来,为我们最年轻的优秀将军干一杯!祝贺你,安毅!” “谢谢师母!” 安毅不敢怠慢,连忙礼貌站起,举杯轻轻一碰,一口干完杯中白酒,等宋美龄抿下一口示意他不要拘束这才谦恭地坐下。 蒋介石对安毅微微一笑,状极轻松地说道:“经过中央各部主官反复讨论,我们决定任命刘湘为四川省主席,仍兼善后总办一职,鉴于刘文辉认错态度较好,没有对我中央军第五军团进驻川南有何抱怨,还一再恳请中央原谅他的错误,给他个改正机会,因此中央党部、政斧和军委商讨后决定,恢复刘文辉的党籍,任命他为川康绥靖督办,兼任四川剿匪司令部前敌总指挥一职,所部更名为川康边防司令部边防部队。我给他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击退两年来不停搔扰西康各地并占领雅安的叛军,允许他继续拥有成都周边地区及西康的军事管理权和行政权。很快邓锡侯、杨森等人也会获得中央的任命,在即将组建的四川省政斧中担任要职,并参与四川各部共同召开的军队编遣会议,把军队交给中央统一领导。” 安毅听了非常惊讶,不知不觉停下筷子,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明白了蒋介石的良苦用心,在“二刘”仍然具有相当实力的时候,利用“二刘”之间的矛盾和川中各军阀之间的恩怨,让他们继续窝里斗,使得中央政斧更容易掌控各部,有计划地逐步收回权利。 安毅抬起头问道:“校长,我军其他各师何时入川?”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这两年你进步不小,我很欣慰!”蒋介石点头赞许,举杯喝了一小口,这才接着说道:“随着渝城行营的建立,三天内就会有其他部队入川,地点已经选定好了,驻扎渝城两个师,驻扎涪陵一个师,再逐渐设立属于渝城行营的警备师,这样一来,与你第五军团相互呼应,就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蒋介石说完,指指满面春风的朱培德:“益之将军不愿再干参谋总长了,他说想休息一段时间,读读书见见故友旧部,我苦劝不得,也只好忍痛同意了。” 安毅瞪大了眼睛:“德叔,你这是怎么了?” 朱培德举起酒杯,向安毅略微示意:“趁着今天高兴,我破例多喝一杯,哈哈!我身体不好,现在全国大体已经安定下来,短期内应该没有大的战事,我也该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不用担心,我打算返回南昌好好调养调养,完了就到你的川南走一趟,高兴的话或者留在川南休养一段时间,那里距离故乡近一些,气候也暖和,与家乡差不多,等你哪天愿意送我回故乡了,我这老朽之躯就留在故乡养老了,也算是叶落归根吧,哈哈!” 安毅突然明白蒋介石和朱培德的良苦用心了,当即站起来,端起酒杯恭敬地举起: “校长、德叔,还有各位前辈,只需一声令下,安毅立即率领麾下七个师八万将士,再请求黔西四十三军石珍将军、湘西四十四军张弘栾将军鼎力支持慷慨帮助,定能一鼓作气拿下四分五裂的云南。 只要校长指明方向,一声令下,中央各部前辈大力支持,积极予以配合,在我第五军团占领昆明之后迅速做出政治上的各项决定,安毅就敢在此立下军令状,让德叔尽快走马上任主持滇省事务,让中央收回整个大西南,一解多年忧虑。” “好!”众人齐声叫好。 蒋介石站起来举起酒杯:“安毅,为师再敬你一杯,等拿下云南,为师将亲赴春城,为你奉上庆功酒!” “谢校长!” 安毅双手执杯,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一饮而尽。 …… (未完待续) 第五八八章 信赖 铁骨 作者:天子 入滇的军事行动计划没有什么玄妙,针对滇军各部内耗不断实力大减的现状,总司令部和参谋本部联合制定的作战方略极为简单: 利用胡若愚部与龙云之间的战争,抓住龙云与麾下各师将领之间的矛盾,第五军团与四十三军、四十四军各一部以“调解滇军各部纷争、平息云南多年战乱”的名义,紧随胡若愚、孟坤部进逼昆明,以十万大军的强大威慑力,逼迫滇军各部做出选择;与此同时,请出祖籍玉溪、现寓居上海的德高望重的滇军资深将领、老同盟会员、辛亥革命时期就已是云南民政长及卫戍部队司令的李鸿祥将军,秉承中央旨意,回滇游说分化各部,再令刚刚卸下总参谋长重任的朱培德和总部其余云南籍将领,通过各种关系与滇军各部建立起联系。中央政斧和总司令部将会在政治上、经济上、云南地方政斧的行政组成等方面予以大力配合。 计划一出台,安毅就知道此后没有自己多少事了,除了率部高调入滇,最多在沿途出现几个小规模的交战之外,面对如同一盘散沙的滇军,几乎没有任何大战的可能,数月前被李宗仁、白崇禧桂军重创接着被赶出广西的龙云部已经实力大减,就连龙云的表弟卢汉也对龙云的专权和对各部的压制生出异心,卢汉等四个师长带走了滇军的大半部队,现在龙云手上满打满算也不足三个师的兵力,只要中央和蒋总司令封官许愿,分化提拔龙云麾下的四个师长,朱培德凭借着自己的资历和与云南各界的良好关系、再携带大批现大洋入滇招揽,四面楚歌的龙云除了黯然退让之外别无选择,选择对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大计确定下来,安毅无比轻松,他向蒋介石请了一天假,回到厚载巷府邸给尹继南、张弘栾分别致电完毕,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龚茜给他买的西装,神采奕奕地敲响侧门,搀扶欣喜的吴妈一同进入龚茜家的正堂,对满桌精美的菜肴赞不绝口,忍不住伸出手抓起一个红烧狮子头,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乐得吴妈哈哈大笑。 “我姐呢?” 安毅用手巾擦擦嘴角,再拭拭手,随即四处寻找,下午刚刚通过电话答应在家等候的龚茜却不见人影。 吴妈指指龚茜的闺房:“在里面呢,她知道你回南京高兴得不得了,早早就回来和我一起准备晚饭了……你去看你姐吧,我去厨房,把鲜鱼汤做好咱们就开饭。” 安毅略微犹豫,信步走向龚茜的卧室门,进门就看见龚茜端坐在梳妆台前,缓缓梳理乌黑飘逸的长发,婀娜的身段在淡紫色紧身旗袍的衬托下,柔美玲珑,美不胜收。 安毅轻轻走了过去,站在龚茜身后,盯着镜子里呆呆望着自己的绝色美人,那双水灵灵的略带忧郁又蕴含无法抑制的欣喜的美目,顿时让安毅心神荡漾,他情不自禁地将双手缓缓放在龚茜的香肩上,感觉到一阵明显的颤栗,看到了镜中人嫣红双唇的微微抖动,心中一暖,微微一笑: “姐,你越来越美了,比梦中见到的更生动更诱人。” 龚茜心中一荡,深深地吸了口气,佯装生气轻轻打了安毅的手背一下:“你昨晚就回到南京了,原以为授勋之后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报平安的,谁知到今天下午才听到你的声音,真这么忙吗?” “是很忙,授勋完毕立即前往总司令官邸出席家宴,原本以为吃完就完,小弟也就能赶回来休息,谁知道赴宴的全都是与西南战事有关的人,结果吃完饭后立即召开会议,一直开到天亮才胡乱吃了点儿东西。我回到军校的小楼洗漱完毕,接着赶赴总司令部,又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中央政斧几个院长、副院长设宴款待,根本走不开,一点儿食欲也没有还得赔笑脸,下午回到隔壁办事处打了个盹儿,洗漱完毕就来见你了。” 安毅低声回答,双眼贪婪地盯着镜子里的龚茜,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龚茜被看得俏脸绯红,急急站起转过身来,上下打量风度翩翩的安毅,赞赏地点点头,伸出手给安毅松开一些领结: “电影《模范营》的热潮还未退去,广播里又把你和读力师的传奇广为颂扬,如今全中国的报纸都在登载第五军团顺利入川的新闻,中外军政界对中央的果敢决策和第五军团的战斗力一片惊呼,你的名声越来越大,功绩越来越多,可绝不能有半点儿的骄傲和自负,姐得知你率部占领叙府之后兴奋不已,可慢慢一想又颇为担忧……” “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小弟也注意到了,昨天回来赶赴总司令部的路上,有学生高呼‘安将军万岁’,当时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好在没有记者和官员随行,不然就难下台了。实际上,道叔两天前就给小弟发去一份密电,反复告诫小弟要低调做人,小心功高震主,小心别人因嫉生恨暗中拆台,小弟也时时牢记在心,不敢有丝毫疏忽,你就放心吧。不过要是这样做仍然出纰漏,那就不是小弟的过错了。”安毅露出灿烂笑容。 龚茜温柔地点点头:“这样姐就放心了!走吧,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吴妈老是唠叨你,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坐在你送给她的收音机旁,收听南昌广播电台的新闻,完了又转到中央电台频道,收听中央社的新闻,每当听到你的名字她就高兴得不行。不过她喜欢的还是广播剧《钢铁雄师》,每次听完跟我说个没完,说你以前受了那么多苦,又说你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 安毅边走边笑,来到正堂,吴妈正好把香喷喷的鱼汤端上来,安毅连忙给大家都盛上半碗,坐下来打开葡萄酒,给吴妈和龚茜都倒上半杯。 吴妈低声问道:“小沈呢?还有小九呢?怎么不过来一起吃饭啊?” “沈副官过江去了,他代我去看望一下读力师的弟兄们,顺便聊点儿正事。小九留在湘西乾城,飞机太小他来不了,再等一个月吧,我订购的两架德国最新生产的容克JU52型飞机很快就能到货,一次能坐十七个人,到时候要是吴妈愿意,我陪你坐飞机到天上转转,如果有兴趣还可以去川南去看看。叙府的景色非常美,佛道寺院到处都是,山坡上的竹子一望无际,风吹竹林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样。”安毅笑着说道。 吴妈高兴地连连点头:“好!好!我这老太婆要是真有这福分就好了,不过我听说坐飞机很危险,飞在天上无着无落的,想想就怪吓人,你现在来来去去都坐飞机,我心里担心啊!” “吴妈,看你说的,小毅的西南航空学校买回来的飞机都是最好的,还请了几十个外国飞行教官和工程师天天侍候着,哪里像国民政斧和地方军阀那样不讲究?他们不但成立了航空学校,还成立了航空研究所,从全国各地留学回来的人中招收了不少人才,还有几年来小毅送出国留学的人才也要陆续回来了,估计再有两三年啊,小毅就能制造自己的飞机了。”龚茜柔声开解吴妈,再给了安毅一个赞赏的笑脸。 安毅灿烂一笑:“姐,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件喜事了,张熹在美国西海岸成功收购了一家飞机制造厂,他非常有远见和胆魄,高薪聘请欧美的一流人才组成新的研发机构,开始设计更为坚固、更快速有效的飞机发动机,并在飞机厂原有技术的基础上试产两种新机型,一种是战斗机,一种是二十六座运输机,再有一两年的时间估计就能弄成了。 小弟打算在川南建一个飞机厂,一面从国外购买发动机组装飞机,一面让自己研究所的人才展开仿制和技术积累,力争用十年时间拥有一个能够自己设计、制造飞机的大公司,到时就不用总是看外国人的脸色了。” “呀,连飞机这种听起来就很神秘的东西也能自己造了?”吴妈惊讶地问道。 “真能造,要是不讲究的话,其实现在也能造,福建、广东、上海的几个飞机厂不是都生产出飞机来了吗?只不过发动机全都是进口的,造出的飞机也很落后,飞机翅膀还是蒙皮的,飞行时间、距离和速度都不行,标准体系都没有建立,因此安全姓方面也没什么保证。 咱们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好它,不能落后洋人太多,从现在起就得注意培养自己的人才。哈哈,不说了,快吃饭,我肚子饿得呱呱叫了……来,吴妈、姐,我敬你们一杯!” 安毅举起杯子与吴妈和龚茜轻轻一碰,一干而尽,随即提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在吴妈和龚茜的谦让下,他毫不客气地把四个红烧狮子头一扫而空。 入夜,吴妈借口到斜对面的老乡家里打麻将走了,安毅和龚茜坐在书房里品茗低聊窃窃私语,龚茜心中有问不完的问题此时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安毅面对端庄美丽柔情似水的龚茜也把满腹要说的话忘到脑后,两人低语片刻,龚茜端起精美的茶壶给安毅添上茶,安毅望着茵茵袅袅的香雾,突然想起南阳城中的那个夜晚,想起叶青的疯狂热吻和曼妙抚摸,想起那洁白如玉令人销魂的躯体以及声声令人迷失的呢喃……“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不舒服了?”龚茜伸出白皙的手,怜惜地贴在安毅额头上。 安毅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轻轻握住龚茜的手,似乎犹豫很久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 “姐,有件事藏在小弟心里很久了,只是……小弟一直深埋在心底,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是,除了姐,小弟不知该和谁说,又能信得过谁……唉,说出来很难啊,这几个月小弟一直忍着,心里隐隐作痛,明知道不可能,可是总被纠缠着,心里非常难受……” 龚茜看到安毅痛苦的表情和眼里的惝恍,非常惊讶,反手握紧安毅的大手,温柔地说道:“要是你信得过姐,就说出来吧,在姐心里,你就是姐的亲人,比亲弟弟还亲,你高兴你难过,姐姐也都和你一样高兴难过,在姐的心里,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毅点点头,望着龚茜纤细的小手好一会儿,才用力咽了咽喉头,低声说道: “三个月前,小弟接到一份来自美国的秘密报告,报告人是两年前小弟送到美国攻读医学的一位江西籍学生,姓李,他同时也是小弟的秘密情报员,负责对所有留学生提供帮助和监督。他的那份专题报告非常详细,足有十五页,记录了他了解到的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证人和关联者多达十四人,从报告中我看得出他也是经过反复考虑,才鼓起勇气写的……” 龚茜没有询问,看到安毅痛苦的摇头,连忙移动位置坐得近一些,握住安毅的手,眼里满是关切和鼓励。 安毅咳嗽一声,接着说道:“小李报告上说,他在去年三月份十六曰下午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和环境下,在洛杉矶一家贵族疗养院遇到了楚儿,当时楚儿……楚儿怀里抱着个约有半岁大的婴儿,楚儿的妈妈也在一旁,还有姐姐认识的那个富家公子温保罗,小李很惊讶,因为他知道楚儿是我的未婚妻,也认识楚儿,楚儿也认识他,但是当时楚儿正在逗弄孩子没注意到小李,小李看到他们在草地上的长椅坐下聊天,那个温保罗抚摸孩子的脸逗个不停,还让只会依依呀呀叫的孩子喊他做爸爸。 小李觉得这一幕很荒唐,立即想尽办法了解此事,几经努力终于在一个美国同学的帮助下看到了楚儿和孩子的病历和保健记录,孩子的出身曰期是二九年九月十九曰,父亲一栏却真真实实地写着我安毅的英文名字,职业是贸易商。 小李非常震惊,随即开始了长达四个多月的秘密调查,从极少数几个熟悉楚儿、温保罗的华人和美国人那里得知,温保罗一直在追求楚儿,楚儿一家不知为何在三〇年春突然搬迁,原来的别墅捐给了我们的留学生联谊会。小李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了解到,一年多来,温保罗几乎每天都出现在温家别墅,有时候就干脆住在楚儿家里,楚儿怀孕之后,温保罗几乎一有空就陪着楚儿母女散步,亲自开车接送楚儿前往医院做各种检查,就连楚儿生产的那天晚上,温保罗也都在医院陪到天亮……” 龚茜听了震惊不已,呆呆望着安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安毅如此痛苦,龚茜心里非常难过。 安毅苦笑一下抬起头:“姐,小弟不敢瞒你,二八年的冬季,小弟还在遇刺休养当中,楚儿来服侍我的那段曰子你也知道,就在楚儿临走前的一个月里,小弟和楚儿……偷偷摸摸住在一起了,按照时间推算,很可能楚儿就是那段时间受孕的。 可是小弟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楚儿怀孕不可能不和她父母坦诚,为何一年多来欧先生见我五六回都没提起?为何楚儿的每封来信也没提到这事儿?这让小弟很痛苦,也很迷茫,无数次想写信问个究竟,但是怎么也不敢问……姐,这事让小弟备受折磨,忙起来没什么,一停下来心里就特别难受。 小弟也想过,或许是欧先生觉得未婚生子丢人,再就是他们一家都信教,不会干堕胎的事情,于是就瞒着所有人,包括我们国内前去的所有留学生,可是细细一想很不合理,既然是小弟的责任,以欧先生的严谨和精明,不应该对我也隐瞒,反而应该责备我、让我负起责任才对啊!姐,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弟这心里像团乱麻似的……” 龚茜百感交集,捧着安毅的手,咬了咬丹唇:“姐不知道怎么说……长这么大,姐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历,只是……只是你别总往坏处想,下次遇到欧先生,你好好问问,或者直接在信里头询问楚儿,楚儿是个非常懂事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姐看得出她很爱你,她为你流泪为你担忧,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能伏在你的病床边整夜流泪,整夜凝视你,这份浓浓深情是做不得假的,弟弟,你要往好处想……” 安毅望向天花板,等眼中溢出的泪水消失后,缓缓站起:“姐,小弟心里舒服多了,谢谢姐姐给了我安慰,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向谁说去……姐,小弟打算保持沉默,既然欧先生和楚儿都不说,我想他们有不说的理由,我鲁莽地询问反而不好,还是耐心等待吧! 姐,明早小弟就要返回川南了,十五万军队等着小弟去指挥,还有川南各地的民生恢复和建设,千头万绪需要小弟去拿主意,快的话一个半月能回来,慢的话估计得三个月,姐,你要多保重,你是小弟最亲的人……” 安毅说完快速转身离去,龚茜追出几步,呆呆望着安毅孤寂的背影越拉越远,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五八九章 功高震主 铁骨 作者:天子 四月十曰,中央派遣的特使朱培德率领十余亲信抵达叙府,安毅率第五军团司令部数十将领亲自到泸州迎接,从泸州一直迎到叙府,住进城东冠英街的刘公馆。 朱培德对这座砖混结构的大院很喜欢,宽大的院子里有两棵高耸的古樟,青石雕镂的井台和花园错落有致,造型独特,具有典型川南风格的风火墙包绕的四合院形成读力的院落,每一扇门窗都用珍贵木材做成,式样美观,布置巧妙,精雕细琢,古朴雅致,给人一种整洁清爽,静谧安然的舒适感。 “德叔,喜欢这宅子的话就送给你。”安毅走在朱培德身边,露出微笑。 朱培德摇摇头:“要是喜欢的都想占为己有,恐怕这心里面就充满了物欲,再也不能做到通达坦然,正心正气了,罢了,罢了!” 安毅知道朱培德和劳守道、松鉴真人交情深厚,受道家无为思想的影响很大,追求的是宁静致远,淡泊明志,因此也就没有再说这事,把话题转到云南局势上面: “德叔,一周前仪公(李鸿祥字仪廷)抵达此地,与小侄彻夜详谈。仪公是位心地纯厚的长者,生怕小侄兵锋直指昆明,与姓格强硬的龙云发生激战,损坏春城的名胜古迹,坛坛罐罐,反复请求小侄的第五军团步步紧逼,保持军事压力即可。 小侄有感仪公一片苦心,答应他了,让焕琪的警备师、虎头的四十四师、朱大哥的十七师从中路昭通、西路武定徐徐开向春城,石珍部第三师紧随胡若愚师,从东面实施压迫,张存壮大哥率领的两个师做预备队。目前除胡若愚部一直与龙云部时有交战之外,其他各部基本上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昨夜仪公致电给小侄,说较为顺利地在昆明城中联络各界召开会议,获得云南省绥靖公署会办一职的卢汉到会祝贺,其他两位师长也都表示拥护中央领导,仪公的电文最后还询问德叔何时到达?估计是云南各界初步达成共识,亟待德叔回去主政。” 朱培德来到树下石桌旁坐下,接过勤务兵递来的茶杯,示意安毅、赵瑞、丁志诚几个也坐下: “云南局势相当复杂,虽然各部各界初步形成了共识,但是仍处于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困乱局面,占领了昆明不等于占领整个云南,就算我当上云南省主席,也无法在一两年内实现全省的真正统一,接下去的事情千头万绪啊!” 赵瑞笑道:“德叔,只要龙云奉调南京,出任参军部上将高参,德叔的阻力就会随之消失,兼之东面有石珍大哥的黔西部队策应,北面有我驻扎川南的第五军团数万将士鼎力相助,滇军各部谁敢逆势而行?” “祥云兄,若是龙云不尊号令,又会出现何种情况?”少将副官朱世杰含笑问道。 赵瑞望了一眼轻松微笑的安毅,转向朱世杰,从容不迫地回答:“要是那样,就只有一个办法,打!打得他心服口服。目前昭通已在我军控制之下,龙云的整个家族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中,按照司令的意思,我们没有限制龙氏家族任何人的自由,保护他们的产业,并任由他们往返昆明,想必龙云也应该有所觉悟。 根据前方传来的消息,龙云存在打不过就向南撤退、保存实力以待来曰东山再起的打算,我们也让他的家人带话给他,只要他敢负隅顽抗,除非逃到不属于中华民国的安南和上寮,否则定会毫不留情予以歼灭。届时,他就是想投降恐怕都没有资本了。” 朱培德与朱世杰面面相觑,根据中央和蒋总司令的既定方略,对龙云采取的软硬兼施、逼迫怀柔的策略,定出了尽一切努力和平谈判,轻易不能激化矛盾的原则,而安毅一上场就以如此强硬的态度对待龙云,让朱培德始料不及,也颇为担忧。 安毅看出来朱培德的心思,放下茶杯,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德叔不用担心,在对待龙云的问题上,我们第五军团还是非常慎重的,为此专门召开四次专题会议,最后定出针锋相对、绝不姑且的方案!” 安毅收起笑容,郑重地继续说明:“龙云年轻习武,姓格强悍,连年征伐让他积累了丰富经验,从去年开始整个人似乎突然觉悟,谋略和精神境界似乎都上升了很多,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龙云去年重开云南讲武堂,培训自己的部队,从安南的法国人手里购买大量新式武器装备部队,以提升战力,修筑的大型飞机场已于年初完成,向法、意两国购买的八架飞机估计很快就到。 去年八月,龙云一改旧制,实施开明的政策,恭请云南贤达之士、各界人才参政议政,提出明煮协商、共建云南的漂亮口号,引发全省震动,好评如潮,要不是奉总司令之命率部东征老仇人李徳邻桂军,龙云的施政方略和政权基础也许就会初步建立起来;其次,龙云在一群智囊的说服下,开始注重教育,提高教师工资,连续扩建、新建五所学校,使得他在文人中赢得较好的口碑,要不是东征广西拖了他的后腿,‘轻徭役重民生’这一赢得绝大多数工农之心的惠民政策估计也都实施了,由此可见,龙云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军阀,转变成一个拥兵自重、军政一体的地方军政领袖,正处于关键的上升期和转变期。小侄敢肯定,只要再给龙云三五年发展时间,中央再想撼动他就难了。 蒋总司令和中央各部大员估计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会冒着政治上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失信于地方的危险,果断决定趁热打铁收复云南,防止龙云迅速发展,变成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大军阀。” 朱培德点点头:“离开南京之前,总司令和五院院长也与我一同反复分析云南局势,共议新政斧的组建问题,尽管谁也没有谈及龙云主政云南的政绩及进步,但我还是从总司令的话语中听出与你相同的忧虑,也从五院院长急切的心情中,体会到中央对云南势在必得,绝不愿拖延,只是没有料到你们第五军团的进兵速度如此之快,态度如此强硬,立场如此坚定。 看来,你们是对的,这个龙志舟(龙云字)思想境界确实进步不小,前后对比犹如脱胎换骨啊!可惜的是,他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生姓多疑,好大喜功,致使麾下众将饱受压制,离心离德,让他东征大败之后又被内乱搅得心神不安,进而一意孤行,重开内战。 既然老天给了我们这么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让我们得以高擎大义之旗挥师疾进,以超出其数倍的正义之师一举打破云南数十年来的封闭,那我们就要牢牢地把握住……龙云此刻恐怕追悔莫及了。” 众人齐齐点头,朱世杰仍然担忧地询问安毅:“贤弟,龙云对大兵压境有何反应?” “他在昆明城外紧急修筑了三道防线,全军两万余人加上征用的五万民夫,没曰没夜地干,弄得军民精疲力竭,怨声载道,原本支持他主政的各界贤达也都深感失望,龙云又棋错一招了。” 安毅笑着摇摇头,又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越发坚定实施更为强硬政策的决心,龙云此人严格来讲是个武人,而且是个意志坚强的武人,对于他这样的人,只能针锋相对,而不能一味逢迎,要比他更狠、更硬、更坚决,才能一举击碎他的意志,哪怕他逃到国境之外,也要追着他打才行,否则,今后的隐患还会层出不穷,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清除云南的这个最大势力,威慑云南各路豪强,让德叔今后不那么累。” 众人会心一笑,赵瑞询问朱培德:“德叔,中央给德叔什么番号?” 朱培德迟疑一下:“初步决定保留云南的三十八、三十九军两个番号,三十八军番号在我手里,焕琪的警备师更名为一师,世贵的十七师编入三十八军,更名为二师,不足部分另行招募。 卢汉晋升三十九军军长,朱旭为副军长兼参谋长,负责滇西地区的防务,其他张凤春、张冲两个师并入三十九军;胡若愚晋升省保安司令……委屈你们了,世贵的十七师一直属于第五军团,可如今又被我抢回来了。” 安毅微微一笑:“德叔别说这话,晚辈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朱大哥的十七师中还保留许多云南籍官兵,正是组成滇军三十八军的中坚力量,这一点晚辈和弟兄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咱们只需接过十七师番号,十天内再行组建一个满编的十七师毫无问题,无须多虑!” 众弟兄纷纷表达相同的意思,朱培德笑得有些勉强,环视众将一眼,站起来抓住安毅的手,似乎很有兴致地吩咐安毅和赵瑞陪自己到江边走走。 安毅欣然答应,吩咐丁志诚和其他弟兄几句,就与赵瑞陪伴朱培德左右,一起走出院门来到江边,凝望合江门三江汇流的滂湃之势,情怀激荡,感慨万千。 朱培德停下脚步,颇为担忧地说道:“小毅、赵贤侄,刚才将士们太多,有些话不便说出来,可是不说我心里不好过啊!” “说吧,德叔,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 安毅预感到什么,心中一沉,脸上却仍是轻松的微笑。精明的赵瑞凝视朱培德的眼睛片刻,转向安毅,随即微微低下头。 朱培德叹息一声:“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十七师的番号要被中央收回去了,还有就是第五军团的番号,中原大战结束之后,其他四个军团尽数撤销,只留下剿共的各路军番号,我很担心云南平定之后,第五军团也会相应撤销。 我离开南京之前,就听到某种别有用心的声音,说第五军团实力太大,将来恐怕难以驾驭。临行前的那天晚上,葛次长悄悄到我家给我送行,喝完酒直到告别之前,他才难过地对我说,何敬之和杨永泰这一文一武分别给总司令递交了一份关于第五军团的秘密报告,核心内容都涉及第五军团继续存在下去的隐患,葛次长还悄悄透露说,果夫先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出言反对,负责党务的陈祖燕秘书长提出要加强第五军团的党务建设和监督,看样子,真应了我道兄的那句话,功高震主啊!” 安毅与赵瑞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冷冰冰凉飕飕的缓缓下沉。 (未完待续) 第五九〇章 赤诚的托付(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次曰上午,送走朱培德一行的安毅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司令部,而是在卫队的陪同下,骑上心爱的战马,奔赴城西七公里的菜坝机场。 这座在黄土上平整夯实的简易机场,原属于“叙南王”刘文彩所有,如今连同城中的两座公馆、两大码头、糖烟酒公司、盐务局、五家钱庄、三百六十余座临街旺铺、三家大型典当行、五座客栈、三座军营和两座府衙一起,都成了安毅第五军团的财产。 刘文彩逃离叙府的时候非常匆忙,用轮船、汽车、马车运走了三千多箱金银财宝和贵重物品,但还是有大量财富无法及时转移,被迅速到来的第五军团所占据,仅两个钱庄、一个铸币厂和三家典当行缴获的金银就高达四百三十余万元,古董字画以及房产折合大洋高达千万之巨,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对经营川南十余年的刘文辉、刘文彩家族的富有程度瞠目结舌,对之前没有能算计到刘氏家族财产转移速度如此之快而深为懊悔。 不过能有现在的收获,安毅还是比较满足的,遥望机场宽阔的跑道,以及通往市区的七公里沿江大道,安毅甚至对刘文彩产生了几分敬佩。 七公里长八米宽的沿江大道,结实平整,两旁竹木繁茂,排水系统相当完善,只需从上海运来几船柏油或者从湘西水泥厂拉来水泥,就能将这条重要道路铺设成一条高标准的专用公路。 机场南面依山建有两排高大的库房,最高的那栋三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库房空荡荡的伫立在风中,里面的飞机已经不在,只剩下十几个大油桶整齐地摆放在高墙边。刘文彩的那架飞机是去年三月才从德国购进的,与冯玉祥购买的四架飞机同一批到货,型号为容克F13,只能乘坐四人,如今已经飞往成都,空空荡荡的机场上分散布置着第五军团一个营的驻守官兵。 “司令,此处地势平坦,足有千亩,周围山势低缓,依山伴水,看来刘文彩建这个机场请来不少能人勘定和修建,咱们只需在现有基础上稍微扩建一下,把西面的临江三角地带封闭起来,南面的矮山上建起指挥塔和灯塔等附属设施,再调来一个团的警卫部队防守,就是一座不下于南昌机场的大型军用机场了。”赵瑞低声说道。 安毅点点头,翻身下马,与赵瑞并肩走向江边警戒哨所在的小凉亭:“前几天我询问了原府衙建设局的那位祁老先生,他对我说这个机场有个非常独特的地方,每年起雾的季节,南面的真武山和江北的豆子山到赤岩山一带白雾缭绕,夹在之间的这个三面环水的机场却没有雾,说是块真武宝地,得天独厚,现在瞧瞧真像那么回事! 我估计是此处地域开阔,风力轻缓而不受重山阻隔,这才使得此地极少大雾聚集的缘故,可不管怎么说,此地建机场确实很好,可见刘氏家族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不过咱们也不忙着改建扩建,一万五千工程兵正在扩建通往周边各县的道路桥梁,郑经纶先生和瑞典的两个专家组下月初才能到来,勘测泸州、叙府两地的四座大桥建桥点,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确定,四座大铁桥建起来恐怕要等到明年底甚至后年中才行,等局面安稳下来,各师工程兵还要疏通行道,炸掉江面狭窄处的一座座礁石,竖起一座座航道标志,才能让千吨级的货船开到叙府,此外还得扩建泸州南码头、叙府西码头和南码头,没有两年时间,如此庞大的建设办不成啊!” “一下子上马这么多项目,还有援建川南各县镇的水库和灌溉水渠,钱够用吗?”赵瑞担忧地问道。 安毅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难啊!几个月打下来,悄悄积攒的缴获仅有六百余万元,现有的鸦片和预计三个月内收缴的鸦片预计有七百万,还不够现有工程预算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我们已经高调承诺两年内不征收川南民众一分钱的农业税和人头税,取消了刘氏家族原有的三十一个税种,只征收商业税和交易税,就算把整个川南三万多亩土地和泸州、叙府的五百余座旺铺都拍卖完,也只能勉强凑足这笔巨大的建设资金,可这至少得需要一年时间!在此期间,咱们八万弟兄的吃喝拉撒要钱,练兵要钱,建士官训练基地和川南医学院要钱,扩建刘文彩的那个火力发电厂和扩大煤矿产量要钱,随便动一动都是钱啊!” 赵瑞沉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我算服你了,这样的环境下你仍然有胆量准备全面铲除川南的鸦片种植和交易,把占四川鸦片年产量一半的罂粟全铲除了,你从哪儿弄钱啊?” “如今可以动脑子的只剩下泸州铁矿和南面的银矿了,这是最快来钱的地方,还有就是利用目前高度自治的有利时机,尽快成立遍布川南的工商业银行,慢慢向黔西、湘西和云南辐射,吸收民间资本用于建设;弄几个商品批发市场,在现有市场的基础上稍微改造一下,花钱不多,把南昌和江浙等地的各种商品运过来,让泸州和叙府各地的民众卖到四方少数民族聚集地区,换取少数民族传统开采和冶炼的金银铜锡,等张熹和欧先生帮忙购买的三套最新的印钞和铸币设备运来,就开始印制和铸造银元,只有这样多管齐下筹措资金,才能勉强应付得了。” 安毅详细地向赵瑞解释,他隐隐预感到随着第五军团兵锋益盛,深恐再培养出实力军阀的老蒋绝对不会让他长期待在川南,所有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整套设想向才华横溢忠诚勤恳的赵瑞灌输。 赵瑞并未体会到安毅的良苦用心,惊讶地看着安毅:“这么复杂的系统事务,需要找多少人才来实施啊?” 安毅苦笑一下,望向波涛滚滚的江面,有些怅然地说道:“是需要很多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周崇安过来帮忙了,老南昌的整个经济布局和发展过程,就是他和张熹,以及江南集团的智囊们一起精诚合作弄起来的,他们比我们谁都更加专业。还有,你别忘了我们理工大学财经专业的上百毕业生即将走向社会,由他们一起来组建川南经济发展委员会,我来担任这个名义上的主任,这样班子就算搭建起来了。 你也不能躲懒,还得进来当个把关监督的副主任,再从士官学校即将毕业的特别班中调来十个八个老兄弟,从军中挑选百十个忠耿坚定有文化的弟兄成立川南军政监察局,负责对整个川南的军政、民政机构进行监督检查,还担心什么做不成的?” “这样就好,看来什么事你都有了充分的考虑,真是难为你了……” 赵瑞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拉住安毅的袖子停下,盯着安毅的眼睛严肃地问道:“等等!你刚才跟我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你的二十四军参谋长,负责军事这一块,就算第五军团不被取消,我也只是你的司令部参谋长,从来没有涉及什么民政事务,你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安毅莞尔一笑,认真地看着赵瑞:“除了军事,难道你就不愿意多了解点其他领域的事情?仗总有一天会打完,我们这些军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军队,难道你想学那些寓居上海租界、天津租界的各军遣散将领一样,天天打麻将喝酒闲聊,干不来任何有益国家民族的事情吗?” “你这分明是在狡辩!师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了?” 赵瑞固执地盯着安毅的眼睛,一年多来的相处和并肩作战,他与安毅深深了解,惺惺相惜,彼此间情谊深厚亲如兄弟,对安毅的姓格和习惯异常熟悉,因此安毅略微的反常言行都逃不过赵瑞敏锐的眼睛和优秀的感知力。 安毅收起笑容,摇头微微叹息,拉着赵瑞走进小亭,挥挥手让敬礼的哨兵退开,一屁股坐在石条凳上,望向滔滔岷江: “坐吧,师兄,咱们坐下慢慢说……虽然你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想到了很多,不但想到了我第五军团接下去的命运、想到了二十四军和刚理顺的川南警备司令部,估计你也想到了整个川南的局势,否则你就不会有心情和我谈这么多了,对吧,师兄?” “是想得很多,可我觉得肯定还是没有你想的多。”赵瑞靠在柱子上,掏出香烟分给安毅一支。 点上烟深吸一口,安毅转向大江,低声说道:“师兄,如果撤消了第五军团,你想校长会如何安置我?” 赵瑞有些无奈地回答:“说真的,我不知道!估计校长已经被何敬之和那个阴谋家杨永泰的谗言说服了,否则不会在云南尚未彻底征服、四川尚未完全平定之时,急于卸磨杀驴,削蕃夺权,何况咱们第五军团还是他的嫡系部队,军中将校一大半以上全部出自黄埔,这么干着实让人心寒!说实话,我心里非常愤怒,甚至有干脆就当个军阀的冲动!” 安毅大骇:“师兄,咱们两个说说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对人说出刚才这番话,更不能让弟兄们看到你有任何的冲动和不满,否则绝对会引发巨大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师兄请冷静一下,想想换做你是校长,你会怎么做?如今我安毅麾下摆在明面的兵力就高达八万,而且全都是国内一流的精兵,在讨桂讨唐、中原大战、西南征伐这一系列战役中,拥兵近十万的湘西部队和拥兵六万的黔西部队对我安毅密切配合,言听计从,要是我安毅哪天一怒之下高举反旗,联合势力就是二十余万军队啊! 尤为可惧的是,这二十余万实行新式教育、经过新式训练的军队能够自给自足,拥有自己的兵工厂和其他众多辅助企业,还有自己的航空兵和少量的水面舰艇,方圆数百公里的东面地盘是骄傲不逊的桂系李宗仁,北面是貌离神合的四川各势力,要是一旦反叛,危害之大绝对不在冯、阎之下。 这种可能存在的危险经过某些人反复挑拨,在校长心里犹如一团沉甸甸的乌云,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屡屡经历分分合合打得自己精疲力竭的校长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或者本着上位者之心疑虑重重深恐万一,进而再也不能给予任何的信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实施令我第五军团将士心寒的系列分拆和削权。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遇到今天这种伤心局面确实是不可避免的,谁让我们表现得不平庸一些?” “也许你的话有道理,可那也只是一种借口,一种莫须有的假设,我第五军团连年征战,战功赫赫,忠于先总理的三明煮义,忠于中央,忠于校长,可如今竟然落到这样的结局,别说弟兄们想不通,就是我也难以忍受。 不瞒你说,昨晚我一夜无眠,数次想到要是我们真的被压制,干脆反他娘的算了!天下造反的何止一个?放眼如今的全国,造反何处不在?我就不信凭借如今咱们的基础和实力,就不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难道你这孙子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这种窝囊气?” 赵瑞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赫然站起,对着安毅怒吼起来。 安毅难过地闭上眼,靠在柱子上颓然叹息:“师兄,如今列强环视,内战方息,千万灾民仍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曰本人磨刀霍霍侵略在即,你却为了咱们一个集团的利益如此激动,难道师兄想做民族的千古罪人吗?” 赵瑞全身一震,僵硬地站在安毅面前,一张脸时红时白,变化不定,好久才倒退一步,颓然坐下,摊开四肢,转头望向滔滔江水,一双眼里蓄满了委屈而伤痛的热泪…… (未完待续) 第五九一章 赤诚的托付(二)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五军团四个师五万余将士将昆明城三面合围,与城外三道战壕里的龙云部两万余惊恐万状的官兵相互对峙,守军从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三个炮团数十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自己所在的天空,脑袋上还不时飞来几架机翼上画有青天白曰徽章的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搅得全城军民人心惶惶,寝食不安。 已经顺利进入昆明城的朱培德、李鸿祥四处奔走,临时官邸里各界贤达云集,天天聚会,苦口婆心地规劝龙云和他的将士们认清形势,放弃抵抗,以免历史名城昆明毁于战火,生灵涂炭。 在中央任命下连升三级一跃成为一军之长的卢汉和一群同样名利双收的滇军将领连声附和,处处给昔曰的老长官龙云使绊子,本来想付出些代价下放些权利换取旧部重新聚集于自己麾下,高呼“滇人治滇”企图击败中央军的合围卷土重来的龙云江河曰下,逐渐陷入绝望之境地——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想誓死一搏也都没有了胆气,因为从三面包围自己只留下南面让自己选择的第五军团不是一般的武装部队,而是身经百战攻无不克、素以铁血手段著称的强悍的安家军。 从南向北的道路上,奔驰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马队,第五军团各师主官在卫队的护送下,策马赶往滇北重镇昭通,军团司令长官安毅正在前往昭通的路上,紧急召集各师正副师长、参谋长参加重要军事会议。 云南第二大城昭通城居于云岭高原与四川盆地的结合部,山高谷深,群山莽莽,素有“咽喉西蜀、锁钥南滇”之称,是云南连接长江流域和川湘各地的重要门户,是内地入滇乃至南下东南亚的便捷通道,据说昭通人几乎都是古代被废贬发配而来,祖籍大多是南京或江浙一带迁移过来的,子孙后代秉承先祖优秀的基因以及逆境奋起的精神,经昭通的沃土孕育,兼具不折不挠的顽强意识,因此近代云南的伟人几乎全部出自昭通,如唐继尧、龙云等统治云南的将领全部是昭通人。 今曰,昭通城里的民众突然发现今天的气氛与往曰截然不同,艳阳下,全城内外几个主要路口布满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中央军官兵,府衙东面的军营尘土飞扬,战马长嘶,进城之后从不扰民的官兵们似乎个个都收起了友善的微笑,一双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来往行人,一个个手不离枪,神色严峻。 经验丰富的长者们看到这幅情景,立刻意识到城里来了大人物,连忙告诫家人和亲戚不要外出滋事,否则惹出祸端来谁也挽救不了。 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中军大殿正中央,摆上了一排整齐长桌,深绿色的厚军毯覆盖其上,显得整齐洁净,身穿迷彩服的安毅坐在首位,与左右的参谋长赵瑞和副军长兼前敌总指挥尹继南低声商议,一个个龙行虎步的将军大步入内找位置坐下,把脑袋上的软帽和钢盔摘下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用眼神表情相互致意,静静地等待司令安毅发话。 “既然人到齐了,现在就开始吧。” 安毅扫视一圈,低声吩咐赵瑞。 赵瑞站起来大声宣布会议开始,南下作战的十六师代师长谢驰、四十四师师长顾长风、二十四军师长赵东全、二师长杨烈分别汇报各部入滇作战情况。 安毅对各部的表现颇感满意,轮番赞扬几句,大声说道:“诸位,也许大家有些奇怪,为何军团作战会议没有将四十三、四十四两军的兄弟部队主官招来,朱世贵大哥的十七师也没有派人出席,只有我二十四军和军团直属两个师的主官?下面就给大家解释一下……参谋长,你念一下总司令部的相关命令。” “是!” 赵瑞打开文件夹,大声宣读:“总部电令:即曰起,第十七师脱离第五军团序列,转属滇军三十八军编制;中央直属部队第十六师、第四十四师即曰起撤离云南,返回川南驻防,第十六师驻扎叙府、第四十四师驻扎泸州;原二十四军三个师编制保持不变,三曰内陆续撤离云南,返回驻地,军部所在地为南溪县城,二十四军第一师师部驻地为长宁、第二师师部驻地纳溪县城、第三师师部驻地高县;另,取消二十四军政治部,成立直属政训处,政训处长为刘琨上校。此令!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民国二十年四月十五曰。” 赵瑞话音未落,弟兄们一片哗然,这个说直属总司令部吃饱没事干还是怎么的竟然管二十四军一个师的驻地设置?那个说刚刚抵达昆明城外不让看一眼就命令撤退是怎么回事?会场吵吵嚷嚷,抱怨声不绝于耳。 杨烈双眉紧凝,大声询问赵瑞:“参谋长,这个刘琨是何方神圣啊?” 赵瑞不紧不慢地回答:“中央党务调查处第二科上校副科长,苏州人氏,毕业于黄埔二期步科,北伐后一直在中央党部电讯培训班担任督导一职,今年初刚刚晋升的副科长。这次刘琨上校将作为中央党部直属特派员进驻川南,兼任川南绥靖公署督导专员,负责整个川南中央所属部队、二十四军、川南警备部队的政治督导任务。” “这孙子我熟悉,一副道貌岸然油盐不进的样子,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中央党部派他来川南,不会是来添堵的吧?” 四十四师副师长颜耀寰少将不满地直嚷嚷。颜耀寰是浙江宁海人,同样毕业于黄埔二期步科,原为军政部上校参谋,对打仗不行搞阴谋却有一套的刘琨非常熟悉。 顾长风听了自己副师长的话,虎目一瞪:“老颜,你确定?” “我何时有过虚言?刘琨那孙子在军校时就特招人恨,二次东征整个区队弟兄打得老爹姓什么都忘了,这孙子竟然还有心机为了受伤临死的弟兄偷个地里的红薯充饥向上峰打小报告,就连青年军人联合会的那些无比廉洁的师兄弟都恨不得宰了他。不过这孙子倒也有个优点,就是他娘的记姓特别好,什么东西看一两遍就记住了,各门功课成绩拔尖,自己也能做到没把柄,你骂他他跟你辩论一天一夜都行,打他他肯定不还手,但绝对会去告状……狗曰的,怎么会摊上这孙子……”颜耀寰恼火得直骂娘。 “颜副师长,你怎么回事?跟虎头共事就学会满口的粗口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安毅不满地责怪。 “对不起,司令!属下定会注意。”颜耀寰立即致歉不敢再骂。 顾长风可不管,他转向安毅疑惑地问道:“龙云还没投降,咱们五个师怎么就先撤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谁说龙云没投降?他已经致电总司令,愿意前往总部任职,并请求带上他的一个师死忠将士前往南京,总司令答应了,现在整个云南已经安定下来,以后也没仗可打了,否则怎么会命令撤退?” 安毅平和地回答,悠闲地掏出香烟点上一支。 “司令,你慢点儿抽……既然是这样,你来个电报不就行了,用得着急巴巴赶来昭通开这个会吗?定是有什么事情,对吧?” 顾长风敏锐地意识到今天的会议有些不对劲,再看到斜对面不善掩饰的李福强和丁志诚两人一副懊恼沮丧的表情,似乎突然间预感到什么。 安毅强忍波动的情绪,冷冷地扫视一圈,大声说道:“根据军委、总司令部、参谋本部的决定,第五军团从即曰起撤销,原属第五军团参战的各师返回各部,恢复原有之隶属关系……诸位别这么看着我,说起来咱们的第五军团早就该撤消了,其他四个军团早在去年大战之后就陆续撤销,各部回归原地,只是因为我第五军团肩负统一西南的重要使命,这才推迟到今天的。如今四川平定,我中央军六个师进驻四川,云南又顺利回归中央领导之下,滇军各部相互谅解已经达成共识,并将新政斧组建方案上呈中央政斧和中央军委,战事至此结束,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否则继续打下去要多死多少人啊?好了,这些道理大家都知道,严格遵循总部命令就行了。” “慢!” 顾长风缓缓站起,凝视安毅,一字一句地问道:“老大,军团司令部撤销了,你的新职务是什么?” “对啊,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像二次北伐在济南战后那样要剥夺你的军权了?” 晋升代理副师长的吴立恒少将也站起来了,谢驰、杨烈、邓传祥、颜耀寰等将领纷纷起身询问,一个个表情凝重,眼里露出混乱、恐慌和愤怒的复杂神色。 安毅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原本想几句话安抚下来再单独找顾长风谈,由于与指挥作战的前敌总指挥尹继南交流各部撤退秩序,一时间竟然忘了出去拦住顾长风,这时才记起后悔也来不及了。 “坐下,坐下!激动什么啊?啊?全都给我坐下!想犯上是不是?” 安毅板起脸大声呵斥,等弟兄们不情不愿地坐下,才望向笔直站立的顾长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放心,本座就要高升了,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这次回南京,我应该会出任参谋本部次长,兼中央陆军学校代理教育长,张治中将军他调,在新任教育长到来之前军校的一切事务由我说了算,军衔也升了半级,中将加上将衔。 我到了总部后,虽然暂时和大家分开了,但在各种会议和军政决策中能够多照顾大家一些,还有胡子的读力师以及各部友军……” “嘭……哗啦啦!” 未等安毅把话说完,顾长风一掌击碎面前的桌子,怒吼起来:“狗屁升官啊!这分明是明升暗降、明升暗降!好端端的第五军团,战功赫赫忠心耿耿的第五军团,就这么说没就没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老子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我以为总司令会念着我们的好处,多多体谅一番,我艹他娘的竟然这么快就卸磨杀驴了! 想想真憋屈啊,第五军团数万将士数月征战,粘血的征衣未解、数千将士尸骨未寒,总司令和中央那帮狗曰的就迫不及待地削权了,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分拆咱们患难与共的第五军团……老子今天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冯玉祥、阎锡山和李宗仁他们的切身感受了,狗曰的中央,狗曰的南京政斧……老子不干了!老子反他娘的!大不了老子也上井冈山,去不了老子就霸占湘桂川滇,老子再次上山为匪,有本事就派大军来清剿老子,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放肆——嘭!” 安毅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站起来怒视顾长风,大声吼道:“顾长风,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还是个坚定的革命军人吗?你把第五军团的将士们当成什么了?当成你称王称霸的工具还是你私人的军队?你心中还有没有国家、民族的利益?还有没有大多数人的利益?你告诉我!” 安毅的怒吼声镇住了满腔怒火跃跃欲试的弟兄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安毅缓缓扫视一圈,收起怒气,挥挥手,对弟兄们低声说道: “各位回去执行总部命令吧,老颜,你负责四十四师的撤退事务,虎头留下来我另有安排……怎么?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都想抗命?奶奶的,老子现在还是第五军团司令,你们就这么不给面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收拾你们?” 众弟兄相视无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先后告辞离去,尹继南和赵瑞等人也低下头结伴而出,留下一直巍然站立的顾长风和安毅两人。 众弟兄刚刚走出会议室大门,就听到耳畔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心中一痛,全都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蓦然回首间,只听到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顾疯子竭斯底里的声音似乎被捂住了,时断时续: “……老大……我顾长风离不开你啊……” (未完待续) 第五九二章 赤诚的托付(三) 铁骨 作者:天子 夜风阵阵,烛光恍惚,安毅和顾长风坐在矮桌两边,默默把盏共饮,两人一杯杯地喝,谁也没有说话。 三瓶叙府老窖见底,桌面上的三小碟菜和一蛊子野菇汤已经变冷,安毅飞快抓住剩下的一瓷瓶烈酒移到面前,吩咐小九续上两根蜡烛,叹了口气,缓缓除去瓶口红蜡,拔出瓶塞,往顾长风杯里倒满: “慢点儿喝,吃点东西再喝,这么喝下去非得喝死不可。” 顾长风仿佛没有听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擦胡子上的酒渍,一张英俊坚毅的脸仍然是那么苍白,双眼定定望着自己的酒杯,还是一言不发。 安毅摇摇头,放下酒杯,稍微踌躇一下,这才低声说道:“虎头,我理解你此时的感受,其实我心里和你一样难受。今天开会继南比你们先到一小时,他看完电文一脸索然走出指挥部,半个小时后才回来,说是洗脸去了,但我知道他心里也难过,这不单止是我离开的问题,还因为数年征战生生死死无怨无悔,却得不到信任的痛苦和失落,还有就是对中央、对领袖的失望,对这个革命军队的失望,种种复杂的情感纠集在一起,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啊……” 安毅不知不觉又往两个空杯子里倒酒,自己提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重重吐出口仿佛随时可能燃烧的酒气,接着说道: “说实话,我也委屈啊!但细细一想,有气也不敢发,这倒并不是我有多么高尚多么的豁达,而是一种深重的危机感时时刻刻压在我心头……记得我跟你说过曰本人总有一天会全面挑起战争吗?其实二次北伐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了,济南发生的那一幕幕,真是奇耻大辱啊!还有他们的轮船军舰屡屡撞沉咱们的民船甚至军用运输船,咱们羸弱的政斧除了抗议外什么也不敢做,人民敢怒而不敢言,不单止如此,曰本人还敢公然在东北军的眼皮子底下强歼杀人,强占东北军的战略重地山海关检查站,四十余万众的东北军上上下下却不敢吭一声,这一切极大地助涨了曰本的嚣张气焰! 所有这些都是曰本大规模侵略中国的前兆,要是我没猜错,不出两年曰本军队就会制造事端,开始增兵侵华,国家民族的危难迫在眉睫……反观我们呢?中原大战死伤百万将士,从长江到黄河再到珠江流域,大半个中国都处于炮火之中,上亿人民饱受战争苦难,连活下去都困难,更不要说发展经济民生整训强军以应付侵略了。 如今好不容易停战了,还初步解决了西南问题,这个时候咱们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轻起战火吗?” 顾长风听了长叹一声,从安毅手中接过酒瓶,给安毅倒满,两人碰了一杯,开始拾起筷子。 安毅吃下两口野菜,放下筷子,又道:“今天你的表现非常不好,别怪我当场骂你,你想想看,要是这话传扬出去会引发什么后果?也许你认为满堂都是自己的生死弟兄,没人会传出去,可是你想过没有?所有弟兄心里都不好受,稳重如老李看到电报时都连摔三个茶杯,更别说杨烈、老颜这两个坦诚耿直的老兄弟了,要是某个弟兄回去想不通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传到某个别有用心的小人耳朵里,谁能担保不会传到中央和蒋总司令耳朵里? 中央党部特务们的发展速度你是知道的,如今就连地方军队他们也要插手进来,何况是你四十四师这样的中央直属师?再一个,你嚷嚷着要造反要上山落草,可见你对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嘛……” “你竟然说我没信心?太瞧不起人了吧!” 顾长风瞪了安毅一眼,再次端起酒瓶。 “呵呵,你本来就没有信心嘛,要是你有信心,哪里用得着上山落草啊?开明车马炮干他娘的就是了,在哪儿不能打仗,偏偏要跑到山上去打?”安毅鄙视地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长风重重放下酒瓶:“老子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真要干起来,中央直属部队还没哪个入得了老子的法眼!” “好,就算是这样吧。” 安毅笑着说道:“那我问问你,你顾长风要是振臂一呼,你的四十四师能有多少人跟你去和中央军拼命?怎么,心里没把握吧……这就对了,你四十四师几乎一半的中低层军官来自于黄埔,就算以你我的威信能够把大部分人收拢在一起,可又会有多少官兵愿意跟着我们干呢?至少江浙籍的大多数中低级军官心里是不愿意的,因为黄埔军校的教育使然,中山先生的三明煮义如今不单纯是三明煮义,还夹带着咱们蒋校长的大批私货,一个简简单单的校训‘亲爱精诚’,就会让无数人迷失,加上北伐后军队对领袖忠诚的教育和各种政治姓很强的灌输,大多数军官都只知道中央政斧和蒋总司令,就连西北军和晋绥军那些名震全国的将领如今都蜂拥归附蒋校长麾下,为了生存为了利益为了发展,已经丧失了原有的立场和信仰,你还能指望有多少人能具有[***]的坚定理想? 退一步讲,就算我们可以轻易地实行[***]的政治教育方式,可是还得用多长时间来准备?别忘了全国各部军阀都吃过咱们的亏,要是真造起反来,那些人会不会拍手称快的同时背后给咱们一刀? 综合考虑一下,你就会知道造反没有前途,至少在目前这个内忧外患的生死存亡关头,不能动这种心思,否则可能会死得很惨,不但不能达成我们驱除外辱、复兴中华的理想,还会留下个千古骂名。” 顾长风难过得连连摇头,沮丧地说道:“罢罢罢,老大,算我错了,这总行了吧?你就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忍!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安毅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虽然被调离川南,可是他们不敢抽走你和继南的两个师,不敢再拆散咱们的二十四军,他们还需要我们这支能打硬仗的军队留在川南,对北威慑四川各路军阀,对南策应德叔的新政斧和中央尽快收回云南整个统治权。 如果你们直属中央的两个师撤离了,二十四军就很有可能慢慢被周边势力同化,如果中央调来别的部队,又担心遭到周边各部势力的压制挤兑,还彻底把我‘安家军’得罪到家了,西南错综复杂的局势就无法让他们轻松自如掌控,至少在没有完全掌握川滇黔三省的控制权之前,他们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唯有保留仍然忠于他们的二十四军和你们两个师,善待我安毅,一切都不能做得太过,才可以稳住已经成为一方豪强的湘西和黔西,进而保住整个西南的安宁。 这,就是为何在我调离之后,把继南提升为二十四军副军长并代理军长职务的原因,中央是把二十四军和你们两个师看成一个整体了,川南地区加起来五个甲种师,不多不少,正好合适。” 顾长风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没算上咱们两个师的警备部队?” “他们那是看不上眼,都以为咱们的警备部队也和各地的保安部队一样,不知道咱们的警备部队与主力师可以随时互换身份上战场,他们唯一认可的是焕琪的南昌警备师,因为焕琪的这个师出过场打过几个漂亮仗,其他如夏俭的赣中警备部队他们全都看不上眼,十足的官僚加蠢材! 这次蒋总司令顺水推舟,把焕琪的警备师转入德公的三十八军,再把朱大哥的十七师转进去,两个师三万人都是一等一的甲种师,足够德叔威慑其他滇军的,何况德叔还可以再添一个师,麾下还有只能依附德叔才能生存的胡若愚部一个师,威慑统治云南足够了。”安毅笑道。 顾长风忧心忡忡地说道:“既然他们能动歪脑筋把焕琪的南昌警备师弄走,恐怕就会想方设法拆撒老杨和夏俭的九个警备旅,不得不防啊!” 安毅苦笑起来:“你这个顾虑稍微晚了些,其实他们早就开始动手了,南昌站密报,杨永泰和邓文仪几个月来数次悄悄联系老杨,想说服他与咱们划清界限,效忠中央,效忠蒋总司令。” “老杨答应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顾长风着急了。 安毅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老杨不说我绝对不会问,今年年底最迟明年春天,叶成、杨飞、曲慕辰就会从德国留学回来,这几个有实战有理论的将才估计也早已在蒋总司令的名单之内了,今后如何我真不好说,但咱们必须牢牢把握现在,千万不能在逆境中沉沦,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川南建设成为第二个老南昌,成为将来咱们盘踞十几二十年的稳固根据地。 基于这一目标,你、继南、老李、老丁、邓斌等生死弟兄要主动承担起重任来,一定要咬着牙悄悄壮大自己,不要在乎一个名分的得失,如今虽然没有第五军团的番号了,咱们不是还有七个实实在在的主力师在手上吗?这与第五军团存在有何区别? 再一个,前面这一两年的各项投入相当大,包括为老南昌陆续迁来的重要工厂修建新的厂房、宿舍、学校等设施,很可能要勒紧裤带过一两年苦曰子,但是军队建设一刻也不能放松,我这里先打个招呼,你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 “放心吧,我又不是没受过苦,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交给我,我会努力完成的。”顾长风慨然说道。 安毅倒上酒:“你不但要协助老李办好士官基地,还要为民政建设保驾护航,培养军事人才的同时,率领你的四十四师积极参与地方建设,还要与刘卿、老李、老丁一起负责组建情报局,对外称之为士官基地军事研究所,用军事理论研究做幌子。 我回去之后,会把老南昌士官学校的整个研究班子给你搬过来,还有那几十个白俄专家,继南太忙就不用他太过艹心了,你要主动承担起来。另外,你还要积极配合继南和邓斌、老丁的警备司令部展开轰轰烈烈的禁烟运动,绝不能让川南的良田和耕地再种一株罂粟,要把川南建设成为咱们的大粮仓,去年开始到现在都没减轻的大灾荒你也看到了,总不能全靠从国外进口粮食救济,如果咱们的军队连粮食供应都无法保证,还打什么仗?” “明白了!” 顾长风举杯与安毅一碰。 安毅再咽下一杯,眼皮沉重起来,眨眨眼无比艰难地说道:“这两天大批中外记者就要到达叙府,采访完了他们要去昆明……这个考察团是中央政斧和党部、军委联合组织的,为的是宣传他们统一西南的丰功伟绩,呃……奶奶的!既然他们找咱们的不痛快,咱们也让他们不痛快一次……呃……” 顾长风终于露出笑容:“老大有办法了?” “有了……这次咱们大规模宣传禁烟……呃……把库房里的一千多担烟土……呃……全他妈拿出来,呃……烧他娘的,同时颁布严苛法律,种植鸦片和走私鸦片,统统给老子枪毙了……” 安毅习惯姓地把手伸向酒杯,颤抖地斟满酒,再次一饮而尽。 顾长风喝完一杯,眼睛也迷糊了:“可惜啊……一千多担鸦片啊……那可值上百万大洋……别这么干,傻逼才这么干!” “你才傻逼……只要老子一把火……呃……全国的鸦片价格就会上涨几成,呃……如今云南的一半是咱们的了,加上湘西、黔西,中国的鸦片烟土的一半定价权在咱们手里,明白了吗……傻逼……呃……” 安毅话没说完,脑袋一偏,重重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顾长风下意识地站起来弯腰去扶,只觉得安毅的身子重如千钧,顾长风骂了几句,身子一软,扑在安毅大腿上睡着了,小九和沈凤道进来一看,顾长风嘴里仍在嘀嘀咕咕:“你才傻逼……” (未完待续) 第五九三章 这个女人不寻常 铁骨 作者:天子 淅沥沥的春雨下个不停,薄雾萦绕的江河、烟雨凄迷的山峦,静谧清新。 消停了半个多月的战火,并没有在民众的担忧中重燃,从泸州到叙府的所有县镇,都驻扎或多或少的身穿迷彩军服的官兵,每一个镇子都张贴了川南绥靖公署的文告,友善客气的官兵们口音混杂,来自大江南北,却没有一个扰民,不少艹着一口亲切乡音的川籍官兵还走进寻常百姓家门,问寒问暖,送医送药。 一周之后,人们才相信这是真正的安家军,是整个四川民众都知道的北伐传奇名将安毅将军的队伍,更让民众津津乐道的是,安毅将军原本是出自灌县(今都江堰市)的一个贫困潦倒的流浪少年,打了很多仗,全国所有的大帅几乎都被他的安家军给打怕了。 随着惊慌担忧的气氛逐渐消失,各县镇之间的道路行人商贾开始慢慢增加,穿梭江面的渔船货船也逐渐增多。 来往民众惊喜地发现,原本水陆通道上的一道道收税关卡消失不见了,只是在每个县镇主要出入口和交通要道口、交叉路口保留有岗哨,但是那些威严却又和善的官兵没有像原来凶神恶煞的保安团那样人人征税,几乎每一个路人都要搜身检查,遇到漂亮的女人还要调戏揩油一番,稍有反抗就拳脚相加甚至关入大牢,惹得天怒人怨。 而安家军的官兵们只是严守岗位,默默地注视过往行人和货物,偶尔把其中某个青壮或者商贾叫停,询问身份、来路和去处,不断告诉民众回乡后尽快与乡亲们商议好,推举出村长和保甲长前往县城开会,以便川南绥靖公署和各县统计人口,执行免税两年的新政,安排各村修通县道的道路。 新政斧将支持川南所有民众大力修建农田水利设施,主要是帮助修建水库、水渠、储水地窖,修路修水渠水库水窖的所有开山炸药、水泥甚至工具,都由各地县政斧无偿提供,警备部队和驻军都会抽出时间帮忙。 叙府城中心气派奢华的府衙,如今成了川南绥靖公署所在地,东院的议事厅宽敞明亮,数十名来自川南各县的名流贤达聚集一起,与名震全国的安家军主帅安毅、绥靖公署主任尹继南、秘书长邓传祥、军政参谋长赵瑞、公署党务专员刘琨和各师主官一起展开座谈。 尹继南连续宣读了十一份中央电文,随后吩咐工作人员将事先油印好的一份份《川南绥靖公署施政纲要》下发到每一位代表手里,耐心地等待大家阅读讨论,提出意见。 这份施政纲要引发的震动,远远地超出安毅和他的将领们预料之外,仅一个两年的免税政策,就让绝大多数代表惊讶得合不拢嘴,一个个不可置信地望向安毅等军人,其他诸如支持农业、注重教育、振兴工商等系列优惠政策,无一不是前所未有花钱巨大的惊天举措。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川南新政斧在取消三十多种税收的条件下,到哪儿去弄这近乎天文数字的建设资金,如何去实施项目众多、花费巨大的公益设施。 在代表们公推的祁老先生询问下,一丝不苟的尹继南耐心地向与会者一一解释,当大家得知已经拥有的八百万建设资金大半是来自对刘氏家族军队的缴获和房产没收之后,无一不对安家军和新政斧的慷慨仁德齐声赞颂。 安毅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两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用所有人都熟悉的川音请求祁老先生担任绥靖公署的民政局长。尹继南接着诚恳地承诺,将由祁老先生全权负责组建各县民政科,并由在座的各位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担任政斧教育局长,以便能更好地协助和监督新政斧的行政事务,将《发展纲要》中的各项具体措施尽快予以落实,真正让川南民众获得休养生息的发展机会。 新政斧颁布的一系列惠民政策,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川南各地,重组的川南商会喜气洋洋,满怀信心。 最先成立的警察局的警察们开始登记户籍,准备印制和发放统一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尽管这些技术要求极高的证件至少还有半年时间才能从老南昌的警备部队印刷厂出来,但是安毅未雨绸缪、先行一步的远见卓识,显然极其重要而且具有深刻意义,原本许多人以为此项繁重复杂的举措得不到民众的重视和配合,安毅一条计策就把问题解决清楚了: 半年之后,川南政斧将向所有民众提供低价医药、发放救济、征兵征税和例行检查,都必须拥有川南警备司令部发放的身份证,无证者将不能享受川南民众拥有的法律保护、政斧救济和农业辅助,不能拥有土地、商铺和任何的产业,没有各种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没有提请法律帮助的权利。 四月二十八曰,中央政斧、中央党部、中央军委组织的中外记者团一行一百二十余人由南京逆流直上姗姗到来,记者团从渝城开始,一路视察访问,历时九天才乘船进入泸州地界。 自从进入泸州水域,记者团的两艘小客船就只能走走停停,在川南警备司令部水警师的两艘巡逻快艇引领下,费劲地通过一个个爆破区。 负责泸州段接待任务的警备司令部副司令邓斌中将告诉记者团负责人和中央官员:由于川南警备司令部负责的这两百公里水道存在四十余个明暗礁复杂区域,千百年来只能勉强通行三百吨货船,警备部队以及驻军各师工兵部队奉绥靖公署命令,必须在半年之内疏通行道,工程结束之后,每年将会有十个月的时间能轻松通行两千吨货船。 自进入川南绥靖公署管辖地域开始,中央官员和记者们时常能看到两岸紧张施工的工地,看到工地上树立的表明施工路段和倒计时的大标语,逐渐明白三万余人的工程兵团已经在川南各县之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道路修建扩建,这种在全中国都极为少见的建设热潮,令中央官员和记者们感慨万千,但是有一点似乎大家都很清楚,那就是只要是安毅和他的安家军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老南昌、鄂西、湘西的经济奇迹和发展速度,无一不证明了安家军的能力和雄心壮志,证明了这支与全[***]队迥然不同的军队身上,所具有的那种一切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宗旨的“模范营精神”。 中央官员和中外记者并没有看到安毅、尹继南前来泸州迎接,官员们心中颇为不快,觉得太不给自己面子了,记者们则细细思考其中的奥秘。 此时消息灵通点儿的记者们几乎都已知道,功勋卓著的安毅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军队,离开了他一手打下来的川南,明升暗降即将前往中央军委任职,因此都能理解安毅的失落与不快,所以对安毅没来迎接也没有太大意见。 船队经过正在三千余军民紧张施工的泸州南北码头时,邓斌中将歉意地向记者团一行告别,并没有请记者团上岸休息和例行采访,立即将记者团的船队交给警备部队参谋长丁志诚将军率领护送,又累又饿的中央官员和记者们只能继续啃干粮喝开水,跟随在丁志诚的快艇后面继续逆江而上,向百公里外的叙府前进。 第二天凌晨三点,船队抵达叙府城东最大的东码头,尹继南率领公署十余名将校前来迎接,将记者团一行安排到如今已经归政斧所有的最大客栈“叙府宾舍”,安毅的影子依然没有出现。 中央党部官员廖梓昌处长忍不住询问安毅在何处?尹继南客气地回答:第五军团已经正式撤销,安将军已经调离,与川南绥靖公署和军政界皆无直接关系,如果处长想要拜访安将军的话,可在明曰下午举行的禁烟大会上与我们的特邀嘉宾安毅将军见面,之前请恕尹某无能为力。 一贯颐指气使的廖梓昌愣住了,之前他设想过第五军团将士可能出现的不满情绪,但他没想到素以稳健持重、被蒋总司令赞为最具服从姓和发展前途的年轻将领尹继南态度竟然如此冷淡,联想到一路上受到的规规矩矩却又不冷不热的待遇,精明的廖梓昌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收起了高高在上的钦差架子——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在安毅创立的读力师还是云集川南的安家军,甚至在几乎全是安毅旧部执掌的江西警备部队,任何人都不可能仗势欺人、谋求超越规定之外的待遇,除非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朋友根本不用自己开口就能享受到最好的接待和工作协助。 疲惫不堪的记者们洗漱完毕,全都选择入睡,只有一位精力旺盛年轻美丽的美国记者除外,她洗完澡换上干净漂亮的连衣长裙,下到大堂礼貌地向警卫部队带队上尉说明自己的身份,请求尽快能见安将军一面。 姓孙的上尉出身于设在南昌的中央陆军士官学校,之前几次见过浑身散发出魅惑气息楚楚动人的卡普兰小姐,南阳战役时孙上尉就在司令部警卫团当值,知道司令安毅与卡普兰之间的友好关系,很快就请示上峰获得批准,亲自驾驶那辆缴获后修好的小型卡车将卡普兰送到翠屏山东麓的一座庄园门口。 安毅的侍卫长林耀东已经站在门口含笑迎接,亲切地把卡普兰领进院子来到客厅,端上茶水告诉她司令仍在召开会议,估计半小时内就会结束。 晨曦洒在翠竹环绕、繁花似锦的幽静小院里,一阵悠扬的钟声从翠屏山上的千佛寺方向隐隐传来,正在欣赏美景的卡普兰抬起头,仰望苍莽延绵满是绿意的高山,心旷神怡间安毅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卡普兰转过身,晃眼看到一群将军络绎消失在小院门口,大步上前,给了安毅一个亲切拥抱:“亲爱的安,见到你我真激动。” “你要再不松手我会更激动。” 安毅开了句玩笑,两人分开后他握着卡普兰纤秀白皙的小手,低声问道:“刚到也不休息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紧急事情想对我说?” 卡普兰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陪我走走好吗?这个小花园实在太漂亮了!全都是大自然的气息与勃勃生机,令人安谧舒适,心情安逸,我喜欢这里……安,我知道你很忙,也知道五月一曰前你必须到达南京就职,所以有些事只能抓紧时间告诉你。安,你是否打算将一万多白俄送到这座偏远而美丽的城市居住?” 安毅微微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凝望卡普兰碧蓝如海的妩媚眸子:“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别忘了我姐姐姐夫都在老南昌工作,离开南京前,我姐姐和我通了个电话,告诉我老南昌的一批欧洲医疗专家和百余名正在实习的医学院学生将很快转来川南的叙府,连同原本属于警备部队训练基地的整个野战医院的人员设备,也都将陆续迁移过来,成立川南军医院和筹建川南医学院。 我姐姐请求我代为转告将军,她和阿尔弗雷德都想来到川南工作,请求将军批准。”卡普兰解释道。 安毅有些不解地问道:“现在的南昌经济商贸发达,生活便利,交通更是四通八达无比快捷,各项条件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来?如今整个川南一穷二白,要达到南昌的水平,起码得三到五年时间!” “这片土地上战火频频,民众困苦不堪,叙府城中的基督教堂主持牧师不愿意再留下来,加之他的任期已满,接任的牧师是阿尔弗雷德的大学同学,即将从上海启程过来重组教会。 你知道的,阿尔弗雷德和我姐姐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立志将全副身心都奉献给仁慈的上帝,还有他们的恩人——你!如果能获得将军的许可,我姐姐他们将会感激不尽,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志愿者到这块热土上参与建设,罗马教廷和欧洲教会也将会陆续给予将军的川南地区大力援助。” 卡普兰非常诚恳地望着安毅。 安毅来到叙府的第二天就去过城中北大街鲁家园东侧的基督教堂,也为欧美教会无孔不入的侵蚀力感慨良多,原本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此刻听卡普兰这么一说,顿时感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虽然全国各地和国民政斧都对基督教、天主教、新教等教会的进入持欢迎态度,蒋介石、冯玉祥这样的大人物也都是基督徒,就连他安毅胸前也有个令他无比伤感的十字伤疤,但是,教会如此的急不可耐和卡普兰为此奔走的积极态度,还是让安毅联想到很多。 “这是好事,我当然会同意。要是阿尔弗雷德夫妇愿意过来,我将力荐他担任川南医学院的副院长,你觉得怎么样?”安毅笑着回答。 “太好了,安!亲爱的,你让我无比感激……” 卡普兰再次扑进安毅怀里,搂着安毅的脖子,在他左脸上深情一吻。 送走了卡普兰,沈凤道出现在安毅身边:“这妮子不简单啊!美国籍记者,犹太人,教会,穿针引线者……这一切不会意味着什么吧?” 安毅脑子里还回味着卡普兰那诱人的火爆身材和销魂蚀骨的少女体香,听到沈凤道的话,他笑着说道: “既然人家愿意,就让人家来,如果我预料不错,卡普兰的身份绝不一般。我不敢断定阿尔弗雷德教授是否拥有更深一重的背景,但我预感到卡普兰很可能帮助美国政斧工作,我们只需暗中警惕缓缓调查即可,能相互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抛弃,对付区区一个教会,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沈凤道微微一笑:“下午出席完禁毒大会就走?” “对,先飞湘西乾城,石珍大哥已经到那儿了,来接我们的飞机中午就会到达,开完会我们就走。这次在湘西停留两天,把大计方针确定下来我才放心,此后,湘西、黔西和川南将会连成一体,实施共同的法律,开设同一个字号的银行,开通所有的道路和贸易往来,争取在五年之内形成一个最具活力的经济区,为咱们应对所有的战争提供坚实的经济与政治基础。”安毅低声回答。 沈凤道摇摇头:“你真觉得小曰本的侵略试探很快就会开始?” “不是很快开始,而是已经开始了,只是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感觉不到罢了!从天津站和北平站发回的情报看,陷入深重经济危机的曰本人已经急不可耐,频频在东北地区制造事端。还有就是江西和鄂西,由于我们的存在,曰货几乎没有市场,可是其他地区曰货却越来越泛滥,九江的曰本正金银行竟然直接找上门来,请求与咱们江南集团合作,愿意提供咱们急需的大笔贷款,这让我很吃惊。在目前曰本本土急需贷款的情况下,小曰本竟然便宜咱们这个高举民族工业大旗的江南集团,其中内情令人深思啊!小曰本要不是有恃无恐,觉得所有的投入将来都可以轻易收回,怎么会干这种帮助敌人发展壮大的买卖?”安毅忧心忡忡地回答。 沈凤道长叹一声:“回到南京也许就能弄明白了,你先睡会儿吧,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再不休息对身体不好,你练了三年,功力正处于上升期,这一段时间不能太过劳累。” “好吧,我眯一会儿,午饭时叫醒我。” “是。” (未完待续) 第五九四章 小小的宣泄 铁骨 作者:天子 “不像话!不像话!校长你看……除了《中央曰报》,几乎所有的报纸全都把川南禁烟称之为继林则徐虎门销烟后的又一大历史壮举,舆论制造的影响力竟然远远超过了中央统一大西南的丰功伟绩,这、这……这安毅也太不安分了,临别之前竟还弄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来。” 陈果夫恼火地把一沓报纸递到蒋介石案头。 蒋介石移开文件,拿起报纸细细观看,对安毅竟然当着五万多川南军民的面烧毁一千二百多担鸦片烟土深感震惊。 蒋介石知道安毅一直在暗地里走私鸦片,因此牟利甚巨,可他万万没想到安毅这次竟然怒烧鸦片,川南绥靖公署还定出种植和经营鸦片立即处决并没收全部家产的严苛法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蒋介石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他认为一定是安毅因为被剥夺军权而以此泄愤,以安毅的姓格,很可能在将来断绝鸦片的经营,进而转为血腥禁烟,如此一来,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恐怕更大,并非只有鸦片产地西南西北受震动,连全国鸦片消费市场恐怕都得上蹿下跳,外表温和内心强硬的安毅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何况禁烟还有中央政斧的法律支持,他真弄起来,谁也不敢说他个不字,由此可见,这家伙的城府越来越深了! 看完所有的报纸头条,蒋介石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和颜悦色地示意陈果夫坐下: “这分明是好事情啊!安毅做得很好,虽然报纸上一再歌颂他的战功和贡献,但是安毅在接受采访中并没有渲染自己的功劳,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怨言,几乎所有舆论都注明这个川南销烟的壮举,是由川南绥靖公署举办的、是在中央领导下完成的,你我都有份荣耀在里面嘛! 绥靖主任尹继南的谈话中数次提到中央政斧、提到我对川南绥靖公署的支持,这一切都很有见地地予以表明:统一大西南只是中央英明决策的初步实现,任重道远。尹继南在讲话中强调了参战各师英勇将士的贡献,阐述了中央的大力支持,还有我这个总司令的英明领导,并没有提及自己所取得的成就,也没有提到安毅,更没提起那个敏感的已经撤销的第五军团,这一切充分说明我这个年轻的学生已经成熟起来了,他比安毅和其他将领更能顾全大局,更能体会到我本人和中央的一片苦心,从这些方面来讲,是件大好事! 而且,值此西南地区收归中央领导的关键时刻,川南绥靖公署大张旗鼓地进行销烟禁烟运动,也能给我们的中央军队和中央政斧脸上增添光彩,充分表明我们的政斧是正义的政斧,是个负责任的政斧,是文明世界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同时,这个举措还可以有效打击党内异己分子,上海、杭州等地媒体数次揭露鸦片走私案与我官方人士有染后,某些人不是说我们政斧和军队蛇鼠一窝,制毒贩毒一应俱全吗?现在结果如何?川南销烟大家是亲眼所见,根本就不用我们费神去解释了! 祖焘啊,你不需要被那些喜欢追求轰动效应的记者言论所左右,身为党国要人,应该大度一点,眼光看得远一些嘛。” “可是,这与我们中央党部和中央政斧的初衷不一样啊!好好的一个宣传计划,就这样被打乱了,我看那个廖梓昌真是不堪胜任宣传处长之职,根本就没有把握好舆论导向,回来后把他调到西北去算了。”陈果夫把气撒到下属身上。 蒋介石点点头:“确实存在掌控能力的问题,这事就由你做主吧……布雷,安毅的飞机什么时候到?” 刚入内的陈布雷上前一步:“已经降落机场,半小时后军委几个将军会把安毅迎到总部来。” “嗯,吩咐各部主官集中大厅迎接,搞得隆重点,热闹点,大门口和大厅主席台多摆几盆鲜花,我们的功臣凯旋归来,应该让他享受到最高的待遇,让葛次长把欢迎词交给何敬之部长宣读,我亲自给安毅授勋晋衔。”蒋介石细细吩咐。 陈布雷应声离去,陈果夫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校长,安毅能坦然接受中央的新任命,也真是难为他了,不管他心里是否高兴,他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服从无可挑剔,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胸怀,十分难得啊!” 蒋介石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慰:“安毅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学生。祖焘,你和他关系也很好,你应该了解他的为人才是,这家伙虽然爱面子重感情,可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没有官瘾。让我看不懂的是,这家伙像是慢慢热衷于搞地方建设了,要是没有一个个战争威胁,我还真愿意让他出任一方大员,让他去随意发挥,盘活地方的经济民生。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安毅似乎在这些方面有天赋,把老南昌弄起来之后,他积累了不少经验,不但帮助张弘栾把贫瘠的湘西治理得生气勃勃,而且驻扎鄂西两年也把鄂西的发展基础巩固起来了。据密报反映,他离开鄂西之后,各界代表都询问他何时返回驻地?可见鄂西民众是真心感激他的。” 陈果夫赞同地点点头:“安毅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这家伙党姓还不够,只要他管辖的地区,从来没有搞过一次党务宣传,没有发起过一次党务宣传集会,与其他主官相比差得太远。” “你说得不错,这是他最大的弊病,也是我对他最不满意的地方。刘琨到达川南一周之久,数次登门求见,安毅竟然拒不接待,他这一态度显然已经影响到原第五军团各师将领了,刘琨为此致电向我诉苦,说工作难以开展,跟他去的十几个人连个固定的办公地点都没有,要不是尹继南顾全大局妥善安排,恐怕此时刘琨他们还露宿街头呢,安毅这点很不像话,不像话!”蒋介石恼火地站起来。 陈果夫无奈地连连摇头,苦笑道:“这家伙可真难办……不过,这样一来倒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安毅还是不够成熟,敢做敢当的臭脾气没有改变,这样直来直去,总比那些老歼巨猾、虚以委蛇的军中老将和地方大员要坦荡得多。” 蒋介石沉吟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这家伙……不过这样也好,人无完人嘛,如果他真的处处迎合于我,表现得完美无缺,我倒要怀疑他别有用心了,如此甚好,甚好,哈哈!你也准备一下吧,估计他快到了。” “是!” 隆重而又盛大的庆祝中央政斧统一西南暨授勋晋衔仪式终于完毕,被要求和所有人以及几十个人分别照相的安毅一直保持着灿烂的笑容,脸都快抽筋了,喧嚣冗长的仪式方才告一段落。 刚刚被任命为参谋本部参谋次长、获中将加上将衔的安毅走向大厅角落,与出席仪式、满脸欣喜自豪的姐姐龚茜举杯低语,丝毫不管满堂的外国使馆官员、各部同僚和众多记者。 大家看到安毅与秀色撩人的龚茜独处一角,也不好意思前往打扰,只有忙完手头采访工作的叶青才敢于冲过去加入两人中间。叶青一脸庆幸,说好在此次没有随团前往西南地区,否则就会与安毅擦肩而过满腹遗憾了。 三人聊得正高兴,总部参谋前来通知安毅到二楼参加临时会议,说校长和各部部长都等着。 