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咖啡屋》 第1章 楔子 这是一座百年时尚之都。 她的家就在这市中心的一栋漂亮的玲珑小楼里。原本,这个季节从窗户外能望见绿油油的梧桐树,平日里,她也会和先生坐在窗前喝咖啡,聊聊学校发生的趣事。 而今,一切都变了。 “别怕,别怕!”她不断默念着,不断告诫自己要勇敢,她的左手紧紧拽了拽腰间,似乎是摸到了什么硬硬东西才让她略舒一口气,随后,她踉跄地挪步到窗前,迫不及待关上窗,拉起帘子,内心充满了恐惧。 就在刚才,有人在她家翻了个遍,最后只听见“哐、哐、哐”几声,这座老宅的书房地板就被撬出一个大洞,平实素雅的地板底下从来都不藏有什么金银珠宝,唯一让他先生在乎的,只有这最后一本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当年这里还是租界的时候,墙上的每一块砖瓦都经过是精心设计和测量的,如今,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摧毁了这栋小楼的美丽宁静。 “华涪在哪里?” 女人的先生,正是淮东大学最年轻的物理系教授华涪。 清瘦的女人蜷缩在书房一角,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弱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已经失踪很久了……”那一刻,她想撕心裂肺地叫出来,可还是忍了住,他们走后,房间里一下变得很安静,时间仿佛都停止流动,她是多么想离开这里,但是她不能,先生已经2个多月杳无音讯,她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又过了许久,见不会有人再来,女人便把手伸进衣服的内侧口袋,2个亮闪闪的东西被掏了出来,这是先生送给她的礼物,若不是这几天小心翼翼藏在身边,恐怕早被人拿走了,一看到它们,这个柔弱的小妇人又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之后,华涪的失踪和那本被藏在地板下的《相对论》也犹如过眼云烟,人们也再不谈起…… 第2章 老者的重逢01 1979年6月上海·淮海路 无论什么年代,淮海路的地段优势永远都在,穿过条条繁华的街区,总能找到一小块闹中取静的私密空间,这里的人们仿佛都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随便走进一个弄堂,都能感受到浓郁的老上海情调,连一花一木都能让人流连忘返,弄堂外的激流勇进和弄堂里的闲雅宁静,总让人有“恍如隔世”的奇妙之感。 他们闲走在这条东方香榭丽舍大街上,今天是分别30年后的再次相聚。 “老陆,这一路走来瞅不见几家茶馆,除了刚才那家客满的,你看,要不前面随便找家咖啡厅坐坐吧?” “哈哈哈,好啊!”另一位老人接过话来,“我也怕你外面待久了,洋气了,喝不惯我们这儿的茶叶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变呐,我生怕你带我逛了这么久的马路累着了,想找个地儿休息休息,跟你好好叙叙旧嘛”老人乐呵呵的说道。 “再往前走几步吧,我知道那里有家地下咖啡厅,就在前面右拐的弄堂里,人不多,但环境很好,很幽静,就去那儿吧。” “好啊。” 说罢,两人慢悠悠的往淮海路边上的一条很小的弄堂走去。 这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金士梁30年前跟家人移民到法国,如今回国探亲的他,虽是一位65岁的老人,然而在他乌黑的鬓角和眉眼间似乎找不到太多岁月的影子,个儿虽然不高,但一身黑色西装显得精神十足,铮亮的皮鞋、一顶礼帽,洁白的衬衫,领口还系着一个别致的领结,漫步在这条优越了一百多年的大马路上,更是显得从容和谐,就连两旁高高的法国梧桐也如弓腰行礼的绅士一般,瞻仰着这位优雅归来的老者。 另一位老人是陆岷,3年前,他还是《海上周报》的总编,生于一个文人家庭,自幼便接受传统教育,毕业后来到上海,从默默无名的小记者干起,一忙就是40余年,如今退休在家,除了读书看报,就是和老伴儿一起照顾孙子,刚退下来那会儿,他整日里都很沮丧,连话也变少了。幸好素日里还有三两老友陪他去茶楼说说话,这才让他渐渐释然。 这次老金突然回国,陆岷颇感意外,没想到30年过去了,金士梁仍然没有忘记自己,回国的第二周,他就找人四处打听陆岷的住所,这点陆岷很是感动。 出门前,陆岷特意从壁橱里拿出了一套深灰色的中山装,这是他最钟爱的一套行头了,过去只有采访某些大人物或是参加重要活动时,他才会拿出来穿。他和金士梁儿时一起在宁波的大院里长大,金家祖上传下的“金隆米行”在江浙一带曾名噪一时,无人不晓,虽谈不上富甲一方,但家底殷实,比下有余。22岁那年,金士梁和妻子一同来到上海拓展家业,这才与陆岷再次重逢。金士梁虽是商人,却喜好读书,信奉耕读传家,平时也不挥霍,在许多社会问题上非常有见地,这和当时的陆岷很谈得来。新中国成立后,他通过各种关系,携父母妻儿移民到了法国,从此二人也失去了联系。 “这几十年,上海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大到我好像都已经赶不上这个时代了。”说到这,老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倾吐。 “我知道,这些年虽然在外面,但是家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好像跟着一起经历似的,生活虽然遇到波折,但总算是越过越好了……” “到了,就是这儿”陆岷突然打断了金士梁的话。此时,一排宽敞的石阶出现在眼前。站在石阶口便能看到下面的景致,那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园,紫藤、杜鹃、还有月季不时飘来阵阵花香,地方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米,边上就是老式洋房了,楼上2层,地下1层,其实那里原本就是老洋房的地下室,经过装修后,颇有西餐厅的味道,精致的木门敞开着,不时还飘来一股浓郁的咖啡香…… “绮点咖啡厅。”金士梁眼前一亮,“这地方真不错!”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走下去,头顶顿时吹过阵阵微风,金士梁扶了扶头顶的帽子,仿佛一股神秘的气流把他引向这里,这多年后的重聚令两人都格外激动,平日里腿脚不好的老陆今天竟走的特别轻松。 “欢迎光临!”一个30多岁的女人热情地迎上来,“这边请这边请”,她的笑容既平静又亲切,立刻把他们带到木门内一个靠近墙边的位置,这是一个身形娇弱的女子,清爽的马尾辫,一套深蓝色的布艺衫,宽松的阔腿裤,一块干净的围兜系在腰间,在那个年代,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衣服,女人只要有整洁的仪表和纯粹的笑容,就能显得特别美丽。 很快的,她把酒水单递到2位老人手中,“老先生,想喝点什么?我们这儿有咖啡,蛋糕,还有现做的松饼。” “2杯咖啡就行,谢谢。” “好的,请稍等。”女人接过酒水单,向吧台走去。 这家咖啡厅在地下一层,阳光只能照到外面的半截楼梯,就连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都晒不到,但店里却出奇的亮堂,地方虽然小,只能放置5张桌子,布置却很温馨,也很幽静,今天的客人很少,这也难怪,今天是周二,又是下午1点半,喜欢喝咖啡的人此时都在工作吧,上海向来是个快节奏的地方,淮海路这片宝地,不是大大小小的百货公司,就是各大银行、领事馆、办事处,还有数不清的机关单位。除了阔太太,根本没有那么多闲人在这个时候出来喝咖啡,而且又是个这么不起眼的地下小店。 “老金,你别看淮海路上这么多漂亮的房子,背后可都有一段曲折跌宕的故事,当年能住在这里的人,个个都是社会精英,时代先驱啊。”陆岷自豪地说到。 咖啡馆只一个服务员,吧台离他们的座位至多四五米,女人一边煮着咖啡,不经意间又会心一笑,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淮海路这种寸土寸金的房子,还真不是个能说悄悄话的地方。 “能够住上这里的房子,哪个出门不神气?”说到这里,老陆向吧台善意地望了一眼,那女人也是显得得意洋洋,心情颇好。 “这里真是漂亮,原来你也不是那么老古董,这地方你经常来?”金士梁好奇的问。 “也不是,只是这里的很多故事我都略知一二,我可是这条马路四十年变化的见证者,”老陆的话匣子好像一下子被打开了,“就拿这里说吧,你别看这地方不起眼,这栋房子当年也是有故事的”。 “哦,是吗?这里当年住的谁啊?” “一个大学教授” 此时,吧台的女人好奇的抬起头来,兴许是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上了,便也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事情要从好多年前说起了,有一天,我的一个学生拿来一条新闻,说是淮东大学物理系的教授华涪失踪了,所有的地方都搜寻过了,就连警察局都派人到处找了,还是查不到什么……” “你说的这个华教授就是这栋房子过去的主人?”金士梁迫不及待追问到。 “没错。” “那后来呢?人找到没?” “要说人失踪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所以总编一直压着没有再报道过……” “那,家里就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此时,吧台的女人走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把两杯咖啡端到他们面前,然后又拿上来一个方糖罐。那浓浓的咖啡香让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温和了许多。金士梁熟练地夹起一颗方糖放进咖啡里,又拿起一边的咖啡匙拌了起来,这是一个木头小勺,勺柄上雕了几朵别致的花卉,看的出来,这里的老板很花心思。 “当然有”,陆岷接着说了下去,“除了那些人文典籍诗歌名著,据说地板下还找到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什么书?” “好象是《相对论》的中文译本”陆岷此时放低了声线。 “爱因斯坦?” “是的,那个华涪老师居然把书藏在地板下面。” “真是可惜,不过你说的那位华教授是物理老师,有这样的书也不稀奇啊!” “确实。” “那最后找到华教授了吗?”金士梁问。 “这就不知道了,那时侯那么多人失踪,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他。” “哦,那你之后的工作还真是不容易啊!对了,你家人都还好吗?” 说到这里,老陆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原因,让这个60多岁的老伯略显疲态,虽然年纪上比金士梁还小了两岁,但是两鬓已经泛白,腿脚也不好,再加上年轻时抽烟喝酒,整天应酬,肚腩也渐渐大了。 第3章 老者的重逢02 两人就一直聊着,时间转瞬即逝, 2个半个小时过去了,金士梁杯里的咖啡早已饮尽,而陆岷的还剩下一大半。看来他是不喜欢喝这个,金士梁有些不好意思,老陆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习惯每过一段时间就看看手表,因为他知道,再过一会就要去幼儿园接小孙子了,这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任务,每次只要迟到一小会,小孙子就会到奶奶那里去告状。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金士梁马上说到,随即,他手一挥,向吧台示意了一下,“同志,麻烦买单。” “好的”那女人拿着单子再次走来,“一共4块,谢谢。”在两人客套了一番后,陆岷付了钱,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他们缓缓走到门口,来时还有半截阳光的石阶已经变的昏暗了。一阵风从上面吹来,原本暖意浓浓的六月一下变的凉飕飕的。“今天天暗的可真早”老金说。他看到陆岷一副着急的样子,其实时间还绰绰有余,但这时候的天似乎是暗早了。他戴上帽子,和老陆并肩向石梯上面走去。 天色昏暗,那几十格阶梯看着似乎变得很长,金士梁刚走了几格便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突然间,他感到一阵眩晕,好象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胸口,石阶很宽,大约有四米,两旁没有扶手,只有高高的石墙,他不时的向石墙边靠去,一手扶者老陆的胳膊,一手扶着墙,他身体硬朗的很,在巴黎生活的三十年每天都过的很有规律,别说是大病了,就算感冒发热也是很少的。还没走到石梯中间,他便觉得全身发麻,眼前一片漆黑,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意识…… “你怎么了?”边上的老陆一把抓住他,要不是他反应快,金士梁恐怕就摔下楼梯去了。 “老金你怎么了,要不要紧?”看到身旁的老金突然间站不稳,陆岷有些害怕,立刻扶住他的肩膀。 “慢点慢点,不急”陆岷有些无奈,“先在这儿坐坐吧,是不是刚才里面里坐久了,空气不太好。”他边说边扶着一旁的老金就地坐下来。此时他们才走了石阶的一半,路面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站在这里已经能看到外面的天空了,不过令陆岷有些费解的是,下午四点多的天色竟像晚上七八点一样昏暗。咖啡厅的服务员此时正在里面,并没有看到他们。 “我下去给你拿杯水吧。”陆岷焦急地说。 “不用,没什么事。” “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最近睡眠不好,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人有点累吧!”金士梁深深的喘了口气,“刚才我就觉得一阵头晕,现在好了。” “老金,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可要当心了,你说你在国外很少去医院,我觉得吧,平时必要检查还是要去的,你看你,真是把我吓坏了。” “没事,我们走吧!” 在石阶上坐了一小会,陆岷便扶着金士梁预备起身。“今天可真是奇怪呐,平时我的脚一直不太好,一走楼梯就酸胀,今天倒一点没什么,好像还比平时轻松了……”陆岷自言自语说着,这种感觉真是怪极了,恨不得一步跨三格,好像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 一格,一格,一格……这几十格楼梯,在金士梁脚下显得特别漫长。他们搀扶着,终于走上到了地面。 “咦?这太阳都下山了。”陆岷疑惑的说道,他似乎比刚才更着急了,他看了看表,四点二十,没错啊!难道要下雨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都冒出来了。 “我们快走吧,你还要接你孙子去呢。”金士梁说。 “噌噌噌……”弄堂内的一排路灯亮了起来,两人吓了一跳,周遭的环境一下变得明亮通透了,“没想到这还有这么漂亮的路灯,和巴黎的真像”,金士梁显得有些惊喜,“刚才还没注意呢!” 陆岷看了下周围的房子,似乎多了很多架子,好几幢崭新的小洋楼比来时破旧了不少,再回头看看咖啡厅那栋房子,真是奇怪,怎么外墙被刷成白色了?刚才不是砖红色的么。 就在此时,两三个孩子从弄堂口走进来,他们穿着略显奇怪的红色运动衫,哼着小曲,那调子很怪,身后背着个大书包,手里的篮球不停地转着,其中一个孩子的耳朵上还套了对奇怪的东西,一个扁扁的小东西在手中不停的摆弄着。路过咖啡厅门口时,他们看了看两位老人,老人更是觉得奇怪,不停打量着这群孩子,老陆在上海这么多年,除了洋人,很少有看到中国人穿得这样大红大绿的,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买什么都一个颜色,还得凭票子。“也许是这里的有钱人家的西洋玩意儿吧。”老陆想。 突然间,老陆的余光似乎又抓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望了一下,又一个年轻人从他眼前穿过,这一看可把他吓坏了,那是一个顶着金黄色头发的“怪人”,上身着套了一件长到膝盖的衣服,下面是一条蓝色裤子,裤子全是皱巴巴的,还破了几个大洞。陆岷和金士梁同时后退了一步,年轻人走到离他们不远的拐角处,打开角落的一辆自行车,瞬间飞奔出去,两个老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怪人”就消失在前头的弄堂口。 “老金,这里的人很奇怪啊。” “是啊。”金士梁有点好奇,同时往弄堂的另一边走去。 “快来看!老陆”金士梁大喊了一声,只见他站在一个四五米远的大牌子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那是一排报纸,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板。“5月11日,法国电影节开幕……这个……”上面隐约几个字让金士梁很是疑惑,“国内居然有报道这样的事情,可时间好像不太对啊!”正当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岷走了过来,天色灰暗,四周虽然敞着路灯,仍然很难看清上面的字,陆岷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跑了一辈子新闻,总有高人一等的洞察力,他一眼就看到报纸上一个硕大的标题,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数字——2011年 “2011年?现在不是79年吗?”陆岷指了指报纸,身边的金士梁立刻把头凑过来,“这哪里是2011年,弄错了吧!” “快走吧老金,我觉得不太对劲。”陆岷环顾了下四周,他的直觉总是很灵验,甚至觉得这弄堂都比来时宽了许多,在路灯的照射下,他能看到远处停了好几辆汽车,虽然他不会走近去看,却能肯定这车很不一样。 “走吧,我得赶快去接孙子咯。”他显得很不安,“老金啊,刚才你身体不舒服,也该早点回去了。” “是啊,不看了,快走吧。”金士梁立刻接过他的话。两人转身向30多米外的弄堂口走去。 “隆隆隆隆……”一阵阵低沉的声音从他们的耳边袭来,前方似乎有一股万马奔腾的景象,不时又传来汽车喇叭那种尖锐刺耳的响声。刚才只顾着在弄堂里看西洋镜,两人浑然没有留意到这些奇怪的声音也和平时大不一样。 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加紧脚步向外走去,陆岷今天仍走得特别顺畅,每一步都轻盈如飞,边上的金士梁甚至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第4章 老者的重逢03 瞬间,一道道耀眼的强光映入眼帘,走到马路边,金士梁和陆岷顿时愣住了。眼前的一片景色简直令他们触目惊心——灯红酒绿的大街,川流不息的车辆,各种造型惊奇却又高的惊悚的大楼,甚至大楼上的每一道光都在流动。他们不敢相信自己是站在淮海路上,即便在巴黎生活了那么多年的金士梁,也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致。 “这……这是什么地方?”陆岷惊恐道。 “不知道啊,我们不是在淮海路吗?怎么……?”目睹这眼前的这一切时,两个人都吓得回不过神来。 西面一辆汽车飞驰过来,“嘀嘀嘀”的尖锐声让他们倒退了好几步,虽然他们站在足够安全的地方,但烁亮的车前灯闪得两人顿时睁不开眼睛,金士梁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了之前春意萌萌的树木香,此时,他的鼻腔里只剩一股浓浓的汽油味。 “这个……是汽车吗?”他们吃惊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无数的路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有些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陆岷,陆岷自己也知道,他们看自己的眼光就和刚才他在弄堂里看“怪人”的眼光是一样的。原本马路对面有一路公交车就能直接回家,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除了炫眼的亮光和各种刺耳的声音,就只剩下无数“奇怪的人”了,他完全看不到回家的路。 正当他们犹豫着要不要去询问一下情况时,金士梁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得女孩子。 “不好意思老先生,请问淮海路百盛怎么走?” “百盛?”金士梁看了看身边的陆岷,陆岷摇了摇头,这地方他闻所未闻,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还在淮海路上,现在的他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 “没关系,谢谢”女孩子微笑着准备离开。 “等一等姑娘!”金士梁突然叫住了她,“请问……现在几点了?” 女孩子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发亮的小玩意,和刚才弄堂里小男孩手里的差不多,她看了看,“八点三十分。” “八点三十分?糟了……难道手表走慢了?”陆岷猛的回过神来。 “难道我们在咖啡厅坐了7个小时?不对啊。”他们焦急的往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 路口,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小旗子,应该是在维持秩序,陆岷快步上前问道:“同志,请问宁太路怎么去?” 中年男人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指马路对面一个通道说:“前面下去坐地铁,直接到!” “地铁?”陆岷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什么是地铁?” 此时,那个中年男人才回过头来看看他,“就是地铁啊!” “上海也有地铁吗?”金士梁显得比陆岷更吃惊。 “怎么没有啊,95年就有了,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95年?”两人顿时懵了,“95年就有了,现在不是79年吗?”金士梁一把抓住中年男人。那男人也愣了一下,不屑的说道:“你们一把年纪日子过昏头了吧!”在这里工作,每天除了协管交通,就是指路,没想到还会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实在令他哭笑不得,中年人疑惑地看着他们,总觉得这两个老头在耍他,最后,他还是不耐烦的说了句:“现在2011了呀!” “二零……壹壹?同志,你开玩笑吧” 两位老人就这么站着十字路口一动不动,来来往往的车辆在他们面前飞驰而过,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再搭理他们。陆岷和金士梁看着周围的一切,又看了看彼此,仍然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之后一连问了几个人,仍然是同样的答案,他们开始慌张起来。 “2011年……老金,他说现在是2011年了啊!” “是啊,你先别急,刚才有同志说警察局在前面,我们过去问问,先想办法回家吧……” 那天晚上,他们来到派出所,警察对他们所说的一切显然难以理解,金士梁的关系都在国外,电脑里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而陆岷和他夫人的户口早在1999年就被同时注销了,资料里还附了1999年开具的死亡证明,他的儿子,也因病在几年前就已过世。 陆岷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尤其是听到儿子已死的噩耗,他一下跌在地上痛哭起来,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也是一头雾水,他看了看眼前这个自称陆岷的人,甚至怀疑他患了什么精神疾病,就算他儿子还活着,也该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了,甚至比现在的陆岷还要老。对于他们的陈述,警察也认真按流程核对了电脑记录,最终一笑而过。在派出所,这样的人每天都要应付,甚至比他们更荒谬的都有,在他们眼中,这又是两个神志不清,迷路的老人而已。 “两位老伯,要是今晚没有人报警,我就先给你们找个地方休息吧!”那民警倒也热心,马上倒来了茶水,又是安慰又是照顾,还随时留意着有关老人走失的报案。 眼下,金士梁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陆岷也不得不接受2011年的事实,可令他费解的是,如果自己真活在2011年,那就快一百岁了,哪里是现在这样的。昨天还去幼儿园接送的小孙子莫名其妙就长大成人了,还和儿媳妇一起去了外地,现在更不知道上哪儿才能找到他们了。 痛苦的挣扎后,他们最终留在了派出所的休息室里。那晚,他们都努力的让自己睡着,也许,刚才经历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5章 欲望与爱情01 1995年10月上海·淮海路 秋日的阳光很温和,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格外绚丽,金黄色的树叶,夹杂着点点绿色和咖啡色。玲琅满目的橱窗,散发着浓郁的摩登气息,这是老上海遗留下来的最美景致,九十年代的上海每天都经历着巨大的变化,男人们有了绅士情节,街上西装革履,皮鞋铮亮的人突然间多了起来,原本躲在深闺中害羞的女孩子们也开始穿起裙装,享受新时代的来临。 他是一个优雅的男人,今天出门前,他还刻意打扮了一番,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整洁的西裤配上一双深色的尖头皮鞋。在那个年代,真正会打扮的男人很少,他站在国泰电影院门口,双眼不时向一边张望着。他风度翩翩,路过的女孩子们都会不经意的多看他两眼。阳光下的他,就像海报里的电影明星。 “弗雷恩!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远处迫不及待飘来”他微笑着张开双臂,一个女孩扑在了他的怀中,“弗雷恩,对不起,家里有事,所以……来晚了。” “没关系,瞳瞳,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哈哈是吗?要是我一直不来,你会在这儿一直等着我吗?” “当然了,傻瓜。” 女孩紧紧抱住了那个男人,“你属于我的时间真的太少了!”她有些不甘,“她……没说什么吗?” “这倒没有,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她是一步都不能离开,不会想那么多的。” “恩,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们的电影几点开始?”女孩温柔的问。 “1点,还有两个小时呢!我们在附近随便转转吧!” 他拉着女孩的手,沿着繁华的淮海路走着,在路人眼里,这一定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可现实生活中,如此真实的美景实在是太少了。 她理应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可她想要的,并不是现在的生活。 “陈佳瞳是个不折不扣的笨女人”这是好友对她最贴切的形容。 3年前,大学毕业的陈佳瞳嫁给了一个皮具商人,那个男人很忙,甚至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久而久之,陈佳瞳厌倦了这样寂寞无趣的生活,她开始质疑这段婚姻是否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她虽选择早早结婚,却仍然憧憬着结婚前那种干柴烈火的恋爱感觉,她总觉得人生还有许多重要的事等待自己去做。后来,她和丈夫的嫌隙越来越大,她受够了全职太太那种被动的、没有理想的卑微生活。直到1年前,她鼓起勇气走进了写字楼。要知道,那时候的大学生是多么让人钦佩,很多都支持佳瞳的选择,她在一家服装公司做文职,那段时间,她认识了一个叫费聆文的男人,也就是她现在的弗雷恩。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费聆文确实是个优秀的男人,工作上的智慧和细腻让陈佳瞳百般倾慕,他喜欢规避世俗的喧嚣,喜欢一个人看书,喜欢喝咖啡,在和陈佳瞳讨论工作时,他总是谨言慎行,咬文嚼字。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他的着装每天都低调而富有品位,也许,陈佳瞳爱上他是必然的,他喜欢这种谈吐优雅,从书里走出来的男人。 但那时的费聆文已经沉浸在将要要做爸爸的喜悦之中,每当在同事面前谈及他和妻子过去的种种浪漫,陈佳瞳总是在一旁沉默不语,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什么都不会去做,除了偷偷喜欢他…… 陈佳瞳喜欢喝黑咖啡,这样的习惯只因为弗雷恩。 “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你想要什么?”费聆文驻足在路边一家蛋糕店的橱窗前,他打量了很久,那些弥漫的奶油香味的艺术品就像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一样让他魂牵梦萦。 “我什么都不想要,没兴趣。” “是吗?如果可以,那天我们可以去公园,然后共进晚餐。”他说话时虽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想好了各种向公司请假的理由。 “弗雷恩,那天陪我喝杯咖啡就行,哪怕只有十分钟……” “瞳瞳,你对我提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拒绝,我都这么说了,难道你就不想好好利用吗?” “哈哈,弗雷恩,我对你没有要求!”陈佳瞳玩笑地说道。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爱我。”费聆文显得有些失望,“你真是个小恶魔,现在是我离不开你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吧!” “我可没那么厉害,你还不是得准时回家乖乖当好男人……”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陈佳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到敏感的话题上来了,她的目光立刻从费聆文的脸上挪开。 两人沉默了几秒,费聆文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东南面:“后面一条马路是我曾经的中学,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陪我去看看好吗。” “当然,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你。”陈佳瞳挽起了他的胳膊,气氛这才回暖,费聆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从前面的老房子穿过去,很快的。” 他们走到一个石库门弄堂,费聆文特别喜欢那种房子,这来自于他儿时对外婆家的记忆,在同样石库门的房子里,他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直到九十年代初期,上海开始了大型的重建和开发,一部分人住进了新建的高楼,而这种满怀风情的的老房子也一天天在消失。其实上海人特别讲究“螺蛳壳里做道场”,即便住在再狭小的空间,日子也能过的有滋有味。 他今天特别怀旧,这里仿佛有着与众不同的吸引力,他紧紧握住陈佳瞳的手,回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如果时光能重新开始,或许他会做一些不一样的选择。 “前面能走吗!”陈佳瞳指了指弄堂深处。 费聆文往前面的拐角处望去,他隐约看到一个下陷的通道,此时他放慢了脚步,“像是地下室,这条弄堂可能不通!”他停下来,“我们往回走吧,从别的弄堂穿过去!” “没关系,去看看吧”她拉了拉弗雷恩的衣角,“说不定能走呢?”陈佳瞳显得很有信心,他们虽然每天朝夕相处,但真正单独约会的时间很少,陈佳瞳喜欢这种幽静的甚至有些幽闭的地方,要不就是待在那种没有人认识他们的环境中,只有那样,她才觉得自己有资格走在弗雷恩的身边。 “好吧,去看看。”费聆文搂着她,一步一步向弄堂深处走去…… 第6章 欲望与爱情02 还没有走近拐角,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那确实不是一条通往后街的路,而是一排阶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阶梯,藤蔓爬满了两旁的石墙,下方弥漫开来的阵阵花香指引着他们驻足欣赏,虽然这是一条断头路。 “看!这花园太美了!”陈佳瞳激动的指着下面,双脚几乎跳起来,却冷不丁的踩上一颗小碎石,脚下一滑。 “慢点,小心台阶。”费聆文一把抓住她。 “真漂亮,弗雷恩,我想下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这是私人住宅,我们这样很没礼貌。” “哎,真是可惜。”陈佳瞳撅起嘴,只要是弗雷恩的一声“命令”,她总是马上接受。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是来喝咖啡的吗?”就在陈佳瞳准备放弃念头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嘴里还喘着粗气,看的出来,那袋东西沉极了,她一脸愧疚,连忙向两人打招呼:“不好意思,今天进货回来晚了,我马上去开门。” “咖啡?”陈佳瞳疑惑的看了下费聆文。这时,她又仔细的看了看楼下,刚才她的双眼全被开的一院子的鲜花迷住了,完全没注意花园一边还有一扇紧闭着的铁门。 “请问,您这下面是什么地方?”费聆文礼貌地问道。 “原来你们不是来店里的呀!”那女人有些失望,“是咖啡馆,我们家开的。” “原来是咖啡馆!弗雷恩,我们去喝一杯吧!”还没等费聆文说话,陈佳瞳的好奇心又窜上来,其实她只想找个理由下去看看,不过既然是咖啡馆,能喝一杯也不错。 此时,那中年女人感觉生意来了,便迫不及待上前推荐,“我们家的咖啡很正宗的,还有新鲜的奶油蛋糕,来吧来吧,带这位漂亮的小姐来坐坐。”她看了看费聆文,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拒绝。 费聆文看了看表,虽然他很想先去后面那条街看学校,但时间还早,又是瞳瞳想留下来,他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今天的天气很好,秋日的阳光很温暖,他们的身姿在石阶上留下了一道道影子,中年女人打开了铁门上被栓了一圈又一圈的铁链,陈佳瞳则在一旁欣赏着这些美丽的花,她真是后悔没有带相机来,如果能合张影,一定美极了。她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雪纺衬衫,配上一条酒红色的百褶裙,还有一双摩登的黑色小皮鞋,她总是那么青春富有朝气,若不是她无名指上那枚金色戒指,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个结了婚的女人…… “两位请进。”中年女人用力推开了两扇大门。 虽然还未营业,但是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仍然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咖啡豆香味。这家咖啡馆虽然很小,却是一家布置新潮的店,墙角一台彩色电视机,四周贴着精致的印花墙纸,进门左手处还有一个矮矮的五层书架,这让一向喜欢书的费聆文有了兴趣,他立刻走上前去看,书架上搁着大大小小几百本书,上层是中外名著,艺术评论,还有各种诗歌文集。中间的两排都是厚厚的杂志,再下排则是言情小说,看得出来,这些杂志和小说已经被翻阅过很多次了,很多书的书角都已经卷起,他蹲下身子,一直看到最下一排,这是最不起眼的一排,费聆文的膝盖几乎都要撑到地板上了。那里放了很多破旧的科学读物,这几本书对喜好古典文学的费聆文来说也许没太大兴趣,但他还是习惯性的一册册扫过,突然,有一本厚厚的,崭新的书夹杂在这排不起眼的古董中,费聆文把它抽出来,随便翻了几页。 他不想深入看书里的内容,他只是很好奇,他去过上海大大小小的咖啡馆,很少有人在咖啡馆放这些书。 “这些书都是您收藏的吗?”。费聆文问吧台的中年女人。 “是啊” “您喜欢看这些?”费聆文的眼神特意朝向了书架的最下面一排。 “那些是我先生喜欢看的。” “哦,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来,瞳瞳,那我们就坐这里吧。” 最后,他们就坐在里离书架最近的那个位置。中年女人随即递来了两张菜单。 “老规矩,我要黑咖啡”陈佳瞳并没有翻开菜单,因为每次去咖啡馆,她都点这个,黑咖啡是咖啡豆研磨后直接冲泡的,一般女孩子很少喝这种,但是费聆文觉得口感不错,所以陈佳瞳也就强迫自己慢慢习惯它的味道。 “谢谢,给我一杯意式浓缩吧。” 当费聆文把菜单还给中年女人的时候,那女人似乎有点意外,她也许想让费聆文再次确认一下,“意式浓缩?那可是很小一杯哦。” “我知道,我就点这个,谢谢您。” 九十年代起,喝咖啡是一种时尚、体现品味的生活方式,但大多数人仍然喝不惯清咖啡的醇苦,那个时候,加糖加奶的咖啡特别受欢迎,而点这种意式浓缩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在这个小的可怜的咖啡馆里,一年里也难得只有路过的外国人才会享受这样一口意式浓缩。 “好的,请稍等。”中年女人接过菜单,他用一种类似钦佩的眼光看了看费聆文,在她眼里,喝这种咖啡的人都是很特别的。 而此时的费聆文紧紧握着陈佳瞳的双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深邃而富有期待,他有一肚子的情话想要对她倾吐,而眼前的这个漂亮女人也用一种恬淡幸福的微笑回馈于他。咖啡馆的气氛总是能煽动男女间炙热的爱情之火,每一杯咖啡好像都与浪漫的故事相通,他们是小资的,是有情调的,就算现在的甜蜜是一种贪婪,他们仍陶醉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中,他们无法抗拒彼此。 “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瞳瞳。”费聆文笑眯眯地说道。 “早一点?我很早就爱上你了,当我来公司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想我就爱上你了,只是你高姿态的眼里没有我罢了。” “对不起,那时我真不知道。” “哈哈,没关系,现在你不是和我一起在喝咖啡了嘛……”陈佳瞳也紧紧握住他的手,在她幸福的言语和表情中完全看的出来,她已经很满足了。 一会儿,中年女人端上两杯咖啡,托盘里还有两块精美的蛋糕。 “今天让两位在外面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是今天第一桌客人,这是本店自制的鲜奶蛋糕,若是不嫌弃,两位请品尝一下。” “啊,这怎么好意思……您太客气了,谢谢谢谢。”费聆文很不好意思的接过它们,陈佳瞳也在一旁连声感谢。看那个女人如此友善,费聆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在您这里点意识浓缩的人很少吧!” “几乎没有。”她停顿了下,“我先生曾经很喜欢喝这种咖啡。” “是吗?那他现在不喝了?”陈佳瞳满脸好奇,又迫不及待地问下去。 “他出远门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他工作要经常出差吗?”费聆文此时也多嘴了一句。 “不是,他是教书先生,最近出远门办事去了。” 陈佳瞳双手撑着脑袋,她细细打量着这个中年女子,单凭女人的直觉她就能断定,这个女人背后一定有故事。 “他曾经是淮东大学的老师。” “哈哈,真巧,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呢!”陈佳瞳终于等来了一个共同话题,她刚想再问下去,中年女人先开口了:“那真是太有缘了,两位一定要在我们咖啡馆里好好坐坐,我先去忙了,两位慢聊,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说完,她转身离去,识相的把接下来的话题留给这对情侣。 第7章 欲望与爱情03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飞逝,甜言蜜语的时光对于坠入爱河的人来说总像弹指之间。一个多小时一晃而过,陈佳瞳突然想起弗雷恩本想去看当年的学校,半路被自己拉到这里来喝咖啡,她开始坐不住了,“弗雷恩,我们走吧,还有时间,我也想看看你的学校……” “好吧,你确定不想在这多坐一会了吗?” “嗯,走吧,否则来不及看电影了。” 结账之后,两人便准备离去。 “这位先生……”她叫了一下费聆文,那亲切明亮的声音再次传来。 “您好,什么事?”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您会选择这位小姐吗?” 费聆文一下子被问懵了,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问他如此敏感的问题。这家咖啡馆很小,即便窃窃私语也很容易被听见,也许那个聪明的女人从他们的言语中发现了那层不同寻常的关系。 