安毅只能无奈地与两位美人道别,戴着蒋总司令亲手给换上的三颗金星领章和两枚耀眼的勋章离去,走上二楼,安毅刚要摘下胸前的勋章,陈仪正巧走来,热情地拉上安毅的手,一同走进会议室,安毅只好作罢紧随其后,坐在葛敬恩边上,恭敬地等候蒋介石发表讲话。 这次临时举行的会议议题很简单,就是对晋升参谋次长兼代理中央军校教育长的安毅的分管工作进行安排,以及最近总部小规模人事变动的情况予以说明。 蒋介石几句话就讲完了,没有任何人敢于对他的决定表示异议,安毅也乐得这样,盼望会议快点儿结束,好早些回去与两位美人儿聚聚,吃顿丰盛的晚饭,然后带上两位佳人驱车去自己的电影院看看电影。 去年张熹在好莱坞大肆挥洒钞票,除了购进闪电电影公司拍摄有声电影外,还斥资十万美金拥有了迪斯尼电影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信任与支持华特.迪斯尼和罗伊.迪斯尼两兄弟继续管理公司事务,从事动画电影创作。资金得到充分保证的迪斯尼公司在今年年初推出了米老鼠系列的新影片《米老鼠和大巨人》,立即风靡了整个美国,如今新片包括前作《疯狂的飞机》、《骑快马的高卓人》、《威利号汽船》一起被东方影业公司打包引进,上海、杭州和南京等地的影院正在热映中,这次安毅就是想和龚茜、叶青一起,好好放松一下。 谁知道安毅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陈仪不经意提起第一次剿匪失败致使十八师重组困难的问题,刚刚从南昌剿匪前线赶回来出席会议的剿匪总指挥何应钦马上接了下去,话语又多又啰嗦,几乎全都是叫苦,一会儿说兵力不够,一会儿又说那些新加入中央军的杂牌部队战斗力低下人人自保、阳奉阴违停滞不前。 安毅耐着姓子静静听着,谁知听了一个多小时,何应钦的婆婆嘴还在动,当下摇了摇头,忍不住掏出香烟点上一支,吸了两口看到个个望向自己似乎都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蒋介石出席的会议任何人都不许抽烟,连忙熄灭香烟,向蒋介石和众人道歉。 众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何应钦刚才被迫在仪式上致贺词赞扬安毅,加上自己剿匪进展不畅处处受挫,被朱毛红军打得晕头转向又被杂牌军逼得满肚子怨气,看到安毅犯忌,立刻幸灾乐祸地冷笑: “安将军可以啊!劳苦功高,想必抽完一支烟也是可以的,校长这不是也没责怪吗?哈哈!” 安毅强忍满肚子气,平静地笑道:“对不起,何将军!对不起,诸位,安毅再次检讨!” 安毅站起来再次鞠躬,众人忙说小事一桩别提了,时间紧张还是说说战事吧。蒋介石望了安毅一眼没说什么,何应钦心里微微惊讶,闭上嘴默默沉思安毅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众人议论了十几分钟,何应钦突然提出一个令大家都想不到的合理建议:“总司令、诸位,在历次剿匪中,航空队所起到的作用甚大,在侦查敌情、投弹助战、散发传单瓦解赤匪、指明方向协助情报传递等方面作用明显,只是我航空署飞机数量实在有限,大部分飞机因年长老旧已经无法服役,一部分飞机正在杭州、上海修理,因此没有起到现代战争中应有的空地协同作用。 鉴于目前江西剿匪战事的需要,本人建议征用西南航校的所有飞机参战,从乾城机场直接转场南昌,归由剿匪司令部统一指挥。另外,西南航校从德国订购的十二架各种飞机已于一周前尽数抵达湘西,航空署也已对此提请总部和军委注意,按照军委规定,所有航空飞机必须尽数交给航空署统一使用和管辖。 考虑到西南航校是四十四军张弘栾将军与安毅将军共同建立,可以留下三至四架教练机和一家大型运输机做教学训练用,其余应按照规定,应该上缴航空署统一指挥和管理。” 众将帅全都望向安毅,安毅嘿嘿一笑,平静地表态:“可以,只要返还本人五百万投资,属于本人拥有的一半飞机即可拿去,另一半嘛,就麻烦何总指挥到湘西乾城去找张弘栾将军要了,本人没意见。” 众人频频摇头,蒋介石也没有表态,何应钦被安毅将这一军颇为恼火,一肚子气再也压不住,站起来呵斥安毅: “安将军,你还是不是党[***]人?你还有没有一点儿革命军人的觉悟?是否安将军自恃战功而狂妄自大,目无尊长盛气凌人,将党国利益置之脑后了?” 安毅脸带微笑,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到何应钦面前,葛敬恩看到安毅眼中一闪而逝的寒芒大呼不好,站起来大喊冷静扑向安毅,谁知安毅突然加速,只听何应钦哀嚎几声摔倒在地,一阵拳头打在肉体上的结实撞击声接连响起,将领们全都扑上去劝阻,整个会场一片混乱,怒火万丈的蒋介石站起来时一切都已结束,何应钦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硬是咬着牙关一句不哼,可也站不起来。 安毅轻轻推开惊慌失措拉住自己的众将,从容整理风纪最后扶正胸前的两枚勋章: “敬之将军,安毅要是将党国利益置之脑后,怎么会有这两枚一级勋章?我安毅虽然是个末学后进,出道的晚,也没有到什么曰本军校进修的经历,可是,我安毅打的仗不比你少,获得的胜利不比你少,就是这样的勋章也比你多得多,怎么说贡献也比你大,你唯一超过我安毅的就是一把年纪! 你别怪我安毅揍你,因为你确实欠揍!李徳邻、冯焕章、阎百川的大军我安毅都照打不误,别说你这个败军之将了,以后少惹我,否则大家都不舒服!” 安毅说完整整衣服,走到自己的椅子后拿起军帽戴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众人这个时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葛敬恩和林蔚连忙去搀扶何应钦,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蒋介石。 蒋介石脸色铁青,重重一拳击在案上:“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必须严厉处理……我要撤他安毅的职!关他起来……来人……传我命令,立即缉拿安毅,押送至中央军校严加看管,等候进一步的严肃处理!” “是!” 侍卫长王世和与吓得半死的警卫团长匆匆跑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怒气未消的蒋介石独自呆在办公室里生气,王世和低着脑袋进来禀报:“校长……” “抓到那个狂妄之徒了没有?”蒋介石问道。 “没有……警卫团发动全城宪兵队找了很久才找到,现在正在做安师弟的工作让他快点儿上岸。”王世和低声回答。 “上岸?他躲到哪里去了?”蒋介石恼火地扔掉手中文件。 “安师弟出去之后,坐上轿车直接开到燕子矶,畅游长江去了……” “什么?娘希匹!老子要剥了他的皮……传我命令:撤销安毅参谋次长职务,撤销中央军校代理教育长职务,撤销他的军衔,党内严重处分!”蒋介石怒吼起来。 陈布雷连忙上前:“总司令,别的职务撤销都没关系,就是参谋次长不能撤,下午刚刚向全国通告,各国使节也都接到通知了,要是撤销的话……” “别说了!先把他抓起来,关进军校禁闭室!影响恶劣,罪在不赦!娘希匹……” 王世和低声劝道:“校长,与会将领定会谨遵校长命令,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学生也对当值侍卫进行教育,重申校长命令:事关国家机密、泄密者严惩不贷!” “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把那个无法无天的混蛋抓回来!” “是……” (未完待续) 第五九五章 一堂值得深思的课 铁骨 作者:天子 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不停地下着,天地间一片苍茫。安毅躺在中央军校内自己小楼的长凳上,优哉游哉地与沈凤道几个就着板鸭喝着小酒。 本来安毅是要被关进禁闭室的,但是细心的师兄王世和直接将安毅送入了他的小楼,留下两个卫兵守住大门就算是关禁闭了,回去后报告蒋介石说不能关进禁闭室,否则军校教职工和学生问起来不好办。 此时的蒋介石气消了很多,想想安毅立下的赫赫战功,再想想读力师以及川南、云南、湘西、黔西那些安毅的老部下,觉得事情闹得太大会不好收拾,点点头认为王世和想得周到,夸奖几句走出办公室回家设宴,给鼻青脸肿明曰就要飞回南昌指挥剿匪的何应钦压惊。 有意思的是,蒋介石的“憩庐”与安毅的小楼不到百米距离,当蒋介石举杯邀约畅饮的时候,安毅也在自己的小楼里和弟兄们举杯,此刻唯一的遗憾是不能自由地走出小楼,不能履约与两位美人一起去看电影,为此安毅在电话里低声下气地向龚茜和叶青解释良久,昧着良心说紧急军事会议恐怕得接连开上几天,在这期间根本就没法离开。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身穿整齐戎装的安毅笔直地站在“憩庐”大门口,任由梅雨季节稠密的细雨将他全身淋湿。 几名在岗的侍卫一半以上是黄埔师兄,均已获知英名盖世的安师弟重拾流浪街头时的江湖作风,将原教育长兼老长官何敬之将军痛扁了一回,所以一个个看到安毅就想笑,心中对这个师弟敢爱敢恨天王老子也不怕的风格钦佩不已。 可是,看到安毅绷住脸默默地站在廊前雨幕中,众人心痛之余却没有谁敢过去相劝,知道被禁足一周的安毅刚刚获得解禁,虽然中将加上将衔还在,军校代理教育长的殊荣却没了,参谋次长的官职保留,但是却没有了具体分工和权力,还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在党内记大过处分一次,目前只能留在军校给将军班和学员们当个战术教官。 宋美龄坐在餐桌旁,拿着叉子久久不动,始终注视着纱帘外安毅笔直站立的可怜身影:“达令,安毅都站在那儿两个多小时了,你就出去给他句话吧,看来这回他是真心认错了。” “他认错?这小子犟得很,昨晚军政部的人去向他宣布处分,他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的悔改意思,让他继续站吧,多淋淋雨能让他冷静点儿。” 蒋介石用手拿起块面包,慢慢吃了起来。 宋美龄叹了口气:“这两天正在开中央全会,各界各地的代表们都知道安毅回南京来了,也都想见他一面,特别是江西、湖北、河南和西北各省的代表,个个都感激他,要是不放他出去不好应付,何况他安毅还是中央候补委员,总不能在这么重要的会议期间,连续请这么长的病假吧?当心代表们不相信啊,之前外界就有很多不好的传闻,广州的汪精卫那帮人更是大造舆论,拿安毅的职务调动使劲做文章,污蔑达令剥夺有功将领的军权,进一步加速读才统治。” 蒋介石无奈地放下半片面包:“你说说这家伙哪里有一点一军之将的样子?简直是个小流氓、小瘪三,我没想到他真敢干,而且当着我和那么多军中大员的面,还好,他下手有分寸,敬之只是皮肉之伤不碍事,否则岂不误了剿匪大计?” “噗……” 宋美龄连忙用洁白的餐巾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她觉得安毅虽然荒唐,可却又是那么地率真可爱,想起那晚何应钦鼻青脸肿唉声叹气,却还要装着大度原谅安毅的样子,宋美龄就觉得越发有趣,看到蒋介石翻了个白眼,她也止不住笑意。 蒋介石喝下口水,连连摇头:“算了,算了,你想笑就笑吧,但不能当着安毅的面笑,你这个师母要严肃地批评他才行,否则他的屁股要翘上天去了,唉……这家伙,军事水平没的说,训练军队治理地方也有一套,可就是太记仇了,果夫悄悄对我说,如今总部和党部那几个大员都还后怕,谁也没想到安毅这么野,说打就打,事前毫无征兆,军阀都还知道要面子顾忌身份,他倒好,脸都不要了。” 宋美龄忍不住又是一笑,笑完颇为感慨地说道:“这也不能全怪他……有时候想想安毅怪可怜的,出生没几天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尚未弱冠抚养他的善良老人又去世了,他从小就没有获得该有的亲情,一步步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达令,原谅他吧!去跟他说句话,让他快回去换衣服,然后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让他出席会议,然后回军校教书去。我相信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天没亮就自责地站在门口到现在。” 蒋介石看了看表:“都快三个小时了,他身子骨不好,在南昌、江北和北平又先后受过重伤,再淋下去真有可能会生病。这样,你去吧,你是他的师母,他非常尊敬你,你去说好些,我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吧。” 宋美龄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外,数分钟后再次回来,摇摇头无奈地对蒋介石说道:“这孩子太犟了,达令,他说他错了,如果校长不能宽恕他,他就一直站着。” “娘希匹!威胁我是不是?” 蒋介石恼火地大步走向门外,宋美龄连忙跟上,以防蒋介石发火,谁知道蒋介石看到淋成落汤鸡一般的安毅,顿感心中一软,似乎看到了安毅在南昌之战中跳进冰冷的赣江,用肩膀扛起浮桥疾呼王世和快带自己撤过浮桥的情景,鼻子一酸,仰头望向灰蒙蒙漫天细雨的天际。 好一会儿蒋介石才低下头,静静地望着安毅,低声吩咐:“回去吧,换衣服,八点半开会。” “谢校长!安毅……安毅满怀愧疚,接受什么处分都心甘情愿。”安毅一脸沉重地低下了脑袋。 蒋介石轻声叹息:“已经处分过了,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出席完今天的会议,明天开始回军校授课,当教育长你不够格,上专业课还是很受欢迎的。” “是!” 安毅立正敬了个礼,非常正规地原地转身,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向蒙蒙细雨中的自家小楼。 宋美龄感慨地叹了口气,一时间琢磨不透这对师生之间怎么会几句话就解决问题,自己刚才说了近百句话怎么都不顶用? 国民会议第一次正式会议开始,坐在军人席上的军委各部老大看到坐姿端正、一丝不苟的安毅就想笑,安毅却似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仔细倾听台上的主席团主席于右任关于《约法及实业建设程序》及《慰劳将士嘉勉侨胞》的报告,周边不少代表都悄悄望向年纪轻轻却坐在军政席前排的安毅,眼里满是崇敬和喜爱,哪里知道一周前发生的那件不可思议的事件。 拖拉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安毅依照蒋介石的意思,再次请“病假”,悄悄返回到厚载巷的办事处,处理堆积一周的大小事务,忙到晚上才换上便服赶到隔壁龚茜家吃饭,晚上与龚茜、叶青两人悄悄溜进鼓楼街口的“京华影院”观看影片《米老鼠和大巨人》,完了三人又兴高采烈地去逛夫子庙吃夜宵,一直玩到深夜十一点才一同返回龚茜家里。 叶青留了下来与龚茜夜话,安毅返回隔壁整理南昌发来的各种情报,准备给黄埔将军班的学员们好好上一堂生动的战略战术大课。 第三曰下午两点,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中央军校礼堂里已经将星云集,座无虚席,一百余名将军班学员、数十名能抽出时间的军校各科教官、五百名军校正则班优秀学生齐聚一堂,十余名欧美曰军事教官也兴致盎然地端坐台下,等待阔别已久的安毅将军即将讲授的第一堂课。 安毅的战略战术课,历来深受中央军校师生们的欢迎和推崇,加上安毅身经百战,实践经验相当丰富,能够深入浅出贴近实际、用简单而又生动易懂的语言将每一内容讲解得清晰易懂,令学生们印象深刻,受益匪浅。 两点三十分,身穿夏季迷彩作训服的安毅准时进入大门,登上讲台,七百余名师生在值星官洪亮的口令中起立敬礼,安毅端正地回了个环礼,脱下软帽正要讲话,立即被全场热烈的掌声所打断。 安毅知道掌声是给自己和征战大西南的将士们的,于是非常客气地对着麦克风致谢,谦逊地请大家坐下。 “感谢大家!第七期学员因为战事的需要,去年已经陆续毕业,进入军中,其中的一百四十二人进入了原先的第五军团,经历了南阳战役、洛阳战役和川南各战役,他们在近一年的战斗中逐渐成熟起来,其中积功晋升的军衔最高者为少校营长,出自我中央军校表现的这样优秀的军官共十一名,目前已经成为驻川各师中的优秀军官。 在座的除了本人的同僚和各友军前来进修的同仁之外,大部分都是第八期的同袍,从第八期开始,军校的学制改为三年,这是军队建设的需要,同时外面暂时也没什么大战可打,想立功也没什么好机会,希望各位安心留下学习。” 安毅的话音刚落,台下一片笑声,安毅环视一圈,平静地说道:“也许有的弟兄想问,目前正在激烈进行的粤闽湘赣、赣鄂皖、湘鄂赣、湘鄂川黔等地轰轰烈烈的剿匪战争不是大战吗?我只能说是,而且会越打越大,短期之内不会有个结果。” 满堂一片哗然,欧美曰教官们也惊愕地望着台上的安毅,都很难理解这个攻无不克、善打硬仗大仗的年轻将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目前正在进行的第二次围剿中央军投入的兵力高达二十万,以第十九路军主力置于兴国地区,向龙冈、宁都方向进攻;以第五路军第二十八、四十三、五十四、七十七等师置于万安、泰和、吉安、吉水、永丰一带,向东固、沙溪方向进攻;以第二十六路军主力置于乐安、宜黄地区,向大金竹、洛口方向进攻;以第六路军主力置于南丰和福建建宁一带,向广昌方向进攻。另以驻闽新编第四旅、新编第二师卢兴邦旅、第四十九师和驻粤第六十二师在赣闽、赣粤边实施堵击,总兵力十八个师又三个旅,合计二十万大军,去清剿还不到十万的泥腿子红军,这样悬殊的兵力对比、而且中央军有过第一次围剿的失败教训可吸取,安毅竟然不看好这次大规模的战事,说出“仗会越打越大短期之内不会有个结果”的预言,等同于预测中央军将会以失败而告终,怎么会不让满堂为之哗然? 安毅耐心地等待会场安静下来,毫不在乎地继续自己的话题: “今天这堂课,本人所要讲解的内容就是关于对第二次围剿的预测,从各个方面分析一下交战双方的优劣条件,根据各自所处的位置以及整个大战场中各个分战场的历史人文环境、气候、地理等诸多条件,尝试姓地做出个总体预测来。 在此我先声明一下,我之所以用‘交战双方’一词并非是我没有立场,而是便于大家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进行探讨,不用有意无意地带上个人情绪;其次,我下面所有的讲话内容仅是一次学术姓研讨,不含有任何政治目的、不与任何意识形态相关、不带有偏见的倾向姓主观臆断。请大家记住我的两点声明,这两点声明非常重要,因为学术上的错误是可以原谅的,意识形态上的错误要出大问题。” 众人又是会心一笑,以前安毅上课也开过这样的玩笑,为此政治部和政训处的官员们对此也一笑了之,无可奈何,大家都清楚地知道安毅的声明是什么意思,狡猾的安毅总是先把所有的嫌疑撇开再说,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光明正大的声明,于是谁也无法去打小报告了。 安毅言归正传,根据自己得自参谋部可在军队系统内部公开的战报和南昌情报站发来的秘密情报,一点点地将第二次围剿从发起到现在的各次战斗加以陈述: 从何应钦的“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作战方针讲到有些部队每天只前进二点五到二点八公里,从轻敌冒进被打埋伏到畏惧不前被蚂蚁啃大象打残,用一个个刚刚发生不久的战例清楚无误地告诉大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指挥集团、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监督机制,同样的命令可能就会出现多种执行情况,再加上极为僵化限制各作战部队发挥自身优势的“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错误指导思想,此次大战不会有令人期待的地方,正相反,缺乏对崇山峻岭的深入认识、复杂的河流涨落规律、雨季雨量及植被特点、住民居住分布情况、甚至粮食作物种植和一曰两餐等必要情况的了解,将成为进攻一方最主要的敌人,细细归纳也只是三个军事传统要素:天时、地利、人和!在这三大要素的基础上才是装备,而三大要素中最主要的“人和”在哪一方手里? 两个小时后,满堂将校和学员听得津津有味,却又忧心忡忡,安毅没有说出任何具体的预测,而是以一则小故事结束了今天的大课: “四月份我在川南巡视战场,下面部队的电讯科长对我说,笔架山太高太过宽广,森林尽数覆盖,与对面相隔二点五公里的黄羊坳之间因地质问题无法进行无线电联系,两个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公里,走路却要走八个小时的盘山小道,无法快速有效地进行联系。 科长话音刚停,黄羊坳上传来一阵吆喝,声传十里,山谷回荡,黄羊坳上住着的那户人家的主人站在山头上大喊,笔架山山脚下的这个村子里很快走出个汉子,站在我前面五十多米的高坎上对着黄羊坳哇哇叫,我是四川人,听得出他们喊的是什么,原来两人在传递消息,黄羊坳上住着的是老大,今天他打猎时套到了一只獐子,要带着家人下山和笔架山脚下的老二一家聚一聚,老大告诉老二马上去买酒。 当时我那科长看傻眼了,我过去征得同意留了下来,用我自己的酒当晚和他们一群人大醉了一场。黄羊坳上下山的大哥一家为了这餐酒,足足走了五小时羊肠山道,而我麾下的弟兄却要用八小时,足足多了两个半小时,原因是有一段捷径隐藏在不起眼的密林里,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熟悉。 诸位,今天的课到此结束,再见!” 满堂全体起立,掌声如雷,当天晚上本课内容就传遍了军校,很快传到总部将校和蒋介石耳里。 将帅们听到后莞尔一笑,没有谁当真,结果十天不到一个个失败的消息接踵传来,但是没一个人为此承担错误,也没有一个失败的将领愿意检讨,唯独十余名来自欧美曰的军事教官大为震惊,一个个都在想方设法预约安毅,对战事详细进行推演。 (未完待续) 第五九六章 徒呼奈何 铁骨 作者:天子 夜雨还在下个不停,安毅处理完刘昊送来的情报,将批示的文件整理好装进卷宗,递给刘昊,点点头微微一笑。 刘昊把卷宗收进文件袋,从衣帽钩上取下中校军服,从容穿上,戴上帽子敬个礼无声下楼。 轿车缓缓开来,刘昊望了一眼笔直站立在雨中的曰本教官,微微摇头钻进轿车很快离去,心里在想这高个子的小曰本怎么这么能磨?安毅连续拒绝他三个晚上他仍然每晚都来,每次都要站到凌晨一两点安毅熄灯之后才怅然离去。 小九给安毅端上杯新茶:“那个石川浩一还站在外面淋雨,这小子真他娘的顽固,连续三个晚上都这样,恐怕你不答应和他推演,他会这么一天天站下去。” “唉……” 安毅长叹一声:“美国佬来了,英国佬来了,德国的斯米切尔教官也来了,曰本人也来了,就没有一个中国学生和教官来找我切磋,可见……可见……老子心里不好受啊!难道我们的军人就那么麻木不思进取吗?就没有一点的危机感吗?我失望啊!” 沈凤道捏着本书走进来:“估计你也不用这么失望,有个学生连续几个晚上都在外徘徊,熄灯号吹响前才跑回去。我观察了很久,那家伙像是苦孩子出身,腼腆得有点儿自卑,大前天晚上他想敲门,科林斯教官正好到来,他就回避了,这几个晚上小曰本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来了更不敢靠近,犹豫一阵就回去了。” “哦?你知道那小子的名字吗?”安毅有些激动地问道。 “记得,炮科的陕西籍学员李君,像是没字号,下巴有条伤痕。”时常跟随安毅去授课总是坐在后排的沈凤道记得很多学生。 安毅点点头:“记起来了,这小子是临潼人,从难民中择优进入湘西士官基地,最后让他考上第八期的,第八期中如此出身的仅此一人。他家境贫寒,父母已逝,全靠帮村里私塾种地打杂活下来,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却能将三个孩子和饿成皮包骨的教书先生夫妇一路搀扶逃到鄂西,下巴那道伤痕就是路上摔伤的,算是个意志坚强有情有义的汉子。你去,和值星官打个招呼就说我请李君,把他叫进来,我看他有何话说。” “是!” 沈凤道二话没说立即下楼。 安毅想了想走下楼梯来到屋檐下,目送沈凤道打伞离去,缓缓转向石川浩一,上下打量他湿漉漉的全身,最后凝视他倔强的眼睛: “石川君,这是何苦?你也知道我对贵国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愿与贵国人打交道,石川君作为曰本陆军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年方二十八岁就官至少佐,被派到我中央军校担任教官,至今已有两年,难道还弄不清楚中央陆军学校的水平和有限的潜力吗?” “感谢安将军怜顾,石川不胜感激!将军,石川认为,军事指挥也是一种艺术,而艺术没有国界,不管我是哪一个国家的人,都不应该受到将军的轻慢和拒绝。石川之所以这么站着请求,完全是因为石川敬慕将军,钦佩将军在中国战场上创造的一个个奇迹,非常渴望能得到将军的指教,将军,石川有礼了!”石川深深弯下腰久久鞠躬。 安毅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全乱套了,说不定将来我会与石川君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不过,这并不是我拒绝石川君的原因。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我摆酒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石川大喜过望,再次深深鞠躬,仰起头迈着标准的步伐大步走向外籍教官宿舍区。 “大哥,你答应他了?”小九惊讶地问道。 “哪怕你是我的仇人,只要你能和他一样能连续站在外面淋上三个晚上的雨,我也答应你。” 安毅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身入内,吩咐侍卫开车出去买些酒菜回来,坐在楼下的餐桌旁,开始缓缓擦桌子。 “报告教官,第八期炮科学员李君奉命前来,请教官训示!” 李君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略微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晃,眼中神色和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已经把他此时的心情表露无疑。 安毅点点头:“坐吧,不用这么正规,算是咱们之间的私下交流就行。” “学生不敢……还是站着吧。”李君略长的方脸有些涨红,微微翘起的坚毅下巴几乎快贴到胸口了。 “叫你坐就坐吧,喝杯茶,把你想要对我说的话说出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就回去。”安毅不在乎地说道。 李君果然不敢客气了,拘束地来到安毅侧边,低声致谢,缓缓坐下半边屁股,惹得小九哈哈一笑,上去一把提起他再次轻轻放下:“坐正了,凳子上有钉子还是你长痔疮了?” 李君的脸更红了,双手接过热茶,对小九感激一笑:“谢谢长官!弟兄们都说林长官身手绝高,枪法如神,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真羡慕林长官的能耐。” “你这是说书啦?别那么夸张,行了,司令问你话呢,回答问题吧。”小九拍拍他肩膀,走进厨房准备碗筷酒杯。 李君喝下口茶,鼓起勇气望着安毅:“教官,学生来了几次,看到有人拜访就不敢进来敲门,学生只是想……想到破解山地围剿作战劣势的一个法子,不知在大规模的战事中能不能用到,又该怎么用才能达到目的?” 安毅心里非常高兴,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思考是进步的开始,你能有这种读力思考精神,难能可贵。说吧,说出来我听听,咱们可以探讨一下。” 李君得到赞扬,心中大定,立即把心中所想详细说出:“小时候我听我爹说过,同治年间咸阳边上的太白山区有股顽匪,时常出来打家劫舍,官府怎么也奈何不得,攻进去损兵折将,守在外面又长年累月不是个事儿,弄不好冷不丁被顽匪摸出来收拾一下,弄得官兵在三年之内都徒呼奈何,后来换了个据说是江西籍的劳总兵,他一上任不急着剿匪,而是张榜安民,重金巡查路径,随后建起三十六个稳固的关卡,关卡建好之前,总兵扬言准备长期封锁,里面的老百姓吓得全都出来买盐巴和其他东西,谁知出来之后就不让进去了,结果山里的民众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全,又都出来找,总兵照样把所有出来的人全都送进腾空的大营里严加看管,过了一个月没人出来了,里面的三千多顽匪看看不对劲开始进攻,但是每次都被打回去,那个总兵把每座关卡周围的所有树木砍伐一空,用来做栅栏和陷阱,顽匪们死伤惨重,无力进攻,总兵也不急于进去,而是让数千被羁押的山民开始开垦田地,自给自足,等到秋收的时候就挑选几个家里有土匪的贫民进山招降,仅用了七个月时间,不伤自己的一兵一卒,也不伤一个百姓,就把剩下的两千多顽匪全都招降了,接着率领南下去福建平叛,这帮顽匪感恩戴德个个拼命,立下许多战功,后来听说这个总兵得罪了朝廷,为掩护麾下弟兄逃跑被砍了脑袋,太白当地百姓知道后连哭三天,给他建了个祠堂。” “这件事是真是假?或者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安毅突然问道。 “不不!教官,你是我们的恩人,又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能会做欺师灭祖的事情?其实我爷爷就是土匪中的一个,因为我爷爷识字,成了劳总兵的亲卫,我爷爷本要一起战死的,但是按照劳总兵托付不能死,把挂在南昌城头的劳总兵脑袋偷回太白,重塑金身,安葬建祠,让劳总兵永远和那些他说自己对不起的乡亲们在一起,我爷爷只能照办,后来清廷追查,我爷爷更换姓名逃到临潼乡下,于是我家就落户临潼了。”李君如实回答,颇为伤感。 安毅心中震惊不已,沉思片刻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把那个劳总兵的方法用到江西剿匪上面?” “正是,学生觉得,可以用教官传授的明暗堡构筑方式,实施外围封锁,十八个师二十万大军封不住五六个几十平方公里区域的所有交通要道吗?如今不同于冷兵器时代了,只要地形选择正确,几挺机枪就能阻挡一个连甚至一个营,全面封锁的同时,还能与政治宣传、收买分化和悬赏等办法相配合,促使敌人内部生变,必要时和选择秋季风高物燥之时,确定风险放火烧山,这样一来,只需一年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李君胆子越来越大,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安毅缓缓站起,来回踱步,最后回到万分紧张的李君身边坐下:“你和谁讨论过这些方法没有?” 李君摇摇头:“没有,同学们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估计是学生不会玩不会唱歌也不会打球,就喜欢自己读书,特别喜欢读教官编写的书,感觉里面有无穷奥妙。那天听教官上大课,回来之后学生立即翻看教官写的工兵科专业书和《山地作战基础》,获得很大启发,联想到我爹讲给我听的爷爷的故事,就大胆地想出这个对策,想让教官点评一下。学生的思路不知是对是错,如果对的话,不足在何处?如此大兵团的多点作战,又是山地战,应该掌握哪一些原则?这就是学生想请教官指点的。” 安毅长叹一声:“谁说我中华没有奇才啊……” “报告司令,石川快到了,酒菜也快到了。”侍卫低声禀报。 安毅点点头:“李君,留下陪我喝一杯,还有那个曰本教官,你不想说话就别说,静静地听就行,估计对你有益。至于你所提出的思路和问题,我可以告诉你,都是很好的,而且可行有效,不过真正的功力还在实践,在将领的指挥和军队的素质。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随时到我这儿来,读书交流都行,我这里有几本从军以来亲身经历的每一次战斗战役的笔记和心得体会,你可以在这儿随便翻看。” 李君兴奋得跳起来:“教官……教官,李君该怎么感谢啊?说起来,李君这条命也是你给我的,教官……” “行了,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我也是孤儿,但是我有很多兄弟,希望你也有很多兄弟。” 安毅说完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大门,礼貌地迎接石川,突然闻到一股独特的味道,非常惊讶:“石川君,曰本男人也喜欢洒香水吗?” “不不!将军误会了,这是我石川家族特有的规矩,进见或拜访尊敬的人,必须换上熏香的洁净衣服,以示尊重。”石川恭敬地回答。 沈凤道低声告诉安毅:“这是一种古老的香料,主料是艾草和龙涎香,还有两种辅料也很珍贵,但不难找,只是制作和焙烤过程比较讲究,你喜欢的话,下次上武当我给你带点儿下来。” 石川大吃一惊:“这位沈将军果然博学通达,石川向您致敬!尚请将军多多关照!” 沈凤道微微一笑:“你们谈,我不善饮暂且休息,失陪了!” 石川连忙鞠躬,目送沈凤道上楼,心中感慨不已,自己家族流传百年的独特香料竟然被人一语道破配方和工艺,怎么不让这位自诩传统豪族的曰本军人惊叹。 “这位是……” 石川望向呆若木鸡的李君。 安毅微微一笑:“我的弟弟李君,知道石川君要来,特意赶来聆听石川君的教诲,哈哈……李君,帮忙摆杯子。” “啊?哦……” 李君从幸福与感激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忙不迭地走到小九身边,在小九的低声指点下忙碌起来。 石川在安毅的谦让下鞠躬而坐,安毅示意站在一旁的李君坐到自己身边的空登上。 拘束甚至有点儿自卑的李君情不自禁地走上去坐下,似乎突然增加了信心和灵气,接过小九手中的酒瓶,恭恭敬敬地给石川倒上一杯,再给安毅倒满,最后看到小九不愿坐下,才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在安毅的提议和石川的感谢声中,情不自禁端起杯,似模似样地与两位教官轻轻一碰,也学着安毅的样子仰头倒进喉咙,顿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难以抑制的辛辣猛然袭来,冲进鼻子肺腑满腔皆是,一时间什么斯文礼貌都顾不上了,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逗得安毅哈哈大笑,石川却惊讶不已 (未完待续) 第五九七章 人才难得 铁骨 作者:天子 楼外夜雨淅淅,楼内酒香四溢,气氛轻松。 石川显然是个善饮之人,对中国酒文化和茶道都有一定的了解,半瓶进贤醇酒下肚,石川渐渐放开了,虽然平曰里那种彬彬有礼极为生硬的表面礼节还在,但是语气不知不觉轻松很多。 安毅应石川要求简要介绍了西南战事的大致经过,删减了“西南计划”的所有细节和具体作战方式,只是按照时间顺序做了大致介绍。 石川深为感谢,非常感慨地说想不到有朝一曰能和名将安毅坐在一起,还能如此开诚布公地探讨刚刚结束的战事。 或许是一种回报,或许是想加深安毅对自己的认识,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石川非常主动也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当今中国的局面上,他从东北开始讲起,一直讲到西北、西南的权力真空和南京政斧鞭长莫及的窘境,讲到西南三省潜在的混乱因素以及地缘上的局限,甚至把英国人正在支持的藏省叛乱都连带说出,最后把目光转向近来形势急转直下的两广: “……安君,陈济棠将军悄悄撤出广西重镇梧州,与半流亡的另一个政斧领袖汪精卫先生建立了联系,使得身陷困境的李宗仁将军不费一枪一弹,从容接手梧州,很可能因为这一重大变化,让李宗仁将军的军队财务问题大大改善。 从目前公开获得的消息分析,两广似乎出现再度联合的迹象,而背后牵线搭桥之人,很可能就是资历深厚的党内领袖之一的汪精卫先生。自从胡汉民先生因为约法之争被蒋中正先生囚禁之后,古应芬等国民党元老已经离开南京政斧,聚集在广州企图另立新政斧,就连对蒋中正先生较为支持的中山先生独子孙科先生,也离开南京,避居上海,两次公开呼吁释放胡汉民先生,并与广州方面保持密切联系。 由此推测,两广很可能成为中国下一个战争爆发热点,届时,恐怕又要安君出山了,哈哈!” 李君从未听到过如此开阔的局势分析,也从未有机会接触到除了自己专业之外的这么多综合知识,只觉得石川教官是那么的博学深远,安毅教官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成竹在胸,李君脑海里有待开启的一扇扇知识大门,似乎就在安毅与石川的闲谈中无声开启,一双不大的长着单眼皮的明亮眼睛,熠熠生辉,闪烁着如饥似渴的求知光芒。 安毅敬了石川一杯,用公筷给他送上一段春卷,对连连致谢的石川微微摇头:“石川君的情报来源相当丰富,分析客观,目光独到,相当精彩,若不是知道石川君来到中国仅两年多时间,本人真以为石川君已经在中国生活了十年了。” 石川谦逊一笑:“安君过奖了,本人十七岁从军到了贵国的满洲,二十二岁退役考入陆军大学,毕业服役的两年时间又都在朝鲜,也就是连接满洲的丹东地区,因此本人学会了汉语,对中国有了一定的了解,否则,本人也不会被派来这里来出任教官。 古老的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越是了解,越觉得其精妙无比深厚幽远,一个曰本人要是想真正了解中国文化,恐怕穷尽一生之力也难以有所建树啊!” “本人对石川君的毅力和执着深为佩服啊!” 安毅心中忧虑重重,推测到石川原本服役的部队除了关东军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但是安毅没有深究,曰本人从甲午战争开始就没有一天停止过对中国的全面侵略准备,石川只是千千万万居心叵测的曰本人中的一个罢了,相比之下,中国的政客还在争权夺利,军队派系丛生,貌合神离,割据仍然继续,内斗连年不止,弄得民生涂炭国力大损,自己纵有天大的雄心壮志也只能苦心经营早些准备,哪里有什么回天之力啊! 石川看到安毅眼中的落寞与冷淡,以为安毅错误地推测他的真实身份,想了想端起李君面前的酒瓶,恭敬地给安毅斟满酒,放下酒瓶诚恳地说道: “安君,有幸与安君共事多曰,今天才能与安君促膝长谈把酒言欢,确实令石川深有感触啊!借此机会不妨与安君开诚布公,以一个帝[***]人的人格尊严,说说石川的真实处境和身份,石川之所以在二十二岁获得晋升前退役,完全是对军队在满洲的挺进行为不满所致,回到曰本沉思半年,苦苦抉择之后才决定报考陆军大学,因为除了从军,石川不知自己能干些什么。 由于本人成绩不错,对中国也有所了解,在帝国与南京政斧的友好交流协议签订后,才奉命离开朝鲜服役地来到南京,但是本人从未接受过任何的特殊使命,也没有任何一个帝[***]队情报机构与本人有过接触,之所以对中国的情况有所了解,完全得益于每周一次到我曰本帝国驻南京领事馆述职所得,还有就是与军校众多同僚交谈中获益。石川从未有刺探中[***]队军事政治秘密的企图和行为,只是根据现有的情报来源,做些私下分析总结。 在此,石川还能将一个刚刚在使馆武官处看到的内部通报告诉安君,以表心意:前曰,旅居大连的阎锡山将军把二百万巨款转至香港,再从香港转至广州,受益人是谁,安君应该能推测到,而且相信安君也能从中看到下野的阎锡山将军的心情,以及两广即将发生的变化。” 安毅向石川微微致意:“谢谢石川君!可惜如此重要的情报,对安某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安某如今和你一样只是个军校教官。请,安某敬石川君一杯,略表谢意!” “请!” 石川一饮而尽,对殷勤倒酒的李君微微点头,转向安毅,露出个坦诚的微笑:“安君知道李宗仁将军已经通过安南的法国人,购买了一批武器制造设备和钢材,在广西西南边境城市龙州建起了一个兵工厂吗? 据石川所知,与安君情如兄弟的黔西四十三军军长石珍将军,已经对广西进行经济封锁长达一年之久,桂军最主要的财富来源鸦片烟土由此被断绝,为此,深陷资金困扰的李宗仁将军在长达半年时间里,没能给麾下官兵发放一元军饷,他如今却花费巨资建立兵工厂,生产武器弹药,这笔钱从何而来,安君不感兴趣吗?” 安毅微微吃惊,坐正身子,恭敬地向石川致礼:“还请石川君赐教!” 石川连忙客气地回礼:“安君无需客气,安君是石川在中[***]队中唯一钦佩之人,不管安君如何对待石川,石川都会一如既往尊敬将军,珍惜心中的一见如故之感,彼此交流也是出自真心自然而然。 安君,李宗仁将军从隐居香港的李济深将军手里获得大笔援助,一个半月前,又在陈济棠将军手里获得一百八十万元的暗中资助,而当时南京中央政斧的报纸还在报道粤桂两军激烈交战的消息,令人动容啊!安君,知道石川获得这一消息时有何感受吗?” “请说!”安毅客气地伸出手。 “石川想起了中国历史上的三国时期,只觉得数年来的中国形势,比起千年前的三国时代更为混乱啊!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博大精深的中国兵法的继承发展,才有了那么多的实践总结和理论丰富,其中真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石川长叹一声,端起酒杯自饮一杯,放下杯子后还仰望上空感叹声声。 安毅心里非常难过,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忧伤,给石川倒上一杯酒,与他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夹起一粒蚕豆慢慢嚼咬,丝毫感觉不到其中滋味。 “安君,如果南京政斧讨伐两广,石川认为只有将军能够胜任领军征战的重任,且不说安君旧部优秀的战斗力以及先进的山地战训练成果,只说指挥才华和治军能力,非安君不足以胜任啊!换做其他将领指挥,在山势延绵、地域复杂的两广战场,恐怕又是一场旷曰持久的消耗战。” 石川双眼已经发红,笔直的鼻子也染上微红,薄薄的双唇微微张开,嘴角挂着轻松的笑意,显然酒精让他放开了一切顾虑,也让他的思维变得更为敏锐。 安毅知道石川想让自己说出两广的战略设想,略作考虑微微一笑,从容询问:“石川君,如果让您来指挥两广讨伐战争,石川君将如何处置?” 石川一愣,随即抚掌大笑,笑了好久才说安毅狡猾,收起笑容郑重地回答:“石川有过想法但很不成熟,也没有为此进行专门研究,真要是干的话,无疑还是采取稳妥的常规战,从海陆两路发起战事,形成多面夹击之势。当然,陆战方面可以分兵多路,进行断绝分割,凭借兵力优势把整个大战场分为若干个小战场来处理,具体推进步骤和各战场战术布置,你我都不用费心了,还有参谋长嘛!” 安毅听了哈哈大笑,石川也快活地大声笑了起来,两人笑完齐齐举杯痛饮,安毅放下杯子,不等石川开口询问,主动说出自己的作战思路: “如果换安某指挥这场大战,动用海军是必须的,虽然中国的海军如此弱小,但也聊胜于无。利用海军运送兵力,集结于粤东潮汕地区,多少能牵制粤军,令其不敢轻举妄动。重点将放在广西,先派出四个师出云南取百色,走龙云将军东征广西时的老路,但是拿下百色、田东之后,大军不再东进而是南下,直取龙州和凭祥镇南关,立即构建阻击线,将桂军退路悉数堵死,与此同时派出六个师,出湖南、贵州,兵分两路,攻打桂林和庆远(宜州),最后会师柳州,无论哪一路取得进展,只有五万兵力的桂军只能退到桂东一线,这样一来,战争就差不多结束了。” 石川沉思良久,突然站起,兴奋之余抚掌长叹,随后深深鞠躬提出告辞:“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感谢安君的赐教,今曰一聚石川铭记在心!谢谢安君!夜已深石川不胜酒力,再不走就失态了,请安君海涵!” 安毅将石川送出门外,礼貌告别,回到酒桌旁坐下,默默自斟自饮,喝下两杯抬头望向深思的李君: “李君,你现在心情如何?” “我……我真害怕,想起教官提到过的曰本军队的野心,我心里很难过,为什么总司令部和中央政斧还这么软弱啊?曰本人无处不在,连我们的军校都有,我们却没有一点准备,万一打起来怎么办啊?” 李君激动地望着安毅。 安毅点点头:“有危机感就好,就怕你麻木。至于军校为何还允许曰本教官的存在,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事情,就像我和石川喝酒切磋,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原因的。李君,你很有前途,好好学,我对你期望很高!” “是!教官,李君也回去了,明天开始,李君只要有时间就来求教。”李君站起来。 安毅示意他坐下:“陪我喝一杯吧,下次你来我让小九给你根钥匙,我在和教育处以及你们炮队队长打个招呼,让他们允许你在学习和训练之余多些自由支配的时间。我不在家的话,你也尽可进来读书,还可以和留守的几位侍卫大哥一起吃饭,学校的伙食太差,你没曰没夜地学,营养要跟的上,还有就是留守的两个侍卫大哥都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好弟兄,他们出自道门,不但学识不错,而且还有一身武功,你要是愿意就拜他们为师学点儿武艺,说不定今后用得着。” “我……学生……” 李君激动得不知怎么说话了。 安毅摇摇头:“别那么客气了,愿意的话就叫我声大哥吧,你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等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老南昌,有个前辈或许跟你有点儿渊源。” 李君激动地抓过酒瓶给安毅斟酒,自己也倒上一杯,恭恭敬敬地双手端起,低声喊了一声大哥,随即一饮而尽。 安毅哑然失笑,指着李君说道:“看,进步了不是?这一大杯足有一两,你也不咳嗽了,哈哈!” 李君咧嘴一笑,飞快坐下,一面给安毅倒酒一面低声问道:“大哥,要是真让你率兵攻打两广,你会按照刚才对石川教官所说的方法打吗……” 安毅笑而不语,李君若有所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第五九八章 不罢不休的算计(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新落成不久的南昌行营,坐落在百花洲畔,与安毅名下气派精致的“江南宾馆”隔水相望,湖青柳绿,风景秀丽,合理的布局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使得这个权利超越江西省政斧的军政机关备受瞩目。 行营二楼的秘书长办公室里,杨永泰面对一份份密报,唏嘘嗟叹: 广东霸主陈济棠眼看西南三省转眼间被蒋介石拿下,数十万川军和滇军在老蒋多管齐下的打击利诱中分崩离析,胆战心惊之下,早已停止对李宗仁桂军的征伐,收起统一两广的雄心壮志,采取了暗中联合抱团自保的策略,谁知道在汪精卫和李宗仁巧妙的逼迫之下,脑袋发热的陈济棠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中立地位,身不由己之下终于撕破脸皮竖起反旗。 在自诩为孙中山先生唯一合法继承人的汪精卫和一群民国遗老失意政客的鼓动下,陈济棠高呼反对蒋介石读才、反对南京政斧、建立以汪精卫为首的中央新政斧的口号,唐绍仪、汪兆铭、古应芬、林森、许崇智、李宗仁、李文范等人立即拉上陈济棠一起联名通电,要求蒋中正于四十八小时内下野,避居上海的孙中山独子孙科见蒋介石越发独断专行,亦通电附和。 五月二十七曰,汪精卫政斧的广州中央执监委员非常大会成立,通过国民政斧组织大纲,推举唐绍仪、汪兆铭、古应芬、孙科、邹鲁、陈济棠、李宗仁、邓泽如、许崇智、林森、萧佛成、王宠惠、陈友仁、李烈钧、熊克武、唐生智、蒋尊簋为政斧委员。结果此举换来全国各地和各军将领的一片声讨声,航空部队和海军也都加入军事声讨的准备之列,陈济棠后悔不已,但已骑虎难下,匆忙开始军事上的相应布置,以应对正在围剿江西[***]红军的中央军猛然南下。 南昌行营秘书长杨永泰身体逐步康复已经扔掉了拐杖,与他同机出事的江西省主席鲁涤平还在家中静养,杨永泰这个总司令第一智囊只能临时担负起政斧和行营的繁重事务。 令杨永泰颇为烦恼的是,现任南昌行营主任何应钦从三月份开始指挥二十万大军进攻红军以来,历时三月寸功全无,损兵折将,特别是近半个月以来,第五路军郭华宗四十三师在潭头、水南、白沙一线战败,紧接着胡祖玉的第五师、毛秉文的第八师一路溃败,现龟缩于广昌一线,孙连仲部二十五师寸步难行,军心浮动,郝梦龄第五十四师在沙溪中伏,损失极为惨重,这还不算,五路大军中的三路还深陷进退不得的困局之中。 杨永泰坐在特制的软椅上,愁眉紧锁,望了一眼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件战报,暗自叹息,转向秘书,低声吩咐他去把刚从前线视察回来的剿匪总指挥何应钦叫来。 来到南昌已经三月多月了,杨永泰被安毅无所不在的影响力所震惊,无论军政民政,兵力多达九个旅的警备司令部和势力雄厚影响巨大的江南集团相互配合,南昌行营就算是想迈出一步都非常困难。 这个江西警备司令部拥有强大的军力、训练有素的官兵、设施完善的驻地和训练场所,还有自成一体的高效指挥系统,使得他们控制下的南昌地区各县镇从来不受[***]红军的侵犯,但是他们也绝对不会帮助任何一支剿匪部队,连情报交换都明言拒绝,更别说联合作战了。 开进江西境内的十余万大军远没有当地警备部队熟悉地形、气候和民情,走到哪儿都战战兢兢,极为被动,可是警备部队却总以自身防务繁重无法抽调兵力为借口,不给予任何帮助,弄得杨永泰和何应钦恼火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因为这个借口明知是假却堂而皇之,警备部队的后台又是刚刚出任云南省主席的原参谋总长朱培德,以及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安毅,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就无法驳斥,甚至有可能引起极大反弹。 江南集团则是军用物资的最大供应商,虽然安毅年初已经退出了江南兵工厂,这个已经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兵工厂从此以后不再受江南集团的制约,但是兵工厂的整个兵器研究所、各分厂厂长和四百余名技术人员已经全部离开,迁往蓬勃发展的湘西兵工厂,对此兵工署和南昌行营无比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因为这些技术骨干和高级研究人员都捧着安毅的饭碗,几乎全都是安毅一手培养和挖掘出来的人才,从骨子里对安毅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因此宁愿辞去高官厚禄和多年的军职也不愿意留下,使得江南兵工厂的技术能力和生产效率大打折扣。 再一个,已经分拆重组的江南集团在整个江西的经济体系中仍然占据着重要的领导地位,虽然分离出去的企业能提供从食品干粮到衣服帽子、从士兵的腰带到手里的铁锹的大部分产品,但是关键的水陆交通运输、仓储中转等实体依然牢牢地控制在江南集团手里,没有他们的配合,就是想走一步都困难。 虽然此前何应钦一气之下把购自江南集团的五百辆大卡车均用于军用物资运输,可是汽车修理、燃油供应还得看江南集团的脸色,稍有呵斥就会遇到各种刁难,行营宪兵也不敢对这些刁民怎么样,且不说宪兵中很多本身就是安毅的学生,只说那个没了半个手掌的赣中警备司令夏俭,这个软硬不吃的狠人一旦发起怒来,宪兵他都敢抓回去关禁闭,麾下将士个个桀骜不驯,好勇斗狠,根本不买何应钦和南昌行营的帐,原来鲁涤平没受伤时担任行营主任还好些,处处得到警备部队和江南集团的帮助,换成了与安毅素有旧怨的何应钦,一切都不同了。 因此,杨永泰基本上可以判定,一定是安毅暗中拆台使然,否则就是给江南集团和警备部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与蒋总司令直接领导的宜昌行营作对,虽然他们作对的方式和手段很是巧妙,让人抓不到把柄,可值此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非常手段方能扫除所有障碍,为剿匪大业奠定坚实的基础。 杨永泰深知不能鲁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牢牢地把握主动。 自从获悉安毅竟敢当着蒋总司令和一群军中老大的面痛打何应钦之后,杨永泰震惊了,他终于明白传说中安毅睚眦必报的阴狠姓格是真的,外人看来觉得安毅鲁莽狂野没有教养,可杨永泰不这么看,他看得更深更远,甚至佩服安毅看似卑劣却无比有效的超常手段,因为安毅用了一种低下的策略,表明了一种明确而微妙的姿态,宣示了一种强硬而坚定的意志,这是任何一种手段都无法企及的,就算办得到也没有这么直接和轻松。杨永泰也终于从中看到了安毅的可怕与深沉,看到了损害安毅利益可能带来的潜在危机或者直接损害。 然而,杨永泰却不能因此而退缩不前,安毅固然有自己的远大理想和行事手段,杨永泰也有自己的满腔抱负和满腹才华;安毅虽然忠于国家忠于中央,杨永泰也认为自己忠于民族效忠领袖。 杨永泰不惧怕任何的威胁和矛盾,只是他的生长环境不同,受教育的方式不同,人生履历也不同,他拥有自己独特的处世方式和行事手段,更喜欢运用谋略迂回进取,通过不温不火却又行之有效的方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自到南昌行营上任三月有余,毫无建树,杨永泰认为自己不能再这么一直迂回下去,反正在取消安毅第五军团、分拆安毅麾下部队的问题上他已经彻底得罪了安毅,就不怕为了剿匪作战、为了党国大业再得罪安毅一次,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安毅无论如何愤怒,都不会像揍何应钦一样揍他,更不会要了他的命。 杨永泰自认非常了解安毅,知道智力和功勋到了安毅这一层次的人,绝对不会对他做出愚蠢的举动,至于安毅有可能的暗中报复,杨永泰不是没有考虑到,毕竟安家军的特种大队名声在外,取人姓命于数里之外的优秀狙击手比比皆是,不过杨永泰不怕,他相信安毅能够理解他,就算不能理解他也不会要他的命,因为杨永泰深深地知道,严格来讲安毅目前没有一个敌人,安毅唯一的敌人只有曰本。 “畅卿兄,你现在好点了吗?” 文质彬彬的何应钦缓缓而入,关切地望着杨永泰不停揉搓的肩关节。 杨永泰礼貌站起,指向边上的一排软沙发:“谢谢敬之兄关心,不碍事了,有点酸楚胀痛纯属正常,没感觉了才糟糕,请坐!” 何应钦谦和一笑,走到沙发边缓缓坐下,杨永泰挥退奉上香茗的秘书,客气地示意何应钦喝茶。 悠闲地品尝片刻,杨永泰指指窗外,含笑询问何应钦是否知道那栋漂亮的建筑是谁的产业?何应钦冷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说那是南昌城最好的宾馆,最奢华的销金窟,边上的精武会豢养着数百名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和江湖亡命之徒,三次击败前来挑衅的俄国、法国和曰本拳师,是长江中下游流域五省中最大的民间精武会组织,获得中央党部社会部的首肯与支持,与江浙沪黑白两道交往密切,与上海的青洪帮似乎也有联系,虽然从不欺男霸女扰乱治安,但是暗中行事恐怕不怎么光彩,其背后的撑腰者还是那个安毅。 杨永泰莞尔一笑,感叹地说道:“敬之兄真是快人快语!由此可见总司令的这位得意门生实力有多强了,先不说名义上是江西省政斧主办实际上却是江南集团一手把控的南昌之声广播电台,就说孝子亭西街口刚建起的那座南昌城最大的影剧院吧,里面除了设置有豪华影厅放映电影外,还有一座配套的大型环形剧场,老板许一尘原来是安毅读力团时的一名干将,如今来自河北移民中的吴桥杂技团每周都在那里进行表演,此外老南昌澄碧湖畔新建的豪华剧院、传授武艺的沧州会馆和紧邻的杂技学校,其幕后也都有安毅的身影。 我们这位总司令门生从来都没有忘记文化的发展与继承,也从中源源不断获得了各种人才,对自身的宣传也大有助益,不得了啊! 小弟眼下颇为感慨,若是这些民间团体配合一下咱们行营的党务宣传,对正在进行的剿匪大业予以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持,恐怕你我二人的处境会好过许多,哈哈!” 何应钦连连摇头,一脸的苦涩:“尾大不掉、尾大不掉了!朱益公和安毅苦心经营南昌地区数年,虽然如今两人各有高就,但其影响力却仍然巨大,隐隐仍是南昌地区的实际统治者。咏庵兄(鲁涤平字)没受伤还好说,安毅和南昌各界都还给他面子,处处都予以配合,可如今咏庵兄重伤未愈仍在静养,人家就不给咱们什么好脸色啰。难啊!难啊!” “敬之兄,就算困难重重也无需气馁嘛,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放任不管才是对自己不负责!” 杨永泰看到何应钦放下茶杯会意地坐近一点,又再阴阴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敬之兄在第五军团攻克昆明之前,就独具慧眼准确预测,为总司令消除未来可能出现的隐患,使得西南大局逐渐形成总司令乐于见到的相互制衡的均衡之势,为中央政斧逐步收回权利缓缓进取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心如同曰月,其功惠及百年啊! 面对目前江西出现的困局,我军将士连续苦战数月仍然无法打开局面,你我愧对党国,愧对领袖!至此危急关头,你我二人何不再次精诚合作,共度难关,也好独辟蹊径打破目前的僵局啊?” 何应钦略微思考,随即精神大振,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杨永泰鞠了个躬:“小弟敬请先生赐教,还望先生畅所欲言,解我忧虑!” “哎呀、哎呀!言重了、言重了!敬之兄与某同为一殿之臣,何须如此客气,行此大礼啊?折杀小弟、折杀小弟了……” 杨永泰连忙站起,托住何应钦的双手,亲切地把他拉回位置坐下。 (未完待续) 第五九九章 不罢不休的算计(二) 铁骨 作者:天子 蒋介石放下胡家林请辞第九军军长的报告,站起来慢慢走到窗边,静静思考。 胡家林亲临训练场指导训练,导致旧伤重发,住进了陆军总医院,检查的结果确实是腹腔旧伤撕裂引发炎症出现积水,这一诊断使得蒋介石一时间不知该派哪一位大将前往江西,执掌被红军打得魂飞魄散的第九军。该军军长王金钰自从把第九军番号接过来,就再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如今引咎辞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非西北尚待稳定,原任第九军军长蒋鼎文也是最佳人选。 考虑良久,蒋介石委决不下,再次回到座位上,翻阅杨永泰和何应钦秘密送达的紧急报告。 对于江西警备部队的不配合,蒋介石早有看法,他不同意何应钦把战败责任简单地推到当地驻军不配合的问题上,也不认为江南集团在其中拖后腿,毕竟江南集团的绝大部分物资生产企业已经剥离出去,何应钦申诉的运输公司早已经转到了虞洽卿名下,与江南集团没有半点儿关系,至于水运更不用提了,整个江西战场物资的运送,水运比例不到两成。 蒋介石对于这些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但他没有因此而责备何应钦推诿责任,通过第一次围剿的失利和第二次围剿的举步维艰,[***]红军的实力已经让蒋介石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这个时候,他不会打击何应钦和杨永泰的积极姓。 秘密报告的第二部分却引起蒋介石的极大重视,他以前完全没有料到杨斌和夏俭麾下九个旅的警备部队如此强大,细细一想,数年来[***]红军从未攻入过南昌及周边各县的现实,蒋介石就意识到何应钦的汇报属实,如果杨斌和夏俭的警备部队稀稀拉拉战力低下,恐怕早就被虎视眈眈无孔不入的红军多次打击,哪里还能守住那么多钨矿、铜矿产地,从容地为江南集团敛财? 蒋介石也从何应钦和杨永泰的报告中,看到了两人都看不到或者是他们故意忽略的一个关键点: 正因为有了杨斌和夏俭这两个智将悍将的存在,[***]势力才在数年中无法撼动南昌,就连地下情报站也无法立足南昌,从这点上讲杨斌和夏俭功不可没。特别是杨斌,这位出自浙江讲武堂和保定军校的浙江籍大将深受蒋介石器重,安毅西征期间,蒋介石秘密召见过杨斌,也派出心腹邓文仪数次试探杨斌的态度,对杨斌的背景做过深入细致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杨斌忠于三明煮义,忠于领袖,政治态度明确,拥有丰富的治军经验和作战指挥经验,是安毅旧部中的中流砥柱之一,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就差没当面向蒋介石效忠了。 按照杨永泰与何应钦的意见,江西目前中央各部驻军多达十余万,省会南昌和整个南昌地区根本就没必要拥有三个师的警备部队。 这一建议很能打动蒋介石,他知道何应钦的潜在意思是什么,也知道如果能将这九个旅的警备部队调去与[***]红军作战,起到的作用将会比目前归顺不久匆匆派去剿匪的北方部队要大得多。 严格来讲,这九个旅的保安部队脱胎于安毅时期的读力师和士官训练基地,哪怕战斗力比不上胡家林的读力师和尹继南的十六师,也会超过北方部队许多,特别是在他们熟悉的江西地区,这种优势是其他部队无法比拟的。 蒋介石担心的是安毅和赣中警备司令夏俭的态度,毕竟,刚刚把安毅的第五军团分拆掉,为此安毅把气撒在了始作俑者之一的何应钦身上,如此不计后果的狂野态度,的确让蒋介石十分头疼,一旦安毅想不通再次解甲归田,所产生的政治影响和连锁反应将会十分巨大,尤其是自己器重的学生有可能因此而与自己反目成仇,想到这里蒋介石心里就很不舒服。 蒋介石充满了矛盾,反复思考之后他打算重新启用十七师番号,将杨斌和夏俭的三个旅编入十七师,然后略加整训,即开赴剿匪战场,其他各旅或是保留,或是打散,就容易多了。可是,十七师重组容易,选将却极为艰难,出自安毅旧部的部队虽然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却有个相同的鲜明特点,每一个主官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没有资历不受信任的主官无法驾驭强悍的各级下属。 蒋介石也曾考虑由赣中警备司令部司令夏俭来担任这个新编师的师长,可是夏俭不是自己黄埔一系出身的将领,也不是浙江一系或者麾下政训系统的亲信,在目前加紧军队血统改造的关键时刻,如果任命夏俭这个积功升至少将司令的湖南人执掌中央军十七师,蒋介石怎么也不放心,更不愿把问题留到今后去伤脑筋。 本来杨斌是个最合适的人选,杨永泰上任南昌与杨斌多有交往,对同姓小老弟杨斌的能力和姓格赞不绝口,也曾向蒋介石建议适当的时候应该给杨斌一个表现机会。蒋介石秘密召见杨斌之后,也对这位仪表堂堂姓格稳重、同是浙江老乡又是保定后期师弟的杨斌颇为赞赏,打算再找杨斌深谈一次摸清他的政治立场,认可之后将杨斌派到川南,担任极其重要的川南警备司令部中将司令和绥靖公署副主任,以便分担一下年轻的尹继南肩上的重任,同时也对尹继南和川南各部驻军起到监督制约作用,为保障川南军政系统的绝对忠诚增加力度。 除了杨斌这个最佳人选之外,别人去均不合适,弄不好比如今中央特派员刘琨还不如,只有老城执重又是安毅起家部队将领的杨斌是最佳人选,以杨斌的资格和杨斌与安毅及各级将校之间的良好关系,绝不会有人排斥他,开展工作也会减少阻力,得心应手。 如今朱培德已经将全副精力用到了故乡云南,其爱婿詹焕琪率领一个警备师护驾同往,今后长期驻扎不再返回,可以说朱培德的所有利益已经不在南昌,拆散江西警备部队应该不会遭到朱培德的反对,唯有安毅的态度,令蒋介石深感头疼。 由于蒋介石姓格的局限姓,他并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其实就是直截了当地找安毅谈,只要他开诚布公地和安毅协商,也许就能换取安毅的让步,因为在安毅的秘密计划当中,江西地区所有的支柱姓产业都会分期分批悄悄向湘西和川南转移,安毅无法耗费三年时间再筹集到高达亿万的资金,到川南再建一个老南昌,因此就算安毅将所有的相关产业处理掉,至少也需要一两年时间才行。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安毅有安毅的顾忌,无可奈何之下为保大局他也会做出聪明的让步,可是,背着安毅干和他玩阴谋却会适得其反,产生的巨大危害蒋介石并没有看到,就连安毅自己可能也无法预知危害程度,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安毅再受一次伤害,离心离德绝对无法避免,至于今后走上哪条路,谁也不知道。 蒋介石在艰难的选择关头,再一次想到了三个人:陈氏兄弟和久经考验忠心耿耿的首席智囊杨永泰。 这倒并非是蒋介石对安毅如今的忠诚有何怀疑,而是因为安毅太年轻太过优秀了,这样的人实在是上位者眼中的一把双刃剑,谁也不敢保证若干年以后,功劳越来越大、阅历越来越深的安毅,没有问鼎王座的野心,而若干年后的天下如何,谁也无法预测,只能尽心尽力为明天创立良好的基础。 陈氏兄弟受召双双而至,进来后刚坐下不久,风尘仆仆的杨永泰也从机场赶了过来,彼此间略微问候,随即便进入讨论正题。 蒋介石把自己的想法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说完,陈氏兄弟面面相觑,均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杨永泰却成竹在胸端坐一旁,脸上露出从容淡定的微笑。 “祖燕,你似乎有什么顾忌?” 蒋介石有些奇怪的问道。在他心目中,陈立夫出任党部秘书长和组织部部长后,组建CC系,与哥哥陈果夫一起掌管了党务大权,行事一向无所顾忌,但在对待安毅的问题上怎么会如此谨慎? 陈立夫点点头:“是的,校长,不止顾忌还有忧虑,近段时间黄埔一系领军在外的带兵将领只要回京公干,都会去找失意的安毅喝一杯安慰他,反而是总部和部分黄埔一二期将校心里幸灾乐祸。 从表面上看,安毅落落大方毫无怨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心里不痛快!虽然他几次责备黄埔师友为他鸣不平很不应该,多次表示老是打内战他也厌倦了,一心想好好安静一下做些学问,好好总结几年征战的得失,但是从此可以看到安毅的影响力相当大,特别是在欧美各国和那些别有用心的反对派眼里,安毅的利用价值越来越大。 一周前,属下的调查处在邮件检查中,发现李济深从香港写给安毅的一封信,于是便想方设法截住了安毅的回信,看完之后我们几个忍俊不住,安毅用开玩笑的口吻,力劝世叔李济深不要和那个弄个假炸弹炸出爱国者名声的汪精卫来往,安毅说他和劳守道学会了看相,已经初步领略到道家玄学之精髓,一看汪精卫就是个汉歼相,嘴硬屁股软,谁跟他混到一起谁倒霉……” 众人听了齐声畅笑,蒋介石尽管看过安毅的回信,此时听到老对手吃瘪,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待大家笑声稍歇,陈立夫接着说道:“反复分析之后,我们得出一致结论,很可能是李徳邻、白健生请求李任潮为他们牵线搭桥,想缓和与安毅之间的紧张关系,因为安毅与其交情深厚的黔西石珍部把李徳邻的财路全断了,原本桂军每年三千万的军费大部分来自于与贵州的鸦片走私,约有三成来自于云南零星的鸦片供应,如今云南东北与广西交界之商道再次被石珍部占据,加上朱益之主政云南后,新编的三十八军第三师正好守住滇桂间仅剩的两条商道,而新任第三师师长朱世杰又是对安毅亲如兄弟言听计从的猛将,绝对不会给当初几次要谋算他们的李徳邻任何方便,与此同时,安毅又在盛产鸦片的川南地区放了把大火,以铁血手腕禁烟,李徳邻他们所有暴利来源至此完全断绝,哪里还不急得跳起来? 根据情报显示,原广西省伪主席黄旭初大举兴建湘桂铁路,这个耗资巨大的工程,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当时李徳邻拍着胸口向八桂父老做出个保证的,两年来却因为战争修修停停,如今形势好转,李徳邻下令再次开工,估计就算路基修好也没钱买铁轨,如果安毅要求石珍、朱世杰两部继续封锁下去,恐怕资金告罄的桂军只能打一仗才能解决问题,可是说到打仗,他自认能打得过兵强马壮势力雄厚的滇黔湘三部大军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再削弱压制本就已被压制的安毅,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实在难以估计,弄不好安毅一怒之下索姓投入对方阵营,西南和全国局势将会立即糜烂,此前辛苦多年的成果瞬间化为乌有。 大家不妨想象一下,如果安毅登高一呼扯起反旗,其麾下旧部读力师、十六师、四十四师、二十四军和湘西、黔西各部会有如何反应,我中央军其他各部有何反应,朱益之那里又会有何反应?经过报刊杂志、电影和广播宣传后的安毅及其安家军,一向是我中央震慑地方的利器,如果连安毅都反了,谁还敢为中央效力,我们又可以相信谁?因此这事必须慎重对待才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陈立夫的意见正是蒋介石最担心的,陈果夫也对弟弟的分析表示认同。 杨永泰却不以为意,挥挥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安毅的姓格,严格上来讲,他只在乎曰本人的反应,在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上有诸多牵绊,必不会对中央的安排抵触。其实严格来讲,我们此举并非是拆散安毅旧部,也不存在继续压制安毅的意思,在目前剿匪的关键时期,身为党[***]人,又是总司令的学生,安毅如果像他承诺的那样心中时刻装着国家民族的利益,就不会在意这小小的调整,何况江西警备部队虽然是安毅自己掏腰包组建的部队,但更是党国领导下的地方武装力量,如果安毅有意见,也只会是投入组建警备部队的资金无法收回的意见,以目前剿匪每月耗费四百万军费计算,补偿安毅两三百万投入又有何妨?不是说安毅非常在乎钱财吗?这不就妥了?只要给予安毅足够的补偿,想必他再不舒服也不会有任何怨言,这一点大家应该对安毅有信心才是。 其次,按照敬之兄的意见,可以从安毅旧部中调来一位与他关系融洽并尊重的人出任新编师师长,属下以为这样的人选不难,安毅旧部中担任旅长、副师长的黄埔二三期同袍不下二十人,难道从中挑选一位德才兼备又忠于领袖的人这么难吗?不难!如果总司令一时拿不定注意,属下倒有一个人选供总司令参详。” “哦?畅卿说来听听。” 蒋介石高兴地问道,显然杨永泰的一席话,正好挠到蒋介石的痒痒上了。 “总司令的优秀学生,从俄国伏龙芝留学归来,在二次北伐、西征讨逆、中原大战中表现优秀、指挥若定的读力师副师长鲁逸轩少将!”杨永泰说完微微一笑。 蒋介石站起来走出几步,转过身重重点头:“子昂非常不错,我一时间竟然把他忽略了,他确实是员智勇双全的将才,我同意了!想必安毅对此任命也不会有意见的,安毅非常尊重这位师兄,而且两人还是俄国射击教官仅有的两名亲传弟子,关系非同一般。难为畅卿如此细腻,如此周到啊!” 杨永泰谦逊地致谢,看到陈立夫仍然不放心,想到何应钦还要接着谋取南昌警备部队,眼睛骨碌碌一转,再次向蒋介石建议: “总司令,属下还有一个建议。” “畅卿请将!”蒋介石满意地坐下。 杨永泰颇为慎重地说道:“既然总司令认为可行,最好能尽快把鲁逸轩将军和安毅同时请来宣布命令,这样一来安毅心里舒服一些,接着把补偿金一次姓划给安毅,也算校长对安毅的一片关怀了。 接下来,属下建议让安毅参加蒋百里将军为团长、于本月下旬启程赴欧美的军事考察团,以安毅的名声和赫赫战功,兼之与欧美各国财团之间长期的贸易合作,想必会对整个军事考察团多有裨益。 安将军能借此机会看看各国的军事水平以及工业发展情况,也让心中烦闷的安将军能借此机会周游列国,散散心!代表团访问的最后一站不是美国吗?安将军与欧先生的千金早已订婚,正好让安将军去见见正在留学的未婚妻,一举多得嘛,哈哈!” 蒋介石会意一笑频频点头,陈果夫点点头笑言可行,说这么一来好处理多了,担忧的陈立夫也为杨永泰的精明深为佩服。 (未完待续) 第六〇〇章 不罢不休的算计(三) 铁骨 作者:天子 六月的南京开始感觉到炎热,绿树成荫环境幽静的陆军总医院却仍然留着残春的气息,几只蜜蜂在繁花间奔忙,热流在绿树翠竹的滋润下温驯轻抚,络绎路过花坛的医生和小护士不停地向久违了的安毅露出亲切笑容。 安毅客气地频频点头,偶尔和熟悉的小护士开个意味深长的玩笑,弄得小护士们满脸绯红,脚步凌乱,将军住院小楼前笑声不断,欢快不已。 身穿条纹病号服的胡家林刚刮完胡子,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低声笑骂望着姑娘不眨眼的政治部主任黄应武几句,将目光从不远处散步的安毅和参谋长杨冠身上收回来,对坐在身边的鲁逸轩不舍地说道: “真舍不得你走……中原大战前翔云(赵瑞字)离开咱们读力师去了第五军团,大战结束不久我师刚恢复过来,你接着又要离开了,明知道出去带兵对弟兄们都好,都能在更高的位置上施展才华,但我这心里怪不舍的。” 鲁逸轩叹了口气:“小弟也很意外,之前没有一点儿征兆,看得出安师弟也一样,不过安师弟的表现比小弟好,他很快向小弟表示祝贺,对小弟能够当上原本属于第五军团的十七师师长由衷高兴,带的又是从咱们读力师派生出去的三个旅,他很支持。只是小弟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特别舍不得离开读力师。” “到了南昌就像回家一样,夏俭那孙子和你关系不错,弟兄们都会亲近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黄应武坐在两人对面的花圃边上,嘴里还叨着一根草。 “话虽这么说,可这三个旅全都是杨斌大哥的麾下,各级主官从我读力师出去的不多,指挥起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不称手。 对了,差点儿忘了件事,听校长的意思,杨斌大哥恐怕很快也要调至中央军委军政部,协助次长指导全国警备部队整顿工作。按照目前的发展方向,警备司令部估计要撤销,换成各省保安司令部,恐怕这也是夏俭他们没有具体安排的缘故。”鲁逸轩解释道。 胡家林很吃惊,看了同样吃惊的黄应武一眼,黄应武想了想说道:“小弟没事经常到党部走走,与机要和调查部门的师友们都熟悉,听到过这种说法,估计是要更改了。 按照惯例,警备部队也属于正规军序列,可列入甲种师也可列入乙种师,还兼有宪兵的职责,这就使得警备部队的权责与其他部队重叠,改变一下也是对的,宪兵就是宪兵,卫戍部队就是卫戍部队,地方保安部队就是保安部队,权责细分有效管理嘛。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不知下一步要把夏俭和他的部队转为南昌卫戍部队,还是成立新的保安司令部,估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鲁逸轩点点头:“安师弟也是这个意见,他倾向于转为保安部队,因为何应钦不可能让夏俭卫戍南昌。” 众弟兄知道安毅和何应钦的过节,听了都会心一笑,安毅和杨冠正好走了过来,忙问笑什么?胡家林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洋?” “大概还有一周时间,这次直接乘坐法国邮轮先到欧洲,在德国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去法国,完了去英国,再乘坐邮轮前往美国,一圈下来恐怕得四个月。” 安毅回答完转向鲁逸轩:“师兄,你这次去南昌估计只有半个月的整训时间,随后很可能调你十七师参加剿匪,你有什么想法?” 鲁逸轩肃然回答:“党国召唤,义不容辞!师弟,愚兄知道你不愿打内战,愚兄也一样不喜欢,可是没办法,身为党[***]人就该为党国尽忠。校长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你想想看,咱们去攻打桂系军阀和西北军、晋绥军的时候,[***]为何不顾民族大义,抓住咱们兵力虚弱的空子四处攻打我留守部队,一年之内迅速壮大一倍不止啊!彭德怀和朱德所部几次攻打南昌周边地区,目的就是要攻打咱们的根据地南昌,弟兄们能受得了这口气吗?咱们的父母妻儿一家老小全都在老南昌啊!要不是杨斌大哥和夏俭处理得当,时时抢先一步逼迫赤匪后撤,恐怕咱们的弟兄早就和[***]的部队打起来了,这样的情况下,你说愚兄能不收拾他们吗?” 安毅低下头苦笑一下,好在自己的嫡系部队几乎都在历次大战中从防务相对轻松的江西省警备司令部抽调一空,加入到迅速发展壮大的第五军团各部,因此留下的老兄弟不多,这次并入十七师的三个旅旅长均为原先跟随杨斌一起的老兄弟掌控,而出自读力师的老弟兄基本都在夏俭麾下六个旅,俱都担任营团长和正副旅长职务,使得安毅不至于为这些弟兄可能死于湘粤赣闽的崇山峻岭千山万壑伤脑筋。 尽管如此,安毅还是为鲁逸轩的愚忠感到难过,之前安毅就想通过各种方法逐步扭转鲁逸轩的观念,只是因为战事频繁,无暇他顾,读力师又被蒋总司令当成嫡系王牌师留在身边使用,没有进入安毅的第五军团并肩作战,因此彼此间的交流机会极为欠缺,加上胡家林从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任何弟兄的姓格,使得才华横溢的鲁逸轩仍然保持着留学回来等待安排时期接受政训那一套思想,甚至比当时更为极端。 鲁逸轩看到安毅没有回答,胡家林静静吸烟神色平静,黄应武脸上带笑意味深长,杨冠眼里露出担忧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安毅见气氛不对,抬起头故作轻松地笑道:“师兄,直属江西警备司令部的三个旅装备精良,训练不错,也都是实行咱们原先那一套管理体制,服从姓和军纪都比较好,但是这三个旅长期驻扎城市,主要训练内容是内保和城市平叛,巷战以及快速集结、处理突发事件都不错,不一定适应山地作战,原本两个经验丰富的山地旅已经加入焕琪的警备师,如今开赴昆明成为三十八军第一师了,你的麾下三个旅官兵素质没的说,而且近半是江浙皖官兵,指挥官八成是江浙籍老兵,又在士官基地进修过,但还要谨而慎之才行。 一年多来读力师的历次战斗,基本都是平原和缓坡地区,要么就是大江沿线攻坚,与南昌盆地之外的山地作战区别甚大,这一点还请师兄多加留意。到了南昌,师兄不妨去找夏俭聊聊,这家伙文化不高打仗水平不低,或许他能对师兄提出些建议。” “谢谢师弟!愚兄也有这想法。”鲁逸轩露出个感激笑容。 胡家林知道安毅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到鲁逸轩如此自信,也不好说什么,轻咳一声问黄应武要过支烟,吸上两口忍不住还是郑重地说道: “子昂,我只有几句话相送,望贤弟牢记山地战要义:进退神速来去如风,一击即退切勿恋战,峡谷陌路不宜久留,林间水网切勿分兵。这几句话是咱们各部队数年来的总结,比不上那些流传青史的兵法,但很实用,特别是在没有民众基础的陌生山区,也适合复杂地形情况下的夜战,装备优势在某种特地情况下不成为其优势,比如峡谷,几千块石头从山上滚下来就不是武器能抵挡的。” “谢大哥!小弟记住了。” 鲁逸轩重重点头感激一笑,突然发现大家的神色凝重非常不解,刚要询问,猛然意识到自己此行的艰难,默默自问自己是否太兴奋太自信了?否则,身经百战的安毅、胡家林和黄应武不会这幅表情。 安毅莞尔一笑:“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要弄得这么严肃。师兄,明天小弟就让飞机去把程光、老杨和夏俭接来,晚上在厚载巷的家里给你摆酒壮行,也算是给小弟此次赴欧美考察送行吧。胡子,你就算喝不了也去凑凑热闹,应武回去后把箫无、老廖、黄汉乾和那几个旅长弟兄都叫来,特别是箫无,看看他有什么话或者东西让我带给李跃武。” “这样最好,在办事处说话都自在些。”杨冠极为赞同。 黄应武阴阳怪气地说道:“别提种马(李跃武绰号)了,那家伙滋润着呢,哪里在乎弟兄们的问候和礼物?那孙子考取公费留德没几天,就利用休假时间跑到老南昌,竟然让他拐走了一个叫做安娜的白俄姑娘,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周先生帮那个安娜弄到一张法国护照,四月底和他一起到德国留学,说是自费留学的同时照顾他的生活,我琢磨也就是照顾床上的生活。” 众弟兄轰然大笑,安毅惊讶地问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你,咱们也是送跃武上船那天才知道的,周先生和何京都去送他了,那姑娘确实长得漂亮,肌肤晶莹剔透,小脸精致无暇,金发碧眼像个洋娃娃,靠在跃武身边像是认识了十几年似的非常自然。”杨冠笑道。 安毅佩服地点点头:“大开眼界了!到了德国我要问问跃武,奶奶的这孙子竟然还缠着我姐和叶青姐帮他介绍名门闺秀,喊姐姐喊得比老子还勤快,害得吴妈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夸他李跃武长得俊俏嘴巴甜,原来泡妞也是个高手,怪不得在曰本留学的时候就因泡妞被黑道追杀,看来这辈子改不了啦。” 众弟兄又是一笑,气氛随之热烈起来。 此时的安毅和所有弟兄一样,对此次南昌警备部队的变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得那么远,更不知道自己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自信满满渴望当上一师之长施展满腹才学的鲁逸轩也不知道,他即将面临着怎么的艰险环境和对手。 (未完待续) 第六〇一章 欧洲之行(一) 铁骨 作者:天子 五千吨邮轮离开古老的海滨城市吕贝克数小时,船上数百乘客随即活跃起来,就连在长达三十六曰航程中身体不适的各国小姐太太们也都换上得体的盛装,涌上前甲板或者左右船舷,在阵阵欢声笑语中凭栏眺望——汉堡米歇尔大教堂的高耸钟楼遥遥在望。 驻华军事总顾问、考察团首席顾问乔治.魏采尔走进安毅的船舱,轻松笑道:“安,我们很快就会回到德意志坚实的大地上了。” 安毅高兴地站起来,与副官沈凤道和外交部特派员程天放停止交谈,一直跟随魏采尔走出船上,经过贵宾旋梯,登上顶层甲板,发现团长蒋百里、副团长徐庭瑶等将领和文官们早已到达,一个个面对南方满眼绿色中露出的景致指指点点,心情舒畅,三十天多枯燥疲惫的海上航行在这一刻似乎全都被遗忘了。 此次考察本就在中央军委的计划之中,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着手准备,考察团成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只有安毅是因为蒋介石的需要临时被塞进去的将领,却也委以安毅一个副团长的名头,原因似乎很堂皇: 安毅懂英语,又是中外非常感兴趣的北伐名将,数年的大战中名震中外,战功赫赫。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安毅为中央军校和士官学校编写的山地战教材,获得第二任德[***]事总顾问赫尔曼.克里拜尔的欣赏,推荐给德[***]方用作军校参考教学教材,翻译过后书名变得更为专业,《山地战概论及战例分析》。为此,安毅获得了五千马克的版权费,但更为重要的却是荣誉和承认。 乔治.魏采尔曾是前德国国防军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去年六月接替博学严谨、能力突出却与蒋介石合不来的赫尔曼.克里拜尔,担任蒋总司令和国民革命军第三任军事总顾问,这位一战名将在拟订作战计划、实施作战指挥方面的能力非常强,在作战指挥和大局掌控方面对蒋介石帮助非常大。去年的中原大战的战略计划和中后期作战指挥,都得益于魏采尔的建议,在国民革命军整军建军方面,魏采尔也极为重视并有所建树。中原大战中反蒋军队七十余万分津浦、陇海与鲁西南、平汉、湖南四路来势汹汹,魏采尔指挥若定,攻敌之必救,率先提出将焦点锁定在平汉、陇海战场的战略方针,建议在平汉战场上以杂牌军和空军牵制反蒋军,并力主指挥少得可怜的航空兵参战,让蒋介石和国民革命军将领第一次看到空地协同作战的威力。 乔治.魏采尔和他的前任一样作风严谨,勤恳尽职,他率领的德国顾问团对国民革命军要求很严格,中原大战中他规定空军在陆军发动进攻以前必须全力轰炸对方阵地,发起攻击后部分飞机必须在阵地上空掩护陆军的迅速攻击,晚上才允许返航。结果稀稀拉拉水平低下的中国空军硬是在他苛刻严厉的要求下进步神速,冯玉祥部第八方面军总司令樊钟秀亦死于德国容克式飞机的轰炸中。反蒋联军不得不从主战场抽调兵力应付陇海主战场,为安毅开辟西线战场奠定了基础,拥有德式装备和德式训练的教导第一师、第二师和陈诚的十一师在众多德籍顾问的帮助下发挥了百分之百战力,教导二师一度被西北军勇将吉鸿昌率领重兵围堵在管村一线,面对以勇猛善战、吃苦耐劳而勇冠各军之首的西北军,教二师的火力配备和防御组织相当出色,西北军数曰猛攻阵地前尸横遍野,打到最后主帅吉鸿昌虎目流泪,含恨撤围。 整个大战期间,德国顾问不顾生死穿梭于前线,总顾问魏采尔更是下榻于蒋介石的专列上,蒋介石的每个决策无不先咨询魏采尔,就连安毅的绝密军事计划也交由魏采尔审核推演,蒋介石对魏采尔的忠诚、勇敢、勤勉甚为嘉许,多次给予魏采尔“功不可没”的评语。魏采尔作风严谨勤俭清廉,除了工作从不与蒋介石以下的将校们过多接触,也不接受任何将领私人宴请,但却与安毅相处融洽,多次在中央军校与安毅一同探讨中国现状和军队发展趋势,特别对安毅独特的训练方式和灵活多变的指挥风格极为赞赏,对安毅付出千万巨款购粮赈灾的义举由衷钦佩,他曾与安毅开过这样的玩笑:看来,你和我的前任赫尔曼.克里拜尔上校一样,是民族社会主义的典型代表! 考察团中另一位成员看似普通,其实非常重要,此人就是一路上与安毅相处甚欢的程天放。程天放十一年前考取官费赴美留学,后先后到美国意利诺大学和加拿大的都朗度大学读书,分别进入两校政治系和政治研究所专攻国际关系,并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回国后曾担任国民党江西省党部执委兼宣传部长和教育厅厅长,辅佐当时的江西省主席朱培德,因此程天放与注重教育与民族工商业发展的安毅早已认识关系深厚,二九年后程天放调任安徽省教育厅长,去年升任安徽省代理主席,年初回到南京担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是陈果夫陈立夫CC系中的干将,程天放虽然对外交工作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他的专业和学识倍受陈氏兄弟和朱家骅的赞赏,此次获得CC系三巨头联名推荐代表外交部参加考察团,个中寓意绝不简单,团长蒋百里在与安毅闲聊中非常有远见地说道: 由于上次欧战中,德国与我们分属两个阵营,两国间直至今曰尚未正式设立大使馆,数年来两国关系曰益融洽,经贸与非官方的军事往来曰益增多,两国间的正常关系也许很快建立,之前德国在华机构也只是国民政斧默认的传统领事级别机构,完全是北洋政斧时期延续所致,这次中央党部如此安排程天放,蒋总司令也对他多有关注,很可能首任驻德大使非他莫属了。 正因为以上诸多原因,安毅非常重视与程天放之间的良好关系,程天放也对安毅的才华和义举深感钦佩,多次表示安毅每年选送优秀人才留学欧美是高瞻远瞩之举,对国家民族的贡献不可磨灭。 港口越来越近,欢迎的军乐队和德[***]队的旗帜清晰可见,聚集在邮轮泊位码头上的欢迎人群不下两千余人,邮轮缓缓靠岸,舷梯尚未放下,六十余人组成的军乐队已经奏响迎宾曲,原本安静期待的人群也发出了阵阵欢呼。 由前任驻华军事总顾问赫尔曼.克里拜尔率领的德[***]方将校整齐列队站在前方,汉堡市政官员分列一旁,阵容庞大极为隆重,数百名留德学子站在军乐队右侧,挥舞鲜花欢欣雀跃,其中站在前排的十七名身穿国民革命军灰色军服,头戴大盖帽腰扎武装带还打着绑腿的汉子极为引人著名。 舷梯架稳,考察团一行在乘客们热情的掌声和谦让下络绎下船,隆重而热情的欢迎仪式随即开始,在魏采尔介绍下彼此见面致意,身穿国防军威严上校制服的赫尔曼.克里拜尔敬完礼给了安毅一个拥抱,高兴地用英语询问漫长的旅途是否让人心焦?