陈佳瞳在一边默不做声,她知道这个男人当下是爱她的,也许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她不想听这些。 “这个……没有如果。”陈佳瞳先开口了,“走吧弗雷恩,我们要抓紧了。” “希望有缘再见。”那女人笑盈盈的打开了咖啡馆大门,连连致谢点头,目送着两个年轻人并肩走出咖啡馆。 “欢迎下次再来。” “哦,这儿真美,就像人间天堂。”还是陈佳瞳打破了小小的尴尬,她站在这个地下小花园的正中央,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享受着环绕在身体四周的芳香。接着,她又挽起弗雷恩的手臂,她想到了外国电影里那些浪漫的镜头,女主角和心爱的人并肩走上幸福的阶梯,她幻想着眼前的石阶是他们的红毯,周围播撒着羡慕和鲜花,哪怕只有十几米的路,她都愿意走一辈子。 “呀!”只听见一声,陈佳瞳的脚下又被绊了一下,这次是石阶。 “小心点瞳瞳。”费聆文又抓住了她,“亲爱的,你想什么呢?看着脚下啊……” “看来它舍不得我们走。”陈佳瞳依然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是十二点多,外面的天气依然晴好。也许室内坐久了,当阳光撒在脸上的时候,费聆文觉得睁不开眼,他站在石阶中间,回头望了望咖啡馆,突然觉得那里阴森森的,也许是最后的那句话打破了他对这里的好印象。院子里的花晒不到太阳,却能够开得异常繁盛。 他们走到石梯口,眼前的景观有点不可思议。 陈佳瞳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得了幻觉。曾经有那么黑暗的几秒钟,她觉得眼前飞过无数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但那些画面的速度很快,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费聆文已经坐在了地上,刚才他也觉得天旋地转……一直没缓过神来。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一个老伯帮忙扶起了费聆文,“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他的手在太阳穴上反复搓揉,直到确定自己头脑还清醒。他下意识搀了一下身边的陈佳瞳,看到她安然无恙,这才定下心来。陈佳瞳则在一旁担心得快哭出来了,她是多害怕弗雷恩离开自己。费聆文拍了拍身后的尘土,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原本悠闲的周末好像一下变得忙忙碌碌的,安静的小弄堂也变得熙熙攘攘。 “这和来时的样子很不一样。”费聆文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变化,穿着异样的路人异样地看着他们,透过两三层高的石库门房子还能望见不远处几栋拔地而起的高楼,他从小在上海长大,根本就没有看到过这些。就连脚下的地也比来时平坦了许多。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从她们面前走过,她穿着一条短裙,那是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裙子,陈佳瞳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她长长的卷发很漂亮,那双金色的高跟鞋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东西了。她走过陈佳瞳身边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也许是觉得这个女人穿着太土。她微微抬起下巴,自信满满地走了过去。 费聆文抓起陈佳瞳的手向大马路走去,边上有一户人家开着门,费聆文不经意的看了看里面,那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虽然他也是个与时俱进的人。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在弄堂口足足站了十分钟,他们先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周遭,接着倒吸一口冷气,直到对方向自己证实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 费聆文上前拦住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他询问了很久,那路人的表情就和费聆文一样,从疑惑到惊讶,再到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坐过山车。 “2011年……瞳瞳,你听见没?他一直都说现在是2011年,我们居然到2011年了。” “弗雷恩,我还是不相信。”陈佳瞳在一旁一个劲的摇头,她很焦急的看着路上的车,此时虽然有弗雷恩在身边,但其他的一切都令她惶恐不安,她想立刻回家…… “瞳瞳,别害怕,我先送你回去。”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先生,麻烦往茂泰路。” 地面一路上升,他们穿行在无数钢筋围墙之中,高架两边的景色犹如怪物一般。熟悉与陌生的景致在他们眼前错综交叠,除了害怕,他们更多是对眼前这个城市的惊叹。 第8章 欲望与爱情04 2011年上海 “到了。”司机停在一个豪华的小区门口。要不是看到路牌,陈佳瞳恐怕不会相信这是自己的家门前的路。费聆文掏出了一叠旧版的人民币,交涉了很久以后,司机才无奈地收下了。 这里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原来的5层楼房不翼而飞,眼前的是一块硕大的草地,还有一个巨型喷水池,不远处才是几栋很高的大楼。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陈佳瞳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显然她已无法回到那时的家,甚至不确定她的先生是否住在这里。 “我陪你一栋栋问问吧!也许他没有搬走。”费聆文安慰着身边那个无助的女子,她就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的费聆文虽也是焦虑万分,但还是想先把瞳瞳安全送回家,幸好这里的每栋楼都有门卫,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线索。 “您说的是乔老板啊?今早我看见他带着太太和儿子开车出去了……”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告诉他们。 “什么?太……太太?儿子?”陈佳瞳不敢相信。 “是的,因为他们不在,我不方便把楼层告诉您,但是您可以留下手机,等他回来我可替您转告他……” “不用了,我等等吧。”陈佳瞳没有手机,此时她除了等待别无选择。她看到了一旁心神不宁的弗雷恩,她知道他担心妻子和孩子,便催他赶快回家,虽然自己的身边现在很需要人陪伴。 “瞳瞳,你别怕。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今天晚上我会回来找你的,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即使你一切安好,也亲口告诉我一声。”这是费聆文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便飞奔出去。陈佳瞳默默地坐在大楼前的花坛边,她确实等了一个下午,看到来来往往的汽车,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是失忆了,她用力想着乔治的模样,她的眼睛总是不放过身边的每一个人。 5点,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安静的大楼好像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保安似乎和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大楼里总是不断听到他热情的招呼声。“乔老板,您回来啦!”保安高亢的一声让陈佳瞳一下兴奋起来,她立刻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休闲装,体形有点发福,手里还拿了一副球拍,陈佳瞳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的丈夫,他老得如此之快,和几天前简直判若两人,但眉眼间的笑容就是记忆里那个爱她的男人。她知道现在已不是当年,她甚至有些害怕会不会有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陪在他身边。 “乔老板,下午有位小姐找您!” 陈佳瞳刚想上前叫他,一个小男孩突然从身后跑来抱住了那个男人,陈佳瞳一下子躲到花坛后面。随后,一个年龄与他丈夫相仿的女人走过来,“车停好了,我们上去吧。”这个中年女人打扮的很时髦,但一脸严肃,看上去很不好亲近,丈夫却笑眯眯地搂着她,陈佳瞳猜想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因为刚才那孩子叫了他爸爸。 “是吗?她没有留名字吗?”男人好奇的问。 “没有,她说就在这儿等您,但是我已经好一会没看见她了……” 男人向四周望了望,又快速走到大楼门口,陈佳瞳往里躲了两步,男人见没什么熟人,便和保安说道:“如果有人再找我,请给我打电话。”于是,他带着女人和孩子一起进了电梯。 陈佳瞳躲在黑暗处莫不做声,她想上前找他,却没有勇气,她不明白为什么转眼之间错过了那么多事,她的家没有了,爱他的男人成了别人的丈夫,莫名其妙过了十六年,即使自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又岂能相信她的解释……还有,那个女人,这真的是她的妻子吗?如果是,她一定不会接受的。想到这里,陈佳瞳似乎已经绝望了。她除了哭泣,只能不断用指尖抹去淌在脸颊的泪水。她在脑海里罗列了无数相遇后的结局,但每一种都是可怕的,除非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只是一场噩梦。 现在的丈夫拥有了完整幸福的家庭,这貌似是这个世界的现实,陈佳瞳即痛苦又不甘心。自从弗雷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开始学着欺骗,其实,人一旦撒了谎,接着就不得不用无数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直到自己骗了自己,虽然现在弗雷恩占满了她的心,但她的心里仍然认定对丈夫是有感情的,现在她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陪伴在他身边,为什么就一杯咖啡的时间带走了她所有的幸福,自己还未做任何选择,却已经失去了所有。此时的陈佳瞳已经在黑暗处双手颤抖泪如雨下了。 第9章 欲望与爱情05 另一边,费聆文也焦急地向家里赶去,只可惜,当年市中心的房子已经整片拆除建成了商业中心。一翻询问后,他才知道当年这里的住户已经全部搬到了奉贤区。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赶往北京西路的老房子,那里是他父母的家。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的双眸已经模糊,衣着也显得很朴素,透过最后一道铁门,她一眼认出了门口站着的人,当然,费聆文也认出了这个转眼间老了近二十年的母亲。“聆文,真的是你吗?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她的情绪开始失控,还没来得及打开铁门,她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老头子,聆文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回家了。”老父亲赶忙从里屋走出来,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们抱成了一团,其实费聆文上周才去看望过他们,但是对两位老人家而言,他好像离开了一个世纪…… 他们沉静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根本没有在意费聆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在他们眼里,儿子就应该是那个时候的样子。“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老父亲情绪平静后开始发问。费聆文知道这很难解释得通,但事实确实如此,他只能将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两位老人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到儿子的容貌依然没有改变,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们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晓言和敏敏怎么样了?”这是费聆文最关心的事。 “自从你失踪后,晓言四处求人打听,警察找了3个月都没有线索,一次次从希望到绝望……”说到这里,他们叹了口气,“那时侯敏敏刚出生,晓言一个人带得很辛苦,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把敏敏抱到娘家,然后和我们一同找你……” “那现在她们过的好吗?她们在哪里?”费聆文焦急地问。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再不好也得过下去,聆文,晓言五年前结婚了……”母亲显得有些尴尬,“我和你爸爸看到她一个人过得辛苦,才劝她的……”费聆文低着头,也不说话。 “她一开始不愿意,但是一切都为了女儿,敏敏总得有个完整的家。” 老父亲走到床头柜,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费聆文翻开它,里面记录着他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女儿出生后,费聆文几乎都没有时间好好抱过她,现在,她从一个襁褓中的小家伙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光……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女儿最重要的成长过程,更不知道女儿是否还认得他……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和自己长得很像,高高的鼻梁,一双充满故事的眼睛,相片里的她笑的多么开心。费聆文翻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无言以对。 “她和一个工程师结婚了,是你大伯介绍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晓言每个月都会带着敏敏一起来看我们,那个男人也会来,他是个好人。” “哦。”费聆文很不情愿地迎合了一句。 “聆文,现在回来了就好啊。”母亲的表情与刚才相比显然轻松了很多。但是费聆文始终坐立不安。他在家待了一个下午,刚才又把这些怪事发生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其中包括了和陈佳瞳相爱的事实,现在,他只想找到一个回到过去的方法。 晚饭前,他和父母又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他必须和陈佳瞳一起把事情弄明白,也许哪一次离开,又是没有期限的告别。 父母似乎比他想象中坚强很多,母亲听闻了那些事,自然不再追究儿子当年欺骗晓言和其他女孩约会,她从大橱的柜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人民币交到儿子手中,父亲趁百货公司还没有打烊,立刻买了一部新手机。最后,他们吃了离别16年之后的第一顿晚餐。出门前,父亲反复叮嘱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如果有困难,就把那个小姑娘带回来,我们一起解决问题。”这是他出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回去找瞳瞳,不是因为此时有多么想她,而是他知道,陈佳瞳和自己一样,正需要彼此。 出租车一路向茂泰路驶去。“今天真是见鬼了!”费聆文的拳头狠狠地朝座椅打去。“2011年……”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窗外,窗外的景色依然那么陌生。一路上,他有过很多的猜想:也许瞳瞳和丈夫团聚了、也许她的丈夫早已离他而去、也许她还坐在花坛边等着自己……费聆文当然希望陈佳瞳一切安好,但又害怕瞳瞳现在就抛弃自己,他现在很需要她。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了车,他放慢了脚步。黑暗中,他再次回到了和陈佳瞳分别的地方。 “弗雷恩……”那是瞳瞳的声音,她一头窜进费聆文的怀里,泪如雨下,费聆文什么也没有说,他能够理解瞳瞳哭泣的原因,他庆幸自己还能看到她,抱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费聆文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在陌生的大街上,除了彼此,他们不知道该去找谁。又过了很久,他们聊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瞳瞳,你今天早上过来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或者发生过奇怪的事?” “没有弗雷恩,那时我一心只想见到你,我没有注意身边发生过什么……除了送我来的出租车司机,我只和咖啡馆的老板娘说过话……”陈佳瞳一边说,一边艰难地回忆着早晨发生的事。 “咖啡馆……我刚才就觉得问题在咖啡馆。”费聆文沉默了一会,“上楼的时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的胸口很痛,有一刻眼前一片模糊,瞳瞳,记不记得我跌倒了,然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噢……是吗?从那时开始就不一样了?”陈佳瞳似乎还有些后知后觉。突然间,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弗雷恩,你记不记我们临走时那个女人说的话?” “当然记得,现在想想很蹊跷。瞳瞳,我想我们应该回去问问,我肯定她知道些什么……”费聆文有些按耐不住,而陈佳瞳似乎对接下来该做的事很彷徨,晚上气温骤降,她单薄的肩膀不停的打颤。费聆文给她披上了风衣,他看了看周围,路人渐渐少了,“真是对不起,瞳瞳,让你陪我这么久,我都忘了该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让你休息,现在去人家也打烊了,明天我们再讨论吧。” 最后,他看准了一家不错的酒店让陈佳瞳住下,并答应她明天一早来找她。把一切安顿好之后,他再次回到父母家。 那晚,陈佳瞳已是心力交瘁,下午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一个挽着自己的丈夫的女人,一叫他爸爸的孩子,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幸福家庭……她取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当年那位乔先生就是用它来向陈佳瞳求婚的,而现在,陈佳瞳只能把它攥在手心里,紧紧地捏着,炙热的眼泪足以熔化手中这枚纯金的爱情信物。她承认她是爱弗雷恩的,但是弗雷恩从来都不属于他,她也相信自己对丈夫是有感情的,但是现在的他更不属于自己…… “弗雷恩,也许是老天在惩罚我们……” 第10章 意外的选择01 2011年12月上海·淮海路 上海的冬天总是出奇的寒冷,那种钻心刺骨的感觉足矣让许多游人对这个城市的冬天望而却步。 今早又是一阵****,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十多天了,路上的行人也怨声载道,而这该死的天却丝毫没有放晴的征兆,上个月难得有两三个好天,但头顶的颜色永远都是灰蒙蒙的。 他在天桥上艰难的走着,风很大,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手里的伞也几乎散了架。今天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希望能在老板来之前赶到公司。这两天他总是寝食难安,公司即将裁掉一批基层员工,这使得他每天都提心吊胆。裁员的消息最初在公司蔓延的时候,他还抱着侥幸心理,幻想着自己在领导眼里还仅存那么一点利用价值。而就在前天,领导旁敲侧击跟他谈了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入围这批裁员名单。虽然百般焦虑,但他仍希望靠今天那该死的天气作最后一搏,奢望给领导们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最后还是难逃厄运,老板并没有大发慈悲,一早狼狈地赶到公司就被人事告知解雇,在会议室张贴的一长串解雇人员名单里,他的名字——周醒,被排在第一个。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小小的通告栏原本粘满了令所有人愉悦的绩效奖金,如今,却变成了永久的无薪假期,这简短的几个字无疑就像利剑刻刀,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周醒咬着牙一言未发,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恨。办完手续后,他颤抖的双手迅速整理完桌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他原本是这家会展公司的业务员,这种廉价的岗位虽然让他的生活入不敷出,但每天能出入这栋体面的商务楼,依然能带给他至上的优越感,现在,连这种虚荣的资格都被无情剥夺了,他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狗。 “啪”的一声,手里那把伞被彻底吹断了。 “妈的,连你都和老子做对!”他把伞狠狠地扔到地上,雨水拼命地朝脸上打去,棉衣也彻底湿了,他打了几个喷嚏,顿时觉得一阵阴冷。穷途末路,现在的他恨不得从天桥上跳下去,但是看到底下极速飞驰的车辆,他知道他不敢,他永远不会把想法付诸于行动,就是因为他的无能,已经让他失去了六份工作。 无奈的他跑进一家百货商场避雨,此时,这家商场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巨大的遮雨棚收留了许多像他这样没有伞的“可怜虫”。这里的保安永远都那么宅心仁厚,不会轻易把人轰出去。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两个保安站在墙角正聊着,周醒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没有其它可以去的地方。与其在门口傻傻干等,他还是决定进去逛逛,里面的暖气也能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于是,他脱下棉衣,径直往里走去。 一楼是玲琅满目的化妆品,周醒在几个柜台前胆怯地徘徊着,他发现就连一支小小的口红也够抵得上他半个月的饭钱。“在城里没有钱,哪个姑娘会看上我……”他连声叹息,摸了摸裤袋,那是他现在唯一的现金了,临走时,他领到了最后一个半月的工资。扣除迟到早退的那部分几乎所剩无几,也许都不够在这里买一件像样的衣服。 “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城市不给老子一点容身之处!”周醒的情绪又开始暴怒起来。一想到平时不舍得吃穿还存不下什么钱,他总觉得愧对老家父母。当初父母靠种地供他读完了四年大学,毕业后他来到上海,原本想在这遍地是金的城市打拼一番事业,可事与愿违,每回工作不满半年便被辞退了。周醒不想在自己身上找太多原因,因为他知道,是别人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 “来上海后,都没有买过一件好衣服。”周醒满脸怨气,但他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又顺势朝四楼男装部走去,也许是当惯了可有可无的小爬虫,他总想得到些真正的重视和关注。 他的做法一向那么富有戏剧性,他试了很多衣服,不管是冬天的还是夏天的,包括那些他不喜欢的,只要漂亮的柜台小姐殷勤推荐,他都毫不婉拒一一试过,最后,他居然买下了一件军绿色的羊毛大衣,这确实是一件提升气质的好衣裳,而代价就是要了他口袋里几乎所有的钱,周醒穿上它站在镜子前,真是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虽然掏钱的那一刹那他后悔了,但是到了真正拥有它的时候,周醒才第一次体会到金钱带来的那种幸福感。 他去洗手间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老家的父母,那件羊毛大衣是周醒从小到大最昂贵的衣服了,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告诉父母,他过得很好…… 周醒从百货公司出来的时候,雨差不多快停了,他的双脚又情不自禁地走进附近一个棋牌室,平日里除了公司,周醒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这儿,因为里面有一台老虎机总是在梦里不停的向他招手。无聊时他经常在这一搏运气,运气好能赢个百来块,但更多时候只是花钱买消遣罢了。 他 第11章 意外的选择02 周醒在无数小弄堂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块小石子已经被他踢了几百米远,看惯了淮海路的喧闹繁华,他特别怀念小时候那种悠然自得的农家生活。 “哒……哒……哒……”就在刚才的用力一脚,小石子从弄堂底一处凹地滚了下去,周醒也跟着一摇一摆走过去。虽然他知道前面是条死路,但现在也无处可去,就听天由命吧。 “原来是家咖啡馆。”他朝下面看看,在淮海路周边,这种家庭式的餐厅酒店多了去了,很多年轻人就喜好这种闹中取静的地方,但是他从没有进去过。 底下正是一片漂亮的花园,在周醒的印象中,老家的门前也有一个这么大的院子,那是他和姐姐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他想起了院子里的葡萄藤,小时候他常常把不及格的考试卷子藏在上面……那种美好的记忆牵引着他一步步走下去,院子一侧有扇巨大的玻璃门,柔和的灯光从里面透射出来,隐隐约约能看到三两个客人。 墙上的一张招聘启事引起了周醒的注意,他上前看了一眼,便耸了耸眉毛,摇头怨道:“连现在的服务员身价都比自己高!” 一个年轻男孩从里面拉开了门,“欢迎光临!”周醒转头看了一眼。 “请问几位?”小伙子弯着腰,热情的双手已引向里屋。 周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下去看这些的,那个年轻男孩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这简直让周醒无法拒绝。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犹豫了几秒,出于面子,最后还是走请进了咖啡馆。 “一位。” 其实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不懂咖啡,更谈不上爱喝,平日里他只喝碳酸饮料,唯一接触的,也只有同事给他的速溶咖啡。他在吧台看了很久,他只在意每行的价格,他生怕点错了单付不起钱,那对他来说是多么不能容忍的事。 就这个吧,在一片凌乱的文字中,他的食指落在了其中一行上。 “香草拿铁对吧?请稍等。”回答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在吧台熟练的收了钱,又找了几块钱给周醒,这也许是周醒身边唯一的钱了,他必须算得正好,因为还要坐地铁回家。见那个女人在咖啡机前忙碌起来。周醒也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来,欣赏着四周的一切。 这是一家布置怀旧的咖啡馆,从座椅到窗帘,再到吊灯,无不充斥着浓郁的都市小资风情,甚至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摆设,也都独具匠心。吧台上放了一台金色的地球仪,它让周醒关注了很久,这个地球仪在灯光下泛着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周醒小时候的梦想曾是环游世界,而现在,他连在淮海路吃一顿饭的钱都不够了。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书架上,里面零零落落放了几本书,周醒回忆起念大学时常在图书馆占座位的事,他自小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当时能有勇气这么做,也是为了追女孩子罢了。 “兄弟,你们这儿那么小,还招服务生?”年轻男孩正在收拾餐具,周醒觉得无聊便上去搭讪。 “嗯,因为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工作了。” “是嘛?做的不开心”周醒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有人能与他同病相怜,也许他的心情会立刻好起来。 “之前因为勤工俭学,现在我已经存够学费了,开学后就要安心写论文了……”男孩满脸轻松笑着回答。 此时,周醒的脑子里又开始盘算另一件事,他想起了门口的那张招聘启事,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既然刚刚失业,不如就近先找一份干着,即使他一直看不起那种身份低微的服务生,但只要挣的钱和原来相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请问……”周醒把男孩拉到墙角,左看右看,“我想来应聘服务生……你看合适吗?”他说话的语气很轻,生怕一边的客人听到。 男孩笑了笑,示意让他先在座位上等待一会,也许他很理解周醒此时的心情,他转身走到吧台,和那个中年女人嘀咕起来。他们说话时,吧台的女人不时地看了下周醒,周醒的脸涨的通红,他又开始紧张了。 一会儿,那个中年女人端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来到周醒面前,“先生,您的香草拿铁。” 周醒立刻接过手中的咖啡杯连声感谢,随后,他一阵沉默,胆怯地等那个女人先发问。 “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周,周醒。” “您不用紧张,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听凯文说您有意向来我们咖啡馆?” “是的,我非常愿意……”周醒这才开始放松下来,他随手拿起一旁的的咖啡匙开始搅拌,半个小时的交谈中,这个不锈钢的小勺几乎在他的杯中绕了上万圈,这样周醒的双眼就不用每时每刻盯着眼前的女人。其实,周醒对她最初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若是原来的领导也能这么善解人意地同自己沟通,也许周醒还能发自内心的再卖力点工作,更不会像现在那么落魄。不过此刻,他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第12章 意外的选择03 周醒喝完了一整杯咖啡,其实他并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但却对它充满赞扬。在交谈快要结束的时候,中年女人看了看手表,周醒知道她赶着去卖场采购。“周先生,如果您不赶时间,可以留下来和凯文交流一下……”她起身拿走了挂在墙上的环保袋,自始至终,她都保持着一种甜甜的微笑,“您还没有喝过我们这其他的咖啡吧,您可以试试。”她向凯文示了示意,转身往门口走去,周醒也聪明地护送她上楼。 外面的天气放晴了不少,周醒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早晨才刚刚被解雇,明天就能在这里正式工作了,或许是冥冥中的安排,周醒觉得自己会喜欢这里的。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对他来说,期盼已久的安全感似乎又回来了,还附赠了半天的美好假期。 整个下午,他们在这个没有老板娘的咖啡馆里活动自由,凯文畅谈起了各种咖啡的历史,热情的他一一做给周醒品尝,尤其从他手中变化出各种造型别致的花式咖啡,看得一旁的周醒目瞪口呆。原本,他认为来这种地方喝咖啡的人无非是附庸风雅,演习斯文模样。没想到一个质朴的大学生对咖啡也能有如此多的了解。现在,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小资中的一部分,连品位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凯文,你瞧这蛋糕做的真不赖。”周醒指了指恒温柜里的奶油蛋糕,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整天,心情又突然从从谷底爬上顶坡,周醒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即使刚才喝了不少咖啡,他依然觉得腹中空空。 “里面厨房有蛋糕,她本来多做了几份想让我拿走,你饿了就先吃点吧。” “这……可以吗?”周醒有些不好意思,凯文随即打开了吧台后的一扇门。他把周醒带进来,里面是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厨房。四周贴着乳白色的瓷砖,厨房设备几乎一应俱全,冰柜、灶头、烤箱……对于外面小巧的环境来说,里面的厨房确实有点巨大,正对面有一扇窗户,那是排气用的,在这个地下室,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凯文走到右手边一排巨大的橱柜前,橱柜下层摆放了各种制作咖啡的原料。上层则是各种杯子餐碟。凯文打开了其中一扇柜门,一阵浓浓的奶油香飘过来,他取出一个大大的蛋糕盒,里面是造型各异,颜色诱人的水果蛋糕。 “凯文,这多不好意思。”周醒半推半就地接过它。 “哥,没事,吃几块吧。”他拉开了桌边的凳子。 “这些……都是老板娘做的吗?”周醒有些不敢相信,他看着眼前这些缤纷诱人的小东西。他知道做做蛋糕是一件繁琐的事情,享受的过程或许只有十分钟,但制作往往得花上一两天时间。他挑了一下,最后,从盒子里拿了一块黄橙橙的芒果蛋糕,浓浓的芝士味配上清新的芒果香,那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口味。 “当然了,店里的客人虽然不多,但是很多老客人就是冲着老板娘做的蛋糕来的。”凯文的表情很骄傲,“她做的蛋糕永远都那么美味,不过呢……” “不过什么?”周醒接着问。 “她每天凌晨就开始做了,我也没有参与过,我只是负责做咖啡而已。” …… “欢迎下次光临。”此时,店里唯一的两位客人也走了。凯文送走他们后便在柜面看守,周醒只能一个人坐在后厨房享用美食。他打量着厨房的一切。这儿常年照不到光,阴森森的,轻轻咳嗽一声都能有回音。他走到橱柜前,刚才他就注意到这些精致的餐具了,每一只盘子都镶着金丝边,就连角落放的一堆的咖啡勺都显得很与众不同。他握着柜门把手,上面并没有锁,他本想取一个出来,却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 “难道卡住了?”他使了使力,橱柜摇晃了几下,“怎么回事?”周醒有些不解,刚才凯文打开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像粘住了一样。 没办法,他回头朝桌边走去。 “砰”的一声,蛋糕还没有送到嘴边,一个奇怪的响声让周醒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看,也许是刚才开门太用力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柜子里翻下来了。他紧张地走过去,生怕敲坏了什么贵重东西,他的脑袋紧贴着玻璃,费劲地向里面望着,突然间,一碟盘子后面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什么东西?”周醒有些好奇,也许就是这个东西掉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再次拉了拉柜门,柜门突然间打开了。 周醒伸手拿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木制的黑色小盒,上面刻着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文字,或许那只是图案,盒子一侧有个暗扣,周醒好奇便打开了它…… “啊!”一声粗犷的喊叫,刹那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涌进了他的双眼,一阵刺痛感袭来,周醒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哐当”一声,似乎是盒子里的东西掉出来了,他原地站了几秒钟,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脚下有一把金黄色的叉子。 那是一把蛋糕叉,周醒小心翼翼将它捡起来,奇怪的是,他第一眼看到这把小叉子时,突然害怕起来,因为它正闪着暗暗的金光,但再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饿的眼冒金星了?”周醒把蛋糕叉放回盒子里。 “哥,没事吧?”凯文听见声音走了进来。他看见周醒手里拿着一个木盒,“那是什么?” “你没见过吗?”周醒再次把盒子打开。他知道刚才确实是看走眼了,这哪里来的金光,不过是一把普通叉子而已。凯文看到小木盒里的蛋糕叉满脸疑惑,“你从哪儿拿的?” “就是那个橱柜里。”周醒指了指放盘子的那一层,“你没见过?” “哦,也许是老板娘买的。” “那可以用吗?”周醒拿起了它,这是一把做工普通的叉子,上面也没有任何标记或图案,既然是在橱柜里找到的,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颜色有点金黄而已。 “可以吧,但是你最好在她回来之前洗干净放回原位。” 周醒拿着蛋糕叉坐了下来,眼前的芒果蛋糕就像一只待宰羔羊。对于从大山里出来的周醒而言,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品尝如此神奇的人间美味。把蛋糕送进嘴里的那一刻,他觉得脑海里都是一段段梦幻般的旅程。 第13章 时光交点01 2011年6月上海 “叮铃铃~”酒店的电话铃响了,陈佳瞳在一片睡意中接起电话,是前台打来的。 “好,谢谢。”她痛苦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密不透光的窗帘让整个房间仍旧一片黑暗。昨晚哭了一夜,也许是凌晨才睡着的,现在只觉得手脚无力,对于记忆里发生过的事,陈佳瞳一觉醒来平静了很多,她费力地走到窗前,拉开两道厚厚的帘子——今天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她打开窗户向远处望了一眼。 现在已是早上八点,陈佳瞳对着窗外的景色仍充满疑惑,楼下的十字路口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车辆,平日里,路面上只有夏利和公交,现在,连骑自行车的人都消失了。 “回到95年了吗?” 此时,费聆文已在酒店大厅等着她。虽然换了干净的休闲装,却掩饰不住一脸倦容。看到陈佳瞳来了,才勉强提起精神。 “昨晚睡的好吗?” “嗯,我……很好。”陈佳瞳回答得有些迟疑,原本费聆文看到自己总是满脸笑容,现在却是一脸惆怅,昨晚的他一定也没睡好。 “弗雷恩,现在……是什么时候?” “2011年,我们没有回去。” 陈佳瞳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起床后,她打开了酒店的电视,刚才下楼,她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虽然陌生的一切令她再度绝望,但却不像昨天那么害怕了,至少弗雷恩还在她身边。 而费聆文的情绪似乎有些意料之外,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安,手里还拿了几张破旧的报纸,“瞳瞳,我们撞邪了。”陈佳瞳接过报纸翻了翻,几处显眼的地方用红笔框了起来,那是十六年前的新闻报了,1995年,就在他们失踪后的第三天,费聆文的家人,还有她的丈夫陆续刊登了寻人启事。