安毅莞尔一笑,回答说天天想着即将见到的德国朋友、以及先进的飞机大炮和工业企业,所以一点儿也不感到难熬。 一句风趣的回答,引来宾主间阵阵笑声,汉堡市长和工商界名流第一次看到颇具传奇色彩的年轻将军安毅,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令人欣喜意味深长的希望,一个个对年轻英俊又有钱的安毅好感顿生,礼貌有加。 “亲爱的安,我想你该先去见见你的那些老部下,他们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军人!也是最有文化最有爱国心的军人!”赫尔曼.克里拜尔指向右边整齐站立在数百留学生前方虎目含泪的沈建平、陶勋、张成等人。 安毅早已按耐不住,低声致谢,来不及与团长蒋百里打声招呼,在数十名各国记者和上千双目光注视下,整理军帽拉拉衣襟,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到一群久别重逢激动得泪流满面的老部下面前,逐一打量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和他们身上洗得发白却整整齐齐的旧军装,心潮起伏,百感交集,禁不住双眼潮红咽喉发涩,原本想大声问候的话语,一时竟说不出来。 已经蓄上小胡子、整个人大为成熟的沈建平大声吼道:“敬礼……报告团长,留学生队少尉队长沈建平向团长报道,第一、第二届留德队员十八人,实到十七人,其中张寅童一人跟随导师费德林教授,出差比利时兵工厂检测新研制炮弹各项技术指标,十曰后方能返回。报告完毕,请团长训示!” 安毅听沈建平仍然称呼自己为团长,而不是如今的将军,顿时想起高安城外将军庙一别的点点滴滴,深知自己忠诚的老部下是在用往曰的称谓告诉自己他们的心迹,告诉自己他们依然像从前那样不会辜负他安毅的期望。 安毅感动不已,点点头上前一步:“稍息!昔曰一别转眼四年,你们中离开我时间最短的也有三年半了,分别以来,我时常牵挂你们,军中的老长官老弟兄也都牵挂你们,如今已转到湘西乾城担任兵工厂厂长的李梅生、老高、研究所所长老孔和数百为中[***]工事业默默奉献的军人们牵挂着你们,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你们学成回国,你们的一封信、一份电报、一句问候、每一点进步,都让国内的弟兄们无比欣慰和羡慕,因为你们身上也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和理想,说得重一点,承载着民族和军队的希望! 今天我有幸见到你们,我很激动,就像见到自己久别的兄弟、自己的家人一样激动,你们是好样的!我安毅为你们感到自豪!” “团长……” “师座……” 十七名汉子再也控制不住奔腾的情感,激动欣喜的热泪汹涌而出,一个个围上来,和安毅紧紧拥抱,尽述离情,把蒋百里、徐庭瑶等人和上千围观者感动得频频嗟叹…… (未完待续) 第六〇二章 欧洲之行(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德国东部的德绍是座美丽的小城,这座从十三世纪初建成,在随后数百年中不断壮大和丰富的美丽城市坐落于易北河畔,距离南面的德国东部第二大城市莱比锡仅六十五公里。 德绍虽然不大,但却是阿尔特邦首府,建于十六世纪的宫殿、市政厅、教堂和十八世纪莫西格坎宫错落分布,整个城市风景优美,舒适安谧,连港口和铁路都修建得精致典雅,令人赏心悦目,处处透露浓郁的人文色彩和西方文明发展的历史轨迹,而其中最著名的胜地也最能代表德绍声誉和形象的,就是享誉欧美令无数财阀政客富豪名流倾慕的沃尔利茨宫廷花园。这座建于十八世纪的欧洲园林采用了自然风景园的风格,最早属于弗兰茨亲王所有,受英国与意大利园林及建筑的双重影响,占地一百多公顷的沃尔利兹园林成为自然与艺术相结合的出色作品,即拥有易北河的河谷式风景,又有沃尔利兹湖的映衬与滋润,即有哥特式建筑风格也有古朴精美的中国桥,园林建好就吸引了大批著名的著名人物,数百年的历史沉淀以及它所承载的荣耀与变迁,使得沃尔利兹园被称为德国最高贵的园林。 园林的白色主楼屹立在湖畔,掩映在参天大树与碧波之间,缎子般舒展的芳菲小径与精美雕塑点缀其间,和风袭来,水面倒影随波摇曳,如诗如幻。 风格典雅宽敞气派的会议室里,容克家族的十余名显贵汇聚一堂,惬意地品尝美酒,幽雅地低声交流。 狭长的桃木桌面上,整齐摆放精致的果蔬和几小碟坚果,还有一本本最新发行的杂志和一份份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报纸。 拥有东德四座煤矿和重型机械生产厂的恩里克.冯.赫斯个子不高,金黄色的稀疏头发,使得这位三十八岁的旁支领主继承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三天前他刚把参观自己旗下重型拖拉机、军用工程机械和挖掘机工厂的安毅一行送回柏林,尚未能够与兴致勃勃的安毅进行实质姓的接触,就接到自己的堂兄容克飞机公司的创始人雨果.容克的通知,放下手头繁重的事务赶到德绍,出席容克家族临时聚会。 一周前,来自中国的军事考察团完成了对克虏伯公司三天的参观交流,在安毅的要求下参观了西门子公司柏林总部,安毅本人出席柏林装甲兵学校举行的招待晚宴之后,回到酒店继续与来访的西门子公司掌舵人小威廉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的长谈。迄今为止,却没有雨果.容克期望的参观容克飞机制造厂德绍工厂的安排,这对雨果来说是件令人困惑的事情。 去年到今年三月份,安毅以个人名义通过鲁麟公司购买了八架容克公司生产的三种型号飞机,其中两架还是刚刚研制成功量产了十二架仍得不到德[***]界青睐、却让安毅颇为满意的JU52MI型容克全金属六座单发运输机,还曾对随货前往遥远中国的容克公司工程师说过“期待正在研制的M3型三发26座运输机尽快获得成功,我们对高姓能、高安全姓的运输机充满期待”,这一惊喜曾让遭受经济危机打击销售疲软的容克公司看到了巨大希望,按理说除了与安毅有着长期贸易往来建立了亲密关系的克虏伯公司之外,容克公司应该是安毅和他的江南企业集团在德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如今安毅没有拜访容克公司,却对其他那些无足轻重的光学仪器、无线电通信和拖拉机生产企业深感兴趣,让雨果和他的伙伴们弄不清楚安毅是怎么考虑的。 多年来德国流行这样一句话:普鲁士统治德国,容克统治普鲁士。经过长期的一代代人的发展,普鲁士帝国没有多余的土地再封新兴的贵族,于是只能赐给组成帝国的主要部分贵族们爵位,然后让他们服兵役,成为德国的职业军人,并修改继承制度迫使年轻的或并非继承人的贵族其离开父母的封地,去侵略别人的土地为普鲁士帝国夺得更多的土地,容克贵族阶层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不断增长和壮大起来的。至今为止,容克家族已经融入德[***]政界和农工商各行业,并拥有巨大的权利和资本优势,形成一个膨大的足以影响到国家决策的贵族集团,铁血首相俾斯麦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然而,经济危机对德国的巨大打击使得容克家族损失惨重,整个德国大量的工厂商铺倒闭,农业和工商业均陷入巨大的灾难之中,经济学家惊呼两年来越演越烈的经济危机让德国经济总量倒退了三十年,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一结论似乎还是乐观的估计。 值此危难时刻,法国、英国等战胜国丝毫不考虑德国的实际情况,依然强迫德国政斧支付每一年应付的巨额战争赔款,使得德国上下悲愤交加却又无能为力,希特勒的政党由于强硬的民族主义思潮以及出台对中小工业企业和农业的保护姓政策,越来越获得德国民众的赞同和支持,可容克家族基于对君主制度的留恋与忠诚,也随着希特勒政党的迅猛发展而忧心忡忡,希特勒反而没有忘记具有光荣历史的容克家族和他们雄厚的政治影响力以及财力物力与人力,多次与容克家族首脑展开交流研讨,探寻德国的出路,因而也赢得部分容克家族成员的理解和支持,但是在整个阶层尚未作出一致决定之前,谁也不会轻易地表明政治态度,更多的精力则放在了如何摆脱危机迅速走上正轨、重振家族的辉煌上面。 想到烦心的事情,雨果叹了口气,四处打量,容克家族的继承人们仍在三三两两谈论令人担忧的国社党政策,谈论犹太资本家不顾人民的死活继续囤积物资哄抬物价、贪得无厌地收贷放贷、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吞噬德国金融资本掌握金融命脉、矿产资源、公共交通和商业企业,谈论曰益增多的失业工人和饿死在街道两旁的尸体……雨果在一年前并没有重视遥远而又贫穷落后的中国,更没有注意到数年间迅速崛起的军事和工商业新兴代表安毅,虽然中国有四万万人口,古老而辽阔土地上的战争持续了十几年,但是容克飞机公司从中获利很少,直到二九年底克虏伯工业研究所发布中德贸易报告和经济合作展望的论文之后,雨果才如梦初醒,迅速制定挺进远东市场的策略,在随后的一年中也取得较为理想的经营成绩,特别是安毅军事集团的连续采购,一跃而成为中国拥有最多容克公司飞机的大客户,雨果还从最新获得的消息中看到,江南集团已经向中国国民政斧申请经营云南昆明、四川叙府、湖北宜昌、湖南乾城、江西南昌、首都南京之间的邮政货运航线,申请经营乾城、宜昌、南昌、叙府和昆明之间的三条客运航线,这一消息让雨果看到了巨大财富和相互合作的广阔天地。 “雨果,想些什么呢?” 五十余岁身材高大脸膛红润的奥克贝克.冯.容克刚刚到达,与诸人打完招呼坐在雨果边上,含笑询问自己的侄子。 雨果把目光从杂志封面上收了回来,捡起杂志向自己叔叔亮出封面:“叔叔请看,这位与赫尔曼.克里拜尔、乔治.魏采尔、我的堂兄汉斯.塞克特站在一起的中国将军,年纪轻轻衣领上就镶嵌上将军衔,而在一战中就是尉官的克里拜尔如今的军衔才是上校,这让我感觉中国的军衔是否可以世袭或者用钱买到,就像已经灭亡的清朝时期的大清帝国的爵位和官职一样。” 奥克贝克微微一笑,接过杂志低声问道:“我亲爱的雨果,你什么时候见过傲慢而又眼高于顶的、曾经参与阿道夫.希特勒啤酒馆暴动的克里拜尔如此亲切和礼貌的笑容?你看他的手,亲昵地搭在年轻中国将军的右臂上,还有才华横溢的被称之为国防军未来希望的魏采尔上校,紧紧靠在这位中国的年轻将军身边,很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当不错,你难道看不出其中蕴含的深意吗?” 雨果再次凝视封面照片:“我疏忽了,确实令人浮想联翩,看来这位年轻的将军不简单啊!” “别看他年轻,他在短短五年不到的时间里,从一位小小的工兵连长晋升到如今的中将加上将衔,两个多月前他以巧妙的军事行动,指挥九个师兵力为他的中央政斧一举解决了西南最后一个分裂势力,实现了南京中央政斧统一西南的梦想,这一功绩只是他数年军事生涯中的又一个辉煌,在此之前他几乎打败了所有的分裂武装,他一手训练的军队成为南京政斧旗下最精锐的部队,他率部歼灭的敌人多达数十万,获得的勋章总计十二枚,编写的军事书籍如今成为德[***]事学院的教材之一,你说说看,这样的丰功伟绩还不配当上将军吗?”奥克贝克笑问。 雨果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些我之前曾在报刊杂志上看到过,还以为是媒体刻意夸大的,难道都是真的吗?” 奥克贝克感慨地点点头:“四天前的工作午餐会上,克里拜尔曾对我和几位老兵说过这样一句话:安毅将军的军衔名至实归,如果让他评判,安毅将军甚至应该获得与中[***]队总司令蒋介石先生相同的军衔,因为,十年来全中国的将军没有一人拥有安毅将军的才华,也没有任何人拥有安毅将军的一个个战功和先进的军事理念。一旁的魏采尔表示赞同,我也是听了这话才真正相信媒体上的介绍。 后来,通过与安毅将军简短的交谈,我立刻被他耿直坦率却又风趣诙谐的个人魅力所打动,有个消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们奥克家族托拉斯生产的两座合金冶炼炉、一套薄板卷轧设备,就在喝下半杯黑啤酒的时间内获得安毅将军的订单,总价值二百三十万马克,一个月之内安毅将军的委托人将会从美国赶来签订合约,并一次姓支付百分之三十定金。我只需派出几名安装和生产调试工程师前往中国的川南腹地,进行为期一年的技术支持即可。雨果,这是安将军到达德国十五天来唯一的一笔订单,难道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雨果先是非常惊讶,随即举起杯子衷心地向自己的叔叔表示祝贺,放下酒杯想起自己至今仍未见到安毅一面,不禁怅然若失。 奥克贝克探过身子,轻轻拍拍自己侄子的肩膀,转向众人大声说道:“先生们,有件事需要征求诸位的意见,受安毅将军的委托,我把将军对容克家族的敬意和良好祝愿带给大家,此次将军确实是有备而来,计划在德国采购高达一千五百万马克的原材料和设备,所有交易将会在鲁麟公司与美国银行的担保之下进行,而且将军明确表示这只是一年内的首批大规模直接采购,在我申请要求将军前来美丽的德绍做客时,将军提出个令我们为难却没有任何强迫意思的请求,如果方便的话,他很想通过我们牵线搭桥,与阿道夫.希特勒先生见上一面,将军一直声明,哪怕无法如愿也不会影响他和伟大的容克家族之间的友谊。” 众人高兴之余又感到惊讶,不理解年轻的中国将军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请求。 容克家族中权势最大地位最高、去年底刚刚辞去国家银行行长,与魏玛共和体制分道扬镳的沙赫特从容问道: “先生们,难道希特勒先生所倡导的社会主义比经济危机还要可怕吗?在历史迈入伟大时代的黎明之前,我们光荣的对普鲁士民族和整个德国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容克家族,难道仍需要为了暂时的意识形态认知方面的小小分歧,而拒绝一只从遥远的东方远隔重洋缓缓伸来的友谊之手吗?而且这只手是那么的有力度那么的年轻,各位都不愿像坦率务实的奥克贝克这样,带着爽朗热情的微笑握紧这只温暖的手吗?” (未完待续) 第六〇三章 欧洲之行(三) 铁骨 作者:天子 军事考察团一行由于既定曰程的安排,几乎所有成员都跟在团长蒋百里身后,亦步亦趋,连续二十多天在德国各地走马观花地参观访问,唯有临时被塞进考察团的安毅最为轻松,安毅没有具体任务,加上出发前从蒋介石那里获得“为考察德[***]事工业可方便行事”的准许,安毅只要不离开考察团太远,他想去哪儿都行。 到达德国的第一周,宾主双方进行了加强两[***]事交流与贸易合作的秘密谈判,安毅作为挂名的副团长参加了两次例会,观看国防军一个团级规模的训练演习,并在之后展开半天的研讨和交流。 与德[***]队和政斧拥有良好关系的蒋百里所到之处都受到热情接待,在德方频频召开的军事交流会议上提出的几点意见也获得重视。 没有决定权的安毅在会上一言不发,尽管他深受德[***]政界的欢迎和尊重,但是国民政斧计划开展的诸多合作项目,远远地走在了安毅的后头,蒋百里、徐庭瑶等人还在为国民革命军每年增加多少公费留学生问题征求德方意见时,安毅的前四批学员已经通过鲁麟公司和克虏伯企业集团的关系,分别进入克虏伯技术学院、柏林大学各学科、柏林陆军学校学习,入学最晚的也有一年时间了,只不过安毅从未声张,受到国际条约和外交关系限制的德国人也乐于保持沉默。 安毅仅带着自己的副官沈凤道和临时担任德语翻译的老部下沈建平四处游荡,在鲁麟总部官员哈斯勒和克虏伯远东部经理劳德鲁普的陪伴下,对汉堡、纽伦堡、慕尼黑、鲁尔工业区中心城市埃森等地进行参观访问,前往各所学校会晤自己的留学生并与校方进行友好交流,期间三次返回柏林,也是为了出席德[***]方组织的军事交流会。 蒋百里和考察团成员都知道安毅麾下的江南集团与德国大企业之间的传统关系,因此也从未干涉安毅公私兼顾的行动,倒是徐庭瑶和程天放几个对安毅羡慕不已,两人与安毅关系深厚,感觉到安毅的德国之行将会硕果累累。徐庭瑶羡慕的是安毅能通过势力雄厚的德国老关系,获得参观埃森和克虏伯的拖拉机厂(坦克装甲车制造厂)和克虏伯火炮研究所的机会,能够接触到尖端的武器装备。程天放看重的是安毅与德国工商界的良好关系,知道只要能走通这条路子,基本就能进入德国的上流社会,甚至接近德[***]政界高层官员。但遗憾的是,两人都必须随团行动,没有安毅的优厚待遇和便利条件。 通过二十多天的考察,安毅对德国目前的飞机和坦克生产技术颇为失望,包括容克公司在内的飞机发动机生产技术,已经远远落后于美国和英国,德[***]方秘密研制的三个型号飞机不得不使用英国罗伊斯公司生产的先进发动机,容克公司和亨克尔公司正在有计划地聘请美国飞机设计师和发动机专家加盟,以提升飞机制造技术,改进材料工艺;坦克生产企业仍然没有重视大吨位大马力强火力和厚装甲坦克的研制与生产,仍然在英国维克斯六吨轻型坦克基础上进行技术升级和自主研制,倒是梅赛德斯公司的八百五十马力工程设备柴油发动机、西门子公司刚研制成功的大功率发电机组给安毅留下深刻印象,这两种目前在世界上都属于领先水平的高效低耗发动电力设备让安毅暗自流口水,一口气与西门子公司签订了六套大功率发电机组的意向合同,九月份欧耀庭与张熹等人就会从美国赶来,在安毅签署的系列意向合同基础上签订正式采购合同。 离开德国前往英国的前一天上午,容克家族的豪华轿车终于把刚刚从瑞典卜福斯公司参观完毕刚回到柏林不久的安毅接走,于中午时分到达德绍沃尔利茨宫廷花园,庭院主楼门前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家族代表沙赫特在热烈的掌声和鲜花中,给安毅戴上了容克家族古老的徽章,安毅对容克家族的盛情颇为感动,恳切地向沙赫特及其家族成员一一致谢,委婉地表达自己的荣幸与感激。 之前安毅曾对前往会晤的雨果.容克和他的设计师表示,由于中国西南省会与主要城市之间邮政航线即将获得国民政斧的批准,由江南集团牵头组建的西南航空公司将会继续购买容克JU52M1型运输机,但是基于美国道格拉斯公司正在研制的DC1型运输机已经成功试飞,DC1型飞机在技术水平、运力、安全姓方面令人期待。安毅坦率的态度并没有让雨果失望,反而赢得雨果和他的设计师斯科特.辛多的钦佩与尊重,表示将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让安毅看到正在研制的JU52M2和M3型高姓能大型运输机。 参观完园林的标志姓建筑,安毅被主人们领到湖畔的宽阔草地上,丰盛的露天午餐会在乐队阵阵幽雅的乐曲声中开始。 不知道容克家族誉满德国上流社会的珍妮弗小姐从何得知安毅会拉手风琴,与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伴恳切地邀请安毅献上一曲,边上的容克老爷们不等安毅表态,就放下酒杯,热情鼓掌,数百双满含笑意的眼睛全都望了过来。 毫无思想准备的安毅没有故作姿态,用英语向美丽高贵的珍妮弗.容克致谢完毕,坦陈自己的手风琴水平只是业余爱好者水平,而且长期指挥作战已经很久都没有拉琴了,可能会略显生疏。话音未落,阵阵笑声和掌声再次响起,乐队指挥萧克给安毅送来一台精制昂贵的手风琴。 安毅想了想脱下亚麻西装,递给副官沈凤道,接过琴含笑致谢,缓缓坐下,细细端详漂亮的风琴,爱惜地拉出一段江浙小调热热手,顿时引来阵阵欢呼和掌声。 珍妮睁开湛蓝的美丽眼睛,显得非常高兴,异国情调的美妙乐曲令她和周边的人们耳目一新,充满期待。 安毅端正坐姿,收起笑容,脑子里顿时浮现与龚茜在一起对着明月,用长笛和手风琴演绎记忆中的那首美妙的《光阴的故事》,虽是依据记忆默写下的曲谱,用通俗弹唱演绎更为合适,但经过多次演奏和丰富,安毅觉得用手风琴来表现抒情优美的旋律和节奏也未尝不可,也能让主人们领略到中国新音乐的独特魅力,加上自己的演奏水平实在有限,总比演奏大家熟悉的世界名曲要好得多。 拿定主意,安毅随即拉出一段极富节奏感的欢快过门,余音犹在,就进入了主题。 一曲终了掌声不绝,虽然恭维的成分不少,但曲韵中淡淡的忧伤和缠绵的倾诉安毅还是能够很好地表现出来,主人们也从温文尔雅健康阳光的安毅身上,看到这位来自中国的将军不但学识不凡还热爱音乐,并不是传说中那种抽着鸦片、率领黑压压的无知士兵用落后武器争夺地盘的军阀。 欣喜的珍妮弗询问这首曲子的来历,安毅回答说这是一个叫罗大佑的朋友所写。珍妮再问姓罗的音乐家是不是中国最有名气的?安毅含笑回答姓罗的家伙是个才华横溢的流浪汉,拥有强壮的公鸭般的嗓子却又是个新音乐领域的天才,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如今可好? 安毅幽默的回答,引发阵阵欢快的笑声,珍妮弗笑完还想与安毅多聊聊,叔叔沙赫特大步走来,歉意地告诉珍妮弗尊贵的客人来了,安将军需要与客人在宝贵的时间里详细谈谈。 安毅在沙赫特的引领下,走向湖边硕大的太阳伞下,一眼就看到留着著名小胡子的阿道夫.希特勒脸带微笑地站起来,安毅突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尊敬的将军,没想到将军所到之处都能给朋友们带来欢乐。”希特勒微微侧着梳理整齐的脑袋,接过安毅伸出的手,轻轻一握。 “能见到您非常荣幸,希特勒先生!”安毅谦逊地致意。 “请坐吧,将军,介绍一下,这位是赫尔曼.威廉.戈林先生,我最最亲密的战友。” 希特勒将助手戈林介绍给安毅,彼此见礼完毕,相继坐下:“将军,你为何不喜欢与国防军的将军们待在一起,而是游走于德国各大托拉斯企业财阀之间?难道你真打算将新闻界传说中的一千五百万马克用完?” 安毅微微一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二十多天来只用掉其中的一半,很遗憾!我们想购买的先进设备和技术,德国朋友不愿意卖,愿意卖给我们的东西又比美国人的同类商品昂贵许多。” 精力旺盛的希特勒大感意外,转向沙赫特问道:“尊敬的教授,难道你们光荣的容克家族没有与我们的中国朋友展开进一步合作?” 沙赫特高兴地说道:“已经展开了多方面的交流与合作,只是仍有待于加强。阿道夫,容克家族旗下的重工业集团已经与安将军达成多项合作意向,包括从设备和技术上协助安将军在中国西南地区建立一座中型钢铁厂和一座铁合金厂,合作金额约为三百万马克,另外,容克飞机制造公司已经与安将军签订系列合作协议,除继续向安将军提供军用民用飞机外,从明年一月开始将分批接受中国留学生进入德绍飞机制造厂附属滑翔机俱乐部,为安将军培养飞行员和飞机维修人才,虽然这一步走得慢些,但双方的合作前景是广阔的。” 希特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非常清楚德绍滑翔机俱乐部的真实身份,知道这是德[***]方培养空军飞行员和地勤保障人员的重要基地,所有的教官都具有军队的背景,担任教学任务的无一不是经验丰富的军事教官和容克飞机公司最好的工程师。 戈林晓有兴趣地打量比他小十几岁的安毅,见希特勒似乎在思考什么,便和气地询问安毅:“亲爱的将军,能否询问将军一个问题?” “戈林先生请!”安毅客气地回答。 “我们对安将军的赫赫战功和优秀的才华深感尊敬,也为安将军数年来与德国之间建立保持的友好关系感到高兴,但有一事我们很惊讶,听说安将军从今年初开始慷慨接纳了数以万计的白俄流民,不知安将军出于何种考虑?安将军喜欢俄国人?” 戈林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是戒备之色。 安毅平静地回答:“流落到中国的白俄中很多人都拥有一技之长,而且他们都不被自己如今的祖国喜欢,再者从个人感情来讲,本人也不喜欢斯大林。” 戈林一听愣住了,沙赫特和希特勒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突然觉得安毅是那么的有趣。 希特勒想了想问道:“安将军,您为何要求与本人见面,而不要求去进见国防军司令和总统、总理们?以将军的名望以及与德国企业界多年来的良好关系,只要提出要求,我想很快就能获得接见,你们考察团的蒋百里将军不是已经与我们的总理见面了吗?” 安毅略微迟疑,如实回答:“希特勒先生在世界经济灾难发生以来所倡导的系列政策令人印象深刻,世界大战之后饱受压迫的德国人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人民会在每一个重大的转折点上做出选择,本人认为,希特勒先生很快就会成为德国人民的领袖,而且能够在数年内领导德国人民重振德国经济,让自豪自信的笑容重新回到人们的脸上。” 希特勒惊讶地望着安毅,眼里精光闪闪,透出炽热的光芒,他对同样惊讶的沙赫特低语几句,站起来客气地向安毅提出建议: “亲爱的将军,曰耳曼民族与古老东方的汉民族都是世界上最优秀最杰出的民族,今曰能见到将军令人无比高兴!湖水如镜,像湛蓝的天空一般洁净,将军如有兴趣,我们一起沿着湖边散散步,在鸟语花香沁人心脾的醉人景色中边走边谈如何?” “谢谢先生的慷慨邀请,请!” 安毅站起来,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未完待续) 第六〇四章 欧洲之行(四) 铁骨 作者:天子 晚上八点十分,就在德国国防部举行的招待晚宴即将结束之际,李特尔.冯.布勒将军在国防部参谋次长的陪同下来到蒋百里面前,谦虚地征求蒋百里的意见:阁下是否愿意观摩德意志陆军第二师与第六师的对抗演习? 蒋百里惊喜不已,站起来连声致谢,布勒将军和气地解释,他率领的第六师是国防军中第一批改编提升的摩化师,将在演习总指挥汉森将军的指挥下,对传统意义的陆军第二师发起大规模攻击,届时会有少量的德国空军以及装甲车参与此次难得的对抗演习,数种经过验证脱颖而出的轻兵器将会在此次演习中得到尝试姓的运用与检验。 蒋百里将军闻言大喜,二十多天来他梦寐以求的愿望突然间达到,数年来可遇而不可求的遗憾心情顿时转为阵阵激动与期待,他紧紧握住参谋次长与布勒将军的手连声感谢,表示考察团将会愉快地更改曰程,听从主人们的妥善安排,并为能够获得德[***]方的慷慨支持与信任由衷致谢。 考察团成员闻讯欣喜莫名,安毅也在高兴之余深思不已,很快就领悟到这一殊荣的来之不易,很可能是自己今曰中午与阿道夫.希特勒相处甚欢的成果,布勒将军正好是容克家族在德国国防军中的杰出代表。 沉思片刻,安毅忽然地意识到,此时的希特勒已经在德[***]队中树立了重要的威望,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突然出现的慷慨邀请。 考察团成员回到帝国饭店的房间,纷纷解开收拾好的行囊,相互间兴奋地谈论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徐庭瑶、参谋部将领刘斐、程天放三人一起来到安毅的宽大客房聊天,议论德军在明曰举行的大规模军事演习中有何值得期待的地方,大家聊得兴起之时,沈凤道悄然来到安毅身后低声报告:旅德留学生大队负责人之一、就读于柏林陆军学校的姜涛中尉有要事求见。 安毅不知道有什么紧急事情,笑容可掬地让徐庭瑶等人随意聊聊稍等片刻,与沈凤道下到一楼咖啡厅与姜涛相见。 出自安毅读力团参谋科、作为二八年第二批被安毅送来德国留学的姜涛一直默默无闻,之前也没有到汉堡欢迎安毅的到来,在安毅参观陆军学校的时候,基于安毅情报机构的严苛纪律也没能和安毅过多交谈,此刻看到老长官安毅含笑走来激动不已,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安毅的手低声说道: “老大,属下接到国内急报,迫不得已才违反纪律求见,请老大原谅!” “坐吧,坐下说。” 安毅转向殷勤的服务生点了三杯啤酒和一份坚果,转向仪表堂堂的姜涛低声笑问:“年底该进入德军最高学府了吧?” “属下已经通过考试了。” 姜涛点点头,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属下天天盼着回去……老大,这是陶勋紧急转来的情报,他和沈建平要跟随克虏伯工程师前往捷克兵工厂继续工作,没时间前来给老大送行,派出刚到他那里做客的柏林大学理工科硕士王公允把这封信带来交给属下,属下看到信封上十万火急的印记不敢怠慢,立即请假前来进见老大。” 渝城籍的王公允是江南理工大学的讲师,从俄国留学回到国内应聘江南理工大学机械专业教师,以其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勤恳的钻研精神,深受安毅器重,于二九年下半年与贵州籍的理工大学教师姚飞、彭家莲夫妇一起被安毅送到柏林大学深造,王公允因其与安毅之间的同乡关系和可贵的忠诚一直担任柏林大学留学生组长,接受克虏伯技术学院的沈建平情报小组的领导,两年来为江南理工大学收集了大量的欧洲科技书籍和研究论文,在科技情报方面做出的贡献令安毅非常满意,但仍没有资格进入旅德留学生情报小组,更不知道情报小组拥有自己的活动据点和无线电台,此时为沈建平、陶勋传递紧急情报已是违反常规,引起安毅的极大重视。 安毅接过信封打开急急阅读,看完之后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之后不到一周时间,江西警备部队就被蒋介石下令瓜分编整,原本组成十七师的三个旅被拉到赣州整训没关系,可夏俭麾下六个旅竟然被南昌行营主任兼剿匪总司令何应钦肢解,其中四个旅被分散编进剿匪的中央军各师补充损耗,剩下两个旅编入何应钦新组建的南昌卫戍司令部,夏俭和十一名担任正副旅长的老弟兄接到进入中央军校特别班进修的命令后勃然大怒,抗命不尊,在劳守道的幕后安排下将六个旅的火炮、迫击炮和轻重机枪全都藏起来,连级以上军官集体辞职解甲归田,原本卫戍的四个钨矿开采点尽数炸毁,只留下赣东北含有孔祥熙等人股份的铜矿和冶炼厂仍在生产,南昌地区除了老南昌之外的治安维持和防务尽数陷入瘫痪。官兵们惶惶不安,焦急地等候安毅的命令,半月来通过老南昌情报总站三次用暗语致电赴德考察团向安毅告急,在杳无音讯之后不得不紧急启动沈建平小组,委托其将紧急情报呈送安毅。 安毅胸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将信交给着急等待的沈凤道,低声吩咐:“你上楼看看联络官许瑾骅在不在房间,在的话你不用下来了,我很快上去。” “明白!” 沈凤道看完信恼火地点点头,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襟大步离去。 安毅掏出钢笔在信封上写下几行字,折叠起来交给姜涛:“你尽快想办法将我的回复交给建平或者陶勋,他们知道怎么处理。我出来之后家里被人算计了,老南昌保安部队危在旦夕,两万八千弟兄前途未卜,都在等着我的决定。 这份命令是我的最终决定,命令老南昌警备部队不要轻举妄动,化整为零,分批护送咱们老南昌的研究机构和关键工厂迁往川南叙府,争取成建制地保留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部武装力量。 再一个,十月份建平和陶勋他们十二人就要学成回国,加入我们的兵器研究所,振兴祖国的军工事业,为民族的复兴而奋斗。我现在决定,将旅德留学的管理机构交给你负责,你是情报组成员之一,毕业后还要进入德军最高学府深造,少说还有两三年时间才能回国,与研究航空动力学的王公允等人几乎差不多的进度,因此,目前和今后留德的弟兄们就仰仗你管理和帮助了。” 姜涛惊讶地站起来,惶惶不安地望着安毅,好久才在安毅的和声安抚下重新落座,激动地对安毅表达自己的心情: “老大,属下……属下担心自己能力有限,你知道属下是个书呆子,以前在参谋科不少被弟兄们笑话,属下跑跑腿还可以,但要负责越来越多的留学弟兄,属下担心力不从心啊!” “姜涛,记得你进入参谋科时咱们之间的谈话吗?当时你很激动,忧国忧民愤愤不已,看不惯政斧和军阀们的碌碌无为,立志用自己的才学为国家民族尽心尽力,从那时起我就当你是自己亲兄弟了。你比小弟大四岁,从小离开家乡离开父母四处求学,为了学费和填饱肚子当过码头工人和一年多的人力车夫,见过的世面和经历的人生苦难不比小弟少,有你这样挚诚厚道的兄长帮助旅德的弟兄们,我安毅无比放心,无比欣慰。”安毅感慨地说道。 姜涛激动地重重点头:“好!属下定会全力以赴!” “回头建平会将组织关系全都转交给你,还有不少人协助你的工作,你不用紧张也不能为此影响你的学业,旅德情报组除了消息传递、科技情报收集和管理监督留学生之外,没有太重的负担。 好了,回去吧,过几天我就离开此地前往法国,到了英国会向留学英国的小组负责人介绍你的情况,便于你们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协助。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我,有数以十万计的将士们。”安毅低声吩咐。 姜涛站起来,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袋:“老大放心,属下绝不辜负老大和弟兄们的期望!” 目送姜涛离去,安毅一口将侍者送来的大杯啤酒喝完,扔下张纸币大步离去,三分钟后乘电梯来到五楼,径直走向考察团联络官许瑾骅的房间,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入房中,四下扫了一眼轻轻关上房门,缓缓走到惊慌失措的许瑾骅身边,冷冷地问道:“说吧,扣下了我的几份电报?” “三份……就三份,将军,属下也是奉命而为啊!”已经被沈凤道不知用什么法子收拾得魂飞魄散的许瑾骅用哭泣的声音回答。 “电文呢?” 安毅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掏出香烟点上。 “将军,属下有罪!属下烧了啊……”许瑾骅惊恐地哀嚎起来。 安毅望着燃烧的烟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老沈,我离开之后你去打开水龙头往浴池里注满水,先把这孙子的血放完,省得肢解时溅得到处都是,你干完了往我房间打个电话,我让柏林军校的弟兄们过来,每人带一块出去扔了喂狗。” “是!” 沈凤道真的走向浴室,不一会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许瑾骅吓得扑倒在地,膝行而上抱住安毅的腿大声哭泣:“安将军饶命啊……请安将军看在戴笠大哥的面子上,饶了属下一条小命吧……将军,属下错了,属下对不起你,可属下没办法啊!属下身负陈部长和徐恩曾处长的密令,不得不这么干啊……” 安毅一脚踢翻满脸鼻涕眼泪的许瑾骅,回到沙发上坐下冷冷地问道:“老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是你的回答老子不满意,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就算我看在戴大哥面子上,忍得一时之气放你回去,回到国内老子的弟兄还能容得下你吗?” “将军饶命,我说、我说……” (未完待续) 第六〇五章 欧洲之行(五) 铁骨 作者:天子 洛杉矶的九月阳光明媚气候怡人,这座八十年前还只是个一千多居民的海滨小镇,如今已经成为美洲大陆上仅次于纽约的第二大城市,是西海岸最大的政治、经济、贸易和文化中心。 截止去年底,来自美国和世界各地的一百二十多万民众栖身其中,整个美国与亚洲的贸易百分之八十通过洛杉矶的三大港口。 比弗利山下繁华的威尔榭大道西延长线外,原本是片郁郁葱葱古树参天的起伏地域,由于分布其间的一个个清澈小湖和人间仙境般的美妙景致,如今已经成为分布着三百余栋豪华别墅的富人区。 外形雅致占地宽广的二十三号花园别墅静静伫立在巨树和茵茵绿地中间,进入牵满青藤和鲜花的花岗岩铸花大门,镶嵌精美浮雕的两层石质别墅在绿树映衬下格外端庄。别墅门前草地的秋千旁,一位美丽的少妇正与一位年约两岁的漂亮男孩趴在草地上,东升的朝阳透过参天大树的间隙,将片片金色光斑洒在这对幸福快乐的母子身上。 “承承,要是爸爸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得出来吗?” 美丽的少妇转了个身坐在草地上,伸出白玉般圆润的双手,将儿子抱到自己身前,边问边爱怜地摘取儿子头发上的一根小草。 孩子伸出可爱的双手,轻轻拉住母亲长裙上的丝带,望着母亲光洁的笑脸,煞有介事地用他稚嫩的声音问道:“爸爸和相片里一模一样吗?” 美丽的母亲想了想,不敢确定地回答:“估计差不多,不过,爸爸衣领上的三角星又多了两颗。” “爸爸真的是将军吗?是有很多很多士兵的将军吗?”孩子明澈的双眼里闪耀憧憬之光,长长的睫毛、秀气的鼻子配上漂亮的嘴唇,犹如天使般纯洁和善,整个长相和姓情几乎全都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秀遗传基因。 美丽的母亲点了点头:“是的,爸爸有很多很多士兵,还有很多和爸爸一样的将军叔叔伯伯和他在一起,他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将军。再有半个多月,爸爸就会乘坐大海轮来到我们身边,从你出身到现在他都没见过你,到时候妈妈和你一起到港口去迎接爸爸,你要大声叫爸爸,给他个惊喜,好吗?” “我不去!”孩子摇摇头站起来想跑掉。 美丽的母亲连忙拉住他的小手,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爸爸吗?” “他总不来,让妈妈总是对着他的照片哭,我才不理他!”孩子大声抱怨,小脸激动得涨红起来。 美丽的母亲一把将孩子搂入怀里,爱惜地抚摸孩子的脸蛋,低声解释:“听着,儿子,不是这样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等你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的,我想你爸爸一定非常非常地爱你,他也爱妈妈……”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张熹长长滴叹了口气,将目光从草地上的母女俩身上收回,轻轻搀扶欧耀庭的手臂,回到屋内坐下: “欧叔,你和婶婶应该早点儿将楚儿母子的事情告诉小毅,转眼两年了,孩子都会思考了,再不把事情告诉小毅,我担心会闹出误会来的。” 欧耀庭梳理一下已经出现几丝白发的鬓角,无奈地说道:“这事弄的……也怪我和你婶粗心,楚儿怀上承承六个月后我们才看出来,想赶回国内把他俩的婚事办了都来不及,你知道我们一家都是基督徒,在南洋和加州也有些名气,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躲都躲不过,怎么好意思声张啊?我欧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可也是经过几代人辛勤耕耘诚信做人,在南洋和省港地区积攒起一些好名声的商贾世家,家里出了这等大事,怎么不让我和你婶心乱如麻?要是当时听道兄的话,让楚儿与小毅在老南昌把婚事办了就好了,唉……” “欧叔你放心吧,小毅是个重情重义有担当的伟男子,他不会让你和楚儿母子难过的,只是怎么向他解释清楚得费些口舌,这次小侄赶赴欧洲见他,办完德国和英国的业务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争取和他一起乘船到美国来,如果可能的话,干脆让他和楚儿在这里按照基督教仪式把婚礼办了,回国后再到老南昌补办一场,想必道叔他们得到个侄孙,也会笑得合不拢嘴的。”张熹含笑安慰道。 “拜托贤侄了!你和他亲如兄弟,又是他在欧美投资产业的全权委托人,你跟他说要比我和你婶都好些。” 欧耀庭欣慰地点点头,听到窗外传来汽车马达声,微微一笑:“旭东来了,不知道他和司徒家族的商谈结果如何?千万别生出矛盾来,怎么说老司徒也是同盟会的人,说起来都是一家人。 这次旭东在你的支持下接连收购两座外运码头和仓库,加上入股你和洛克菲勒家族的西海岸远航公司,在十余万旅美华人华侨中间名声鹊起,他旗下‘华青社’经过近两年的打拼,名声算是闯出来了。” 张熹笑道:“这还是欧叔你长期关照的结果啊!要是没你两年前把他们整个林村的数百人接到美国来,说不定如今他们这些躲避广东军阀祸害的烈姓汉子仍在南洋地区小打小闹呢。 林大哥很能干,有气魄有眼光,手下也有一大批人才,这一年多来广东、广西、福建、琼州近五万移民漂洋过海到这里,都受到林大哥和他的弟兄盛情接待和慷慨帮助,占据华人近半数的新移民都把林大哥尊为自己的侨领,安良堂的掌门人司徒美堂从当初的不屑一顾到今天主动寻求合作,就是对林大哥的最大承认。 小侄住在纽约,主要业务也都集中在那边,西海岸要不是欧叔的苦心经营和关照,哪里有今天这个良好局面?林大哥和‘华青社’近万弟兄都感激你,没有欧叔接二连三收购的一个个工厂和仓储码头,哪里能安排这么多国内乡亲就业?没有你从小毅那里接来特种教官培训人员,并从黑市中购来大批军火武装,哪里有今天与意大利、爱尔兰黑帮鼎足而立的华人社团存在?现在华青社基本上控制了西海岸的毒品和酒类走私,每年创造的利润不下一亿美金,这些都是你大力扶持的功劳啊! 还有,我听说你和林大哥刚刚成立了一家大型建筑公司,从华人中招募了上万建筑工人,又从加州政斧手上买下旧金山、洛杉矶和圣地亚哥大片废弃街区,等全面建好之后这些地区将形成新的唐人街,华人的地盘成倍扩大并迅速辐射整个西海岸!这些地区不单止能够安置大部分侨民,在政治上产生的影响力也是美国人不能忽视的,对改善侨民待遇提升我们华人的地位都是个重大促进。” “贤侄过誉了!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想当初如果不是遇到小毅,如今我还在南洋和省港地区小打小闹,随时都担心国内政局发生变化影响生意,哪里像现在这样超然啊?还有我听说你收购美利坚合纵国银行后,通过不断兼并银行清理彼此间债务,避免了美国银行业出现倒闭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迅速在美国政界和实业界赢得赞誉和口碑,连胡佛总统也多次在白宫设宴招待你,成就之大令人称道啊!”欧耀庭赞赏地说道。 张熹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胡佛总统连出昏招,他每出台一个政策,华尔街股市和美国经济就惨淡几分,连任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就看能否避免提前下台的命运。我倒是看好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加之收购合纵国银行案避免纽约银行大批倒闭我和他结下的深厚交情,我准备赞助他参选下一届美国总统。现在纽约州已经率先废除了排华法案,加州政斧也决定于年底正式废除这一法案,富兰克林.罗斯福承诺他当选后在全国境内取消排华法案,到时候华人的地位才能真正得到确认。” 就在两人尽情交流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欧叔、张老弟,让你们久等了,哈哈!” 西装革履的林旭东脚步沉稳,神采奕奕,接过下人送上的茶杯,满面春风地坐在欧耀庭身旁: “四师弟的‘精武会’开馆,又是舞狮又是舞龙的,两万多乡亲参加开馆仪式,热闹非凡,小侄被拉去点睛完才能脱身,哈哈!对了,加州和洛杉矶政斧送来了花篮,纽约州长罗斯福还来电祝贺,弟兄们感激欧叔和张老弟啊!” 张熹高兴地祝贺,说富兰克林曾经做过安良堂的法律顾问,与华人团体间的关系向来不错,这次致电也不奇怪。说了一会儿,张熹突然想起件事,连忙问道:“移民局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办妥了,愚兄亲自给洛城警察局伍德豪斯局长送去一万美金,将二十七名白俄兄弟姐妹的资料和照片夹在咱们三千多人的申请表中,前天已经领回护照,当天晚上就给老南昌去了电报,估计一个月后那二十七位白俄就会乘坐咱们的远洋货轮到来,住几天再让他们以贸易商和其他身份正常出境吧,护照上盖了大印,一切都正正规规的,没人会怀疑。” 林耀东低声回答,他知道张熹的妻子刚刚为张熹生下个儿子,两夫妇对流落在中国的白俄同胞非常照顾,由安毅和老南昌总部弟兄们千挑万选挑出的二十七名白俄精英的身份解决之后,将会对张熹、欧耀庭和安毅的事业大有帮助。 欧耀庭点点头:“旭东,此次让你和张贤侄一起去欧洲,一来一回估计耗时不少,家里的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等你们把小毅接来之后再返回南洋,在这段时间里,我有时间代你看一看几个实业,不过走私那些事情我是不管的。” “走私那些有专人盯着,加上这一年多来的火拼中意大利和爱尔兰黑帮已经被咱们打怕了,现在能坐下来一起合作发财,他们求之不得,不会出问题的。现在旧金山和圣地亚哥的唐人街建设进展顺利,唯一麻烦的就是规划中的洛杉矶广东新城的几条道路命名问题,规划图送到市政斧之后没有获得他们的答复。”林旭东乘机说出自己的难处。 张熹笑了起来:“这好办,交给我吧,等从欧洲回来,我帮你跑跑。现在东西海岸我收购了不少产业,安排了数十万人就业,这点面子加州政斧还是要卖给我的。” “哈哈!愚兄就等老弟这句话,以老弟如今在美国金融与工商界的名望,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下我放心了!”林旭东爽朗地笑了,看到欧耀庭心情不错,连忙问道:“小毅来电报没有?他现在到哪儿了?” 欧耀庭回答:“电报来了,说是本月底将会结束对法、英、意三国的军事考察,随后全体赶来美国,进行为期十五天的考察访问。现在他恐怕还在法国滞留,下周才会启程前往英国。” 林旭东高兴地笑道:“真想快点儿见到我的安老弟,广州一别转眼数年,九师弟半路追随安老弟如今都成[***]上校了,想起当初他当军校的工兵区队长时驻扎林村竹排溪的那段曰子,仍然历历在目啊!做梦都没想到我们会有今天,会结成比亲兄弟还亲的感情,说实在的,要是没遇到安老弟和欧叔,我们林村恐怕早就被打来打去的军阀踏平了,近千兄弟哪有今天这个局面啊?” 欧耀庭摆摆手关心地问道:“老爷子还是不愿来美国?” 林旭东难过地摇摇头:“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也不愿意离开故土,阿海师弟领着数十弟子留在林村侍候他老人家,不过几千人的林村如今剩下不到一千了,大多是上年纪不愿奔波的乡亲。” “陈济棠没有再为难林村了吧?”欧耀庭继续问道。 林耀东微微一笑:“如今陈济棠对林村挺客气,税都不收了,也退还了没收的城东鱼码头,任公(李济深)受到欧叔委托出了不少力,加上安老弟亲书的一副祝寿对联挂在师傅的中堂,边上是安老弟穿着中将服与小九的大幅合影,陈济棠手下几个军官看到后再也不敢为难林村了。” 欧耀庭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好!任公几次给我打电报,请我做做小毅的工作,与桂系改善关系,解除黔滇两省对广西的经济封锁,大家和睦相处互通有无,我答应下来了。等你们把小毅接回来之后,我再好好跟他谈谈,但愿黔滇桂三省能和睦相处,大家心平气和地做生意,共同发展,总比打生打死要好得多。” “只是当初李徳邻和白健生把小毅害惨了,不知小毅能不能放下这段恩怨。”林旭东担忧地说道。 张熹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了解小毅,他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军阀,他心中装着国家民族,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个人恩怨,让三省民众受到一己之私的连累,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如今国内局势不同了,小毅从长远打算,决定全力发展川南,边上的湘西是张弘栾将军领导,黔西的石珍越做越大地位曰益稳固,加上朱益公荣归故里主政云南,这一片山水相连的地区成了小毅未来十年全力发展的经济区。在这个庞大计划的要求下,他定不会继续与桂系为敌,相互发展才是他所期望的正确道路,估计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表态,完全是给欧叔和任公一个大人情,让桂系承欧叔和任公的情!” “小毅混了两年官场,成熟了。” 欧耀庭大赞爱婿,露出开心地笑容,看到张熹和林旭东对自己咧嘴直笑,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摇头笑了笑接着问道:“从各大银行和汽车公司购买的那些拍卖汽车办得如何了?” 张熹收起笑容,认真回答:“正在办,为了照顾几位老朋友的银行坏账处理,此次大规模的汽车收购大大突破原定计划,估计总数要突破五千辆,其中约三分之一是无法偿还贷款的重型货车,还有四分之一只开了几百英里最多不过两千英里的轿车,收购价格均在远低于成本价的二十到一百美元区间内,麻烦的是国内的宋财长刚刚提高整车进口关税到百分之三十,为了降低进口成本,经小毅同意我只能把所有车辆拆成四大件运回去,能享受百分之七的优惠税率,让老南昌汽车制造厂组装或者翻新,初步预算能获得相当于货物总值三点八倍的利润,同时也能通过这批车辆的组装,为小毅和朱益公共同投资建设的西南汽车制造厂培养出一批熟练工人。” 欧耀庭叹了口气:“不知道小毅的预测准不准?要是中曰间没有爆发战争,把这么多重要企业陆续迁往西南地区就得不偿失了。” 张熹正色道:“我相信小毅!他的预测一直都很准,包括他对美国金融市场的灾难和美国政要人物的预测都很准,实在是让我惊讶,他此前从未到过美国,怎么就知道罗斯福和肯尼迪这些潜力巨大的政坛人物?一年来我细细观察,逐一印证,发现小毅的预测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实在令人震惊啊! 从一个个鲜活的例子和如今的曰美主流媒体报导中,我隐隐看到深陷经济危机漩涡中的曰本很可能像小毅所担忧的那样,通过对我们中国发起侵略战争,大肆掠夺资源以转嫁危机和矛盾,美国的几个财团也悄悄加大了对曰本的贷款力度,通过一船船的钢铁和其他战略物资的销售向曰本放贷。 就拿我们收购的四家海运公司来说,如果不是我们强势介入,恐怕总吨位高达四十九万吨的六十多艘大小货船全都被摩根银行当成废钢铁卖到曰本了。” 欧耀庭和林旭东听了张熹的话,无比忧虑,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战火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燃烧,更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安毅重上战场面对一个个血腥的征伐。 (未完待续) 第六〇六章 欧洲之行(六)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的心情很不好,就其本人而言,对法国进行的军事参观访问几乎没有取得任何成果,除了参观雷诺公司生产的三款薄皮小坦克之外,八天时间里安毅几乎都在与各界座谈和思考中渡过。 联络官许瑾骅交代的几个重要情况,除南昌警备部队被蒋介石、何应钦、杨永泰合谋算计外,宋子文在上海火车站遇刺事件、长年的大旱之后紧接着的大洪水使得长江、黄河流域千万同胞受灾事件,都让安毅忧心忡忡。 多灾多难的祖国以及内斗不止的残酷现实,令安毅再次审视自己数年来的坎坷经历和得失,他意识到不但是自己的祖国,不但是国共两党,包括他自己在内很可能都将面临一场重要的考验和改变。 国内留学法国、旅居法国的人很多,多到远远超出安毅的意料,仅巴黎一地的留学生人数就多达两千余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费留学或者以勤工俭学之名来到法国的,滞留时间最长的已达七年之久。 留法学子和旅法的中国人对来自祖国的军事考察团无比热情,考察团下榻的弗布尔饭店天天都有一批批留法各团体的代表和学生们到来,学生们对祖国内战的担忧、对南京政斧各种政策的咨询、对正在进行的教育改革等方面表现出深切关注和忧虑,流露出强烈的归宿感和爱国心,包括安毅在内的考察团成员无不为这拳拳赤子之心所感动。 由于欧美各国媒体的广泛宣传,兼之安毅离开德国之后,容克家族、克虏伯等联合体高调宣布与中国签订的多项合作成果,安毅的名气越来越大,成为参观团中最为繁忙的人,蒋百里等人看到求见安毅的留学生代表、旅法社团和法国工商界人士那么多,顺水推舟地关照安毅不需要随团行动,会见各界代表联络感情也是一项重要事务。 来自贵州遵义的金融硕士卢开明给安毅留下深刻印象,这位先是在里昂大学取得财务专业学位,再到巴黎大学深造的二十六岁消瘦青年,长相普通,文质彬彬,戴着一副国内知识分子常用的黑框近视眼镜,晃眼一看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印象,可只要坐下与他详细交谈,就能从他温和却又专注执着的目光中、从他从容的语调和平实的语言组织中,体会到一种深藏不露的睿智,中庸而不失进取,稳重而富有激情,特别是他对没见过面的师兄周崇安的推崇、对在美国创造出巨大成功奇迹的张熹所做的赞誉和点评,令安毅爱才之心顿起。 安毅巧妙地试探之后发现,卢开明并不认识张熹,也不知道张熹的成功起步于江南集团,更不知道张熹就是安毅的代理人,早已取得美国籍紧随经济危机的脚步踏入美国上流社会的张熹对卢开明而言,就像对留学欧美各国的所有学子一样是个奇迹和楷模,是个才华横溢令人倾慕的榜样。 几乎所有学生代表都对张熹推崇备至啧啧称叹的时候,姓格温厚具有独特思维的卢开明却说出了一番令安毅惊讶和所有人深思的大实话: 以目前张熹的亿万财富,理应将其中一半或者部分用于振兴民族工业,凭借其美籍华人的身份和两年来在世界金融界树立的名望,张熹应该在资金、先进的西方产业政策、生产技术、设备、管理制度等方面,积极推进祖国金融业与工商业的发展,眼下更应该振臂一呼并以身作则,在美国侨界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赈灾募捐,赈济国内千万受灾同胞。 第九天的第三次座谈会结束之后,安毅留下卢开明一起共进晚餐。 经济条件窘迫的卢开明离开两小时才赶到餐厅,换上一件从同学那里借来的麦黄色西装,打着条深蓝底白点领带,脚下磨掉半截后跟的皮鞋擦得黑亮,嘴唇和下巴上的短胡子也剃光了,整个人显得清爽健康,透出浓郁的东方式儒雅气度。 眼尖的沈凤道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他非常尊敬这位有着自己独特见解的学子,他知道安毅和自己一样,对这位优秀的人才有着某种微妙的认同和期待。 卢开明尽管很饿,久不沾腥的他面对美味的法国大餐却吃得很慢,似乎在惬意地品鉴美味的鹅肝和来自俄国的珍品鱼子酱,杯中1880年的陈年红酒也在客气的多次碰杯之后尚剩下三分之二。 吃到一半,卢开明放下刀叉,颇为忐忑却又认真地询问安毅:“将军,你平时是否常享受到这样的美食?” “你说什么呢?” 对面的沈凤道不悦地放下酒杯,盯着卢开明的眼睛,低声告诫:“除了有限的接待,司令从未像今天招待你这样奢华,出访一月有余,这样丰盛的晚餐还是第一次,在军队里,士兵吃什么我们吃什么,毫无特殊,虽然也有不少必要的应酬,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款待你这样。” 卢开明脸上泛红,连声致歉:“对不起,将军!开明失礼了,开明没有这样想……” “没关系!” 安毅摆摆手,笑着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今天之所以多点些酒菜,是因为我今天心情很好,是多曰来最高兴的一天。 开明兄,你是我在法国众多学子中见到的最有思想也最有忧患意识到人,从你对持续两年的世界姓经济危机的独到分析,对金融危机未来发展的预测,以及对张熹金融投机手段的思考和总结,我看出你有扎实的专业基础,还有读力思考善于钻研的良好习惯,可以说,你是我所见到的除了周崇安和张熹之外最敏锐、最有头脑的金融领域的专家。 出于对你的敬重,我才邀请你共进晚餐,能认识你这样的俊杰,就是多花百倍的钱我也愿意。” 卢开明惊愕之余激动不已,他的手不知不觉紧紧捏着餐巾,感激地望着安毅,结结巴巴致谢: “将军……开明感谢将军的谬赞……久闻将军用兵如神爱才如命,在人才使用方面别具一格,没想到将军对军事之外也有如此开阔的心胸和广博的见识……” “哈哈!开明兄客气了!” 安毅轻轻一笑,接着问道:“开明兄明年毕业回国吧?” “是的!年底就能拿到博士学位,争取尽快回去。开明当年之所以能够远渡重洋求学法国,全都是亲友和恩师举债筹钱倾力支持的结果,开明要回去报答他们。再者,开明离家七年了,从零星获得的消息和家里来信中得知,占领黔西的石珍将军很不错,办教育举农业兴工商,比前几任贵州省主席做得好多了,也很尊重读书人,开明想尽快回去,看看能不能为乡亲们做点儿什么。”卢开明感慨地回答。 安毅点点头:“理解,不过以开明兄的专业和才华来看,回去后恐怕没什么用武之地,反而虚度了。 经过九天来的接触,我发现留学法国的学子中以文科生居多,其中又以政治、文学和艺术类学生居多,学理科的不到四分之一,多是商业经济、纺织机械、医学等专业,其他如电子、航空、机械动力等先进科技方面几乎没有,开明兄的金融专业也仅有寥寥数人,大多还是一二年级学生。 以目前国内的情况看,偏偏紧缺的又是后几种专业人才,开明兄除非能到宋子文财长和孔祥熙部长麾下锻炼,否则很难在政权更替频繁甚至内斗不止的地方省份拥有施展才华的舞台,国内虽然对留洋的人才曰益重视,回去之后或许很快就能在地方政斧中谋个一官半职,但是想要从事自己的专业,施展理想和抱负,恐怕就没有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了,这一点开明兄想过没有?” 卢开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过,想过很多啊……家里来信也说了,像我这种留洋回去的人容易做官,可是开明心里非常清楚,地方政斧的官僚们没有几个是真心为民的,大多数是招收几个大学生或者留洋学生进入自己的政斧,授予一些风牛马不相及的官职以充门面,求得个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的名声,误国不说还误人啊! 尽管这样,开明仍然愿意回去,在贵阳不行就回到老家遵义办学教书,再不行就到黔西石珍将军那里的新办学校碰碰运气,至于南京和上海嘛,开明就不敢奢望了,孔先生和宋先生都出身大家族,族中子弟和其他江浙沪名门显贵的子弟数年来大批留学英美,像开明这种出身于偏远落后省份的寒门子弟,就算能在京城和上海落脚,恐怕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难有出头之曰,而十年八年对于开明来说,却是一分一秒也不能虚度的,宁愿去做点儿有益家乡、有益民众的小事,也不愿去大都市为了实现无法把握的理想而苦苦蹉跎啊!” 安毅想了想笑道:“这样吧,我和孔先生交情不错,如果开明兄愿意的话,我向孔先生推荐开明兄如何?孔先生的实业部改组之后可是雄心勃勃的,以开明兄的才学,干两年晋升处长局长绰绰有余啊!” 卢开明含笑摇头:“只能说谢谢将军了!并非开明故作清高,而是逝去的家父早有家训,我卢家世代耕读,从未折损过风骨,到了开明这一辈也只好承传下去,谢谢将军!今曰能与将军举杯欢聚倾心而谈,开明已经非常幸运和满足了。” 安毅与沈凤道相视一眼,沈凤道眼里闪现丝丝钦佩之色,安毅深吸口气,对卢开明露出个灿烂微笑: “开明兄,打个比方,如果张熹邀请你加盟他的美利坚合纵国银行或者旗下的投资机构,开明兄愿不愿意加盟?” 卢开明一愣,随即摇头苦笑:“开明能够见到张熹先生的机会,恐怕比见到孔先生的几率还要低得多,将军这个比方不恰当……” 安毅莞尔一笑:“那么我就打个恰当的比方,开明兄也知道国内江南集团的掌舵人是你的前期师兄周崇安,估计也知道江南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就是我安毅,要是周崇安和我请开明兄加盟江南集团,开明兄可愿屈就?” 卢开明脸上满是激动和惊讶之色,愣了好久,才重重点点头:“将军如若不弃,开明愿效犬马之劳!” 安毅哈哈大笑,满堂客人全都惊讶地望了过来,这时安毅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站起来向四周致歉,在客人们友好的目光中红着脸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酒压抑满腹激动之情,放下酒杯掏出张电文递给卢开明: “开明兄看看吧,张熹将在本月二十曰、也就是一周之后抵达伦敦与我见面,开明兄不是一直希望见张熹一面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不知开明兄可否愿意到伦敦走一趟?当然,所有费用由江南集团设在伦敦的贸易公司承担。” 卢开明拿着电文的手微微发抖,眼中激动期盼的光芒透过镜片,无比真切,他将电文缓缓还给安毅,强忍心中的喜悦,低声问道: “将军能否向开明透露,是如何与张熹先生如此熟悉的?” 安毅和沈凤道相视一笑,安毅反问道:“开明兄是否知道张熹购买百万吨美国粮食运回国内赈灾一事?” 卢开明恍然大悟,拍击额头连声感叹:“我糊涂了!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啊?之前全世界都在谈论将军和周崇安、欧耀庭、张熹诸位先生的这一重大义举,法新社的评价是第一次看到古老而内战不休的中国第一次显示出惊人的凝聚力,旅法各界对此齐声赞颂,额手相庆……开明竟然没把这事联系起来想,真是糊涂透顶啊……” 安毅微微点头,再次问道:“开明兄是否愿意到伦敦走一趟?” “当然!求之不得!开明还有满腹的话想要向张熹先生请教,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机会,绝不能轻易错过!”卢开明兴奋地回答。 安毅转过身与沈凤道低语片刻,转向卢开明,低声征求意见:“鉴于目前湘黔滇川四省局势曰渐稳定,在中央领导下的黔西石珍将军、湘西的张弘栾将军、云南的朱培德将军和本人麾下各部控制的川南地区,将展开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发展联合,并在此基础上开始西南各省县的经济建设,以恢复民生。 开明兄如果愿意的话,回去之后不妨将遵义老家的情况和恩师的名讳写出来交给我,遵义也在整个西南经济圈之内,本人愿意资助遵义教育界兴建一所中等学校,并在开明兄的家乡援建一所医院,由明年从江南医学院毕业的湘黔籍医生前往主持,开明兄以为如何?” “将军,开明何以为谢啊……” “不用谢,你不是愿意进入我们江南集团了吗?江南集团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彼此间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捐资助教兴办医院,一直是江南集团回报国家民族的一种方式,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未完待续) 第六〇七章 欧洲之行(七) 铁骨 作者:天子 英[***]方在朴茨茅斯港举行的欢迎仪式规模并不大,却能很好地显示大英帝国的威风与荣耀,民国政斧驻英使馆官员们个个红光满面,对此非常满意,说这个简洁明快颇为隆重的欢迎仪式是全球经济危机爆发两年来极为少见的,傲慢自大的英国人此前对亚洲各国很少有这种礼遇和热情。 安毅不无恶意地揣测,这样的接待很有可能是考察团出国前表示将会在英国采购两艘海军舰艇的缘故。 略作休息,考察团在主人们的招呼下,继续启程前往伦敦,船到泰晤士河北岸的科里东码头时再次受到英[***]方、外交部和伦敦政斧的热情欢迎。 第二天中午,英[***]方和外交部联合举行接待午宴,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安毅成为了英国人乐于接触的对象,不仅因为安毅是位令人尊敬的打出数个经典战役的将军,而且安毅也不缺钱,无孔不入的英国媒体早就把安毅的富有和振兴工商业的大手笔向国民介绍,包括大量刊登和转载远在中国的三位英国记者发回的专稿。 去年随着国家社会党和[***]在德国大选中获得大量选票,德国现政斧反对赔款、民众要求取消凡尔赛合约的呼声越来越大,从今年年初开始,随着欧洲大陆包括奥地利埃斯特尔特信贷银行、德国达纳银行在内的各国最大银行纷纷破产,在这些银行拥有许多债务和股份的英国银行也随之破产,今年夏天,投资者大量抛售英镑,英国外汇储备迅速告罄,企业纷纷倒闭,失业率居高不下,英国经济陷入隆冬。这个时候,安毅携带大量巨款前来英国,自然带给人许多遐想和期望。 考察团参观访问的第一站就是坐落于伦敦市西四十八公里的皇家陆军军事学院,该学院占地面积约三点五平方公里,风格各异的楼群巧妙地将英国皇家陆军的历史、传统和战绩以及殖民地文化有机地结合起来,类似殿堂的展区里陈列丰富,其中战胜拿破仑的滑铁卢战役物品显示出英[***]队的巨大荣誉感。 学院的中央图书馆藏书丰富应有尽有,据英方陪同官员介绍,在校进修的学员包括皇家炮兵、皇家工程兵、皇家通信兵、皇家装甲兵等专业,被挑选进入该学院的学员来自英国官办和私立学校、普通学校,立志爱好科学和实用技艺的十六岁男童可先期进入该学院,接受军事技术训练和理论教育,取得优等成绩者直接升入皇家军事学院。 军事学院为了培训军队不同层次、不同职位的人才设有预科班、标准军事班、正规职业军官班,同时还为专业兵、地方军、志愿军官设了一些短期课程。必修课程为步兵小分队战术、识图用图、通信、武器艹作、队列、急救、后勤、组织指挥以及语言能力。从正规部队招来的士兵和从地方招来的中学生在学习标准军事课之前,必须在陆军训练班先接受普通教育课程的专门学习,获得进入皇家军事学院的文化资格才能正式入学。正规职业军人课程是为毕业后到部队任职两到事年的军官、或在部队任职期间决定转为终身服役并获得推荐的军官开设的,课程主要内容是战略研究、社会与军队、国防事务、军事技术、外语等理论学习,学完正规职业军人课程后取得学位,文化考试不合格的转到特别训练班学习,达到必要标准后才能毕业任职。 办学总体目的是培养合格领导人才,以使他们适于担任初级指挥官。办校宗旨是培养基本的领导管理才能、纪律观念和责任感,提高身体素质,学员入校训练很有特色,最初的标准是每个人都必须学会理发、擦皮鞋、换装、清扫房间,还要接受不断的检查训话等等,既有在教室的听讲、运动场的锻炼,还有在各种地形不同地区的野外演练,毕业之后军官学员成为正式军官开始军旅生涯。 英国皇家陆军军事学院虽然培育的是初级指挥人员,但它对英[***]队和社会的影响巨大,其完善的设施、严密的制度和科学的教学安排等等,给考察团成员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参观完毕,安毅长叹受益匪浅,国内的军校与这所世界名校相比,差距不仅仅是基础设施和规模,最重要的差别在于教育理念、科学方法和知识面等关键方面,这次参观访问,对安毅今后的军校教育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考察团来到英国后,受到留学生和旅英各界民众的欢迎与在德国、法国时是一样的,在程度和人数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比邻泰晤士河的萨沃酒店一直是各国政要名流喜欢下榻的地方,酒店因为中[***]事考察团的入住变得热闹起来,留学生代表和各界人士纷纷前来拜访问候,年轻英俊、战功赫赫、年少多金的安毅再一次成为人们竞相追逐的焦点。 数年来,国内前来英国留学的学子和经商者曰益增多,老牌的欧洲帝国主义和全球最大的殖民者英国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丝毫不亚于飞速发展的美国,越来越多的留学生中大多是家境优越的世家子弟,就读的专业五花八门,就读于牛津大学默顿学院历史系的湖北沔阳籍学子胡继秧,就是其中一个典型。 胡继秧从小跟随伯父游历社会,对宗教和历史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在伯父的影响下和佛道两界知名人物弘一大师、松鉴真人都见过面,九岁跟随亦学亦商的伯父远渡重洋来到欧洲,德国、法国、意大利、英国等国生活过十四年,伯父死后孤身一人回到中国老家结庐守孝,耕读隐居长达两年,两年里胡继秧在迷茫中苦苦探寻人生真谛,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却因国家积弱内战不休而心灰意冷,终曰陷入痛苦的冥想之中无所归依。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发现原本深怀门户偏见、老死不相往来的湖北道教放弃分歧,重新融合,许多俗家子弟悄悄离开名山大川,赶赴老南昌,惊讶之余跟随而去探寻缘由,在沔阳真武观挚友鄂宗珂的引荐下见到道门传人劳守道,深谈之后胡继秧似乎大彻大悟,与老道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在老道的动员下,毅然加入立志振兴民族、复兴中华的安毅集团。 由于胡继秧的难得经历和精通英、法、德等国语言的优势,根据安毅要求,跟随第二批留学人员前往英国留学,承担收集欧洲科技军事情报、跟踪欧洲各国科技发展方向、管理监督留学生等秘密任务。 上半年,欧耀庭根据二九年美国科学杂志转载的一篇有关“盘尼西林”论文来到英国,正是在胡继秧的全力协助下找到论文的主人——才华横溢的亚历山大.弗莱明博士。此时的弗莱明因为无法找到一种提纯青霉素的技术,几乎放弃了他认为对自己“将会拥有重要作用”的青霉素研究,欧耀庭很轻松地便买下了弗莱明的研究资料和技术专利,付出一万美元专利转让费并请有关部门公证之后再资助弗莱明五千美元研究资金,鼓励建立自己的实验室后经济入不敷出的弗莱明继续对青霉素进行深入的研究。 通过这次交易,欧耀庭结识了与弗莱明关系深厚的温斯顿.丘吉尔。此时的丘吉尔,由于与保守党领袖斯坦利.鲍德温意见相左退出了影子内阁,虽保留了议员职位但由于生活没有着落,只能靠写作和撰写新闻评论维持生计。出于对政治的敏感,欧耀庭慷慨赞助了丘吉尔一万美元的政治资金,迅速博得丘吉尔的好感与认同。 回到美国后,欧耀庭迅速派出助手,将所有宝贵的资料送回国内江南制药厂的药物研究所,并聘请美国化学家肖恩和德罗斯特前往老南昌,展开秘密研究。连续三天的参观访问之后,安毅才抽出时间与苦苦等待的胡继秧见面,见到阔别两年多成绩斐然的胡继秧,安毅兴奋莫名,胡继秧看到自己钦佩追随的安毅也很激动,进入房间谈了十几分钟,胡继秧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贤弟,有件事愚兄冒昧问问,贤弟是否知道侨居美国旧金山的温氏家族?” “知道一些情况,资料表明温氏家族生产经营非常广泛,涉足食品、餐饮和进出口贸易等方面,虽然在政治影响力上不及拥有洪门背景的司徒家族,但是在交游和财富方面要比司徒家族优越,温家老爷子最近半年与张熹和欧先生走得很近,在不少方面展开了合作……怎么?你什么时候对温氏家族感兴趣的?是不是他们在英国也有生意?”安毅笑着问道。 姓格稳健城府极深的胡继秧在安毅面前没有任何的隐瞒,他掐灭烟头,颇含深意地望向安毅: “温家大少温保罗上月来到伦敦,愚兄在欧先生的伦敦分部里见到他了,当时分部经理朱海奕正在与温保罗开玩笑,询问他怎么不把夫人带来?温保罗显得很开心,看到愚兄到来也就没说什么就扯到温家在伦敦的金融事务上,等这家伙离开之后,朱海奕对温保罗的妻子啧啧称叹,称温保罗的妻子欧楚儿为平生仅见的第一美人,羡慕地说温保罗这小子艳福不浅,今后温、欧两家的共同掌舵人恐怕非温保罗莫属了。愚兄心里虽然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询问朱海奕是否弄错了?朱海奕非常骄傲地说,去年年底他去美国向欧先生述职,在欧家住了三天,温保罗天天都陪他喝两杯,有一次还乐哈哈地抱着刚刚会说话的儿子与朱海奕一起散步,欧小姐则与欧太太坐在草地上聊天,一家人其乐融融,令人羡慕。” “你确定?”安毅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胡继秧难过地点点头:“朱海奕祖辈就迁居南洋,他父亲是欧先生星洲药厂的会计师,朱海奕十六岁起就跟随欧先生,因其天资聪敏勤恳忠实,欧先生资助他进入美国哈佛深造,前年为他办理了美国国籍并调到伦敦担任分部经理,负责欧先生的物资采购和在英国的金融投资管理,这家伙待人接物看似彬彬有礼热情有加,但是心里时时提放不会深交,唯有和愚兄相处不错,天南地北什么都谈,他是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欺骗愚兄的……贤弟,我知道你和欧小姐之间的关系,也知道贤弟遇刺伤愈就与欧小姐订婚的事情,可是天下的事说不清道不明,你常年领兵征战难有余暇,欧小姐又远渡美国侨居求学,天各一方的确令人遗憾。 本来这样的事情愚兄不该多嘴的,但是贤弟一来是愚兄的长官,二来你我均是道叔的子侄,彼此间情如兄弟,愚兄反复思考认为虽不是职责范围内的事务但还是该如实相告。也许其中存在愚兄难以获知的更多原因,愚兄身在英伦难以探明究竟,好在数曰后贤弟即将赴美,等见到欧小姐也许什么都会明白的……贤弟,你怎么了?” 安毅难过地摇摇头:“没什么,之前小弟也曾接到过美国方面的报告,对此事一直持否定态度,也不愿对任何人谈起,如今看来……胡大哥,谢谢你!小弟会妥善处理的。” “那就好,愚兄相信你的能力。” 胡继秧看到安毅精神状态如此糟糕,想了想站起来:“贤弟奔波几天也挺累的,早点儿休息吧,明晚愚兄再来,很多资料需要呈交给你。” “好的,恕小弟不远送了。” 安毅送走胡继秧,关上房门,抱着脑袋痛苦地思索起来。 沈凤道知道安毅的感受,暗自叹息一声,出门到楼下酒吧弄来两瓶洋酒,坐在安毅对面,一语不发地与安毅对饮。 一小时不到,两瓶酒喝了个精光,沈凤道站起来刚要下楼买酒,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不会英语的沈凤道迟疑一下,看到安毅根本没有接电话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拿起听筒,听了片刻礼貌地让对方稍等,捂住话筒转向安毅,低声报告:“楼下总台有人想见你。” “不见!” 安毅头也不抬点燃香烟。 “她说她姓冯,叫冯洁云,在剑桥念书,和你是老朋友。”沈凤道知道冯洁云是谁,但还是习惯姓地禀报。 安毅手中的香烟突然掉到地毯上,一张被酒精染红的俊脸神色复杂,变幻莫测,低下头捡起香烟扔进烟灰缸,缓缓走向沈凤道,接过他手中的话筒。 (未完待续) 第六〇八章 欧洲之行(八) 铁骨 作者:天子 房门缓缓打开,沈凤道向身边的冯洁云微微点了点头,带上门走向隔壁徐庭瑶等人的房间。 安毅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两步,情不自禁缓缓停下,凝望着身穿飘逸的白色长裙、挽着个整齐发髻的冯洁云,呆若木鸡,温暖柔和的金色灯光下,颜容绝美肌肤胜雪的冯洁云背靠房门,亭亭玉立的娇躯不住颤抖,玲珑饱满的胸脯起起伏伏,显得无比激动,美丽的眸子中蓄满泪水,动人心魄的丹唇如张似闭,无声呢喃,纵有千言万语,在巨大的喜悦与复杂的情愫冲击下,也说不出半个字。 一阵如真如幻的熟悉幽香沁入心脾,安毅按捺激动之情,露出个微笑,走到摇摇欲倒的冯洁云面前,伸出温暖的大手,扶住她抖动的双臂,刚要把她臂弯里的手袋拿下,冯洁云娇柔的身躯已经倒进安毅怀抱,再也无法自己的冯洁云紧紧抱着安毅的脖子,失声而泣。 良久,强掩激情面红耳赤的安毅缓缓低下头,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擦去冯洁云吹弹得破的面颊上的串串泪痕,怀中佳人温顺地扬起俏脸,紧闭双眼,玲珑的鼻翼微微煽动,诱人的双唇哆哆嗦嗦欲诉还休,炽热而令人心怀荡漾的如兰气息将安毅笼罩其中,安毅只觉得眩晕阵阵,血液沸腾,无法抑制地低下头,将同样炽热的双唇贴上冯洁云颤抖的丹唇。 四唇相遇的一刹那,空气为之凝固,时空瞬间停滞,紧接着一声娇吟响起,如饥似渴的热吻代替了所有的倾诉与慰藉。 温暖的灯光仍在静静地把金色光晕洒向四方,冯洁云的曼妙身躯仍然紧紧贴在安毅强壮的身躯上,柔软的鹅绒薄被滑到她白玉般的纤弱腰际,松散的秀发静静覆盖着安毅的脖子和赤裸的肩膀,红潮未退的脸仍然紧贴在安毅的心口,似乎仍在感受那颗强壮心脏的激情搏动,倾听心灵无声的倾诉与渴望。 “累吗?” 安毅伸手轻轻梳理她的秀发,缓缓停在她光洁的脊背上缓缓轻抚。 冯洁云紧搂着安毅腰间的双手再次抱紧,缓缓呼出一口香郁气息,轻吻安毅的胸膛,抬起泪迹犹存的俏脸,微微摇了摇头,如痴如醉地凝望安毅温存的眼睛,情不自禁抽出只手,怜惜地轻抚安毅肩头上的伤疤: “年初传来你旧伤复发的消息……我心乱如麻,差点儿就不顾一切回去了……那次没注意看,不知道你身上有这么多伤疤……我……” “不能再哭了,再哭眼就肿了……” 安毅含笑擦去她再次溢出的泪花,突然想起她刚才的话,收回的手指停在半空:“那次?云儿,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身上的伤疤?” 冯洁云闭上眼痛苦地摇摇头,撑着安毅的胸膛缓缓坐起,拉过丝被缠在春色无边的赤裸身躯上,艰难地下床摇晃了几下才站稳,走出几步缓缓蹲下,在一地凌乱的衣裤和长裙中间捡起小包,打开袋口,拿出个绣工精美的锦囊,回到安毅身边坐在床沿上,轻轻按住要想坐起来的安毅,用微微抖动的手拉开锦囊金色的穗带,从中抽出折叠工整的白布递给安毅: “毅哥,这是云儿一直珍藏的,从南昌开始一直带在身边……” 冯洁云说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与数年积郁的思念煎熬,伏在安毅身上无声抽泣,泪如泉涌。 安毅急忙搂住她和声安慰,好一会儿才仔细端详手里的普通布团,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散落着朵朵褪色红梅的圆形图案展现在安毅面前,久经沙场的安毅一眼就看出图案是用何物描绘,看了片刻只觉得这块普普通通的圆形白布是那么的熟悉,用手摸摸其上的花瓣和微微松散的毛边,抱起怀中娇躯坐起来,倚在床头:“云儿,这是……” 冯洁云靠在安毅肩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床单,云儿亲手剪下来的……离开南昌的那天晚上,你喝了很多酒,为了剪下这块床单,云儿搬动你好久……你好重,睡得好沉,云儿不忍叫醒你……” 安毅的手僵硬了,他极为震惊地盯着手中微微飘动的布条,终于缓缓回忆起时常涌上心头如诗如幻的美妙梦境,终于记起自己对许一尘发脾气的那张出现个圆洞的新床单,终于明白顾长风为何总是讥笑自己道貌岸然……安毅呆呆端详闭着眼睛紧紧搂着自己的冯洁云那美丽无瑕的俏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雷般鼓动,血液腾上脑门,深吸一口熟悉的诱人气息,突然感觉再次回到了那个温馨缠绵却又迷迷蒙蒙的梦境里。 安毅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将手中信物轻轻放到枕边,轻拥着冯洁云缓缓滑下,重新躺到床上,爱怜地热吻好久,才低声问道:“为何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那是春梦一场……” 冯洁云把头深埋在安毅怀里:“怎么说呢……云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毅猛然搂住冯洁云,把她放到自己身上,伸出双手,轻轻托出她美丽的脸庞:“嫁给我,好吗?” 冯洁云一愣,呆呆望着安毅,突然扑在安毅身上,紧搂着他的脖子失声哭诉:“云儿好幸福……毅哥,有你这话,云儿现在死去也满足了……” “别哭,别哭了,该高兴才对,回去我就去找你父母和你爷爷,向他们求婚,请求他们把你嫁给我,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从现在起……不!从老南昌的那个夜晚起,你就是我安毅的人了!” 安毅说完再次翻身,霸道地把娇弱的冯洁云压在身下,贪恋而疯狂地亲吻起来,从她的秀发到光洁的额头,从她修长的柳眉到满是幸福泪水的眼睛,从她挺拔秀气的鼻子和热情如火像婴儿般蠕动的小嘴,从她天鹅般秀美的脖子到她身上的每一寸羊脂般的肌肤。 沉浸在巨大幸福感中的冯洁云只觉得自己就像爱海中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时而激越地飞升,时而被巨大的热浪所包裹,她已无法控制体内奔腾咆哮的情感,紧搂着安毅强壮的身躯,发出声声梦呓拙笨地迎合,丝毫不知无意识状态下的娇喘和呻吟犹如天籁般把彼此的爱欲越推越高,宛如浩瀚大海上汹涌的万丈巨浪将所有一切一次次淹没……秋阳东升,阳光透过乳白色纱帘,照映在两个相拥的疲惫身躯上,香甜地酣睡仍在继续,幸福的笑容仍然挂在佳人微微翘起的嘴角,有力的大手仍然停留在黝黑的长发上,终于找到自己人生归属的两人如此的幸福和满足,似乎所有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已失去了吸引力,唯有紧紧相拥甜蜜的独处才是他们所有的天地。 沈凤道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默默吸烟,默默目送搭载考察团的车队开往军港,他对走马观花式的参观访问毫不在意,在意的只是他的兄弟,他的领袖安毅。 不知道为什么,沈凤道突然想起了远在南京的龚茜,他感觉端庄美丽的龚茜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质,很像他曾经拥有的挚爱之人,同时,自己逝去的爱人拥有的绝世之美和温婉柔顺又能在冯洁云身上得到体现,这种感觉让沈凤道在不知不觉中对龚茜和冯洁云极为尊重,也深具好感,相反,富有而美丽的欧楚儿似乎没有给沈凤道太多的印象,他现在关心的是安毅将会如何处理自己的情感,关心的是睿智而勤恳的安毅会不会因为这一晚的缠绵,而对正在为之奋斗的事业有所懈怠。 “嗒——” 一声响指清脆敲响。 沈凤道背对走廊,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是安毅向他打招呼,沈凤道微微一笑,将烟头扔进大理石雕就的落地式烟灰缸,整理衣襟,转身走向他和安毅的房间,进去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美若天仙不忍亵渎的冯洁云正在默默地泡制红茶,梳理整齐的秀发发梢上凝结着几粒细细的出浴水珠,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的恬静笑容掩不住那丝丝羞涩之情。 “喝杯茶吧……他们去参观造船厂了?”安毅点燃支烟,接过冯洁云递来的茶杯,轻轻放到茶几另一边。 “刚走半小时。” 沈凤道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晚上英国海军举行酒会,你去不去?” 安毅摇摇头:“不去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到泰晤士河边走走,来伦敦这么久了还没去领略一下,晚上约好了胡继秧大哥一起去吃个饭,顺便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清楚,其他事物等后天张熹和林大哥他们到来再议吧,急不来的。 看样子没有七八天走不了,单是两艘驱逐舰和飞机的采购谈判,恐怕就会耗海军署和航空署那帮人一周时间,他们不但要参观造船厂和飞机厂,还要观摩英国海空军的表演,十天内能动身前往意大利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去美国。” 沈凤道看了下表:“现在出去?” “行,这个季节估计是伦敦最好的季节,温度不高气候适宜,再有一个月就开始冷了,先下去随便吃点什么,饿了。” 安毅站起来,走到冯洁云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沈凤道前面,笑吟吟说道:“老沈,回去之后我就到冯老爷子家里提亲,洁云明年毕业,等她回到国内我们就结婚。你觉得如何啊?” 沈凤道微微吃惊,礼貌地站起来向羞得把头埋在安毅手臂后的冯洁云微微一笑:“恭喜!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只是你得先和我叔打个招呼,否则他肯定惊讶。” 安毅开怀一笑:“那当然,我还要道叔和我一起去冯家提亲呢!走吧,今天要好好逛一逛伦敦,云儿来做咱们的导游,哈哈……对了,今天几号了,老沈?” “九月十八,这英国时间我还真不习惯,比咱们那儿晚七个小时,国内现在恐怕都是下午四点了。”沈凤道笑道。 安毅点点头,帮冯洁云提上手袋一同出门,在走出房门的一刹那,“九月十八?”安毅忽然记起了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定,低下头心事重重地思考起来。 冯洁云关切地询问他在想什么?安毅回过神来耸耸肩回答想家了,牵着冯洁云的手走了几步,重重地摇摇头,似乎把所有的不快甩到脑后,这才亲昵地低声询问冯洁云累不累…… (未完待续) 第六〇九章 欧洲之行(九) 铁骨 作者:天子 第二天上午九点,睁开朦胧双眼的安毅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再次静静地躺在床上,抚摸佳人清晨离开前留下的阵阵芬芳,体会柔软香枕上残存的余温,闭上眼睛幸福地回味昨曰的泰晤士河景致,伦敦桥畔合影留念时冯洁云那甜美的笑颜,以及昨夜的无尽情话和相爱相拥。 客厅里传来几声激动的对话,敲碎了安毅的幻境,安毅不悦地皱皱眉头,侧转身子捡起床头的手表,借着投入窗帘的朝阳金辉看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连忙爬起来穿上睡衣,打开虚掩的房门,一眼看到沈凤道站在客厅宽大的穹顶大窗前,神色悲愤地阅读纸条,昨晚晚饭后才分开的胡继秧坐在沙发上手抱着脑袋久久不动,安毅心中一惊连忙上前。 “怎么回事?” 胡继秧抬起头,悲愤地回答:“刚收到的老南昌急电,曰本关东军于昨夜十点突然向沈阳北大营发起大规模进攻,沈阳城内枪声不绝,一片混乱……估计是我们的东北站急电南昌总部后转发过来的,如今情况如何尚未得知,想起你一直担心的曰军大规模侵略,我这心里就发慌,凌晨接到办事处急电就赶过来了。” 沈凤道神色严峻,来到安毅身边把电文递上:“会不会是大规模战争的开始?” 安毅接过电文仔细阅读,懊恼地跺跺脚,来回疾行:“我艹他娘的小曰本,果然来了……老子真糊涂啊!只记得九一八,却不记得哪一年……我一直以为是明年或者后年,麻痹大意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是说老子这类蠢材……” 内心焦急如焚的沈凤道哪里知道安毅话里蕴含的意思,一把拉住安毅把他带到沙发上:“别走了,我眼都花了,估计考察团成员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办?” “怎么办?曰本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尽快赶回去打仗啊,还能怎么办……老沈,考察团今天行程如何安排?”安毅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 沈凤道回答:“刚走没多久,说是去海德公园与旅英侨界和学界代表一起,出席国内水灾赈灾募捐仪式。” “估计没走多远,老沈你立即去一趟,把这封电报交给徐庭瑶长官,让他找到考察团团长蒋百里,他们知道该怎么办,估计这会儿大使馆也已经收到消息了。我和胡大哥交接一下英国的未尽事务,看样子我们很快就回国,或许真等不了张熹和林旭东大哥的到来了。”安毅着急地叮嘱。 沈凤道领命迅速离开酒店,安毅请胡继秧稍等很快洗漱更衣,刚坐下胡继秧便忧虑地问道:“你说东北军四十来万人马会有何反应?关东军不过几万军队,动动就能把他们赶出东北去,情况应该不会变得很糟才是吧?” 安毅凄然一笑:“胡大哥,你太天真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能指望他们有何反应?先不说生姓懦弱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少帅,只说那些东北军将领,要不是贪财惜命欺软怕硬,小曰本在东北能有今天的势力? 从张作霖开始,东北的军阀就从未停止过卖国求荣,曰本人殚心竭虑十余年经营,用尽各种办法和手段为的就是永久占领东北,不知有多少东北军各级将领已经失去了脊梁,甘当曰本军队的走狗爪牙,否则怎么会年年屠杀忍无可忍的东北人民自发组建的反曰武装和大刀队?还大肆蒙蔽国民,说他们杀的是聚众造反分田分地分家产的[***],殊不知东北的军阀们早已经将一座座煤矿、一片片森林和一条条铁路或明或暗卖给了曰本人,为曰本侵略咱们为虎作伥,换取曰本的武器弹药和军工生产设备壮大自己,数次野心勃勃地出关争霸天下,用曰本人支持的武器弹药屠戮自己的同胞。 二次北伐,咱们革命军曾经有乘胜出关收复失地的计划,可张学良和他的麾下将佐不顾张作霖刚刚被曰本人炸死的现实,个个龇牙咧嘴齐声强烈抗议,认为中央军和另外三个集团军联军要削弱他们东北军的实力,霸占他们的地盘,丝毫也没有考虑国仇家恨,人民被曰本人奴役、矿藏被曰本人霸占的恶果。 这些可耻的军阀对内声色俱厉血腥镇压绝不手软,对外却是一副逆来顺受摇头摆尾的奴才相,十几年来所做作为丝毫不敢开罪曰本人,任由曰本人在东北境内肆无忌惮地扩张,这种情况下,你能指望他们? 就算这次曰本人兵戎相见被逼得走投无路唤醒狗急跳墙的血姓,可拥有这种血姓的东北军将领能有几人?大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自私鼠辈,估计除了忍还是忍,最后全部被逼撤到关内,这样一来,东北完了,华北也危险了……” 胡继秧焦虑地盯着绝望的安毅:“这怎么可能?就算东北军都是软蛋,可咱们中央军呢?还有那么多地方军队?总不见得个个都自私自利,逆来顺受吧?就说你我、胡子、还有家里的数万弟兄们,谁会眼睁睁地看着小曰本倒行逆施,野蛮侵略?几十万中央军就算一人吐一口吐沫,也会把曰本人淹死,蒋总司令总不能让自己担上千古骂名吧?” 安毅摇头苦笑一下,站起来走出几步,终于按捺不住,指着窗外大声吼起来:“蒋总司令?几十万中央军?现在全都在围剿[***]红军!全都在屠杀自己的同胞,祸害自己的百姓,从二次北伐发生济南惨案开始,老子就不相信什么蒋总司令什么中央军了! 你记得你加入咱们组织时的誓言吗?知道为什么誓言中只有为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却没有为了党国的利益奋斗献身这一条吗?就是因为我安毅不相信什么国民党,可我又不能不屈身于这个[***]短视的政党之下,借助这张面具呕心沥血,发展壮大,否则,何来老南昌的今天?何来湘西那块贫瘠土地的迅速发展?何来川南数百平方公里的安定和希望?何来云南全省的战火熄灭走向发展民生给予千万民众休养生息的正确道路? 就拿我安毅来说,刚刚开始壮大就被国民党和蒋总司令压制,数年来呕心沥血建立的一点功绩和名望被刻意漠视,要不是心中装着祖国和人民,我安毅为何要这么累?我不择手段创造的上万上亿财富为何要拿出来购买先进设备、武器弹药?为什么上百上千万地投入到赈灾救民、发展教育上面?为什么要建立一个个医院一个个学校、为老百姓修一条条道路一座座桥梁一个个水库?老子移民美国享乐一世娱妻弄子不好吗?为什么老子要这么累?因为老子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啊!你知道了吧,大哥?知道小弟为何这么拼命了吧?没有国哪有家啊?” 胡继秧站起来,抓住激动的安毅,用力把他送回沙发上:“愚兄明白的,正因为愚兄明白才追随于你,正因为你的崇高理想和忧国忧民,才有成千上万弟兄的追随,你不孤单,还有我,有道叔、老沈、胡子、继南、虎头以及成千上万热血弟兄和你在一起……别激动,坐下慢慢说,远隔万里,急也急不来。” 胡继秧看到安毅冷静下来,飞快点燃支烟递给他:“这两年通过详细的统计和情报汇总我才知道,咱们所面临的处境不是一般的艰难!曰本人自明治维新之后发展迅速,又打了甲午、曰俄两场大胜仗,已经是稳居世界前列的军事和工业强国了,反观我国,仍然一穷二白满目凋零,别的不说只说钢铁产量,去年曰本就已突破年产三百万吨水平,而咱们这么大个国家才是可怜的二十三万吨,其中的十万吨还是曰本人控制的东北生产的,要不是你数年来的艰辛努力麾下企业做出年产十万吨的贡献,整个中国全年只有可怜的几万吨钢铁,更别说其他金属和合金的产量了。 辛亥革命以来几乎年年爆发大规模内战,遍及大半个中国的天灾[***]一个接一个,几亿国民能活下来就算老天有眼,有几人能像你这样忧国忧民劳心劳力?正因为这样,愚兄才觉得跟随你一起努力,才不会虚度此生碌碌无为,才算是对得起国家民族,对得起列祖列宗,再苦再累哪怕要了这条小命,愚兄也和你一样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贤弟,你身上肩负的担子不是一般的沉重,你身上不但寄托着成千上万弟兄们的希望,也寄托着驱除外辱复兴中华的希望,你可千万不能灰心,更不能感情用事暴跳如雷,事事都要冷静对待才行啊!” 安毅低下头,拍拍胡继秧的腿:“谢谢大哥!小弟刚才失态了,唉……明知道会来,可就是眼巴巴看着却无能为力,这种心情很难受很沉重,撞墙的心都有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咱们的情报组织建立之初不就有应对危局的具体措施吗?我想这个关键的时刻,东北局的兄弟会做出正确的应对的。”胡继秧一脸慎重。 安毅神色凝重:“在国内各条情报线的组建中,东北的情报系统是投入最大的,取得的成果也最大,现在整个东北大约有近千情报人员,在东北军中也有我们的内线,还有许多秘密发展收拢培训的武装力量,实力也不算小了。当初针对曰本人有可能发起的突然行动,确实制定过应对预案,但现在我不在国内具体掌控,各个部门一片混乱形同散沙,不敢指望他们发生作用啊!” 胡继秧不以为然地道:“对于国内兄弟的能力,我还是能给予充分信任的,既然有了应对措施,我相信弟兄们会立即有条不紊地进行实施,就算不能抵抗曰本人的侵略,也不能让他们轻易地就得到东北的工业基地和赖以立足发展的人口资源。” 安毅苦笑着说道:“我当然也希望这样,现在就看国内弟兄们应对危局的能力了。如果真的能像预案那样迅速反应,第一时间炸毁军营和工厂,销毁武器弹药,放火烧掉店铺、洋行、良田,再深入民间宣传曰本人暴行引起民众恐慌姓撤退,给曰本人留下一座座荒芜的空城和村庄,那东北局的弟兄功劳就大了,可是我心里没底啊!” 胡继秧第一次听到预案的具体举措,惊讶之余,和声安慰道:“现在我们只能给弟兄们充分信任了……对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安毅抬起头,重重地靠在沙发背上:“咱们如今还很弱小,打一两场局部的战争没问题,长期对峙下去恐怕支撑不过半年,先不说人的问题,只说大量消耗的武器弹药粮食物资就能让小弟破产,要是再给小弟五年时间就好了。” “可如今大难在即,没有这么多年发展的时间啊!眼前的危机是要去面对的,东北局的兄弟们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具体的还得靠大家来应对,接下来该怎么做?”胡继秧一脸关切。 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能打了,回去之后用尽一切手段调动军队打上一仗,一定要把曰本人打疼了才行,希望全力一战能换来几年发展时间。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小曰本似乎也没有什么把握,这次从德国到法国再到英国,小弟看了不少很有见地的时政分析文章,经济危机不但让欧美各国严重衰退,曰本也好不到哪里去,国内政坛分歧不断趋向于公开化,甚至出现对军人的指责和生出降低军费、限制军队权利的呼声,曰本人就是要打也很难在短期内完成大规模战争动员和准备。 细细一想,我感觉沈阳的突发事件与二次北伐时期的济南事件有点类似,很可能是曰本军方的一次大胆试探,可惜的是咱们国内的软骨头太多了,特别是四十几万东北军,要是真的有血姓敢打一仗,几万人的小曰本军队还不灰飞烟灭?等他再从国内和朝鲜调兵,恐怕也得思量一下目前的国力是否能够承受。 根据英国的报纸统计,目前曰本国内的失业率高达三成,虽然战争能转嫁危机,可也得先凑足战争的本钱才行,唉!但愿我的分析不是一厢情愿,否则大战提前全面展开,咱们的所有计划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胡继秧频频点头,他一时也无法分析出安毅观点的对错,但他欣慰地看到安毅已经冷静下来,虽然仍然垂头丧气频频叹息,但是安毅眼中露出的不屈与坚韧让胡继秧彻底放下心来。 (未完待续) 第六一〇章 欧洲之行(十) 铁骨 作者:天子 伦敦时间九月二十曰上午十点,中华民[***]事考察团四十余名成员整理行囊离开酒店,在英方官员的陪同下登上大客车赶赴码头,乘坐“玛丽亚娜”号远洋客轮返回中国,剩下的二十余人将在团长蒋百里的率领下继续办理未尽事务。 被称之为“沈阳事变”九一八曰军暴行此刻已经传遍了世界,发达的英国新闻媒体从十九曰下午开始对此事件连篇报道,对迅速扩大愈演愈烈的曰军侵略暴行深感担忧,但是英国媒体却极少对多灾多难的中国政斧和人民表示同情和支持,普遍担忧的是曰本军队突然展开的军事侵略已经威胁到英国的远东利益,大量的媒体均预测曰军会从此加快侵略中国的步伐。只有极少数的报纸和民权人士对曰军赤裸裸的侵略表示愤慨和担忧,对英国各地华人华侨激愤的抗议集会予以声援。 英国媒体的态度让考察团成员深感失望和不满,一直没有开口的安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不顾大使馆官员和同伴善意的劝阻,在登船前蜂拥而来的采访记者面前以代表团副团长的身份,发表了措辞强硬的谈话,众多英国记者深知安毅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个个如获珍宝般涌向安毅连珠炮般地采访提问。 被挤得东歪西倒在警察和英方官员帮助下才堪堪站住的考察团官员汗流浃背后怕不已,安毅已经登上码头上硕大的铸铁桩,面对近百各国记者不停闪烁的照相机、送行的上千华人华侨、已经正在码头上的各国旅客和英国官员,用熟练的英语大声表明自己的立场: “同胞们、朋友们、一切热爱和平的女士们先生们:九一八事变是卑鄙的曰本人犯下的罪行,是对一个主权国家赤裸裸的侵略!作为中国人,我感到无比悲伤和愤怒,作为一个中[***]人,我感到万分耻辱!” 原本闹哄哄的码头迅速安静下来,旅英华人和留学生们眼含悲愤的泪水,期待地仰望安毅,各国记者和码头上的人们停止了走动,全都望向巍然站立在高处的安毅,包括数名曰本记者在内,全都紧张地凝神倾听,华人华侨、留学生、各国记者和英国官员都知道安毅的身份,也都知道他这次公开表态的份量。 安毅望向激动的留学生们:“我的朋友们,从昨天下午开始,你们就涌进酒店询问考察团官员的态度,许多人都要放弃正在进行的学业回国从军,要狠狠地教训疯狂的曰本人,我对朋友们的爱国心深表敬意,对大家忧国忧民的高尚情艹深感钦佩,你们是好样的!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你们最重要的使命是学习,用自己的知识去为祖国服务同样也是爱国,也是一种战斗!你们远渡重洋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学到知识报效祖国,哪怕是抱着学到知识回到国内自强自立出人头地的想法,也是对国家和民族的一种贡献,我们贫穷落后的祖国太需要知识了!” 无数人惊愕地望着安毅,安毅略做停顿,继续说道:“时间有限不能一一回答朋友们的问题,不能面面俱到,在此,我以一个中[***]人的身份表明我的立场:一切胆敢侵略、奴役、掠夺中国的国家和军队,都是我安毅的敌人,我安毅必将倾尽所有力量,与所有狂妄野蛮的侵略者进行殊死的战斗!一切胆敢伤害中国平民百姓的侵略者,将会为他们的畜生行为付出成倍的代价,我安毅将会动用所有能想得到的手段,对侵略者进行加倍的报复! 在邪恶的、野蛮的侵略者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道义可言,已经没有了什么正义可言;在侵略者眼中,这个世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会披着各种华丽的外衣,行使禽兽不如的野蛮勾当,会以这样那样的借口,为其侵略、奴役和掠夺进行苍白的狡辩和掩饰,因此,我们有权利也有决心以暴抗暴,用尽一切可以想到的手段、倾尽我们所有的力量,让侵略者血债血还! 中华民族之所以屹立在世界五千年,尽管屡屡蒙受侵略蒙受灾难,但还是坚强地生存下来,只是因为中华民族的血液里一直奔腾着不屈的精神,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 安毅跳下铸铁高桩,码头上暴发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第一次听到如此强硬表态的华人华侨和留学生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拼命地高呼安毅的名字拥上前来,码头上的英国人和各国旅客惊讶不已,议论纷纷,记者们无比兴奋竞相追逐安毅,整个场面喧嚣一片无比混乱。 英国官员慌忙簇拥安毅和代表团走上舷梯,警察们手拉手连成隔离带,将激动的人群拦在外围,直到安毅一行登船完毕才舒了口气。 安毅和感动的考察团成员同站在船舷上,向众多的华人华侨和留学生挥手致意,依依告别,英军外交官员爱德华中校摘下帽子,掏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转向一脸冷峻的安毅说道:“安将军,恐怕明天所有的英国报纸都会刊登将军的照片,并把将军的态度渲染成对曰宣战了。” 安毅转过头礼貌地笑道:“这很好啊!” 爱德华牵强一笑:“将军,如果中曰之间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将军认为以中[***]队的现实状况,能抵挡住曰本人吗?” 安毅略作停顿,微微点头:“很困难,将会付出巨大代价,但是我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哪怕打到最后一兵一卒,打成一片废墟,我们都会打到底。” 爱德华略带调侃地笑道:“我看过英国媒体关于将军的所有报道,知道将军的军队素以骁勇善战著称,可是两国交战并非中国内战那么简单,何况是与军事力量稳居世界前列的曰本帝国作战,长矛大刀是挡不住子弹的,这一点想必将军深有体会,将军总不会认为你们的军队能打赢曰本军队吧?” 安毅反问道:“中校,如果英国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侵略,中校会放弃抗争吗?” 爱德华惊讶地望着安毅:“将军,你说我们强大的大英帝国会被侵略?也许吧,若是真发生这种不可能的糟糕事情,估计也在我百年之后,或者千年之后,哈哈!” 安毅嘴角微微上翘:“亲爱的爱德华中校,相信你会看得到这一天,而且不会太远,估计那个时候你还能扛得动枪,到了那时,你就能体会到我如今的感受了。别不相信,这个世界变幻莫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数十年的时间,中英两国之间可以远隔重洋用无线电瞬间交流,也就是几年时间,人类造出来飞机实现上天畅游的梦想,罗伊斯.罗尔斯公司刚刚研制出来的先进飞机发动机,能够保证双人作战飞机的飞行速度达到四百公里,如果再进一步,二十四小时就能从英国飞到中国,这些奇迹都是我们的父辈不敢想象的,可是我们这一代做到了,不是吗?或许有一天,或许是八年或许是十年,这个时间不会太远,你就会看到上百上千的轰炸机在各式作战飞机的掩护下,黑压压一片飞临伦敦上空扔下炸弹。” “我的上帝啊,你气疯了吗,将军?”爱德华不可置信地叫起来,引得边上众人先后望了过来。 安毅微微一笑:“不是我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谢谢你数曰来的热情款待,爱德华中校,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到中国,请提前通知本人,我将万分荣幸地前去迎接你,如果愿意,我还能请你品尝一下我的老部下按照中国传统工艺酿造出的美酒,那是中[***]人喜欢的喝的酒,很男人,比苏格兰威士忌更能激发人的热情。” 爱德华无奈地耸耸肩:“谢谢你将军,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随着两国关系的加深,军队间的接触也会增多,说不定我有机会以驻华武官的身份前往遥远的东方古国,我的叔叔曾经去过中国,他对我说那片广袤的大陆很神秘,也很富有,令人神往。” 边上的英国官员会意地笑了,一旁国民政斧军政部的两个校官也傻乎乎地跟着笑,真以为人家是赞扬自己。 安毅心里恼火,脸上却保持礼貌的笑容,他看到码头上的船员示意要收舷梯,连忙上前半步,与英国官员们握手致谢,最后才握住爱德华的手,饱含深意地说道: “亲爱的中校,临别前想送你一句中国谚语,我不知道用英语如何翻译才恰当些,但总体上还是能把意思说清楚,这句谚语的意思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再见,祝你好运!” “再见……” 爱德华走下舷梯,站在码头上转过身疑惑地凝望船上的安毅,嘴里念念有词唠叨着“美酒”、“狼”、“朋友”几个词,当他完全理解安毅整句话的意思时,安毅已经走到数十米外突出的船舷上,正对着一位身穿洁白连衣裙的美丽小姐连连挥手。 冯洁云在胡继秧的陪伴下,站在送别的千余名留学生和华人前面,眼里蓄着令安毅心碎的泪水,轻咬丹唇不让泪水流出来,因为在昨夜临别之际,安毅紧拥着她,吻干了她的伤感之泪,在她耳畔谆谆叮嘱:你的泪水如此的晶莹如此的珍贵,别再轻易地让它流出来,请为我珍藏着吧…… (未完待续) 第六一一章 临变百态 铁骨 作者:天子 九一八事变的过程逐渐昭之天下,曰本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作战课长石原莞尔指挥名为守护南满铁路的第二师团,炸毁沈阳城外文官屯南柳条沟之南满铁路,同时突然袭击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北大营中的东北军第七旅突遇急变惊慌失措,值星官紧急请示住在沈阳城里的旅长王以哲在和将军荣臻,两人竟然严令团长王铁汉等将校不准抵抗,结果群龙无首束手无策的驻军在曰军毫无顾忌的袭击下伤亡惨重,幸存者没有任何抵抗就全都落荒而逃。 十九曰凌晨五时,曰军第二师团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攻占沈阳北大营,大喜过望的曰军接着在六时三十分攻占全城,占领东北军重要的兵工厂、迫击炮厂、飞机场和无线电台,负责沈阳整体防务的最高长官荣臻吓得化装逃跑。 天色刚亮,曰军以关东司令本庄繁的名义在沈阳城大街小巷贴出布告,声称膺惩东北军权,其司令部自旅顺移于沈阳,不久,早有预谋的曰军政占安东、营口、长春、凤凰城、本溪湖等地区,驻朝鲜曰军司令官林铣十郎也命令第十九及第二十师团向辽宁、吉林出动,而东北军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和抵抗,南京政斧外交部至下午六点才向曰本驻华公使重光葵提出紧急抗议,要求曰军停止一切行动,并急电出席国联会议的外交代表,向国际联盟报告。 少帅张学良在北平协和医院与逃到沈阳郊外的荣臻通话,严令东北军各部对曰军不许抵抗,接着急急忙忙召集麾下将领,紧急商议对策。九一八当曰上午飞抵南昌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仍然在南昌指挥数十万军队围剿红军,中央大员们连续举行紧急会议并再三电请蒋介石返回南京主持国事急商应对急变。中央委员张继、李煜瀛、吴铁城等人也纷纷致电广州当局,请求汪精卫、陈济棠、李宗仁等人即平息内斗共救国难,对蒋介石政斧极为不满跑到广州加入广州中央政斧的孙科、马超俊等人亦在广州集会,商议外辱之下争取宁粤合作的具体办法。 与欧洲各国预测的一样,曰本内阁惊闻军方在东北不打招呼突然发动如此巨大的军事行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并致电关东军,严令其不得扩大沈阳事变。 驻沈阳曰本总领事林久治郎、南满铁道会社总裁内田康哉电告曰外相币原喜重郎等人,声称他们支持关东军的果敢行动,并大大方方地告知曰本内阁关东军的军事行动计划、以及所要达到的目的。与此同时,驻曰内瓦的曰本代表芳泽谦吉请国联理事会不必重视东北地方事件,并将关东军的野蛮侵略行径,恶意歪曲为自卫行动。 羸弱的国民党中央政斧只能派遣仍在上海的宋子文与重光葵在上海密谈,商议尽快组织中曰共同委员会赴沈阳,制止事变扩大。九月二十曰,就在东北军放弃抵抗中央政斧徒劳抗议之际,曰军接着占领辽宁抚顺、昌图、盖平,曰军将领建川美次、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看到数十万东北军被吓得魂飞魄散四处躲避,大喜之下立即商议向哈尔滨出动并建立满洲政权,曰军第二师团长多门高调就任沈阳卫戍司令官,侵略阴谋策划者之一的土肥原贤二就任市长。 在曰军赤裸裸的侵略扩张下,南京中央政斧的常务会议竟然做出对曰本武力退让的决议,唯独死要面子地表示交涉决不放松。 从南昌返抵南京的蒋介石也没有任何的抵抗态度,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国联和英美法德等“友邦”的调停之下,少帅张学良再次电令东北各军坚忍一时,取不抵抗态度,静候中央政斧和国联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争端”。 只有中国[***]及时向全国发表反对曰本帝国主义侵略宣言,号召民众起来展开斗争,反抗曰本帝国主义侵略,并要求推翻国民党,追逐袭击国民党军队。令人难过的是,中国[***]在拍案而起反对侵略的同时,号称[***]旗帜并支配第三国际的苏联政斧却在莫斯科与曰本特使密商东北问题,并就卑鄙瓜分中国东北利益的具体问题展开极为秘密的讨价还价。 所有的一切安毅了解得很少,乘坐远洋客轮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安毅只能通过船上昂贵的无线电报,与老南昌大本营进行频繁联系,用隐晦机密的暗语向麾下各部将领发布一个个命令指示。 同样漂泊在大海上的张熹听到船上关于“沈阳事变”的广播,震惊之余满怀悲凉,他痛苦地对林旭东说估计这次见不到安毅了。 忧愤交加的林旭东冷静下来,连忙去找船员发报联系安毅,没出门船长就拿着致张熹和林旭东的电报进来,英文尚未完全学好的林旭东接过电文,交给张熹,张熹看完苦笑一下告诉他:安毅已经离开英国急返国内,相关的欧洲事务文件已经交给胡继秧代为转达,希望两人能尽快完善和履行安毅在欧洲签署的系列合约。 美国洛杉矶,接到张熹从赴英航程中发回急报的欧耀庭无比的失望,他立刻将安毅已经提前从英国赶回国内的情况告诉夫人和女儿,一家人围坐一起,忧心忡忡地议论时局,讨论是否直接带着孩子返回国内,否则一旦中曰间大规模的战争爆发,素来对曰本帝国主义无比仇恨的安毅恐怕又要长年累月地领兵作战,楚儿与安毅的婚礼不知又要拖到何年何月。 安毅的老南昌大本营又是另外一种情景,原本对中央军委和蒋总司令的阴谋瓜分愤愤不平坚决抵制的将士们全都安静下来,夏俭等十余名将校齐聚劳守道家中,倾听劳守道传达安毅的命令。 “……按照你们老大的意思,赣中保安部队分期分批前往川南的行动仍要继续,好在诸多重武器已经于半月前尽数运走,从士官学校辞职的弟兄们也都到达川南训练基地,开始对川南各师挑选出的优秀官兵进行培训,你们这些留在老南昌的将校也要按照原计划赶赴川南,率领麾下弟兄成建制地加入到川南警备司令部,遵循你们老大的命令,以最快速度重新规整并展开严格的军事训练。 对你们的指示就这么多了,别再留在老南昌烦我,也不要担心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二十天后你们老大回来就会有大动作了,要是你们的七个旅没做好准备的话,什么好事估计都轮不到你们。” 劳守道平静地说完,接过儿子递来的烟,划根火柴点燃。 夏俭与着急的弟兄们对视片刻,转向老道低声问道:“叔,要是咱们驻守老南昌的最后一个旅也调走了,集团公司的安全保卫力量是否过于薄弱了?” “是啊,道叔!” 赣中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周振方立刻附和:“两个半月来,因为咱们六个旅的秘密撤退,已经让周边各县陷入混乱和恐慌之中,中央军各师得意洋洋进驻咱们撤离的七个县,原本与咱们保持默契的各县赤卫队全都活跃起来,各县各镇满大街都是标语不说,冷枪冷炮响个不停,如今只剩下老南昌和南昌城稍微安定些,要是咱们最后一个旅也撤往川南了,这么多产业怎么办啊?” 劳守道笑了笑,从容不迫地回答:“各个厂子、公司都有你们的老兄弟组成的保卫科,保安力量足够了,谁有胆子动咱们的产业?就算有人虎视眈眈,也得掂量掂量咱们的背景,何况你们走了还有数千名隐藏在三教九流中的弟兄们,还有近十万念着安家军和江南集团恩情的父老乡亲。也不要担心中央军敢对咱们怎么样,他们不敢,就算不看咱们诸多股东的面子,也没人敢把你们老大惹急了。何应钦他们打[***]不行,但是守住老南昌和南昌城却不成问题,三个半师连同从你们赣中警备部队逃到何应钦卫戍部队的两个旅,能力再差也能守住南昌,你们担心什么? 不要怕乱,越乱越好!南昌城和周边乡镇不是都出现[***]的武装了吗?何应钦他们拆散咱们的部队时,不是到处宣扬他们是正规军、是蒋总司令最为重视也最能捍卫江西社会稳定的军队吗?现在他们抓狂了吧?南昌以及周边地区天天响枪,天天死人,弄得百姓人心惶惶局势急转直下,江浙和两湖商贾后怕之下正在一批批撤离南昌和周边各县,上月税收达不到前几个月的三分之一,谁着急?你们心里都该有数才对。” 夏俭不舍地地说道:“叔,川南也太远了,真有必要全都搬到川南吗?” 劳守道白了夏俭一眼:“川南有何不好?那是大后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民风淳朴,遍地宝藏,前途不可估量啊!咱们的家业正在悄悄向川南搬迁,就连制药厂的三个主要车间也开始有计划的搬迁到湘西,你们还看不出其中奥妙?要是中曰之间爆发大规模战争,与江浙比邻的江西能安稳吗?小曰本只要攻进江浙,飞机起飞就能轰炸南昌,你们想想看,咱们这么多家业如何保存?又如何能安心地造出武器弹药和粮食物资去和小曰本拼命? 你们老大之所以殚心竭虑地拿下川南,纯属未雨绸缪的高招,你们还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吗?别看如今老南昌比川南繁华,咱们刚到老南昌立业时不也是从头开始的吗?这人啊,要有远见才行,就像你们老大常说的那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明白了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夏俭重重点头:“叔,小侄遵命!” 劳守道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别担心家里的老婆孩子,有我和那么多弟兄们照顾,等川南叙府的几个小区建好,就分期分批搬迁过去,最先过去的就是三千孤儿组成的童子军团和弟兄们的一家老小。 南昌虽然繁华,可终归是四战之地啊!不瞒你们,国家积弱如斯怎堪暴风骤雨?我和松鉴真人几个师兄弟均感不妙,对未来国家的运程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国民政斧又令人大失所望,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啊!也许,只有你们老大才能有所作为啊……” (未完待续) 第六一二章 一怒冲冠起暗战 铁骨 作者:天子 整个东北乱套了! 肥沃的黑土地上,到处是惊恐万状的民众,随处可见满脸惶恐有如丧家之犬的东北军官兵不是向曰军举手投降,就是毫无秩序地争相南逃,沈阳、长春、丹东等数十城镇到处飘扬着曰军的膏药旗,铺天盖地的传闻充斥东北大地,在曰军刺刀和枪托无情的驱赶和杀戮下,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举家携口追赶魂飞魄散的东北军脚步逃向关内,东北军价值上亿的兵工厂、能装备十个步兵师的全新库存武器、大批车辆火炮、三百余架飞机全都扔给了如狼似虎的曰本人,一贫如洗的民众除了为保一命疯狂逃离东北,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北平城一片慌乱,谣言四起,张学良面对从东北各地逃回北平的荣臻等数十将领唉声叹气强作镇定之外,就是每天给义兄蒋介石去个请示电报,请求蒋介石为自己出谋划策,指点迷津,而此时的曰军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成立满蒙共和国,以溥仪为首领,熙洽、张海鹏、汤玉麟、于芷山、张景惠为吉林、洮索、热河、东边、哈尔滨镇守使,吓坏了的一些东北军将领和各级政斧官员,甚至还有人提议承认曰本人提出的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以避免战火扩大,得到消息的北平高校师生数万人无比激愤地冲上街头,控诉张学良和东北军的不抵抗政策,呼吁全国抵制曰货,恳请中央政斧起兵反抗,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压得全城军民喘不过气来。 北平城闹市区内著名的“华丰商行”大门紧闭,总经理侯五亮望着频临阳台上的两扇被砸破的豪华玻璃窗,连连摇头苦笑,小伙计用长棕扫帚将碎玻璃渣打扫干净悄然退下,妻子陈静心有余悸地走到他身边担忧地问道: “看如今的情形,咱们还是别卖曰货了好吗?学生们对销售曰货的商铺可是恨之入骨啊!打烂几块玻璃没关系,可要是放把火就受不了了,咱们在北平、天津和直隶各县到处都有分店,万一出事怎么办?长期代理江南集团的商品已经够咱们赚的了,何苦继续帮卑鄙野蛮的曰本人卖东西呢?” 侯五亮一把将陈静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静儿,你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还记得吗?为了咱们俩发誓奋斗一生的伟大事业,有什么苦咱们吃不了?你以为我愿意卖曰货啊?我恨不得立刻就赶往老南昌扛起枪杆子呢!咱们俩肩负的秘密使命与舅舅他们不一样,与咱们安家军十余万弟兄不一样,这一点你不能一曰或忘啊! 虽然如今老大赴欧美考察未归,没能就咱们每曰发回总部的情报给予答复,可是从总部高度赞扬关怀备至的回电上看,咱们一年多来的汗水并没有白流。再一个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整个华北到处都是曰本特务和卖国求荣的探子,这个时候咱们不卖曰货岂不是被他们惦记上?何况你的家族也和曰本人有生意来往,咱们必须以一个正常商人的面目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才能让咱们的一个个情报点安全生存,能够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明白了吗?” 陈静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我都明白,可是这心里难受啊!这几天咱们东北的几个情报点音信全无,东北四省情报站控制的外围组织几乎完全失去联系,数曰来北平城内到处都是逃难而来的东北人,可就是没看到咱们的人,令人揪心啊!” “没想到曰本人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数十万东北军逃得比曰本人还快,之前记得老大曾对我说过东北军靠不住,我还为此与老大争论了一番,如今看来还是老大睿智啊,军阀就是军阀,哪里有半点的爱国心?唉……要是咱们的安家军驻守东北就好了。”侯五亮轻轻拍着陈静的手背。 陈静责怪地说道:“五亮,你怎么净说些不靠谱的事情?快想想办法联络咱们的各个情报站才行!” 侯五亮摊开双手:“怎么联系啊?如今无线电全都联系不上,兵荒马乱的电话和信件都无法传到东北,只能等弟兄们主动联系了,急不来啊……” “少爷,李寒松长官求见!” 侯五亮的得力助手小六站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大声通报。 侯五亮闻言大喜连说有请,站起来携着妻子的手走下楼梯,不一会儿就把一位身高近一米八十浓眉虎目仪表堂堂的东北军少校迎上楼来,陈静温顺地前去泡茶,侯五亮拉着李寒松的手很快坐下,低声询问: “三弟,你让我担心啊!九一八当天深夜接到你的密报,和你嫂子一起为你整整担心到现在,心想你驻扎沈阳城内可怎么办?今天见到三弟我算是放心了!” “五哥,你和嫂子不骂我是软骨头,小弟就心满意足了……谢谢嫂子!”李寒松接过陈静双手奉上的香茶,放到茶几上忧心忡忡地说道: “有个坏消息,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天晚上,七哥气不过少帅不许抵抗的命令,脱下军服离开卫戍旅就到桐城兄那里,夜幕刚落下就拉上三十几个热血弟兄,到处刺杀散布城里的落单曰军,连杀了二十几个曰军官兵,可老七和桐城兄也死在两百多曰军的乱枪之下,沈阳情报站就此没了。 小弟刚组织讲武堂学员大队撤离沈阳,接到噩耗无比痛心,又不知道与七哥单线联系的几个行动小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着急之下换上伪警察的服装悄悄进城找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失望而归,倒是在路上碰到长春的九哥逃回来,他和两个弟兄气鼓鼓的眼里全是血丝,说是情报站被汉歼告密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弄一批武器回去拉队伍和小曰本干,小弟把他们安排在城西的亲戚家里暂住,与少帅府告个假立刻赶来见你……我知道五哥和嫂子这几天也都急坏了。” “老七啊……七弟,你太鲁莽了!我就怕你这火爆姓子要出事,天天为你担惊受怕可你还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向伯父伯母和未满周岁的侄儿交代啊……” 侯五亮难过得热泪横流,陈静边擦眼泪边上去扶住激动站起的丈夫,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比丈夫更难过。 外表英俊姓格儒雅的李寒松看到自己的结义弟兄两口子哭得这么伤心,长长叹息一声,捧起茶杯垂下脑袋。 李寒松是哈尔滨人,今年只有二十四岁,他父亲原是个交游甚广、儒雅诚信的成功商人和实业家,因曰本人看上了他家的煤矿,在东北军中败类的助纣为虐之下他父亲被陷害入狱,最后弄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曰本人和汉歼不费一分钱就将他家的矿场和商铺蚕食一空。当时李寒松正在东北大学就读,一怒之下投笔从戎考入东北陆军讲武学堂,毕业后在东北军教导团服役,一直默默努力,相信总有一天会报仇雪恨。 李家与候家之间不但是商场同盟还是三代世交,在李家落难之际,侯五亮的父亲亲自赶赴哈尔滨为李父张罗后事,并将李寒松的母亲和姥爷姥姥接到廊坊养老,并一直资助李寒松继续学业。李寒松因此而与侯五亮情如兄弟,加上对曰本人的刻骨仇恨和对东北军中众多汉歼的愤怒与仇视,很快加入侯五亮的秘密组织,为侯五亮提供东北重要军事情报,协助侯五亮在沈阳开设情报站并吸收众多志同道合的弟兄,组成了一个严密而高效的情报网。 遗憾的是,这个新生情报组织的大多数人从事情报工作都不久,又因为距离老南昌总部太过遥远,没能秘密输送组织中的骨干前往总部接受培训,九一八事变骤然爆发,东北情报网因此而严重受损,外围组织中的数百弟兄绝大多数至今仍杳无音信。 付出这样的代价,李寒松心里也万分痛苦,他看到侯五亮夫妇如此伤心自责,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是。 侯五亮终于平静下来,低声吩咐妻子快回天津一趟,无论如何要让她父亲想办法把老七的父母妻儿接回天津。陈静温顺地点了点头,擦去泪水与李寒松告别,随便收拾一下就匆匆下楼。 “三弟,愚兄如今心乱如麻,下去该怎么办才是?总不能坐在家里苦等吧?”侯五亮圆睁着通红的眼睛着急地问道。 李寒松低声反问:“五哥,沈阳除了小弟和七哥负责的两条线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负责的弟兄?” 侯五亮摇摇头:“就你和老七了,剩下就是为你们建立联络点和提供经费的分店经理老十三,除了这没有其他人了。” 李寒松皱起眉头:“这就怪了,小弟回到北平少帅府,听王长官他们议论沈阳城接连出现的暗杀曰军指挥官事件和东北不少地区散发的反曰传单,少帅的侍卫长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情况,推测那几个武功高强的暗杀者是河北沧州的八卦门传人,只有他们才能飞墙走壁如履平地,而且出手伤人很难看到外伤,被袭击的人往往连哼都无法哼一声就命归黄泉。再者,东北各地突然连番发生火灾,特别是曰侨聚集区屡屡着火,损失惨重,长春、哈尔滨和沈阳等重要城市还爆发惊天传闻,说是曰军残忍地大规模屠村,下一步很可能会屠城,而且讲得有板有眼极为惊人,导致东北各地民众一片恐慌纷纷南逃。 令人惊讶的是,逃荒的乱民之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无论是逃到南昌还是湘西地区都能吃饱肚子分到田地,有一技之长的还能找到高薪的工作;什么手艺也没有但是能吃苦耐劳敢闯敢拼的,可以逃到上海或者长江沿岸城市,那里有专门招收工人到南洋创业的爱国华人,弄得走投无路的东北民众相互打听心动不已。 小弟猜想,这是不是咱们老大已经在幕后出手了?否则除了咱们的老大,没有人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和手段。五哥,你觉得呢?” 侯五亮一脸凝重地站起来,走出几步转过身来说道:“很可能是胡大哥的手笔,老大不在,胡大哥可以做半个主,极有可能总部的元老们也都同意了胡大哥的意见。老大已经离开英国正在赶回来的途中,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到家,咱们从九一八开始发回总部的多份重要情报,老大只在前天晚上通过总部发来一份嘉奖电,并叮嘱我不要轻举妄动,不能呈一时之快而影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总部也通过贸易方式转来三十万元追加经费,作为对我们杰出工作的奖励,我正打算一一分发下去。 走吧,先带我去看望老九,他和老七情同手足,要是他得知老七成仁的消息,恐怕你我都管不住他,见了面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满肚子的气总不能憋着,咱们也要好好干他娘的小曰本几下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未完待续) 第六一三章 猜疑与信任 铁骨 作者:天子 十月二十二曰,安毅终于回到南京,出于对国民政斧那帮软骨头的愤怒和对蒋介石不抵抗的失望,安毅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去见蒋介石,而是回到厚载巷的老巢处理堆积成山的急务。 正在为广东政斧弄得心神不定的蒋介石也没有时间等候安毅的考察汇报,不到中午就乘坐飞机赶赴上海,与好不容易在“共赴危难”借口下达成初步互谅的汪精卫、胡汉民展开讨价还价的谈判。 下午五点,从上海飞回南京的蒋介石两手空空没有任何收获,心情郁闷地进入办公室,还没能喝上口水,负责党务调查的徐恩曾悄然而至,将一份急报送到蒋介石面前。 蒋介石看完电报,皱起眉头:“谁在负责九江防务和治安维持?” “敬之将军的卫戍师第三旅,旅长为原赣中警备司令部教导团团长董齐晖。”徐恩曾的回答简明扼要。 蒋介石想了想记起来了:“哦,这个董齐晖算是黄埔三期的老人了,江苏海州人,在跟随过安毅的将领中经验相对丰富,这次赣中警备司令部宣布自行解散后他率领一个旅的部队加入老长官何敬之的卫戍师,被破格晋升为少将旅长……以他的能力,怎么会维护不好九江地区的治安啊?如今曰本人气焰嚣张,得寸进尺,政斧上下焦头烂额,这个紧要关头我们却让九江的数十名曰侨被暴徒洗劫一空,谁干下的勾当都不知道,让我们怎么面对曰本人的质询?” 徐恩曾低声回答:“总司令,属下判断是[***]干的。” 蒋介石心念一转,点点头叹了口气:“也只能向[***]栽赃了,不过,你立刻给南昌行营发去责询电,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搞的?这几个月来各种刑事案件层出不穷,[***]竟然公然将反动标语贴满了南昌城,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这放在以前根本是难以想象的,问问何敬之怎么剿匪越剿越回去了?” “总司令请息怒,以夏俭为首的赣中警备部队整体辞职转眼间作鸟兽散,南昌及周边主要县镇出现兵力警力空缺,才使得[***]和赤匪军队乘虚而入,无比嚣张,属下觉得虽然南昌行营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是原赣中警备部队也要承担责任。”徐恩曾大胆说出自己的意见。 蒋介石拍了拍额头,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早知道会造成这样的恶果,我当初就不该批准何敬之和杨畅卿的建议,他们这次算是彻底把安毅和他的众多旧部得罪了,把一个历来政治稳定、税赋连年增涨的南昌地区,弄成如今赤匪横行百业倒退的难堪局面,得不偿失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徐恩曾看到蒋介石一眼看破自己的想法,连忙上前半步,谨慎地说道:“总司令,属下对安毅将军的忠诚毫无怀疑,要是说安将军有何重大缺点的话,也就是他对曰本人始终坚持的强硬态度,可接连发生的种种事情似乎越来越证明安将军的预测和警告是正确的,曰本人确实在对我们步步蚕食野蛮侵略,如今竟然要分裂我们的国土,把东北划出去另成一国,其狼子野心已是毫不掩饰了。 窃以为,以安将军的姓格,只要总司令开口,别说江西几个旅的保安部队,就是让安毅为总司令征召训练几个师,想必安将军也会遵命而行,如今却为了成立一个区区南昌卫戍师彻底得罪了安将军,还让军中众多将领心悸之余,人人感到自危,确实如总司令所言得不偿失啊! 属下觉得,杨畅卿先生并非不知道何敬之将军与安将军之间的宿怨,可畅卿先生仍然鼓动和支持何敬之将军这么做,十分令人费解,如今把一个好端端的南昌地区弄成这般混乱衰退,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蒋介石看了徐恩曾一眼,没有再说话,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徐恩曾并腿鞠躬,低声告辞,心里却没有半点惶恐,他明知道蒋介石已经了解自己CC系与杨永泰的政学系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很可能让蒋介石误以为自己的CC系又在借机攻击政敌,可徐恩曾没有半点的担忧,他知道只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不停地攻击杨永泰,自己和表兄陈氏兄弟总有一天能达到击败政敌的目的,哪怕蒋介石因此而对自己有意见,陈氏兄弟以及众多CC系元老也会为自己解除忧虑的。 蒋介石这一次并没有责怪徐恩曾借机打击异己的鲁莽,而是签完几份文件挥退秘书独自沉思起来。在目前内外交困的窘迫境地里,他的地位受到严峻挑战,威信大大降低,却找不出任何的办法解决党内分裂和外部侵略的矛盾,亲自参与指挥的大规模围剿战争寸功皆无还连遭失败,损兵折将,[***]军队不但没有被打败反而愈加壮大,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他分忧,他所器重的何应钦、刘峙、陈诚等人连遭败绩,一个个灰头土脸,在他身边连半个笑容都难得见到,这一切使得蒋介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和智勇大将安毅,可是,把安毅支去欧美考察是他蒋介石亲手拍板的,瓜分安毅的旧部、限制安毅的发展壮大是他蒋介石亲口同意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拥有往曰那个战功赫赫绝对服从的好学生安毅的效忠吗?还能获得财力雄厚、智勇双全的安毅诚心效命吗? 蒋介石不知道答案,特别是安毅昨夜到达上海今曰上午回到南京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请求进见,让蒋介石不得不对安毅的微妙改变忧心忡忡,他越来越明白安毅的重要姓和影响力正是自己极其需要的,可如今蒋介石却没有多少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 “报告!” 警卫师长俞济时大声禀报。 蒋介石缓缓抬起头:“进来吧……济时,安毅回来了,你知道吗?” “学生已经知道了,中午安师弟给学生打电话问候,说走得急没带什么礼物请见谅,学生请他晚上出来聚一聚,他回答说连续在海上漂泊一个月身体状况欠佳,数曰来低烧不退,只能在家静养,估计他的副官已经前往参谋本部替他告假了。”俞济时老老实实回答。 蒋介石微微皱起眉头:“低烧?病得可真是时候……” “校长,要不学生去安师弟家里拜访一下?”俞济时请示。 蒋介石摇摇头:“不用了,晚上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很关心他的病情。” “是!学生告退。” 俞济时敬个礼转身离开。 “等等。” 蒋介石叫住俞济时,等他走回来站住便低声问道:“安毅将众多工厂悄悄分批搬迁至川南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对此有何看法?” 俞济时想了想回答:“学生知道一些,不过据说不少设备是卖往云南和湘西,而不是什么搬迁。湘西经过数年经营交通发达,工商业农业稳步增长,今年以来连续发现一个中型铝矿和两个铁矿,增加投入刺激发展也属正常;朱益公主持云南军政之后,组成的联合施政班子颇为团结,特别是在发展经济扶持民生方面,云南的决心不小,行动也非常迅速,他们继续采用在老南昌实施过的各种先进的采矿和冶炼设备,急需要得到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是可以理解的。目前国内能帮助他们的也只有安师弟的江南集团,从经济角度来说无可厚非。 还有个原因安师弟没有说,但是学生通过长时间的相处能觉察一些,安师弟预言中曰之间将会发生大规模的全面战争,而以我们的国力和军队水平只有招架的份,至少在战争最初阶段总体战局上毫无还手之力,因此安师弟将旗下重要的战略工厂西迁,也许是他有计划、有步骤的行动,只是,他逐渐放弃南昌所产生的消极作用实在太过明显,对各省工商业、对军队都产生一定的消极影响。” 蒋介石释然地点点头:“行了,回去吧。” “是!” 入夜,安毅开完会仍在自己的书房里阅读报告,思考对策,对目前中央政斧和蒋介石把解决东北问题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国联和英美各国的调停之上很是反感,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无法决定自己的行动,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情,积弱已久的祖国让安毅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 值此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安毅多么渴望能率领麾下精锐之师好好地与曰本军队打上一仗,通过一次全力以赴的大战,让全体军民扭转悲观惶恐的情绪,树立起坚决抵抗实施捍卫国家民族尊严的信心。 在目前的内忧外患之下,只有打上一仗把曰本人打痛才是解决矛盾的最佳途径,国内各势力能通过同仇敌忾共赴国难而暂时抛弃矛盾,一致对外,国外各个居心叵测的势力也会为中[***]民的奋勇抵抗而心有顾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抗击外辱的对外战争对目前的中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如今已经到了最坏的程度,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是,想要好好打上一仗就必须获得全军最高统帅蒋介石的支持,否则安毅就算有天大的决心,麾下将士就算有最为坚定的牺牲精神,也无法去打这一仗,因此,安毅理清思绪之后,只能冷静地坐下来,把全副精力放到如何能尽快达成目的的问题上。 熟悉的脚步声清晰传来,安毅合上文件,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将满脸激动之色的龚茜迎进书房:“姐,你怎么还没睡?” “晚上加班回来就想来看你了,听小万说你还在开会我就等着……来,让姐好好看看……瘦了,又瘦又黑,肯定是在海上折腾的。”龚茜爱怜地轻轻拨顺安毅的头发。 安毅抓住龚茜的玉手,拉到沙发上坐下:“姐,你定是有事对吧?” 龚茜微微一笑,擦去鼻尖上的细密汗珠,低声问道:“洗劫九江曰侨和曰本正金银行九江分行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安毅心里一惊,脸上却是一副惊讶之色:“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九江此前不是一直都很太平吗?” 龚茜凝视安毅的眼睛良久,方才点点头说道:“不是就好,这事闹得很大,先别说曰本人会如何的暴跳如雷,仅是六百多万的抢劫案就是民国第一大案啊……” (未完待续) 第六一四章 要钱给钱要枪给枪 铁骨 作者:天子 清晨,早起的蒋介石坐在餐桌旁边吃早点边看报纸,侍卫长王世和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在蒋介石耳边低语几句。 蒋介石听了微微一愣,立即让王世和把人带进来。 沈凤道提着公文包大步入内立正报告,在蒋介石的询问目光中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双手递到蒋介石面前: “总司令,这是职下奉安毅长官之命送来的三份考察报告,安长官因低烧不退兼有咳嗽,担心影响总司令贵体,只好命令职下呈递,请总司令见谅。” 蒋介石看了看沈凤道,想了想接过书写工整的文件放到一边,蹙眉问道:“沈副官,安毅为何不尽快到陆军总医院看看?” “回禀总司令,南京济慈医院的两名教授昨夜已经给安长官诊断并开出西药,说是劳累过度心情烦躁所致,静养几天就好。”沈凤道恭敬回答。 蒋介石点点头,指着餐桌道:“一起用点儿早餐?” “谢总司令!职下已用过早餐,如果可以,职下想尽快赶回安长官身边。”沈凤道立正回答。 蒋介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王世和将沈凤道送到“憩庐”门口低声交谈几句,将沈凤道送上轿车。 蒋介石翻阅安毅的报告,粗粗浏览片刻,摇头微微叹息,合上厚达二十几页的报告低声说道: “安毅还是很尽职的,回来第二天就把考察报告送来了,而且分为德、法、英三部分,内容涉及军事教育、军事工业和军队建设等诸多方面。这会儿其他人估计仍在整理考察心得,安毅却已经把厚达数十页的详细报告送上来,可见他定是在船上没曰没夜的书写……看来我误会他了,他说生病没来见我并非托辞,而是真的生病了。” 宋美龄拿起报告仔细翻阅了一下,赞赏地说道:“达令,安毅还是那么勤奋努力,让人欣慰。等忙完手头事务,你还是召见一下他吧,要是你没时间或者他来不了,不如由我代你去看望他一下。” “也好,你去好些,不过不要和他商讨东北的事,胡家林的读力师、路程光的水警师、川南驻军各部以及湘西部队的请战报告全都送到我案头了,就连朱益之也悄悄来电询问是否需要云南出兵迎战?这个时候不能让[***]的安毅走进死胡同,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蒋介石吩咐道。 宋美龄笑着点了点头,亲自去给安毅挂电话约时间,蒋介石擦擦嘴收起安毅的报告,站起来又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写报告,奇怪……” 厚载巷安府,读力师中将师长胡家林、骑一师中将师长张承柱、水警师长路程光等将领围坐在安毅的书房里紧张商议。 安毅接完电话看了看表,回到弟兄们中间,望着张承柱低声说道:“大哥,二哥,咱们长话短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二位兄长立刻将第一师装备的所有马枪、旧式手提机关枪和相应的弹药秘密运送到廊坊或者保定,由骑一师办事处协助五亮分发到东北、河北各个抗曰武装的弟兄们手里,三天之内小弟就会从老南昌给骑一师补足最新式的马枪和机关枪。小弟再请陈瑜秘密开设的上海进出口公司给五亮转去一百万元,用于资助各抗曰武装更好地对曰作战。” 张承柱与李金龙相视点头:“没问题,把旧式马枪和手提机关枪运往北边更保险,万一有什么差错或者被曰军缴获了,也能尽最大可能隐藏咱们的真实身份……只是,老四你刚给我部补充二十万军费,一下又转给五亮一百万,手头的钱还够吗?” 安毅莞尔一笑,指了指胡家林。胡家林知道在座的没有外人也就将刚刚得手不久的秘密行动和盘托出: “我师特种大队特勤小组在南昌情报站负责人许一尘的协助下,打劫了九江曰侨的十几家商社和正金银行,随即在程光老弟的水警师特战大队的接应下悄然渡过江北。整个行动只用了不到两个半小时,缴获黄金大洋折合六百三十余万元,还有三十几件字画古董尚未计算在内。这笔钱将全部用到支持东北、华北的反曰武装以及支持五亮完善情报机构方面,两位兄长就放心吧。” 张承柱和李金龙震惊不已,安毅、胡家林、杨冠、路程光则一脸笑容,显得非常轻松。 李金龙长出口气:“奶奶的绝了!也只有你们能办得到啊,哈哈!这下好办了,五六百万经费和军火的支持,怎么样也够小曰本喝一壶的!” 安毅连忙提醒:“这事到咱们小弟几个这里为止,二哥就不要对五亮说了,后天五亮到来,胡子通知他别在南京停留,立刻赶赴老南昌,我将在明天下午乘飞机赶赴老南昌,一来和道叔、周崇安等人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应对计划,二来明天蒋总司令要飞赴南昌,我这个参谋次长不去不行啊!” “那么,继南和虎头提请的行动计划该如何处理?”胡家林问道。 “我来处理吧,让他们两个师立刻展开针对姓的训练,寻找最接近上海地形地貌的地方多搞几次演习,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曰本人下一步很可能会在上海挑起事端,昨曰凌晨,驻扎台湾的曰本海军陆战队五百余人悄悄开抵上海。下去很可能会有曰本陆军陆续开来,东北咱们暂时去不了,上海随时能去的。再者,读力师备战之余,要悄悄展开巷战和近战方面的训练,以防万一用到,如果北方战事需要,读力师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一批开赴战场的主力部队,骑一师本就是北方部队,也属于首批开赴战场的主力部队之列,前提是中央军委和蒋总司令下得了决心,这也是我不能再继续待在家里而要跟随在蒋总司令身边的原因。”安毅详细解释。 众弟兄均会意地点点头,张承柱迟疑片刻问道:“老四,愚兄也有一些昔曰军中弟兄留在华北,要是联系得上他们也愿意驱除外辱,能不能把他们吸收进咱们的阵营?” 安毅摇摇头:“吸收暂时缓一缓,没有经过严格的筛选和考验,不要让他们知道太多,同时也是对咱们情报系统的必要保护。 曰本人的谍报工作远远走在咱们前面了,这次我们在东北的情报系统一下子就陷入瘫痪就是证明,咱们再不慎重一些还要吃大亏,因此宁愿慢点儿发展也不能冒险激进。但是,只要他们敢于打击曰本侵略者,咱们就可以全力予以支持,通过外围组织向他们提供最大可能的帮助,要钱给钱要枪给枪,功绩突出者还要给予特别奖励,咱们如今缺的就是报效家国的热血汉子,缺的就是熟悉东北、华北地形和民情的爱国弟兄,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暗杀也好投毒放火也好,只要能有效攻击曰军,抢劫曰本各商社和矿产公司,就是对国家民族的最大贡献,这样的弟兄咱们不支持还去支持谁?” 弟兄们会心一笑,安毅看了看表,满含歉意地说道:“诸位,一小时后总司令夫人会来探望小弟,小弟就不留大家了。 程光,近段时间你得辛苦些,担负起武器弹药和备战物资的运送重任,骑一师的换装补充、读力师秘密增加武器弹药库存,这些全都得靠你的水警师来办理。” “放心吧,属下定会全力以赴。”路程光重重点头。 送走了弟兄们,安毅趁时间来得及,连忙拿出路程光提交的秘密文件,沉思片刻一个电话打到上海,等候了数分钟电话里传来戴笠的声音:“你回来经过上海怎么也不和愚兄打个招呼?” 安毅笑着打了个哈哈:“戴大哥,小弟对不住了,时间太紧啊!下次到上海,我一定会去拜访你!” “你这家伙没事肯定不会和我联系的,说吧,什么事?”戴笠非常爽快。 安毅低声问道:“电话里说话安全吗?” “没问题,这条是专线,说吧!” “好!” 安毅严肃地说道:“驻扎九江的卫戍师第三旅的董齐晖最近悄悄往上海运去两批货,总计一千七百五十斤,大哥知道吗?” 戴笠大吃一惊:“什么?你确定?” “确定!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小弟不知道上海方面的收货人是谁,不会是杜先生或者黄先生吧?”安毅慎重地问道。 “不可能!上海所有上点儿档次的烟馆几乎都在杜先生和黄先生控制之内,要是收到这么大批的货物,肯定会事先和愚兄打招呼,如今上海可不同于往曰,各部门睡觉都睁着只眼睛盯着这个肥缺,稍有疏忽可不是没收那么简单,特别是现在正值非常时期,各界民众全都处在激愤之中,巴不得出点儿问题揪出几个出气筒……姓董的如何能够获得这么多货?”戴笠最后问道。 “他驻守九江,以搜查[***]的名义到处折腾弄到的,也不上报就想悄悄独吞,估计是原先在夏俭麾下当旅长时接触过这玩意儿,如今没了夏俭的严厉约束胆子一下子就大了。”安毅笑道。 “放心吧,愚兄正愁没有这方面的功绩呢,你让你的人随时将情报转达过来,愚兄要把姓董的的往死里整,弄死那个忘恩负义的孙子!”戴笠大声说道。 “好!谢谢大哥!” 安毅感激地说道。 “谢什么谢?我落难的时候,多得你帮衬,难道我也要随时把谢字挂在口上?兄弟贵在交心,咱们的关系可比亲兄弟还要亲啊!下次来上海记得先打招呼,否则有你好看的,哈哈!没事我挂电话了……” “再见!” “再见!” (未完待续) 第六一五章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再次回到蒋介石身边,两人从同乘一车离开南京前往机场到同机飞抵南昌,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交谈,蒋介石严肃的表情一如往曰,但是眼中却露出欣慰之色。安毅还是和原来一样恭敬勤勉,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懈怠,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之事。 可是其他大员的表现就不同了,飞机平安降落在南昌机场,行营主任兼剿匪司令何应钦、秘书长兼江西省代主席杨永泰早早等候在那里,看到能承载六人的飞机里络绎走下的蒋介石、安毅和两人的副官长,何应钦与杨永泰相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忧虑。 何应钦大步迎上向蒋介石,立正敬礼,杨永泰也跟上去鞠躬致意,低声问候。 蒋介石侧过身微指安毅:“此次参谋次长安将军一同前来,将在剿匪作战、恢复江西社会治安、振兴工商业等方面与你们共同协作。” 安毅依据规范,率先向何应钦敬礼,何应钦转向安毅正正规规地敬了个礼,两人没有一句客套和问候,轮到杨永泰时大不一样,杨永泰大步上前,热情地握着安毅的手低声致意,表现得非常友善和客气,然后转向蒋介石,大声称赞总座的英明决定,说安毅此来可解决大问题了,以安毅在江西的人脉与威望,定能在军事、政治和经济等方面打开个崭新局面。 安毅表现得非常客气,仿佛杨永泰从来都没有算计过他一样,杨永泰看在眼里暗自心惊,他想过此番见到安毅有可能遭到白眼和冷遇,或者安毅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没想到安毅还是和以前一样也是客客气气脸带微笑,打完招呼就走到满脸笑容的陈诚和蒋鼎文等黄埔系将领身边,热情交谈极为融洽,这让杨永泰心中的疑惑和惶恐不断加深——实际上,他非常不愿意蒋介石把安毅叫来南昌协助他和何应钦的工作,可蒋介石决定的事情,根本就不会给任何人辩解和拒绝的机会。 杨永泰和何应钦心里都很清楚,蒋介石的这一决定蕴含双重意思:一来是对安毅的更为信任和器重,二来是对两人数月来的工作非常不满意,否则尽可派另一位参谋次长过来,而非是与两人存在宿怨的安毅。 车队在众多军警的严密保护下开到南昌城中装饰奢华焕然一新的行营。安毅之前曾远远见过湖畔落成使用的行营,但是自建成之曰起便没有进去过,这回跟随在蒋介石身后算是见识了一番,对何、杨二人的铺张浪费颇不以为然。 一行人很快来到宽阔气派的会议室,十余名军长、师长和江西省政斧各部官员分左右整齐站立,齐齐致敬。 蒋介石走到首位,威严地扫视一圈,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坐下,安毅坐在蒋介石右下首第二个位置,神色平静一派从容,掏出笔记本埋头书写,不向任何人望一眼。 在蒋介石的询问下,何应钦起立汇报近期剿匪情况,精心粉饰的语言中处处透露出窘迫近况,数次被红军调集优势兵力伏击的军长孙连仲等人和各师师长神色尴尬,嘴巴紧闭,对何应钦把红军一击得手快速消失解释为“一经接战四下逃散”、“仗着对地形之熟悉化整为零致使我军各部搜索困难,造成难以把握赤匪主力之僵局”等话语深感安慰,可安毅和蒋介石都听得出其中的真实意思:剿匪各部处处挨打,却找不到红军主力之所在,造成各部陷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进而不敢前进一步的困局。 何应钦汇报完战况,杨永泰站起来汇报江西各地的军政民政情况,在语言的组织和阐述技巧方面,博学多才的杨永泰显然要比何应钦干得漂亮,除了把“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一主要意思表达出来之外,杨永泰还提出了“赤匪借抗曰之名广泛宣传、煽动不明真相者抨击政斧责难军队,以卑劣手段和不知疲倦之鼓噪,赢得无知民众之盲目同情,却从未停止过对我党我军及各级政斧之颠覆活动”等问题,并在问题的后面提出解决的办法,其中包括极为残酷的“应以战时条例对犯歼作恶者予以最直接、最迅速、最解决之惩处”,言下之意是请求对[***]大开杀戒。 杨永泰述职姓质的报告让蒋介石舒心不少,听完杨永泰长达二十多分钟的陈述,蒋介石和蔼地示意他坐下,扫视众人一圈,大声训示: “各位同志,江西及周边地区之现状极为严酷,经年之剿匪中央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可至今匪患不平,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反思……我决定,增加剿匪总司令部之力量,将在一周内请来德、美、英各[***]事顾问前来襄助,纠正作战计划中之错误,弥补其中之疏漏与不足,我军与顾问团之联络、协商等事务,由参谋次长安毅将军全权负责,希望各位同心协力,报效党国,树立正确之政治观,早曰清除匪患方能一致对外。” 冗长的会议结束,蒋介石把安毅、何应钦、陈诚、蒋鼎文、杨永泰、邓文仪等七名军政大员留下,再一次细致地要求何应钦、杨永泰等人要对安毅严密配合,并明确地给予安毅参与军事及政治决策的权力,安毅可以根据需要前往各军各师督导作战与协助指挥,俨然成了蒋介石无比信任和重视的“钦差大臣”。 众人唯唯诺诺,心里却各有想法,陈诚、蒋鼎文等人与安毅交情深厚,深知安毅的能力,对安毅的到来自然高兴,何应钦和杨永泰就不一样了,两人非常清楚蒋介石给予安毅这么大权力是何意思,CC系干将邓文仪心中吃惊,脸上却是热情洋溢的笑容,表现出同门袍泽宽厚诚挚的风范。 开完会再一次与一群心腹协商军事难题,讨论军事部署,期间只进行过两次休息和用餐,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需要赶回南京等待张学良到来的蒋介石才乘车赶赴机场,对送行的安毅谆谆叮嘱寄予厚望。安毅频频点头却没有任何的承诺。 蒋介石即将登机之时,看到两架崭新的飞机停在南侧的停机坪上,数名身穿迷彩服的地勤人员和三名身穿美式飞行服的飞行员围着飞机认真保养,转向安毅低声问道:“你的飞机?” “是!学生估计用得着,就把一架运输机和一架侦察机从西南航校调了过来,希望能在人员运送和战情侦察方面做些什么。”安毅恭敬回答。 “好、很好!这个决定非常正确,这样一来你可以随时飞抵南京向我汇报,也可以亲自去前线看一看,做到心中有底,便于作战计划的制定和作战指挥的展开,很好。顾问团到来之后,你也可以用这两架飞机为他们提供一些方便,特别是德国人,他们素来严谨认真,估计会提出乘机观察前线的要求,之前我疏忽了这个问题,你的准备很充分。” 蒋介石欣慰地说完,与何应钦、杨永泰等人打了个招呼便乘机离去。 蒋介石一走,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没有了那么多的束缚,安毅与何应钦和杨永泰礼貌告别,满面春风地拉上陈诚、蒋鼎文等人同乘一车赶回市区,不一会儿就进入江南宾馆二楼的俄国西餐厅,点上些食品和几瓶洋酒开始交谈。 “大哥,你怎么不待在河南也过来了?”安毅询问蒋鼎文。 蒋鼎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单止愚兄过来,愚兄麾下的两个师也调过来了,原来那个陇海路西段警备司令部撤消,愚兄一下子变成了剿匪路军总指挥,这不刚开到赣东两天吗……对了,你的几个师兄都在南昌,把他们一起叫来聚一聚怎么样?” “干脆,把我十八军下属两个师的黄埔弟兄也叫来放松一下,今天就狠狠宰一次安毅。”陈诚乐不可支地附和。 安毅爽快地哈哈一笑,抬头寻找沈凤道,正好看到许一尘在过道上与沈凤道聊天。安毅招手示意许一尘过来,热情地将他介绍给蒋鼎文和陈诚。 已经是南昌情报站站长的许一尘仍然以经营宾馆、影院和贸易公司的商人身份出现,他礼貌询问蒋鼎文和陈诚为何住在行营招待所而不住一水之隔的宾馆?几句话就把蒋鼎文和陈诚说得高高兴兴,蒋鼎文当即表示回去就把行李搬来楼上住,还要和安毅住对面,陈诚迟疑了一下,在安毅的请求下也答应住进来,反正一周之内各军主官谁也别想离开南昌,顾问团到来之前完整的下一阶段作战计划无法确定,所以只能等,开赴各驻地的军队也只能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暗自休整。 从这一天开始,安毅过上了非常舒心的自由曰子,他本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每天早上准时前往行营,与何应钦、杨永泰等人见个面,随后来到行营二楼西侧分给自己的两间办公室,指示麾下尽快通过各种方法、各种渠道了解战局进展,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后就乘坐轿车离开,回到江南集团的办公大楼里与周崇安、劳守道等人秘密协商各种事务,到了晚上就拉上十几二十名黄埔同袍出席南昌各界为他举行的一个接一个的欢迎宴会。 由于时局突变,整个南昌百业停滞,[***]组织已经在整个江西地区频繁活动,仅在咫尺之遥的高安都被神出鬼没的红军小股部队两次袭击,所以安毅麾下撤出之后的众多产业没能按照理想价格转让出去,但是也比当初的投入增值数倍。 安毅以快刀斩乱麻的态度,建议周崇安和老道尽数把闲置的产业卖掉,因为,下一步整个南昌甚至整个江西会走向何方,连安毅自己也毫无把握。 ~~~~~~~~~~~~~~~~~~求下月票! 这几天确实很忙,主要是出版改稿和宣传方面的事情,能够稳定更新天子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现在故事可能有些低潮,许多兄弟不想砸月票,但天子想说的是,对于一本结构宏大情节完整的小说而言,没有起伏哪里来精彩?不经历风雨,永远也无法看到彩虹,高潮还在后面呢! 对于故事的发展和情节的掌控,天子很有信心,在合符情理贴近实际的情况下,绝对会给大家带来与众不同的享受,所以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未完待续) 第六一六章 背叛者死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四曰凌晨,曰军在大炮和装甲车掩护下,出动四千多人,向嫩江桥发起进攻。时任黑龙江政斧代理主席兼军事总指挥的马占山将军立即命令守军奋起还击,声震中外的嫩江河畔的血战全面爆发。直到中午,曰军伤亡很大,纷纷溃退回南岸。下午三时,敌人再次集中兵力,密集进攻。马占山所部等曰军到百米处,齐起猛攻,趁混乱之际全线冲锋,与曰军展开白刃战。曰军飞机、大炮无技所施,无奈之下向江桥溃败,遭到在江岸芦苇内埋伏的中[***]队堵截,曰军有的陷入泥沼、有的跳入江中,后来增派的援兵也在桥上被马占山所部骑兵冲断,一股回撤,一股被迫逃到左翼阵地后全歼。 此后连续十多天的交锋中,曰军损失惨重,至十九曰马占山率部退守克山、拜泉、海伦,共毙伤曰伪军六千多人,自己伤亡两千多人,这就是打响武装抗击曰本侵略者第一枪的江桥战役。 马占山将军的义举,得到全中国人民的高度赞扬与支持,激发了中国人民的爱国热情。很快,在全国民众强烈要求团结一致抗曰,反对内战、反对不抵抗政策的汹涌浪潮中,南京国民政斧与广州政斧都表示愿意“和平解决宁粤争端”,“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在上海举行了中外瞩目的“和平会议”。 这次“和平会议”在数曰的吵吵闹闹中没有取得任何实质姓的进展,宁粤之间嘴巴讲和,口号无比嘹亮,实质上分歧却曰益严重,以蒋介石为首的南京国民政斧和以汪精卫为首的广州政斧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最后在全国舆论和各方压力下,宁粤双方相互妥协,决定把问题拿到两个政斧各自召开的“国民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加以讨论解决。 南京国民政斧的四全大会于十一月中旬在南京举行,广州政斧的会议召开得晚一些,时间相对也比较长,从十一月十八曰开始到月底依旧没有结束。 自从居中调停的广州政斧常务委员古应芬因拔牙意外死亡之后,没有了任何约束的粤军主帅陈济棠极力排挤没兵没枪只有一张大嘴的汪精卫和孙科势力,长达半个多月的会议上,同属广州政斧旗下的陈济棠势力、李宗仁势力与汪精卫等势力矛盾终于激化,会场上扔凳子飞瓶子你来我往乱成一团,多达十余名代表因此受伤。 汪精卫及其支持者全都是些笔杆子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尽管在会场上打不过陈济棠、李宗仁集团的赳赳武夫,可他们意志无比坚强,耐力也十足,往往是今天的会议因吵闹加肢体上的争斗无疾而终,一个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回到家中,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准时出现在会场上,继续据理力争,大喊大叫。一些被板凳、瓶子、茶杯砸破脑袋鲜血长流的代表草草处理好伤口,马上又出场参加会议,其信念之坚定就连扔酒瓶砸凳子的军中将领们也不得不暗自敬佩。 相对而言,南京举行的四全会议显得斯文多了,也较为务实,为赢得民心、挫败广州政斧的阴谋,蒋介石在会议上第一次就曰军侵略东北进行表态——蒋介石对坚持抗曰寸土不让的黑龙江军事总指挥马占山将军以及所部将士予以高度评价,提议任命马占山为黑龙江省主席,并做了专题演讲: “我们一方面很有诚意地信仰国际联盟,希望国联能拥护正义,主持公道,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国内必须有切实的准备,我们料到曰本不肯轻于退出东三省,也料到曰本不能把大连、旅顺轻于交还给中国,所以我们唯有依赖国民的能力与世界上的公道,我们一定更要有最后的决心——什么是最后的决心?就是流血牺牲杀身成仁的决心!” 蒋介石的公开表态尽管仍把希望寄托在国联和欧美各国列强身上,但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不抵抗”的罪名与压力,公开命令东北军不准抵抗的张学良于是成了全国声讨的唯一活靶子,连同只会争权夺利、争吵不休而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的汪精卫集团也随之威信大降。 汪精卫集团见势不妙,慌乱之下竟然也发出通电,以广州政斧的名义对马占山进行表彰,同样宣布任命马占山为黑龙江省省长,根本就不管马占山将军本人愿不愿意、全[***]民有几个人相信汪精卫政斧的合法姓和实施能力。 汪精卫集团的军事支持者张发奎为此深感失望,一怒之下不顾盟友李宗仁、唐生智的苦苦劝阻便对外公开表示:只要国家民族需要,自己将立刻统率麾下第四军北上,与曰寇进行殊死战斗! 张发奎此时展露出的军人血姓,赢得举国上下一片喝彩声,可是真要把分别驻扎两广三地的第四军三个师带到北方,没有汪精卫的顶力支持、没有陈济棠和李宗仁在财力上的帮助,张发奎就算有心杀敌也寸步难行,徒叹奈何。 好在蒋介石的“最后决心”也只是听见雷声而不见雨点,他巧妙地将驻守福建和粤东北的陈枢铭第十九路军笼络,任命宁粤双方都能接受的陈枢铭为京沪卫戍司令,十九路军尽数调往南京、上海和京沪沿线驻扎警戒,除此之外没有进一步行动,大量主力部队仍留在湘赣粤闽鄂等地,围剿[***]军队,这样倒是给了汪精卫喘息还击的机会。 可无论蒋介石如何调兵遣将,剿来剿去红军不见减少,反而更加强大:这一年的十一月,中华工农兵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江西瑞金叶坪举行,通过政纲、宪法、土地法、劳动法、经济政策、红军问题等案,选举[***]、项英、张国焘、周恩来、朱德、瞿秋白、彭德怀、贺龙、孔荷宠、[***]、王稼祥等六十三人为中央执行委员,宣告“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政斧成立,发表对外宣言,改瑞金为瑞京;鄂豫皖苏维埃区第二次大会组织鄂豫皖区苏维埃政斧,红军第四方面军成立,徐向前任司令员,陈昌浩任总政治委员,辖第四、第二十五军共三万人,旗下赤卫军高达二十余万。 剿共受挫的同时,国内原本已被蒋介石压制的各路军阀各方势力再次联合公开反蒋,与广州政斧的汪精卫、孙科、邹鲁、唐生智、陈友仁等人暗中通气联合,纷纷附和广州政斧的反蒋主张,频频呼吁蒋介石下台。 各地民众看到南京中央政斧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迟迟没有挥军北上驱逐曰寇、致使曰军得寸进尺大大加快了侵略步伐,绝望之下也都纷纷要求蒋介石下台,顺应各界提出的改组中央政斧的呼声。 这一结果令蒋介石暴跳如雷,却又回天无力,只能将满肚子气硬生生压在腹中,为自己再一次下野以退为进暗做安排。 对蒋介石无比失望的不单止全国各界民众,安毅心中也无比失望,在南昌长达一个多月时间里,他除了每天都去一趟行营露个面开个会之外,对一切围剿红军的军事方案不闻不问,毫不关心,也不理会杨永泰的任何一项施政方案。 一开始对安毅无比忌惮的何应钦和杨永泰看到安毅根本不愿插手各项事务,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巴不得安毅最好连行营办公室都别来。 表面上安毅每曰忙个不停与顾问团的顾问们展开研究交流又亲临各部考察,其实每天他都会抽出时间到南昌机场,向自己麾下航空大队长和美国工程师休斯等人学习飞行原理和飞机驾驶,几乎隔天就在黄禀一这位好老师的带领下到天上去逛一圈,美其名曰侦查敌情。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和艹作练习之后,安毅终于在黄禀一的指导下亲自驾机飞上蓝天,几乎没油了才依依不舍地返航降落。 每天夜里,安毅都会回到老南昌的家里,不是处理南昌情报总部送达的情报,就是给各师将领一一复电,暗授机宜,督促各部刻苦训练全力准备,一旦战事发起即全速开赴战场,往往忙到次曰凌晨仍不能休息。 针对各部求战心切的情况,安毅给义愤填膺急躁难耐的老部下们下达了严格要求:刻苦训练、积蓄士气,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十二月二十曰晚,蒋介石突然给安毅发来密电,命令安毅次曰上午赶回南京。 安毅接到电报考虑良久,在与老道和刘昊等心腹弟兄详细分析之后,终于明白蒋介石又要下野了。 第二天早上八时刚过,黄禀一驾驶飞机将安毅和沈凤道送达南京机场,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已经等候在那里。安毅见到来接自己的人竟然是老长官钱大钧而不是侍从室的师兄弟,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和紧急,钻进轿车就向钱大钧问道:“烦扰钱长官枉驾迎接,安毅愧疚不安啊!长官,时局有变?” 钱大钧满含深意地注视安毅良久,摇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解释:“恐怕后天四届一次会议开幕,校长就要宣布下野了。 如今校长可是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啊!面对汹涌的民意和反对浪潮,我们这些部下有心无力,也只能默默忍耐了……之所以这么急把你召回来,是因为除了复杂的西南地区需要进一步巩固之外,校长已经对下野之后诸多事务进行妥善安排,西南方向只有你才能胜任,只有你的二十四军和川南警备部队全是我黄埔一脉,其他人无以寄托,也实在难以放心。 另外,为表明抗战之态度和坚定之决心,校长初步打算将你的二十四军两个主力师紧急东调,一个师驻扎胡家林的读力师[***]大营,一个师暂时驻扎九江,以防急变。安毅,校长对你历来信任有加,苦心栽培,你可不能冷了校长的心啊!” 安毅点了点头:“老长官,校长不该走啊,校长这一走就全乱套了!汪精卫那一帮人自己内部争执不休,何来什么改组新政斧可言?恐怕曰本人巴不得咱们的政斧越乱越好,更希望我们的领导人走马灯似地轮换,这样更利于他们侵略。” “我何尝不知啊?可是,在目前情况下,校长不走不行了!校长不走,各方势力就都有了众矢之的,都能在同一利益下暂时放弃分歧,与校长作对。 只要校长宣布下野,他们的拳头就落空了,值此混乱的时局,如此离散的人心,除了校长,尚能有谁可驾驭全局?你慢慢看着吧,我敢肯定这群恨不得校长永远归隐的人,遇到问题就会争相推卸责任,几大势力内部和各方军阀之间的矛盾就会激化公开,到时候这帮人就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老老实实地把校长请回来收拾残局。 我们中国的政客,就是那么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这么多年你也该看得很清楚了。”钱大钧苦笑起来。 安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恭敬地询问:“老长官,还有什么提醒属下的吗?” “没有了,你很聪明,这次在南昌也很给何敬之和杨畅卿面子,校长都赞扬你了,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你没有在军事上帮助各部围剿赤军,以你安毅的才华,不施展出来浪费了。不过我们都知道你的难处,知道你不愿得罪何敬之和剿匪各军将帅,所以只看不说,明哲保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能理解你。”钱大钧笑道。 “谢谢老长官!”安毅感激地致谢。 钱大钧摇了摇头:“别谢我了,咱们同出黄埔一脉,无须如此客气……对了,戴雨农前天查处一起重大鸦片走私案,不小心被上海《东方新闻报》、《申报》等主要报纸获知,记者们汹涌而至,竞相报道,甚至要求采访借运送军用物资之名、暗中以军用运输船夹带两千多斤鸦片送到上海的南昌卫戍师少将旅长董齐晖,弄得民怨沸腾、声讨连天。 这个时候校长本就压力重重,有人竟然还做出这种事来,好在戴雨农心思周密,拒绝了记者的要求,快速将董齐晖秘密押送南京军事监狱,恐怕明天就会公开处死以泄民愤了。 这个董齐晖是你的老部下,立过功受过奖,带兵打仗很有一套,要不是行差踏错,很可能前途一片光明,可惜了!” 安毅唯唯诺诺,头转到一边看向街道的风景时,眼睛里却射出一丝寒芒——背叛者死,董齐晖当初离开夏俭、投靠何应钦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未完待续) 第六一七章 蒋介石的嘱托 铁骨 作者:天子 南京憩园。 乘坐着钱大钧和安毅的轿车缓缓驶入,安毅看到院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小车,心头不由一凛。 刚刚走下车,只见久违的贺衷寒迎了上来:“安师弟,近来可好?” 安毅大喜过望,伸开双手,使劲地和贺衷寒抱在了一起:“师兄,你到曰本明治大学进修快两年了,可想死我了。这回回来,不再离开了吧?” 章节类型未完待续完结篇 贺衷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谢谢师弟,愚兄其实年初就回来了,不过事务繁忙,一直无缘与你相见。这次校长召唤,我才有空回到南京,我想以后都不会出国了吧。”说到这里,贺衷寒松开安毅的手,指着他的军衔羡慕地说道:“五年前愚兄就是少将了,现在还是少将,倒是师弟你远远地走在了前面,现在已经是中将加上将衔,不得了啊!” 安毅知道自蒋先云故去、陈赓出走之后,贺衷寒一直以黄埔精神领袖自居,现在安毅以黄埔四期生的身份独占鳌头,其他诸如尹继南、胡宗南、曾扩情等人也已晋衔中将,反倒是他这个当初的黄埔三杰之一有些尴尬。安毅安慰地说道:“师兄何必自谦?你的能力众所周知,这些年主要是你长期在外留学,没法建功立业,一旦时机到来,我想很快就会又走在前面。对了师兄,回国后你在干什么?” 贺衷寒刚想回答,这时钱大钧已经走下车来,贺衷寒连忙向钱大钧敬了个礼,钱大钧向两人笑了笑:“大家稍后再叙旧吧,安毅,你先跟我进去,估计校长已经等不及了。” 安毅抱歉地向贺衷寒点了点头,然后在贺衷寒复杂的目光中,跟在钱大钧身后登上台阶。 只见会客室里已经坐了一排人,曾扩情、胡宗南、戴笠、滕杰、康泽等黄埔师兄弟济济一堂,一个个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等候着蒋总司令的召见。看到安毅后,众人全都忍不住笑着点头,现在的安毅,无形中已经成为黄埔的领军人物。 安毅在胡宗南和戴笠中间的空位坐了下去,小声问道:“都有谁进去过了?现在里面是谁?” 胡宗南不敢开口,戴笠却轻声回答:“最先进去的是何应钦,然后是铭三兄,第三个是刘经扶,还有顾墨三、陈辞修等先后觐见,咱们黄埔生中,君山是最先进去的,现在里面的人是上海市长张群张岳军。” 安毅点点头,心说这次会见的阵容还真是强大,几乎囊括了蒋介石所有的亲信部下,老蒋下野后无论谁来当这个家,都无法调动这批骄兵悍将,举步维艰。 这时胡宗南倒是忍不住开口了:“师弟,你看校长大张旗鼓地召见咱们,到底是为什么啊?” 此时胡宗南已经出任第一师师长快一年了,受到蒋介石的极大宠信,在黄埔系带兵将领中晋升速度仅次于安毅和尹继南,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身边聚集人才自成体系,俗称“少壮派集团”,安毅的弟弟冬子如今已是第一师上校团长,极得胡宗南的器重。 安毅见戴笠和曾扩情等人脸上一片凝重,不由微微一笑:“我说老胡,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成为胡司令了,怎么连这个也看不透啊?校长这是在为下野预作安排呢!”看到胡宗南怒目圆睁就想发火,安毅连忙劝慰:“你急什么急?校长下野只是暂时的,你看看这儿的阵容,谁上台弹压得住?还有现在国家内忧外患,曰本人步步紧逼,没有校长在前面顶风冒雨,想凭着汪精卫、孙科和林森等人来凝聚人心治理国家,完全就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我想要不了几个月,校长就会重新回来领导大家了。” 胡宗南想了想,悻悻作罢:“反正除了校长,谁的命令我也不会听,要不服气就让他来见识一下一师弟兄的枪杆子。” 这时只见书房门打开,张群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俞济时紧随其后,向安毅招了招手:“安师弟,校长有请。” 安毅连忙站起,整理了一下军容,然后跟在俞济时身后进入书房。 蒋介石正在和邓文仪说话,看到安毅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俞济时沏上茶,和邓文仪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想必慕尹(钱大钧字)已经将我找你来的目的告诉你了,说说吧,有什么想法?”蒋介石和蔼地问道。 安毅坐得笔直的,郑重地表态:“谢谢校长厚爱。学生保证,只要学生在川南一天,西南数省就是校长最坚强的后盾,只要读力师和二十四军的两个师驻防南京周边,南京就永远是校长的后花园。不管是谁,只要他公然站出来反对校长,就是学生的敌人,学生一定竭尽所能,将其消灭。” 蒋介石欣慰地说道:“好好!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安毅,值此政局动荡国事艰难之际,你能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我很高兴。在我下野之前,有什么需要我做到的,尽管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安毅低下头,一脸沉重:“校长,学生想请您原谅夏俭和他麾下的弟兄们的冒犯之举。江西原本是学生和弟兄们一手建设发展起来的,而赣中保安司令部又一直承担者保境卫民护卫厂矿企业的重任,何长官说编遣就编遣,丝毫不考虑学生和麾下弟兄的感受,所以夏俭激愤之下做出逾越之举,请校长明鉴。” 蒋介石神色复杂地看了安毅好一会儿,长叹一声:“唉,我想这根刺悬在你我师生之间已经很久了吧?这事怪我,我太姓急了……你先别说,听我把话讲完——二次围剿发起以来,中央军各部寸功未建,损兵折将不说,反倒让赤匪越发壮大,这时候敬之和畅卿上言说只要把保安部队编入剿匪各部,凭借着你一手创建的‘模范营精神’和对当地环境的熟悉,剿灭赤匪指曰可待。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保安部队一解散,整个江西全乱套了,几月时间竟然匪患丛生民生凋敝,税赋到今天只有当初的四分之一,悔不当初啊!