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时间居然快了十六年,我本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可我女儿真的长大了,晓言老了,她还和别的男人结了婚……”费聆文一下激动起来,显然,昨天的他还没有爆发出来,他抓起陈佳瞳的手,陈佳瞳从未见他如此焦躁过,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哽咽,“我父母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都不敢和别人说我回来了,别人一定不会相信,但你也觉得这不是梦对吗?” “我知道,我知道费雷恩。”陈佳瞳担心地看着他,一贯稳重的费聆文转眼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嗡嗡乱撞。经过了一宿挣扎,她反而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也只能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那双大手原本是如此的温暖,现在却冰冰凉的,甚至还有些颤抖,“也许,也许我们真的撞鬼了,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陈佳瞳坦然说到。 “我父母怀疑我中了什么邪术,或是吃了什么药……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我确实只有30岁,明明是昨天发生的事,怎么会是十六年前呢?瞳瞳,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然没有,大家都能看见我们,还和我们说话了,怎么会死了呢?”陈佳瞳把那双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而且,你没有感觉出来我的手和身体都是热的吗?” 费聆文仍一脸痛苦,昨天他还无法正视这一切,直到晚上,父母告诉他,那个男人即将带着晓言和敏敏移民国外,他的心情一下跌倒谷底。“瞳瞳,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们了,我想回到那时,在这里我们一无所有。”他的眼神充满了恳求。 “我会帮你的弗雷恩,请你告诉我,现在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吗?淮海路的咖啡馆,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那里一定有什么问题,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除了跟你在一起,现在我无处可去弗雷恩,如果真是那个咖啡馆把我们带到这里的,那它也能把我们带回去吧。”陈佳瞳抱住了费聆文,虽然过了忏悔的一夜,但她仍深爱着这个男人,现在的丈夫离她而去,又遇到这些诡异的事,无依无靠的她又怎敢轻易离开费聆文。 “你害怕吗?我是说,如果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有你在身边,当然不怕。”陈佳瞳笑了笑,这和昨天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恐惧,焦躁的费聆文这才安心了些,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有些话或许还伤害了陈佳瞳,他只能不断道歉,最后紧紧拥抱着她。 现在不到八点半,费聆文决定先把陈佳瞳带回家,然后再商量去咖啡馆的事。 匆匆吃了早点后,他们一起回到了北京西路的老房子。 陈佳瞳站在费聆文父母面前的那一刻,两个老人也是满脸惊讶,他们反复对比了那张破旧不堪的报纸,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她皮肤光滑,一脸青涩,言语之间还夹杂着稚气,根本看不到一点时间的烙痕,就是她,带走了自己的儿子整整十六年…… 谈起他们昨天约会的事,陈佳瞳总是有些尴尬,一阵盘问后,老人家也是满脸的无奈,昨晚他们不断埋怨着这个叫陈佳瞳的女孩,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在一起,儿子会生活得很好,也不会一走就是十六年,可回头想来,这个女孩也因为聆文失去了一切,她无家可归,内心充满了痛苦……想到这里,善良的老人家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他们的心情既复杂又矛盾,但是儿子能够“死而复生”,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宽慰了。 费聆文反复回忆着从咖啡馆出来的那一两分钟,天旋地转、幻影交叠……那种不适感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像是身体掉进了万丈深渊,又像是睡着时的梦境,他分不清楚,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黑暗时光,还有临走时被问到的问题,费聆文越发肯定咖啡馆不同寻常。 老太太起身给陈佳瞳沏了一壶茶,她的眼神充满慈祥,“陈小姐,是我们家聆文对不起你,他不该在你有家庭的时候还来找你,把你害成这样……”她有些哽咽,“但是他没有坏心眼,他喜欢你也是因为你很优秀,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对他好,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请你们一起面对,至少有个人在他身边,我这个老太婆还能放心些……” “我会的伯母,我一定会的。”陈佳瞳也是抑制不住的感动,她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我担心你们这一去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昨天开始我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我跟他爸说要陪你们一起去,但是聆文怕有危险,不让我们去……” “放心吧伯母,我不会离开他的。”陈佳瞳不断安慰着老太太,“弗雷恩会回来的,我们去去就来,不会有事的。” 对话在一片忧伤的气氛中结束,父母也没有再说什么生离死别的话,午饭前,父亲从床头柜里又拿出了厚厚一叠现金交给费聆文,费聆文本想拒绝,父亲却执意要他收下,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多备些钱财或许就能保个平安。 午饭过后,费聆文和陈佳瞳打车朝淮海路赶去…… 第14章 时光交点02 2011年6月上海 与此同时,离淮海路不远的的派出所内,还有两位老人正在为眼前的事担心着。陆岷和金士梁天还没亮就醒了,他们在马路上晃了一圈又一圈,除了少数的清洁工人,身边只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巨大的高楼就在不远处拔地而起,身在钢筋围墙包围中,陆岷只感到一阵压抑和恐惧,也许是太超前了,这个现代化的城市已经让他觉得惶惶不安,路过淮海公园,总算遇见几个年龄相仿的老人在树下锻炼,他们很快加入了其中。 自从昨天在派出所发表的一系列“疯话”,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被当成精神病了,陆岷一身中山装,金士梁则西装笔挺,别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现在,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小心,金士梁是个自来熟,他很快和这些人攀谈起来,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实事,尤其是聊到这些年的发展,金士梁更是觉得现在的上海像极了巴黎,可无论怎么问,似乎都改变不了2011年的事实。这样的结果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如果再执意是79年,终究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本应享受安详的晚年,现在却彻彻底底变成了孤寡老人,除了派出所,真的无家可归了。 陆岷一直没有从惊恐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他满脑子都是老伴和儿子已死的消息,就连幼儿园的小孙子都离他远去。想到这些,他更是一晚上辗转难眠,时间也就过了几个小时,巨大的落差让他几近崩溃。现在,不仅他们说的话没有人相信,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这些事情。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再次回到警局寻求帮助。 “老伯,我看这样吧,下午我陪你们走一趟你们昨天去过的地方,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第二天接班的民警仍一脸热心,他仔细翻阅了电脑里的记录,一晚上都没有接到有关老人走失的消息,这也许是最后能帮助他们的办法了,说不定会有人在那里找寻他们,如果再没线索,金士梁和陆岷就要被送进救济所了。 一切手续准备好之后,警察开着车带两位老人往图书馆方向驶去。 图书馆是他们昨天见面的地方,而今早已搬迁,根据陆岷提供的门牌号,警车停在了现在的美术馆前,大门紧锁,只有几个保安在门卫处闲聊,陆岷哭笑不得,昨天还是图书馆,今天却成了美术馆,下车后,他们本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告知内部维护,无奈两人只能在外面观望了一会,记忆里,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接着你们去哪了?”民警又问陆岷。 “红房子西餐馆,我们坐公交车去的。”陆岷的记性很好,虽然平日里他不爱吃这些,但这次金士梁回国,也是为了顺应他的口味才特地选了上海最有名的西餐馆。 “绮点” 金士梁嘴里突然冒出两个字,“等一下,老陆,我们得先去咖啡馆。” “怎么了?金伯伯。”民警很好奇。原本他们应该去西餐厅的,这是他们昨天吃午饭的地方,但是金士梁却执意要先去咖啡馆。 他一脸严肃,“老陆,你记不记得,昨天我们吃完饭还好好的,我们沿着淮海路一路逛,什么问题也没有。” “是啊。”陆岷点点头。 “但就是咖啡厅那会不对了。”金士梁突然回忆起那里碰到的怪事,“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喝完咖啡出来却一阵难受,你扶了我一下,我正纳闷呢,老陆,我想那里风水不太好……” 经金士梁这么一说,陆岷似乎也觉察到有些异样,昨天的咖啡馆,老金摔倒在地,自己却健步如飞,现在,他的膝盖又回到往日的酸痛,平时虽然不摆弄封建迷信,但如今这种有悖常理的局面不得不让他害怕这些事。一想到不干净的东西,他的心就开始砰砰砰直跳,身旁的民警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按照两位老人的意愿,把车驶向淮海路的咖啡馆。 一路上,他们聊起了小时候村子里的怪事,金士梁最记忆犹新的就是隔壁大院里性格古怪的兰婶,那时,她逢人便说自己能在镜子里看到来世的事情,她是个寡妇,男人很早就死了,无儿无女,村子里的人都不爱搭理她,但每次看到金士梁,她都说这孩子是命世之才,以后能长命百岁,甚至活得比他孙子还长。她整天疯言疯语,但看到金士梁却喜欢的很,金家老母亲也时不时的送一些好吃的来谢谢她。 现在想想倒也有几分相似。事实也确实如此,现在是2011年,昨天才六十出头的金士梁今天算来已经快百来岁了,他想起了远在巴黎的老伴和一对儿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尤其是老伴,这莫名其妙地过了三十几年,金士梁真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是前面的弄堂!”副驾驶座的陆岷激动地叫了起来,警车在一个弄堂路口停了下来,虽然这儿已经和79年时候大不一样了,但昨天晚上,两人就是从这儿出来的,陆岷眼力好,单凭感觉就能找到这里。 下车后,民警陪着他们一同走进去,此时已是下午5点,弄堂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也许是白天上班的人回来了,这里不再有往日的宁静,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汽车喇叭声,小孩的喧闹声,还有灶头上的炒菜声混成一片,当初来时那种安静悠然的心情也不复存在。陆岷走在最后面,他的腿脚不好,走的很慢,他细心地观望着周围的一切,突然,肩膀被什么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走的很快,“对不起老先生,您没事吧。”她转过身连忙低头道歉。 “哦,没事没事。”陆岷善意地摇了摇手。那女人抬起头来看看他,刚想再说什么,话一到嘴边却吓了一跳,她的眼神立刻从陆岷的脸上挪开,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转眼,她就向弄堂外匆匆奔去。 陆岷觉得奇怪,他看着这个女人远去的背影,似乎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什么,“难道她认识我?” “老陆,你看,应该就是那里。”最前面的金士梁喊了起来,他指了指弄堂深处,“那边有一处下陷的地方,我们昨天就是去的那儿吧?” “没错,就是下面。” 一到门口,阵阵花香夹带着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那确实是他们昨天谈话的地方,阶梯下面那片美丽的花园也依旧如此,警察走在最前面,原本记忆中精致的木门已经变成了落地玻璃,在别人看来,这是一家环境优雅的小店。 “欢迎光临”一个小伙子拉开了门,看到穿着警服的人,他有些吃惊,但还是弯着腰,热情的用双手把他们引向里屋。 “小伙子,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是的,我是这里的服务生,我叫凯文。” “认识这两位老人家吗?”警察指了指身旁的陆岷和金士梁,凯文打量了一会,连连摇头。一侧墙上悬挂着许多营业证件,警察不慌不忙来回瞧着,这应该是一家正规经营的小店,“金伯伯,昨天接待你们的人还认得吗?”他继续问。 “是一位扎马尾辫的年轻小姐,穿着深蓝色的衣服。” “我们这里除了老板娘,没有女服务生。”凯文回答,“老伯伯您记错了吧,就算是我们老板娘,她也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这里没有年轻的女孩子哦。” “是吗?可以叫她出来下吗?两位老伯说昨天在这喝的咖啡,后来他们迷路了,她在的话我想问点情况,也许能把他们送回家。” “哦,是这样啊!”凯文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但是真不巧,她刚刚出去了,如果你们不急,可以留下来等她。” “你们这平时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吧?”警察走到一张圆桌前,他摆弄着桌上的小卡片,又打开一边的调料罐闻了闻。 “从来没有啊,怎么了?”凯文有些疑惑。 “这两位老伯一直说昨天是1979年,还在这里喝了咖啡,我知道这是玩笑话,但是他们执意要来,昨天到现在,有人来这里找过他们吗?” “没有,我一直在这,没有什么人找老人家。” “哎……现在看来还是没什么线索。”警察一脸失望。 “我看见她了。”陆岷沉默了一会突然大叫起来,他上前一把抓住警察的胳膊,“我想起来了,刚才弄堂口有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撞了我一下,我现在认得她了,她就是昨天接待我们的人,她一看到我就跑了。” “紫色衣服?那有可能真是她,但是,她已经出去很久了。”凯文赶忙说到,“是去北面的卖场采购了。” “是的,就是她,虽然……她看上去老了,但我能肯定。” “真的吗?我去追。”警察一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往外走,“说不定还能叫住她,你们在这里等着。” 警察飞奔了出去,就在此时,马路对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他们的步履匆匆,神态焦虑,在弄堂口和警察擦肩而过,那是费聆文和陈佳瞳。 第15章 时光交点03 咖啡馆内,后厨房的周醒正享用着他的芒果蛋糕,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他便出去看看,原来是两位老伯,他们并没有被安排坐在位子上,应该不是客人。看到周醒出来了,凯文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向他说明了下,周醒连嘴角的奶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哈哈大笑起来:“79年?昨天?两位伯伯,你们睡过头了吧,79年那会我还没生出来呢?” “年轻人,我们不会记错的,这里肯定有什么脏东西,或者老板娘变了什么妖术。”陆岷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们俩。 “哈哈哈,如果这里的老板娘会变妖术,我倒也想让她变一个,说不定能把我变回老家呢。”周醒对他们的话不屑一顾,“这简直太好笑了,两位伯伯,我看你们得了痴呆吧。” 凯文也对他们的话毫不相信,他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五点多了,平时这个时候客人总是络绎不绝,今天却出奇的冷清,身边的周醒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了,他似乎有些犯困,说话时连连打着哈欠。 “哥,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来接班呢。” “哦,我想是该早点走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等她回来,我把两位伯伯送走就下班,放心好了。”凯文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服务生,之前老板娘一心想留他下来,但凯文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学业为重,最后婉拒了她的好意。 “那我就先走了。”周醒拿起吧台一叠纸巾抹了抹嘴角,又走到刚才的桌前抱起那件沉甸甸吸满雨水的棉衣,“对了凯文,蛋糕真不错,谢谢。” “噌”的一声,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开了,又进来了两个人。 凯文还没有来得及说欢迎光临,一个年轻男人便冲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凯文后退了几步,桌上的瓶瓶罐罐也被他撞落了地,“说!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满脸愤怒,好像要一口吞了凯文,旁边的女人也吓坏了,赶忙拉着他,“弗雷恩,你别这样,冷静点。” “有话好好说啊,年轻人。”边上的陆岷和金士梁也急忙上前把他们拉开,周醒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 “说,你们搞什么邪门歪道?”费聆文松了手,但言语之间仍然充满杀气,他几乎是指着凯文的鼻子在说话,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什么歪门邪道?你是谁?”凯文又退了几步,“这位先生,你找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让我来说吧弗雷恩。”陈佳瞳上前制止了情绪激动的费聆文,“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我们昨天中午来这喝咖啡,但昨天明明是1995年,不知道为什么,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2011年了,这听上去也许很荒谬,但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是从95年来的。”陈佳瞳的语气非常诚恳。 “什么呀。”凯文又是满脸迷糊,“今天怎么回事。” “一群疯子!”门口的周醒默默叨念着,“希望明天上班别碰到这种人。凯文,我先走了。”周醒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咖啡馆里留下凯文和四个奇怪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真的是从95年来的?”边上的陆岷和金士梁把眼睛睁得硕大,金士梁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年轻人,我们……我们也是,昨天还是79年,不知怎么的就到2011年了,根本没有人相信啊,我们自己都糊涂了……” “你们也是从过去来的?”