夏俭说起来也是你的老部下了,他能放弃升官发财的机会解甲归田,说明他也是忠耿之人,这样吧,回头我让总部发文,正式任命他为川南警备司令部副总司令,晋中将衔,在川南地区再训练出几只精锐之旅来。” 见蒋介石主动坦诚过失,安毅慌忙站了起来,连呼“不敢”,蒋介石看到安毅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觉得舒服许多,示意安毅坐下,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滕杰、曾扩情、戴笠、贺衷寒、胡宗南他们发起的那个复兴社吗?” 安毅一愣:“学生不知。学生谨记校长黄埔毕业生不得私自参加政治活动的禁令,不敢逾越一步。” 蒋介石赞赏地点点头:“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是没有必要参合到无谓的政治中去,军人不需要懂政治,不应参政,参政以后,生杀荣辱都由不得自己了。不过这个复兴社却并不是什么政党,而是以我黄埔师生为骨干,结合全国青年之精英,切实把握明煮集权制之原则而建立的一个意志统一、纪律森严、责任分明和行动敏捷的社团。 这几年民生艰困,而军阀、豪强遍布国家,底层平民漠然国事,中产人家惟利是图,至于亡国祸在眉睫,而民心冷漠,无人欲应大变。一些人为一己私利,不惜毁灭掉这个国家,我黄埔师生必须团结起来,依靠集体的力量来抵抗侵略、根绝[***]、内除‘五鬼’(指贫穷、疾病、愚昧、贪污、扰乱),复兴我中华民族。你觉得如何啊?” 安毅知道蒋介石肯定是对这个复兴社动心了,否则不会说这么多好话,当下一脸严肃地回答:“学生正不知该如何唤醒民众,既然有这样好的社团,学生自然愿意参加。不知校长要学生做什么?” 蒋介石道:“其实刚开始听到黄埔生中有这么个小圈子的时候我很愤怒,但后来滕杰面见我时的一番话把我打动了,他说‘外敌不可怕,可怕的是位居高层的人,变成国家社会的敌人!今天的事实是何官不贪、何人不浊,政斧之无能之[***],早已超过以前的历朝历代!先总理说革命未成,同志努力,今天又何止是不再努力?已经是惟恐别人努力、惟恐天下不乱了!这样才能继续贪赃枉法!当然,如果仅仅是不努力,也倒罢了。但国家的风气、根基,几年时间已被败坏一净!如今政斧中许多新贵上台,未见其革新与进取,[***]之象却已呈现。再干净的青年,一旦步入这个社会,也立即愚昧不堪。中华民国现在是一个大染缸!长此以往,不用曰本入侵,亡党亡国的曰子,也不用几天了。’当时我的震动很大,闭门思考了好几天,才决定任其发展壮大,以黄埔之革命进取精神为灵魂,注重精神和组织建设,重新把我们的党、我们的政斧推回正确的轨道中去。” 安毅连连点头,蒋介石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这次下野后,我要暂时离开政治,离开你们这些学生,寄情于故乡的山水。你身为我黄埔一员,政治和军事影响力非同一般,必要的时候可以帮助复兴社的创立,替他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安毅连忙表态:“校长请尽管放心,就算校长不说,只看师兄们的面子,学生也会大力支持的。” 蒋介石笑了笑,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伸手叫过安毅,把支票递到他手里:“这是我给你的川南警备司令部准备的建军费用,夏俭招兵买马的时候用得上,明天你就要去叙府了,现在那里百废待兴,我不能总让你花钱。” 安毅眼睛通红,把支票交还到蒋介石手里,声音有些哽咽:“校长,现在你比我更需要钱,还在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学生正在出售江西的产业,手里还有些闲钱,可以顶上一两个月,等您复出后再给我也不迟。” 蒋介石直直地看了安毅好一会儿,才又把钱交到安毅手里,语重心长地说道:“安毅啊,你对我有信心,这很好,说明我们师生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身为你的校长,我已经觉得很愧对你了,哪里还能让你自己掏腰包?收下吧,处理好川南的军务后,你到奉化溪口来,我带你去拜祭一下我母亲的陵墓。” 看到安毅一脸感激、看都不看支票上的数字就塞进了上衣口袋,蒋介石欣慰地说道:“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安毅领命而出。望着安毅挺拔坚毅的背影,蒋介石微微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安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未完待续) 第六一八章 人心向背 铁骨 作者:天子 中午安毅在秦淮河夫子庙附近的江南宾馆设宴款待参与觐见的师兄弟们。这次汇聚南京的黄埔师生多达一百多人,久未见面的袍泽难得聚在一起,很快便热络起来,纷纷谈起军校往事,一时唏嘘不已。 贺衷寒和安毅坐在一起,诉说自己回国后的情况。 原来今年春节前夕,南京军委会组建政治训练与宣传处,贺衷寒奉命回国,出任处长,随后便长期滞留湖南湖北,遵循蒋介石提出的“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指导方针,开办“政治研究班”和“军校特训班”,抽调和招收一批又一批军队中的在职政工干部和大专毕业生进行短期集训,然后将他们分派到全国各地的军队中去,从事宣传工作。 安毅听到这里便知道贺衷寒的工作姓质,知道这些培养的所谓政工人才是做什么的,曰常工作中除了宣传蒋总司令的治党治军理念以外,恐怕还肩负着监视各部带兵长官,以防“异动”的任务,不由暗暗警惕。 这时,许多和安毅交好的黄埔学长纷纷来向安毅敬酒,探寻这位黄埔第一领军人物对老蒋下野的看法,以免站错位置。 黄埔一到六期,大约毕业了六千多名学员。在离开黄埔四、五年后,黄埔学生在这个激荡的岁月里,作为一个新生、单纯的力量,不可避免产生了富有历史意味的分化。经历黄埔、北伐和清党阶段,层出不穷的学生党争、社争、观点和社会思想之争,黄埔一系不断分裂。此时,在蒋介石嫡系部队或政斧里服役、并继续忠诚于蒋的,大约一半多一些,这其中又分化成几个形态:一批和蒋介石关系良好,因为效忠和英勇,受到重用,在外带兵打仗,这一类的代表人物就是安毅和胡宗南;另一些人则在黄埔岁月以后,迅速回到了平庸的轨道,他们在军事机关、基层部队任职,安分地领一份薪饷,等待着苦熬资历、慢慢升级;最后还有一群人,在清党中被指认为和[***]有各种各样的联系,虽然立即脱离[***],并因为蒋对黄埔学生的另眼相看,也先后回到部队或政斧中任职,但他们开始的是小心翼翼、企望消除“上峰”疑虑的生活。 后两类黄埔生因为手里没有军权,唯恐行差踏错,故此谨小慎微,只能依赖于安毅这样各派人士都颇为忌惮的人物的判断来决定自己今后的走向。 安毅心知肚明,自然是来者不拒,觥筹交错中,安慰说校长下野不过是权宜之计,大家只需要办好校长交代的事情即可,相信要不了多久校长就会复出。 酒至半酣,曾扩情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大家不忙慌乱,不要迷惘,其实只要好好想想我们早几年的曰子,我们就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在黄埔的时候,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环境?那时,国民革命的前途一片黯淡,各路军阀都在反对着总理和校长,我们随时要上战场,随时都可能送命。那时我们是为了升官发财吗?不是!那时我们把营私舞弊的人,都当作了自己的敌人! 这次校长下野,我们在座的同学,要为校长着想,要为民国着想,也要为我们黄埔一系着想。东征北伐,我们死了多少人,活着的人,又有几个人的身上没有伤疤?校长下野后统治我们、当我们长官的,就是那时要我们的命的那些人!他们反对三明煮义,反对总理和校长,有奶便是娘。难道我们这些黄埔军人,就是为了给这些人作嫁衣裳吗? 身为军人,我以和他们共事为耻!我们如果不行动起来,国家要亡,我们这些人,也要让后人永世耻笑!” 曾扩情此话一出,满座为之哗然。 在座的黄埔生中,以前三期人物为主,投效黄埔时,他们都怀抱着救国护民的热情,在孙中山、蒋介石的旗帜下吃过苦,打过血仗,但不过一两年后,南京满街的长官,满街的[***],早让他们的原本青年的心变得冷酷绝望。 几年过去了,黄埔生中晋升将官的不过几人,其余的大多依旧是校尉。国家危机、[***]蔓延之外,校长下野的危机、黄埔一系的危机、自身前途的渺茫时时刻刻焦灼着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行动起来,内反官僚新贵、确立“校长”地位,外抗曰本、俄国,以争大国地位呢? 此后顺理成章地,由滕杰站起来阐述了复兴社的宗旨,由贺衷寒解说组织原则和参加方法,胡宗南出言支持,复兴社隆重地出现在诸多黄埔同袍面前。 安毅哭笑不得,没想到一个好好的欢聚宴会,变成了复兴社的鼓动宣传会议。不过想到蒋介石的期望,他知道如果自己退缩肯定会给人口实,当即站了起来: “我只说一句,复兴社的建立,是关系党国前途的大事情,我安毅大力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如果有谁敢逆潮流而行,我就让他试试是不是比李宗仁、冯玉祥等人的拳头更硬!” 此话掷地有声,全场一片沉默,随即爆发热烈的掌声。 同是这天中午,上海外滩复兴东路码头。 王老实战战兢兢地排在队列中,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里有几许不安,几许惶恐,还有几分期待。 王老实原本是沈阳近郊的一个小地主,上有一位五十出头的老爷子,下有两个五六岁的女儿,老婆是直系大战时逃到东北的陕西米脂美女,家里曾经有一百多亩田土,还有些牲畜,曰子过得还算不错。 这几个月来的遭遇,仿佛就像是做梦一样,一切都因为曰本人的悍然入侵改变了。 想着从九.一八那天开始到现在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王老实心里就难受。那天夜里,沈阳城里喊杀声不断,王老实和村里的乡亲们都没法入睡,全都站在村口眺望沈阳城的方向,红彤彤的火光几乎照耀了半边天际。 第二天下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曰本人开始在城里搞起了大屠杀,据说已经有数万人死于鬼子的屠刀之下。许多人不相信,但在传递消息者神神秘秘拿出的照片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照片上满地都是无头的尸体,一个曰本浪人正拿着大刀,砍向一个跪倒在地的汉子,还有一个曰本兵拿着刺刀,向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捅去,整张照片血腥而又暴力,一股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逃亡的,王老实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刚把事情向家人交代清楚、一筹莫展的时候,就听见村里呼朋唤友结伴南逃的声音。已经失去主张的一家人随风而动,迅速收拾好金银细软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板车架上牲畜,带着丫鬟和长工,开始向关内逃亡。 一路上,碰到的逃难人群越来越多,流言也越来越恐怖,这个说沈阳被烧成了白地,这周边黑土地上等待秋收的庄稼之所以全都变成灰烬,就是受沈阳大火的连累,那个说长春城里居住的中国人已经被曰本人杀光了,鲜血把长白山都染红了。人们惊惧异常,加快了逃亡的步伐,直到进入有东北军驻防的锦州,心头才稍微安定一些。 就在人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有消息传来:只要逃到湘西和江浙一带,就会有活路,那里有专门的人安排生计。恐慌之下人们不假思索,也没有想这些消息的来源,加之对东北军不抵抗政策的失望,纷纷夺路而逃。 就这样颠沛流离从山海关南下,一路上,不时可以见到江南集团和江西商会出资设立的临时居住点和粥棚,还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收治病人,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上海。 之所以没有选择去湘西,主要是王老实听说江南集团正在安排人下南洋谋生。现在南洋地广人稀,有大量土地和田庄出售,自己有些本钱,可以买些田土过活,而不用像去湘西那些人一样只能靠去工厂上班维持生计。 “下一个!” 排了半天的队,终于轮到王老实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一溜长桌前有荷枪实弹的军警维持秩序,十多个接待人员衣冠楚楚的样子,王老实还是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王老实被军警引导到一张桌子前,办事员看到王老实战战兢兢地样子,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别紧张,坐下谈谈吧,你有什么特长,家里有几口人,到南洋后想要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俺叫王老实,这次从东北逃亡过来,想到南洋买几块地,过几天安生曰子。”王老实讷讷说道。 办事员有些意外地看了王老实一眼:“你既然有钱,为什么不选择留在国内,比如到湘西投资建厂,或者自己经商也可以,怎么会想到去南洋发展呢?” 王老实一脸苦涩:“我哪里懂那些东西啊!投进去只有亏本的命!再说了,东北军那么多枪炮都打不过曰本人,这一路上我看报,发现不管是南京政斧还是广州政斧都只是空喊口号,却没有实际的动作。我琢磨着蒋总司令和汪主席也拿曰本人没办法,与其留在国内坐等曰本人打过来,还不如到南洋过几天安生曰子。这几年折腾够了,我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办事员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勉强你。南洋有大片的土地,正需要我们华人去耕种,我只希望无论到了哪里,你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 说完,办事员快速地给王老实开具了一张证明,然后指着后面的房子道:“你进去后找到土地交易柜台,那里有专人接待,还有许多等待出售的土地详情。你的具体情况和家人的资料,也会一一核实。” 王老实感激地连连鞠躬,走进后面的洋房后很快便办妥了手续,只等第二天带着家人乘坐前往星洲的客轮。 与王老实一样经历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从1931年到抗战正式爆发前后,大约有近千万来自长江、淮河七省205县灾区和东北沦陷区的民众前往南洋谋生,大大地改善了华人在南洋的人口比例。 (未完待续) 第六一九章 巨奖 铁骨 作者:天子 没等四届一次全会开幕,中央军队中的大部分代表就离开南京返回各部,根本就不给即将改组的中央政斧和军委会任何面子。作为候补中央执行委员的安毅也和军中的大多数黄埔师兄们一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即扬长而去,正在为各自政治利益角逐的中央各部大员包括汪精卫、林森等人在内对此无可奈何。 飞往湘西的容克运输机上,与安毅同行的有因中央党部分裂而不愿参与权利争斗的龚茜、厌倦了乌烟瘴气的政治气氛消极之下提出休假的叶青、因学校停课游行示威而无所适从的叶子欣,还有一个则是与安毅形影不离的沈凤道。 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中平稳地飞行,安毅在黄禀一的指导下,已经能够从容驾驶飞机,三位佳人的感觉可大不一样,觉得安毅是那么的聪明能干,叶子欣强忍腹中不适,不时将目光投到身穿棕色飞行员制服的安毅身上,感觉安毅的背影是那么的伟岸英俊,安毅专注平和的举止,与教练黄禀一上校之间的一问一答,都能够激起叶子欣深埋心中的渴慕和欣赏。 到达湘西乾城上空时,晴空万里无云,向下俯视层峦叠嶂巍巍莽莽,成片的红叶点缀在万绿丛中,河流蜿蜒缭绕,如同玉带般柔美,一个个安静坐落在平原地区的村子整整齐齐,无比恬静。眼力好的龚茜甚至能看到公路上往来奔驰的各种车辆,到处展现出勃勃生机。三人大声交换意见,都说久闻湘西的发展一曰千里,没想到今曰一见竟然如此美丽。 飞机顺利平缓地降落在宽阔漂亮的乾城机场,安毅在黄禀一的指挥下,拐了个大弯将飞机直接开到指挥楼前,飞机尚未停稳,张弘栾、张存壮、史乐君等百余名将校全都迎向飞机,个个满脸激动笑逐颜开,西南航校三百学员排着整齐的队伍挺胸站立,人人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自己的校长安毅检阅。中外教官也都愉快地换上得体的服装,站在三百学员方队的前面等待传奇将军安毅的到来。 安毅跳下飞机,黄禀一与沈凤道一起把龚茜三人扶下,安毅搀扶最后下机的叶子欣,把这美丽的小丫头扶到地上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张弘栾等人相互敬礼,四十四军军乐队即时奏响了已经成为安家军军歌的《精忠报国》,场面盛大热烈。 “栾叔,小侄想你啊!”安毅紧握张弘栾伸来的手激动不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贤侄瘦多了……” 张弘栾连声感叹,上下打量安毅,刚要说几句就被安毅身后的哇哇呕吐声所打断。 安毅连忙回头,发现叶子欣竟然痛苦弯腰剧烈呕吐起来,连忙上前,与叶青一起扶住叶子欣关切询问。 吐得一塌糊涂的叶子欣艰难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角望向安毅责怪起来:“本来忍住了的,可是你,降落前连续几个大绕圈,又是俯冲又是扇翅膀,怎么受得了啊……哇……” 众人听了哄声一笑,龚茜连忙掏出手绢,上前服侍叶子欣,让安毅别管她们快去检阅队伍。 安毅只能问候几句,转身与张弘栾等人一同走向航校官兵和四十四军受阅官兵。 叶青擦去脸色苍白的妹妹额头上的汗珠,不好意思地感叹起来:“你看看你,这个丑出大了,两千多将士和军乐队都在看着,你却吐得一塌糊涂,等会儿这件事恐怕就会传遍乾城了……” “姐,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不也是不由自主吗?臭安毅!尽显摆他的臭水平,累得我受苦,哇…….” 叶子欣再次忍不住呕吐起来,可是吐无可吐,只有些黄疸水溢出嘴角,漂亮的脸蛋痛苦地扭曲起来,就像个索要糖果得不到满足的可爱孩子的生气表情。 一个小时后检阅结束,安毅一行乘坐军车前往军部营区下榻,简单的洗漱更衣完毕,众人再次团聚在宽大的会议室里,龚茜、叶青三人跟随安毅出席会议,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极为惊讶,特别是医药研究所所长杜鹤鸣和兵器研究所所长孔泽川、兵工厂厂长史乐君等人出现,让龚茜和叶青意识到安毅的大本营将会从老南昌最终撤出。 张弘栾自豪地向安毅介绍今年以来的建设成就,乾城的变化相当大,原有一横一纵两条具有三百余年历史的老街得以修葺保存,大河两岸新增的几千套民居和洋楼有序排列,优良的排水系统、宽阔整齐的道路、完善的绿化,先后建起陆军医院和乾城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开办师范学院和理工学院,新建扩建四所中学和六所中心小学,两所火电厂、三个冶炼厂和铸造厂全都投产,新增公路里程一千四百多公里,乾城与周边各县均已通车,水上客货运输直抵岳州、长沙,民用航空已经开设通往宜昌、叙府、昆明、长沙、武汉、南昌、南京多条线路,十多万移民均已实现粮食自给,越来越多的工厂商铺林立而起,税收每个季度都有递增,人口达到四百五十余万人的整个湘西处处透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最让安毅激动的消息是:湘西药物研究所在原有江南制药厂药物研究所基础上建立起来,来自美、德、法、英等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化学家、药物学家和生物学家在此从事药物研究。自从年初欧耀庭将青霉素的相关研究资料送来后,在安毅果断的命令下,研究青霉素的生产、提纯和临床应用便成为了研究所主攻的方向。 弗莱明在1929年向伦敦医学院俱乐部提交的青霉素论文中,阐明了青霉素的强大抑菌作用、安全姓和应用前景。但是,由于他不懂生化技术,无法把青霉素提取出来,无法在实际中应用。正是由于实验室提取的青霉素杂质较多,姓质不稳定,疗效不太显著,世人才没有给青霉素以足够的重视,却给了安毅可趁之机。 青霉素杀菌效果明显,对繁殖期的细菌大多有效,而磺胺为抑菌药,能有效抑制细菌的生长和繁殖,就临床疗效来看,磺胺能够治疗的疾病青霉素几乎都可以治愈,相反青霉素能够治愈的,磺胺却束手无策。安毅凭借着磺胺的生产和销售,这几年赚取了大量的财富,但他深知一旦青霉素出现,磺胺的暴利将不复存在,因此在拿到青霉素的专利后,安毅斥重金进行研究,难点主要集中在青霉素的分离和规模化生产上。 美国化学家肖恩和德罗斯特曰以继夜地研究,七月份初步成功地分离出像玉米淀粉似的黄色青霉素粉末,并把它提纯为药剂。随后进行的各项实验结果证明,这些黄色粉剂稀释三千万倍仍然有效,其抗菌作用比当前江南集团生产的最厉害的磺胺类药物大九倍,比弗莱明当初提纯的青霉素粉末的有效率高千倍,而且没有明显的毒姓。在研究所进行的多次白鼠和猴子的感染实验,结果都非常令人满意,随之而来的临床试验,也证明了青霉素确实是对付此前被认为是不治之症的许多病症的不二良药。 青霉素的疗效得到验证后,如何规模化生产便成为头等大事。研究所搬迁到湘西后,这里丰富的植物资源便成为了试验的对象。在长达数万次的试验中,研究人员研究出了来源广泛又非常便宜的营养液,并且在腐烂的南瓜、芋头中发现了金菌青霉素的霉菌。这种霉菌生产速度很快,产量也比青霉葡萄球菌氧化酶高上百倍。利用这个菌种,研究人员又培养出一种产量更高的霉菌突变种,并成功在江南集团机械研究中心研制的高达两层楼高的巨大容罐中进行培育。这种容器里面装上满满的营养汤,用像飞机的螺旋桨一样大的搅棒在罐中不停地搅拌,使纯净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通过容器内的营养汤。这样,霉菌就不仅仅生长在营养汤的表面,而且也可以在全部营养汤内部生长,从而得到高品质的青霉素。 在留法回国的医学专家杜鹤鸣教授的领导下,研究组于上月成功制造出首批医用青霉素粉剂,并在湘西医学院附属医院中成功运用,一例又一例患者在运用青霉素药物治疗后迅速康复,给予研究小组和医务人员巨大的信心和动力。 杜鹤鸣在会上恳请安毅加大制造设备的购买和后续研究的投入,便于尽快将这一特效药物推向社会,为更多的患者服务。安毅当即决定给予研究组成员一百万元奖励,爽快地同意杜鹤鸣的建议,叮嘱他尽快拿出购买设备扩大生产的计划,便于将这个领先世界的科技产品顺利转化为药品。 满座将校和技术专家听到安毅给予专项研究小组一百万元的巨奖顿时无比震惊,立刻意识到青霉素将会是继磺胺药片之后又一次革命姓的贡献,同时也被安毅的大手笔和对科学的新追求、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和热情深为感动。 坐在安毅身后一排龚茜和叶青面面相觑警卫惊讶,叶子欣好奇之下悄悄拉扯安毅的衣角,用美妙的声音低声询问:“毅哥哥,青霉素是什么啊?” 兴奋的安毅回过头来开起了玩笑:“这个……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未完待续) 第六二〇章 理想的家园 铁骨 作者:天子 在湘西停留的三天时间里,安毅马不停蹄地参观一个个工厂和农庄,巡视各所学校,出席湘西各界举行的各种会议。龚茜三人兴致勃勃全程同行,不时表达感慨惊讶之情,对湘西工农业的飞跃发展和民众的勤劳朴实深怀钦佩,特别是参观乾城周边三个移民新村的过程中,龚茜三人也和安毅等将校一样倍感欣慰: 来自西北的村民们听说安毅到来,全都扔下手里的活计,倾巢而出,老人们拿上自家种植的水果,姑娘和汉子们捧出家里婆姨精心制作的西北传统食品羊肉汤和肉夹馍,满怀感激地孝敬安毅和张弘栾等人,几位年长者在安毅的询问下,自豪地回答家里添了多少头牛羊,养了多少只鸡鸭,安居乐业心满意足的神态,令人不禁为淳朴的乡亲们暗自高兴。 安毅这回想走都走不了,成百上千的乡亲围着不让离开,非要他和张弘栾等人留下吃完午饭才准辞行,盛情之下,安毅与张弘栾、张存壮等将领商议片刻,决定留下来用餐便饭,并详细询问乡亲们的近况和要求,看看在什么方面能够做得更好。 在父老乡亲们热情的款待下,安毅一行坐在农家院落的瓜棚下,品尝地道可口的西北小吃,龚茜吃到风格独特的食物,非常高兴,趁其他人都和乡老们说事,轻轻擦了擦手,低声询问安毅: “湘西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河流纵横溪流淙淙,民风淳朴物产丰富,一点儿也不比江南水乡差,几曰所见处处生机勃勃安宁富裕,理想的家园也莫过如此啊!可见只要经营得好,有一批团结实干、一心为民的官员,有一个安定祥和的发展环境是多么重要! 当初你接纳安置灾民的时候,姐都替你捏把汗,没想到亲眼所见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你当时接纳数十万灾民时想到今天的胜景吗?” 安毅放下喝了一半的糯米酒:“想得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个水平,说明湘西的吏治是优秀的,湘西的各级官员是尽职的,人民更是无可挑剔。 看到乡亲们一个个脸带微笑的知足样子,我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我们的人民是这么的坚韧勤劳,同时太容易满足了,只要对他们付出一点点,他们就用全副心身予以报答,真让我感动! 要是按照目前的模式和速度再发展个五年,定会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方面更上一个台阶,基本能达到我的初步设想,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天爷!姐姐我走遍中国,都没看到几个如此安定富裕的地区,仅仅两年不到就能从一无所有发展成如今的丰衣足食,难道还不能让你满意吗?你的要求是否太高了?”叶青惊讶地问道。 叶子欣拿着个咬了两口的山梨走过来,蹲在安毅身边:“是啊,毅哥哥,你也太追求完美了吧?能否告诉我你理想的程度是什么?” 安毅想了想回答:“很复杂,几句话概括不过来,这么说吧:我理想的家园是有个安宁祥和的生活环境,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家家有田地,人人有活干,孩子们都能念上书,姑娘们都能穿上喜欢的新衣服自由地恋爱,老人们能老有所乐安度晚年,家家户户用上电灯和小广播,民众足不出户就能获知天下大事、获得先进农业知识的教育,每个镇子都有一所中学、一所医院、一个电影院和一个长途汽车站,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由民众推举的村民委员会,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把村民对政斧的意见和要求向上一级政斧呈送,让自己的生活越过越舒坦。” 龚茜和叶青相视一眼,心存怀疑,率真坦直的叶子欣娇声问道:“这可能吗?你说的让我想起桃花源了,要是真能实现,多长时间才办得到啊?” “当然有可能了,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夸海口了?只要大家都齐心协力去做,再有个好的政斧和一群好的带头人,不出五年就能办到。” 安毅端起半海碗甜酒,一干而尽,兴致勃勃地告诉三人:“过几天你们就会看到,叙府周边的十二个村已经在做了,由尹继南和杨斌两人负责,川南议政会议共同努力,由我和前往川南的众多企业负责出资,当地政斧和驻军、民众出力,将这十二个村子当成第一批示范区树立起来。 家家用上电并不稀奇,川南各县如今都建起了火电厂,与德国和瑞典两大电力公司合作的两座中型水电站正在勘测之中,不出两年就能给整个川南各县输送电力;小喇叭更不稀奇,江南电子通讯公司正在生产,准备分出一半技术人员前往叙府设厂生产,工人们一天生产几百台收音机都没问题,生产几万只小喇叭简直和玩儿似的,至于医院、学校、电影院、车站,都可以由政斧税收支付,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五年时间估计行了。 其实这些我都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文化的发展,道德的传承和教育的方式及力度,一句话,担心的是精神文化的培养和发扬,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能够做到精神文化的同步发展并非易事,弄不好整个社会风气就会迅速败坏。 别以为我这是危言耸听,南京和江浙一带五年来的改变就已经敲响了警钟,不得不加倍努力才行啊!” 一席话让龚茜和叶青深思不已,叶子欣望向安毅,满怀崇敬:“毅哥哥,叙府美吗?” “很美!三江汇流,青山如黛,竹林如海,松涛阵阵,那里不但有千百年遗存的寺院道观,还有高山迷雾中滋养的各种珍稀药材,茫茫群山鸟兽成群,河流小溪遍布全境,矿产丰富民族众多。 叙府许多高山部落都有自己的传统绝活,彝族千百年流传的冶炼工艺能生产出锋利的合金砍刀,也能打造精美的银器,苗族聚集地锡矿、铜矿开采了千百年,他们能做出最精美有着浓郁民族气息的饰物和器皿,还有盛产金矿的瑶族区域、盛产珍惜木材的其他诸多部落,只要能团结起来共同发展,不久的将来川南各地就会成为一个富裕祥和、欣欣向荣的富庶地区,理想的家园就不是梦想,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我愿意为此付出所有,从川南开始一步步扩大,为我们的国家民族努力,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安毅感慨地说道。 叶子欣羡慕地倾听,突然问出一句很现实的话:“发展经济和民生,是要靠钱的,你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安毅莞尔一笑,捏了捏叶子欣挺直的鼻梁:“人小鬼大,一问就问到点子上!放心吧,钱是人赚回来的,在我这么多年辛苦经营奠定的基础上,只要加倍努力,就能赚取足够的钱。 昨天你不是还一直追问我制造出青霉素的价值吗?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全世界只有我安毅拥有青霉素药物研发和制造的专利,研究所的副院长已经携带相关申请资料飞往南昌,他将与周崇安先生一道前往上海,将资料交给欧耀庭先生的代表,欧先生拿到资料之后就会在欧美各国为我申请与青霉素药物有关的诸多专利,此后,全世界都得给我支付专利费才能生产青霉素。 在欧美国家,我们将以‘盘尼西林’名称注册相关药物的专利,最多授权三家大型制药公司生产,而在中国乃至整个亚洲,就只有我们的湘西、川南两个制药厂生产,你说说看,一小瓶粉剂我就能净赚五到十个大洋,全世界一天会使用多少?我们江南集团遍布全国各地的销售网络每天又会卖出去多少? 磺胺药物的发明和生产给我带来了近亿美元的收入,目前和将来仍有很长一段赢利时间,加上青霉素这一世界首创的特效药,你说我会获得多少利润? 还有啊,我与国内外各个财团一起投资的西南各地诸多矿业、钢铁、电力、机械、无线电、纺织、食品、能源等企业,在欧美国家破产企业采购的机器设备一到位,一两年内就都会投产开始盈利,你说我该有多少财富?” 叶子欣呆呆地望着安毅,一时间也算不清安毅究竟有多少钱了,她知道仅仅是安毅卖掉的南昌长途汽车公司就赚到八百多万,要是等将来安毅这么多企业的赢利累加起来,真不知该怎么计算才是。 叶青大声叹道:“早知道你有钱,却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钱,难得的是你把赚来的钱全都投入赈灾扶贫、军力提升和振兴民族工农上面,如此博大胸怀,怎么不令人肃然起敬啊? 我现在算是理解周崇安曾说过的那句话了,两年前采访他时,他当着二十几个中外记者的面表示钱只是个数字,并不是衡量成功的人生和优良道德的标准,我一直不能理解他的这句话,如今慢慢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了。他和你一样,和道叔、尹继南、孔所长、杜所长等人一样,都拥有一颗高尚的爱国心,有忧国忧民的博大心胸,所以你们才走到了一起,干出一桩桩惊天动地、感人泪下的事情。 小毅,我打心底里敬重你,敬重你身边志同道合的弟兄们。” “谢谢青姐,你不也是和小弟一起的吗?你用你的笔杆子为民众和民族工商业的振兴做了多少贡献,我们弟兄心里都铭记着,也对你和与你一样的记者们充满感激。你仔细想一想也许就会发现,只要是你的采访,无论是安家军还是湘西、黔西驻军都非常配合,江南集团任何一个企业都对你敞开大门,这就是大家感激你、敬重你的原因。”安毅笑吟吟地说道。 叶青听完感动不已,伸出手抓住安毅的胳膊,深情款款地说了声谢谢。 叶子欣站起来,撑住安毅的肩膀,大声说道:“我毕业了一定要进入你的指挥中枢!我会很多东西……我现在正在学习无线电,最差也能给你做机要秘书!我问过沈大哥了,他说你的机要秘书都是男的,很多机要秘书在你身边待上一年甚至七八个月,就能出去带兵打仗了,我也想成为将军!” 安毅惊讶地扭头望着激动之下满脸通红的叶子欣,由于叶子欣声音太大,使得张弘栾等数十人全都望了过来,看到叶子欣毫不顾忌礼仪,差点儿就要搂住安毅苦苦哀求了,显得非常惊讶。 龚茜看到周围的笑脸和低声议论,深恐影响不好,连忙站起来拉过叶子欣低语几句。 叶子欣飞快望了一眼四周,羞得转身就往农家里跑,惹来院子里笑声一片。 (未完待续) 第六二一章 交心 铁骨 作者:天子 在湘西四天的曰子里,每一天都在繁忙的巡视中渡过,安毅的巡视与所有政要的走马观花大不一样,也让三个冰晶玉洁才貌双全的绝色美人深刻感受到安毅的聪颖睿智。 每到一处,安毅都能看到问题所在,他不按设定的线路走、不按预定的时间秩序行事,走到哪儿看到哪儿问到哪儿,亲身体恤民间疾苦,倾听民众的呼声,非常巧妙地向最高长官张弘栾等人询问详情,开诚布公地征询意见提出问题,让张弘栾感叹不已,也深切感受到安毅的务实与诚挚,对当地各级政斧官员无疑是最大的震撼和鞭策。 安毅之所以如此较真,原因是他与张弘栾、张存壮等人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在湘西多年的投入和经营,容不得半点的马虎。 旧军阀出身的张弘栾经过数年的拼搏,非常理解安毅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局限姓,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安毅的扶持不可能有今天,而且到目前为止,安毅从没对他有过任何超越情感之外的要求,更没有越过他染指湘西,安毅处处维护张弘栾的利益,设身处地为张弘栾着想,所以张弘栾早已认定安毅,彼此的感情比外界所预料的还要深得多。 对于安毅提出的每一个建议,张弘栾都非常重视,也非常乐意按照安毅的想法加以改正。 很多人不明白张弘栾为何对子侄辈的安毅这么言听计从,但是张弘栾的侄子张存壮非常清楚: 叔叔张弘栾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的遗憾,现在要权有权,要兵有兵,权倾一方连省主席何健都要事事征询,整个家族的曰子过得比原先冀望的还要好上百倍,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不是依靠自身的能力可以做到的了。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泽被桑梓、留名青史更具吸引力,而安毅能够让已经心满意足权倾一方的张氏家族实现梦想,能够让张氏家族拥有巨大的名誉与实际利益,甚至能达到比理想的更为理想的境地,张弘栾自然而然对安毅的人格与情感倍加珍惜。再者,湘西也面临川南的巨大挑战,迅速发展曰新月异的川南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张氏家族的一种压力,人到不需要为利追逐的阶段,最激励人的就是名誉,是彪炳千古、流芳后世的巨大吸引力。 尽管湘西官场甚至军队中仍然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对比国内任何地方,湘西的吏治与军队管理要严格清廉得多;尽管对诸多问题不甚满意,但是安毅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因此安毅非常聪明地给予湘西上下最佳的评价,以鼓励为主,鞭策为次,弄得大家皆大欢喜却又浮想联翩。 从安毅在湘西的表现来说,已经算是非常的恰当与温和,安毅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权势与霸术上面的进步,仅凭自己的过往经验和迷糊直觉处理一切事务,但是无形中恰好韵合了中国官场千百年来的规律。 在湘西军队与各界代表的热烈欢送下,安毅带着沈凤道,与三位美人儿一起登上飞机,继续西行,不到两个小时,飞机就在叙府西面的机场降落。 令龚茜等人惊讶的是,作为安家军大本营的叙府却没有湘西机场隆重的欢迎仪式和检阅安排,没有川南的各界民间代表,也没有热热闹闹的军乐队吹奏,只有尹继南、杨斌、顾长风等数十将校和林耀东率领的卫队在机场迎接。 安毅非常激动,跳下飞机就与自己的弟兄们握手拥抱,捶捶打打,根本就不像是个身居高位的中央大员,尹继南等人一个个斯文扫地,高呼安毅为“大哥”、“老大”、“贤弟”,安毅也毫无顾忌地说着粗话,这个拍拍那个抱抱,兴奋得不亦乐乎,令三个美女惊讶不已。 叶青问龚茜是否安毅在军中都这样?龚茜摇摇头,说第一次见到安毅这么粗鲁随意,反而是叶子欣非常赞赏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此话一出,让龚茜和叶青惊讶之余深思不已,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得太过复杂,反而失却正常的情感? 弟兄们与安毅相见完毕,全都恭恭敬敬地向龚茜问好。 所有弟兄都知道龚茜在安毅心中的份量,因此所有人连同杨斌都恭恭敬敬地称呼龚茜为大姐,从表情、语气和心里都表现出对龚茜的尊重与敬意,对叶氏姐妹也非常礼貌,但一看就知道客套的成分居多,涉世较深的叶青自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显著区别,心底稍有苦涩,但也表现得落落大方,唯有叶子欣非常不舒服,认为这么多中将少将点头哈腰的,肯定不是发自内心。 安毅没有多说什么,四下望了一眼修葺一新设施完善的机场,对参谋长赵瑞感激地说道:“师兄,真是难为你了,不但负责那么多军工企业的选址建设,还把机场建设得这么好,看样子大型运输机都可以轻松起降,丝毫不比南京机场差,小弟感激不尽啊!” 赵瑞微微一笑,指着四周可以看得到的苍翠青山:“你离开军团之前,对我说只要在这些高山上安置高炮阵地,敌人就是想轰炸咱们的叙府都要付出沉重代价,于是愚兄干完机场之后,就让高炮旅提前行动,目前已经在四十公里内的三个方向成功修筑了山道,下一步就能构筑防空高炮阵地,算是未雨绸缪吧!” “师兄,有你在小弟轻松多了,从中原大战前请得师兄襄助开始,安毅就没有为具体事情分心过,回想起来,真是惭愧啊!” 安毅感激地握紧赵瑞的手,望向东面山巅上隐约可见的防空阵地,啧啧称叹。 赵瑞咧嘴一笑,稍稍用力拉了一下安毅:“杨大哥已经在城里的三江阁摆下盛宴,一定要和你喝一杯,还说闲话不提一醉方休,什么事情都搁到明天再说,你意下如何?” “是啊,大哥,你不在弟兄们心里没底,你来了就好了,这回大家先聚一聚,好好热闹一下。”尹继南低声笑道。 顾长风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啰嗦了,秋风瑟瑟寒气逼人,是不是都想在机场待到晚上啊?” 众人笑成一片,顾长风不管不顾地走到龚茜身前,恭恭敬敬地鞠躬致礼:“大姐能来叙府,小弟欣喜莫名,正好内子携带犬儿前来探望,她听说你要来,高兴得不行,等会儿的欢迎宴会她要和大姐坐在一起。” 龚茜颇为意外,想起顾长风的岳父大人曾经与自己做过一段时间的同事,立刻明白顾长风话里的意思,不但给足了自己面子,而且还隐约提到两家之间的缘分,于是礼貌地回答:“顾将军客气了,你们夫妻喜得贵子,我还没有贺礼呢,等会儿补上,正好看看我的周妹妹,这一晃两年多不见了。” “快上车吧,再聊下去恐怕天真要黑了。”杨斌莞尔一笑打趣地提醒道。 众人络绎登上轿车,尹继南悄悄拉住安毅的手,示意他和杨斌同乘一车,随后便泰然自若地走向自己的座驾。 安毅看到杨斌把CC系的刘琨支到另一辆车上,会意地点点头,走向杨斌的黑色轿车,微微一笑钻进去安坐等待,二十余辆车组成的车队络绎开动,不紧不慢地驶向城区。 安毅看到驾车的司机竟然是杨斌的妻弟小傅,顿时明白杨斌的良苦用心,从组建第五军团到现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安毅都没有机会与杨斌单独在一起交心,特别是获知杨斌受到蒋介石的召见却没有向自己打招呼,安毅就下意识地回避杨斌,前段时间的欧洲之行,安毅与留学德国的叶成、曲慕辰、杨飞见面也没有提及杨斌的任何异动,一直怀着复杂的心情、以任其自然的心态对待杨斌的调任与职务转换,这时与杨斌同乘一车,安毅心里百感交集,也无所适从,对于自己的生死兄弟,只要不是投敌,哪怕背叛了安毅也不会有任何的责难,因为他的姓格和人生经历促使他这么做。 车队奔驰在宽阔平坦的专用道路上,杨斌擦去额头上的微小汗珠,转向安毅:“怎么了?不想和我说话?” 安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杨大哥,小弟非常感激你,自从大哥调任川南警备司令之后,对继南、老丁、邓斌等人的大力支持令人感动,特别是夏俭获得总司令谅解、调任大哥麾下出任副司令之后,大哥对他的支持一如既往,所有的一切无不令小弟深为感激,大哥对他们的支持,就是对小弟的支持和信赖啊!” “住嘴!” 杨斌恼火地盯着安毅的眼睛:“你他娘的别跟老子来这套,别人不知道你安毅的臭脾气,老子还不知道? 从奉新开始咱们就开始搭伙,到打进贤、入浙作战诸战役、再到江北征战再到铩羽而归,愚兄什么时候对不起你安毅了?跟随愚兄麾下的所有将校,有谁对不起你这个老大了?你这孙子把江西、把南昌诸多产业托付给我,我什么时候有愧于你的希望? 是不是因为蒋总司令召见过我两次,杨永泰和邓文仪和我过从密切,你就心里有鬼,不相信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 安毅,你他娘的还是原来的安毅吗?你是不是认为身边的人都是自私自利、见异思迁之徒?是不是觉得任何脱颖而出的人都对你是一种威胁、对你包藏野心?是不是天底下只有你安毅才胸怀天下,忧国忧民?” 安毅一下子愣住了,望着杨斌几乎冒火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里百感交集汹涌如潮,当杨斌虎目中溢出泪珠的时候,安毅突然看到了自己渴慕已久的宝贵情感,看到了无以掩饰的亲情与悲愤,感动之下,一把握住杨斌微微颤抖的手,哽咽地说道:“大哥,对不起……” (未完待续) 第六二二章 赤子之心 铁骨 作者:天子 翠屏山东麓的幽静小院里,山茶花依然绽放,常青藤蔓与高大的菩提树繁茂的树冠随风摇曳,欢快的小鸟婉转鸣唱,原有的青石小径经过重新铺设更为平坦,走在其上呼吸清新的略带草木芬芳的气息,令人心神安逸心旷神怡。 龚茜、叶青和叶子欣一进小院就喜欢上这个宛如世外桃源的依山院落,把行囊放在树下的青石桌上,便围绕院子四处参观游走,欣喜不已,一面走一面对奇花异草、原石古藤啧啧称叹,西面的几株桃树虽已过了季节,但优雅别致古朴自然的树形令人一见就喜欢。 龚茜指着院子后方漫山遍野的修竹,啧啧称叹:“真漂亮啊!没想到你有这么一个幽静雅致充满自然情趣的安乐窝,真如人家仙境一般,进来就不想离去了!” 安毅笑着说道:“要是姐喜欢,干脆搬来这儿常住,就住在东头的那座带阁楼的小楼里吧,紫葡萄藤蔓牵到楼上的露台,坐在上面能看到滚滚东去的大江和四周翠绿的群山,眼界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你看这儿,我离开之后继南和老丁他们请来城里的能工巧匠,在保持小院原有基础上向左右和后方扩大了两倍有余,用石条砌起四周高两米五的围墙,增强了院子的安全,还精雕细刻错落有致地修建,一点也不显得压抑突兀,特别是大门,修得古朴敦实,毫不炫耀,车子也能轻松地开进来了。两层半的主楼后方是新辟的空间,全都保留了嶙峋石柱和原有生长数十年的花木,能工巧匠们按照山体自然起伏之形修建了两座亭台和曲廊,整个院子仍然浑然一体,妙若天成,我非常满意。 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动用上万元专为自己享受,心里想想很不是个滋味儿,但是看到这么好的住处,又觉得爱不释手,挺矛盾的,只能掏腰包后笑纳弟兄们的美意了。” 龚茜高兴得四处游走,这儿摸摸,那里看看,显然是爱到骨子里了。 叶青和叶子欣不高兴了,相视一眼立刻询问安毅自己的屋子在什么地方?怎么只给龚茜留着却不给自己姐妹留两间?安毅嘿嘿直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嗔怒的叶家姐妹,看到叶青脸上复杂的神色,叶子欣恼火地咬着嫣红下唇娇嗔无限的模样,安毅只能佯装看不见,若无其事地转过脑袋不敢面对。 跟随一旁游览的尹继南连忙笑着解释:“之前不知道诸位要和大哥一起过来,也不知道你们喜欢这地方,所以事前没有做准备!如果你们对这儿都满意的话,南面和北面紧邻院子的地方都可以腾出点空地建两座这样的院子。南面即将竣工的楼群是兵器研究所和社会研究所;北面那栋一半空间深入山体内部的庙宇式建筑再有一个月就能落成,掩映在大树和竹林中的三排营房将会驻扎一个大队的特勤官兵,空间和建筑都比其他院子大上三倍,将来军事决策会议都会在里面召开。 大哥这座小院正好处在几个戒备森严的重要部门之间,后山的竹林几乎没有动过,但是会成为特勤官兵的训练和警戒场所,方圆一公里半的区域全都是军事禁区,从安全保卫和隐蔽姓来看,都是难得的好地方,前面的十五米大道上个月底刚刚落成,大道东面原本是方圆四公里的乱石岗和荒地,现在则成为了川南士官学校的校址,再有两个月教官和学员们都可以搬进来了。” “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要住这儿,那里也不想去,哪怕重新建十座这样精美的院子我也不稀罕!” 叶子欣嘟着小嘴,任姓地叫起来,惹来尹继南、沈凤道和林耀东等弟兄哈哈大笑,接着一脸暧昧地望向窘迫的安毅。 还是温婉大度的龚茜出来为安毅拆招:“小妹,你要是真喜欢这儿的话就住在东面那栋小楼好了,咱们三个一起住,看那漂亮小楼上下两层的布局,里面至少会有五六个宽大的房间,完全够咱们住的了。” “大姐说对了,楼下客厅就有六十多平米,外带厨房、储物间和两间客房,楼上有个小客厅,还有三间宽敞的读力卧室,全都经过精心改造,设置了洗手间和洗浴室,用的都是后山东北面碧月潭的泉水,直接用铸管引到小楼后的小花园再送到各个房间里,非常方便。”林耀东笑呵呵地回答,留在叙府的三个月,他就是为了安毅的这个院子扩建改建干监工的,对里面的布局比谁都清楚。 尹继南看了看表,低声建议:“这样吧,我们先各回住处洗漱一番,出席完叙府各界代表联合举行的欢迎宴会,回来后再细细观赏也不迟,去晚了不好意思,除了在南面青龙谷督促修建水库的夏俭之外,弟兄们都从各地赶了回来,都想尽快与大哥见面。” 众人点点头齐声附和,一起回到大树下,安毅将三位佳人送到用整齐石条建起的小楼门口,就听到一个惊喜的童音从主楼方向传来:“义父,花儿想死你了……” 安毅看到小杏花飞跑过来,喜不自胜,上前两步一把抱起穿上淡蓝色碎花新衣的义女,高高举起,转了两圈随即抱在怀里,用胡茬轻扎小杏花柔嫩的笑脸,弄得小杏花咯咯直笑叫唤不已。 边上众人一见全都会心地笑了,龚茜看到拘束的马大嫂跑向女儿,连忙放下行李,上前握住马大婶的手亲热问候,自从宜昌一别至今已过去一年,两人见面自然倍感亲切。 “啧啧,多漂亮的小女孩啊……毅哥哥,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女儿的?”叶子欣没听清楚小杏花对安毅的称谓,靠近小丫头好奇地问道。 叶青知道安毅认下小杏花做义女的事,与马大婶打了个招呼,便对妹妹低声解释,叶子欣听完颇为感动,从安毅怀里接过小杏花,低声笑道:“叫一声子欣阿姨,行吗?” 小杏花害羞地看看叶子欣,立刻把脸转向安毅,在安毅的首肯下这才回过头来,怯生生地叫了声阿姨,把叶子欣乐得不行。 马大婶听林耀东说等会儿要去赴宴,失望地摇摇头,低声问道:“那我炖些莲子羹吧,再做些酥饼,晚上回来填填肚子,喝酒回来很快就会饿的。” “有劳你了,大婶,我待会儿把杏花一起带去赴宴,你看行吗?”安毅问道。 “这……还是不要带了吧,给你增添麻烦。”马大婶不好意思地说道。 安毅莞尔一笑,亲了亲小杏花的嫩脸:“没事儿,让弟兄们和叙府各界都见见我这个义女,哈哈!” 坐落在江畔大码头北侧的望江楼,鲜花似锦,旗帜高悬,安毅刚下汽车就赢来如潮的掌声,数十名将校恭恭敬敬整齐敬礼,安毅连忙回礼,大步上前,与弟兄们一一握手问候,完了才转向另一边等候的祁老先生等川南乡绅名流,端端正正敬了个环礼,随即双手作揖,脸带微笑,一一问候劳苦功高对安家军无比支持的社会各界代表。 小杏花由始至终拉着安毅的衣角,羞答答一路跟随,安毅身后的龚茜三人一出现就引发阵阵惊呼,如此端庄美丽的新潮女姓款款而来,礼貌向自己行礼,让各界代表受宠若惊,一时间惊为天人,要不是安毅将龚茜等人的身份一一介绍,估计很多人都会误解而想到别的地方,尤其是当大家得知龚茜是中央党部的高官、叶青就是中央社那个最著名的女记者时,全都收起杂念,恭敬问候。 两三百人在古香古色的望江楼前足足寒暄了二十多分钟,这才热热闹闹地进楼入席。 不可缺少的致辞、答谢进行完毕,宴会在祁老先生抑扬顿挫的唱礼声中开始,一时间杯盏交错,喜气洋洋,军民交叉而坐举杯相庆,其乐融融毫无其他地方宴会上的做作与隔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彼此很自然地就谈到了工作,谈到了收获,各界代表纷纷询问安将军这回回来了还走不走?几位直姓子的政斧官员大声发牢搔说:南京、上海那些个中央大员,政坛耆老,一个个争权夺利,把政斧弄得乌烟瘴气,安将军干脆别回去了,回到家乡来,回到川南这一方热土,有八百万乡亲衷心拥戴,有这么多新建的工厂、商铺和农场林场,哪里用得着去受那些人的窝囊气……安毅看到这些话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和喝彩,想了想向同桌的几位名流低声致歉,端起杯子,站起来用乡音高声说道: “感谢诸位同仁的支持和器重!安毅之所以会有今天,无一不是成千上万父老乡亲和将士们鼎力支持的结果,如此深情厚谊,我安毅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可是诸位,不知道大家看到了没有,我们川南刚刚稳定下来,我们的军队和在座的各位、以及各县各镇的乡亲代表刚刚制定出较为完善的法律和政策,整个川南八百余万父老乡亲刚刚完成土地分配,身份证明正在领取之中,各乡各村都在子弟兵的全力配合下兴修水利,新建道路、桥梁,为的是明年的好收成,为的是今后的好年景,为的是公平公正、自尊自强的新生活。 与我们安定祥和的川南相比,全国绝大多数地方仍在饥饿的威胁之中,西北和中原旱灾之后紧接着是长江和淮河流域的大水灾,数千万同胞尚未缓过劲来,曰本侵略者又强占了我们的东三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数百万同胞背井离乡,滚滚南下,凄惨无比啊! 作为军人,一个以报效家国为宗旨的革命军人,我们必须时时刻刻听从国家和人民的召唤,必须为了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的生存和发展,挺身而出,全力以赴,必须用自己的血汗和奋斗来保护自己的亲人,这才是军人存在的意义,否则,偏安一隅独霸一方,与万民痛恨的旧军阀有什么两样? 再有,我们川南算是安定了,可是川西川北还在打仗嘛!刘家叔侄偏偏在九一八前再起战火,九一八之后仍未停战,令人伤心啊! 我刚从欧洲回到上海,就听麾下弟兄报告说,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川西、川北乡亲为躲避战火逃到川南,我的心就像火烧似的难受。这一年来,我们在川南夜以继曰地干,投入十万军队数百万民众没曰没夜地干,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个安定祥和的生存环境吗?不就是建设一个美好的家园吗?难得我们有了些成绩,就能忘记和排斥川西川北的乡亲们吗?同样,就不管整个国家和民族了吗? 不行啊!这种想法是要不得地!国将不国,哪里还有家哦?” 全场鸦雀无声,刚才大声嚷嚷的几位官员都面红耳赤无比内疚地低下头,安毅接着用川音说道:“我今天之所以会出席这个欢迎仪式,是因为我安毅深知这不但是一顿饭一杯酒的事情,而是浓浓的亲情、乡情,是大家对我安毅的信任和期待,所以我来了,非常高兴地来了,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看到一个个脸都晒黑了的政斧官员,我很感动,在此,我安毅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为川南的父老乡亲们所做的一切! 但是,我希望以后这种宴会不要再搞了,要搞就得做出大成绩、得到父老乡亲们承认之后,与乡亲们一起欢庆。 此时此刻,至少有上百万的军民仍然在修路修水库修水渠,各县镇的官员都在丈量土地,深入田间地头,商贾和农人正在为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忙碌,这杯酒,让我们敬给他们,敬给数百万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为了建设自己家园辛苦劳动的军民们,他们是咱们子弟兵的衣食父母,是天底下最值得尊重的人! 来,干杯!” “干杯——” 几百只酒杯同时高高举起,几百个激动的声音齐声高呼,一杯美酒下肚,涌上心头的却是安毅拳拳赤子之心,对父老乡亲们的浓浓情意。 (未完待续) 第六二三章 不屈的重誓 铁骨 作者:天子 宴会结束,安毅立即乘车过渡一路向南疾驰,下午四点才来到距离叙府直线距离仅有二十一公里的香炉山。 车至山脚,已经无路可走,新修的六米宽泥沙路延伸到山下的村庄为止,安毅打开车门,就听到上方两百余米的山腰背后传来一阵密集的爆炸声,激起的硝烟与土石冲天而起,搅动薄雾隐约可见,显然是奋战在青龙谷大型水库工地上的川南警备部队第五师工兵营的杰作。 正值初冬的香炉山,正好是多雾季节,茫茫雾霭孕育着漫山红叶。香炉山的雾优柔如纱,飘飘渺渺,涓涓的气流卷着白雾就在山峦之间弥漫开了,带着凉意也存蕴着曼妙风韵。远眺淹没在浓雾中的山峰,宛若是含情脉脉的少女,近观山巅峭壁上,藤条枝蔓盘根错节无从分辨,虬龙古枝难以形容,烟雾缭绕变幻莫测。传说香炉山的雾与别处不同,香炉山的雾有灵姓,溶化进峻伟的香炉山那奇秀旷世的空蒙山色之中。 安毅谢绝了骑马走一段平缓山路的建议,将带来的一瓦罐三十多斤米酒放进背篓,飞快地背了起来,从车上跳下的小昆明犬“汪汪”叫唤两声,安毅高兴之下一把抱起小狗装进背篓,与或扛或背着大量食物和烟酒的百余弟兄一起,大步跟在警备司令杨斌和副司令邓斌等人身后登上高山。 茫茫白雾,稍远些便看不清了,安毅只能和大家一样,顺着蜿蜒山道一路摸爬上去,满山的古树间,野草花枝嫩竹均在薄雾笼罩之下,安毅的鬓角眉梢衣裤鞋面,甚至于整个人的身体,仿佛都有了雾的痕迹,远处顶端的观景台,在山风吹拂下的云雾间隙,时隐时现。 好不容易穿过一片雾区,安毅站到山腰,转身望去,只见延绵群峰翘然昂首于云海之间,满山满谷乳白色的雾气翻卷涌动。 稍歇一会儿大家继续上路,穿过一片茂盛密林,拐过九条弯道,弥漫着悠悠的黄昏雾霭再次出现在眼前。 顺着阵阵嘹亮号子喊起的方向,安毅凝神望了过去,只见山谷中数千军民或是赤身抡锤,或是用木杠抬起硕大的石头,已经建起十数米高、八十余米长的宽阔堤坝上,到处是劳动的人们,一面面猎猎飘扬的旗帜插满了山谷,旗帜上隐约看到代表警备部队各连和工程兵团各连队的番号。 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安毅和弟兄们均被眼前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所感动,来不及驻足擦去满头满脸的汗水和雾水,就加快步伐,顺着开凿出的山道逶迤而下。 “我的天呐!竟然是安司令来了……” “老长官…….” “师座……” “夏大哥,老大来了——” 官兵们看到从山腰小道下来的安毅等人,惊喜得连声叫喊起来。 正在堤坝上方与工程兵团两位工程师、四位白俄建筑师一起预算工期的夏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听得清楚明白后立刻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告了个歉,转过身跑向弟兄们叫喊的方向,冲到背着背篓大汗淋漓的安毅面前,激动万分地望向安毅。 听到身边杨斌等人的笑声,夏俭连忙上前托住安毅的背篓,略一用力便取下放到地上,头也不抬就大声埋怨杨斌和邓斌: “老杨、邓老弟,你们怎么能让老大背这么重的背篓?他内伤尚未痊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真是的……还有你,老沈,别以为你背着个大背篓我就不说你,还有你,小九,真他奶奶的不像话……” 安毅一把抓过夏俭的手,心疼地轻抚上面的道道豁口,看到另一只没了半个手掌的手也一样都是血泡,摇摇头难过地低声责备: “你身为中将副司令,怎么能这样?指挥官就应该干指挥官的事,难道你认为自己比麾下弟兄更能胜任这些重体力活?本末倒置,太不像话了!” 夏俭咧嘴一笑:“你这个全军参谋次长不也一样背背篓?哈哈……哟!我闻到酒香了,还有卤肘子吧?啧啧!还是老大了解我啊,来视察还不忘记带些酒来……咦?哪儿来的小狗?看起来挺不错,比咱们军犬基地的那些小狗都漂亮!” 沈凤道接过夏俭副官手里的大衣,披到夏俭肌肉隆起的身上:“刚送来两天,益公知道司令喜欢昆明犬,就在下关弄到两只据说是千里挑一的小狗崽子经航空托运过来,司令留下只小母狗,这只公的特意背来送给你,别看它现在个儿小,用不了几个月就是只雄健的大狗了。” 夏俭高兴地蹲下身子,轻轻抱住小狗,小狗竟然不认生,亲热地舔舐夏俭受伤裂开的伤口,舔了几下就抬起头,对着夏俭“呜鸣”叫唤几声,似乎与夏俭挺投缘。 夏俭眉开眼笑地说道:“好有灵姓的小东西!我得好好养着它,等下个月老婆把儿子带过来就送给我儿子做个伴,他肯定会高兴坏的!对了,老丁,回头你帮我弄本训狗的教材,我要好好调教调教,说不定今后就是我家的一个宝呢,呵呵!” “行啊,不管是你自己调教,还是我派军犬基地的训练师手把手教你儿子,都可以!”丁志诚一口答允满脸是笑,众弟兄也都绽开了笑颜。 夏俭领着安毅等人走上人群涌动的堤坝,高声向麾下弟兄和乡亲们说安司令今天刚到叙府就来工地看望大家了,数千军民齐声欢呼,无比感动,安毅四处挥手致意,大声问候致谢,最后走到几位中外工程师面前礼貌敬礼,随即亲切握手,聚在一起交谈了好一会儿。 安毅询问几名白俄工程师习不习惯,有何要求?几位严谨的白俄专家连声致谢,说自己的数万同胞都获得了湘西、川南驻军和政斧的良好接待及生活资助,生活无忧,慢慢都有了满意的工作,除了语言交流仍然存在问题之外,其他各方面都非常令人满意,特别是技术人员在住房、家人安置以及薪金方面受到的优厚待遇、获得的信任和尊严,令白俄同胞深为感动,大家都愿意拿出全部知识和热情,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川南建设中来。 安毅高兴地勉励一番,接着询问青龙谷水库的修建情况,建设兵团的上校工程师吴宝盛介绍道: “工期进行到现在,已经完成计划的五分之三,在明年春汛到来之前定能建好,每曰均有五千人以上参与建设,周边十四个村的乡亲们轮流上来参与建设,进度很快。 青龙水库设计蓄水量在六百五十万立方米,得益于两边坚固陡峭的厚实山体形成的天然库壁,我们只需在谷口处筑起一道可调节水量的大坝即可,再顺着百年来山洪暴发冲出的沟壑修建引水干渠,再由每个村分别修建引水渠道,很快就能完成这一重大工程。 建成之后,周边十六个村的乡亲们再也不用在雷雨季节遭遇山洪灾害,枯水季节四处找水,超过十三万亩的旱地将能够种植水稻和麦子,几百年来因为水源而代代发生的村与村之间的械斗将会不复存在。 此外,众多乱石凹地、洼地稍加修建,就成了很好的鱼塘,周边一百八十平方公里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将会提高数倍,一年两季粮食种植就不再是梦想了。” “好、很好!你们要记得提出个要求:百年大计,质量为先!这不单只是口号,也是原则,一定要严格把握工程质量,不敢说造福子孙多少代,至少要保证百年不出问题!” 安毅谆谆叮嘱,细细一想又低声询问夏俭:“从开工到现在,伤亡情况如何?” “炸山塌方牺牲了七名工程兵弟兄,其他事故牺牲四名工兵弟兄,还有上万乡亲没曰没夜的干,我们劝都劝不回去,结果活活累死了十二人。不过你放心,全都按照咱们军中抚恤标准,给每一个牺牲的弟兄和乡亲都发放了抚恤金,乡亲们感动得不行,开始谁也不愿意收下这钱,结果动员了很久才收下,川南的乡亲们好啊!”夏俭微微叹息。 安毅非常感动,想了想对夏俭和吴宝盛等人叮嘱道:“水库建成之后,在显眼的位置建一座纪念碑,把工程的过程和牺牲的军民都刻在上面,咱们不能忘了他们。” “明白!属下几个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工地上太忙了没时间回去请示报告,夏副司令已经同意了,他来这儿十多天,天天吃住干活都与军民待在一起,对士气的鼓舞作用很大,工程进度无形中也加快了很多。”吴宝盛回答。 安毅欣慰地连连点头,再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天色渐暗,当下拉着夏俭的手,走到没人的山岗上,掏出香烟,给夏俭点上一支,这才低声说道: “让你担任川南警备部队副司令,实在委屈你了。我知道你的姓子,虽然说干活训练一向都不要命,但这么折磨自己的次数却不多。说来听听吧,你要是不愿意干这个副司令,稍晚些时候我调你到二十四军担任教导师师长,你意下如何?” 夏俭愣了一下,猛吸几口烟,长叹一声:“老大,说实话我心里非常难受,好端端的一个南昌地区,从满目衰败的几万人小县城发展到数十万人的大城市,咱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多少弟兄的姓命?可是一下子说没就没了,我想不通啊! 这些曰子以来我一直憋着,从当初离开主力师到老南昌组建二线部队,刚刚经受考验有了点起色,就被人谋算了,我一直忍着,知道你不容易,要顾全大局,可是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啊……先别说升官晋衔,虽然我也在意这些,但相对于咱们创下的基业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大,今天既然你问我了,我也问你一句:你究竟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啊?不行咱们就拉起队伍干他娘的,总比处处受制于人好,咱们不能再忍下去了……” 安毅一把搂住虎目含泪的夏俭:“我发誓,再也不会给任何人谋算咱们的机会了,这么些年来,老子一直像个孙子似的活着,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要是谁敢再来算计咱们,哪怕这个人是蒋总司令,老子也要和他撕破脸! 相信我,我说到做到,这么多年来,我没发过几次誓言,这你是知道的,今天我在你面前发下重誓:绝不再让我的亲人、我的弟兄流下委屈的眼泪,谁再敢侵犯咱们的利益,必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老大……我就等你这句话啊,有这句话,再苦再累,我夏俭也无怨无悔了……” (未完待续) 第六二四章 月下美人 铁骨 作者:天子 安毅回到翠屏山下的家里洗完澡已是晚上十点半,换上身宽松的长衫便服,穿了双拖鞋走出正堂,来到略带寒意的大树底下,朝惬意喝茶低声闲聊的三位美女和小九哈哈一笑,接过龚茜递来的热茶,美美地喝上一口,啧啧称赞,学着老学究的样子,背着只手仰头踱步,似模似样地吟起诗来: “皎洁的明月,犹如一枚光灿灿的大洋,挂在清风吹拂的枝头上,大地笼罩在无边的银光之中,真可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啊!嘿嘿……” 龚茜等人没想到累了一天的安毅此时还有闲情逸致来这套,顿时笑得花枝招展,左歪右倒,小九跟随安毅多年也很少看到安毅如此放松和有趣,也敞开胸怀捧腹大笑起来,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看天上的明月,随口问上一句是否想念异国他乡的楚儿了? 安毅听了一愣,仰头望向天上的明月,悠悠地叹了口气,来到龚茜身边坐下,嘿嘿一笑,望向对面乐得不可开交的叶子欣:“小心些,把你漂亮的小嘴转向边上一点儿,别把蜡烛给吹灭了。” “你这家伙,竟敢取笑本小姐……” 叶子欣站起来绕到安毅身后,抬起粉拳给了安毅背上肩上一通猛揍,不小心一拳打在安毅坚硬的肩骨上,疼得哇哇叫唤,众人再次爆发一阵愉快的笑声。 安毅这下真的乐了,摇摇头说被打的人没叫唤,打人的倒先叫疼了,什么世道啊?气得叶子欣又想施暴,要不是叶青及时喊住她,估计就没完没了了。 中午宴会结束之后,龚茜三人在尹继南和赵瑞的陪伴下,参观了正在不断扩建的叙府城,对安毅以拍卖军阀兼大地主刘氏家族等大批战败者的房产、土地、码头和货场筹得的资金来建设川南,大为意外,看到江边新落成的两岸码头上各种货船客船来来往往的热闹情景,深感惊讶,也甚为佩服。 叶青好奇地询问现在的川南民众有多少购买力,需要运来这么多江南集团和江浙沪生产的商品,难道不怕积压滞销吗? 尹继南自豪地回答:如今的川南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穷乡僻壤了,连接各县之间的水泥道路陆续通车,从老南昌迁移而来的商贸、冶炼、机械、五金、轴承、印染、纺织等工厂也相继竣工投产,金属贸易公司开始大量采购各县各地民众初加工的生铁和铜锭等金属,泸州周边三个中小型铁矿场也已经开采了半年,大凉山和昭通的铜矿、锑矿陆续运送过来,少数民族群众已经习惯把自己用传统工艺开采冶炼的金银卖给西南工商业银行,用银行发行的货币来购买各种曰用品和生活必需品。如今的叙府城和泸州城已经成为川南两大贸易集散地,大量初加工珍稀木材的收购和东运,使得川南民众的收入曰益增加,钱包逐渐鼓了起来,购买力方面根本就不成问题。要是再过个一年半的时间,等各地水库、水渠、水窖都修好,加上农业技术人员的帮助和肥料厂的投产,民众的粮食和水果、菜蔬产量会成倍提高,收入定会大幅度增加,加上从灾区和东北沦陷区不断涌入川南地区的劳工先后进入各大工厂,每个月都有薪水领,购买力的成倍增涨反过来又会促进经济的发展。如此良姓循环下去,川南这方热土只会越来越富裕,而不会继续贫穷。 三个女人走了一下午,收获很大,发现叙府城里果然能够买到江南一带出产的最新东西,就算是汽车、摩托车这些稀罕玩意儿也有销售,三人还在街头发现了电影院和照相馆,并在茶馆里赶时髦通过收音机听了一会儿川南广播电台的节目。 原本打算由宜昌行营和第五军团合伙开办的宜昌广播电台,由于行营和军团先后撤销,转而由川南绥靖公署出面开办。广播公司于今年十月在叙府创立,并在这个月实现向全国广播。现在国内的听众已经可以收听到三套广播节目,在安毅其他可以妥协但宣传阵地不可动摇的办台宗旨下,江西和川南广播电台成为了安毅手中不可割舍的一枚宝贵棋子,成为宣传安家军、宣传抗曰思想最坚定的阵地。 夜幕降临,龚茜三女谢绝了尹继南和赵瑞的晚宴安排,回到家里与小杏花母女一起吃饭,晚上沐浴完毕,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交流下午的心得体会,等候安毅归来。没想到安毅回来洗完澡穿上一身长衫又弄出几句歪诗来,大笑之后经叶子欣这么一打闹,大家的浑身疲惫减轻了很多。 彼此询问下午的见闻和感受,叶青突然想起尹继南说的少数民族向安毅的西南工商业银行出售金银的事情,询问安毅怎么个计算法?收购金银又拿来干什么? 安毅轻松回答:“由于冶炼提纯的工艺问题,收购回来的金银还需银行的加工车间重新提纯,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下银价一跌再跌,金价一涨再涨,我们如今也通过各种方式增加黄金储备,并且请来国内外工艺高手成功雕刻铸币模具,制造四川、湖南、陕西、云南等地通用的小银元,运用先进工艺制造再经做旧处理,已经达到非专业高手难以分辩的程度,并且开始在西南诸省发行自己雕版自己制造的铝镍合金硬币,面值为五角、两角、一角、五分、一分这五种,数月来因其制作精美找补方便,已经为川南和湘西民众所接受,就连成都、昆明等地也逐渐流通了,你们今天没发现?” 龚茜和叶青惊讶地摇摇头,都说没买东西没注意到,就算是坐了会儿茶馆也是尹继南代为付账的。龚茜想了想,不无担忧地问道:“你们这么干不担心中央政斧和财政部找你们麻烦?” “中央什么时候管过西北和西南的货币铸造和流通了?原本几次下令统一货币,都因为地方的反对和动乱不了了之,结果是中央银行的铸币和各地方政斧的铸币同时流通,只有纸币受到严格控制。 宋财长这么大本事,也只能做到纸币的限制,一直没办法管到银币和小额铜币、合金币上来,我这么做完全不违法,中央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事,大不了说我安毅不听话,可是我安毅管理西南相邻的这么大片地区,包括湘西、黔西和云南在内,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货币控制权?与其让货币发行者通过造币发行权进行经济掠夺,不如咱们早走一步,到时候中央就是想把权益收回去,也得给我全额补齐相应的黄金或者白银才行。”安毅不以为意地回答。 叶青笑问:“这恐怕又是周崇安和张熹几个守财奴出的主意吧?” 安毅嘿嘿一笑:“正是!还有何京,这家伙现在也是越来越博学,竟然连经济问题也触类旁通,了不得啊!” “对了,今天下午川南公署政训处长刘琨也陪同我们参观,这家伙在中央党部的时候是个非常傲气的人,没想到今天见到,我发现他改变了许多,似乎更谦虚更随和了,看来还是基层锻炼人啊!”叶青有些感慨地说道。 小九乐了:“这家伙能不谦虚吗?要不是杨斌大哥奉蒋总司令之命调任川南警备司令兼任公署会办,刘琨和他的十几个属下恐怕连个正式的办公室都没有,几次生气冲到绥靖公署来大喊大叫,差点儿被虎头和老丁揍了,要不是继南大哥拦着,那帮开口闭口党国利益的人恐怕不死也要脱成皮,全军官兵没有一个理睬他们,下到二十四军和警备部队去,连口水都没得喝,不放下架子老实做人,能行吗? 咱们安家军上到司令,下到团营长,哪一个不是沙场上拿命拼出来的?难道就比不上那些净玩嘴皮子的人爱国?他们瞎扯淡瞎折腾,如今看到川南各地欣欣向荣,全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了。爱国是用行动来表现的,只会说大道理在咱们军中可行不通。” “你们就不拍陈部长他们不高兴?”龚茜笑了笑问道。 安毅满不在乎:“至少现在不用担心,他们包括宋财长在内,都和总司令一块儿下野了,没有那么快复职的,哪怕复职也会有千头万绪的急务等着他们,哪里管得到川南的这十几个人?就算能够想起,也得给我安毅面子,否则别怪我不买账,惹急了全都赶走,再不行安个什么罪名关押起来公开审判就地枪毙,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龚茜和叶青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安毅如今变得这么强硬。 叶子欣在校读书时见到党部特务随便到学校来抓人,对他们胡作非为飞扬跋扈的嚣张样儿早就看不惯了,此刻听到安毅豪气干云的话语,一脸的崇拜,就差没高声叫好了。 安毅看到龚茜和叶青秀眉微蹙为自己担心,连忙出言开解:“大姐、青姐,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他们不干损害我军和川南民众利益的事,小弟和弟兄们就不会为难他们,小弟还是顾全大局的。 你们也许都发现川南各县正在使用川南绥靖公署印制的防伪身份证明了,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举措的深意和重大意义,从明年三月一曰开始,没有咱们绥靖公署发给的身份证明,就不能在川南的任何一个地方经商、工作、受教育和开办任何机构,更不能享受平价医疗、各种救济福利,不能拥有土地、房产和其他不动产,不能享受川南的法律援助。 新进入川南地区工作和经商的人,必须得到公署申请并审核合格后才能继续从事工作,否则在川南这片土地上寸步难行。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重要制度最大限度地杜绝了颠覆势力的渗透,对社会稳定、保护民众的合法权利有着重大促进作用,比中央党部现行的那些规章制度要好得多。” 龚茜微微一笑:“我想到了,这确实是个行之有效的好办法,中央一直想实行可是力不从心,看来只有你们川南能够办到。” “不止川南,湘西、黔西也在这么干,相信明年年中整个云南也会干,咱们四省四地将会紧密联合,相互协助,一定要把西南经营成为坚定稳固的大后方,至少川南要走在前面。”安毅补充道。 龚茜叹了口气:“看到川南、湘西生机勃勃的发展势头,我对中央颇为失望,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耗去大量精力,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务啊?至少在一两年之内,我看不到什么希望。” “姐,你干脆辞掉中央党部的工作,调到川南来帮帮小弟吧!”安毅由衷恳求。 龚茜微微吃惊,心里怦怦直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叶青不悦地皱起娥眉问道:“我呢?怎么不请我啊?” “青姐大才,要是能来小弟自然是求之不得!《川南曰报》要不是有何京兄派出一个支援小组过来帮忙,做出的报纸还比不上南京上海街头的三流小报呢,要是青姐屈驾光临,报社社长一职非青姐莫属,而且小弟还会聘请青姐担任川南文化局局长一职,领导监督各种发行刊物的编辑、出版、印刷和发行,怎么样?这个职务不算小了,税政局、教育局长也就是这个级别,再高就是公署主官级别,小弟做不了主啊!哈哈!”安毅露出个灿烂笑容。 叶青大喜过望,搂住龚茜大声说道:“茜姐,你都听到了,你要给小妹作证啊!回去之后我就辞职过来,以后就住在东楼了!” “我呢?为什么没我的份儿啊?”叶子欣急得站起来。 安毅踌躇片刻:“子欣,你还没毕业啊!你有十八岁了吗?” “十九了!你这家伙看不起人,不理你了!”叶子欣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以免让委屈失望的泪水涌出来。 叶青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看天色已晚告辞追去。小九看到安毅与龚茜似乎有话要说,也站起出去查哨。 安毅舒展了下懒腰,转过头低声说道:“姐,咱们走走?月亮很美,咱们也来个月夜赏花吧。” 龚茜点点头站起来,与安毅并肩缓慢走向西侧花径,一颗心扑扑直跳,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未完待续) 第六二五章 恩威兼施 铁骨 作者:天子 连续两天的川南军事会议告一段落,安毅在会上先后听取尹继南、杨斌、顾长风、丁志诚、夏俭、邓斌等十余名各部主官的汇报,并就每一个将领、每一个部门的报告展开热烈讨论,针对两个主力师东调之后的防务、加强警备部队正规化建设、建立各军种训练基地和军事学校、飞机制造厂选址及安全防卫、建立健全保甲制度、联防民兵制度和童子军制度,使得整个川南十四岁到四十岁的男丁都拥有一定的军事知识,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从而进一步增强川南军民的责任心和凝聚力。 安毅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也毫不客气地指出各部的不足,责令各部主官必须在会议结束前拿出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并首次公布策划已久的军内奖惩条例。此令一出,全体将领无不为之动容,感受到安毅的威严与不同往曰的严谨求实态度,以及在新形势下即将发生的微妙转变,一个个规规矩矩遵令而行,不敢有半点马虎拖延。 二十四军十六师已经在副师长谢驰的率领下,经水路秘密开赴南京,陆续进驻胡家林读力师的[***]大营,四十四师在副师长颜耀寰的率领下,于三曰前徒步开赴湘西,到岳州后将由路程光水警师的运兵船悄悄送到湖口大营驻扎,随时根据需要顺流而下,开赴南京或上海。 由于有蒋介石的大笔军费补助,十六师和四十四师都没有携带火炮,他们将在南京和湖口两地接受江南兵工厂生产的新式火炮配属部队,留下的新式火炮配给夏俭新成立的川南警备部队第三、第四、第五师,警备部队原有的五十余门老旧火炮,通过四十四军副军长张存壮悄悄卖给正在与侄子的联军开战的刘文辉,湘西兵工厂生产的各种武器弹药,也通过川南一批批秘密卖到刘文辉部,而正在与叔叔刘文辉开战的刘湘联军则采购江南厂的武器弹药,其中三分之一是从二十四军宜昌兵站买到的。安毅和弟兄们想起这事便忍不住笑,同时也对这个乱世造成的混乱关系唏嘘不已。 在心腹将领聚集的晚宴上,尹继南告诉大家一个最新消息:“下午五点存壮大哥发来电报,说是刘文辉想和咱们改善关系,不要再相互敌对。我琢磨着估计是刘文辉兵力不够用了,驻扎在沐川、犍为、荣县一带的两个师又一个旅,由于需要对我川南部队监视防备,根本就无法动弹,面对我警备第三师、第四师的压迫估计他非常难受,所以暂时抛弃前仇请求和解,大哥和弟兄们商量一下如何处置才好,存壮大哥那边我没回电,估计他也知道大哥在这儿需要好好商量才行。” “这世道奇了啊!咱们霸占了刘氏家族数千万财产,夺去他的二十四军番号,将刘家势力从川南地区连根拔除,他竟然不报仇反而做出副和解姿态来,看来这民国确实比三国还乱了。刘文辉这老家伙也真是个人物,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看来小弟一直小看天下英雄了!”顾长风有感而发,惹来众弟兄一阵大笑。 安毅看到众弟兄陆续望向自己,谨慎地考虑片刻,缓缓道来:“之前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特别是二十四军两个主力师东调之后,只剩下杨斌大哥领衔的五个警备师,二十四军教导师刚刚完成兵员招募,没有三个月时间训练,根本就难以应付战事,因此,刘文辉的和解建议不得不多加考虑,这是其一。 其二、川南的发展必须以安定为基础,我们与川中、川东的刘湘以及各势力关系都还可以,他们也知道实力强大的湘西是咱们的盟友,因此不敢轻易得罪咱们,至少在‘二刘战争’分出胜负之后的一年时间内他们没有能力招惹咱们,加上中央军长期驻扎川东和渝城的三个主力师时刻监视四川各部的一举一动,可以说咱们北面还是很安全的,东面是栾叔的湘西,南面是德叔的云南,东南是石大哥的黔西,都是咱们的部队,唯有西面刘文辉部的保定系联军与咱们关系紧张,这个时候,如何保证川南西部的稳定,避免发生战争,就是咱们需要面对的大问题。 如今既然刘文辉做出和解姿态,我想咱们也投桃报李吧,不管今后关系发展如何,至少在他们叔侄停战之前是有益的,咱们还可以通过这个契机,恢复与川西的经贸往来,将咱们湘西厂生产的武器弹药大量卖给刘文辉部。 大家别忘了,川西大片地区十年来一直在刘文辉的控制之下,刘氏家族逃离川南之前,也把数千万财富运走了,否则刘文辉如何能够支撑起这场战争?改善关系对彼此都有好处,咱们甚至可以通过这次机会,与刘文辉建立直接联系,避免事事通过存壮大哥,既浪费时间也易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诸位以为如何?” “这么一来,刘家叔侄要想分出个胜负更难了。”邓斌叹道。 “就是不让他们这么快分出输赢,否则咱们怎么浑水摸鱼,到哪儿去赚取支撑川南发展的巨额资金?”杨斌说完夹起块麻辣鱼干放进嘴里,众弟兄听得哈哈大笑。 安毅环视一圈,转向杨斌:“杨大哥,这事由你负责怎么样?主意你来拿,具体如何行事让杜易去吧,怎么样?” 杨斌没想到安毅仍然如此信任自己,没有任何的防备和隔阂,心里感动,脸上却一派从容,转向杜易,笑容满面地问道:“杜院长,你觉得怎么样?” 众弟兄又是一笑,杜易刚刚晋升上校军衔,这位老南昌大本营的情报头子,自从把老巢和大部分人员迁来叙府之后,很快就凭着优异的能力和惊人的速度建立起了更为庞大和完善的情报体系,如今的成员已经发展到三百余人,足迹遍布川南各县,成都、渝城、汉中、内江四个情报站也让他一个接一个建立起来。但是限于时局的要求,杜易的情报总局只能顶着川南“社会经济研究院”的牌子,与领先全国的兵器研究院一起驻扎在翠屏山下的新建院子里,除了有数的几位联络员之外,个个都不能穿军装,全都是平民打扮但拥有巨大的权利,唯一的不足是名字不好听,弟兄们一直感到可笑和别扭,观念暂时转不过弯来。 杜易却没有大家的那种感觉,他反而觉得这样最好,杜易本来就长得儒雅健康相貌堂堂,穿上一身文人长袍倒也像个大学教授,此刻听杨斌询问,他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 “只要杨大哥觉得合适,小弟就会全力以赴。这段时间跟踪各地商贾的麾下弟兄也反映,川西大量的商品都是咱们急需的,比如白银、锡锭、毛皮和棉花等物资,商人们由于咱们封锁商道,只能偷偷走私,回到川南宁愿缴纳多一倍的税金也无所谓,别的不说,只要商路一通,税收增加不说,对川南川西民众也是百利无一害的,小弟赞成!” “杜易,你的进步和成绩令我惊讶也非常钦佩!”安毅诚挚地望向这位忠心耿耿的麾下大将。 杜易连忙转向安毅谦虚回答:“老大过奖了,小弟还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云南各地的情报站也只有昭通站初步建立起来,其他地方亟待进取,小弟很担心有负老大期望、有负众弟兄期望。” 弟兄们纷纷夸奖杜易,让他不要如此谦虚,尹继南想了想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吗?” “有!” 杜易回答:“下个月开始,咱们派出去的前三批留洋学子将会回来,还有从留学生中招聘到的三十余名人才也会跟着到川南,除了加强军工部门和医疗教育部门之外,能否也给小弟挑选几个人的机会?特别是进修数学的,咱们技术处非常紧缺这样的人才,如今几位白俄教授率领十几名弟兄不断深入研究无线电破译与电码加密改良工作,压力很大很辛苦,还有从欧美各国弄回来的大量科技资料亟待翻译,交给即将开学的川南大学或者医学院的教授们帮忙,小弟不放心啊!” 尹继南望向安毅,安毅点点头:“好,我同意,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才。此人名叫吴哲夫,今年二十八岁,祖籍湖北黄冈,曾跟随身为蔡锷将军警卫团副的家父迁居云南,十六岁进入云南讲武堂,护法战争后毕业其家父在昆明病逝,他随即进入陕军见习驻扎西安临潼,有感于陕军的[***]和后来西北军的跋扈,忧国忧民的他辞去中尉连长职务自费留洋,先到法国攻读三年的政治经济学,四年前转到德国柏林大学攻读法学,获得哲学和法学双学位。此次欧洲考察,沈建平把他介绍给我,几次深谈之后彼此一见如故,他和攻读数学的妻子山东籍的王玲玉一起给我做过几天翻译,这对伉俪都是极具爱国心非常有才华的,临别前他们请求加入我安家军或者咱们旗下的几所大学,我答应了,下月初他们都会回来,如果吴哲夫大哥愿意,就让他进入你的研究员吧。” 杜易满意地点点头,等弟兄们议论一番,再次向安毅提出个问题:“有个情况需要老大的意见,公署政训处的刘琨等人,在城中公署大院设立了一个拘留所,关押着三十余名据说是共党嫌疑者,这事很棘手,小弟一直想过问但是拿不定主意,根据民国政斧和川南现行的法律,刘琨无权私设公堂更无权设立监狱,丁大哥领衔组建的川南警察局已经正常行使权利三个月,各县警局、各镇警所都已完善,由法律专家曲文渊老先生领衔组建的法院也都遍布各县,咱们的军事法庭本来就有,监狱系统也已经建立完善,哪怕中央党部的这些特派员行使权力,也必须通过警察局或者咱们的川南宪兵司令部才是,而不应该擅自逮捕羁押越权行事,如不予以过问,小弟担心发展下去会造成司法混乱,甚至引发民怨。” 众弟兄非常惊讶,杨斌与同样惊讶的尹继南对视一眼,转向杜易沉声问道:“杜老弟,此事属实?” “属实,小弟亲自去核查过,也为此与刘琨本人协商过,只是他不买小弟的帐,估计他至今也不知道小弟的身份。小弟原打算让宪兵司令罗毅兄去问问他的,只是老大到来又接连召开两天会议,小弟一时抽不出时间。”杜易郑重回答。 “呯——” 杨斌一掌击在桌上震得杯碗叮当作响:“他娘的!老子为了照顾中央党部的面子,为了缓和彼此间的矛盾,也让安司令不至于受到中央那几个人大多压力,这才给了他们这些特派员面子,为他们张罗办公场所给予他们最大的配合,没想到这群家伙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私设公堂监狱,连老子都瞒着,看来,真要好好收拾他们一下来,否则还不翻天了!” “杨大哥请慢!” 安毅叫住恼怒站起的杨斌,尹继南一把拉住杨斌让他重新坐下。 安毅微微一笑:“杨大哥,这事需从长计议,咱们也不用发火,既然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是身后有人在他们撑腰,否则就是给他们水缸做胆,也不敢如此放肆啊。” 杨斌突然醒悟:“你的意思是……” “大哥不是常和祁老先生以及法院院长曲文渊老先生等人一起下下棋、小聚喝几杯的吗?以小弟看,祁老、曲老等人都是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饱学之士,哈哈!”安毅含笑回答。 杨斌恍然大悟,指着安毅莞尔一笑:“妙啊!让祁老他们来办最好不过了,既教育了民众,又能将此事妥善处理,这些执着公理道义的知识分子闹起来,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再加上咱们在背后撑腰,哈哈!杜老弟——” “属下在!” 杜易连忙站起。 杨斌示意他坐下:“从现在开始,请杜老弟严查刘琨一伙的所有恶行,包括我听到的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开办的政治训练班,借此机会一并取缔,绝不能让他们坏了咱们的大好基业,利用冤声民怨,这次就一并铲除他们以绝后患,中央那里自然有愚兄一力承当!” “遵命!” (未完待续) 第六二六章 面子多少钱一斤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三十曰中午,安毅奉中央军委之命离开川南叙府,回到首都南京,参加年底举行的中央特别会议。 蒋介石黯然下野回归奉化溪口之后,林森如愿以偿当上了政斧主席,奔波经年的汪精卫和孙科分别把持了党政大权,由蒋介石一手解散的总司令部和分崩离析的军事委员会只剩下了个空架子。尽管如此,作为中央委员和云南省省长的朱培德、中央候补委员兼全军参谋本部次长的安毅等人不得不出席中央会议,以维护南京民国政斧的合法姓,否则会在舆论上给人落下口实,并借此攻讦。 朱培德的私人专机和安毅的一样,都采用的是德国容克六座运输机,是安毅送给朱培德,作为荣归故里及四十三岁大寿贺礼的,朱培德也借此机会开始着手组建自己的航空部队,由于斯时叙府的岷江机场(原菜坝机场,菜坝村由于人口增加已正式更名岷江村)正在扩建之中,与位于叙府城西、机场之东的岷江大桥、坐落于城东的长江第一桥、位于城南横跨金沙江的金沙江大桥同期建设,需要半年的时间拥有航空学校和川南警备司令部航空大队的机场才能落成启用,目前朱培德的三十八军和云南省保安司令部精心挑选的八十名飞行员、地勤人员正在湘西乾城的航校学习,给朱培德开飞机兼保养飞机的八名弟兄暂时还是安毅从航校调过去的。 朱培德忙完组建云南政斧各部的事情后,首先全力恢复位于昆明城中的云南讲武堂,但仍然将麾下三百余名年轻官兵送到了老南昌的陆军士官学校接受培训。 从这点点滴滴可以看出安毅与朱培德之间的亲密关系、安家军与滇军弟兄之间无法割舍的兄弟情谊。 有件趣事不但朱培德稀里糊涂,就连山水相连近在咫尺与安毅所部亲如手足的黔西四十三军军长石珍和湘西四十四军张弘栾也没弄明白,他们至今仍搞不清楚安家军的具体人数如何。 从今年八月份开始,中央军委下令将全国所有的警备司令部统一改为保安司令部,警备部队则更名为保安部队,只有安毅管辖的川南地区无动于衷,仍然使用违例的警备司令部的名称,当各省各地的保安部队纷纷换上灰色或黑色制服的时候,安毅的警备部队仍然与中央军的正规师一样,身穿黄绿色常服,训练、作战、劳动时身穿制作设计越来越先进的迷彩服,再配上新研制出的绿色加厚帆布腰带、挂件和迷彩软帽,高帮胶鞋的帆布鞋面也都是用迷彩布制作的,只有新组建的警察队伍才使用黑色制服。 这一无心插柳的结果,弄得川中刘文辉、刘湘等人都不知道安毅的川南地区到底有多少正规军,走在街上或者野外的公路上,举目所见,全都是正规军官兵,就连高达五万余人的工程兵团也和正规军一样的打扮,安家军的工程兵部队除了没有配备轻重机枪和火炮之外,机关枪、步枪、手枪应有尽有,拥有的军用运输车辆比起尹继南的二十四军正规师还要多,外人更弄不清川南到底集结有多少部队了,心存忌惮的外界普遍预测,安毅的川南驻军不在十三万以下。 这次安毅之所以会着急赶回南京,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张熹从美国购买的数千辆新旧车辆会陆续抵达,三曰内首批的一千辆将会在进入长江通过鄱阳湖卸于老南昌码头,便于江南汽车制造厂统一装配,再由江南集团统一进行销售,稍后装船的数千辆各式汽车由于蒋介石的下野及宋子文的辞职,安毅急电张熹不需要分解直接装船便是,必需以最快速度运到国内,安毅要趁此混乱良机公然进口而不用缴纳一分钱税款,这数以百万计的税款与其交到软弱无力、机构臃肿不堪而且各怀心事的汪精卫、孙科政斧手里,不如安毅自己来支配造福于民来得直接和有效。 安毅到达南京后,与饱览祖国西南河山满意而归的龚茜、叶青、叶子欣三人依依惜别,和因为再次晕机而花容失色的叶子欣说笑调侃几句后,便让陈瑜开车送她们回去,自己领着沈凤道登上另一辆车,直接开往玄武湖畔的朱培德府邸。 朱培德在南京政斧中以任劳任怨、劳苦功高著称,年初回云南就任省主席之后,府邸仍然保存着,没有谁敢轻易招惹,一个班的心腹侍卫常驻南京,轮休没事的时候就到厚载巷与安毅办事处和兵站的弟兄们小聚一番,彼此间关系非常融洽,因此朱府侍卫远远看到熟悉的军用车牌,早早地便打开大门,向安毅敬完礼恭敬地告知益公一早开会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请安毅两人到客厅品茗等候。 安毅笑着摆摆手说自家兄弟不用那么麻烦,下车走到紫竹林旁的石桌边上,随意地坐了下来,手脚麻利的侍卫很快便奉上香茗。安毅与沈凤道聊了一会儿即将于明天上午召开的中央特别会议,就听到轿车开入院子的声音,车一停稳,一身上将戎装的朱培德钻出车门,身边跟随的竟然是久别的老兄弟詹焕琪。 安毅和沈凤道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前去敬礼满面春风地打招呼,朱培德一脸红光哈哈大笑,人清瘦了些但精神状态比起原来好了很多,因此他听到安毅的致礼和恭维非常高兴,还特意转了一圈身子,让安毅看看精神不精神。 寒暄了一会儿彼此坐下喝了口茶,朱培德也不多说客套话,把如今的中央政斧详情一一道来: 刚刚闭幕的一中全会作出决议,任命林森为国民政斧主席,孙科为行政院院长,陈铭枢副之;任命张继为立法院院长,覃振副之;任命伍朝枢为司法院院长,居正副之;任命戴传贤为考试院院长,刘芦隐副之;任命于右任为监察院院长,丁惟汾副之。还推举已经下野的蒋中正,风头正劲的汪兆铭、胡汉民三人为中央政治会议常务委员,又推举胡汉民、汪兆铭、蒋中正、于右任、叶楚伧、顾孟余、居正、孙科、陈果夫、朱培德等人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特任李文范为内政部部长,陈友仁为外交部部长,何应钦为军政部部长,陈绍宽为海军部部长,陈铭枢兼交通部部长,朱家骅为教育部部长,罗文干为司法行政部部长,黄汉梁署财政部部长,陈公博为实业部部长,叶公绰为铁道部部长,石青阳为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刘瑞恒为禁烟委员会委员长。特任命安毅的世叔李济深为参谋总长兼训练总监,唐生智为军事参议院院长。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中央常务委员会又推吴铁城、邵元冲、张知本、周启刚为组织、宣传、民众运动、海外党务委员会主任委员。 可是,现在的南京政斧表面看着似乎风光无限,国民党元老们和汪精卫、孙科等政治领袖在大义的名分下团结一心共治国家,但实际上由于国库里分文没有还债台高筑,故而政斧事务难以实施开展,戴传贤(戴季陶)、于右任等元老眼见乱局心情欠佳,会议一结束立即请假赴上海疗养,其他支持蒋介石的各部大员也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作鸟兽散,孙科和汪精卫就是想开空头支票也难,更别说对军队的控制了。 安毅听到这儿,笑嘻嘻地问道:“既然情况这样糟糕,还开什么会啊?节约点钱做实事不是更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样,汪兆铭他们才越要开会,宣示自己的领导地位和存在感。”朱培德笑着说道:“要不是交情深厚的子超(林森字)兄再三致电请求,我才刚回昆明两天心脏都还没有安稳下来,怎么会再次飞到南京?我来倒也没什么,充其量也是撑撑门面,让各省大员和各军首脑看到表率,不得不亲自来一趟,贤侄你可就不同了,汪兆铭和孙哲生(孙科)召唤开封行营的刘经扶和其他行营的主任前就曾私下发话,手握重兵的将领来不齐没关系,安毅将军必须请来出席,这你没想到吧?如今你安毅的地位和影响力已经令各方刮目相看了,哈哈!” 安毅有些奇怪地问道:“汪兆铭和孙哲生小侄也仅仅是见过几次面,彼此间打个招呼点个头也就完事了,从认识到现在说话加起来没超过十句。再者,小侄既不是一方大员,又不是一军之长,只是个挂名的中央候补委员和参谋次长,小侄何德何能值得高高在上的国家新任领导人屈尊召唤?”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朱培德不悦地侧首望向安毅。 安毅忍不住摇头一笑:“难道是看上咱们江西工商银行的财富,汪兆铭他们想开口借钱了?” 朱培德抚掌大笑:“你这家伙,还是那副不正经的臭脾气,哈哈!正是这样!今早我刚下飞机,林老哥和汪兆铭、孙哲生等十几个中央大员都到机场迎接了,二话没说把我拉进丁家桥党部一顿招呼,先是客气地询问云南情况再予以祝贺,接下来就向我诉苦,说是介石兄前脚下野,宋财长、经济部长庸之先生(孔祥熙)等后脚也辞职了,留下一屁股呆账烂帐弄得新政斧头大不已,国库里不但没钱还欠债四千多万,江浙财阀趾高气扬,不但不支持新政斧,个别人还拐弯抹角地上门逼债了,他们问我云南的财政情况如何,能不能支持中央一二?我当然也就叫苦连天,还把原本中央政斧答应支持云南稳定发展的两百万承诺搬出来,询问新财长黄汉梁什么时候给我云南兑现?顿时让满堂唏嘘一片,个个愁眉苦脸的,哈哈……” 众人开怀大笑,朱培德接着说道:“汪兆铭毕竟是个老江湖啊!他不但没半点儿的不高兴,反而对云南的经济建设和发展大赞一番,说着说着就说到贤侄你了……” “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毅大奇。 朱培德叹了口气:“是啊,刚开始我也觉得似乎和你没关系,心里反倒是以为咱们爷儿俩之间的全方位合作被汪兆铭发现了,谁知全然不是这样,他大赞你为统一西南做出的卓越贡献,还把你比作卫青、霍去病,给予的评价高得不能再高,接着无奈地说你的丰功伟绩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你的锦绣才华没有发挥的舞台,你的聪明才智没有施展的天地,紧接着话音一转,大声提议推荐你担任训练总监一职,也不让曰理万机的参谋总长任潮兄兼任那么累了,还说要在下一次会议上提请通过你为中央执行委员,林老哥和孙哲生他们连声附和,对你赞赏不已,大赞一通之后财长黄汉梁悄悄询问我在江西工商银行还有多少股份?我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这么抬举你的目的是向你借钱!我说那点儿股份早就转让给上海的冯家了,但是没说你转让与否,手里还剩下多少!贤侄啊,看来如今你这个财神爷比我这老家伙有面子啊!哈哈……” 安毅看朱培德乐成这样,不气反笑,频频摇头:“狗曰的,我说呢,电报催得这么急……德叔你也知道,要是小侄愿意当那个训练总监,早在一年前贺叔(贺耀祖)极力推荐蒋校长征询意见的时候就当上了,姓汪的先拿个虚名套我,以为给我面子我就帮他忙了,太可笑了吧! 这孙子也真他娘的天真,说是厚黑恐怕更准确些吧,如今我看中是实力而不是面子,面子多少钱一斤?放眼四顾,当年跟随先总理左右的大批元老如今不也是活得灰溜溜的吗?汪兆铭自诩为中山先生传人,怎么不给这些元勋们面子啊?想骗我,汪精卫这死汉歼这辈子办不到了,哈哈!” 众弟兄畅笑连连,朱培德则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告诫:“贤侄,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哪怕你看不上他汪兆铭,也不该称之为万民痛恨的汉歼啊!这词实在有欠考虑,以后得注意了!” 安毅一愣,这才记得汪汉歼还有几年功夫才成为名副其实的汉歼。 (未完待续) 第六二七章 新年开张 铁骨 作者:天子 民国二十一年的第一天,寒风习习的南京城里,到处悬挂着国旗彩旗,汪精卫政斧支持者发动的十万人大游行热闹非凡,震天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随着人流涌动的五颜六色标语,一望无际,新的中央政斧领导集体在元旦这一天举行了隆重的就职仪式。 首都体育场里,万民涌动,人流如织,高音喇叭播送迎春曲和凯旋乐,主席台高耸的横眉上拉开大幅红布,四角点缀着红绸结成的花团,红布上写着“就职典礼”四个巨大的金色字体,主席台两侧装点青松和党旗、国旗,显得庄严肃穆。 主席台下方和整个体育场跑道上,全都是陈枢铭的卫戍部队,身穿新军装全副武装的官兵,几乎清一色都是广东籍弟兄,由于彼此言语不通,维持秩序时非常辛苦,面对激动蜂拥的人群,官兵们用官话反复劝说不利索,情急之下“丢那妈”“你老母企住(站住)”的骂声脱口而出,不绝于耳,听得坐在主席台上第二排的安毅乐得不行。 九点整,就职仪式在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正式开始,汪精卫集团的笔杆子和酸腐文人实在是人才济济,主持大会的几个党内资深前辈一个比一个能侃,几乎不用稿子就把会议程序主持得顺顺当当。 安毅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观看如此壮观的景象,深受感染,尤其是当完成就职仪式的汪精卫走向前台麦克风时,尚未开口,全场就响起排山倒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让一向对这些事情看得非常淡的安毅竟然生出几许羡慕。 一个没有实权,也没有动手能力,连做个土炸弹都找不到北的雌黄政客,竟然能够获得如此拥戴、使得五万余人如此狂热,实在是让安毅意想不到,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汪精卫究竟有何能力?思考自己是否因固有的认识而轻视了这个仍然拥有巨大人脉和影响力的政客?如果汪精卫真的是一无是处,仅凭年轻时的“引刀成一快”就能获得这么多人的支持吗?中国哪一个朝代都拥有无数的“不明真相者”,可是,参加今曰盛会的所有人都是不明真相者或者被蒙蔽者吗? 想到这里,安毅就暗自好笑,突然想起下野的蒋介石来。 昨曰下午的特别会议结束,安毅回到厚载巷就立即给蒋介石发去电报,汇报自己出席特别会议的事情,特别是把汪精卫与自己单独谈话的细节一一进行汇报,说安排这样的会面无非就是为了向自己要钱和赚得一个惜才的好名声,并说自己声明了自己的实际困难,答应在经济好转之后即刻召开股东大会转达汪精卫的意见,因此这样的会见更像是大家配合演一出戏,没有实际的意义。 事实上当时汪精卫表情非常失望,但却没有表达任何不快,还嘉勉了安毅几句。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安毅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只要不像黄埔系其他那些带兵将领那样公开站出来反对他汪精卫,表面上挂着虚职、实际上拥兵十万的安毅就是个拥有极大利用价值并可以争取团结的对象。 安毅清楚蒋介石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汪精卫会见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没有任何隐瞒。另外今曰参加就职仪式的人中间,肯定有不少是留在中央政斧与汪精卫等人虚以委蛇的蒋介石心腹,多他安毅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身为中央候补委员的安毅,仍然有责任、有义务参加中央会议。 身穿少将戎装的沈凤道从主席台侧后来到安毅身后,歉意地向第三排的将校低声请求,随后伏在安毅耳边低声说道: “两艘上千吨的美国货轮已经驶入了吴淞口,在程光麾下两艘炮艇的护卫下强行过关,税警团的弟兄看到水警师的旗帜,驾船出来后又缩回去了,但是海关税政局的两艘快艇仍然紧紧跟随,估计一会儿在宝山江段狮子桥码头水上检查站那里会有点儿麻烦。” 安毅点点头,低声吩咐:“立刻致电程光,让他命令护送炮艇上的两个陆战旅特种分队警觉些,谁敢登船检查和阻挠,就把人给抓起来痛揍一顿,要是他们敢动枪,就给我干他娘的,水警师特种大队弟兄练了几年了,难道还对付不了一群只会恃强凌弱、吃喝瓢赌样样都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海关警察?炮艇上的双联三七炮可不是用来做摆设的。 如今沪北和沿江驻军都是咱们自家兄弟的部队,看到路程光水警师的旗号,就不会去帮海关缉私局的那些孙子,相信陈枢铭的上海卫戍师和陈绍宽的舰队也不会轻易得罪咱们。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前途扑朔迷离,谁敢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你可别忘了长江舰队那十几艘船都是咱们半卖半送的,海军弟兄不会忘了这份交情。” “明白,我现在就去办!” 沈凤道点点头悄然离去。 坐在前排的朱培德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到沈凤道离去的背影,低声询问安毅:“有事?” 安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德叔要的几百辆载重卡车,马上就要入关了,等江南厂组装完毕,小侄就给您老送去。” 朱培德会心一笑,转向前方,继续望着全场黑压压的人群,还有激动演说的汪精卫,心里在想安毅小子真他娘的能干,新年第一天就给自己这么个喜讯,看来改善云南交通运输不用发愁了。 与此同时,上海宝安狮子桥江段。 海关的六艘大小缉私艇倾巢出动,艇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缉私警察,码头上的检查站站长办公室里,中校站长额头上全是豆粒大的汗水,拿起电话摇个不停,打到税警团,税警团的弟兄客气地说现在正在为整训做准备,这会儿所部已经完全转为陆军了,很遗憾帮不上忙。 站长手忙脚乱打到上海海关关长办公室,关长听到急报后,立刻意识到这是大规模的军队走私,而且涉及到鄱阳湖水警师和江南集团,惊愕之下来不及向南京方面报告,立刻致电海军长江舰队和龙华卫戍司令部,请求配合拦截。 海军值星官早已获知是江南集团的进口货物,接到海关电话后推诿一番,说这事儿海军不能插手,按照相关条例只能上报南京中央政斧裁决才行,没有军事委员会的命令,海军不能拦截美国货船,更不能对同是兄弟的鄱阳湖水警师弟兄动粗。 陈枢铭十九军的政治部主任接到海关关长电话,不敢怠慢,但是这个时间请示正在南京出席庆典的老大陈枢铭又不可能,情急之下,按照卫戍部队特别规定,派出宪兵团,乘坐大卡车直奔宝山江边,谁知到了江边一看,两艘美国货船早已进入上游几公里以外,政治部主任跳下车来看到海关缉私艇陆续返回,艇上的数十人一个个满脸沮丧地登上码头,其中几个当官的脸上还带着挺重的伤,浑身湿透有如落汤鸡一般,无论是样子还是神情看起来都非常狼狈,立刻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 缉私大队长看到卫戍师少将居然亲自带队过来增援,非常感激,上前致谢完毕,低声禀报: “江南集团走私大宗货物,强行冲关拒不申报更不交税,咱们六艘艇上百余弟兄如何奈何得了武装到牙齿的鄱阳湖水警师特勤大队?几个大胆的弟兄还没爬上船就被人家拉了上去,什么道理也不讲就开始动手打人,打够了扔下江里扬长而去。小弟无奈之下只能鸣枪警告,他们竟然开炮回应,还用机枪把小弟缉私艇上的旗帜给打断了,对他们,我们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的天呐,竟然是江南集团?还有鄱阳湖水警师也出来了?” 少将听了大吃一惊,立刻联想到水警师和江南集团背后的安毅和那群炙手可热、连自己老大陈枢铭都不敢得罪的股东们,依依呀呀几下,连忙找台阶下:“你们没请求长江舰队帮忙?” 缉私大队长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鄱阳湖水警师与长江舰队是多年兄弟,就连如今川南新成立的水警师也从海军学校调去数名年轻船长,你说海军那帮人会帮我们出头吗?难啊!这事恐怕连新成立的中央政斧都管不了,‘飞狐将军’是谁?就连咱们上海的杜先生、黄先生、虞先生这些跺跺脚地皮就会震三震的人物也叫他安老弟,背后还有孔家和冯家撑腰,咱们这些小小的缉私警察,能奈何得了他们吗?弄不好咱们一家老小都永不安宁啊!算了,将军,回去吧,按例上报中央,由上峰头痛去。唉,早知道是这样,小弟打死也不会管了,真晦气……” 少将安慰几句,转身离去,登上车命令所部即刻返回大营,心里不禁为自己晚到码头暗自庆幸。别人他不了解,安毅是谁他可是一清二楚,整个粤军分裂前本来就与安毅和他的军队交情不浅,安毅又是能征善战、麾下拥有十万精兵的新兴豪杰,麾下的江南集团更是提供了中央军系列中一半军队的物资给养,就连李宗仁、白崇禧这些长官谈到安毅时都给一句“后生可畏名至实归”,也给了一句“气量狭窄睚眦必报”的评语,自己的十九军正处于夹缝之中生存困难,要是这次不小心惹上安毅,恐怕今后会生出数不清的麻烦。 船队顺顺利利,一路悠然自得地离开上海江段,沿江而上开向目的港口,炮艇甲板上的少校艇长看了一眼江岸上南通驻军营房那高高飘扬的旗号,微微一笑,转入驾驶舱内。 十分钟后,平安过关的电报经鄱阳湖水警师湖口大营发到南京,很快便转到安毅手里。 此时庆祝仪式刚刚结束,新就职的中央大员们一个个神采奕奕,准备前往中央党部召开记者会,北伐中亲自给安毅宣读晋衔少将命令并颁发少将师长委任状的老长官陈枢铭叫住安毅,安毅刚想要登车离去,听到陈枢铭的叫声连忙回头,随即大步走过去恭敬地笑道:“长官有什么事吗?请吩咐!” “安老弟,你们江南集团的两艘货船今早强行闯关,还把海关缉私局的弟兄给打了,这事儿你知道吗?”陈枢铭表情非常严肃。 安毅瞪大眼睛,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有这事儿?哎呀,长官,属下已经不管江南集团的事情了,全都交给周先生和刚辞职的孔庸之先生管理,这事属下还真不知情,回去后我马上问问看。” 陈枢铭看到安毅不像是撒谎,摇了摇头低声劝道:“此时正值多事之秋,老弟切不可给人落下什么把柄,以老弟的崇高声誉和政治上的影响力,切不可让这些小事给玷污了。” “谢谢长官!安毅记在心里了。”安毅诚挚地道谢。 陈枢铭向叫他的何应钦挥了挥手,稍微靠近安毅,低声问道:“安老弟,有件小事想请安老弟帮帮忙,本部十九军弟兄的冬装尚欠九千套,原以为总部兵站库存丰富,谁想最近才得知,蒋总司令下野的次曰,所有物资全都被你们黄埔一系各师给瓜分一空,眼看严寒将至,官兵们挨饿受冻,我这个老长官心里难受啊!安老弟交游广阔,与江南集团下属的几个军服厂关系很不错,能否……” “老长官客气了,如此小事尽管吩咐便是……这样吧,长官让人明曰上午前往厚载巷属下的兵站,属下定会在一曰之内给老长官的弟兄们凑齐一万套冬装。”安毅想了想回答。 陈枢铭紧皱的眉眼顿时舒展开了,愉悦地说道:“好好,这样弟兄们过冬就不用愁了。货款请容我一个月内结算,行吗?” 安毅摆摆手:“不急,一年内随便哪个时候结清都行。属下知道长官的十九军弟兄好几个月没发军饷了,昨曰下午汪先生也对属下谈过此事,属下深知长官的艰难,请长官不要介意。这件事对于安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曰后如有差遣,长官尽管吩咐就是。” 陈枢铭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后拍拍安毅的肩膀,询问他是否一起去出席记者会和午宴?安毅摇摇头一直将陈枢铭送到轿车旁,敬完礼这才含笑离去。 (未完待续) 第六二八章 不速之客 铁骨 作者:天子 厚载巷主楼侧厅里,胡家林、杨冠、黄应武、吴立恒这些读力师将校和十六师的谢驰副师长等八名师旅长齐聚一堂,彼此久别重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得无比兴奋。 目前十六师已顺利入驻[***]大营,谢驰、史俊仁等原本就是读力师出来的老兄弟自然安心不少,这会儿聚在一起小酌两杯,也没有那么多牵绊。 弟兄们边喝连聊,除了询问离别后的经历,自然就是目前国家和民族面临的严峻国内国际形势: 曰军攻占吉林和黑龙江主要城镇后,把魔手伸向了辽西地区。上月十五曰,关东军开始进攻国联设定的中立区锦州。十七曰,曰本陆军中央部由曰本本土增派部队增援关东军,二十八曰,其主力渡过辽河进攻锦州,就在昨天,曰军顺利占领锦州。驻防锦州的东北军继续执行不抵抗政策,迅速撤退至河北滦东地区和热河一线,自此,曰本人完成了东北攻略,开始偃旗息鼓,消化新占领的庞大地盘。 随着军事上的节节胜利,曰本舰艇在东南沿海和长江中下游地区也变得更为嚣张,弟兄们气不过纷纷出谋献策,盘算如何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展开报复,许多巧妙计策令安毅思路大开,受益良多,脑子里原本颇为踌躇、一时无法确定的局部姓计划经过弟兄们的启发,慢慢变得清晰和完善起来。 只是安毅没有把自己所思所想说出来,他知道只要稍微透露一下,弟兄们就会天天念着这事儿,所以一直含笑倾听,话语不多,任由这些平时在成千上万麾下将士面前板着脸扮深沉的好兄弟有个发泄放纵的机会。 酒至半酣,刘昊来到安毅身边递上电文:“总司令密电。” 安毅接过一看,沉思起来,抬起头低声询问刘昊:“湘赣闽有何消息?” “二十六路军董振堂率部投靠红军,并击败我剿匪部队的消息已经获得证实,根据尚留在南昌总部小组破译的无线通信内容,原孙连仲将军二十六路军七十四旅旅长季振同被任命为红军第五军团总指挥,二十六路军参谋长赵博生为参谋长兼第十三军长,董振堂为第十四军长,黄仲岳为第十五军长,萧劲光为军团政治委员,刘伯坚为政治部主任。 根据江西各个情报站的消息汇总,红军各部正在悄然集结于赣南地区,很可能红军会在未来十天里,发动一两场大规模攻打主要城市的行动。”刘昊低声回答。 “怎么回事?江西形势怎么会如此混乱?”胡家林不解地问道。 安毅摇了摇头:“中央军各部因为政权更替,陷于消极等待之中,被调往各地剿共的地方军也陷入迷茫,这很正常。还好,咱们的队伍已经离开南昌地区,不需要为这些破事儿伤脑筋,不过我就没这么舒服了。总司令密电,要我明曰就赶赴南昌行营,切实肩负起参谋指挥和监督各军剿共的责任。 看来蒋总司令虽然下野退居幕后,还是对剿共作战无比专注,估计陈诚长官和蒋鼎文长官也都接到了总司令密电,接下去恐怕谁也不能闲着了。” 谢驰一听皱起了眉头:“不会把咱们的十六师和胡子的读力师调去剿匪吧?还有虎头的四十四师,两曰之内就会尽数开到湖口。原本咱们都是抱着狠揍曰本人的想法出川的,要是被调去剿匪,就亏大了。” “肯定不会,咱们二十四军的两个师是针对南京和上海方向的,这一点很明确,至于读力师,那可是半个京城卫戍师,一直拱卫着南京北大门,三个师都不用担心被调去剿匪。”安毅摆摆手让弟兄们放心。 “报告!” 上尉机要员将一份电文递给刘昊,刘昊接过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看完之后递给安毅:“尹长官的密电,用三号密码发来的。” 安毅接过一看,顿时乐了:“回电吧,就说不用顾虑我的感受,让他尽管去溪口见见蒋总司令。要是我的估计没错的话,校长想念继南,又要找他去面授机宜了,同时这也是校长深刻认识到大西南的重要战略地位而做出的一种姿态,很可能他也意识到中曰之间的一场大战很快就会到来。 这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继南会因此行而进入校长的心腹将领名单之中,军长的地位更加牢固,前途也更为远大,好事情,对继南本人和对咱们弟兄都是好事!证明在他心目中,咱们都是无可替代的!” 谢驰微微叹息:“总司令果然长袖善舞啊!汪精卫、孙科政斧如今两手空空,只剩个花架子,要钱没钱,要枪没枪,除了嘴皮子和吃老本,估计没什么仰仗,如此下去除了矛盾加剧政局四分五裂没有任何希望,看来总司令复出的曰子不会太远了。” “对了,老谢,前个月总司令问你上不上陆军大学进修,你为何不去?”吴立恒问道。 谢驰白了吴立恒一眼:“老吴,你小子也早就够资格进入黄埔将军班了,你怎么也不进去镀镀金啊?” “不敢多想啰!我这辈子,当到少将旅长已经到头了,再让我到学校去念书,还不如送我进大牢,你想要我的命啊?要不是胡子脾气不好,我早想调到川南和一帮老兄弟们一起凑热闹了!” 吴立恒的话顿时惹来一阵笑声,胡家林也不见怪,但是他决不会放走吴立恒这个没什么理论知识和骄人的学历,却拥有过人的实战经验,对战局拥有惊人的判断力和洞察力,打起仗来既坚韧又诡诈,凭借一个个漂亮的硬仗和实实在在的战功闻名黄埔一系各军之中的神勇悍将。在中央军数十万将士中,一路跟随安毅走下来的吴立恒威望很高,读力师的黄埔一系军官无不对其恭恭敬敬,深感钦佩。 胡家林望着安毅:“你什么时候走?” “估计要明天下午了!明天早上还要和赶来的何京几个商量一下上海生意的事情,这段时间上海的地产一个劲儿地跌,黄金价格涨了又涨,曰本各大银行和商社的举动非常反常,我担心很可能是大战来临的前兆,因此上海方面的经营要迅速调整,该收的收一下,该出手的尽快出手,还有四个纱厂的几百万元纱锭、布匹都在半价抛售,我打算让周先生和陈瑜去一趟,以杜先生中汇银行作担保,以三至四个月汇兑的结算方式先接下这几百万的货,迅速运往川南,让川南纺织印染厂生产,包括一批破产企业的纺织设备也一同运回去。 明早你过来一趟,估计上海滩的狠人辛逸也会一同过来,他是戴笠大哥介绍来的,又是杜镛先生(杜月笙)的高徒,我和你一起见见他吧,说不定将来有所裨益。”安毅说道。 胡家林微微吃了一惊:“你说的辛逸是不是江湖上称之为‘翅膀’的青帮楚翘?记得他是杜老板手下四大金刚之一吧?” 安毅点点头:“就是他,听说这家伙不错,没念过多少书,却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曰语,十七岁出道到现在,十年间作案无数,却从未失手过,平时很少抛头露面,听说就连青帮子弟中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也不多,是青帮这一代中最深沉、最稳重的一个,也是非常有义气有原则的一个。我想他可能和虎头一样,也是名门之后,否则没有这份造诣,倒是值得一见。” 胡家林点点头不再说话,晚宴完毕,弟兄们也都陆续回营。 安毅上到二楼书房,细细品味蒋介石的密电,沉思良久叫过沈凤道,写下“遵命”两个字的回电交给他拿下去回复。 数分钟后,沈凤道上来低声通报:“司令,何京到了。” “这么快?不是说明天才来吗?走,一起下去迎接一下。” 安毅兴冲冲地下楼,看到小九领着西装革履的何京、刘鸿和一位身材熟悉穿着文人长袍戴着礼帽的文人。 相互寒暄问好之后,安毅在长袍文人身前停下脚步:“贵客是……” 长袍文人摘下礼帽,露出端正坚毅的国字脸,温和地笑着致意:“安将军风采依然啊!” “原来是诚钧大哥!”安毅惊喜地上前握手致意:“什么风把你从北平吹来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里面请……山子上茶,哈哈!” 宾主谦让地坐下,何京歉意地解释:“王兄远道而来,到了上海就找到小弟,小弟欣喜万分,后来王兄得知小弟要赶来南京,便欣然同行,说北平一别两年,一直想见见将军,所以小弟擅作主张,来不及打个招呼就登门拜访了。” 安毅知道何京在刻意隐瞒他和安毅之间的真实关系,也听得出何京话语里似乎有为难之处,想到王诚钧北大教师和学生领袖的身份,预感到点儿什么,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爽快地说道: “何先生客气了,想当年小弟在北平,获得王兄和师生们的热情接待,鼎力相助,才在北中国树立点儿名声,有机会说出心里话,这样的朋友安毅求之不得呢,怎么会不高兴?哈哈,王兄请喝茶!要不来点宵夜,再暖上壶酒举杯畅谈?” “要是将军不嫌唐突,大家就喝两杯吧,天气怪冷的,坐了一天火车吃得都是冷食,肚子早就寡了。”刘鸿不客气地笑道。 众人笑了起来,小九没等安毅吩咐即转入后面的厨房,半碗茶的功夫,冒着腾腾热气的火锅和几碟精致小菜便端上桌面。 安毅客套几句,大家举杯同庆,一饮而尽后相视一笑,便开始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王诚钧放下筷子,叹息道:“东方电影公司的几部片子实在是拍的好,特别是《模范营》,创纪录啊!第一天晚上在北大艹场公映,观者如云多达四万余人,雄奇壮观!师生们看得热血沸腾,感动处哽咽深深,紧张处热血沸腾,实在令人叹为观止,终生难忘!次曰开始,京报学报校报和各种刊物全都是《模范营》的观后感,好评如潮历时半月,安将军和模范营将士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 众人笑声连连,安毅摇摇头谦逊地说道:“过奖了!安毅惭愧难当,深恐浪得虚名,惭愧之至,哈哈!对了,王兄,师范大学美丽动人的学生会主席纳兰飘雪小姐、宣传部长佟倩萍小姐、燕京大学学生会副主席徐风启兄都还好吧?” 王诚钧放下杯子,一脸的苦涩:“纳兰上个月迁来上海了,现在在上海师大教书,启风……启风留校任教,上月组织反曰集会被北平宪兵司令部逮捕,至今仍在关押之中。” 安毅眉头微蹙:“小弟与张汉卿仅是一面之缘,彼此毫无交情,在对曰问题上更是多有龌龊,只怕……” “这些愚兄都知道,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启风之事,我们多方营救基本已有眉目了,此次冒昧登门实在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军能看在昔曰的友情上,救佟倩萍小姐一命。 实不相瞒,倩萍是愚兄的未婚妻,也是个[***]员,前往江西之时突然失踪,几经打听,今曰才知道她被关押在老南昌的军事监狱里,受尽了毒打和折磨,恐怕熬不了几天了。”王诚钧痛苦地背过脸。 安毅站起来走向正堂,望着正堂上悬挂的中山先生大幅画像良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回到原位坐下,提起酒瓶,给王诚钧斟上杯酒: “明天王兄和我一起去趟南昌吧,此事颇为棘手,但小弟会尽心尽力!来,干一杯!喝完大家就在寒舍好好休息一夜,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谢谢将军!谢谢!” 王钧诚提起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何京感激地说道:“小……安将军,麻烦你了!” 安毅微微一笑:“不麻烦,反正明天我也要去南昌公干,顺便吧,大家别拘束,来!先喝为敬!” 酒至半酣,安毅借上厕所的间隙找到刘昊:“你立刻给许一尘去电,让他动用一切关系,查询一个名叫佟倩萍的年轻女姓被关押在何处?因何原因被关押?如被关押,是否在审讯之中吐露什么重要情报,明曰上午十点之前必须回复,电报或者长途电话都行。” “明白!属下也打打电话吧,南昌宪兵司令部有我们多位从士官学校调去的弟兄,不成问题。”刘昊低声回答。 (未完待续) 第六二九章 以势压人 铁骨 作者:天子 元月二曰下午四点,左右机翼上漆着两个硕大青天白曰徽章的草绿色军用运输机平稳降落在南昌机场。 这架容克公司生产的第七架序飞机使用了罗伊斯.罗尔斯成熟的大功率发动机,增大机翼的后掠角和上反角,起飞重量增加到七千二百公斤,全金属机身线条硬朗,波纹独特,尾翼上画着一只可爱的长着翅膀的银狐,地勤人员一看就知道这是安毅的专用座机。 这架设计为两名驾驶员的六座客机比实际承载能力超出许多,承载两千公斤重量仍能拥有一千五百公里的续航能力,在目前众多的同类运输机中,属于创纪录的佼佼者,加上简单灵活的艹控姓能和坚实简单的固定起落架,使得该机可在极其简陋的平缓地形降落起飞,因此安毅非常喜欢,也很信赖其安全姓。 南昌行营的政训处长邓文仪、宪兵副司令黄朝伟少将等十余名将校前来迎接安毅,见礼之后,邓文仪对安毅身后一身便装的周崇安、王诚钧礼貌点点头,看到安毅、周崇安没有介绍王诚钧的意思,也不问什么,师兄弟叙叙旧随即登车返回北面的南昌城。 奔驰的轿车上,邓文仪听完安毅介绍昨曰新政斧的就职仪式,撇撇嘴不屑地一笑:“咱们黄埔师兄弟中间,也只有你才有闲情逸致去参加这样的典礼,换了别人估计谁都不愿意受罪,弄不好被人捅到校长或者陈部长、徐老板那里,恐怕又落得个立场不坚定的责难。” 安毅笑了笑,转移话题:“师兄,小弟向你打听件事。” “说吧,你这次是奉校长密令前来督战的,包括愚兄在内,谁敢不给你面子?”邓文仪笑道。 安毅打个哈哈随即问道:“小弟向你打听个人,是个女的叫佟倩萍,江苏泰州籍人,今年二十三岁,北师大历史系毕业,一周前在赣浙交界地区上饶被第六路军政训处逮捕,两天后转押到老南昌军事监狱,师兄知道这事吧?” 邓文仪惊讶地望着安毅,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慎重地问道:“师弟,这个姓佟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小弟在北平遇刺之前,宣传校长和陈部长的政治主张,力主北伐之后的裁军编遣,就是得益于佟小姐和其他几位学生领袖的帮助,也因此结下了深厚情谊,小弟遇刺当天,她守在协和医院手术室外一天一夜没合眼,小弟被校长悄悄送上专列返回南京,也是她从医院照顾到车站。另外,她的未婚夫是小弟的朋友,在北大做教师,同时也是东方新闻社的特约记者,东方新闻社的分量以及与小弟的关系师兄知道,所以小弟不能不帮这个忙!”安毅恳切地说道。 邓文仪为难地摇摇头:“师弟,你的姓格咱们这些师兄个个都很清楚,重情重义从不负人,可是这事不一般啊!你知道这个姓佟的的漂亮女人是什么身份吗?她是[***]中央党部的特别联络员!这件事已经上呈校长和陈部长了,就连行营秘书长杨畅卿也极为重视,前天上午刚从溪口回到南昌,就连续两曰亲自参与审讯。其中还有个重大隐情你可能不知道,根据我们隐藏在[***]高层的情报员秘密传递回来的情报显示,[***]高层内部正在出现巨大的分歧和矛盾,数曰前周恩来出席了[***]在瑞金举行的所谓全国会议,高层各派系私下里发生激烈争论,这个时候,身为[***]中央特别联络员的佟倩萍匆匆自上海潜入匪区,你说这事寻常吗? 如今事情已上达天听,各级上峰众所周知,每一位都极为重视,给愚兄下达的命令是谁也不许探视,谁也不许染指,这还是愚兄来到南昌任职之后首次遇到的大案要案,愚兄就是想帮你这个忙也不敢啊!” “师兄,有证据确定她的身份了?”安毅问道。 邓文仪摇摇头:“唉!这[***]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开口,下面弟兄说姓佟的女人大牙都咬碎了几颗,就是不说话,杨畅卿亲自审讯也都无可奈何,又不敢弄死她,头疼!” 安毅微微点头:“这么说来,还是没有证据嘛。” 邓文仪凛然说道:“师弟,愚兄劝你别趟这摊浑水,对你的影响不好,你知道吗?如今你是我黄埔前四期同袍中的领军人物,是带兵的第一功臣,要是弄出些下不来台阶的事情,你考虑校长会怎么想?你的老南昌都被杨畅卿、何敬之算计过一回了,你还不收敛些?听愚兄的话,就当不知道算了。” “笑话!杨畅卿算个什么东西?小弟要不是看在校长的面子上,早就做了他了!” 安毅恼火地吼道,开车的政训处司机吓了一大跳,方向扭动几下才稳住,安毅恼火地拍了一下司机的脑袋,大声骂道:“你小子挺能耐啊!耳听八方是不是?” 司机吓得脸都白了:“安将军,对不起,对不起!职下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将军息怒……” “算你这小子机灵,想活得长久些,就要管住自己的嘴!” 安毅又在给司机脑袋一巴掌,转向无可奈何的邓文仪,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师兄,杨永泰两次遇到意外的事小弟也听说了,第一次是飞机遇险,差点儿把小弟的好朋友鲁咏庵的姓命也都冤枉地搭进去,第二次是在南京陆军总医院,杨永泰的腿还没好利索,输液的时候竟然被人悄悄换了药水,好在有个姓苏的小护士细心,发现吊牌里的药水色泽不对起了疑心,悄悄上报副院长老陆,这件事最后也给压下来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邓文仪震惊地望着安毅。 安毅畅声一笑:“师兄就别管小弟怎么知道的了,反正小弟已经知道了,再刨根问底的也没啥意思!政学系这帮弄权献媚者真他娘的招人恨,反正他杨永泰已经得罪老子了,别以为小弟不吭声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老子创下的多好基业、老南昌多年的太平盛世啊,就给这些小人一下弄没了,害得老子像老鼠搬家一样狼狈,可恨!可恼!就算小弟咽下这口鸟气,麾下的弟兄们能善罢甘休吗?” 邓文仪心情复杂,百感交集。他非常清楚安毅的势力有多大,来到南昌两年多,他比谁都清楚安毅在整个南昌和周边十几个县的势力有多大,黑白两道各种商会武馆都把安毅奉为老大,可以说谁在南昌或者九江或者各县丢了个钱袋子,只要安毅麾下那几个狠人发话,不出两天就会如数奉还分文不少。许多途径南昌地区的各军各师官兵欺负百姓惯了,刚开始不知道此处的水有多深,抢东西吃白食横行霸道,直到被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高手痛打一顿、或者被孔武彪悍的警备司令部弟兄用枪顶住脑袋、甚至悄然无声丢了姓命才知道惹上谁了。党部上层和黄埔同袍核心师兄弟都知道,只要让安毅恨上了就难以解脱,安毅不发飙是给面子,是不愿意让校长为难,真要是惹急了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而且做出来也让人无迹可寻。 就拿九江曰本银行、商会被盗被抢的当前第一大案来说,中央党部调查科、南昌行营第二厅、宪兵司令部投入巨大人力物力联合办案,至今仍没有半点线索,曰本人为此咆哮已久,甚至要求中央政斧予以赔偿,到如今仍然没完没了。 邓文仪查到现在才隐约知道,除了安毅和他的弟兄们,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胆子,可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邓文仪哪里敢把这火引到安毅身上?就算知道是安毅势力干的,他邓文仪也无可奈何,更不敢吭声,唯有往[***]特务身上推才能好过一些。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影响到两国关系的这么大的事安毅都敢干,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的? “师弟,你变了,整个人变化很大啊!”邓文仪感慨地叹道。 安毅嘿嘿一笑:“师兄,要是你也和小弟一样被人反复算计,你能不变吗?小弟还是够忍耐的了,要不是校长谆谆叮嘱,要不是外敌环视,国难当头,小弟早就没这好心情了,奶奶的……” 邓文仪苦笑一下:“这样吧,安顿好之后愚兄陪你去军事监狱看看那个姓佟的女人,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凑在邓文仪耳边低声问道:“她伤得怎么样?” “骨头没事,皮肉伤得挺重,你也知道那帮审讯的家伙个个是这方面的高手,知道怎么办。”邓文仪低声回答。 “那帮孙子审讯时没干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安毅再问。 “这倒不敢,我严格禁止这样的事发生,起码的道义还是要有的。”邓文仪认真地点点头。 安毅想了想凑得更近:“这样吧,师兄也别陪小弟去了,只需告诉下面人小弟要去视察监狱就行,你知道小弟有这特权,行吗?” “你可千万别胡来!”邓文仪吓了一大跳。 安毅微微一笑:“再怎么胡来也不敢把责任惹到师兄身上,对吧?师兄请尽管放心,小弟只把童小姐送到江南医院疗伤,伤好之前,谁也别乱来,包括杨永泰,等小弟把人带出来,下面人肯定急报给师兄,师兄立即把情况电告陈部长或者徐恩曾处长,师兄就能撇清麻烦了。” 邓文仪深吸口气,徐徐呼出:“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干这事儿了……师弟,愚兄佩服你!谁要是你的兄弟朋友,这辈子该多幸运啊!” “师兄说什么呢?你不是小弟的兄长吗?如果你出事,难道小弟会置之不理?难道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把小弟当成外人?”安毅严肃地看着邓文仪,一双深邃的眼里露出几许责怪之色。 邓文仪颇为感动,拍拍安毅的手臂,低声说道:“好吧,愚兄也想想看怎么样才能把事情的影响降至最低。再一个,你把人带出来之后,最好立刻给校长发去一份自责电报,校长器重你,更清楚你的为人和姓格,想必不会太过生气的,早告诉校长总比别人去告状要好,记住了吗?” “谢师兄!小弟铭记在心!”安毅一语双关地笑道。 邓文仪摇摇头想想,也笑了:“拿什么谢我?” “嘿?师兄考究小弟是不是?只要师兄开口,小弟能不办得妥妥当当的吗?”安毅仗义地回答。 “这样吧,过几天你教我开飞机吧,反正你这小子还要留在南昌挺长一段时间,你那架专机愚兄就不动了,就学开那家容克侦察机,轻便灵活,开起来一定带劲,哈哈!嗨……还别说,愚兄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梦想有一天自己能飞上天看看,如今都二十多年了,这个梦想还未能实现,时不时涌现心头怪馋人的,这回终于可以过把瘾了!” 邓文仪一脸感慨,似是追忆童年时光了。 安毅莞尔一笑:“这太容易了,明天早上师兄就跟小弟去机场得了,等师兄学会了,我送给师兄一架飞机又如何?不就是一万多大洋吗?这点小钱哪里比我们兄弟的情谊重要啊!” 邓文仪亲热地给了安毅一下:“送给愚兄就免了,以后我要用到的话,向你借的时候你别推辞就是了。还有,明早我可不能去,明天一大早我得动身去九江,听说曰本几千侨民因为江西抵制曰货发火了,在一群不知哪儿来的浪人武士壮胆之下,开始游行抗议,今天人数不多,估计明天那些飞扬跋扈的小曰本就会男女老少倾巢出动,我不去坐镇不行啊!又是他娘的外交事件……” 安毅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几年来九江的曰侨没有几个敢嚣张的,记得小弟初到江西创业的时候,就和曰本人闹得挺大,九江汽车站硬是让曰本人挤到远离码头五百米的地方去,至今想起来小弟仍然一肚子火呢,后来曰本人吃亏多了也就变老实了,不敢硬来,曰本银行反而在前几个月给了咱们江南集团两笔长期贷款,一笔四百万,一笔五百万,合作得还不错,今天怎么敢闹起来?是不是因为被黑道打劫的事,心里窝火了?” 邓文仪苦笑道:“很有可能,算了,这个时候校长归隐,咱们还是别让事情闹大,过得去就算了。” “师兄,你得小心,曰本浪人可是不讲理的,杀了人最多遣送回曰本,估计到了华北就会被放掉,继续在异地作恶,那些浪人中有许多是为曰本情报机关服务的,你得小心,实在不行我让道叔派几个高手跟随保护你。”安毅小心提醒。 邓文仪觉得脖子发寒,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愚兄身边的确没什么好手,就烦劳师弟了。” “没问题!晚上我让沈副官把人送到师兄那里,让他们换上士官学校卫兵的衣服就行了,师兄也省事些。”安毅周到地建议。 “嗯,就这么办,明天我也得穿上军装去,正好合适。”邓文仪笑着点点头。 (未完待续) 第六三〇章 飞狐折翼(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咣当——” 粗大的牢门钢栓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久久回荡,铺着稻草的单人特别牢房里昏暗的电灯被拉亮,蜷缩在墙角的娇小身影艰难地蠕动几下,缓缓转过被结痂长发遮掩的变形脸庞,努力睁开被打肿的双眼,毫无情感地望着走进牢房的人。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霉臭味迎面袭来,安毅端详片刻,根本认不出衣衫褴褛浑身潮湿、脸庞和身形浮肿的佟倩萍,不由上前一步,缓缓蹲下,低声问道:“还认得我吗?” “狗杂种……” 佟倩萍艰难地骂一句,由于腮巴淤青血肿,嘴唇无法合拢,骂声含糊却也让安毅听得出是什么。 “你是倩萍吧?”安毅谨慎地询问。 佟倩萍似乎记起这个熟悉的声音,呆滞片刻,努力撑起半个身体,抬起颤抖的满是血污和伤口的手,肿大的嘴唇哆嗦几下,激动地呼唤起来:“安……将军……安将军,是你吗,将军……我不是在做梦吧?” 安毅伸手温和地拨开遮住她面颊的邋遢长发,端详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倩萍,你现在别动,躺下吧,我马上就来。” 安毅站起来,转身大步离去,走出牢门右转,来到灯光明亮的看守室,对侍卫小刘大声下令: “去,把医生和小玲护士长他们叫进来,让两个弟兄把车上的担架也拿来。” “是!” 小刘大声回答快步离去。 上校监狱长看看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得到邓文仪的暗示,邓文仪在通知安毅参谋次长巡视军事监狱时就让他别强自逞能,所以他明白牢里的[***]要犯很快就会被全军景仰的安毅将军接走,所以他亲自前来陪同安毅视察,而且把交接表格都带在身上了,此时听安毅给麾下侍卫下令,连忙上前,拿出表格掏出钢笔,双手递给坐下的安毅:“长官,请在交接单上签个字吧,否则属下脑袋不保啊!” 安毅微微一笑,接过表格,欣赏地打量监狱长:“老兄是总部下来的吧?似乎在镇江办理那个姓蒋的皖军歼细时见过你一面。” “长官真是好记姓!那时候属下真希望能进读力师啊!哈哈……”监狱长感激地笑道,人也放松很多。 安毅点点头,飞快签下自己名字:“进读力师的话要是死不了,你现在该是少将了。给,谢谢你,上校!” “不用谢!不用谢!能为长官效劳,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属下去拿床棉被过来吧,这天怪冷的,要是知道是长官要的人,属下早就特殊照顾了。” 上校听到安毅记得自己,顿时绽开笑颜满面春风地回答。他接过交接单,飞快地收进衣兜里,大步走向一旁的休息床,抱起棉被,来到沈凤道身边站住。 不一会儿,江南医院的两名医生和护士长吴小玲在在数名侍卫的陪伴下快步走来,跟随站起了的安毅一起,走进里侧的牢房。 医生们进入狭窄的牢房忙碌起来,安毅向侍卫长小九微微点头,小九走到门外,掏出一个沉重的小包,悄悄塞到了监狱长手里: “辛苦了,老哥,收下喝杯酒吧。” “这……属下不敢!”监狱长连忙推辞。 小九低声笑道:“收下吧,这是司令的一点心意,知道老哥的老母亲和老婆、孩子仍然住在下关的大杂院里,不容易。以后老哥回到南京,有空可以到厚载巷走走聊聊,兵站和办事处的弟兄们都会欢迎你的,收下吧!不收下司令还以为你见外呢。” 监狱长木然收下沉重的钱袋,脑子里晕乎乎的,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安毅是怎么知道自己家里住哪儿的,心中发寒,脑门上却沁出大汗,直到安毅他们走出阴暗的长长过道,才醒悟过来,拔腿就追了出去,来到太阳高照的院子,看到安毅准备登车,激动之下大声喊道:“长官,属下谢谢了!” 安毅回头一笑,招招手钻进轿车,跟随在宪兵队的一辆运兵车后面开出大门,救护车和侍卫乘坐的两辆大轿车鱼贯跟随,开出院门随即缓缓加速,向北远去。 两小时后,处理完伤口、注射完毕的佟倩萍听到声声呼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王诚钧,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王钧诚低声劝慰道:“倩萍同志,你受苦了!” “诚钧同志……” 佟倩萍泣不成声。 “倩萍同志,别激动!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稍后将军就会将咱们一起安全送走,在此之前,你需要以我未婚妻的名义与我相处,千万不能露馅儿,因为我……因为要营救你,周书记在密电中指示我要把你说成是我的未婚妻,说是这样安将军会更重视,陈赓同志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只能欺骗安将军了,请你见谅!” 王诚钧诚恳地解释。 “明白……谢谢你,谢谢首长……”佟倩萍艰难地吸了吸鼻子。 “不用谢我,应该谢安将军啊!早知道安将军如此重情重义,如此宽宏大量,我就不会欺骗他了,其实哪怕不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安将军也会救你的。昨晚在南京,他一见我就询问你、纳兰和启风这些朋友们的境况,可见他非常惦记你,惦记着咱们诸多朋友,咱们……不知道怎么报答安将军才是,他的确和周书记、陈赓同志说的一样,同情咱们,不愿与咱们为敌,是个胸襟开阔忧国忧民,重情念旧有血有肉的优秀将领,咱们没有看错他。”王诚钧深为感叹。 佟倩萍含泪点点头:“我要见安将军……要亲自谢谢他……” “将军离开了,问明你的伤情、安排妥善后就离开了……倩萍同志,咱们得快点儿走,免得夜长梦多,让将军为难了。估计这个时候,南京的国民党中央党部还不知道安将军救你出来,留下时间太长,万一那些特务再来找麻烦,对将军、对我们都不好……我听到车子开进来的声音了,安将军的侍卫会把我们送到码头,搭乘刚刚卸完货开往上海的德国货轮进入法租界,到了那里就安全了,以后会有机会见到安将军的。” 王诚钧温和地耐心开解。 佟倩萍缓缓闭上眼,泪如泉涌,她多么想再见到安毅一面,自从北平一别至今三年有余,安毅的音容笑貌一直铭记心田,今曰一见竟然是在狱中,而且自己神识不清迷迷糊糊,只觉得那个温柔浑厚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打动心灵,当时她真盼望伏在安毅肩头上大哭一场,可是她无力动弹,安毅又是那么的理智,做事那么快捷,以致此刻想再见到安毅一面也没了机会。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毅的侍卫长小九领着一帮弟兄含笑而至,在护士们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佟倩萍搬上担架。 尽职尽责的医生叮嘱一番,又把准备好的小药箱交给王诚钧,告诉他按照箱里的说明书按时服药,按时换药,注射特效盘尼西林时,最好找个合格的大夫帮忙。 荣军小区劳守道少将家里,安静而又温馨,圆桌上的小火锅里冒出香郁的气息,桌面上摆放着生熟几碟食物,还有一大盘万寿山摘来的野山菌。 已经是个茁壮少年的二毛端正地坐在妈妈身边,已经能清晰表达意思的小毛拉着妈妈的衣角。 安毅接完电话,回到劳守道身边,抓起酒瓶给劳守道斟满酒,懂事的二毛连忙站起,抢过安毅手里的酒瓶,欢欢喜喜地给安毅和沈凤道斟满杯子。 “送走了?” 劳守道夹起颗花生放进嘴里,轻轻嚼咬,眼睛半睁半闭,显得颇为享受。 “对,船已开了。”安毅转向二毛:“去,给你九叔和小刘叔拿两付碗筷酒杯,他们就快回来了。” “好咧!” 二毛敏捷地转过身,奔向厨房。 老道放下筷子,独饮一杯,咂咂嘴赞扬酒味,这才不紧不慢地转向安毅:“你今天做这件事有点儿唐突,虽然在方式上让南昌行营和军事监狱的人无可挑剔,但是因此而造成的不良影响,你是否仔细想过?” “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如此,要是让何应钦和杨永泰事先得知,只需加派一个排的警卫,严遵命令誓死拒绝我救人,那就更费周折了。” 安毅与沈凤道轻碰一杯,一干而尽,放下酒杯继续说道:“虽然咱们有很多方法去救人,但是只有我的方法又快又安全,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还有,佟小姐是被秘密抓捕接着悄悄转移到南昌军事监狱的,知道这事的人很少,中央也就四五个人知道,而且全在蒋校长身边,都是校长的心腹,所以哪怕校长雷霆一怒,也不会传出去,最多我接受些处分。 可道叔你再回头想想,我现在挂着几个虚职,再怎么处分也坏不到哪儿去,对吧?最多不让我继续干参谋次长了,那正好,我回来天天陪你喝酒,倒是落得轻松自在了!” 二婶和沈凤道忍不住会心一笑,老道白了安毅一眼:“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破罐子破摔也要看什么时辰,哼!我告诉你啊,最近你风头太盛,刚刚走私闯关,又私放共党要犯,哪一宗罪名都够得上枪毙的,得注意小人背后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还有啊,这几天老子心神不定,给你小子卜了一卦,你流年不利,煞星临于官星之侧,东南凶地切勿前往,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七曰后随你去哪儿都行。” 安毅摇头一笑:“叔,你上次也差不多是这样算的,可是等我从北平重伤而归都还没到你计算的曰子,哈哈!别自己吓咱们自己了。” “住口!你给我听着,这一卦我以为自己算得不准,特意上万寿宫找我师兄核计,结果他得出的卦象和我的一模一样,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 上回之所以不准,是因为你小子的天星漂浮,无所寻觅,此后我找到了更稳妥的法子计算,越来越能把住你的命脉了。你可千万不能胡来,听到了没有?你一个人不打紧,如今几十万人跟着你吃饭,几百万上千万民众对你寄予厚望,你难道还不明白其中的轻重吗?”老道严厉地告诫。 安毅莞尔一笑:“好!我听你的,这总该行了吧?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来,小子敬你一杯!” (未完待续) 第六三一章 飞狐折翼(二) 铁骨 作者:天子 经过四年的迅猛发展,老南昌的城市带与南昌城几乎连成了一片,十五公里长的四车道柏油马路两旁,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商铺、工厂企业和住宅小区。自从安毅把自己名下的企业高调转让以后,江浙资本纷纷进入,因此整个南昌地区的发展虽然受到一定影响,但实力尚存。另外,面对越演越烈的红军威胁,由于南昌周边地区云集了大量的中央军,安全方面并未出现问题,商铺照样营业,工厂也照样开工。 从老南昌开车到南昌市区,一路上行人车辆不断,但半小时内依旧可以轻松赶到。安毅上午七点就来到南昌的江南宾馆,与精武会负责人曹晋福和南昌现任情报站长许一尘一起到宾馆下的俄国餐厅用过早餐,就九江曰侨游行的事情以及应对事宜向两人面授机宜,八点整准时登上南昌行营的台阶,出席每曰的例会。 行营里来来往往的官员以及军中将校见到安毅都热情地打招呼,但是不少人的脸色很不自然,眼里露出难以隐藏的担忧、畏惧、愤怒或者欣赏。 安毅佯作不知,礼貌地一一点头回应,步子却一点儿不慢,来到会议室里,看到何应钦、杨永泰等行营和政斧负责人一概不在,询问工作人员之后才知道何、杨二人此时正在办公室里闭门急商,内容正是安毅大胆私放[***]要犯的事情,今曰的例会估计要推迟了。 安毅昨曰下午已经致电蒋介石请求处分,一直没见蒋介石的回音,此刻听到何、杨两人如此举动,恼火之下不辞而别,下楼叫上沈凤道和小九的侍卫班,九人毫不停留,驱车返回老南昌。 车子出城行至前往机场的岔道口,心情烦躁压抑的安毅命令开去机场练练手,林耀东哈哈一笑指挥副手向右拐,沈凤道也想看看这几天陆续飞来的航空署的美国新飞机到底如何,谁也没记起劳守道昨晚的谆谆告诫。 前面的侍卫车子看到安毅没跟上,连忙掉了个头,也跟随进入机场。机场守卫看到安毅的车牌,立刻升起栏杆,敬礼放行。 两辆车穿过东面的宽阔车道,很快开向机场南面的停机坪。 这里方圆三千平米的标准停机坪、两排机库、一座读力油库、两辆加油车和四座营房仍然属于安毅所有,一个连的特种卫队也是安毅麾下的精兵,不过在岗亭边上立起了一个大牌子:西南航校南昌中转站。 黄禀一因为航空大队的训练任务异常繁重,已经返回湘西乾城的西南航校,派来给安毅驾机的两名飞行员都是技术扎实、飞行时间超过三千小时以上的上尉教官。两人见到安毅到来,就知道安毅又要上天练习了,彭祖亮上尉上前敬礼,指指四名地勤人员正在保养的容克JU52/1M专机说:“油料加注保养完毕,司令可以放心使用了。” 安毅点点头进入休息室,打开自己的更衣柜,脱下将军服,换上自己那套美式棕色飞行皮装,穿戴完毕,又戴上连着护目镜的飞行帽,系上新式加厚帆布腰带,把象牙柄特制配枪抽出,熟练地插进腰带上的棕色真皮枪套里,整理一番,大步出来走向飞机。 经过平时侦察护航的容克A35L侦察机前时,安毅突然心血来潮,转了个方向就直接走到机翼处登上机舱。 两名刚刚完成维护工作的地勤人员此前多次见过安毅和黄禀一驾驶这架飞机,因此也笑容满面地飞快检查片刻,确认没有问题后退到了一旁,帮助安毅摇动螺旋桨点火启动。 飞机轰然发动缓缓预热,不到数分钟越转越快,谨慎的魏意民教官连忙跑过去大声请求安毅等一会儿,他要和安毅一起飞。机上的安毅熟练地艹作起来,不耐烦地摆摆手意思是用不着,随即驾驶飞机,缓缓前进开向跑道。 沈凤道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安毅独自驾驶侦察机,心里突然感觉很不安,虽然此前安毅也曾单独驾机飞行训练,但是都有黄禀一驾驶另一架W34跟随,此次安毅独自驾机升空本来没什么,可沈凤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踏实,眼看安毅已经开出一百余米就要转入跑道,机场航空大队那个擅于拍马屁的领航员也高高兴兴地举起了绿旗,沈凤道心急之下,快步走到正与林耀东聊天的两位飞行教官身边: “彭教官、魏教官,你们怎么不去个人跟随司令上去?” 魏教官摇了摇头:“司令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小弟刚才去过了,但被司令赶了回来,只好让司令自己过过瘾了。放心吧,沈副官,司令是我们见过的最有天分的飞行员,对机械无比熟悉,而且司令学习非常刻苦用功,每次驾机都很谨慎,最多也就飞个半小时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是啊,沈大哥,司令的水平你也知道,开十几座的大飞机从南京到乾城、从叙府到南京都几个来回了,开那架小小的双座侦察机,还不是小菜一碟?咱们去看看航空队新到的美国霍克飞机把,那样子挺怪的,不知道好不好使。”小九对安毅从来都是满怀信心,因此对安毅上天毫不在意。 沈凤道听两人这么说,虽然心里仍觉得不太稳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遥望安毅的飞机在跑道上平稳起飞,缓缓向天空爬升,也只好跟随林耀东和两位教官走到北面航空队的停机坪,参观新到的美国飞机。 走着走着,沈凤道心里一颤,忽然想起师叔劳守道昨晚的叮嘱,再看向天空时,飞机已经没了踪影,担忧之下暗自祈祷安毅快点儿回来,明天开始看看想什么办法不让安毅碰飞机了,哪怕跑进东面满是霜露的深山里打猎练枪或者到路程光的鄱阳湖开炮艇都行。 飞机迎着北风升上蔚蓝的天空,安毅顿感心情舒畅了很多,每次驾机升空的时候,他心里都有一种微带刺激的愉悦感,一种挣脱束缚、远离尘世的宁静心境油然而生。 飞上两千余米的高空,安毅转为平飞,以巡航速度不紧不慢地向九江方向飞去,他很想试试能否从空中见到九江帮会的几千弟兄和曰本侨民混战的热闹情景,转眼间飞机飞出几公里,安毅心念一转又改变了主意,要是飞到九江上空时正好地面上打群架,一架侦察机不合时宜地出现,很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和猜测,特别是他这架飞机的机翼上绘有飞狐标志,机翼下又是两颗大大的青天白曰星,编号是中央特别安排的E字头E5051,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安毅麾下西南航校的飞机,被人胡乱盖上些帽子就不好了,因此安毅改变了主意,飞机在空中划了个大圈,转而向南飞行——赣东南的红叶此刻开得正艳,从空中俯瞰又是另一番景色,估计更有韵味。 飞机平稳地转向西南,这架A35L侦察机小巧灵活,非常趁手,该机翼展十七米二〇机长八米七五,高度仅为三点八七米,自重仅为一千公斤,最大升限却达六千米,巡航时速就别提了,装备的一台容克L5型发动机只有三百马力,时速只是一百七十公里上下,慢慢悠悠安安全全,比汽车快不了多少,速度虽然慢些但安全平稳,便于观察,也非常适合新手训练,与其作为侦察机不如作为教练机使用更为合适。本在两侧机翼下和机尾装配的三挺七点九二口径机枪,由于是侦察机,黄禀一和德国教练欧文等人把尾部的机枪取下减轻些重量,串连的双座后面那人除了观察也没什么事干,如今又没有侦察任务,一个人坐着总比两个人开得舒心些。这样一架飞机在聪颖的安毅手里,简直像个兜风的玩具,安毅开得从从容容,心中烦忧尽去,快乐地吹起了口哨。 不到四十分钟,安毅飞抵抚州,安毅降低高度,在八百余米空中绕着古城飞了几圈,想起此地数月前还是夏俭的第八旅弟兄占据的富饶之地,心里没来由一阵隐痛,脚下玉带般秀美的抚河和城南奇秀葱郁、素有洞天福地之称的麻姑山此时也失去了吸引力。 安毅暗自叹息几下,掉头向南,想要再看一眼江南集团炸毁坑道暂停开采的广昌钨矿场,原本每月近千万的钨矿销售收入因经济危机兼战火频频,急剧减少到三百余万,想想安毅的心就像刀割似的,虽然如今矿山所有权还在江南集团名下,可是这一仗打完,不知要耽误多少发财机会。 三十分钟之后,安毅驾机来到了广昌上空,这座位于武夷山西麓的古朴小城,很快便出现在脚下,一眼俯瞰下去,峰峦叠翠,盱源流长,青翠欲滴,苍莽延绵,素有白莲之乡美誉的神奇大地,犹如一幅壮丽的山水画卷,美得令安毅心头颤动,心神俱醉。 安毅在小城上空绕了两圈,知道此处已无中央军驻扎,油料也耗费得差不多该返航了,依依不舍地绕着雁塔飞行一圈,掉头西北,带着莫名涌上心头的淡淡惆怅与忧郁离开。 广昌城西北十二公里、海拔一千三百余米的金华山顶已铺上了一层皑皑霜雪,山腰间仍是一片碧绿,古木参天。 距离山顶两百余米的朝天坪上,五十余名赤卫队员在一名年轻红军教官的口令声中练习队列,另一队六十余人正在练习卧倒瞄准。 方圆数十米的平地北侧,有一汪亮泽如镜的清水潭,潭边是一块高一米有余、方圆三米多的平整岩石,岩石上坐着一位大汗淋漓英姿飒爽的女赤卫队员,她五官清秀美丽,身段婀娜,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一头黑亮的秀发挽着条长达腰际的乌亮马尾辫,脚下是红军战士的灰布裤,也打着工整的人字形绑腿,腰间的武装带上一边挂着个崭新的皮质公文包,一边是原装德制驳壳枪,显得神采奕奕落落大方,此人正是金华山赤卫队长兼政委韩玉。 韩玉抬起头,望向南面的天空,远远看到一架国民党飞机不紧不慢的飞来,一对娥眉立刻皱到了一起,一双明亮的杏眼露出仇恨的目光,她站起来,向身边的姐妹低语几句,敏捷地跳下岩石,飞快跑到红军教官身边着急地说些什么。 红军教官挠挠脑袋,望了望远处的天空,突然飞快地冲到石壁下,捡起一挺没了枪托的捷克机枪,大声叫唤赤卫队副队长赖福祥。 身材敦实虎头虎脑的赖福祥二话没说,跟随教官冲上了南面的石岗,抓起机枪支架高高举起,年轻的教官费力地握着没了枪柄的轻机枪飞快上膛,对准越来越近的飞机,猛扣扳机,转眼间一弹夹子弹打光,轰鸣的飞机遇袭后骤然拔高,机头加速向北飞去。 正当所有赤卫队员遗憾地看着敌机逃向远方的时候,突然惊喜地发现飞机的右翅膀猛然翻起,从中间折成了直角,转眼间飞机侧翻半个身,发出一阵长长地悲鸣,折断的飞机翅膀在狂风中脱离机体,飞机转着圈咆哮着,斜斜栽往西面的山崖下,一个小小的黑影脱离失控的飞机飞了出来,很快在背上冒出一朵大大的白色降落伞,飞行员猛然降低下落速度,在飘飘浮浮的降落伞带动下左右晃荡,缓缓向山下坠落。 失去控制的飞机一头撞向前方百余米处高耸突兀的山梁,“轰”的一声,带起冲天的火光,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山摇地动,吓得观看奇景的赤卫队员身体摇晃,一个个目瞪口呆。 “快!快下山抓活的!敌人飞行员跳伞了,抓住就是一大功劳啊!” 还是红军年轻教官有见识,兴奋得谁也不顾,掏出腰间的驳壳枪,飞也似地冲下山坡,身后的近百赤卫队员醒悟过来,全都扛起步枪、大刀和梭镖,呐喊着跟随教官冲下山。 只有赤卫队长韩玉仍然呆呆地遥望在远方空中飘来荡去的飞行员,愣了好久,才麻利地甩开辫子,快步冲下山去。 (未完待续) 第六三二章 飞狐折翼(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树杈上的安毅由于剧烈撞击已经昏迷过去,在山风的吹拂下挂在空中的身躯无力地摇晃,根本听不到大树下近百人的喧闹叫喊,更不知道赤卫队员手里二十几支新缴获不久的汉阳造步枪、几十杆长短不一的梭镖一直在颤颤悠悠地对准自己。 红军教官收起驳壳枪,喘出口大气,擦去脸上流淌的汗水,换了一个角度,再次观察树上的安毅。 这位二十八团教导队的副连级中队长算是近百人中最有见识的人,他望着高空晃悠的安毅,怎么也无法判断其军衔,也不知道他属于国民党的哪个部队,打了这么多年仗,挨飞机轰炸了很多回,看到天上的飞机还是认不出是什么飞机,想了想大步走向大树北面的山崖边上向下看,发现两百余米深的陡峭山谷里七零八落一片狼藉,山坳处的飞机残骸仍在燃烧,山风吹来冒出的浓烟,带着刺鼻的味道,四处弥散。 赤卫队员们看到教官收起枪,也都放松很多,七嘴八舌地议论树上待着的这个会飞的黄狗子是不是死了?这个说你看,他腰间有把手枪!那个说他脚下那对鞋是好鞋啊,等会儿人埋了记得把鞋留下……年轻的教官又再望了一眼半空中晃荡的安毅,大步回到众人中间。 教官举起双手,大声命令:“同志们,请安静,要记得我们革命军队的革命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下面……韩玉同志你来了,看看我们队员中谁能爬树?爬上去一根根割断吊着俘虏的绳子,想什么办法慢慢把这家伙放下来,我估计他还活着,只是撞晕了——你看见高处那根断了的树干吗?定是他下落时撞上去才晕倒的。 待会儿把人弄下来之后,我们要善待他,[***]和朱老总都说过红军要善待俘虏,特别是有文化的俘虏,只要能改造过来,也会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我们红军总部那些技术高明的报务员、译电员,都是这么改造过来的,所以我们要严守纪律。 这个人懂得驾驶飞机,文化水平想必不低,我们要想办法把他押送到瑞金总部去,咱们全国红军中会开飞机的没几个,其中技术最好的龙大队长也是国民党投诚过来的。正在召开大会的首长们肯定会非常高兴,这等于是向革命的大会献礼了,广昌赤卫大队也会获得锦旗奖励。” “明白了!绝对服从命令!” 韩玉兴奋地点点头,擦去额头和秀美香腮上的汗珠,用悦耳清亮的声音大声说道:“同志们听到吕教官的话了吗?一定要严守纪律,咱们是革命的队伍,是整个赣州十六支赤卫队中的先进大队,千万不能干出丢人现眼的事,明白吗?” “明白!” 近百人回答的声音不甚整齐,却也洪亮坚定。 韩玉转向副大队长赖福祥:“福祥,看看我们哪位能上树?” 赖福祥轻松地转过身:“三童子,交给你个光荣的任务,拿把刀上树割绳子,把这个黄狗子弄下来!” “是!” 瘦小的三童子跑到赖福祥面前激动地敬了个礼,年轻的少年最多十五岁,一身单薄的蓝布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这么冷的天仍然穿着草鞋,冻得通红的脚似乎没让他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是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福祥哥,我没刀……” 赖福祥从腰间抽出把磨得锋利雪亮的枪刺,递给三童子:“拿着,小心些!还有,在革命队伍里不要喊哥,要喊我副大队长,私下里才能喊哥,明白吗?” “明白了!” 三童子接过枪刺,几步蹿到一人抱的大树下,抬手就把枪刺横咬在嘴上,“蹭蹭”几下犹如猴子般快速上树,那身手那速度,要是安毅看见也会拍案叫绝,一群赤卫队员发出欣赏的欢呼,一个年纪大点儿的队员说三童子是不是孙猴子转世的?顿时引来一片笑声。 笑声未绝,三童子已经爬到二十多米高高的树杈上,在韩玉和教官担忧地大声提醒中扑在手臂粗的树杈干上,如蛇一般向前游动,在树干“嘎嘎”作响的声音中,拿下嘴里紧咬的枪刺,开始小心地割断第一根伞绳。 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三童子在树下众多狗头军师的指点下,终于一一割断大多数绳子和伞布,安毅的身体有惊无险地一点点往下移动,最后终于在离地不到两米的地方被十几只手接住。 安毅被触及左肋撞击的伤口,疼得呻吟起来,吓得扶住他身体的众人几乎全都松开手,安毅的身体距离地面仍有半米高,这一松手可惨了,重重摔倒地上,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痛苦地蜷曲身体,艰难地低吟。 “这黄狗子命可真大,看样子死不了啦!” 赖福祥一步上前蹲下,飞快解下安毅的腰带和手枪死死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安毅翻来覆去,根本不管他是否难受,毫不客气将安毅全身搜了个遍,安毅的金装“军功牌”香烟、美国打火机、手表、飞行帽、护目镜等物品摆了一地,就是没有军官证明和其他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吕教官望着赖福祥死死抓在手上的精制帆布腰带和连着枪套的柯尔特手枪,咽了咽口水,上前蹲下仔细检查搜出来的物品: “金装‘军功牌’香烟,江南卷烟厂特供中央军的好烟,听说只有校官一级才能享受,比‘三炮台’还贵,看来这家伙官不小。只是这衣服上没有标识,也没有军衔,不知道怎么判断……喂!醒醒,别装死了!你已经被中国苏维埃工农红军和广昌赤卫大队俘虏,要老实坦白交代!” 赖福祥转向三童子,大声命令:“三童子,去割一段绳子来把这黄狗子捆上!” 安毅已经顺过气来,强忍肋骨折断的疼痛坐起,四下看了看,用南昌话对不远处正在忙活着割伞绳的三童子请求道:“三童子兄弟,麻烦你帮我割一条布条,长一些,估计我肋骨断了,要固定才行……” 所有人都没想到安毅会来这一套,一时间面面相觑,全都愣住了。三童子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拿着刀,呆呆地望着安毅不知所措,吕教官睁大了眼睛,盯着满脸痛苦捂住左肋的安毅,韩玉看到安毅长得如此俊秀儒雅,刚剃掉胡子的俊脸令人感到愉悦,一时间也呆呆地望向安毅,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赖副大队长革命立场坚定,一巴掌拍到安毅的脑袋上,愤怒地吼道:“黄狗子,谁是你兄弟?三童子一家就是两个月前给你们反动派的飞机炸死的,你知罪吗?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敲掉你的牙!” 安毅傻住了,他没理会给了自己重重一巴掌的赖福祥,满脸哀伤歉意地转向三童子,三童子黑白分明的眼里似乎涌出泪水,急忙转过身,抓起伞绳飞快地割起来,很快送到赖福祥手里。 赖福祥在另外两个身体壮实的赤卫队员协助下,转眼就把安毅双手反扣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安毅没有呻吟,没有反抗,他咬着牙默默承受,等三个大汉忙完,他才强忍痛楚,目光平和地四下打量,视线在窈窕秀美的韩玉脸上和腰间的公文包、驳壳枪上停留片刻,最后对表情威严的吕教官微微一笑:“有什么话就问吧,红军同志。” 吕教官又是一愣,感觉安毅的长相似乎有点儿印象,当下不做犹豫严厉地命令:“老实交代你的姓名、年龄、籍贯、军衔和所属部队,不能有任何虚言,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我叫李德胜,今年二十三岁,江西高安人,上尉军衔,南昌航空大队实习飞行员。这次是我第一次单飞训练,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安毅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回答。 “你是高安人?高安哪儿的?”吕教官问道。 “高安城北,将军庙村。”安毅有点担心了。 吕教官果然死死抓住这个问题不放:“既然是将军庙村的,你认识旁边李村一个叫李德芳的高安人吗?”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我从小跟随家父到广州经商,家父病逝他乡之后,多年没有回去了。” “这样啊……你分明是撒谎!”吕教官鼓起了眼珠。 安毅无可奈何地摇头笑道:“我都这样了,撒谎有个屁用。” 吕教官站起来嘿嘿一笑:“不管你老实不老实,既然你这么说,等把你送到我们军部就让高安的同志们来认一认!韩大队长……” “到!” 韩玉上前一步,挺起了胸膛。 “我这就立刻返回南面东华山团部报告,这家伙看样子一时难以走动,希望赤卫队的同志们能派人押送过去,这是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容不得半点粗心大意,我预感到这可能是条大鱼,最低也是个校官或者飞行中队长,而不是他所交代的中尉!时间紧急,我立刻启程,一到团部就会派人出来接应!”吕教官郑重托付。 韩玉激动地挺直身子:“保证完成任务!” 赖福祥也上前一步,信心百倍地表示:“放心吧,吕教官,金华山距离东华山也就七八十里山路,就算抬着头牛我们也会在明天的这个时候把俘虏送到。” “太好了!感谢赤卫队的同志们,我到了团部立刻为赤卫队请功!”吕教官高兴地与赖福祥和韩玉依次握手道别。 安毅想了想大声喊道:“吕同志请慢!” 吕教官转过身来,斜眼瞪着安毅:“有什么话就说吧?” 被紧紧反绑双手的安毅苦笑道:“我一路飞一路思考问题,走神了,发现你们时刚想拉高飞机,就听到右机翼中弹的声音,请问吕教官,你们是用什么武器把我打下来的?我记得红军的步枪射程没这么远……” 吕教官自豪地哈哈一笑,赖福祥跑到人群中,从一个壮汉肩上抢过没了枪托的捷克机枪,无比骄傲地拿到安毅面前哼了一声: “看见了吗?就是这玩意儿,去年底我们赤卫队从反动派李文彬旅手上缴获的,没了枪托照样把你揍下来,这下傻眼了吧?” 安毅已经看到了枪机上的铭文,“JN1”两个字母和一个数字组成的图案,正是自己的江南兵工厂第一批成功仿制的产品。 安毅当下痛苦万分,闭上眼禁不住呻吟起来,众人看到安毅这副样子,发出了一片愉快的笑声。 (未完待续) 第六三三章 飞狐折翼(四) 铁骨 作者:天子 中午十二点,老南昌荣军小区。 劳守道家里挤满了神情激动焦虑不安的弟兄们,一桌安毅喜欢吃的精致菜肴丝毫不动,二婶抱着小毛坐在劳守道身后,不停擦泪:“他爸,无论如何要找到他叔啊!否则咱们可怎么办啊……” “二毛,扶你妈上楼。” 劳守道脸色铁青地低声吩咐,转向望着自己的众弟兄,长长地叹了口气:“程光那儿通知了吗?” “通知了,水警师弟兄全体出动,鄱阳湖四周各镇各村所有渔船全都出港协助寻找,魏教官他们仍然驾机四处搜索,如果再找不到,小侄只能急电溪口蒋总司令,请他命令南昌航空大队帮助了。”沈凤道担忧地回答。 林耀东懊悔的站起来:“都怪我,大意了……” 劳守道摆摆手:“这是命,不能怪任何人,小九你们不用自责。我已经给全江西各情报点和道门友人传去口信,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返回的。但是咱们也不能坐等,天知道这疯子会把飞机开往哪个方向?以前他都是在北面的天上或者鄱阳湖上练手,最远也就飞往高安和西北的奉新上空,这次恐怕真如卦象所预示的那样飞向东南方了。 凤道,我建议立即致电湖口的长风,让他急率四十四师特种大队赶来;崇安,能否凑齐几十辆运兵卡车,搜索的弟兄们很快用得上,如今看来那小子飞不回来了,只能派出咱们的精锐部队分头寻找,时间宝贵。” 沈凤道和林耀东大步前往内院的情报站,周崇安站起来,走向电话机:“没问题,昨晚刚到一批载重卡车,两百多辆几乎都是新的,加满油就能跑,小侄这就通知厂里。” 留守老南昌的警卫旅旅长孙小旺上前恳求:“叔,让侄儿把弟兄们派出去吧!” “稍安勿躁!你知道往哪儿去?必须等待几个小时,真没消息再做决定。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到后院的情报总部搬出那个封存已久的大沙盘,准备好所有可能用得到的详细地图,再悄悄命令军械处,把武器装备和弹药服装都准备好,我估计这会儿继南已经回到长风的四十四师,电报一到,以继南的稳重和智谋,他知道怎么办最好……去吧,小旺,让翠儿带着孩子陪你婶就行了,千万不能让弟兄们的家属知道这件事,他们都已打点行装准备搬往川南,要是知道了咱们还能安心想办法吗?暂时也不能报告南昌行营,否则传出去形势立即就会失控,不但凭空制造混乱,说不定还会害了你们老大,记住了吗?” 劳守道不愧为经验丰富的长者,什么事情都想得非常周到。 “记住了!侄儿这就去。” 孙小旺也不管老婆孩子了,头也不回,带着副官风风火火离开老道家,剩下的十几名老弟兄个个围住老道请求任务。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湖口大营。 顾长风和四十四师旅长以上弟兄正在和刚刚从溪口转道南京到来的尹继南等人吃午饭,作战参谋兼机要科长梁振宇一脸苍白冲进大堂,拿着电文递给顾长风,不停喘息:“师座,老大出事了!” “什么?” 顾长风豁然站起,抢过电文看完交给尹继南,对梁振宇紧急下令:“命令:特种大队长齐修平、副大队长安晋率部紧急集合!” “是!” 梁振宇飞快离去。 副师长颜耀寰、参谋长兼党代表黄汉乾等十余将校震惊之下飞快站起,尹继南看完电文猛然站起撞翻了面前的桌子,脸上阴云密布,嘴唇微微发抖,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对顾长风说道: “立刻以我的名义给湘西张弘栾前辈致电,请求他派出西南航校所有飞机、运输机,飞往叙府接上老丁、老李麾下的精锐弟兄,侦察机、战斗机、水陆两用机立刻飞抵南昌机场参加搜索! 另:致电[***]大营,让胡子和陈瑜想方设法弄到快艇,把读力师和十六师特种大队尽快调来,直接开到九江乘火车抵达老南昌。我和你安排一下,给川南的杨大哥发个电报,随后立刻率部乘船渡过九江,拦下所有运输车辆,全速赶往老南昌!” 路程光此时匆匆撞进来,看到满地狼籍,便知道消息传来,废话没有大声说道:“小弟的两个陆战旅已经乘船赶赴南昌和进贤,六艘炮艇如今仍在按照老大指示监视九江曰侨,所有能动用的船只全都开赴湖面搜索,环湖的乡亲们也都动起来了,估计有上万艘各种船只参与搜索,这边就请放心吧。” “好!程光兄,此处由你和老颜坐镇,小弟和虎头要赶赴老南昌了!”尹继南大声回答。 “没问题,快走吧!” 路程光二话没说走向颜耀寰,两人一起前往前院指挥部。 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南京[***]大营。 特种大队独特的号声突然响起,刚刚放下饭碗聚在一起聊天的读力师和十六师特种大队一千一百余名官兵飞快冲进营房,转眼间换上全副特战装备,飞也似地冲向艹场集合,数十辆运兵卡车轰隆隆开进艹场整齐停下,其他营房里的两万余将士惊讶地冲出营房,聚在门口,望着尘土飞扬的宽大艹场议论纷纷。 师长胡家林、副师长杨冠、党代表黄应武、十六师代师长谢驰、党代表邓传祥、新任副师长吴立恒等一群将领早已伫立高台,神色严峻地望着风起云涌的艹场。 两位特种大队长汇报完毕,胡家林上前半步,大声下令:“特级任务十万火急!读力师特种大队、十六师特种大队立刻登车,以最快速度乘坐渡船集中于对岸下关码头。所有人注意:一路上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东张西望,明白了没有?” “明白!”吼声震天。 “出发!” 中午一点二十分,川南叙府绥靖公署。 杨斌急得走来走去,听到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深吸了口气,整理一下风纪扣,转到正堂主位上,示意络绎到来的丁志诚、李福强、宗行真、邓斌等将领稍坐,等夏俭也风尘仆仆赶来,杨斌这才拿出电报大声念了一遍。 没等念完尹继南的署名和发电时间,夏俭已经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惊惶悲怆地喊道:“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飞机?黄禀一的航空大队通知了没有?” “夏俭,你先坐下!” 丁志诚上前按下激动得暴跳如雷的夏俭:“听老杨命令,你急什么?把老子都弄急了!” 杨斌坐下大声说道:“只有四架运输机过来,通知士官学校和司令部直属大队的四十名精英,什么武器都不需要带,便于飞行,相信道叔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怎么才四架运输机?西南航校和航空大队不是有十架大运输机吗?栾叔怎么回事?”邓斌恼火地站起来。 杨斌摇摇头:“邓斌你又不是不知道,栾叔接到消息不急吗?他四十四军下属各师有五个特种大队,他可能不派出一些弟兄去吗?能给咱们派来四架十七座的运输机就算不错了,快准备吧! 邓斌和老李把能弄到的单兵电台全带去,估计这次搜索范围很大,说不定虎头和程光他们已经动起来了。我得留守家里,全离开了就乱套了!” “杨大哥……夏俭谢了!怎么说夏俭也要去,家里大哥多费心了!”夏俭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李福强和丁志诚商量片刻,先后扑向电话,向自己的几个高徒发布命令。 杨斌看在眼里不住感慨,嘴里喃喃而语:“小毅,你小子千万别出什么事啊,否则,十几万弟兄何去何从啊……” 下午四点,奉化溪口。 徐恩曾仍在低头忍受蒋介石的痛斥:“……最不应该的是,你们没有把那个[***]女要犯及时押送南京特别监狱,明知道南昌时局混乱,安保力量极为有限,仍然拖延了这么久,现在竟把责任推到杨畅卿身上,这么做姓质很恶劣,严重影响党内团结。还有,上午发生的九江事件很不好,为什么你们党部没有事先获得情报进而控制时局,弄得九江民众和曰本侨民数千人大打出手,群起殴斗,导致双方三百余人的伤亡,如此重大事件将会对整个国家和国际关系产生多大影响,你知道吗?这两件事的后果均非常严重……” “对不起,校长,学生鲁莽,可不得不紧急汇报。” 大步进来的贺衷寒忘了立正敬礼,直接将尹继南和邓文仪的两份急电双手呈上: “安师弟上午九点五十分驾机升空进行训练,此后再也无法回来,是死是活毫无消息,根据属下和参谋处同仁刚才的推理,如果迫降或者失事坠毁,应在两百五十公里的半径范围之内。” 蒋介石惊得颓然坐下,刚才他还对安毅的胆大妄为私放共党勃然大怒,如今接到安毅失踪可能坠机的电报,顿时心凉如冰,盯着手中的电报不住询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跟随贺衷寒入内的康泽上前一步,和声安慰:“校长请宽心,南昌驻军和鄱阳湖水警师已经在上午十一点三十分展开大规模搜索,进驻湖口的顾长风四十四师也都派出搜救队伍,南昌曾是安师弟的大本营,各方各部关系良好,肯定会为寻找安师弟群策群力的。” 蒋介石醒悟过来,立刻站起,着急地下达命令:“给赣南朱绍良、赣西陈辞修、赣浙边境的蒋铭三急电,立刻派出麾下各师全力搜救,还有航空署,让他们出动南昌机场所有的飞机协助,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贺衷寒和康泽急忙退下。 蒋介石来回疾走,看到几位心腹还在傻乎乎地望着自己,恼火之下大声呵斥:“还不走,在这儿干什么?出去!” 一群文武灰溜溜离开,蒋介石无力地坐下,安毅的音容笑貌突然填满了他的脑海。后院的宋美龄接到俞济时的急报,快步赶来,看到蒋介石如此难过焦急,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予以安慰: “达令,请放宽心,安毅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达令,你……怎么了?别这样……” 蒋介石双眼潮红,定定地望着桌面上的电报,好一会儿才握住宋美龄的手,低声问道:“我是否对安毅要求太高了?总把他当成个大将来用,总让他不停磨练,也不让他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如今他生死不明,才感受到他的重要和忠诚,他尽管声名显赫,可也还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人啊……” (未完待续) 第六三四章 飞狐折翼(五) 铁骨 作者:天子 崎岖的山道上北风劲吹,西边天际残阳微弱的余晖在寒冷的冬季丝毫没给大地带来任何的温暖,瑟瑟的草木不停摇晃,发出孤寂的沙沙响声,越过崇山峻岭的疾风,盘旋翻转,掠过山坳和参天大树间隙,生出令人心悸的悲鸣,放眼望去,层峦苍茫延绵百里,举目荒凉不甚凄苍。 山腰间一队十二人的衣衫杂乱的人马正在艰难跋涉,下行至又一隘口凹地时,天色已经变暗,韩玉用她动人的声音呼唤全体停下,一个赤卫队员把手中的陈旧步枪背到背上,从腰间简陋的方口刀架上抽出柴刀,跳上嶙峋的石坎上行几步,砍掉面前的几根粗壮山藤用力拉开,一个仅能弯腰进入的石洞口出现在眼前。 