陈佳瞳和费聆文大吃一惊。 就这样,来自两个不同背景、不同时代、不同年龄,却有着共同奇遇的四人,在淮海路上一间神秘的咖啡馆相遇了。 “这绝对不是做梦。”费聆文对陆岷和金士梁的话没有抱任何怀疑,“没想到你们比我们还要早,也许我们被脏东西附体了,两个时间的人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也太邪门了,这个咖啡馆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老陆你看,他们也说撞鬼了,没想到碰上这种事情的人还不止我们俩。” 凯文在边上一声不响,眼下,这四个人像演穿越剧一样把虚幻的事情说得有模有样,他根本无法理解,更插不上话,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听他们说,他平时没有什么信仰,在学校里也只对科学理论深信不疑,今天,这些牛鬼蛇神的说辞居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的老板娘在哪儿?”陈佳瞳问。 “她……出去了,大概一个小时才回来,你们可以等她。” “瞳瞳,我们不能在这里,我想我们最好在外面等,这里太危险了。”费聆文盯着墙上的挂钟,钟盘里的秒针滴答滴答绕着圈,也许是错觉,他看到的时间总是走得忽快忽慢,“两位伯父,我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这个咖啡馆确实有鬼,我们得赶快出去。” “是是是。”陆岷不断地点着头,四人意见一致,随即从玻璃门走出去,凯文站在后面也不敢送他们,他每周在这里工作四天,一整年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今天居然碰到了这种事,四个人行为诡异,甚至连几十年前的事都说的有模有样,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脚也开始哆嗦,“最后一天,该不会是自己撞鬼了吧。” 第16章 时光交点04 一格、两格、三格……他们在台阶上走的非常小心。陈佳瞳扶着腿脚不好的陆岷,费聆文和金士梁并排走在后面。 就在石梯一半的地方,陈佳瞳突然觉得自己的裙子不停地飘动,今天本是个无风无雨的好天气,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裙摆,风却一下大了起来,她的长发不停地向上飘动,费聆文看得奇怪,他回头望了望,底下花园甚至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抖动,难道是……他紧张起来,加快脚步往上走,怪事再一次发生了,他能感受到风并不是从咖啡馆吹上来的,而是从石梯里吹上来的。一瞬间,前面的陈佳瞳松开了陆岷的胳膊,她重重地摔在石梯上,滚下了几格梯子,一动不动。 “瞳瞳。”费聆文被吓得一身冷汗,他上前立刻扶起了她,“瞳瞳,你怎么了,醒醒啊!”他不停地摇动着她的身体,陆岷和金士梁也赶忙走过去,“快,快按人中。”好一会儿,陈佳瞳才从昏厥中醒来。 “瞳瞳,你刚才怎么了?”费聆文紧紧握着她的手。 陈佳瞳慢慢张开眼睛,“有个黑色的窟窿,它要把我吸走了……” “窟窿?把你吸走?”费聆文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是不是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失重了,掉进了万丈深渊?” “恩,是的弗雷恩,刚才我什么也看不到,你别离开我……”她想哭,但还是强忍着眼泪,好在自己还活着,更庆幸费聆文还在身边。 “我在,你别怕。”他慢慢扶起了陈佳瞳,“两位伯伯,就是这种感觉,昨天我也遇到过,而且也是在这里。” 金士梁惊愕地看着他们,“不好,赶快上去!”他们说的感觉,就和金士梁昨天的头痛一样,看来这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水。”陈佳瞳尖叫了起来,脚下的石阶突然渗水了,短短几秒钟,水就从楼上迅速蔓延下来,费聆文一把将陈佳瞳拉进怀里,“有东西来了,你抓着我,千万别放手,陆伯伯,你们也拉着我,得快点走,我怕要出事了。” 刚说完,一阵飓风从脚下来袭,费聆文的预感是对的,就在前一秒,眼前的楼梯逐渐模糊起来,头上好像有个巨大的吸盘,石梯开始向上扭曲,所有人都开始头晕目眩,身旁的人被吸盘拉长了,就像一条缓缓蠕动的蛇,头顶看不见天空,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这次费聆文死死拽住了墙边的藤蔓,金士梁和陆岷也互相拉着,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踏空掉下去。四人靠在一起艰难地步步前行,石梯变的很高,身体失去了重心,每走一格都好像过很久很久。 陈佳瞳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她的身体并不觉得痛苦,只想试着看一眼费聆文,但潜意识里却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曾经的自己正在商场里购物,她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那是费聆文最欣赏的牌子,她还没来得及走到收银台,“电影”的镜头突然切换到令一个地方—— 一个年轻的男人不停地跑着,他的身影如此熟悉,是乔治,没错,那是自己的丈夫。远处的乔治正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他去了陈佳瞳的公司,又去了警局、报社,最后还在他们曾经约会的地方徘徊。这一个个画面迅速在她漆黑的眼前闪过,陈佳瞳刚想去叫他,画面突然终止了…… “瞳瞳,没事了,睁开眼睛吧。”这个温柔的声音是费聆文的,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台阶的最上一格,刚才的风停了,黑暗没有了,眼前的画面也没有了,头顶是傍晚的天空,一切就和刚进来时没有两样……她回头看看陆岷和金士梁,他们正喘着粗气。 “大家都没事吧?”费聆文环顾了一下身边,面前不时有人走过,金士梁拍了拍西装上的尘土,“没事了,刚才好像一脚踩进鬼门关了,你们都感觉到了吗?” 费聆文点点头。 “真的是!”陆岷一脸痛苦,刚才那一遭,让他的血压飙高了不少,“那东西走了吧!” “弗雷恩,你看!”陈佳瞳惊恐地指着自己的裙子,刚才地上渗出的水弄湿了她的裙摆,现在那红色的裙子上泛着点点金光…… “那是什么?”弗雷恩用指甲刮下陈佳瞳裙摆上的颗粒物,搓了搓,“像是金属的碎屑……” “别管了年轻人,我们先走吧,这里太危险了。”陆岷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不远处的报栏前,一个老伯正逗着婴儿车里的孩子,陆岷的观察力总是超乎寻常的好,也许又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上前攀谈了几句,又看看报栏里的东西。随后,回过头一言不发看着他们。 “怎么了老陆?”金士梁有了不好的预感。 “2014年。” “什……什么?2014年?”陈佳瞳睁大了眼睛,“陆伯伯,你是说……现在?2014年了?” 陆岷点点头。 “果然是这里。”费聆文超底下那片昏暗的花园看了看,“每次从下面上来,时间都变快了,我们不能再冒险下去了,否则太危险了。” “走出去看看吧!”金士梁倒是比年轻人淡定很多,“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那么邪门!” 陆岷、费聆文和陈佳瞳紧紧跟在后面,外面的样子和刚才来时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费聆文想起了内侧口袋里的手提电话,那是昨天父母给他买的,如果真的是2014年,那父母又是3年没见到自己了,照着他们教的方法,费聆文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他的父亲。 父母的担心是对的,儿子这一去又是遥遥无期,这3年来,他们每个月都给费聆文的手机续费,因为他们坚信儿子会在他们有生之年回家的。这一通长长的电话,让费聆文再次确定了眼下的时间。现在,除了让父母尽快见到自己,他担心更多的事则是接下来的打算。是想办法回到过去?还是就此重新开始?如果回家,身边的女人怎么办?陈佳瞳同样是一无所有,离开了自己,没有钱的她根本无法在当下生活。而晓言呢?她是否能接受这样的自己,2014年,她应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了,或许已经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了……想到这里,费聆文总是一脸惆怅,左右为难。 “别担心,弗雷恩,回去吧。”陈佳瞳在身后推了推费聆文,她太了解费聆文了,一直以来,费聆文几乎把一半的时间都给了自己。现在,也只剩下他还能和家人团聚,与其让他难以开口,不如帮他做一个选择吧,至少那里还有能够照顾他的人。 “瞳瞳,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回家的,放心好了。”她的微笑有些勉强,看到费聆文打电话时归心似箭的样子,陈佳瞳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妻子和女儿才是他真正的归属。也就在这一刻,费聆文终于表现出理应的绝情,他拥抱了一下陈佳瞳,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年轻人,你怎么可以丢下你的女朋友!”陆岷正急得焦头烂额,费聆文这样的决定着实让他们很不安,“丢下了女朋友自己回家,这算什么?” “我会回来的,等我办完家里的事,我就来找你们。”说完,他把口袋的钱都交给了陈佳瞳。 “金伯伯,陆伯伯,我陪你们一起想办法吧。”陈佳瞳面带微笑送走了费聆文,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手里这些钱够他们在当下生活一个多月,再往后的事,谁也不知道,陈佳瞳甚至不敢确定费聆文是否会回来。 “这样的男孩子要不得啊!”金士梁一脸无奈。 “金伯伯,弗雷恩他……是去找妻子和女儿了……” “妻子?女儿?” 一阵沉默,两位老人终于参透了其中的端倪,“没事的,孩子,我们一起想办法回家。” “恩。” 第17章 时光里外 2014年上海 “爸!还是办不下来吗?” “是的,这可是出国的证件……” “那找专门的人呢?” “不行,太危险了,现在不比以前,被抓住可就麻烦了。” “妈的!那就是去不了了!”费聆文一拳打在沙发上,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去美国的事,两周前回家,父母见到他喜极而泣,只可惜时间又是匆匆三年,晓言带着敏敏早就去了美国,费聆文当下最挂念的就是她们了,如果去不了美国,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们了。 没有身份证,失踪记录依旧挂在派出所的档案里,除非费聆文本人去警局注销信息,否则根本无法拿到证件办护照。这段时间他反复纠结着这些问题,如果去了派出所,这20年来怎么解释?说自己在喝咖啡吗?再看看样貌,自己还和20年前一样年轻,别人相信那是真的费聆文吗?就算是,那些胆小鬼也会吓死的。他开始后悔那天没有鼓起勇气去找她们,现在,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聆文,你还是先安定下来吧!”老父亲无奈地说着。 自从费聆文3年前第一次回家,父母就从未和亲朋好友提起此事,费聆文也生怕被熟人看到,一是无从解释,二是怕被人误会中了什么邪门歪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母亲精心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父亲照着街上的小广告为他重新办了一张身份证,随后就是为他去美国的事一阵奔波。 现在,不仅去美国的事情遥遥无期,就连父母也不敢再提起晓言的事,费聆文每天只顾着在房间里喝酒,除此以外就是反复翻着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他整日昏昏欲睡,突然没了目标,人生就像一艘没帆的船。 就在一个雨天的清晨,费聆文昏昏噩噩打开床边的收音机,电台里正播着一首歌,一首波萨诺瓦,费聆文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陈佳瞳最最喜欢的音乐,当年,她就安静地坐在钢琴前认真练着这首曲子,也就是从那时起,他迷上了这个女人。费聆文点了一支烟,躺在床上,轻柔的旋律重新把他带回到那段罪恶的时光,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有那么一霎那,他觉得陈佳瞳就是一个小恶魔,既让他提心吊胆,又让他魂牵梦萦,费聆文闭上双眼,静静地享受着一场短暂的精神催眠,当最后一个音符在耳边消失,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终于记起了什么,算了算时间,和陈佳瞳已分别一个多月,也许那个不该去招惹的女人现在更需要他…… 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费聆文立刻向陈佳瞳所在的酒店赶去。 出租车在高架上飞速行驶,雨水拍打在车窗上,窗外的景色一片模糊,费聆文渐渐清醒起来,为了让陈佳瞳有个安全的地方住下,那时他拿出了所有的钱让他们住进高级酒店,如果没有收入来源,或许再过几天他们就无处安身了。他拍了拍脑袋,这些天只顾着找老婆孩子,完全把陈佳瞳的事给忘了……费聆文了解她的脾气,如果不去找她,她是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汽车很快在四季酒店门口停了下来,根据陈佳瞳当时提供的房间号,他轻轻敲了敲门,但是开门的并不是陈佳瞳,而是金士梁。 “费先生,我和老陆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了。” …… “金伯伯,瞳瞳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你走后一个星期,她说为了节约手里的钱,但是又怕我们住在别的地方不习惯,硬是让我们住在这里。” “那她有说搬到哪里去住吗?”费聆文担心的问。 金士梁随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便条纸交给费聆文,“就是这儿,她说和别人合租的房子,费先生,你不用管我们了,去找她吧,她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答应过她,事情一办好就回来找她。” “费先生,在这住一天得好几百吧?你不用为我们老头子花那么多钱,我们住哪都一样,陈小姐是个好孩子,你不应该丢下她一个人。” “不会的,我现在就去找她,金伯伯,陆伯伯,你们安心等着,我会来找你们的。” 汽车又向北面一路驶去,费聆文来到一个旧式小区,这儿除了一排排楼房,几乎看不到绿色植物,根据小区门卫指引的方向,他找到了地址上的那栋楼。 老式公房没有电梯,费聆文一股脑奔上了6楼,他按了按门铃,刺耳的铃声和周遭的环境一样让人觉得压抑。 “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睡眼惺忪,身材也有些肥胖。 “您好,请问……陈佳瞳是住在这里吗?” 还没等女孩子开口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从里屋传来,“弗雷恩!”陈佳瞳一下窜出来抱住了他,“弗雷恩,你终于来了。” 胖女孩笑着进屋回避,陈佳瞳立刻把费聆文拉进了隔壁房间。 一间只有十个平米左右的房间里,两人四目而视,这些天来的身心俱疲,更让费聆文觉得陈佳瞳过得很辛苦,陈佳瞳虽然心里埋怨着他,但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还是忘记了所有的不快。费聆文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瞳瞳,我想清楚了,我不去美国了。”这是费聆文最后的决定,他心里明白,有些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他微笑着牵起陈佳瞳的手,看见她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情也放松下来,那双大手恢复了昔日的温暖,就是陈佳瞳眼中那个爱他的弗雷恩,“我得先把你送回以前的家。” “弗雷恩,来!”陈佳瞳温柔地把他推到一张写字台前,“你看这是什么?” 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瞳瞳,你学这个了?” “对不起,我用你留下的钱买的,我的室友,也是个大学生,她教我的。我只想找到回家的线索,弗雷恩。” “那很好啊,但是……你告诉她了?关于我们是怎么来的?” “没有,你说过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所以我不敢说。” 费聆文亲了一下陈佳瞳的额头,“瞳瞳,接下来的事,我们一起面对,我保证,今天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最终,费聆文打消了去美国念头,真实的陈佳瞳就躺在自己怀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能让她回家,这也是弥补自己遗憾的唯一办法。 搬出酒店的这段时间,陈佳瞳并没有在屋里闲着,白天,她总是徘徊在淮海路的那个弄堂口,远远地观望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或者就去图书馆为陆岷和金士梁借一些书,一到晚上,她就在室友的帮助下学习上网,然后找寻一切有关类似事件的信息。陈佳瞳害怕总是倚靠费聆文的接济,她试图去找一份工作,因为费聆文随时都可能离她而去。 手上所能支配的钱日渐减少,父母虽然无偿照顾着费聆文的生活,但他始终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要求,没有办法支付昂贵的酒店住宿费,四人商量过后,费聆文和陈佳瞳只好把金士梁和陆岷接到附近的养老院。 费聆文的父亲曾是某知名国企的领导,虽然早早退休,但人脉甚广,为两个年轻人谋求一份工作倒是轻而易举,一周以后,他为陈佳瞳办妥了相关证件,介绍她进了一家老友办的私人学校,陈佳瞳就在里面教小孩子弹钢琴,费聆文则被安排在博物馆里当英文翻译。只要一有时间,他便陪着陈佳瞳一起去咖啡馆周围打探情况。 第18章 冲动 一个周日的傍晚,陈佳瞳正躺在沙发上随意翻着报纸,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商业版的正中央,上面醒目地贴着一张熟悉照片,那是她的丈夫乔治,原来,乔治的公司不久前刚上市,但因为种种问题,他的公司被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陈佳瞳立刻上网查到了那家公司的地址,距离上次看到乔治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再三思索后,她还是决定再去见他一面。 第二天清晨,陈佳瞳便搭乘地铁到那个地方,这是一栋坐落在徐家汇的高级商务楼,乔治的公司就位于这栋楼的最上面5层,她没有直接上楼,而是站在楼下,等着乔治出来。 直到晚上8点,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从楼里走来,那人正是乔治,一身西装,两鬓虽有些泛白,但气色很好,人也很精神,以现在的时间算来,他也该有五十岁了。乔治的脚步很快,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陈佳瞳本想鼓起勇气走上去,可乔治的手机突然响了,接起电话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逐渐放慢了脚步,大声呵斥起电话那头的人来,陈佳瞳不敢再挪动脚步,只在远处胆怯地看着,直到三人钻进了楼前停靠着的那辆豪华轿车里,扬长而去。 陈佳瞳已经忘了自己在楼下站了多久了,乔治变的很陌生,不仅因为他老了,而是自己从未见他发火的样子,记忆里,乔治只是一个在她膝旁不断献殷勤的小男人而已,更不是什么上市公司的大老板。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她叹了长长一口气,欲哭无泪。 “老板,商标的事,怎么办……”在那辆飞奔而去的汽车里,气氛也是异常的严肃。 “什么也不用说了,那个老东西想弄垮我们,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能耐来!” 