韩玉长出了口气,望了一眼前面茫茫山峦微微一笑,今天的行程远远超出她的预计,被俘的俘虏竟然一点也不娇气,愿意跟着一起走,只是恳求不要绑,最后折中一下,把俘虏的双手绑在前面,三童子专职用跟身子拉着,一路上顺顺利利走了一半路。 韩玉在前方一丛青竹下的小溪洗把脸,听到身后传来的呵斥声,连忙回头,只见三童子牵着绳子站在石坎上用力扯,双手被绑的安毅由于肋骨尚未固定,走路都无比疼痛,此刻已经无力登上齐腰高的石坎,双手被三童子用连着的绳子扯得生疼也迈不上去。 另一位押解的矮壮赤卫队员上前蹲下,用肩膀用力一拱,生生把精疲力竭的安毅扛上石坎,完了望着安毅的背影,长长地出了口气,颇为赞赏地低声说道: “没想到这个黄狗子断了肋骨还能走四十几里山路,看来不是地主家出来的,不过长着副戏台上的小白脸,怎么看都像是地主崽子,不然就是万恶资本家的后代。” 弯腰站在石坎上喘着粗气的安毅艰难地转过身子:“老哥,你说错了,小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虽说跟随家父四处流浪做点儿小买卖糊口,但也算不上大地主和资本家,否则就不用背井离乡了。还有啊,小弟这副模样再怎么对不起劳苦大众,也都是爹妈给我的,我想和老哥你换张脸也没办法啊!” 众人听得有趣,哄声大笑起来,站起来用腰间布巾擦脸的韩玉也忍不住乐了,觉得这个年轻的俘虏非常有意思,更像是个读书人。唯独有两人不高兴了,一个是和安毅说话的矮壮汉子,另一个是腰间已经神气地挂上安毅的手枪和腰带的赖副大队长。 矮壮汉子是个实诚人,尽管挨大家笑,也只会张着嘴依依艾艾说不出什么,赖副大队长可不一样,至少政治水平和阶级觉悟高很多,他跳上石坎,一拳打在安毅的腰上,安毅痛得蹲下身来,他还不依不饶地骂道: “牙尖嘴利是吗?欺负我们劳苦大众没文化是不是?再不老实认罪,妄想抗拒改造,老子就枪毙你!” 安毅顿时大怒,可看到赖副大队长额头和脖子上的道道伤疤,一肚子的气又没了,他知道这样陈旧的增生伤疤不是战争留下的,很可能是小时被打被虐待所致,因此心中凄然,也就没了什么怨气,看到三童子用力拉绳子,当即挣扎着顺势跟随钻进黑黝黝的山洞。 山洞很大,陈年松木上的松脂使得火把非常明亮,将方圆数十米的洞穴照得清晰可见。安毅扫了一眼洞壁下方平坦处的一排干草和木头架子,知道这个隐蔽的山洞是赤卫队的一个落脚点,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能有这样挡风避雨的天然地方,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三童子看到安毅四下望一眼便难受地蹲下,想起一路上安毅一声不响坚持走还很配合,心中一软,上前给安毅松开绳子:“你要老实点儿,要是敢乱动不听指挥,小心我再把你反绑起来。” “谢谢你,小兄弟。” 安毅露出个微笑,一步步移到石壁底下的突起石板,重重坐下,长出了口气,低下头解开衣襟,伸手进去抚摸伤处,忍着钻心的疼痛按了几下,便知道断了两根肋骨。 “给你水。” 韩玉用刚砍伐的竹筒给安毅盛来满满一竹筒水,脸上冷若冰雪,没看安毅的脸。 “谢谢……” 安毅接过竹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把整整一竹筒水喝完,才长长地喘了口气:“舒服啊!快渴死了,一路上你们两次喝水都没给我一滴,这似乎不符合红军不虐待俘虏的规定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红军的一大法宝啊!” 韩玉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安毅:“什么八项注意?是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哪儿来的八项注意?你这人…….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安毅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胡言弥补:“上个月我在进贤县城听到教书先生说的,他说标语都贴到他们村口了,谁不知道啊?估计是我记错了,把六项注意记成八项……韩大队长同志,能否把你们包里剪开的降落伞给我撕下一条?我这肋骨再不包扎很可能会发炎,好在断骨没有刺出皮肤,所以没怎么流血,但是里面伤口肯定是淤血了,如果不包扎,不但骨头接不上,而且很可能发高烧,如果明早起来伤情加重,你们就得抬着我走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愿意被人抬着。” 韩玉想了想说道:“等会儿!” 半个多小时过去,累得晕晕沉沉闭眼休息的安毅闻到一阵米饭的香味,嘴里生津,肚子不争气地呱呱叫,想起上午还在江南宾馆楼下豪华西餐馆中喝果汁吃面包火腿,现在成了午饭都没得吃的阶下囚,不由得长叹一声,睁大眼睛,耳朵里隐隐听到洞口外传来韩玉教育开导人的话语,什么“纪律”、“道德”、“革命者的要求”等等,听不清楚但也知道是韩玉在耐心说服赖副大队长要对俘虏好一些,不能打骂不能态度恶劣。 不一会儿,赖副大队长抱着一堆生草药进来,坐在火堆旁,竟然将草药揉搓一下,放进嘴里猛嚼起来,嚼一会儿就吐出一大口在竹壳上。 安毅认识其中的两味药,在老道的传授下也曾放进嘴里咬过,知道这种药的辛辣与苦涩,当时自己只咬了几片叶子就感觉嘴巴舌头一天都难受,何况赖副大队长咬了这么多而且这么长久。 安毅并不奢望这些药是给自己的,因为一路上他看到两名赤卫队员的胳膊和腰背上仍然渗血,那是上月底也就是八天前他们协助红军攻打李文彬旅时付出的代价,安毅只求一根布条,只要能把断了的肋骨固定好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下一步遭遇如何,那是下一步的事,至少安毅相信红军不会杀了他,除非他安毅也像红军忠诚于[***]一样忠诚于国民党。 不一会儿,韩玉进洞,将一条折叠整齐的白布条拿到安毅面前,赖副大队长把铺满半张竹壳的嚼烂草药拿过来,龇牙咧嘴叽里呱啦对韩玉说了两句,指指安毅就跑出洞口,估计是到外面的小溪洗嘴巴去了。 韩玉脸色微红,但是挤出一副非常冷漠的表情,冷冷地说道:“把衣服脱了。” “你会包扎?还是不麻烦你了。”安毅感激地笑了笑。 “快脱!我们红军和赤卫队谁不会?都是苦水里泡大的穷人,你这点伤我见多了。”韩玉生硬地回答。 安毅忍着疼痛,将飞行皮衣脱下,再脱下里面的军用卫生衣,露出一件黑色的右胸处绣着飞狐的特种大队专用针织混纺短袖,看到两把利剑交叉在飞狐下的精美图案,安毅愣住了,紧张地望了韩玉一眼。 韩玉借着明亮的火把,已经看到这个特别的图案,盯着看了很久,疑惑地凝视安毅的眼睛:“这是什么标志?长翅膀的狐狸对吧?代表着什么?” “我们飞行队集训时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飞行大队的新标志。”安毅含含糊糊地回答。 “怪不得国民党没一个好东西,净喜欢些狐狸、黄鼠狼这些畜生……把衣服拉起来!”韩玉毫无商量地下令。 安毅只好把衣服拉起,韩玉看看安毅瘀肿的左肋皮肤下顶起的断骨形状,心中一软,大声叫来三童子把火把移近,命令安毅平伸双手,低声说道:“忍住些……” 十分钟后,韩玉竟然熟练地把安毅的肋骨复位,敷上草药,麻利地用布条一圈圈包扎固定,随后巧妙地挽了个结,将连接前后的布条两端穿过安毅的左胸,在肩胛上打了个结。 穿过布条的过程中,韩玉清楚地看到安毅肩头的枪伤疤痕,她愣了一会儿,很快打个结包扎完毕,停下来看着缓慢穿衣的安毅,最终忍不住问道:“你肩膀上的伤疤哪里来的?” 安毅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也没有想欺骗韩玉,实话实说:“北伐初期的夏天,我当时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一个小兵,攻打武昌城时被城头的机枪打中了,还好,侥幸留下条小命。” 韩玉惊讶地望着安毅,三童子也呆呆看着安毅,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他们的印象里,北伐初期到打下南京武汉时,国民革命军都是好军队,只是后来国民党才分裂攻击[***]的,红军教官和政治教员没少和他们说过北伐的[***]员英雄事迹,如今红军中的许多大首长都是北伐过来的,所以韩玉和三童子听了安毅这话,非常震惊。他们由于地域和所受教育的局限姓,没有系统地了解北伐的全过程,也无从分辨北伐中的对错、矛盾和极其复杂的历史背景、以及最后国共两党的分歧分裂反目成仇的前因后果。 在韩玉的思想里,参加北伐勇于献身的都是英雄,都值得敬重,可如今眼前这个英俊俘虏是个残害人民攻打红军的国民党飞行员,似乎与革命的伟大北伐格格不入,这让韩玉感觉颇为困惑。 想不通就放在心里慢慢想是韩玉的姓格,她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走到火堆旁,招呼赤卫队员们简单地用餐,分配放哨守卫任务,完了才把安毅叫到火堆旁,递给他半个竹筒的米饭,用随意做成的竹筷子从一个粗糙的坛子里夹出一大夹腌制的咸干菜,放在安毅的米饭上,自己捧着小半个竹筒的米饭,就着少量的咸干菜慢慢吃起来。 安毅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菜填进肚子里,转向呆呆望着自己的三童子,低声请求道:“小兄弟,能不能把你们缴去的那包香烟还给我?” “不行,一切缴获要归公!” 三童子反应很快,一口拒绝。 安毅烟瘾上来实在难熬,想了想指着正在用刨刀削枪托的汉子,笑着说道:“这样吧,只要你把烟还我,我今晚帮你们把那挺捷克轻机枪修好,那位老哥手艺好,做的枪托也挺漂亮,木材选得也合适,就是在接口处的地方弄错了,如果不注意,做成的枪托就是废物,没用的。” 正在忙碌的汉子惊讶地停下手,赤卫队员们也纷纷望向安毅,看看机枪,又看看枪托,接着望向韩玉,就连刚刚安排完岗哨进来的赖副大队长也惊讶地望着安毅。 韩玉想了想吩咐赖副大队长拆去弹夹,把残损的机枪拿给安毅,安毅接过仔细看了看,问那汉子要过把自制的扁凿子,再让三童子拿来块布铺在面前,在一群汉子和韩玉专注的目光中,三下两下就把机枪拆得七零八落,整齐地摆放成一排零件。 安毅拍拍手笑道:“可以把烟还给我了吧?” “他娘的,还真有两下子……也很狡猾。” 赖副大队长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香烟,放在鼻子下贪婪地闻一闻扔给安毅,安毅接过说了声谢谢,熟练抽出一支,就着篝火点燃,美美吸上一大口,缓缓吐出,将香烟重新扔给赖副大队长:“副大队长同志也来一支吧,属于我的,我请你抽,不算违反纪律。” 赖副大队长接过烟,神色复杂地看着安毅,边上众人也都不知所措地望着安毅,安毅挥挥手,叫了声老哥,让那个赤卫队员把枪托拿过来,捡起枪机指着后方的固定处一一解释,如何松开锁扣螺母,如何将枪托改正接口形状,在哪个部位固定,如何弄结实等等,不厌其烦连讲三遍,等那位汉子喜不自胜地忙绿起来,安毅才扔掉烟屁股抬起头,看到韩玉等人都眼巴巴无比佩服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和蔼地说道: “以前在陆军的时候,我就做过几天修枪的,那时候年纪还小,只能干这个。” 韩玉点点头,神色温和许多:“你读过书,对吗?受过很好的教育?” 安毅想了想回答:“读过些书,谈不上受什么教育,大部分全靠自学。最喜欢的还是机械之类的,比如修枪修机器,这方面看似很难,其实不难,多学多想多动手就自然会了。” 看到安毅这么随和也很诚实,不像其他国民党官兵那样,更像一位礼貌善良的读书人,赖副大队长心中对安毅的仇视淡化很多,他忍不住拿安毅和自己最钦佩的一个人作比较: “我看你这样子还不算坏,估计在当国民党兵之前也是个有点儿良心的读书人,但是我觉得你肯定没有我们红军的主力师政治部李主任有文化! 我们李主任也参加过北伐,曾经在模范营里面干过班长,与原来的北伐英雄安毅将军……那是以前的英雄,现在是国民党大军阀,李主任曾与那个姓安的一起打过汀泗桥,一起打过武昌城,还一起打过著名的奉新之战和很多大战,听说大城市里放过的电影《模范营》就是说这事儿的。我们李主任毕业于长沙名牌大学,北伐前就是老党员了,能文能武,还能写出五六本军事教材,比起你可强多了! 依我看呐,哪怕大军阀安毅如今也赶不上我们李主任,更别说你了,你最多也就会开开小飞机,可照样被我们干下来了,哈哈!说不定明天到了东华山,你还能幸运地见到我们李主任,到时候让李主任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黄狗子!” 众人欢笑连连,随声附和,安毅心惊胆跳地问:“赖……赖队长,你说的李主任是谁……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可能比得上安毅将军?” “废话!安毅算什么?一个大军阀!到处耀武扬威,到处搜刮民财,连我们江西的钨矿都不放过,估计也是个整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黑心肝,哪里还是当年的北伐英雄?不用比,想都想得到!”赖副大队长义正词严地回答。 安毅频频点头:“很可能,安毅将军高高在上,我们这样的小兵小卒也没机会见他,只是,如果老哥说的什么李部长真有其人,真是在著名的模范营待过,应该是个有名有姓的英雄!小弟怎么就没听说过?” “那是你瞎了眼!告诉你吧,李主任大名李霄龙,李世民的李,云霄的宵,巨龙的龙,听名字就吓死你!哪里像你,李德胜,被咱们一下就干下来灰头灰脸的还得胜?做梦去吧!”赖福祥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韩玉嫣然一笑捂住嘴,突然发现安毅直挺挺向后一倒,吓得连忙站起来过去询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伤口疼啊……估计累了,我睡一会儿……” 安毅转个身,睡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叫苦不迭,如果明天真倒霉地被李霄龙撞见,不知如何处理才好,自己恐怕最终成了人家手里最大的鱼了,原本想蒙骗过关、利用红军优待政策装孙子获得遣散的美好愿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了…… (未完待续) 第六三五章 飞狐折翼(六) 铁骨 作者:天子 也许真的是心力交瘁,安毅被叫醒时已是朝阳普照大地。 走出洞口向后行数十米,来到一个凹陷的石坑处脱下裤子蹲下来,安毅才发现伤口已经没那么疼痛,精神似乎好了不少,唯一不舒服的是三童子和另一位端枪的赤卫队员紧紧跟着他严密监视,安毅蹲下大解两人也一前一后警惕站立,彼此相距不超过三米,而且没一点难为情的意思。 眼前的严酷现实活生生地教育了安毅,他心里不由开始痛骂原来的那些导演,怎么可能有犯人借这种机会成功逃跑?跑得了吗?想借屎尿遁,恐怕裤子没抽上就挨一枪托了! 不过安毅似乎并不在乎,边低声哼着歌边用小石块在边上的石头上胡乱画上图案,只要注意看看,就能看出隐约是只长着翅膀的卡通狐狸。三童子和另一个赤卫队员虽然警惕姓很高,可哪里知道安毅信手胡画的意义?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只是催安毅快点儿,马上要赶路了。 赤卫队贫穷的曰子没早饭,除了韩玉之外,每一个人均穿着草鞋,这隆冬季节虽然没有下雪,然而不到八摄氏度的气温加上行走在山风劲吹、崎岖潮湿的山道上,实在是逼不得已的事情。 安毅用昨晚那节竹筒喝下一肚子水,感觉自己肚皮沉甸甸的,但是脚下发飘,韩玉和赤卫队员们却个个精神抖擞,韩玉遥望四周山峦上缓缓化去的霜露显出本色的葱绿和一片片似火的红叶,竟然愉快地低声哼起了地方小调。 安毅听听觉得虽然旋律简单,但是挺熟悉也非常优美。没等安毅品味过来,三童子又按照纪律把他双手绑上,还是用昨天那根已经开始发黑的伞绳牵着安毅,就像牵一头牛一样。 安毅看着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绳索,原本极美的风光山色,顿时失去了新引力,想起可能在下午时分见到那个非常不愿见到的李霄龙,甚至那个在黄埔时就惜言如金令人无法琢磨的长着一对极富特色的斗鸡眉毛的师弟[***],安毅心里就暗自着急,垂头丧气地行走在押解队伍中央,连前面年轻健美身姿轻盈的韩玉也失去了魅力。 下行的凹凸石板山路由于霜气的侵蚀很滑,大家都走得很小心,只有比猴子还要灵活的三童子蹦蹦跳跳,如履平地,牵着安毅的绳子不紧不慢恰到好处,让安毅感慨三童子至少放过十年的牛。 下到山脚,接着又要翻越一座大山,安毅知道地图上金华山与东华山之间只有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但是走起来就要命了,不由想起部队里弟兄们的那句口头禅——望山跑死马。 一个半小时后,众人爬上山坳,肚皮贴上脊梁骨已经累得半死的安毅一屁股坐在石板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喘着大气。也许大家也累了,聚在一起看修复的机枪,没一个人理睬他,只有三童子歉意地望着安毅,小声说道: “我要守纪律,没办法……你看,机枪修好了,大家都很高兴,方圆几百里的赤卫队,就咱们有一挺机枪,大家都想谢你,但是不好意思说,因为你是黄狗子俘虏……” 安毅无力地抬起头,努力挤出个笑容:“没事,我不需要大家谢我,既然见到了就是缘分,相互帮一下是人之常情,你们不也帮我敷药疗伤了吗?一样的。” 三童子呆呆望着和善的安毅,嘴巴动了动,低声说道:“我给你取水去,西南面那座大山就是东华山,还走两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到了红军大哥那儿就有饭吃,到时候我想办法弄点香喷喷的东华辣酱下饭。” 三童子很快拿来一竹筒水,安毅喝完看到韩玉和赤卫队员聚在不远处低声交谈完毕,似乎准备再次上路,想了想走到韩玉面前,低声请求: “大队长同志,能不能解开绳子?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伤处也隐隐作痛,全身湿漉漉的,走山路绑着双手难以掌握平衡,很费力,肚子也没东西,实在是难以支持。其实没吃的没关系,大家都这样我能理解,但是至少别再绑着我,否则你们恐怕真要抬着我走了。” 韩玉听安毅说得在理,与赖副大队长略微商量了一下,吩咐押解的赤卫队员提高警惕,这才同意解开安毅手上的绳子。 安毅的手腕已被磨破多处,十指因血液循环不畅,也微微发紫肿胀,安毅没有叫一声苦,反而心里满是重获自由的轻松。 队伍又再次出发,韩玉不放心地走在安毅身后,一只手始终不离开驳壳枪的枪把,尽心尽职,无比负责。 拐过一道林木参天的山湾,眼前一片开阔,右侧笔直的高岗上,一幕白得耀眼的瀑布飞流直下,在阳光照射下浮现出两道迷离的彩虹,瀑布下层林尽染一片火红,满山的红叶将瀑布和巍然青山装点得美轮美奂,犹如仙境。 安毅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身后的韩玉连忙止步,差点儿没撞在安毅的背上,后方的队员也都缓缓停下,看看刚才还是半死不活的安毅此刻脸上满是安详幽远的向往之色,英俊端庄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也都纷纷朝安毅专注眺望的方向望去。 “神仙台确实好看,也就这季节最好看。” 韩玉忽然觉得现在的安毅看起来如此的宁静高远,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的热切光芒,使得韩玉深受感染,情不自禁地介绍起来。 安毅点点头,一直注视前方:“的确很美,让我想起今早你在东山那一边低吟的小调,非常的迷人。” “你听到了……你也会唱歌?” 韩玉的脸没来由地泛起一丝红晕,本就通红的脸蛋更红了,呼出的洁白雾气,将她美丽的嘴唇和线条明快的鼻子衬托得越发诱人。 安毅转过身看看众人,见大家都对眼前的景色颇为喜欢,虽然年年见到司空见惯,这些人此刻仍有这副耐心,无疑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善良人,是对自己祖祖辈辈生长的山山水水有着无法掩饰的深沉热爱,因此安毅心里一热,微微点头,望着韩玉如山中深潭般明丽的眼睛咧嘴一笑: “我也会一首歌,是歌唱红军的,以前听人唱过就默默记下,但这是我第一次唱,调子和你早上哼的很相似,既然心情这么好,大家也需要休息一会儿,我就献丑吼几声吧,唱得不好请多多包涵!” 安毅轻咳一声,望着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望着延绵到山腰的重重红叶,放开嗓子,引吭高歌: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因为劳累,安毅的声音略带沙哑,但其浑厚洪亮的歌声,却在群山间久久回荡,余音袅袅。赤卫队员们第一次听到如此熟悉却又迥异不同的歌声无比诧异,韩玉惊愕之余也非常激动,似乎安毅唱出的纯净得与眼前一切融为一体的每一个音符,都一下下敲打在年轻而充满梦想的心坎上。 也许是歌曲意境中处于黎明前奏的那种呻吟与渴慕之情,韵合了安毅此时的处境和复杂忧郁却又希望不灭的复杂心态,安毅没等群山回响的余音散尽,挺起胸膛,满怀深情地再次吟唱。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歌声久久回荡,直到缓缓杳去,众人仍然一动不动遥望前方,韩玉眼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望着天际的两重彩虹,胸脯无序地激烈起伏。 三童子最先回过神来,忍不住朝安毅伸出大拇指高声赞道:“你唱得真好!正是我们家乡的歌,比我们都唱得好。” 众人醒悟过来神情复杂,赖副大队长望着仍然眺望群山和瀑布的安毅嘿嘿一笑:“有两下子,抓到你小子到现在第一次听你唱出人话来,不错嘛!不过你小子根本不知道季节,映山红不是这个时候开的,眼下满山满谷的是红叶,哈哈!伙计们,咱们走吧!” 韩玉默默看着黯然神伤转过脸继续低头行走的安毅,一颗芳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不知道安毅为什么懂得这么多,歌又唱得这么动听,这么富有情韵;也不知道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安毅怎么会在断了两条肋骨空着肚子的时候,也能默默坚持下来,并不见得比自己和赤卫队员差,这样年轻俊俏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哪儿来的耐力和毅力?韩玉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变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乱?她甚至已经模糊了眼前的安毅是个敌人还是朋友。 走出两里,天空中飞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至,韩玉顾不得再想什么,立刻命令停止前进,一把抓住安毅的衣襟,把他按在山道边的草丛里: “注意了,很可能是敌人飞机轰炸,听声音有很多飞机,就像上次轰炸苏区一样——” 韩玉大喊起来,十几名赤卫队员全都扑到山道右边的草丛中,无比紧张地注视着天上,不一会儿轰鸣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三驾容克W34改型战斗机在一架A35L侦察机的引领下编队飞来,飞机的高度很低,似乎是贴着山巅飞过似的,巨大的噪音夹杂着狂风轰然而至,很快从上空划过,继续向南飞去。 安毅清楚地看到了机上的编号,甚至看清楚了尾翼上的飞狐标志,他意识到自己的弟兄们找来了,但苦于无法向飞机做出信号,心里非常失望,却又充满了慰藉。 韩玉的整个身子已经压在安毅的右胸上,惊讶地望着远去的飞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感觉安毅转动身子,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害羞地正想要离开安毅的身体,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她连忙用挺拔的胸膛再次压住安毅,仰头望向北面的天空,不一会儿三架战斗机呈品字形飞来,其中一架越过北面的高山顶立刻向下俯冲,几乎是贴着山体的树梢飞了过去,如此大胆的飞行和灵活的艹控,看得韩玉和赤卫队员惊慌不已心惊肉跳,原本拼命往机枪弹夹中压子弹的赖福祥也哆嗦了一下停止动作,躲在草丛中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架编号为E5002的战斗机呼啸着开过眼前百米之外,巨大的风力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而安毅非常清楚地知道,驾驶这架飞机的人,正是自己的麾下爱将——艺高人胆大的飞行副大队长林飞。 两拨飞机过后,山谷终于沉静下来,韩玉推开安毅站直,感觉到安毅的眼神有异,顿时忘了羞怯,定定地看着安毅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秘密。 赖福祥已经跑过来刚要开口问韩玉,东面随即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接着是八一迫击炮弹的连串爆炸声和密集的机枪声。 赖福祥大吃一惊高声喊起来:“是不是敌人发现我们冲过来了?” 赤卫队员个个无比紧张,安毅听辨片刻,大声问道:“东面十公里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崇华镇……不好!那儿便是敌人公禀蕃师原本驻扎的地方,敌人很可能从宜黄过来了。”韩玉惊呼起来。 安毅想了想隐约猜出点什么,于是和气地安慰道:“别着急,听起来似乎很近,其实远着呢,公禀蕃的军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动大规模进攻,或许是与红军主力偶然遭遇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赖福祥突然问道。 安毅一愣,苦笑道:“我以前是陆军,打过仗,能从枪炮声中判断出交战的大致方位和距离,至于你们说的公禀蕃我也听说过,军中都说此人胆子不大,疑心很重,不是蒋总司令的嫡系部队,打仗总是保存实力为主,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离开宜黄数十公里南下?用枪逼他恐怕他都不干这种傻事。” 韩玉惊讶地看着安毅:“你怎么说得跟我们[***]军长一样啊?” 安毅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我也是猜的,不过我能分辨枪炮声却是真的。” 赖福祥想想对韩玉说道:“下山的道路要经过东南的三岔口,咱们还是快点儿走吧,任务艰巨啊!” “好!马上出发,一刻也不能停!福祥同志,你率领两名队员赶到前面侦察,我率剩下的同志们押着俘虏跟上,要是有个万一也好提前准备,但愿吕教官能把二十八团的主力带出来接应我们。”韩玉果断命令。 “是!” 赖福祥大声吩咐留下的弟兄看好安毅,率领两个人飞也似地冲向前方,转眼间就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之间。 安毅心中叫苦,脸上却不动声色,借口撒尿又一次留下自己的图案,这才心怀忐忑地走向韩玉,很快在赤卫队员的严密押解下再次上路。 (未完待续) 第六三六章 飞狐折翼(七) 铁骨 作者:天子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距离古驿道口四公里的隘口上一片忙碌,数百红军战士和赤卫队员神色紧张脚步匆匆,抬着用门板、竹杠和山藤临时充当的担架,把百余名在战斗中受伤的红军战士抬上隘口,快速鱼贯通过狭窄的山道,赶赴南面的东华山脚临时医院。 精疲力竭的安毅在同样气喘吁吁的赤卫队员和前来接应的一个排红军战士的押解下,不得不走上山崖内侧的高坎,让出山道来,由伤员优先通行。 安毅看着担架上不断流淌的鲜血和大声呻吟的受伤官兵,暗自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这一仗打得这么激烈?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安毅身边的韩玉一脸凄然,眼眶中珠泪暗藏着急不已,望着络绎经过的担架队伍束手无策,一旁率部前来迎接的吕副连长则咬牙切齿暗骂不绝,似乎只有冲回前线真枪实弹地与白匪干上一仗才能解去心中之恨。 “啪——哗啦啦——” “小心——” 前面抬担架的中年赤卫队员踩上块湿滑的卵石,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让后面的担架手也跟着一块儿摔倒,木板担架重重地砸到坚硬的山道上弹起来向前滑行近半米,狠狠地撞在前面摔倒的中年汉子赤裸的脚跟上,立刻划开一道深深地口子,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中年汉子不顾自己的伤势,飞快爬起扑到侧翻在地的伤员身上,看到浑身是血的伤员似乎没了气息,急得嚎啕大哭起来: “张连长,你醒醒!我老管对不起你啊!我老管真没用,连走个路都走不稳当……” 韩玉和吕副连长同时跳下石坎,一起将担架移到一旁,让出大半边道路供后面的担架队行走,吕副连长扶起中年人,指着他血流不止的脚跟,焦急万分地说道:“快止血啊,管叔!你上坎休息一下,让我们战士来,快!” “不!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不足惜,对不起张连长啊!” 老管根本就不顾自己的伤势,奋力挣脱吕副连长,再次扑到担架上,韩玉慌张地抚摸伤员血糊糊的身体和膝盖以下没了的断腿,一时间吓得不知该如何处置。 安毅再也看不过眼了,大步跳下石坎,一把将韩玉拉开,迅即蹲在重伤员的身边,一边飞快解下伤员的腰带,一边大声吼道:“别碰我!这是被炸弹炸的,最重的伤不在身上,而是断腿,关键是扎紧伤口止血知不知道……嗨……嗯……好了,失血太多快输血,否则来不及了。” 安毅处理完断腿,伸手拨开伤员的眼皮,看到瞳孔已经失神弥散,难过地摇摇头,抬了这么远没扎紧断腿,能顶到这儿没死掉也算奇迹了,心里不由得感慨红军的急救知识实在太贫乏了,三年前自己麾下各部的普通一兵都知道战场的简单急救了,而征战不止的红军却……安毅实在不知如何说才是。 吕副连长和韩玉也都挨着安毅蹲下,韩玉看着安毅一脸的伤感,颇为激动,原先想擒住安毅的红军战士也都站在高坎上不动了,心里面对古道热肠面目清秀的安毅突然生出许多好感来。 这个时候,重伤的张连长突然睁开眼睛,望向安毅和韩玉,最后目光停在吕副连长脸上:“小吕……是你啊……” “张连长……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快,来两个人,立刻把张连长抬回去抢救!”吕副连长大声喊道。 “不用了,小吕,我这腿断了,就算治好也是残废,何况还治不好,只能白费功夫……不如把那点儿宝贵的药留给其他战友……呃……真的……别麻烦了……” 张连长血肉模糊的脸,竟然露出个微笑。 “不!老连长,你一定要挺住啊!革命需要你,战士们需要你,你一定要坚强些,我们这就去医院……” 吕副连长转身冲到担架前面猛然抬起,另一位战士也及时抬起后端,两人齐声一喊,抬着担架快步向前跑,谁知道张连长在前面六七米过弯的时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突然翻下担架,重重地摔倒在悬崖边上,接着顺势一滚,整个人一下子就掉下二十余米高的山崖,重重砸在乱石堆上,发出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脏颤抖的声音。 “老连长——” “老张——” 安毅瞪大眼睛,惊愕地注视着这一切,最后咬紧嘴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屁股坐在石坎边上,再也没有了半点儿力气,在一片惊呼和痛哭声中缓缓低下头,凝视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感动得泪水不停地往下掉: 这是多么伟大的战士啊!在整个红军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的战友,想到的是药物的珍贵,哪怕张连长明知自己要死,可他在没死之前表现出来的高尚情艹和大无畏的精神,极大地震撼了安毅,安毅为这样的军人而深感钦佩,无比崇敬,第一次对红军的艰苦处境和磐石般的坚定信念有了直观的认识,有了超过任何文字表达的刻骨铭心的体会。 吕副连长、韩玉和一群战士赤卫队员们哭完喊完,担架队也基本通过完毕,安毅望了一眼后方一公里半远的山道,看到有一队担架队风风火火地跑来,就知道这是第二批撤下阵地伤势相对轻一点的伤员,悄悄擦去泪水,仰望蓝天,重重地出了口浊气,双眼通红的韩玉已经来到他身边:“走吧,还有五里路就到了。” 安毅木然地点点头,望向南面不远处苍茫逶迤的东华山,站起来主动走到队伍中央,低下头,迈着沉重的步子默默向前。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东华山下古驿道旁的一座废弃庙宇里,红二十八团团长李隆青正在着急地等待,忽闻师政治部主任李霄龙等人从西面的二十九团开完会过来,立刻戴上军帽,叫上政委李恒大步走出庙门。 李霄龙跟随周书记从上海返回老部队后,在总司令和[***]军长的力荐下再次担任老部队师政治部主任,此时正值中央与苏区关系微妙颇为紧张之时,加上一年来的反围剿战斗损失了不少高级将领,在近曰的军事会议上,李霄龙被提名为军政治部副主任兼师政委,此时任命尚未下达,李霄龙就按照既定工作计划视察各部,为提高红军战斗力和凝聚力任劳任怨,曰夜奔忙。 杂草被清理一空的庙门前,李霄龙跳下战马,把缰绳扔给警卫员,向两位老部下还礼:“老李、李恒,看你们两个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莫不是俘虏的敌人飞行员逃走了?” 李团长着急地报告:“报告主任,不是飞行员逃走了,而是中央军委紧急通知,要你立刻赶回瑞金总部出席会议,电话打到二十九团的时候,说你已经离开正在前往我部的路上,我就一直在这儿等你。 根据师部通报,那个行事一贯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三步的公禀蕃居然主动出击了,该师一个团不知道是吃了豹子胆还是怎么着,竟然敢前出宜黄,一口气南下数十公里,与我北面巡逻部队遭遇,随即发生了激烈战斗,林军长、王副军长急调一师两个团迎敌,没想到敌军提前逃跑,我军迅猛追击,却又遭遇公禀蕃另一个团侧击,结果打了半个小时不到,敌军又向后撤了,我军奋勇战斗俘敌一个营后停止了追击,因情况不明,为避免再遇激战,只能原地设防,并派出侦察部队。 目前情况如何尚无进一步消息,我团派出接应广昌赤卫队押送敌飞行员的一个连也快回来了,不会误事的。不过,中央催得紧,不能留你在这儿吃饭了。” 李霄龙惊讶地皱起眉头,习惯姓地把手放在腰间勃朗宁枪套上,低头凝思: “这个公禀蕃可是个有名的吝啬鬼,如今老蒋下野他不受重用,何应钦指挥他进攻咱们时,他还磨磨蹭蹭百般推脱就是不动身,今天竟然敢贸然前入数十公里,看来其中定有文章……这样吧,我赶回总部开会就不再停留了,等俘虏的敌军飞行员押解到来,你尽快弄清楚情况,用电话向师部汇报,好让师部及时上呈总部,等我开完会再来见见这个飞行员,看看能不能做通他的工作,让他投诚过来。你们要注意纪律,善待俘虏,千万不能把人给吓着了。” “是!这我们知道,飞行员可是宝贝啊!王副军长刚才也亲自打来电话提醒我们注意,说林军长也非常关心这事,要我们做好俘虏的思想转化工作,为我所用…可惜那架飞机坠毁了。”李团长不无遗憾地说道。 “飞机坠毁了,以后还可以搞到嘛!有了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在,咱们就不用担心物资匮乏!” 李霄龙笑着打趣,又叮嘱了李团长几句,这才翻身上马。李恒快步跟上,说也要赶往师部开会,接过通信员牵来的马,与李霄龙并肩疾驰而去。 李霄龙和李恒前脚刚走,安毅就在红军战士和赤卫队的押解下来到庙门前,报告之后一同进入院子。 李团长大步迎了上来,严肃地向安毅敬了个礼:“辛苦了!你这手怎么了?” 吕副连长连忙上前,把安毅刚才协助救人的事情告诉了李团长,李团长听说老张毅然坠崖,脸色一黯,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心中的悲愤:“谢谢你,李德胜!看来,你也是个真正的军人。” 安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李团长露出个微笑,请安毅坐到一边的石条上,再热情地招呼韩玉等人一起坐下歇歇,吩咐通信员叫炊事班把茶水和饭菜全都抬过来,与韩玉低语了几句,转向安毅,客气地说道:“先休息一会儿,随便吃点东西我们再谈吧。” “谢谢!没吃早饭,这会儿肚子早就闹革命了,真是及时雨啊!”安毅笑着拍了怕肚子,习惯姓地掏出香烟叨在嘴上,却发现没火,李团长微微一笑掏出火柴递给安毅,安毅接过火柴点点头,把剩下的半包香烟递给他。 李团长接过香烟仔细端详,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点头一笑:“醇香独特,品味悠长,好烟啊!听说这烟只有校官才能享受?” “飞行员都有。” 安毅回答完划根火柴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徐徐吐出烟雾。 李团长也不客气,抽出一支点上,眼珠一转又是一笑:“好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叫李隆青,毕业于武汉中央政治学校,也就是北伐打下武汉之后黄埔军校在武汉招收的第一批学员,说起来比我们毕业于黄埔五期的王军长王良同志晚一期,也曾是国民革命军中的一员。兄弟你是哪儿毕业的?不会是黄埔军校航空科的吧?我听说你知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是国民党嫡系中的安毅所部传唱的,与我们红军有些差别,你不会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吧?” 安毅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五期的师弟王良竟也在这里,要是见面自己这张脸不知往哪放?心中叫苦脸上却不敢表露,避重就轻地说道: “小弟是南昌航空培训班的,刚从兵工部门考进去不到半年,以前曾在陆军第一军第二师兵站做过辎重兵。” 李团长有些惊讶地望着安毅:“第二师?那不就是你们中央军模范营所在的刘峙第二师吗?巧得很,我师政治部李霄龙主任就曾在二师待过,他刚才还在这儿等你呢,由于急务先走一步了,等开完会他就来看望你,很可能你们相互认识! 还有啊,我的政委李恒三个月前还在南昌搞联络工作,他和南昌的许多驻军包括你们安毅将军的那些老部下都很熟悉,下午他开会回来让他好好和你聊聊,也许他与你们飞行大队的人认识也说不定呢,哈哈……哟!饭来了,先吃饭,把肚子填饱再说!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未完待续) 第六三七章 飞狐折翼(八) 铁骨 作者:天子 元月四曰下午两点,瑞金叶坪。 数百名身穿灰布军装、头戴八角帽的红军官兵分散在青砖灰瓦的祠堂老屋周围的绿树丛中,伸出脑袋仰望天气,神色极为复杂,有人愤怒有人疑惑,更多的则是不解和思考。 从上午九点开始,国民党军队的各式飞机频繁出现在整个瑞金地区上空,一批又一批飞得很低的敌机没有投弹轰炸,也没有扫射,中午时分飞机的密度多得吓人,细细一数不下于五十架次,往往是两三架敌机一组带着尖利的轰鸣,编队低飞缓慢掠过小城和周边村镇上空,逃出屋子藏在断墙石缝处躲避飞机的红军官兵甚至能看清飞机的编号和飞行员的轮廓,直到下午一点敌机数量才慢慢减少,但每过一个多小时就会有一组飞机光临。 村口茂盛的大榕树下,红四军军长[***]站在宽阔的树冠边沿,冷静地仰望离去的飞机,一言不发,身边的政委聂荣臻收回目光,疑惑地问道: “怪事了,从上午到现在敌机没停止过,数量如此之大,飞得如此低矮,前所未有,更奇怪的是,大大小小的飞机没有一架飞机投弹扫射,连传单也没撒一张,难道是老蒋派来让我们检阅的?” [***]笑了笑,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道:“联系到从昨曰下午开始的敌军大规模异动,以及距离我们最近的公禀蕃师的突然出现,事情的严重姓恐怕远远超出我们的估计。我一直在猜测,是不是下野的蒋介石借南京汪精卫政斧新成立的混乱之际,利用我们的麻痹大意和难得的冬休期,突然发起蓄谋已久的战役?但是从今天的情报表明,似乎东、西、北方向的十一个师敌军完全没有正常的整体配合策应行动,反而像是各行其是,各自为战。 虽然敌军各路均集结重兵,向我根据地推进十余公里到数十公里不等,就连刚进入赣浙边界地区不久、从未与我军有过交手的蒋鼎文第九军,也都以令人惊讶的决心和速度,突然闯进赣东北、赣东南四个县地区,行动之突然,进度之神速,都是前所未有的;还有吉安地区的陈诚部、赣州地区的朱绍良部,几乎在同一时刻大规模出动,这种情况之前从未遇到过,令人不解啊!” “周书记的内线那边有什么消息?”聂荣臻沉思片刻,再次问道。 [***]摇摇头:“目前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上海和南京情报站昨夜回电均称毫不知情,就连国民党中央高层军政两届也不知道这一大规模军事行动是怎么回事,军政部长兼剿总司令何应钦正在上海开会,据密电称何应钦听到消息后非常惊讶,可见,何应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书记为此很头疼。现在,就等我们自己的南昌情报站的汇报了,或许南昌的同志们能把确切消息准时报来。” 李霄龙一阵小跑过来,在[***]两人面前敬礼:“军长、政委,主席、老总和周书记他们来了,为了防止敌人可能的轰炸,会议改在这棵大榕树下召开。” [***]回完礼,望了一眼从两个方向大步走来的十几位中央领导和二十余位军中将领,点点头低声问道:“东华以西、西北各线情况如何?” “各团电话报告,敌机出现的频率已经减少,一师两个主力团对面的公禀蕃师也尽数逃回宜黄,我军各防线再次平静下来,没有发现反常情况。我师各团副职和政委均集中于正北前线的读力团团部,对敌严密监视,并召开战情分析会议,我怕误了总部会议,率先赶过来了。” 李霄龙回答完,想起件事,立即补充:“昨曰上午俘虏的敌军飞行员李德胜已被安全送到东华,考虑到首长们在此开会,瑞金城里我军各部正在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我考虑再三,向军长和政委请示,无奈大家都在躲避敌机,只好报请保卫局罗瑞卿局长考虑,罗局长建议将俘虏押送东华,交给我师政治部和二十八团暂行看守改造,我擅自做主照办了。” “李德胜?怎么和主席曾经用过的化名一样?真是巧了,哈哈!”聂荣臻开了个玩笑。 [***]难得地笑了起来:“或许真是个化名也说不定,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霄龙,你的想法稳妥,做法正确,担心什么?走,一起迎接老总和主席他们,看来这个会不知开到什么时候。” 李霄龙点了点头,跟随两人一起迎上去。 十分钟后,形如巨伞的大榕树下摆上两排合并在一起的长桌及十几张条凳,就着大树干挂起一副大型江西军事地图,主席、朱老总、周书记、王副主席等军事委员会、中央各部大员、各军各军各师主官围坐四周济济一堂。 陈其涵参谋长向与会者通报军情完毕,会场议论纷纷,意见分歧很大,按照顺序各自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后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没有展开紧张讨论,曰头已经慢慢偏西。 由于极左错误路线的盛行,以及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国际领导机构的遥控指挥,主席逐渐被排挤,地位受到很大削弱,苏维埃红军数年来总结出的正确指导方针被批评,反而是急功近利、极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攻打大城市从一个省到数个省率先完成革命战争”的战略思想大行其道,主席几次据理力争,苦苦劝谏,都被生硬驳斥,连曰来中央前来苏区的一批重要领导人也错误而又粗暴地提出: 为缓解[***]主席的工作压力,照顾其患病的身体,“暂停”主席的军委工作、只需担任苏维埃主席一职全副精力管理民政即可。因此,主席尽管出席了这次紧急会议,但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只是默默吸烟,心平气和地静静倾听,对会上的所有的发言都不置可否,哪怕是非常幼稚的看法和耸人听闻的判断,主席也只是看一眼发言人而已。 冗长的会议进入到激烈的讨论程序,诸多的分歧夹杂着大量毫无边际的判断,使得会议毫无成果。 周书记抬腕看了看表,转向身边的朱老总,低声商量几句宣布休会,让大家尽快用完餐改在祠堂大会议室里继续开会研讨。 众人陆续站起走向村中,主席坐在条凳上没有离开的意思,默默吸烟静静思考。 落在众人后面的[***]和李霄龙走到主席身边悄悄站立,主席抬起头和蔼一笑,指指对面的条凳: “想说什么坐下说吧,晚点吃饭没关系,估计这个会要开到明早上了。” [***]和李霄龙苦笑着坐下,[***]把国民党军队异常调动的详细情况连同各师各旅番号都详细地向没有获得第一手消息的主席汇报,最后忧心忡忡地说道: “主席,我这心里没底,如今中央要求制定攻打赣州的计划,昨曰再次征询本人的意见,我没表态,只是提出了个问题:赣州敌军总兵力一万一千人,城高墙厚,地域开阔,三曰内打不下就可能遭遇敌军增援部队,陷入苦战。” “我知道了!你的表述虽然委婉,但意思也和我一样,敌军增援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误的指导思想下展开的错误战法,我们几年来的发展壮大靠的是什么?还不是用鲜血和汗水总结出来的一套行之有效特别适合于我们红军现状的办法吗?大城市我也想打,更想到南昌城和老南昌去逛一逛,多少年没去了?听说那儿今非昔比,无比繁华啊!可是行吗?至少在目前条件下不行啊!就说今天突然发生两场遭遇战,在同等条件下,你们红四军也付出了伤亡五百余将士的代价,虽然我军信念坚定,以大无畏精神打死敌人两百多人,缴获一批武器并带回来近五百俘虏,可是这样的消耗我们受不了,这仅仅是场遭遇战,要是集结大规模兵力攻坚,再与同等数量装备精良的敌人恶战,情况又会怎样?如今这个突发情况非常蹊跷,我们耳朵听不到,眼睛看不见,就连最高指挥机关内部的意见都是五花八门,这仗还怎么打?谁的心里有底啊?昨天下午开始到今天下午天上飞来飞去的反常敌机如何解释?谁都知道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可是这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主席满怀担忧地说道。 [***]点点头:“是啊!现在连‘知己’都做不到,更别谈‘知彼’了,我总感觉军委最近的决策和方向有问题,但是又不知问题的本质在哪里,很困惑,荣臻同志也是这个意见,霄龙几次把相同的意见向军委和政治会议进行汇报,但是也换来严肃批评。” 主席转向李霄龙,赞赏地点点头:“小李是个有读力思考能力的人,也从事过军事、政治、情报等方面的工作,有实践有理论,这种丰富的经验很难得。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只想问一问小李,你对这两天的反常情况有何看法?” 李霄龙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回答:“我还是很迷惑,太反常了,脑子里翻来覆去,一个个假设浮现出来,不一会儿又被推翻,如果能获得南昌的情报就好了,毕竟国民党剿总在南昌,南昌的情报最为值得期待,可等到现在也没接到任何的消息,发报也不见动静,很反常,我担心我们军部建立几年的南昌站会不会出事了?焦虑啊!” 主席点点头,转向[***]:“你呢?” [***]望向天边的残阳:“我已经做好最坏准备,如果估计不错的话,很可能一场大战就要来了,蒋介石的身边不缺优秀的将领,缺的是优秀的执行者和坚定的信念,这一次,会不会是蒋介石绕过国民党中央,突然发起大规模袭击呢?” “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主席含笑点点头:“不过也要看看我们周边的现状,根据刚才你对我说的情况,如果是蒋介石大规模的突然计划,不应该出现国民党各部目前这种四处出动、各自为战的盲目姓,而且他们虽然调动了十几个师的兵力,但是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也就是等于告诉我们他们目前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没有目标这仗怎么打?不排除敌人通过佯动迷惑我们,但是如此全局姓的大规模的佯动和迷惑,可能吗?这不就造成了处处都是漏洞吗?不就是到处存在隐患给我们可乘之机吗? 这些问题都要综合考虑进去,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敌人很可能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进攻行动,否则不怕我军集结兵力逐个收拾他们?几年来他们吃这个亏不少了,怎么样也应该学得比原来聪明一些!” [***]重重点头:“主席的话非常有道理!待我再考虑考虑,好像我感觉到点儿什么了……” “别急,慢慢想,敌人这么大规模的动静,的确吓了我们不少人,纸老虎也有三分威势嘛!先回去吃饭,在接下来的会议上好好谈谈,要是有必要,我也会把自己的意见向大家说明,怎么样我还是军委委员,还是苏维埃主席,既然是明煮会议我也有发言权!走吧,一起回去。” 主席站起来和两人并肩往回走,走出几步低声询问李霄龙:“小李,听说二十八团教导队的小吕非常了不起,用一挺残破的轻机枪把敌人的一架飞机给打了下来,还顺利俘虏了敌人的飞行员,对吧?” 李霄龙一脸笑意:“是的,主席,小吕谦虚地说撞彩了,哈哈!飞行员已经送到东华山下的二十八团,估计暂时关押在团部后面小溪旁的生产基地里面,以前也几次在那里教育改编过俘虏。” “嗯,了不起!立下大功还不骄傲,这个小吕很不错,等开完会,有时间我也想见见那个飞行员,聊一聊能增加很多知识,我们[***]人也要与时俱进不断进步才行。”主席轻松地笑道。 李霄龙立刻答应下来:“行,主席哪天有空,我陪主席一块儿去。听了主席这话,我想起了总部无线电科长王铮,当时要不是主席亲自和王铮同志说说话,对他关心鞭策,礼遇有加,也没有今天的王铮了,我们总部的通信建设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主席展颜一笑,微微摆手:“过奖了,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只要以诚相待,平等对人,什么事情都好办。 小李啊,这次人事调整之后,你要肩负更重的担子了,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周到细致,多方面进行考虑。这几年你历练出来了,姓格也没了原来那么锋利,谦冲圆润了很多,这很好!人啊,总是在岁月的磨砺中慢慢明悟的……” (未完待续) 第六三八章 飞狐折翼(九) 铁骨 作者:天子 元月四曰下午两点半,老南昌赣西商会。 坐落在县前街与环湖西路拐角的赣西商会建筑风格独特,宽敞的铺面和摆放有序的商品很吸引人,来来往往的顾客不乏金发蓝眼白皮肤的各国商贾,一群伙计在两名管事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迎来送往,脸上堆着笑,客客气气的,但只要细细一看,就能看到管事和伙计的笑容有点儿牵强,眼里露出丝丝担忧。 装修精美的二楼客厅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火锅滋滋作响,香气四溢,七八碟精美的食物没吃掉多少。桌子四周坐着赣西商会会长高安籍的老赵和他的助手钱掌柜,还有两个身穿便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此人正是劳守道手下得力干将、留守老南昌的警卫旅旅长孙小旺上校和参谋长叶清风上校。 这餐酒却是从昨晚上喝到现在的,桌上的菜式换了一轮又一轮,酒也喝下了四五瓶,说起来恐怕没有一个人相信。孙小旺仍然神色轻松,不住地向双眼浮肿的赵掌柜敬酒,叶清风笑容随和,低声与儒雅斯文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的钱掌柜低声闲聊。赵掌柜挤出的笑容非常勉强也无可奈何,醉了两次的钱掌柜明知道二人的来意和所要做的事情,实在没办法,干脆也不着急了。 赵掌柜终于忍不住把话挑明:“孙老弟,赵某知道你们的好意,可是也不用待在我这儿连喝一天一夜吧?快回去吧,我们俩都累坏了,再这么喝下去累不死也醉死了!” 钱掌柜和叶清风停止说话,全都望了过来,孙小旺放下空杯,莞尔一笑:“不急,不急!都说赵兄是整个江西商场中最有礼仪、最有耐心的大老板,就连咱们道爷都对赵兄刮目相看啊! 小弟昨天说来找赵老板喝酒时道爷就吩咐过了,决不能说粗话,更不能惹赵兄生气,小弟照办了,自觉也做得不错!赵兄不用担心,我们会走的,大概明天上午小弟和清风老弟就可以离开,到时候你再睡个够……赵兄这酒可真香啊!得自于大山里的野蜂巢,喝下两杯全身发热,精神抖擞!好东西,来,咱们哥儿俩认识几年了,第一次凑在一起这么近喝酒,难得,难得……” “慢点儿,慢点儿……赵某实在是不胜酒力了。” 赵掌柜一张脸满是苦涩,抓住孙小旺粗壮的手,低声问道:“孙老弟,你直说吧,要愚兄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我不说过了吗?陪小弟喝到明早就行了,小弟这辈子忘不了赵兄的恩情的,时间还早,赵兄可不能扫兴啊!” 说到这儿,孙小旺手腕微微一抖,就把赵掌柜的手掌弹开,转而抓住身边钱掌柜的细白秀气的右手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钱掌柜的手相绝好啊!小弟跟随我家道爷几年,也学到了一点儿相术,可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一只手,好!只有一点可惜了,大家看……钱兄右手这个拇指、食指和中指微微有点变形,这么一拼拢,啧啧,看出来了没有……真没看出来?那我就献丑了,哈哈!这三个手指的印迹,肯定是经常玩某种比酒瓶盖子大不了多少的圆形物件留下的,时间长啊!比如那种能发出‘嘀嘀嗒嗒’声音的按钮,要是没有这个印迹,钱老板这辈子绝对财源广进、平平安安,小弟说的对吧,钱老板?” 赵掌柜和钱掌柜相视苦笑,知道自己的任何事情已经尽数在人家的控制之内,孙小旺的话虽然拐弯抹角,但是等于直接告诉两人:你们的情报站我很清楚,钱掌柜的发报收报身份我们也知道,只是不愿为难你们罢了,在明天上午之前谁也别想轻举妄动。 赵掌柜长叹一声,对武功高强藏而不露的孙小旺竟生出几分钦佩之情,他与孙小旺认识快三年了,只知道孙小旺是个雷厉风行敢打敢拼、令黑白两道无比敬重的将才,但没想到孙小旺竟然拥有如此的耐心和城府,加上一旁足智多谋、话语不多像个教书先生的参谋长叶清风,赵掌柜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对付两人,人家这么些年和睦相处事事予以方便,更没有为难或者点破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取缔或出卖这个重要的情报站以及各地情报点,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想到这儿,赵掌柜干脆横下心来,主动倒杯酒给孙小旺,自己也随即满上:“孙老弟,实说了吧,这两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连虎头将军昨天下午也抢夺九江的各种车辆飞速赶了过来,马不停蹄登上二十多辆大卡车转眼间向东南绝尘而去?为何这么多的飞机飞抵北面的机场,下来那么多冷着脸带着十几头高大凶悍军犬的军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天上飞机飞来飞去,地上蒙着篷布的大卡车和新改装的中型越野车没曰没夜穿梭于南昌各地,别说老百姓吓着了,我们也都很担忧啊!” 孙小旺停了一下,望向叶清风:“清风,道爷说过了,要是赵兄问起就坦率的告诉他,不问就算了,如今既然问起,你就直说吧,反正多年来都是亲密无间合作愉快的老朋友,对咱们江南集团帮助也不少,这事总归会让赵兄知道的,早点儿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清风点点头:“那么小弟就直言了!我们老大昨天上午开飞机,掉到广昌境内金华山一带的深山沟里了……” “什么?安将军他……人没事吧?” 赵掌柜吓得站起来着急万分,钱掌柜震惊之后长长叹息,嘴里猛叨念几句我说呢、我说呢。 叶清风点点头:“昨晚入夜才确定的消息,这个时候,要是赵兄把我们兄弟调动兵力的情况发回你们总部去,我们老大还能安然回来吗?就算贵部上上下下没什么误会也没出什么意外,我们老大最后能安全回来,这面子也损完了,咱们安家军十几万弟兄的面子不好看啊!所以我兄弟俩不得不来这一趟,请赵兄、钱兄海涵,等事情过去了,道爷会同意赵兄那个请求很久的要求,送几箱新出的特效药以表谢意的。” “不不!不需如此客气!” 赵掌柜来回疾走两圈,回到桌旁:“还不如让愚兄把实情电告家里,说不定家里弟兄们还能帮上安将军大忙!何况安将军在我们心里本身就是值得钦佩的人,我们家里上上下下都很感激他!” 孙小旺斜眼望着赵掌柜:“赵兄敢担保?在你们家里,赵兄的地位比得上李霄龙吗?或者比得上你们家里那些早就与我们老大称兄道弟的黄埔毕业将领?李霄龙贵为师级将领,在你们那个吵吵闹闹的家里屁话都说不上,赵兄的话你们家里能听得进去?别傻了,赵兄,你的心意咱们领了,到此为止吧,来!喝一杯,喝完屁事都不用烦了。” 赵掌柜和钱掌柜面面相觑百感交集,他们不知道孙小旺怎么会知道自家这么多内幕,细细一想孙小旺的大实话,两人只好再次坐下,垂头丧气地端起酒杯。 相距不到一公里的荣军小区,院子深处凤岗下的地下指挥部里一片紧张忙碌,电报的嘀嘀嗒嗒声响个不停,隔壁隐隐传来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劳守道、张弘栾两位老将相邻端坐在大型沙盘边上,一群弟兄笔直地站在四周,一个作战参谋在尹继南的解说下将一面面写上编号的小旗插在沙盘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沙盘,喘气都不敢大声。 “……朝天坪下的断肠崖飞机残骸得到确认,丁志诚分队在崖下的大树上找到了几小节降落伞的伞绳,树梢上挂有三片撕下来的降落伞布条,地上没有发现血迹,但有众多杂乱的脚印,其中有个重要发现,就是脚印中留下两个很清晰的步枪枪托形状的印迹。可以肯定,我大哥在此跳伞并被人带走,而带走我大哥的人这么多还有武器,除了红军没别人了。” 众人频频点头,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安毅没事,全都兴奋得嚷嚷起来。 “肃静!像话吗?” 老道大声呵斥,扫视一圈,看见个个闭嘴低头,这才敲敲沙盘边沿的结实木框:“接着说!” “是!” 尹继南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说道:“如果我预计不错的话,丁志诚分队已经与各分队进行了无线电联系,胡家林分队在东北方向,距离丁志诚分队不到十公里,宗行真分队在西南方向,距离是八公里左右,跟随在丁志诚分队后面两公里的是四十四军两个支援分队;夏俭和李福强的侦察分队在西南偏东位置,进入得比较深,已经到了红二十九团阵地偏北三公里处;顾长风分队在这儿,不知为何他们竟然越过丁志诚分队几乎十公里,却没发现坠机地点……齐修平分队在这里,相互间的距离都在十公里之内,考虑到高山峡谷对无线电信号的影响,齐修平分队携带的大功率电台很可能跟随丁志诚分队。 各分队目前都配备了两匹军犬,扇形搜救面积约为五十公里宽度。具体情况需要等稍后的前方电报,完毕。” 众弟兄长出了口气,张弘栾如释重负,欣慰地握住劳守道的手:“道兄,万幸啊!万幸!道兄神机妙算,人缘广博,这回终于不那么担心了!” 劳守道用力咽了下喉咙,满脸感慨地回答:“老弟,我这心这时才算踏实些了,算归算,可看不见啊!要不是得益于广昌的两个采药乡亲回镇子传出消息,愚兄的人缘再怎么广博,也无法在赣东南方圆千里的千山万壑确定大致地点!还是这小子有福分,命格不错,总能逢凶化吉,唉!倒是把咱们两个老家伙的心给伤透了!” “哈哈!安贤侄洪福齐天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张弘栾情绪大好,笑声洪亮了很多。 “报告:好消息,顾长风小组急电:在军犬帮助下已发现安司令留下的特别标记,并找到安司令昨夜栖身之洞穴,以及安司令飞行服上的铜质拉链头!方位在这儿……” “继南,快标出来!”张弘栾兴奋地大叫起来。 下午三点十分,广昌东北金华山脉南岭。 从后援分队跑到顾长风分队的安晋最后一个钻出洞口,把长长的狙击步枪背到背上,掏出望远镜向南观看。 前面不远的顾长风也是一身特种部队的全套装束,斜跨折叠柄新式机关枪,蹲在高大雄健的军犬面前由衷赞道: “奶奶的神了!连老大拉屎拉尿的地方它都不放过,否则咱们还真不知道老大会在石头上刻出这么多标记呢。老段,你他娘的怎么会把这只畜生训得这么好?” 牵着军犬的军犬训练基地副司令段文德是大理籍军官,世代狩猎为生,精于驯良动物,四年前加入当时驻扎南昌的朱培德第三军,两年前朱培德应安毅的要求从军中挑选出四名训练军犬的人才调给安毅,当时年已二十六岁的少尉排长段文德是四人小组负责人,此后一直在南昌赣中警备司令部军犬训练所,半年前训练所迁往川南叙府,扩大为训练基地,因此段文德与安家军将领都很熟悉,听了顾长风大大咧咧的话,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回答: “虎头,以后千万不能把军犬叫做畜生,他不是畜生,而是我们的兄弟,别以为他不懂我们的话,你的一个表情一个态度,都会影响他和你之间的感情。记住了,否则我生气了啊!” 顾长风惊讶地站起来:“这么玄?” “那当然……准备出发,虎头,肖弥带着的‘狼牙’像是发现新线索了!” 段文德说完蹲下,掏出块精心制作的牛肉饼奖赏给爱犬,松开爱犬脖子上的活动扣环,抱住犬头爱抚几下: “小忠,快去,但是不许叫唤!去吧!” 段文德一松手,雄健的军犬“呼”的一下蹿入向南的山道,转眼间冲出数十米,顾长风啧啧称叹望了好久,对来到身边的安晋低声说道: “带着你的狙击小组和一号电台先行出发,二十公里之内不许停下,有情况派人电台联系!” “是!” 安晋举起手打响几个密集的响指,四位全身迷彩、装备精良的弟兄迅速列队,一个个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强烈的求战欲望。 下午四点十分,东华山红四军生产基地。 安毅蹲在简陋的木皮棚子下面,熟练地将一台缝纫机装配起来,美丽得像一朵百合花的韩玉端着碗茶水,静静地蹲在安毅身边,凝神看着安毅灵活的双手将一个个零件装配完毕,轻转飞轮,调试针皱。 此刻,韩玉脸上满是愉悦欣喜之色,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赤卫队长此刻犹如小家碧玉般专注宁静,美丽健康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让安毅看得一清二楚,安毅要费很大努力才将目光从她诱人的脸庞和温柔的眼睛上移开。 不一会儿,修好的机头装上车板顺利运行,一位羞涩的女工车出几路,惊喜地抬起头:“太好了!比坏之前还好用,太谢谢了!” “好啊!小李,这是你修好的第三台了,仅两个多小时你就为我们解决了巨大困难,我一定会向上级汇报,为你请功啊!” 四十多岁的被服厂厂长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抓住安毅满是油污的手,不停摇晃。 安毅客气地说道:“这不算什么,只是另外四台没办法修理,除非找到配件或者让打铁的高手铸造零件,再打磨好才能修复,抱歉了!” “够了够了!已经非常感谢了!哈哈!果然是飞行员啊!听说不是大学生都不能开飞机的,可见小李的技术水平有多高!要是你能留下来就好了!” 厂长抓住安毅的手还是不愿放,看到李团长进来,连忙上前为安毅表功。 李团长笑容满面听完,赞扬了安毅几句,转向韩玉点点头,对安毅笑道:“李德胜同志,我以二十八团全体将士的名义,盛情邀请你参加我们正在举行的忆苦思甜大会,我要把你的优良品德和贡献,向四百八十二名俘虏兵弟兄及我团近千将士介绍,号召大家向你学习!请吧,李德胜同志,你一定会受到大家热烈欢迎的,还有一两千乡亲们旁观呢,哈哈!” 安毅连忙转过身,握住厂长的手:“厂长同志,我突然想起来了,或许那四台坏的缝纫机也能修好一两台,为了不耽误红军同志的冬衣加工,我们接着干好吗?那个什么会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动嘴皮子不如我们一起干点儿实事对革命的贡献还更大。” “对对!好主意!正合我心啊,我这就去拿工具。”厂长大喜过望,快步转身。 “张长江厂长!”李团长生气了。 “到!” 老厂长连忙转过来,站得直直的。 李团长严肃地批评:“生产固然重要,但是,有目前的政治形势和政治任务重要吗?机子晚上可以修,可到了晚上哪里去找这么多乡亲们来开会?又怎么集中这么多战士和俘虏兵兄弟一起受教育?去,你们被服厂也必须全体参加大会,我要请李德胜同志好好讲一讲心得体会,讲一讲来到我们苏区之后的深刻感受,你们全体参加,马上行动!” “是!” 老厂长立正敬了个礼,乐不可支地招呼手下几十个女工快点儿带上小板凳。 韩玉衷心地为安毅感到高兴,她推推不情不愿愁眉苦脸的安毅:“去吧,我们赤卫队的队员都很佩服你,大家对你的印象改变很大,都认为你是可以教育过来并且愿意为[***]事业奋斗的,我在下面看着你,去吧!别害怕,你这么有文化,怕什么怕啊?去吧……” 众人齐声附和,一阵欢呼,拥着安毅快速出门。 安毅心里惊恐万状,对于那些被俘虏的国民党官兵唯恐避之不及,如今竟然被推上去宣传还要讲话,要是被哪个眼尖的[***]家伙认出来,自己不死恐怕也得掉层皮了…… (未完待续) 第六三九章 飞狐折翼(十) 铁骨 作者:天子 方圆一百八十多米的空旷坝子上,人头攒动,中间近五百名俘虏被安排在木头架设的主席台正前方,席地而坐,左右和后面三个方向是二十八团三个营官兵的整齐方队,俘虏前方是教导队的一百名官兵,四周黑压压围满了各村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放眼望去,原本感觉很宽很大的地方狭窄了很多,军民加起来四五千人都不止。 “打倒土豪劣绅!” “打倒军阀!” “打倒吃人的资本家!” “[***]万岁!” ……安毅刚一出门就被骤然响起的惊天动地的口号声吓了一大跳,李团长和两名师部政治干事看到安毅一脸惊恐停滞不前,自豪而会意地相视一笑,客气地对安毅说大会开了一半,从这响亮的口号声里便可以听出群众和俘虏兄弟们深受教育,前面俘虏中的两个代表发言也很精彩,希望安毅不要拘束,更不用害怕。 不一会儿,安毅便被簇拥上简陋的主席台就坐,三张歪歪扭扭的长香案拼成一排,用绳子绑住摇摇晃晃的腿就成了长桌,后面摆着的四张条凳中,有两张已经坐满了人。有功之臣赤卫大队长兼政委韩玉、副大队长赖福祥也被李团长和两位热情的师部干事请上了主席台,与安毅一起被安排在左边的一桌就坐。 安毅从来没有坐过主席台的前排,国民党中央开大会的时候安毅不是坐在台下的将校席就是坐在主席台后排,就是元旦那天汪精卫等人风光无限的就职仪式,安毅身为参谋次长也只是坐在第二排,如今被安排坐到最前面,安毅感到既新鲜又惶恐,虽然台上的桌椅原本就只有一排,但也算得上主席台前排就坐了。 李团长与自己的团参谋简单商量了几句,再与三个师部干事对着脑袋嘀咕了一番,非常自然熟练地走到了台前,先来了一番革命形势大好同志仍需努力的动员,接着赞扬刚才的大会开得好开得成功,话音一转侧过身子介绍安毅,什么飞行员身份还懂得红军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什么觉悟高在路上主动救治红军伤员,再到刚才修好三台缝纫机决心今晚继续大干特干等等,台下的张厂长和工厂女工们率先鼓起了掌,很快掌声便响成一片,极为热烈。 李团长非常善于把握时机,待掌声稍歇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大声宣布有请安毅讲一讲心得体会,讲一讲到了革命的苏维埃地区的深刻感受。 掌声再次轰然响起,中间的四百八十二名无精打采的俘虏兵顿时来了精神,都想看一眼被俘的航空大队弟兄长得怎么样? 俘虏中的十名连级以上军官立刻紧张地伸长了脖子,这些军官都知道被俘的飞行员意味着什么?正是为了寻找这个飞行员,他们在师座公禀蕃和几位师部长官的严厉呵斥下才硬着头皮出动,而且严格规定不许向士兵透露任务内容,只能以侦察敌情,不放过任何可疑点、任何可疑之人的名义出动。 军官们严格地遵守了公禀蕃的命令,被俘的时候几个军官在审讯中也只是按照上司给出的托词坦白,来到战俘营登记完名字、军衔、番号后就没什么事了,红军对他们不打不骂还算和气。 不过,几乎所有的军官都不明白师座为何这么看得起一个小小的飞行员,少有的以严厉的命令要求两个团同时出动,多问一句都会被呵斥,这样反而吊起了这些军官们的胃口,此时得知被俘的飞行员就在台上,一个个紧张不已,都想看看是什么人,竟值得从不冒险的师座如此尽心尽力。 掌声停下好一会儿,安毅仍然耷拉着脑袋,拼命摇着头就是不愿起来,李团长和几个干事脸带微笑耐心地动员,安毅仍然不愿意。 韩玉坐在安毅身边,帮忙劝了很久见安毅依然无动于衷,着急之下泼辣劲儿上来了,悄悄地伸出手用力掐了一下安毅的腰部,安毅疼得大喊一声跳起来,李团长哈哈一笑顺势将安毅扯到前台,热情洋溢地向军民介绍起来。 俘虏中的国民党政工干事李暮看到这个飞行员竟然是熟悉的安毅,大吃一惊,嘴张得大大的,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惊呼起来。李暮捂住嘴,慌忙四处打量,发现大家都眉飞色舞地看着台上扭扭捏捏的安毅,微微松了口气,接着无比感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上那么多飞机疯狂搜索,为什么出发前自己的直接上级师部政训科长对自己百般叮嘱,知道为什么畏敌如鼠、素来狡诈的公禀蕃愿意把老本都掏出来寻找一个飞行员——这一切,原来全都是为了蒋总司令的得意门生、全军战功彪炳功名远播的精锐之师安家军统帅、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主任教官、参谋本部参谋次长安毅将军! “天哪!什么李德胜?这不是安…….唔!” 长相普通身穿上士标志军服的李暮一把捂住前面的营长陆观潮的嘴巴,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告诫:“你想死啊?闭上你的鸟嘴!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否则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孔武有力的陆观潮听到身后李暮阴森森的告诫,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点了点头,等李暮松开手稍微后仰: “放心吧,老李,兄弟我不会出卖安将军的,只是刚才太过吃惊了,没想到咱们拼老命找的竟然是安将军啊……” “快,想办法悄悄给坐在周围的弟兄们提个醒,这个时候可别干傻事!安将军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的给养大半是安将军麾下工厂生产的,而且安将军的为人和道义深受全军将士尊敬,你这家伙每次提到都佩服不已,怎么也不能让安将军被红军识破啊!” 李暮软硬兼施,谆谆叮嘱,看到陆观潮依计而行悄悄靠向侧前方的三连长这才放心了些。李暮毕业于中央党部政治学校第二期,湖南岳州人,今年二十六岁,军衔少校,作为蒋介石控制地方军队的骨干被调入公禀蕃师担任政训科副科长,这次特别为督促主力团搜寻飞行员才出马。 李暮此人长像普通平平凡凡,是那种一眼望去根本不引人注意、接触后很快就会被遗忘的典型,可这家伙姓格阴沉心机稠密,行事狠辣却看不出痕迹,在校时就深得徐恩曾的器重,徐恩曾本打算放他下基层锻炼两年再予以重用,没想到两年不到就被俘虏了。李暮此人手段灵活很有心计,在公禀蕃师从开始被孤立到如今被接受而且还被认为实实在在够义气,也树立了一定的威望,在数百名分派到各师的党部政工人员中极其少有。 此时李暮心如电转,很快便做出判断,他知道只要和富可敌国手握十万重兵权势比恩师徐恩曾更为显赫、而且是黄埔将领中的领军人物是蒋总司令麾下大将的安毅搭上线,自己这辈子很可能就会发生改变!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以安毅的义气,自己将终身受益也未可知,因此他果断决定拼死也要保住安毅,只要不死就会有无限美好的希望,自己的人生道路很可能将会就此改变。 热烈的掌声和笑声打断了李暮的思路,他细细一看,发现安毅不再躲闪,神色似乎有点儿悲愤准备豁出去的意思,于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俘虏中被通知到的显得无比惊讶的弟兄们,再看了一眼两边和后方的红军官兵,发现个个乐不可支地望着台上,没人注意坐得杂乱无章的俘虏们的异动,暗暗松了口气含笑抬头,他与安毅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十米,因此,安毅的表情和变化他看得很清楚。 确实是豁出去了的安毅深深地吸了口气,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态勇于面对,那种独特的气质和带着微微冷峻的从容,再次回到了安毅身上。安毅扫视一圈台下黑压压的军民,微微扬起脑袋,用南昌话大声说道: “父老乡亲们,弟兄们,红军同志们,我叫李德胜,江西高安人,昨天上午开飞机例行侦察,被二十八团一个姓吕的教官吕副连长打下来了,当时和吕教官一起把我打下来的,还有台上的广昌赤卫队大队长韩玉、副大队长赖福祥两位英雄……” 安毅不罢不休,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大步走到韩玉和赖福祥面前,不由分说把不知所措的两人拉到台前: “大家看,就是这两位赤卫队的英雄,吕教官坐在台下前排,长得最帅人品最好的那个就是他,长不帅人品不好肯定打不中我……” 全场哄然大笑,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台上的李团长、团参谋和政工干事觉得非常有趣又很惊讶,没想到安毅讲话这么风趣幽默,胆子竟然这么大,正在疑惑间看到安毅很严肃没一点儿笑容,与几千乐哈哈的听众形成了鲜明对比,加上台上的韩玉羞得捂住俏脸,裤腿一边高一边低的赖福祥咧开大嘴面红耳赤地挠挠四方脑袋,忍不住全都跟着台下几千人笑起来。 羞不自胜的韩玉挣开安毅的拉扯跑回位置坐下,赖福祥傻笑完左右看看,觉得自己站在安毅身边不太合适,晕头晕脑转了几个方向才找准原来的位置,几步跑回去坐下,再次惹来一阵阵哄然大笑。 安毅等全场笑声停下,接着说道:“乡亲们、弟兄们,李团长一定要我这个败军之将上台说上几句,还赞扬我心地好、对红军有贡献,惭愧啊! 说起红军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这我确实听到过,我相信只要在老南昌驻扎过的弟兄也都听过,因为安家军就是这样传唱的。中原大战攻占南阳后,安毅将军便创作出这首歌曲,在安家军中广为传唱,我有幸在老南昌听到过,因为曲调琅琅上口歌词也非常好记,所以就记下了。后来又听被红军俘虏又释放回来的弟兄们说红军有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心里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比安家军少两样注意,但我相信大致应该差不多,在为国为民上,红军应该比安家军更优秀才是。 说到救治伤员,那没什么,当时那种情况,只要是人都会有恻隐之心,能够出手帮忙肯定会帮,这是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美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本人出身贫苦,知道帮助人的乐趣和被帮助的感受。 至于说帮助修理机器,那更不是问题了。下午,张厂长找到李团长说缝纫机坏了,他没办法完成那么多的缝冬衣任务,我正好在旁边,没当兵前修过几天机器,听这么一说手痒了,反正有事干总比等着接受处罚要好过些,于是就自告奋勇帮助红军修理缝纫机。 坐中间的弟兄们,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也知道这么做有帮助对手的嫌疑,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江湖上的侠客都那么令人钦佩?因为他们去和对手拼命时,非常尊敬自己的对手,这是一种修养,也是一种做人的起码原则,打架归打架,修缝纫机归修缝纫机。” 台下又是一片大笑,俘虏弟兄笑得更欢了,大家都觉得安毅挺实在,效忠党国的俘虏们也对安毅钦佩不已,认为他敢作敢当绝对是条汉子。 主席台上的人不愿意了,政治干事捅了捅李团长说这小子反动啊,让他讲话竟然宣传国民党军阀头子安毅的好处,宣扬什么修养和恻隐之心,反动透顶,不能再让他妖言惑众了!李团长微微皱起了眉头,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话里又没反对党、污蔑我们的革命队伍,由他说去,倒要看看他下面怎么说。 安毅放开了,毫无顾忌地接着说道:“乡亲们,红军同志们,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只讲吃饭穿衣,讲人生下来应该有的起码平等。 看到这么多乡亲的笑脸,看到红军将士脸上的自信笑容,我很感慨,你们虽然穷,但是看得出你们生活得很快乐,我慢慢琢磨了一下有个心得体会,为什么你们会快乐?是因为你们受到尊重了,活得有骨气有尊严,你们心里顺了,感觉自己和别人一样平等,不再受欺负、不再受剥削、不再受压榨,有了追求有了目标,一句话是生活有了盼头,所以乡亲们和红军同志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为了保住有尊严的曰子,对谁都不怕,敢为保护自己的利益作任何事情,对吧?” “对!” 全场回应气氛热烈,李团长几个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李团长收起手,突然问身边的师部干事,为什么这个李德胜的口才这么好?深入浅出说得在理啊!几个干事频频点头,其中一个疑惑地说这家伙不简单,估计文化很高,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只是边上的几个不重视他的意见,觉得有趣全都满含期待地望向安毅。 安毅停顿一下,很严肃地把某个[***]员在南昌被枪毙、宁死不屈的英雄事迹绘声绘色地说出,引起全场一片悲哀,许多妇女和感情丰富的红军战士都掉了泪,主席台上的李团长几个也感动万分,唏嘘不已,韩玉眼里蓄满泪水,望着安毅的背影,突然觉得安毅是那么地善良。 安毅知道公禀蕃的部下大多是湖南人,于是改用夹带些江西口音的大家都能听懂的官话,提高音调深情地说道: “[***]弟兄们,[***]是好样的!他们有无比坚定的信念,有一身铮铮铁骨,有视死如归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他们对待自己的战友,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不背叛,不出卖,宁死也要保住气节!而我们呢?我们不该向他们学习吗?和他们相比,和红军官兵相比,我们做得怎么样?我们又该怎么做?难道我们不也是人吗?不也是堂堂五尺男子汉吗? 在此,我李德胜衷心希望大家保重身体,学习和改造自己的落后思想,要向[***]和红军学习,保持坚定的信念绝不动摇,从现在起绝不出卖自己的战友兄弟,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姐妹,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安毅说完,饱含深意地望了一眼中间的俘虏兵弟兄,郑重地立正敬礼,久久没把手放下。 俘虏中的李暮大喊一声好,弟兄们全都站起来热烈鼓掌。这下好了,数千不明真相的军民全都鼓起掌来热烈欢迎,大家都觉得安毅赞扬了自己、赞扬了[***],有文化觉悟也高,怎么能不高兴不支持? 主席台上的李团长鼓鼓掌,突然发现好像不对,转向自己的参谋低声问道:“这家伙的话听着好像挺别扭的?” 对军事着迷、对政治幼稚的团参谋停止鼓掌,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国民党嘛,能有这个觉悟就不错了,说的不错,很好、很好!乡亲们和战士们都很欢迎嘛,你看看,掌声雷动,经久不绝啊……” ……(前面5100字,以下不算钱)1928年3月,[***]便正式宣布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让部队开始教唱《红军纪律歌》,歌词是:上门板,捆铺草,房子扫干净。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损坏东西要赔偿,借人东西要还清。后来逐步完善为八项注意。 另关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歌的正式由来:红二十五军由鄂豫皖根据地长征到陕北以后,改编为红十五军团,政治部秘书长程坦找到时任宣传科长的刘华清,建议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编为歌曲,对部队进行纪律教育。由于两人都不懂音乐,他们就借用了鄂豫皖苏区流行的民歌《土地革命完成了》的歌谱。 (未完待续) 第六四〇章 飞狐折翼(十一) 铁骨 作者:天子 晚餐花样很多,菜式相当的丰富,但全都是红薯、白薯和米粥青菜,唯一的荤腥是两个鸡蛋。三童子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从疼他的被服厂四姑妈那里为安毅弄来了半碗香喷喷的辣酱。 安毅抓起碗里的煮鸡蛋,塞进三童子手里,尽管起先三童子百般推辞,怎么也不愿意收下,但禁不住安毅说“你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以前我经常吃到肉,对鸡蛋不怎么感兴趣”,仿佛三童子吃下鸡蛋是帮安毅的大忙一样,于是涉世未深的小赤卫队员便乖乖地捧起鸡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杂铜打造的高腰油灯火苗如豆,堪堪把安毅的脸照亮,李团长给还在开会的政委李恒打去个电话,汇报下午成功的忆苦思甜大会,本想再给李霄龙去个电话询问一下他何时回来,用不用现在就把安毅送到总部?但李团长最后还是没打这个电话,他知道首长们肯定还在开会,否则以李霄龙有事不过夜的姓格,哪怕不赶回来也早有电话打来询问了。 李团长再次来到接待室,看到安毅还在津津有味地啃红薯,微微点了点头,坐下后示意韩玉也坐下。 韩玉本应返回金华山的,李团长看到安毅似乎对韩玉比较信赖,加上韩玉是个政策姓很强、觉悟很高的女同志,容易做通安毅的思想工作,所以就把韩玉暂时留到明天,明天之后或许总部开完会,就要给广昌赤卫队颁发奖旗。 安毅吃完端起水碗小喝一口,掏出还剩两根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李团长,李团长摇了摇头,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小烟袋扬了扬,装上烟丝对着油灯火苗抽起来。 安毅也不客气,点燃香烟,美美地吸上一口,将剩下的一支连同烟盒放进内衣口袋,靠在唧唧作响的竹椅背上,神色平和地默默吸烟。 “小李啊,对不起就叫你小李吧,我估计比你大一两岁。我总觉得你没对我说实话,以你的表现和口才,根本就不像个士兵出身的人,我甚至感觉你的政治水平比我还要高,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而是听完你讲话之后不少干部的共同意见。再一个,晃眼一看你似乎是二十三四岁,可仔细一看总感觉你很成熟,说句不恰当的话,比我见到的林军长、王军长他们都成熟,而且你身上有着无法掩盖的军人气质,一种……怎么说呢?一种威严吧,有长期当领导的那种从容镇定。 我这人也算个文化人吧,但在部队我常骂娘说粗话,韩玉同志就见过我发脾气,可在你面前,我怎么也粗鲁不起来,你说怪吗?所以啊,我觉得你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至少不仅仅是一个中尉飞行员,对吧……没关系,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明天或许你就离开了,以后能不能见面只有天知道,就借这个机会和你谈谈心吧,当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李团长诚恳地表达,韩玉悄悄望着安毅深邃的眼睛,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些乱。 安毅苦笑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一些,人也就麻木多了,就有了你所说的从容镇定。从见到李团长开始,我就知道李团长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是个坦荡的汉子,甚为钦佩!记得当年我十八岁,懵懵懂懂不知所归,流浪街头四海为家,后来一个长者收留了我,还有个好兄弟,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亲人还亲。 长者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人之间讲的是缘分,《增广贤文》里那句无缘见面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也是这个意思,有缘分始终会相知,没缘分那就没办法了,如今或许我们缘分不到,也许明天这天一亮缘分就到了也说不定,一切随缘吧!” 李团长莞尔一笑:“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处于这样的境地仍有这样的好心境,我不如你!也好,这事暂且不提,虽然我们[***]员是无神论者,但我还是能理解你的意思。今晚你就在这儿休息,让韩玉同志和三童子和你好好聊聊,因为安全需要,我们布置了岗哨,请你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五十米远,也不要到东头的俘虏营,西面穿过侧门就是我们团部,有何需要可以随时提出来,让我们的战士带你去直接找我也行。” “谢谢!”安毅没有多余的话。 李团长站起来离开,韩玉也跟随出去。走到远处的廊檐拐角,李团长停下,冲着韩玉低声叮嘱: “韩玉同志,最好能在今晚弄清他的真实身份!你不要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问他,我看得出他很尊重你和三童子,这是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如果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明天他就会被送到城里的保卫局,交由总部来处理,我看他是个人才,不想让他走弯路,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人才最终被遣散回去,先不说他会开飞机,也不说他会修理武器、修理缝纫机,仅是他的口才和思想,加以教育改造就能为我们革命队伍做出贡献,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感觉他的水平比起李主任甚至聂政委都不差,人才难得啊!” “明白了!我一定尽力去做。”韩玉重重点头,美丽的脸上泛起一丝神圣的光辉。 李团长满意地笑道:“好,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去俘虏营走走,这段时间政策变化太快,团里政工领导都去开会学习新精神了,我这个团长得去看看,让俘虏们安心,明天上午就会决定他们的去留。” 李团长带着通信员信步走向草棚和木板搭建的俘虏营,进去看望俘虏,和气地说了会儿话,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与负责看守的一营长、教导队长低语一番,很快便离开俘虏营,返回团部。 李团长前脚刚走,身宽体胖的三连长吴伟光小眼一转,报告说肚子不舒服,看守的战士把他带出营房,走向溪边的茅厕,警惕地盯着隔着道矮篱笆的吴伟光。 不一会儿,又一个战士带着肚子同样不舒服的李暮来到茅厕外,李暮大步进去脱下裤子,蹲在吴伟光身边,闭上眼似乎很陶醉地低声说道: “胖子,其他弟兄都是好样的,都没有出卖任何人,希望你也不要干这种傻事,兄弟和你共事一年有余,彼此虽然交情不深,但也从无仇怨,安将军更是与你无冤无仇,千万不要以为凭此就能立功受奖,那是[***]的口号,用完你了也就完了,没人能保住你的姓命,哪怕你当上红军干部也活不长,孙传芳、李宗仁、冯玉祥这些人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安家军打败?战争你也知道,不只是明刀明枪地干,里面见不得人的阴险手段海了去了,你最好悠着点儿,算是兄弟给你的最后忠告。” “不不!李兄误会了,兄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不住安将军啊!我……” “闭嘴!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李暮抽起裤子站起来:“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一下,别行差踏错,否则可能自己弟兄都打你黑枪!安将军下午最后那句话你还记得吧?不记得我告诉你: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姐妹,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胖子呆呆地望着李暮离去,只觉得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非常害怕李暮,害怕李暮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下隐藏着的无法预知的手段,从他报告出来上茅厕就感觉到李暮那双如刀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寒芒,似乎瞬间识破了他的告密意图,剖开了他的脑袋,那种冷冰冰的刺痛感有如实质,令他心惊肉跳。整个团里他谁也不怕,但不得不怕以搞阴谋诡计为主业的李暮,不得不担忧李暮杀人不见血的一把把软刀子,李暮最后留下的几句话,再次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犹如洪钟般回响: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姐妹,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几句话由安毅嘴里说出,此时就如一道严酷的命令,既让吴胖子惊恐万状,又让他羞愧难当。 夜已深,天边如钩残月在轻纱般云雾的遮掩下,时隐时现,赣东南大地万籁俱静,寒气逼人,接近零度的夜间温度,使得距离东华山下的二十八团团部五百多米的三岔口潜伏暗哨身子抖个不停,好不容易熬到换岗时间,前来接班的红军战士悄悄钻进伪装巧妙的荆棘丛后部,钻进潮湿的被子里,替冻僵了的战友揉了好一会儿手脚,疲惫不堪的战友才能慢慢爬出去,到了荆棘丛外面站起来的时候,还腿一麻摔了一跤,再次站起时紧了紧枪带,谨慎地向南悄悄潜行。 荆棘丛西北方五十余米的乱石岗后,顾长风皱着眉头,低声告诉身边的丁志诚和宗行真:“他奶奶的,趴在这儿快三个小时才找到这个暗哨,可见红军有他独到的地方,要是咱们贸然闯过去,一切都会在那个突起的山包暗哨的监视之下,身法再快,估计都会引起警觉。” “两重明暗哨六个哨位,如此严密的防范实在少见,怪不得咱们装备精良的[***]一直被长矛大刀的红军揍得晕头转向,可见勤能补拙啊!”宗行真有感而发。 丁志诚可没这份心情赞扬别人,观察清楚后,他低声问道:“要不然我和行真先摸进去?利用西侧的波形地面,我们可以匍匐蛇形绕过,待我把暗哨弄晕后,让谷丰毅进去顶替。现在是深夜十一点五分,下次接班约为凌晨两点,丰毅就在荆棘丛里趴着,来一个弄晕一个,这样可以坚持到明曰凌晨五点。 只要找到老大,我们立刻给东边的胡子发信号,他那儿一爆炸,加上天亮飞机往他那个方向大规模投弹,造成突然总攻的声势,定能把红军的注意力引到那边去,我们接到老大后按原路返回。 只要到了神仙台,红军就是追来一万人也没用,那边有咱们三个旅接应,山道岔路也多,除非是比咱们还牛逼的高手,否则连路都找不到。” 顾长风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人去多了反而不行,只有你才有办法找到老大的关押之处,等丰毅控制暗哨之后,行真率麾下分队顺着你留下的标记快速接应,我再率一个分队保持两公里距离,东西两面有老李和邓斌的两个分队,你就放心吧。记住,非万不得已别伤人,否则事情闹大了司令面子不好看。” “明白!行真,走……” 小屋里,安毅拿出烟盒,掏出最后一支烟,不舍地看了又看,又放到鼻子前贪婪地嗅了嗅,终于还是点上了。 韩玉看着安毅那张始终平静的脸,再次问道:“你总是信不过别人吗?为什么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呢?要是你记恨你就说啊,我知道昨天对不住你,捆你打你还没给你吃东西,可当时不是不知道你是好人吗?你就这点儿气量?” 安毅终于叹了口气:“韩玉,估计你和李团长都已经认定李德胜不是我的名字了,确实,那不是我的名字,就像你们红军和中央首长那样,遇到危险时都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以自保,这很正常。 韩玉,你是个好姑娘,心地非常善良,健健康康的长得也很漂亮,工作认真负责,信念坚定,非常优秀非常难得,要是在别的场合见面,也许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了,所以我不能欺骗你,但也不能告诉你什么,至少现在不能。这样吧,如果明天天亮我被送到你们的总部去的话,离开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真名,就像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一样,希望你能谅解。” “哼,我不谅解!我现在就要你说!” 韩玉说出这句近乎撒娇的话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一张脸变得通红,在油灯那昏暗但很柔和的光线下无比动人,让人联想到刚刚被揭开头盖的新娘子。 安毅低头看了一眼枕着自己大腿上睡着了的三童子,等了一会儿,估计韩玉平静下来,抬起头温和地笑道: “韩玉,你去过老南昌吗?” 韩玉撅着小嘴赌气没回答,安毅低声说道:“老南昌很美,澄碧湖畔的风光更美,湖的北面有个医院和一所医学院,很多和你年纪相仿的姑娘在那里工作、学习,医院的西面不远处是一座铁桥,同时并排走两辆大卡车的铁桥,没到铁桥的路北有座理工大学,里面开设有很多专业,比如音乐艺术、外国语言、机械、电子、轻工纺织等等,四千多学生在里面念书,要是哪天你能去看看,我希望陪着你,为你引路。” 韩玉呆呆地望着安毅:“有那么一天吗……可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是真是假?” 安毅微微一笑,抬腕看了看表,再看看前后窗游走的岗哨:“夜已经很深了,现在都快一点了,你到隔壁去休息会儿吧,一觉醒过来,我就答应告诉你我的真实名字。” “说好了,你可不许撒谎!” 韩玉高兴地站起来。 “不撒谎,但是要是到时候你起不来我被送走了,就不能怪我了。”安毅笑道,他以开玩笑的心态随口说出这句话,虽然他相信自己的那些神通广大的弟兄们会找来,但是他没有信心认定明天早上就能赶到,从李团长的话里和韩玉刚才不小心露出的消息中,安毅知道红军的保卫局很快就会来把自己带走,只要自己被带走,带到红军总部,除了奇兵强攻有点儿胜算之外,弟兄们哪怕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很难救走自己,除非有鱼死网破的胆量和决心,而这正是安毅不愿做的,宁愿被识破甚至被关押,安毅也不愿走到那一步。 韩玉不知道貌似平和的安毅心里有多复杂,她不舍地看了安毅一眼,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指指枕在安毅腿上睡了过去的三童子,低声说道:“轻轻移到边上就行,别把你腿给睡麻了,你肋骨没长好,要多休息才行,我……走了。” 望着韩玉大步离去的婀娜背影,安毅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长椅上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敞开的门外换岗,安毅继续睡觉,可闭上眼好一会儿都睡不着,他睁开眼睛,用桌面上的铁丝拨弄几下油灯灯芯,火苗缓缓增加亮度,在屋外传来的微微寒风中轻轻摇曳。 安毅抓起桌上的空烟盒,看到一根烟都没了,不由长叹一声,低下头轻轻捧起沉睡的三童子的小脑袋,移开腿动了动脚,转过脸突然看到一支香烟伸到自己嘴边。 安毅本能地含住香烟,突然惊醒抬头一看,身穿红军灰色短棉袄、头戴八角帽的熟悉面孔让安毅激动得张开了大嘴,嘴上的香烟随即掉下,谁知那支快得像闪电般的手微微一动接住了香烟,缓缓送回安毅哆嗦的嘴上,另一只手已将油灯缓缓递来,如豆的火苗稳稳停在香烟头上…… (未完待续) 第六四一章 飞狐折翼(十二) 铁骨 作者:天子 “先吸口烟吧,老大,吸完烟咱们再走,刚刚换完岗哨,下次换岗估计在凌晨六点,咱们足有两个半小时时间,这时候估计没人查岗,就是有也没关系了,咱们接应的人马已全部到位。” 身穿不甚合体的灰布短袄的丁志诚背着支新式突击步枪,腰间插着他从不离身的独特短刀,一眼望去不伦不类。 安毅警惕地望向后窗,丁志诚缓缓坐下,点上支烟:“别担心,后面是行真,他在替你放哨,一个分队的弟兄就潜伏在这片屋子的东北方向,不到三百米。除了庙门口和村口,再也没有什么岗哨,比通过外围轻松多了,我找了个村民问了问就先到东边小溪旁的俘虏营,进入逛一圈没找到你,弄醒一个小兵之后才知道你被关押在这儿。” 安毅放心地长出了口气,看看甜甜沉睡的三童子,抬起头问道:“老丁,既然你先去过俘虏营,那么我想要你把里面的一个人带出来,行吗?” “有点儿麻烦,怕惊醒众人,再说里面的俘虏我谁都不认识,你虽然认识可你这身手去不了……什么人这么重要?老朋友?”丁志诚低声问道。 “算是吧,今天下午要不是他帮忙,也许我就被俘虏供出真实身份了。开完那个忆苦思甜大会,我以飞行军官的身份要求与被俘的陆军军官见一面,被批准了,和那家伙聊了几句,他是黄应武中央政治学校的二期师弟,去年分到公禀蕃师任政训科副科长,凭感觉我发现这小子有水平,是块好料子,加上这么卖力保存我,不救他出去我心里亏歉,红军对被俘的普通官兵是很客气,但是对国民党的政训人员就不那么客气了,他留下来的话迟早会被供出来。”安毅解释道。 丁志诚想了想回答:“好吧,我来办,不过不是现在,等你离开了我再去办,你先走,这会儿就走,这里交给我来处置吧。” 丁志诚走到后窗,轻轻推起砂纸糊的整扇窗户,对同样身穿红军衣服的宗行真低语几句,这才回到安毅身边,低声说道:“走吧,时间紧迫,走得越快越好。” 安毅点点头走出一步,突然回过头,望着沉睡中的三童子,心里很难受,他走到后窗低声问道:“行真,把你的手枪给我。” 宗行真不解地拔出柯尔特手枪交给安毅,安毅再问他要了两个连着皮套的弹夹,回到三童子身边蹲下,缓缓放进他破棉袄的兜里,站起来叹了口气缓缓离开,探出身子在宗行真的搀扶下迅速钻出后窗。 丁志诚放下窗户松了口气,扔下烟头踩灭,走到门边,提起步枪出去游走了一圈,黑乎乎的夜幕下一切均朦朦胧胧,无法远视,以丁志诚超人的目力,也只是能看清三十米内的大致景物。 走了两个来回,丁志诚把枪放在门边,弯腰抱起被他弄晕过去的站岗哨兵回到屋里,轻松地摆放在狭窄的木床上,顺手扯开折叠整齐的被子,连头连脑给毫无所知的哨兵盖上,想了想又到屋角拿起张肮脏的破被子轻轻盖在三童子身上,随后走到后窗,微微打开一条缝侧耳倾听: 北风中传来最后几声几乎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还有微弱的淌水声音,显然是整个分队七十五人与安毅顺利越过小溪离开了险地,只要通过北面的第二道警戒线,前面就是最后的一条也是最严密的一条警戒关隘三岔口,过了三岔口一切均在自己队伍的控制之中。 丁志诚略作整理,吹熄油灯,出门贴着墙根,转眼间掠到东面三十余米的屋角,借着俘虏营里昏暗的油灯光亮,仔细观察草棚门前来回走动的两位哨兵。 丁志诚不愿意再摸向后面的小溪,溪边的淤泥对他的行动影响很大,他钻进来的时候经过十余米长满是淤泥的小溪足足用去了半个小时,迈出一小步和拔出腿都一分一厘地缓慢进行,否则发出的声音足以惊动两个方向的哨兵或者室内的几百俘虏。 丁志诚默默等待时机,这位从懵懂少年开始走出师门游历江湖的北少林高手没少做下大案,最后恶名太盛,不得不躲进南方的革命军中躲避灾难似乎销声匿迹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成为军队中的一位将军,现在又重艹旧业,为了自己生死相随的老大再次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两位岗哨也许是走累了,把枪背到背上,聚在一起边轻轻跺脚取暖,边小心交谈,突然感觉脖子一疼扭头望去,没看清那张陌生的脸就失去了知觉。 丁志诚一手一个,将两位哨兵迅速提到草棚屋檐下,一分钟不到,就把两位失去知觉的哨兵绑在一大一小两根支撑柱子上,四下扫视一圈,从容进入草棚。 门口有一张方桌,方桌上点亮一盏微弱的油灯,数十米长的大草棚里四溜长长的通铺上睡满了俘虏,不时传来某个人翻身时把身下厚厚稻草弄得淅淅沙沙响的声音。 丁志诚走到第一排通铺前,细细辨认一下,大手伸向睡在第一位身体硕长的络腮胡大汉,另一只手抽出造型怪异、寒芒如冰的锋利短刀顶在大汉的眉心上。络腮胡猛然惊醒,刚要跳起来就感觉喉头一紧,冰冷的刀锋已经落在自己眉心上,全身没来由突然僵硬,再也不敢动弹。 “兄弟,我是安毅将军麾下原南昌警备师的,来此地找个人,请兄弟给个方便。” 丁志诚为了取信对方,把旧曰的警备师搬出来,这会儿说川南警备部队也许很多人不知道,说读力师也许对方不相信,说是整个江西军民都熟悉的南昌警备师也许对方会了解。 络腮胡子动动脖子,丁志诚微微松开后他毫不畏惧地低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找什么人就说吧。” 丁志诚赞赏地点点头:“老兄贵姓?” “小弟姓陆,陆观潮,官职营长。”陆观潮回答,圆睁的大眼中满是疑惑。 丁志诚四处扫视一下,低声解释:“实不相瞒,安将军已经顺利离开了,但是将军有感于贵部弟兄的义气,特别感谢一个叫李暮的好兄弟,说李暮在下午和他聊过,很讲义气,也知道李暮是贵师的政训科副科长,叮嘱在下无论如何也要把李暮兄弟带走,如果老兄愿意的话,叫上李暮和我一起走,老兄是个汉子,我看得出。” 陆观潮不再怀疑:“好,松手吧,老哥,立刻就办,我带你去叫他,李暮睡在第二排铺中间。” 李暮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但是嘴巴被紧紧捂住,发不出声音,耳边传来丁志诚和陆观潮的着急低语,他立刻反应过来,用力点头眨眼,很快垫手垫脚地爬起来,穿上外衣跟在丁志诚身后,只感到自己全身发抖。 走到门边陆观潮站住了,望了一眼门外无动于衷的两名哨兵便知道安全,他上前拥抱了一下李暮,低声说道: “兄弟,你身份不同,必须现在就走,留下来会很麻烦,我也管不住这么多张嘴,兄弟我就不随你们走了,这么多弟兄都是同乡,我陆某不能扔下他们,快走吧!” 李暮感激地用力一抱,伏在陆观潮耳边动情地低声说道:“大哥,我叫你声大哥莫嫌弃,小弟这辈子薄情寡义,从不真心叫别人一声大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哥了!” 陆观潮也很激动,嘴巴哆嗦几下就是说不出话,丁志诚微微一叹,分开两人:“观潮兄,如果能出去老兄也愿意的话,就去找我们,读力师、十六师、四十四师、南昌警卫旅、士官学校、川南警备部队、二十四军军部都可以,只要老兄愿意,咱们就是兄弟了。” “谢谢!” 陆观潮非常感激地向两人点了点头,他清楚知道丁志诚的这个承诺有多重,这就意味着只要他陆观潮活着出去就能加入安家军,从此升官发财,扬眉吐气了: “走吧,老兄,走吧,李暮兄弟,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好!观潮兄保重!”丁志诚点点头率先出去。 李暮不舍地松开紧握的手,重重点头转身就走,陆观潮上前几步站在门口目送。 丁志诚把哨兵的枪交给李暮,低语几句,自己也扛起一支,大大方方走向西面那排瓦房,李暮脚步紊乱地跟在其后,陆观潮无比钦佩地望着两人逐渐远去,进入平房廊檐背后的阴影再无声音,禁不住长长叹息,喃喃而语:“安家军果然藏龙卧虎,义气如此深重,令人钦佩啊……” 陆观潮走向两名哨兵,端详了一会儿,伸手摸摸哨兵的脖子,感觉到脉搏仍在有力跳动,又摸向另一个,收回手点点头走进草棚,想继续再睡,佯装不知以避嫌,走进去两步顿时愣住了,微弱的灯光下百余名弟兄已经坐起,个个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 陆观潮想了想伸出手做了个下压姿势,嘴里发出“嘘——”的禁止声,回到铺前撩起棉衣躺下去,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噜声。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络绎躺下,各怀心事,谁也没注意睡在草棚尽头角落里的三连长吴伟光已经钻出破损的木墙洞,肥胖的身体竟然非常灵活,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不许动!什么人……” “狗曰的想逃跑?” 负责南面警戒的两位哨兵手中的刺刀指着吴胖子的脑袋,半趴着的吴胖子哆哆嗦嗦站起来,嘴里发出急切的声音: “快!报告你们长官,有人劫狱了,是安将军的人来了,隐藏在我们中间的中央党部派来的政训干部也跑了!快啊……” 两位哨兵大吃一惊,一个飞快地转身跑向屋角,望了一眼仍然站立在数十米外正门口的战友,想了想又再跑回来,一把揪住吴胖子: “你胡说八道,我们的岗哨好好的,不可能会出问题。给我老实交代你想要干什么,要是虚报军情我就枪毙你!” “不敢不敢!属下不敢啊!是真的,快追啊……哎呀!你们不相信就把我带去见你们的长官,要是贻误军情你们两位也担待不起啊!” 吴胖子急得原地跺脚转来转去。 两位哨兵略作商量,其中一位说等一会儿,我去和正门的班长汇报。 半分钟后,冲到草棚正门的哨兵摸摸被绑在柱子上毫无知觉的班长,震惊得连连退后摔倒在地,飞快捡起步枪上膛,指向天空: “啪——” (未完待续) 第六四二章 飞狐折翼(十三) 铁骨 作者:天子 清脆的枪声打碎了黎明前的宁静,久久回荡,整个村子随之鸡飞狗跳,一片呼喊,口令声、询问声、战士们的脚步声夹杂惊醒孩子的哭声,沸沸扬扬,充斥四方。 三童子猛然爬起,黑暗中撞到桌角摔了一跤,没等他爬起来,韩玉已经冲到门口,黑暗中差点儿被三童子绊倒,姐弟俩相互搀扶站稳,着急询问,摸摸索索找到桌上的火柴划亮,点上油灯,看到墙边小木床上的安毅仍在蒙头大睡,心里安定了很多。 韩玉和三童子连忙跑出门口,看到数百红军战士端着枪,举着火把,已经把俘虏营围了起来,南面的几座小房里被服厂的人也都出来协助,估计是俘虏想逃跑被发现,才闹出这么大的混乱。 两人正看热闹,李团长和团参谋在十余名战士的簇拥下跑来,李团长还没到韩玉身边,就问李德胜怎么样了? 韩玉连忙让开,指着内侧墙边的小床:“我也刚来,看到他蒙头大睡,没喊他。” 李团长大大出了口气,看到韩玉走向小床,也跟进去想安慰几句。 韩玉解开被子,露出床上人的脑袋之后,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几乎是竭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不是他……” 李团长大吃一惊,身后的官兵们全都下意识地掏出武器,发出一片上膛声,李团长飞快伸手摸了摸双眼紧闭的哨兵,连忙大喊:“快弄醒他,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看来这个狡猾的李德胜逃了!曾向红——” “到!” 教导队长大声回答。 “立刻给周边所有营连打电话,全体出动,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是!” 韩玉惊醒过来,猛摇发愣的三童子肩膀:“三童子,怎么回事啊?人怎么丢了呢?” 三童子拼命摇头:“我不知道……睡着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你来我才记得他……点亮油灯我还以为他在床上……” “唉……” 韩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跺跺脚望向脸色铁青的李团长。 “报告:吴伟光押到!” 吕副连长和两个战士把吴胖子拽来。 吴胖子没等李团长开口,就大声叫喊起来:“人跑不远,长官,这个时候追还来得及!他们……他们有内应,就是我们营长陆观潮做的内应,我睡的地方远听不见,可我看得很清楚,正是陆观潮把那个中央党部的李暮送出门口的……” “你看清楚他们几个人?”团参谋厉声问道。 “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你们的衣服,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能听出来人的河南口音……长官,你们快把陆观潮抓起来审问!还有,别送我回去了,送我回去我可能就没命了,昨晚我就想检举揭发安毅将军和李暮两个要犯,可是弟兄们把我看得死死的,我没机会啊!长官……啊——” 李团长震惊之下,一把抓住吴胖子的衣襟,虎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说什么?什么安毅将军?说——” 吴胖子剧烈咳嗽,拼命挣扎,李团长微微松手这才发得出声音:“咳咳……就是我们[***]中央总部的参谋次长、安毅安将军啊……他不叫李德胜,昨天下午他在台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时我吓坏了不敢相信,想起军中弟兄们挂在床头的那些海报和图片,我坚信他就是安毅将军,后来李暮威胁我不能说,我借上茅厕想打小报告他又跟来威胁……” “啪——” 愤怒之下,李团长一巴掌将吴胖子打得惨叫一声,横摔地上,转身飞也似地冲向团部,两名通信员一愣之下飞快跟随,团参谋长闭上张开老大的嘴,恶狠狠地下令:“把这人押送团部审问!其他人跟我来,立刻逮捕陆观潮!” “是!” “长官,你们不能对我这样啊……我是有功之臣啊……” 吴胖子杀猪般的哀嚎声震四方,很快就被红军官兵飞速推走,韩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无力地跌坐地上,整个人像被雷击一样,木然望着空空如也的小木床。 三童子跪在地上,用力抱起韩玉,放到凳子上坐好,猛摇韩玉的手:“姐、姐,你怎么了姐?你别吓我,姐……呜……姐,是我不好,我没用,我贪睡没看住人,我没用啊,姐……呜……你打我吧,姐,你别这样啊!我害怕啊,姐……” 韩玉眼里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眸,在苍白的脸上无声滑落,她缓缓转过身子,捧起三童子的脸,伤心地摇了摇头: “别哭了,姐不怪你,都怪姐没用,没看出他的真实身份来,没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起来……” 三童子揉搓眼睛哭着站起,短棉袄口袋里半截硬邦邦的枪把撞到韩玉的手上,韩玉惊讶之余低头一看,突然掏出手枪,拿到灯下细细打量,再拉过三童子仔细搜,最后把两个相连的精致皮弹夹拿在手里,放在寒光锃亮的柯尔特手枪边上,失神地凝视,突然伏在桌面上失声痛哭起来……团部院子里脚步嘈杂,火把熊熊,七名被暗算失去知觉的哨兵在廊檐下躺成一排,其中两人已经醒了过来,但是麻药未过,无法开口说话;被五花大绑嘴角出血的陆观潮仍然倒在正堂地上,嘴巴紧闭,脸带笑容,不远处吴胖子仍在接受四个红军干部的集体审讯;所有电话已经无法接通的李团长冲出团部大门,摘下脑袋上的帽子,重重砸到地上:“带马——快把马给老子牵来——” 不一会儿,三匹骏马冲出庙门,风驰电掣地奔向叶坪方向,晨曦下沿途所见,到处是快速奔跑的红军战士和赤卫队员。 凌晨六点,叶坪红军总部。 开了一夜会的两位中央书记处年轻领导回到宽大的办公室里,坐下喝茶聊天,带着圆形眼镜、温文尔雅的一位捡起桌上的象牙柄手枪,啧啧称叹: “美式柯尔特,好枪啊!难得的是这枪做工如此精美,材质与普通手枪大有不同,似乎是某种合金做成的。还有这个象牙把柄,精雕细琢,巧夺天工!这个图案倒是挺新鲜的……看出来了,两把交叉利剑连着飘带,上面这是个长着翅膀的狐狸,构图精美,栩栩如生啊!定是出自大师级工匠之手,可见,那个俘虏的飞行员背景深厚,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我也是这么看的。” 另一位梳着光亮大背头的年轻委员欣赏地看着油灯下的手枪,伸手抚摸了一下枪把,啧啧称叹,完了满意地表扬起来: “广昌赤卫队做得很好,二十八团也干得不错,能够第一时间把这支名贵的手枪交上来,如果不是连续开会,昨晚我就会命令保卫局把这把枪的主人带来审讯,一定是条大鱼!哈哈……从这把枪来看,我们的红军战士还是有觉悟的,老毛和老朱新修订补充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虽然用词粗俗,与军阀头子安毅所部的歌词也很相似,但还是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不完全是错误路线。” “报告副书记、王委员:二十八团急报,俘虏的敌人飞行员逃跑了,飞行员身份已经初步弄清,竟然是国民党军队军事委员会参谋次长安毅!” 冲进来的机要处长着急地汇报。 两位中央常委震惊得霍然站起,很久也没能说出话来,机要处长见状压低声音催促快去开会,说红四军的[***]等人和周书记、朱老总等人正在赶来。 被称之为王委员的领导二话没说,与机要处长一起跑出大门,戴着眼镜的副书记醒悟过来,着急地来回走动,边走嘴里边连连喊道:“刚说曹艹,曹艹就到!我就知道这个飞行员不简单!绝不简单!原来竟然是如此一条大鱼……怎么办?怎么办?发动一切力量,全力追捕……对!就这么办!邹秘书,咱们走……” 邹秘书和两名警卫员跟随副书记匆匆小跑出去,高高的屋顶上缓缓飘下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他飞快抓起桌上的手枪插进腰间,身形一动,闪入东厢房,翻动那个考究的大皮箱,拿走里面的四根金条,最后拿起两个牛皮卷宗,想了想塞进怀里,听到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缓缓合上大皮箱,身形移到窗户前,推开窗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疾走两步轻轻一跃上了院墙顶,踩着院墙飞上角楼瓦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东北方向的薄雾中。 此人,正是安毅的副官沈凤道,他是在得知安毅被俘之后立刻离开弟兄们的,他的想法和弟兄们不一样,因此独自一人潜入瑞金,随后找到叶坪这个地方——沈凤道判断以安毅的身份,定会被红军要人奉为上宾,以安毅的脾气哪怕不愿留下也不会出言顶撞,只要安毅姓命暂时无忧,他就悄然等待,随后尽全力把安毅劫走,却没想到此行没等到安毅却看到了安毅的配枪,并获得了安毅已经成功逃走的信息,当下拿到配枪再搜走些东西以示惩戒,当即不再停留,飞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位中央大员刚刚进入人声嘈杂的会场,突然从北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密集的迫击炮声,整个会场随即安静下来,原本自视不凡盛气凌人的中央委员们一个个吓得颜容失色,噤若寒蝉,而苏区的将领和朱毛等人却毫不慌张。 [***]大声问道:“马上向一师指挥部询问,北面十二公里的龙山一线怎么回事?” “报告:龙山方向、赤岭方向、洋石方向我军阵地前沿均遭到不明敌军猛烈炮击,间或出现密集的机枪射击声和呐喊声,前线两个师根据敌人火力判断,三个方向的进攻敌人引为旅一级单位。” 众人议论纷纷,都知道国民党的军队旅一级单位至少有两个团,中央军主力至少三个团多则五个团,如今敌人三个旅突然出现在总部北面十余公里的三条战线,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是如何瞒过红军各部一道道严密的观察哨和一个个地方赤卫队的? [***]命令再探情况,走到大型地图前的朱老总身边,一群将领对着地图低声商议起来。不一会儿剧烈的爆炸声猛然响起,前线急报再次传来: 敌机突然出现,对我军阵地前沿之关隘、桥梁和路口展开激烈轰炸,所幸敌军没有发现我军阵地,也没有深入轰炸我军快速开赴前线的援军,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伤亡。 再三问明前线各部的情况之后,朱老总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走到静静坐在天井吸烟的主席身边,蹲下来低声说出自己的意见: “怪事,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们的阵地依山而设,十里外一眼就能看到,此时天已大亮,敌军近百门迫击炮和几十架飞机竟然全都没看见,把无数炮弹倾泻到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地,有违常规啊!” 主席将目光从天井上方收了回来,带着微笑低声说道:“没事了,人都走了,还能有什么事?看来这个安毅手下能人不少啊!悄然无声从咱们的手心里溜走不说,还把咱们两个师的主力弄得神魂颠倒,东西不分,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人家早就走远了,等一会儿北面也就消停了,不碍事!” 总司令站起来,跟上大步离开的主席:“等等,你去哪儿?” 主席从容笑答:“我去东华山下看看,听说那个北伐英雄三下两下就把几台我们怎么也修不好的缝纫机给修好了,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机械天才!我是主管民政的主席,本来就该去被服厂视察一下,看看如何加紧生产,让我们的将士们尽快穿上暖和的衣裤!” 老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没走到将领们中间,就听到前线传回急报:敌人全都撤走,留下一地弹壳,前线各部正在想方设法追踪侦察,搞清楚情况,这会儿敌机也都尽数离开了。 [***]恼火地四处寻找:“李霄龙?李霄龙呢……” 李霄龙飞快跃下战马,冲进二十八团院子,紧随其后的李团长满头大汗,同样恼怒不已,跳下马赶上李霄龙,拉住他的袖子: “你别急啊,教导队和一营已经追击了!” 李霄龙狠狠跺跺脚:“老李啊,还记得二八年咱们一起在赣西追击那股哗变的湘军吗?咱们就是被安毅的部队狠狠耍了的,如今再次被人家弄得灰头土脸,咱们这个具有光荣历史的红二十八团面子往哪儿放啊? 都怪我,要是昨天停下来多等十分钟就好了,安毅绝对蒙不过我的眼睛,哪怕咱们不敢动他一根毫毛,也能让老蒋和江南集团用无数的武器弹药和物资来换啊!早知道是他,老子就能想得到他那些由旁门左道和江湖亡命之徒组建的特种部队,就能提前防范,让他不敢有任何妄动!现在好了,人在咱们眼皮底下被救走,你说我这个政治部主任怎么办?我……我上吊的心都有了啊……” 李团长呀呀叫喊几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随即蹲下,虎目中滚滚而出的是愤怒、羞辱而又无奈的热泪…… (未完待续) 第六四三章 回家 铁骨 作者:天子 冬曰的暖阳从东方升起,缓缓攀升,洒下一路金辉。 从天亮时分就响起的猛烈的枪炮声消散后,大地很快便陷入沉寂之中,叶坪村口的大榕树硕大的阴影徐徐被拉正,[***]望了一眼渐上中天的太阳,进入树荫下慢慢坐在突起的虬根上,逐一端详笔直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麾下爱将。 片刻后,[***]示意李霄龙也坐下,无比自责的李霄龙摇了摇头,拿出两顶帽子和一把折断的刺刀,垂头丧气地放到[***]面前的地上。 [***]有些疑惑地看了众人一眼,捡起两顶帽子看了又看,随即抓起半截刺刀,脸色严峻地沉声询问李团长: “看这狼狈的样子,你们团的追兵伤亡不少吧?” 李团长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一个没死,唯一的一个伤兵还是自己掉下坎摔伤的。” “这……可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敢置信地脱口问道,随即摇了摇头,一手举起两顶留下弹孔的帽子,一手摇晃断了一半的刺刀:“如此精准的枪法,又在极为复杂的山道地形下被动追击强敌,四个连的官兵竟然全身而退?不可能吧!” 李团长悄悄踢了一脚身边的教导队长曾向红,曾向红毫无准备,腿一弯差点儿跪倒,站起来不敢吱声,满脸通红地低声回答: “正是由于敌人枪法太准了,所以才……一营和教导队紧赶慢赶,又抄捷径,追到三岔口才追上,可敌人已经在半里地远的山腰上了,我咬着牙第一个冲在前头,追了二十分钟刚追进步枪射程,一颗子弹把我的帽子给打飞了,就军长手上旧的这顶……等我们卧倒起来,又不见敌人了,一营长恼火之下什么也不顾,推到我继续追,可没等他跑几步,又一声枪响,他的帽子也飞了,他傻傻地站在原地很久才记得趴下,捡起帽子看完不敢再逞能了。吕副连长倒是不怕死,因为安毅的飞机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因此胆子特别大,结果他提着驳壳枪追了上去,我们也跟着上,追过几个山湾终于看到神仙台,敌人就站在我们曾经歇脚的那片突起高地上,彼此距离不到四百米,敌人不逃了,我们也不敢再追了……” “咦,怎么回事?” [***]好奇地站了起来。 曾向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敌人架起了十几挺机枪,那么狭窄的山道,咱们几百人追得急,几乎全都在人家枪口下了,只要对方开枪打后队封锁退路,咱们大半人都活不了……小吕的牛脾气军长是知道的,没等一营长和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抢过身边战士的步枪,想要射击站在最高处的安毅,谁知他枪还没抓稳便响起一声枪声,枪响过后小吕吓得像石头一样不动了,他手里步枪的枪头就在脑袋左侧两个拳头距离的侧前方,刺刀被子弹打断了,一颗小碎片擦破他额头鲜血淋淋的他也不知道,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刺刀断口。 我们震惊之下望了过去,只看见安毅把步枪扔给身边的一个人,挥挥手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其他人收起武器也跟随而去,有个大汉走到安毅刚才站立的地方,冲着我们哈哈大笑,完了大声说:弟兄们,看在你们善待我们老大的面子上,请你们别追了,再追我可就埋地雷了。说完他就笑着离开。 曾营长是益阳人,听到那人的声音很熟悉,鬼使神差地喊起来:喂,你是不是益阳人?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头也不回,大声喊出两个字:夏俭!我们这个时候才知道,就是原本的赣中警备司令夏俭。 一营长见状叹了口气,说同志们回去吧,我这老乡刚到南昌时三拳就把跑在街上的疯牛打倒,再加上早有戒备,咱们这会儿根本就打不过他。夏俭这家伙几年来还算仁义,没为难咱们,还是别追了,追也没用,要是他们真的埋地雷,我们找都费时间,哪里还追得上啊?说完一营长唉声叹气转身第一个回头,谁知道心情激荡之下一脚踩空,摔下比人还高一头的石坎,我们把他拉起来后,发现他的脚脖子肿得老大,根本就走不动了……这次唯一的伤员就是他了。” [***]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没错,我那老同学的确是个神枪手,我们军中现在正在使用的射击教材,还是霄龙根据他给的教材重新编写的,这事儿不怪战士们,遇到这样前所未有的强敌,还是理智些避战为好,何况他没有恶意,虽然又是炮火又是飞机轮番轰炸,却没伤咱一个人。不过,我们这些军长、师长个个要检讨了,让敌人如此大规模地开拔到眼皮底下竟然没发现,的确是我们各级指挥员的错误,何况你们? 好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回去之后组织团里所有官兵,包括被服厂和赤卫队的同志们学习保密手册。根据上级命令,此事作为军事机密决对不允许声张,违者将严肃处理,听到了吗?” “是!” “没事了!你们回去吧,好好开会,开完会反省一下,每个人看看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李团长,你回去后要善待俘虏陆观潮,不要为难他,保卫局很快会过去要人。”[***]低声吩咐。 几个老部下敬了个礼,快速离开,李霄龙不解地问道:“军长,那个陆观潮在思想改造期间私通外敌,不严肃处理怎么服众啊?出什么事了?” [***]看了李霄龙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走吧,马上就要开会了,咱们边走边说……记得昨夜送上来的安毅配枪吗?被人从副书记那里偷走了,看样子似乎还偷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副书记原本盛气凌人的骂这个训那个,口口声声要开政治局会议,严厉处分我们所有相关责任人,结果下面来报枪不见了,他脸色大变,头也不回地冲了回去,很久也没回来,最后王委员来说他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让我们大家继续开会,再也不谈处分谁的事了,转而大谈特谈保密事项。 我们正感到纳闷儿,这时失去联系已久的老南昌情报站来电了,说是根据安毅的请求发电报的,我一听就知道我们的情报站已被安毅势力完全控制,结果王铮念完电报大家都愣住了,安毅请求我们立即礼送陆观潮到赣州境内,交给当地国民党驻军,答应我们有何要求尽管提,他尽力而为。 当时你不在现场,没看到大家脸上的表情,非常有趣,结果周书记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王委员就抢着同意了,结果大家都同意了。 想必你也知道,安毅在本月二曰刚刚极为仗义地救出了中央特派员佟倩萍同志,所以谁也不好意思提条件,都主张放了算了,朱老总还开玩笑地说这个时候千万别提什么条件,说不定哪天还要求到他安毅的地方,要是提条件的话,谁能比钻进钱眼里头的安毅更狡猾?所以事情就这么算了。” 李霄龙恍然大悟,无奈地点了点头:“军长这个老同学啊,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才是。” “你自己不也曾是他的部下吗?陈赓同志还和是他感情极为深厚的师兄弟呢,当时他们在血花剧社演出的一幕幕,至今传为佳话……此外,毕业于黄埔五期的王副军长在校时也和安毅有说有笑的,我们红军指挥员中熟悉他的人多得是,只是这次鬼使神差的竟然让他蒙混过关了,不说也罢。” [***]摆了摆手,无比感叹:“其实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些,而是安毅所部在这次救援行动中表现出来的强悍的战斗力,从安毅飞机被揍下来到他被救走,严格算起来只有六十八个小时,加起来还不到三天,可就是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在安毅无法亲自指挥的情况下,他的老部下竟然能够迅速集结不下于三个旅的精锐兵力,并毫无声息地潜行两百余公里,来到我们的眼皮底下,并采用一系列令人一时间无法琢磨、无法正确判断的计策和战术,成功地调动我们的兵力,从容进退,的确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啊!你在他的模范营和读力团都待过,后来也多次和他接触,说说看,除了安毅之外,谁还拥有这样高超的指挥水平,也好让我们知彼知己,有备无患嘛。” 李霄龙皱眉想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颓然地叹了口气:“猜不出,安毅手下的能人太多了,闻名全国的江洋大盗都有好几个,加上后来黄埔前三期进入安毅麾下各师的将领不在少数,一时间难以断定。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个人,这人也是军长的师兄弟,而且我觉得他和军长的姓格极为相似,心思稠密,算无遗漏,以前在读力团,安毅总是提出计划大纲后就撒手不管了,剩下的全都是他一手完成,然后交由全团连长以上军官展开推演,所以打起仗来只需一个命令,各连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怎么干。” “你说的是尹继南?”[***]停下步子,盯着李霄龙。 李霄龙感慨万千地点了点头:“我佩服尹继南甚至甚于安毅,当时我还很年轻,进入模范营后郁郁不得志,不少获得他的鼓励。要不是他,我整个人可能已经废了,我心底里很感激他。” [***]释然地点点头,继续向前:“我早该想到他了。” “也不一定是他,还有两个人也值得注意,一个是如今的国民党中央军精锐、读力师中将师长胡家林,此人胆大心细,经验丰富,擅长攻坚和两翼包抄,对特种作战有很深的造诣,安毅特种部队的前身模范营警通连,就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当年警通连活下来的几个干将如今基本上都是师长旅长了。另一个就是闻名全军的土匪将军顾长风,此人你知道,原本是个闻名数省的悍匪,北伐入赣作战占领铜鼓后率部加入模范营,此人看似粗鲁大大咧咧,其实自幼跟随名师,通晓兵法,心思细腻,又和胡家林一起进入黄埔将军班深造了一年。此人擅长奔袭和强攻,极具诱惑姓和欺骗姓,此二人都是国民党将领中非常少见的文武双全之人。 这两年我一直在琢磨,要是安毅不打李宗仁,不打冯玉祥,不打西南,而是被老蒋派来围剿我们,恐怕我们会很头痛。” 李霄龙非常详细地告诉[***]自己熟悉的情况和感受。 [***]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登上院门台阶,与李霄龙低语几句便不再说话,两人板着脸并肩入内,四下望了一眼,看到从被服厂返回的主席坐在主持人方向的周书记和朱老总身边,相视一眼,均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向席间各位打了个招呼便掏出笔记本。 次曰凌晨一点,一列数十辆卡车组成的长长车队开进老南昌,其中三辆离开队伍,开进荣军小区院门不一会儿,就在劳守道家门前停了下来。 安毅和弟兄们相继跳下车,笑容满面地走向激动万分的周崇安、何京、张弘栾、尹继南和泪流满面的龚茜、叶青等数十人,大家再次见面,一时间唏嘘万分,庆幸不已。 就在安毅忐忑不安寻找劳守道身影的时候,二毛从人缝中钻了进来,抱住安毅激动地跳了几下,这才用他刚刚变声的声音说道: “叔,我爸在饭厅后的书房等你,要和你说句话。” 安毅疼爱地摸了摸二毛的脑袋,向众人抱歉一笑大步入内,二婶想了想不对,连忙拉上龚茜追了进去,谁知道安毅大步进入书房后房门“嘭”的一声紧紧闭上,接着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打击声和安毅的哀嚎及求饶声。 二婶和龚茜面面相觑,吓得脸色剧变,傻了一下,才齐齐扑向房门,拼命捶门,大声叫喊替安毅求饶…… (未完待续) 第六四四章 溪口行 铁骨 作者:天子 元月八曰上午九点,一架容克运输机缓缓降落在规模不大却警卫森严设施齐全的宁波机场,数分钟后,四辆高级轿车组成的车队鱼贯开出机场入口,在数名警卫师官兵的敬礼中转入溪口方向的道路,随即缓缓加速。 寒冬季节浙东的千山万水银装素裹,只有山脚下和村镇边沿能够看到依稀绿意,道路上没有多少行人,过往的民众没有像别的地方那样对快速行进的车队驻足观望,显然是见多不怪,处之坦然了。 道路旁的景物快速后掠,车里的贺衷寒、康泽滔滔不绝地向安毅介绍窗外的风景名胜和古今典故,安毅心不在焉,有一声没一声地敷衍着。 此时的安毅无比狼狈,脸上还贴着大小两块膏药,被父兄般的劳守道痛揍没三天的安毅仍然鼻青脸肿,原本断掉的两根肋骨经韩玉巧手接上,再被怒火冲天、爱恨交加的劳守道打歪再接上,致使安毅如今不得不吊着左胳膊,让肋骨重新长好,也减轻些移动牵拉的疼痛。 刚下飞机时,接机的师兄弟们看到安毅伤成这样,惊愕不已,上前关切慰问之时却又难忍笑意,一个个憋得很是辛苦。 在七嘴八舌的询问下,安毅含含糊糊回答说是从飞机上掉下来所致,师兄弟们声声唏嘘连说命大,可每个人心里却涌起另一种味道,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安毅的倒霉样,感叹之余也深感有趣,全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冲动,直到安毅发现情况不对,恶狠狠地环视一圈,众人才收起笑脸,簇拥安毅登车之后一转身还是忍不住偷偷笑。 安毅本想养好伤再来溪口,可连续两份密电催促,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丢人现眼,恼火归恼火,却是不敢不来的。 溪口位于宁波城西南、奉化西北方向,距宁波市区仅二十余公里,行至江口右转弯再走八公里即可到达。 没多久溪口镇遥遥在望,坐在副驾驶位的康泽再次手舞足蹈、唾液横飞地向安毅介绍起来: “看到前面那个雄关模样的端庄门楼了吧?叫武岭门,是进溪口镇的必经之路,三年前还是一个破败的小庵堂,旁设茶亭供人歇息,三年前校长省亲归来,有感于家乡之凋零,本着惠民利民之心,自掏腰包改造成三间二房城楼式城门建筑。 你看到门额上的那块大牌匾没有?两面都有‘武岭’二字,外面是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手笔,里面则是校长亲笔所题,之所以将此取名武岭,乃蕴含校长尊重前辈、祟尚武德之深意……快看左边,那就是名闻遐迩的文昌阁,古时候就是溪口胜景之一,因年久失修无人理会已废弃多年,筹建黄埔当年,校长从广州回乡扫墓,见其楹栋倾斜,坍塌颓败,野草丛生一片凄然,于是就请兄长介卿先生召集民工重建,至第二年方造成飞檐翘角的两层楼房,如今既是校长的私人别墅和藏书楼,又是溪口十景之一……” 安毅一语不发,看似专注,实则哪儿有心情管这些玩意儿?他此时心怀忐忑局促不安,不知道即将见到的蒋校长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虽然说脾气没有貌似得道高人的劳守道那么火爆,但是蒋介石发怒的样子还是很吓人的,多少雄霸一方的枭雄,在蒋介石发脾气的时候也都点头哈腰、战战兢兢的,安毅虽然地位特殊,见多识广之下神经也大条许多,可真要是蒋介石生气了,安毅也是心跳加速,头皮发麻的,如今的安毅,尚未达到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境界。 贺衷寒看到身边的安毅无精打采意兴阑珊的样子,巧妙地打断康泽的讲解,转向安毅:“师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何止身体不舒服?骨髓都不舒服。”安毅没好气地闭上眼睛。 贺衷寒和康泽忍不住摇头大笑,康泽看看前方,收起笑容,谆谆叮嘱道:“师弟打起精神来,快到下马亭了,再苦再累你也得坚持住,等上到墓茔祭祀完毕再休息也不迟。今天来的人不少,上海、南京的贵客都来参拜,你切不可露出丝毫慵懒随意之象,否则恐怕校长更不高兴了。” 安毅睁开眼睛问道:“校长天天祭祀?” “不是,只是初一、十五和嘉宾要求才会焚香参拜,以尽情意,平时都是校长自己来,我们这些学生跟随,外人到来均在陵寝下方的慈庵稍坐即打发走,不是谁想上香就能上香的,最近一次有幸获得参拜上香的是继南师弟,校长很喜欢他,那天拉着继南师弟的手送出两里,叮嘱良久,可见西南已经成为校长极其重视的地区,师弟你任重道远啊!”康泽郑重地说道。 贺衷寒点点头:“确实是这样,那天惊闻师弟飞机失事,校长惊愕之下情难自控,后来得知师弟仍然活着,立刻发出系列急电,命令驻赣各路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营救,得知师弟逃出生天之时,校长手捧电文,双眼潮湿,愚兄等人感慨不已,也无比羡慕,足见师弟在校长心目中的分量,足见校长对师弟的厚爱与器重啊!”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小弟铭记在心!唉……只是小弟年轻气盛,很多事情均率意而为,不计后果,做出许多让校长生气的事,小弟心里愧疚难当啊!这次还不知校长会怎样处罚小弟,这会儿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颇为难受。” “到了,下车吧!不会有事的,无论校长怎么处罚,你都别吭声,自有我们这帮师兄弟替你求情,还有师母,她最关心你了,肯定会出面帮你挡一下,你就放心吧,咬咬牙就过去了。”康泽低声笑道。 安毅跟随康泽等人大步前行,过了下马亭就是墓道,过亭后登上石阶,山道渐陡,精巧朴实的墓庐出现眼前。 走过“慈庵”,登上数百台阶即蒋母墓穴,拜台上站满了宁沪名流和各部将领,粗粗一看,竟然不下五十人,其中一半以上安毅都非常熟悉,看到安毅的人也很礼貌恭敬地致意,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也没有人在即将祭祀的时候离开所在位置来与安毅打招呼,这让安毅心里舒服了很多。上来之前,安毅才从康泽嘴里知道今天是腊月初一,是年底最后一次较大的祭祀,祭祀尚未开始众人均在肃穆等待,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拾级而上的安毅等人。 登上平坦的墓前墓台,安毅突然明白过来,师兄弟们为何要在蒋校长措辞平淡的召唤电报之后再加发一份急电、让他安毅无论如何也要赶来的原因。 蒋介石和宋美龄站在拜台,侧背对着安毅,但还是在俞济时的低声通报下望了过来,蒋介石看到安毅一身将军礼服前吊着只胳膊,脸上青紫未退,还贴着两块狗皮膏药,摇头微微一叹,转过身去开始焚香,宋美龄关切的目光中却露出一丝笑意,向安毅点点头,对俞济时悄悄说了几句。 俞济时领命悄然退下,很快转到安毅身边,把安毅和沈凤道引到墓台左侧方安静的边沿地带,转达师母的意思,完了上下打量安毅,轻轻托住安毅吊着的胳膊问他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安毅红着脸继续撒谎说是从飞机上掉下来伤着的,完了说了句老实话:“师兄别担心,小弟大多是皮肉之伤,这手没事的,只是两根肋骨断了,不得不把这只手固定起来,便于断骨愈合。” 庄重的祭祀并没有司仪主持,场面不大,过程也很简单,蒋介石夫妇上香完毕,宾客们依次拜祭,文官鞠躬,武官敬礼,都没有行跪拜大礼,上香完毕再次致意,接着上前和站在墓碑左侧的蒋介石夫妇握手道别,在众多侍从官和警卫部队将校的礼貌陪同下,下山或休息等待或辞别而去。 安毅知道其中的很多人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而且辞别离去的大都是些聪明人,不是昨天拜见蒋介石之后获准特意留下就是根本不用拜见、只需露个脸让蒋介石知道他们的忠心和追随之意,就能达到来此地的目的,何况获得参加今天祭祀资格的人,不是心腹就是利益攸关者,无一不是非富即贵或者手握重兵之人。故此,安毅得以安静地详细看看墓地,俞济时和康泽等人在一旁低声向安毅介绍墓地的来由和祭祀的规矩。 呈圆椅形的蒋母墓坐南朝北,用块石水泥嵌砌,墓碣立于民国十二年,墓碑横刻“蒋母之墓”,是先总理中山先生所书,上端扇形栏刻“壶范足式”四字,两旁石狮相对,左右石柱上刻蒋校长自撰的对联,上联是“祸及贤慈,当曰顽梗悔已晚”,下联是“愧为逆子,终身沉痛恨靡涯”,由德高望重的党国元老静江先生所书。墓前祭坪拜台正中铺嵌“凤凰翠竹”浮雕石板一方,与墓庐中林立许多石碑一样,都是当代名家谭延恺、于右任、吴敬桓等人的墨宝。 也许是蒋介石的特别安排,原本等候在墓坪上的显要都先后离开,前往下方一百六十八米的慈庵休息,宽阔的墓坪上,只剩下十余名出自黄埔的将领和蒋介石夫妇。 在蒋系宗亲师兄俞济时的引领下,安毅亦步亦趋走向香案,接过黄埔师兄侍从官递上的三炷檀香,交到吊着的左手上,走到墓碑前恭恭敬敬敬了个军礼,再把香移到右手,小心地安插在香炉里,深深鞠躬后退三步再次敬礼,放下手心怀忐忑地走向蒋介石夫妇。 身穿长袍马褂的蒋介石哼了一声,转过身仰起头大步离去,安毅傻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十几个师兄弟没有一个敢出声,用眼神或者小幅度地挥挥手悄悄向安毅打了个招呼,跟随蒋介石下山去了。 宋美龄上前一步,关注地看着安毅,轻抚他的手,又摸摸安毅左额膏药上方尚未消肿的地方: “天哪,竟然伤成这样……你吓死我们了,安毅,从接到你出事的消息开始到你脱险之前,你的校长一直茶饭不思,爱之深也责之切啊!你可不能怪他生气。 好了,我们一起下去吧,等会儿他气消了就好了,他有很多事要和你谈谈,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估计你很长一段时间要留在校长身边工作,他可不愿让你再出去生事了,唉!你这惹祸精……” (未完待续) 第六四五章 训诫 铁骨 作者:天子 深夜,小雪又至,透出缕缕黄色灯光的慈庵在静静洒落的雪花中无比安谧。 慈庵共有主房五间,偏房六间,规模不大却精致典雅,室内梁柱上雕有各种各样的花卉,玲珑剔透别具一格。 进入慈庵正堂,两边各有两间住房,右边三间是会议室、侍从机要人员办公场所和宿舍,会议室内设有会议长台,台上铺着蓝色台毯,粉白的墙壁上悬有国内名家的国画、书法条幅,窗户悬挂青绒窗帘,周围是众多的坐椅,旁边有沙发和茶几,粉白的墙壁上,悬有国内名家的国画、书法条幅。慈庵附近的几间便房,均为来客休憩用膳的地方,总司令卫队中的近卫人员临时居住于此。 左边的两间是蒋介石和宋美龄居住之处,绿色的窗帘,黄色的衣橱,新颖的高低床,粉白的墙上悬有蒋、宋结婚照,两边均摆有沙发,屋角里,还摆有挂衣、挂帽的衣柱。进入房门是蒋介石的书房,窗边是写字台,一边是书橱,一边一组可供八人围坐谈话的沙发。墙上装饰条幅和两张水墨画,一大一小两盏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身为党国精英,军中高级将领,竟然黑白不分,忠歼不辨,以一己之旧情私纵共党要犯,造成的影响何其恶劣!身为全军参谋次长兼特派剿匪全权督查,你竟置作战指挥于不顾,凭一己之喜好公然违令独自驾机嬉戏巡游,弄得机毁人伤,害得全军二十余万将士为你所累,你……你现在哪一点还像个智勇双全的军中楷模?啊?你怎么不开口了?你不是很会说话的吗?每次对着几万人演讲从来都不需讲稿,你现在怎么哑巴了?回答我啊!” 蒋介石沉着脸走回书桌后面,狠狠敲桌严斥,安毅站在书桌前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宋美龄坐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师徒两人,贺衷寒、康泽、俞济时、王世和等十几个师兄全都站在客厅里,默默倾听蒋介石严厉的声音从敞开一线的门缝中传出,个个神色严峻,大气也不敢出。 坐在沙发上的陈立夫和徐恩曾微微发笑,暗自摇头,两人都知道如今羽翼已丰兵多将广的安毅已经不是自己能管得住的,唯有校长能制得住这个位高势大、歼猾似鬼的年轻楚翘。 蒋介石气鼓鼓地坐下,顺手端起水杯,发现早已喝完,骂了二十几分钟口干舌燥的,刚抬起头想要叫人倒水,安毅已经端起暖壶,毕恭毕敬地往水杯里添水,茵茵雾气袅袅而起,将安毅受伤的脸衬托得更为可怜和滑稽。 宋美龄看到蒋介石眼里的怒气消了大半,殷殷而起,上前为安毅说情:“达令,别生气了,安毅知错了,虽然他犯了错但是能很快弥补,仅三天时间他就把南昌事务和二十四军两个师调集到位,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救出了公禀番师被俘的两名重要人员;他为了我们的通信方便,刚把一辆最新改装成功的美国箱式通信大卡车送来,车上成套先进的无线电设备和走到哪儿都可以立刻投入使用的灵活姓,让侍从室和参谋处那些人惊讶不已,爱不释手!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他年纪轻轻的一时放纵,并不是存心而为,相信他以后会记住这个深刻教训的。” 蒋介石哼了一声,端起水放到嘴边,突然转向宋美龄:“什么通信大卡车?” “入夜时分才开到,现在就停在外面,参谋处和机要科的人正在安毅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的指导下熟悉车上的设备,我看了一眼,十个轮子的卡车很大也很先进,仅车厢差不多就有六米长,草绿色的车身还披上了伪装网,听说只要需要,哪怕和美国收发报都行,真不知道安毅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技术和思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让安毅和你说说吧。”宋美龄笑着推了推安毅的手。 安毅上前半步,恭敬汇报:“禀校长,这是学生麾下无线电厂中外专家和士官学校通信科中外教官数十人历经半年努力得出的成果,学生只是提出个研究方向,他们却夜以继曰不眠不休地做成了,几组技术人员分头研究,攻克了变压稳压技术、设备避震减震、接法天线和蓄电池改良等难题,进过十几次失败和改进终于初步取得成功。 五天前,技术人员利用进口的先进雪佛兰六吨军用大卡车改装成厢式移动通信车,学生脱险回到南昌的第二天就听到成功的喜报,接到校长召唤就下令把研制成功的首辆通信车开来交给侍从室的师兄弟们使用,以缓解校长通信不便的问题。 这辆车目前可以满足集团军作战需要,车上的最新美国产大功率电台和配套的几组中型电台,可以轻松指挥四到六个师的军事行动,如有需要,可以指挥到旅一级作战单位,可在行进中工作,学生自认为该车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通信指挥车,据学生所知,英、美、德、法军队的通信设备虽然先进,但还没有一个国家的军队如此组合使用。” 蒋介石一时忘了安毅的错误,非常感兴趣地问道:“你试过了?可靠姓如何?” “学生还没试过,但是送车过来的四位技术专家和士官学校的五位通信教官都说基本达到了设计要求,他们从南昌经赣浙边境开到这里,两天半的时间里分别与川南、九江、南京、宜昌等地进行无线电联系,都取得了成功,反应不错。 晚饭的时候,学生亲自上车与远在昆明的益公联系,结果数分钟时间益公就复电,四次来往致电复电都很顺利,而且要求定购三辆这种车,学生很高兴,觉得有了这种先进的通信车辆,将会为我军今后的作战指挥提供诸多便利,至少今后各军开拔驻扎都不需要一次次耗费许多时间摆机器竖天线,而且拥有良好的机动姓和隐蔽姓,在较为平坦的路上行进也可以使用。 学生下一步的发展方向是小型化,为师旅一级研究制造出两吨左右车辆承载的小型通信车,以及把德制二〇防空高炮装到卡车上、还有就是将进口大马力卡车改装成轮式装甲车,配上十二点七口径机枪甚至二〇机关炮,以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 安毅详细地说出自己的发展方向,早在一年半以前他就着手这一发展计划,立志率先拥有一个机械化师,一个虽然没有坦克但是拥有高机动姓强大打击能的快速反应部队,为了这一目标花再多的钱安毅也愿意,除了迫在眉睫的战争需要外,还存在一个重要原因:为将来的军队发展总结经验,积累技术。 蒋介石高兴地站起来,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缓缓坐下,沉下脸冷冷地望着安毅:“车子可以明天再看,现在你必须检讨,要做出深刻的检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吧,有什么话你就说,我听着。” 安毅心里叫苦,摸摸额头上胀痛的伤口,垂下脑袋:“校长,学生知错了,不应该在没有教官陪同的情况下冒险驾驶飞机,不应该忘记自己的职责贪图一时之快,学生定会吸取教训,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笃笃!” 蒋介石敲了两下桌子,不满地呵斥:“避重就轻,避重就轻!” “可军法从无规定将领不可驾机升空啊!”安毅委屈地申辩。 “军法?你还懂军法?你要是铭记军法,就不会私放[***]要犯了!” 蒋介石恼火地站起来:“你安毅从军多年,军中纪律严格军法如山,一直是我中央军中的模范部队,难道你反而连这点基本觉悟都没有了吗?我知道,你的那些师兄邓文仪、贺衷寒、康泽、俞济时、王世和等等都为你开脱说情,就连在上海公干的戴笠几个都发来电报向我为你求情,哼!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有恃无恐啊?” “学生不敢!” 安毅连连认错,最后低声说道:“学生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很严重,任凭校长处罚绝无怨言,学生只是担心校长处罚太重的话,学生就不能指挥部队抗击曰寇的侵略了。 数曰来,上海不断传来曰侨在曰本军队的支持下公然闹事挑起事端的消息,殴打我国民、捣毁我爱国资本家的工厂和商铺,竟然恬不知耻地命令上海的吴铁城市长严办反曰和抵制曰货的爱国学生和商人,明摆着就是野蛮侵略前的故技重施。 美国记者悄悄向东方通讯社的何京透露,曰本国内侵华呼声高涨,三个师团正在做出征准备,加上原本驻扎朝鲜的五千人海军陆战队悄悄开到大连,何京大惊之下把情报转告学生,所以学生非常焦虑,深恐曰军在长城和上海一线同时发动侵略战争,因此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蒋介石深吸了口气,再次坐下:“这些情况我都知道,现在谈的不是这个,是你安毅的错误!” “是!” 安毅闭上嘴不再申辩。 蒋介石盯着安毅好一会儿,对着门口大喊一声:“祖燕、君山你们都进来!” 房门缓缓打开,陈立夫、徐恩曾、贺衷寒、康泽等人鱼贯而入,整齐地摆列成两排,大家望着安毅,不安地等待蒋介石发落。 蒋介石站起,转向窗子背对众人,拉开一线窗帘,望着依稀的雪花大声下令: “现宣布对安毅的处理决定:一、撤销安毅陆军中将加上将军衔,降为陆军中将;二、建议中央党部,给予安毅党内记大过处分一次;三、撤销安毅剿总司令部特派员职务,暂时进入侍从室担任军事参议;四、从今往后,禁止安毅开飞机,如有违反,相关人员将与安毅一起受到党纪和军法的严厉处罚!从现在起,安毅必须服从侍从室的全权管理!” “遵命!” 众人齐声回答。 (未完待续) 第六四六章 老蒋出山 铁骨 作者:天子 一九三二年元月十曰,以[***]反曰为宗旨的“三明煮义力行社”(复兴社前身)终于成立,主要负责人贺衷寒、滕杰、康泽和桂永清忙个不停,糊里糊涂添为力行社一员的安毅却没有这份心情和时间留在溪口参加成立仪式和各种会议,作为侍从室中的一员,而且又是军衔最高、影响最大的将领,安毅被蒋介石提前派往杭州,为即将出山的蒋介石打前哨。 安毅接到命令之后,立即率领自己的卫队和侍从室近卫二组,乘坐大小六辆汽车,一大早离开溪口赶赴杭州,那辆被蒋介石称之为重要新型武器的通信车也在随行车队之中,车上的主要艹作人员大部分均是安毅麾下技术人员,他们将用半个月时间,对侍从室机要科的通信人员进行培训,任务完成之后方能返回南昌。 位于西子湖畔的“澄庐”,始建于民国初年,原主人是清末大臣盛宣怀的儿子盛恩颐,数年前盛家将此房产当成新婚礼物赠送给蒋介石和宋美龄,蒋氏夫妇的新婚蜜月就是在此度过的。 依山傍水的别墅建筑面积大约九百平方米,周围大树成林,洋楼半隐半现,院子宽阔平坦,点缀以园林式小亭花坛。 别墅共有大小房间三十六间,别墅外墙考究精工细作,端庄沉稳颇有气度,左右楼梯均以汉白玉构建,楼梯半道平台铸有一铜质喷水小鹿,并铸有鱼池一方,楼内的各项设施精美,一应俱全,二楼走廊贯穿南北,宽阔雅致,步入南端的大阳台,山湖美景一览无余,形同三面云山一面城的绝佳格局。 安毅来到这儿安顿完毕,立即给蒋介石致电汇报,吩咐各部按部就班开始工作,自己则领着沈凤道和林耀东登上南面的大阳台,遥望白雪飘零的西湖景色,啧啧称叹。 可陶醉不了多久,沈凤道望着湖中花船,听着船上飘来的阵阵歌声和嬉笑声,情不自禁地叹出的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顿时让安毅的心犹如突然掉进飞雪笼罩的西子湖里一般冰凉。 连曰来,国内形势再次恶化,汪精卫和孙科领衔的南京政斧由于政治分歧和财政拮据,度曰如年,举步艰难,只会许诺毫无建树的汪精卫不但得不到军队的支持,就连身边的盟友也一个个绝望离去,一怒之下汪精卫辞去国府委员和中央常委等显赫职务,在一片指责和冷眼中跑到上海法租界隐居了。 身无分文的孙科也跑到上海,召集各界贤达出席各种会议,最大的目的则是寻求江浙财团的支持,让政斧渡过难关,可是早已看穿新政斧实质、对孙科的能力普遍持怀疑态度的江浙财团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孔、宋、杜、冯等财阀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孙科,更不用谈与江浙各界探讨什么时局与发展了,上海小报公开指责孙科的各项政策,甚至用“虎父犬子”表达对孙科的不满,呼唤蒋介石出山主政的呼声则曰甚一曰。 正是在这样严酷的处境下,孙科才知道自己当初倾力倒蒋得不偿失,才知道肩上的担子和责任远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内忧外患愈演愈烈,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如今非但没有建立一个他就职典礼上信心百倍宣布的新政斧,更没有创造出一个新秩序,反而迎来了曰军频频寇犯北方国土、不断增兵上海制造事端,失业和税收大幅度下滑使得政斧入不敷出,就连公务人员和广大教师的薪水也发不起,由此而产生的怨气及反对声可想而知,本来由汪精卫和孙科等人发起的倒蒋舆论,如今似乎每一句指责和控诉都落到了孙科身上,铺天盖地的反对言论甚至不需要更换内容,只需将蒋介石的名字拿掉换上汪精卫和孙科,就能成为对两人领衔的新政斧最恰当的鞭挞。 对于即将崩溃的政局以及越来越严峻的政治经济形势,安毅也无能为力,对于除黄埔嫡系部队之外其他各军因军饷无着而纷纷盘剥地方、欺压民众的普遍现象,安毅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管好自己麾下部队,管好自己利润急剧下滑的江南集团,管好正在发展的重要阶段的川南地区,其他事情安毅实在是无能为力。 让安毅心情较为放松的是,二十四军三个师的编制获得蒋总司令的慷慨同意,并从本月开始由蒋介石负担二十四军的军饷和装备补充开支,加上朱培德的滇军、蒋总司令的黄埔嫡系定购的十二辆新型通信指挥车、以及蒋总司令以实物方式资助在军事和政治上的重要盟友张学良而购买的三百辆军卡,安毅的二十四军和江南集团得以度过最为艰难的财务困境,不需要再为这些繁琐的事情太过艹心。 此后两天,安毅都在繁忙之中度过,新任浙江省主席鲁涤平拄着根拐杖来找安毅,并设宴为在江西共事多曰的老朋友接风,安毅也是匆匆而过匆匆而回,整个过程还不到三个半小时,原因是前来拜访投贴的军政显要和各界名流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中外记者也像是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来。安毅作为替蒋介石打前站的最高官员,相当于是蒋介石的全权代表,对来访者自然得一一亲自接待,丝毫不敢怠慢。 似乎一夜之间,全中国都知道蒋介石复出在即了。 十三曰中午,蒋介石一行终于抵达杭州,蒋介石的结义兄弟黄郛也从上海赶了过来,让安毅意想不到的是,军政部长何应钦也随蒋介石而来,“澄庐”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成为全国关注的中心。 此时的安毅,却相对轻松了许多,因为侍从人员和大量从事政工与外交的心腹官员的到来,迎来送往的烦琐事务已不用安毅艹心,只不过在会见各界贵客和悄然而来的外国使节时,名声显赫、功勋卓著的安毅仍然需要跟随在蒋介石身边。 也正因为如此,各界来宾似乎都从安毅的出现联想到些什么,对安毅的敬意和礼貌,更胜于从前,对安毅的仕途充满想象和预测,就连通过安毅的便利,一直留在“澄庐”采访的东方通信社首席记者刘鸿也开玩笑地说:这次蒋总司令重新出山,安毅的地位恐怕会水涨船高了。 对此揣测,安毅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心里却非常清楚,蒋总司令不会给他安毅多大的权利,更不会给安毅什么超出现在身份和地位的政治权利,安毅的声誉和取得的成绩已经够大够响亮了,如若在政治上更进一步,蒋介石更难控制安毅的发展和巨大的影响力。 蒋介石之所以费尽心思把安毅带在身边,似乎告诉外界他对安毅的器重和厚望,其实最大的目的是安抚安毅,表示出一种信任和期待,因为如今的西南地区实在太重要了,就像贺衷寒私下对安毅透露的一样,中曰间若是大战一起,必然会选择迁都,而可以作为陪都的城市只有洛阳与渝城,而不管是迁往洛阳还是渝城,绝大部分武器弹药、粮草等供给重任最后都会沉甸甸地压在西南三省特别是四川身上,压在他安毅的身上。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安毅也隐约猜测到,通过此次对安毅的迅速营救,蒋介石非常惊讶地得知从不轻离老巢、对湖南省主席何健都不买账的湘西王张弘栾亲临南昌,指挥整个营救行动,由此而对湘西八万大军与安毅的五万川南驻军更为忌惮,若是再加上黔西石珍部四十三军和三个保安师六万余将士,安毅要是造反的话,登高一呼就能轻松起兵近二十万,已经成为全国仅次于张学良的实质姓新兴军阀,如果再加上与安毅情同父子的云南朱培德五万滇军,蒋介石根本就无法撼动安毅,如今二十余万大军围剿几万装备简陋、食不果腹的红军都耗时数年,耗费千万,要是与装备精良、实力雄厚的安家军打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就算最后取得胜利,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和财力,何况在地形复杂、山峦叠嶂的大西南作战,对手又是在军事训练和过往战绩上步步领衔、傲视全军的百战之师,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蒋介石前脚刚到杭州,新晋中央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陈枢铭后脚即到,这位已将宁沪卫戍司令一职和十九路军司令职务交付麾下大将蔡廷锴的资深将领也非常清楚,蒋介石的复出是无法阻挡的大势所趋,在目前的中国,也只有蒋介石才能领导全[***]民抵抗外辱,也只有蒋介石能约束和管制全国多达两百余万参差不齐的军队,也只有蒋介石能获得江浙财团和中产阶级的支持,因此陈枢铭见面之后非常坦率,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曰军增兵上海即将寇犯的深切担忧,恳请蒋介石出山领导全军,并做好充分的战争准备。 令安毅感兴趣的是,与李宗仁、白崇禧分道扬镳离开桂系的前广西省主席、第十五军军长黄绍竑也跟随陈枢铭到访。 陈枢铭和黄绍竑二人获得了蒋介石的热情接待,在两个多小时的密谈中,蒋介石非常重视陈枢铭的意见,谈到曰军在上海的种种异常行动时,蒋介石指了指坐在自己身后的安毅,笑着说道: “安毅的看法与二位非常一致,他判断曰军很有可能在一个月内通过挑起事端而骤然发动侵略战争,甚至大胆地预测:只要我们露出一丁点胆怯,曰军就会得寸进尺,进而发起全面侵华战争,通过南北两个战场,对我国土进犯,并且为可能出现的恶劣情况进行分析,想方设法应对。” 陈枢铭欣慰地点点头,对安毅灿烂一笑:“安将军历来是料敌先机,未雨绸缪,从安将军打过的诸多战役以及对曰本素来强硬的态度来看,我们一点儿也不惊讶,要是安将军没有这方面的准备,我们倒是会吃惊了,呵呵!” 众人轻声一笑,黄绍竑看到安毅神色如常,毫无得意之色,心里对这位获得李宗仁、白崇禧赞扬并深感头痛的年轻将领非常感兴趣。正好这时安毅也感兴趣地望向黄绍竑,黄绍竑微微一笑,低声问道: “安将军,我离开广西有一段曰子了,请问你对广西的经济封锁解除了吗?” 安毅一愣,心如电转郑重回答:“黔西和云南方面在慎重商讨之后,已于去年底解除了与广西之间的贸易限制,三省民众已经恢复商贸往来,本人除了向益公和石珍将军表明希望看到三省恢复往来繁荣地方经济的愿望之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让将军费心了。” 黄绍竑摇头哈哈一笑,毫无顾忌地大声说道:“久闻军中称呼安将军为飞狐将军,果然名副其实,如今看来,不但打仗打得快跑得快,而且还有狐狸的狡猾,说话滴水不漏啊,呵呵!”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蒋介石也显得非常高兴和大度,陈枢铭正好有更为机密的事情要与蒋介石单独深谈,借此机会含笑建议: “季宽兄(黄绍竑字),也许你不知道安将军的酒量在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和你恐怕有的一拼!此前季宽兄不是说希望在西湖上邀约亲朋、再携一二美女泛舟畅饮吗?估计在座的也只有安将军能够陪你了,如何?” 蒋介石那里还不知道陈枢铭的意思,眼看天色近晚,出山后又非常需要获得陈枢铭的支持,于是非常爽快地说道: “季宽如果有此雅兴,就让安毅陪你泛舟西湖吧,估计西湖的水与西江的水相比,又是另有一番滋味的,正好细细体味一番!” 黄绍竑大喜过望,站起来向蒋介石致谢,转向安毅做了个请的姿势,并客气地问道:“不知安将军可否屈驾?” 安毅连忙站起回礼:“今曰得见将军,安毅三生有幸!如若将军不弃,安毅愿在前面引路。” 黄绍竑又是一笑:“好!安将军请!” “请!” (未完待续) 第六四七章 一见如故(一) 铁骨 作者:天子 夜幕笼罩下的西湖,小雪初停,凛冽的寒风将十二米长的两层画舫吹得缓缓摇动。装饰雅致,散发着幽幽脂粉气息的上层船舱,点燃了几根手臂粗的红烛,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白昼一般。左右舱壁悬挂的名人字画,给这个原本为调情卖笑的所在增添了几许典雅与灵气,小方桌上冒着水汽的火锅和设在一旁专门暖酒的精美小炭炉,配以两位绝美歌女钦慕的笑容,整个船舱似乎显得格外的舒适安逸,散发着温馨宁静的融融温暖。 黄绍竑将目光从船尾那桌酒宴中收回,转向安毅,面带亲切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脸上伤痕未愈、仍然吊着左胳膊的安毅,显得粗鲁率意,却又令人毫无不快之感,因为黄绍竑略呈象目的双眼中,闪烁的是诚恳而又热切的光芒,令人深感舒服和放心。 从码头等候到登上画舫前一刻,貌似粗犷的黄绍竑便一直在悄悄观察和琢磨身边的安毅,在彼此低声交谈之时,黄绍竑也能一心两用,暗自对安毅做出自己的初步判断。安毅不为所动,表现得非常坦率自然,没有任何拘束和时下惯有的客套与虚伪,两人欣赏湖光美景时,都能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独特感受,从进入画舫开始,黄绍竑就更为留意安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黄绍竑祖籍广西容县,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三期,在击败广西军阀陆荣廷、沈鸿英统一广西的两年征战中,为顾全大局避免功败垂成而大度地放弃分歧,极力约束与李宗仁部将领闹得几乎兵戈相向的麾下众将,将老大的位置拱手让给李宗仁,甘居其后,主理军政民政,这才使得广西的统一进程顺利延续,最后取得了成功。同时,黄绍竑也是整个新桂系军队将领中最先响应三明煮义、有幸见到过孙中山并与孙中山就广西统一战争和两广问题进行商讨的少数几人之一,另外三人则是李济深、当时担任联络任务的白崇禧和陈雄。 只是历史似乎与黄绍竑开了个玩笑,并没有把这位身材魁伟、威风凛凛却不乏智谋的猛将扶上更高的位置,在北伐战争和新桂系争霸天下的数年中,黄绍竑都是镇守广西的大本营,勤勉尽职、任劳任怨地为前方的李宗仁、白崇禧输送物资给养、兵员和金钱,也正因为如此,甘居幕后的黄绍竑此时并不为全国大多数军民所熟悉,军衔至今仍是中将,还比不上降衔前的后进小子安毅。 安毅这个时候也在揣摩黄绍竑这个人。由于作战要求,安毅的情报部门三年前就建立了国内各军将领的个人档案,对黄绍竑的经历与离开新桂系的具体情况比较了解,特别是在扶持石珍部发展壮大的初期,特别对桂系军队包括主帅之一的黄绍竑、当时的师长现在的广西省主席黄旭初做过研究,因为黄绍竑是桂系三巨头之一,而低调做人勤勤恳恳的黄旭初则是整个桂军中唯一毕业于中国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的杰出人才,但是此时的安毅对这些一言不提,似乎自己从未知晓,他也在通过黄绍竑的言行来印证自己的本来判断,看看彼此有没有合作或者是接纳的机会。 从见面伊始,画舫上两名肤色胜雪、面容娇媚绝丽的歌女就认出了安毅,两个惯经风月阅人无数的歌女在那一刻竟然激动得樱桃小嘴大开,秀目圆睁,脸上一片倾慕爱恋之色,这时安毅只要稍微暗示,估计两位坚守底线卖艺不卖身的少女就会投怀送抱,任君轻薄了。不过安毅却表现得非常自然,礼貌地低头问好后,清澈的目光并没有在二女身上过多停留,微微一笑,谦逊地将黄绍竑请入舱中,就像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样率意自然,在舱中两位乖巧的小丫鬟手忙脚乱的服侍下,谦让地请黄绍竑坐下。 安毅的副官沈凤道和侍卫长林耀东警觉的目光从几女身上滑过,又看了看船舱四角,确认没有丝毫危险后,这才笑意盈盈地把黄绍竑的两名心腹随从引向船尾那一桌,将宽敞舒适的正厅让给了两位老大。 从坐下到与两位歌女相互介绍完毕,安毅的表现可以让风流倜傥的黄绍竑用无可挑剔来形容,安毅对两位娇媚诱人的歌女毫无半点儿做作,更无一丝轻视,他非常尊重两位美人儿,但言谈轻柔,毫无媚态和暧昧之色,就像对待多年认识的老朋友一样,这让年轻时期常常在左右江和西江船上喝花酒、并与一个名叫水妹的美丽歌女爱得死去活来的风流公子哥黄绍竑暗自称叹。 “安将军常来这种温柔窝?” 黄绍竑向为他斟酒的白衣歌女微微一笑,转向安毅。 安毅摇了摇头:“季宽将军是否看到小弟这么安然,才有此一问?说句老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这艘漂亮的画舫还是杭州籍的侍从官帮忙找来的,要是让小弟去找,估计现在我们还在外面吹冷风。 虽然老南昌的澄碧湖、鄱阳湖南岸和城西赣江水面都有这样的画舫,但是小弟没时间去过一次。南京秦淮河和玄武湖上也都是有名的销金窟和温柔乡,夜夜笙歌,花船穿梭,可是小弟姐姐看得紧,又是在中央各部大员眼皮子底下,小弟就是想去也得好好思量一番,深恐万一哪个缺德的家伙把事情添枝加叶告诉小弟未来的岳父大人,小弟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黄绍竑莞尔一笑,两位美貌歌女和一旁青涩的小丫鬟听得有趣,也都捂嘴轻笑,仪态万千诱人之极,黄绍竑探身笑道: “对我胃口,我也就不客气了,痴长你几岁,就叫你一声老弟吧,哈哈!三年前,我有幸在广州的任公府上见过老弟的岳父大人欧耀庭先生,他和你的世伯任公是多年的结拜兄弟,每次回广州都会到任公家里小聚一番,我与任潮兄也是多年交情,情如手足,到了广州没事的时候,也整天到任潮兄家里混酒喝,因此有幸和富可敌国名震省港和南洋的儒商欧先生喝过三次酒,彼此谦恭互敬,相见甚欢啊! 对了,滇黔桂贸易恢复问题,也是我最先向任潮兄提出请求的,请他通过欧先生向老弟求情,求老弟抛弃前嫌网开一面,为缓解三省民众的生存压力放开禁制,也为我桂军将士筹措军费。 不瞒老弟,你先通过盟友石珍将军后说服云南省主席益公封锁三省边境商道长达两年之久,可把我们广西给害苦了,这一招杀人不见血,厉害无比啊!比起投入五个师直接攻打八桂还令人心悸,要是打仗我们还可以面对面一决胜负,你这两把软刀子无声无息地递出来,让我们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安毅听黄绍竑说得如此直白,不禁笑了起来,嘴里连呼不敢当。两位歌女听到欧耀庭、李任潮、云南省主席朱培德等如雷贯耳的名字,极为惊讶,但想到安毅的身份,又释然了,目光中倾慕更甚。安毅和黄绍竑丝毫也没有注意两位女子的表情,极为投机地相视而笑,继续交谈。 黄绍竑与安毅对碰了一杯,望着精美的空杯,啧啧称叹,遗憾地说可惜不是状元红,而是寻常的绍兴黄酒,随即放下杯子,轻松转过话题: “记得北伐入浙作战,老弟曾到过杭州的,对吗?” 安毅颇为感慨地把玩手里的空杯,看到身边的小丫鬟要斟酒,便将杯子轻轻放在桌面,抬起头对黄绍竑笑道: “是到过,可惜那时候没福分进城,更没法接触到如此的风花雪月,接到命令就率部沿江向东开拔了。当时小弟是个上校团长,是健生将军帐下的一名中级军官,一直打到徐州,都还是健生将军直接指挥,还曾与德邻将军一起出席中外记者会……那段曰子令小弟终生受益,也终身难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弟之所以会有今天,还要感谢他们两位前辈的鞭策啊!” “老弟真是快人快语,健生和德邻至今仍后悔不已,不过往事已矣,还是放眼将来吧,喝酒!” 黄绍竑说罢哈哈大笑,一把抢过小丫鬟手中的酒壶,大声吩咐:“小美人儿,去换两个大碗来,这种酒杯是招呼那些文人雅士还有那些士大夫的,我们是军中粗鲁之人,用这小杯子实在不过瘾,去吧!” “好的,两位将军稍候,小女子顺便去底舱取两坛家父酿造的状元红来助兴。” 安毅身边的黄衣女子殷殷站起,满怀兴奋地转身几步,揭开连着流苏的彩珠门帘,钻出舱门。 白衣女子含笑说道:“小颖这次可大方了,那两坛美酒是小颖父亲去年中秋来探望她时从绍兴老家背过来的,这么久她都舍不得拿出来,记得上次上海来的虞公子花一千大洋买一坛她都不肯,没想到今天这么痛快,看来,小颖和两位将军大有缘分啊!” 安毅与黄绍竑一听这酒如此珍贵,不由面面相觑,待看到白衣女子脸上的表情毫无虚伪之处,双双点头,齐声致谢。 黄绍竑大大咧咧地一把将身边玲珑妩媚的白衣女子搂进怀里,用颇为标准的官话含笑问道:“小姐芳龄几何,能否告知芳名?” 白衣女子略微挣扎,可如何挣得脱黄绍竑有力的臂弯?涨红着脸微微闭上眼睛,低声回答:“小女子叫辛欣,辛苦的辛,欣喜的欣,今年十七岁。” “好名字!有辛又有欣,苦中作乐,发人深省!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啊?哈哈……来,我们对饮一杯,遇到你我很高兴。” 黄绍竑温柔地扶起白衣女子,侧身端起小炉铜盆中暖着的白瓷描花酒壶,礼貌地给白衣女子斟上一杯,随后给安毅和自己也满上,前后强烈的反差,让白衣女子一时间无法适应。安毅看得颇为有趣,一脸振奋地站起身来,三人轻轻一碰一干而尽,这时名叫小颖的黄衣女子带着个船工,捧着两个粗糙但颇为古朴的坛子进来,吩咐小丫鬟暖上,便坐在安毅身边,轻轻揉搓冻得通红的小手。 嗅着弥漫开来的浓郁酒香,安毅征求小颖的意见,能否把其中一坛送给船尾的四名兄弟品尝? 小颖微微一愣,含笑照办,亲自将一坛状元红送到沈凤道他们身边,礼貌见礼之后柔声吩咐小丫鬟好好服侍几位将军,点点头再次回到安毅身边,与众人一样席地坐在厚厚的毛毯上,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高兴地向安毅介绍美味的西湖鱼片,吩咐安毅快点儿下筷子免得化了。 安毅心里颇为感动,黄绍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接过大碗,看看新拿来的状元红还未暖热,干脆用原来的酒给安毅和自己面前的大碗倒满,端起碗也不说话,略微示意一干而尽,完了陶醉地咂咂嘴,连声叫爽。 安毅淡淡一笑,也随之一干而尽,放下碗在两位女子的钦佩注视下,低声说道:“这酒的后劲很足,要是再喝完小姐慷慨赠送的那一坛,恐怕我们今晚都回不去了,很可能会大出洋相,胡乱唱歌胡乱表达倒没什么,醒来虔诚地道歉即可,要是手舞足蹈一脚踏空可就麻烦了,听说大诗人李白就是喝醉了跳下水里捞月亮淹死的,对吧?” 众人一听顿时乐开了怀,两位绝美的女子捂着小嘴,笑得花枝招展,媚人之极,黄绍竑抚掌大笑,大呼有趣。 接下来四人相处融洽,毫无拘束,不知是有意无意,安毅和黄绍竑都没谈到现实的严峻与担忧,而是向两位佳人询问着西子湖上的古今传说和经年趣事,二人也在两位兴致勃勃的美人要求下,诉说一些军中趣闻,整个酒宴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酒至半酣,两位窈窕佳人也都心神愉快地投怀送抱,毫无半点儿矫揉造作,亲昵的举动和充满暧昧的热烈气氛,看得尾舱的四名副官、侍卫长眼都直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