坐在后排座位的乔治满脸怒火,自从公司上市后,不仅股票一路暴跌,身为皮具公司大老板,还被动物保护协会搞得官司缠身,难以招架,昨天的报纸,他的企业更是被指后续发展能力一落千丈,这些天,他正焦头烂额地应付各种媒体。 “老板,那个老东西的公司最近开始裁员了……” “很好!我乔治在这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会被他骑在头上?”他反复攥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和田玉,“谁想暗地搞垮我,我就让谁先死!” “那是,他再有什么动静,只要老板您一声令下,我就让娱乐杂志把照片登出来,到时候……” “行了行了,现在我们正在扩充人手,你让人事那边注意点,别让老东西的人混进来。还有,最近公司负面新闻不少,你给我找人盯着……” “是,我明白了。” 十点多,陈佳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桌上的手机突然蹦出几十条未接来电提示,原来早上走的太急都没来得及拿手机,那些电话全部都是费聆文打来的。 “陈佳瞳,你上哪去了?”费聆文在电话那头急的发狂,他很生气了,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他才会直呼陈佳瞳的名字。 “弗雷恩,我……” “你知道我在到处找你吗?我找了你整整一天,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金伯伯和陆伯伯也在到处找你,打你手机你不接,我们都怕你被咖啡馆的什么东西带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对不起弗雷恩……我不是故意的……” “听你室友说天刚亮你就出去了,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去哪了?” “我……看见了一个老朋友,弗雷恩,我没和他相认,他也没看到我,我只是……” “老朋友?”费聆文沉默了许久,“哪个老朋友需要你离开一整天?” 陈佳瞳被问得有些害怕,他害怕费聆文揭穿自己。 “好吧,下次记得带手机,很晚了,早点睡吧!晚安。” “嘟~嘟~嘟~”还没等陈佳瞳再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不仅没有跟乔治说上话,就连费聆文也在不断地埋怨她。 “佳瞳姐,我进来啦!”隔壁的胖女孩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门口,“今天费先生来找你了。” 陈佳瞳沮丧地坐到沙发上。此时她的脑子里仍不断回放着今天乔治离开的镜头。 “他看到你放在桌上的简报了!” “什么……”陈佳瞳张大了嘴。 “他可是皮革大王啊,你说要见的前男友,难道是他?” “不是的,琳达,你别乱想了。”陈佳瞳连忙撇清,“我怎么会跟他认识。” “佳瞳姐,大家都是女人,我能理解你,他虽然很有钱,但已经有老婆孩子了,费先生对你那么好,而且人又那么帅,你可别辜负他了。” “我知道了,谢谢。”胖女孩出去后,陈佳瞳一脸茫然,她打开了电脑里的音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耳朵里只是循环播放着那首她最爱的拉丁爵士。 “这周又是全天的课……也许下周还有时间去看他……” 第19章 防空洞的秘密 第二天,费聆文迫不及待地出现在陈佳瞳的学校,经过这些天各种途径收集到的资料,费聆文有了重要发现,原来,咖啡馆的地下室曾是一个防空洞,抗战时期,为了防备敌人空袭,上海的很多地方都挖掘了这种临时躲难的地下隧道,包括淮海路咖啡馆底下的,迄今几十年过去了,绝大多数的防空洞都已经被废弃,只有少部分被留作储物室所用。 “淮海路曾是法租界,也许是当时住在那的达官贵人造的。” “是的,但网上的资料说这条防空洞并不是一条死洞穴,而是连接着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陈佳瞳很是好奇,“哪里?” “是淮东中学。” “中学?”她想了想,“弗雷恩,这不就是我们出事那天正预备去的地方吗?” “是的,就是我曾经的学校,瞳瞳,我想我们得去看看……” 陆岷对防空洞的事并没有太深的了解,记忆中,淮东中学确实有一条防空洞,但是什么时候建造的,由谁建造的,他也说不上来,更没有去过,就连防空洞连着淮海路的咖啡馆一说他也是初次听到。不过有一点陆岷能肯定,那就是这条防空洞从未被真正利用过。 要想弄清楚情况,就必须亲自到学校的防空洞入口走一趟。可是学校那么大,洞穴入口又在哪里呢?费聆文努力回忆着十几年前的事情,儿时的学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年这是上海唯一的寄宿制中学,除了一栋教学楼和一栋宿舍楼,就只剩空旷的大操场了。而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学校一定不会是当年的样子了。 陈佳瞳和金士梁他们几次都想尽各种理由混进学校,但每次都被凶悍的保安拒之门外,最后,再精心设计的理由都不及费聆文父亲的一通电话管用。一周后,费聆文顺利接到了淮东中学校长的邀请,借着应聘教师的名义,他便能顺理成章进到学校,除了尽快查到防空洞的具体位置,还得想办法进去探探,找到它与咖啡馆的秘密。 淮东中学正是那天未曾来得及去看的校园,现在,这间学校的规模已经是当年的两倍之余,翻新的教学楼和宿舍,新建的小型体育馆和实验楼,远处还有一幢三层高的食堂。费聆文在几栋楼前观望了一下,随后才来到事先预约的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在教学楼的8楼,从上面可以清楚看到整个操场,校长似乎比想象中热情,也许是费聆文父亲介绍的原因,自始自终他总是面带微笑,面试的过程异常轻松,费聆文事先想好的一套说辞几乎让这个中学校长戒备全无,最终,他在费聆文的循循善诱下道出了一些线索。 “费先生,没想到您对我们学校了解的还真是多。”校长依旧一脸笑容,“这里确实有那么个防空洞,那得有六七十年历史了吧。” “是吗?就在这栋楼的楼下?”费聆文试探道。 “不,当然不是,在体育馆后面的林子里。”校长指了指窗外,操场的对面正是那座刚修建好的体育馆,“那个防空洞早就荒废了,也就一个窄窄的通道,没什么可利用的,所以一直关着。” “听说当时造它的时候还连着外面的私宅吧!您去过那儿吗?” “私宅?”校长满脸疑惑,“从未听说过……费先生,您想了解什么?” “哦,我只是好奇,真是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 “没关系没关系,费先生不愧是学历史的,对这些历史遗迹感兴趣也在情理之中啊,若费先生有幸能成为我们学校的老师,我很乐意为您讲讲学校的历史。” “谢谢您,我也非常期待……” 从办公室离开后,费聆文迅速来到了对面的体育馆,这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物,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绿化林,周围竖着高高的铁栅栏,如果校长没有说错,防空洞的入口应该就在树林里,然而,想要进到里面,就得从体育馆里面穿过。体育馆共有三个大门,费聆文随即走进里面,穿过长长的走道,径直来到最北面,白花花的墙壁中确实镶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的另一头就是树丛了,可唯独这扇门紧紧地锁着,一把足有两个手指头粗的环形锁重重地架在上面,费聆文提了提门锁,若是没有钥匙,单凭他一人看来是无法打开它的…… 正逢课间,刚才还安静的体育馆一下闹腾起来,学生们在大楼里上蹿下跳,老师也三三两两陆续走来,为了不让人起疑心,费聆文只好迅速离开,就在此时,一个穿着背心的男孩慢慢向他走来,他满头大汗,不时拍打着手中的篮球。 “老师,李伯伯病了,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了。” “李伯伯?” “是啊,他是学校的绿护负责人,您是想要进去吗?” “哦,刚才,学生的球掉进树丛里了……”费聆文尴尬一笑,“你知道钥匙在谁那里吗?” “不知道,平时只有李伯伯才能开门。”小男孩转起了手里的篮球,一脸无奈的表情,“他可凶了,从来都不让我们进去。” “呵呵,里面在养树,没什么好看的。”费聆文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配合一下学校的工作吧。” “老师,我的足球还在里面呢……如果您能进去,可否帮捡一下,我是三年三班的。我叫薛查理。” “薛查理?有意思的名字,我知道了。” 第20章 黑夜潜入 一切都在费聆文的预料之中,没能进到防空洞虽有些遗憾,但今天仍然收货不小,至少从校长口中套出了洞穴的位置,费聆文笃悠悠地从学校走出来,身后的女孩们情不自禁回眸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然后三两成群窃窃私语起来,费聆文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同时走向不远处的车站,这是一条幽静的小路,除了学校之外,只有零零落落几家旗袍店,和前面繁华的淮海路相比,这里优雅别致,闹中取静,总是令人心旷神怡,就连梧桐树长得也更加茂盛。费聆文曾向往在这里购一套房子,等女儿出嫁后,就和晓言在这里过上既清静又时髦的生活。 而现在,这些美好的事他都不敢再想了,陈佳瞳正在不远处的车站前孤零零地等着他,费聆文不是一个会善于表达内心情感之人,但他心里明白,就算眼前的一切让他再怎么沮丧,只要陈佳瞳一出现,他的心就能立刻沉静下来。其实,这个娇弱的女人除了爱自己,什么都没有索取过,倒是自己,太自私害了她…… “如果回不去了,就和瞳瞳在这里生活下去吧……”不知从何时起,费聆文有了那样的想法。 陈佳瞳坐在路边的长凳上看着书,此时,一辆黑色小汽车从他身后驶过,费聆文刚想叫她,突然,那辆车驶到陈佳瞳面前,放慢了速度,透过灰暗的车窗,费聆文隐约看到了副驾驶座上的人架起一台相机对准了窗外的陈佳瞳,然后扬长而去。 “瞳瞳!”费聆文立刻跑上去。 “弗雷恩!”她抬起头。 费聆文奋力向前跑,他想追赶那辆车,但只有短短几秒钟,那车便消失在视线里。 “弗雷恩,你怎么了?” “瞳瞳,刚才车里有人拿着相机拍你。” “拍我?”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发生的事,“是谁?” “我不知道,车里太暗了。”费聆文一脸不安,他迅速把陈佳瞳拉进怀里,环顾着四周,“瞳瞳,你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奇怪的事?包括学校的老师和你的学生……” “没……没有啊。”她有些不安。 “这两天你别到处乱跑,最好乖乖在家待着,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 当天,费聆文找到了金士梁和陆岷,四人密谈了许久,除了费聆文的父母,根本没有人知道关于他们的事。 “前一段时间陈小姐一直去咖啡馆,也许是那个时候被察觉了。” “如果真是那样,瞳瞳现在太危险了。”说到这里,费聆文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金伯伯,陆伯伯,看来防空洞的事要尽快办了,我们得抓紧回去,否则……” “是的,费先生,也许有人发现了什么。” 通过几次与校长交谈,费聆文渐渐掌握到一个重要信息,淮东中学虽是一所寄宿制学校,但是每月10号的晚上,学校教职工都会在教学楼顶楼的多功能厅开会,那天,除了大门口的保安,就只有几个总务处的值班老师,体育馆也不会安排人看守。要进到树林,那天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每天晚上7点是学校的门禁,教职工大会从8点开始,虽然老师们都不在,但大门口的保安却终日看守严格,就连家长进出也需要事先电话确认,随后再登记进入,只要过了保安那关,进到树林也就不难了。这段时间,费聆文一直忙于应聘学校的兴趣课老师,几次出入学校,保安们对他似乎也熟了,知道是校长的朋友,也就少了几分警惕,除了在门卫处登记下信息,他们也不再多问什么,想要在晚上进入学校,费聆文似乎并不困难,但其他三人目标实在太大,商量最后,四人还是决定由费聆文独自前去。 这个绅士一样的男人从没有干过如此荒唐的事,当天晚上,他换了一套煤黑色的运动服,他的心里充满了紧张和恐惧,这样的行为如同扒窃,可一想到车站前对着陈佳瞳拍照的人,费聆文也就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做。原先的计划是用重物撬开锁链,陈佳瞳担心动静太大招来危险,最后费聆文决定从体育馆外面直接翻铁栏进入,他做事一向细致入微,除了手电筒和绳子,他还在腰间绑了一把重重的锤子。 晚上6点半,费聆文准时来到淮东中学。其他人则在校门外等着他。 “费老师,今天您也开会吗?”保安满脸笑容向费聆文点点头。 “是的。” “请您登记一下吧!” 和预期的一样,费聆文顺利地进到学校里面,现在正是饭点,食堂大楼里传来阵阵嘈杂声,对面的体育馆却显得一片沉寂,操场上只有三四个踢球的学生,虽然走道周围布满了路灯,却一个都没有亮,也许是还没到时间,秋天的天色暗得早,若不是食堂里敞亮的灯光,外面几乎就是黑压压的一片。费聆文迅速走到体育馆后方,这是一排足有3米高的铁栅栏,他环顾了下四周,漆黑的光线加上墙角错落叠放的几个大花盆,来往的人几乎不会注意到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翻爬位置。 费聆文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踩上铁栅栏上的雕花,两手顺着铁管子爬到最上面,对于费聆文一米八的个头来说翻这样一个铁栏确实不困难,他小心翼翼越过了顶部的尖锐的铁钉,然后顺势滑了下来,不到几秒钟,他就翻进了树丛。 白天这里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香樟和银杏,此时的眼前则是漆黑一片,费聆文悄悄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慢慢走到树丛深处,这里确实很久无人打理了,地上的杂草窜得很高,裤子时不时被地上的枯木枝划过,“啪哒”一声,费聆文脚下响了下,他踩到了一只易拉罐,黑夜里,这个声音显得非常巨大,他赶紧关上手电筒,悄悄地防御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周围除了咕噜咕噜的昆虫叫声什么都没有。过了许久见无人察觉,他便继续找寻起来。 “真是个肮脏的鬼地方!”费聆文不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到底在哪儿呢?”他的手电筒随着脚步搜索着地上每一块草坪,双脚不时地用力蹬着,地面上似乎看不到一点地下入口的痕迹,绕了一大圈,费聆文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把手电筒对向头顶上方,秘密麻麻的树叶遮挡了整个天空,“难道防空洞不在这里?”费聆文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到头来仍然一无所获,他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准备调头离去,“嘭”一声,就在转身的那一霎那,他感觉脚下有个东西被重重地踢走了,黑暗中,手电筒搜索到了墙角处一个白白的东西,原来是个足球。 “好吧!”费聆文无奈地笑了笑,“难道这就是今天的收获么……” 他慢慢走过去,足球滚到了一堆废木板边上,他正弯腰去捡,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把大锁,费聆文眼前一亮,他轻轻挪开了叠在地上的三四块木板,果然,地上镶着一块一米见方的石板,石板一侧还上了把锁,“看来是冥冥之中的指引,难道这就是防空洞的入口?” 校门外,陈佳瞳的手机响了。此时,金士梁和陆岷也在一旁焦急地等着。 “弗雷恩!”她接起电话,也许是过度担心,陈佳瞳有些语无伦次,“找到了?弗雷恩,太危险了,你快出来吧!”当他们得知费聆文找到地下室的入口并准备用锤子撬开锁的时候,都不免紧张起来。 费聆文接通电话后便把手机挂在胸前,这能使陈佳瞳他们随时知道自己的情况,一阵撬锁声之后,他抬起了厚重的石板,费聆文把手电筒的光打向下面,脚下有一排石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费聆文深吸一口气走了下去…… 刚才还有信号的手机突然中断了,陈佳瞳在校门口不断重拨着他的手机号码,出于女人的直觉,陈佳瞳总觉得今天会出事,她几次都想冲进学校,幸好陆岷和金士梁把她拦下来。 五分钟……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费聆文的电话依旧没能打通。陈佳瞳早已乱了阵脚,她的最坏打算是,如果弗雷恩再不出来,她就冒充学校的老师,然后报警,这样至少能有人进去看看…… 就在这个念头将要付诸于行动的时候,远处果真驶来一辆警车,不前不后,正好停在学校的正门口,车里走出两个警察,随即进了学校。就一会功夫,学校门卫处便聚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金伯伯,是不是弗雷恩,他会不会有危险……” “孩子,别紧张,记得费先生交代的话么,我们得耐心在外面等,放心吧,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十五分钟后,陈佳瞳预感的事还是发生了,费聆文被两个警察带出学校,然后快步进了门口的那辆警车,按照之前的计划,陈佳瞳立刻拨通了费聆文父母的电话…… 第21章 奇怪的女孩 深夜,做完笔录的费聆文终于从警察局出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他的父亲和淮东中学的校长,老父亲不断向校长行礼致歉,校长倒是很不好意思,连连拍着他的肩膀,看来这个危险的行动已经变成了误会!知道费聆文已安然无恙回来,陈佳瞳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瞳瞳,昨天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学生!”经过整晚的平复,次日,费聆文开始梳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我走进那个防空洞了,里面很深,也算宽敞,但是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不是说连着咖啡馆的后门吗?”陆岷惊奇的问。 “也许曾经连着,但是被堵死了,这个防空洞只有差不多只有十多米长。” “弗雷恩,进了防空洞有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和我们当时来这儿一样?” “有,但是地下室不透风,应该是缺氧造成的,那和从咖啡馆出来时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而且,我出来后还是见到你们了,并没有再到未来……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那你是怎么被发现的?学校的绿护工人回来了?” “不,我刚要走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个小女孩,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他问我来这儿干什么,我只能说是帮同学捡足球的,无意中发现这里才好奇进来一看的,看她穿的校服,应该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但这个女孩子很奇怪。” “奇怪?她做了什么?”金士梁听着紧张起来,“突然在你身后出现,该不会是不干净的东西吧……” “我想不是,我奇怪的是,她居然有钥匙打开体育馆的后门,然后进到防空洞并发现了我。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见到我反而一点都不害怕,还警告我不要到这里来,我本以为能轻而易举离开这儿,但是没想到她已经报警了。”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这里很危险,当时我还暗示她这里藏着一些秘密,她倒是说了一句让我瞠目结舌的话……”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费聆文,费聆文也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她说:这只是防空洞的后门而已,时间不会改变,出去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一定知道什么……”陆岷斩钉绝铁地说,“既然知道这是后门,那她也一定知道前门能够改变时间吧。” “是的,陆伯伯,我也这么认为,我想今天再去找她一次。” “我去吧,弗雷恩。”陈佳瞳站了出来,“昨天你刚被带进警局,再回学校也许不方便,还是我去吧,见到她我就说是你的朋友……” “也好。现在费先生去学校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而且那个报警的女孩子也一定在受保护,还是陈小姐代为前去比较好。” “好的,瞳瞳,记得要小心,对了,昨天晚上听校长说那个女孩子叫蒋婕。” 傍晚,陈佳瞳便买了水果和糕点去学校看望那个女孩,保安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给宿舍通了电话后,一个短发的女孩子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她个子不高,一脸书卷气,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她便是昨晚报警抓费聆文的人——蒋婕。陈佳瞳简单介绍了自己后,便是为费聆文昨晚冒失的行为向她连连道歉,女孩子起初一脸提防,但是陈佳瞳的真诚和温柔最终让这个谨慎的小女孩放松了下来。 “那个……”陈佳瞳想切入正题,也许是处于对学生的安全考虑,保安的眼神寸步不离地守在蒋婕身上,这个聪明的女孩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主动把陈佳瞳拉到一边。 “说吧,什么事?”蒋婕善意地看看她。 “关于防空洞,恕我冒昧,可否告诉我它的秘密。”也许问得太过直接,陈佳瞳赶忙开始解释,“呵呵,你不要紧张,是这样的,费先生对神魔鬼怪颇有研究,一直以来他都对防空洞的故事颇感热衷,蒋婕,如果你知道什么,可否跟我说说,相信我,我们没有恶意。” “哈哈哈,神魔鬼怪?我怎么不知道?”蒋婕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一愣的,“姐姐,我想你问错人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陈佳瞳虽有些失望,但她仍然不甘心,“蒋婕,防空洞另一头的咖啡馆你听说过吗?那里在闹鬼……” “咖啡馆?闹鬼?”蒋婕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是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请你和费老师不要再来找我了。”蒋婕提高嗓门打断了陈佳瞳的话,“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快步往里走去,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陈佳瞳,“姐姐,神魔鬼怪这些东西,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 “是啊,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没有办法……”陈佳瞳长叹一口气,外人看来,这个叫蒋婕的女孩子确实一脸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陈佳瞳仍然隐隐预感到她和防空洞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三天后,费聆文的父亲将一个神秘的档案夹交到了他们手中,原来,他通过各种关系,调出了学生蒋婕的档案。 “原来她是被领养的?”陈佳瞳看着档案上硕大的几个字。 “没错,她原本是个弃儿,生活在孤儿院里,2012的时候被一对中年夫妇收养了。” “那对夫妻是做什么的?”陆岷仔细地问着每一个细节。 “普通的工人而已,好像没什么特别。” “那她的生身父母呢?为什么抛弃她?” “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有一点我很不解,她只在福利院里生活了一年,之前的12年档案中都没有记录。” “没有记录?难道这个孩子从小就在大街上流浪吗?” “据说是有自闭症,不爱说话,也不跟人说自己住哪儿,我父亲听校长说,蒋婕这个名字还是收养她的那对夫妻取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原来叫什么……” “自闭症?她真可怜。”陈佳瞳无奈地摇着头,“抛弃她的父母真是可恨!” “瞳瞳,我觉得她不像是自闭症。”费聆文始终觉得事有蹊跷,“听校长说,她的学习成绩很优秀,你们想想,如果之前她一直在街上流浪,怎么会刚进福利院的学校就能考上淮东中学?那可是一所家长挤破头皮都想让孩子进的名牌学校啊……” 听了费聆文的一番话,金士梁也开始质疑起来:“费先生,你的意思是,她之前就受过很好的教育,并不像资料上说的,是被父母抛弃或是流浪街头的?” “没错,或许是失忆了,或许,她根本不想和别人提起过去。” “那……这孩子,还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 “有,这点我正想说。”费聆文放下了手中的档案袋,一口喝完了桌上的意式浓缩,“她很聪明,但好像只对物理感兴趣……”说到这,费聆文特意放慢了语速,这正是令他匪夷所思的,“据说蒋婕一直在研究爱因斯坦的理论,她的笔记本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她只有15岁,做的题甚至都超过了大学水平,平时除了看物理书籍,就是去实验室做实验,几乎都不跟别人交谈。” “弗雷恩,这只能说明她对某一个科目有特殊的偏好,这并不奇怪啊!只是一个女孩子能这么专注物理,挺不容易的。” “不,瞳瞳,反常的不止这点,据她的同学说,她还很喜欢收集咖啡匙……” “咖啡匙?”陈佳瞳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她喜欢喝咖啡?” “不喜欢,但她确实收集了很多,网上买的,同学送的,还有别人去国外给她带的,不知道这能代表什么,但和研究物理相比,这不是一项更奇怪的爱好吗?” 陆岷抬了抬眼镜,“等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老陆,你想说什么。” “老金,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咖啡馆原来的主人?” “你说那个华……”金士梁有了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没错,就是华涪!” “陆伯伯,他是谁?”费聆文也随之好奇起来。 “七十年代的时候,他是淮东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可惜失踪了。” “淮东大学?物理系教授?”费聆文的思路有些混乱,“您是不是想说,当年的华涪和蒋婕有什么关系?” “这我不能推断,但是,你们说这孩子除了物理还喜欢收集咖啡匙,咖啡匙只有在咖啡馆里才用得着啊,华涪失踪后,他的宅邸就开了咖啡馆,难道这不奇怪吗?” 经陆岷这么一分析,整个事件确实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蒋婕身上的每一处疑点似乎都能和咖啡馆扯上关系,但要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好像还为时过早,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依旧是个解不开的大谜团。 “对不起,也许蒋婕不会再见我们了。前几天,我暗示她咖啡馆有鬼,好像把她吓到了……” “没关系。”费聆文安慰有些失落的陈佳瞳,“即使蒋婕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一定会找到其他线索的,别担心,我一定想办法让大家回去……” 第22章 跟踪着 与此同时,几公里远的徐家汇商务楼顶层,气氛依旧浓重紧张,一个黑衣男子神色匆匆地来到皮革大王乔治的办公室。 “老板,最近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妈的!看来那个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乔治坐在椅子上搓了搓拳头,“敢派人跟踪我们?那个人都跟我们上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只是经常在楼下等着你,看见你走了,她也就走了。” “你们这群没用的,怎么不抓来拷问一下?难道什么事情都要来问我吗?” “不是,老板,跟踪你的,是……是个女人。” “女人?”乔治一脸诧异,“那个老东西身边的女人?” “应该不是,和我们之前偷拍的不一样啊,从没见过,老板,牙箍调查过了,那女人是在一家私人学校教钢琴的,房子也是跟人合租的,像是个外地人,应该和老东西没关系,牙箍还拍了那女人的照片。” “啪”的一声,还没等他说完,一记巴掌重重地甩在黑衣人的脸上,身边的人立刻后退了几步,黑衣人顿时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掌掴人的正是乔治的太太。 “你们这群废物,整天就盯着乱七八糟的女人,最近我们被多少记者坑了你知道吗?要是再有记者混进来你们就死定了!”说完,她回过头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乔治。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乔治立刻装起了孙子,“玫玫,你要相信我,外面的女人冲着我有钱,总想和我扯上关系,这么多年我可是一身清白啊,我的心里只有你和儿子。” “照片拿来!”乔治的太太一把夺过黑衣人手上的相片,随手翻了几张,“挺年轻啊,老乔,福气不错嘛……” “你胡说什么呢?丢了吧,丢了吧。一定又是那些想钱想疯的女人……” “哼!要是你被老东西抓到把柄,我可是保不了你。”说罢,乔治太太撕破了相片,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第23章 再度相遇 2014年上海 “弗雷恩,祝贺你!” “谢谢。” “学长,以后工作中还请多多指点哦!” “哪里哪里,承蒙各位领导和同事的关照了……” 这几个月,因为费聆文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今天起他便正式转正成为博物馆的一员。 “弗雷恩,我就说你很棒吧。”一旁的实习女生珍妮笑着说到,“果然没让我们大家失望,对吧?爸爸!”她回头看了看身边另一个男人,一个五十多岁男人不停地点着头,他留着长长的胡子,嘴里还叼着一只烟斗,此人正是博物馆的馆长,也是珍妮的父亲。看得出,馆长对费聆文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很是满意。 虽然新工作被给予的肯定让费聆文稍许安心了些,但因为陈佳瞳的事,他总免不了一些担忧。现在,他正式出任博物馆市场部的负责人,每天除了翻译大量的历史资料,又多了不少社交工作,这些原本都是费聆文擅长的,但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每天待在博物馆的图书馆里研究资料。 “弗雷恩,我借来一些书,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珍妮抱来了一沓厚厚的书,那些书错落地叠在一起,几乎挡住了她半张脸,她的双手微微发颤,看得出搬动这十几本书实在费力,珍妮今天穿着一件雪白色的紧身裙,放下书本后,她喘了几口大气,那身美丽的衣服上还粘着薄薄的一层灰。 “珍妮,这……” “《伯克利物理学》、《超弦理论》、《星际使者》,还有去年再版的《爱因斯坦相对论》,都是我从图书馆找出来的。” “珍妮,谢谢,下次我可以自己借。”费聆文递上一包纸巾,用眼神暗示了下她那被书籍弄脏了的裙子。 “弗雷恩你看,这有《道藏》和《灵异事件录》……应该都是我们之前谈论过的吧!”珍妮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我可是找了很久呢!”。 “是的,也许这能帮到我,谢谢你珍妮。” “弗雷恩,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没想到原来还是个迷信鬼啊。” “好吧,我只是对这些很好奇,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看看。” “那物理呢?你是学英文和历史的,怎么突然研究起物理来了?” “哦,我也不懂,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费聆文有些尴尬,“也许这些神秘事件可以用某些物理现象来解释吧……” “今天你就别琢磨了,晚上公关协会有个晚宴,我爸爸说带我们一起出席,你准备一下吧!” “晚宴?等一等,珍妮,必须去吗?” “爸爸说带你认识几位行业里的大人物,以后说不定能够帮到你!弗雷恩,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不想去吗?”珍妮说话总是带有一丝压迫性,完全不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不是,珍妮,那……我晚上准备一下。”他有些犹豫,原本今天下了班要和陈佳瞳一起庆祝的,但珍妮的话给了他无形的压力,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他必须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珍妮走后,费聆文立刻拨通了陈佳瞳的手机。电话那头很吵,费聆文隐约听到了像是地铁站的广播声。 “瞳瞳,你在外面吗?” “恩……是,是啊。”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今天休息,我……和琳达约了一起去逛街,哦,对了!晚上我会等你下班的……” “瞳瞳,今晚公司有个晚宴,馆长让我务必出席,对不起,原本答应今天和你一起吃晚饭的,看来不行了……” “哦,这样啊。”陈佳瞳似乎有些小失望,“不过这是你的工作,去吧去吧,谁让我的弗雷恩比别人优秀,记得明天早点下班……” “好的,你一个人当心。” 挂断电话后,陈佳瞳反倒轻松了起来,地铁下一站就是徐家汇了,今天她又欺骗了费聆文,显然她并没有和琳达在一起,而是正准备一个人去乔治公司的楼下碰碰运气。之前,她已经瞒着费聆文去了好几次,每次都只是远远地看看他,直到被神秘人拍照之后,陈佳瞳才收敛了不少。这几天,电视里不断报道着乔治公司的情况,她想念乔治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原本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总是很充足,今天是个大阴天,头顶布满了灰蒙蒙的云,从地铁站出来,陈佳瞳就感到一阵凉意,冬天来了,这一年稀里糊涂的也即将过去了。 陈佳瞳走进那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商务楼,一楼辟出了一块休息区,透过一旁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正门外来往的人。陈佳瞳就坐在墙角的沙发上,那里似乎是观察乔治最完美的角度,既没有人打扰,也不会被他发现。也许是习惯了那种漫长的等待,陈佳瞳总是在包里放一本小说,她知道乔治不会那么早出现,这段时间,也只有书里的人才能陪她一起默默等待。 此时,不远处坐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她的身旁停着一辆漂亮的手推车,女人一边喝着水,一边逗着车里的孩子:“宝贝,我们在这里等爸爸出来哦!”陈佳瞳随即放下手中的书,情不自禁地看着她们,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女人,至少陈佳瞳是这么想的,能够和心爱的男人组成一个家,生一个孩子,这应该就是幸福的全部了! “如果当初和乔治生一个孩子,或许我也能跟她一样。”这是陈佳瞳心中最深的感慨,她曾经也是别人眼里的幸福女人,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缺一个孩子,否则,她也许不会那么在乎费聆文给的爱情。 十分钟后,那个女人的丈夫从楼里走下来,夹克衫加牛仔裤,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这和当年那乔治的风格一样,男人一脸慈爱地抱起推车里孩子,搂着妻子,慢慢走了出去,陈佳瞳顿时感到又失落又难过。 突然,她的目光挪向了一边,一个年轻男子正从马路对面走来,陈佳瞳的目光立刻定格在了他的身上,“这是?”陈佳瞳顿时觉得那人似曾相识,但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他的个不高,穿着一套有些不符合气质的休闲西装,与那一家三口擦肩而过,然后径直走进这栋大楼里,刚才还沉浸在自我迷茫中的陈佳瞳一下紧张了起来,“他是谁?”年轻男子飞快地从她眼前穿过,走进电梯间,陈佳瞳自己也有些意外,她断定自己见过这个人。 “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绮点咖啡馆的服务生吗?”陈佳瞳猛然一醒,“没错,就是他。”她追了上去,此时电梯已经一层层向上攀,中间却没有停靠,直到28楼才停下来。 “28楼?那不就是乔治的公司吗?”陈佳瞳愈加疑惑了,“他来这儿做什么?” 费聆文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陈佳瞳只好一直坐在楼下等,她扫视着每一个进出大楼的人,生怕有什么重要的人从眼皮底下悄悄溜走。 终于,一个小时后,那个年轻男子从大楼里走了出来,陈佳瞳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 “先生,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你……你谁啊?”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给吓倒了。 “我们几个月前还见过面,你是绮点咖啡馆的服务生吗?”陈佳瞳激动地说到。 “绮点!”男子犹豫了一下,“你……你……你想说什么?”他结巴得更厉害了,“你是谁?” “几个月前,哦,不,应该是2011年,我和我的朋友在绮点咖啡馆见过您,我们还开玩笑说自己是从95年来的,您还记得吗?” 年轻男人彷徨地盯着陈佳瞳,上下打量似的看了很久。 “天哪!”,他突然间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是你们!绮点咖啡馆!” “是的,能在这遇见您太意外了。” 陈佳瞳能够察觉到这个男人的眼神中充斥着害怕,但又有些惊喜,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哦,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看见您,想跟您打个招呼。”陈佳瞳警惕性地回应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遇上咖啡馆里的人,记得这个服务生当时也是一头雾水,陈佳瞳也不指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你,真的是从95年来的?我记得当时还有两个老头吧?”男子的回答似乎比上次淡然了很多,这倒让陈佳瞳显得很不安。 “可以聊聊吗?”男人一脸严肃看着陈佳瞳。 “当然!” 男人走到刚才她坐着的那个墙角,陈佳瞳也跟了过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气氛凝固了几秒后,男人先开口了,“我叫周醒,是去过绮点咖啡馆。” “哦,周先生,我没有别的目的,您不用紧张。” “你说你是从1995年来的,你没有撒谎吧。” “呵呵,您觉得呢?”陈佳瞳半开玩笑似得回答了他,此时,她已经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太对劲。 “如果你没有撒谎,那我相信!”他的话瞬间变得很诚恳,这样回答让陈佳瞳也吓了一跳,一想到前几天拍照片的那些人,陈佳瞳立刻警觉起来。 “我是开玩笑的,这怎么可能呢?”陈佳瞳哈哈笑出了声,“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男人一声不吭,直到陈佳瞳站起来准备离开时,他才开口说了一句酝酿已久的话。 “我也一样,那时候确实是2011年,但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2013年了……” 第24章 同路人 “谢谢你们特地送我回来,馆长,还有珍妮小姐,今天辛苦了。” “嗯,弗雷恩,你早点休息吧!”副驾驶座上的珍妮总是显得那么精力充沛,“那么明天见了。” 晚上11点,费聆文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今天很疲惫,晚上为馆长挡了不少酒,好在他们还算客气把自己送回来,他现在只想赶快洗个澡然后睡下,父母闻到他身上的一股酒气显然有些担心,今天家里的气氛与往常不太一样,客厅的灯还亮着,费聆文很意外,这个时候陈佳瞳、金士梁和陆岷居然在家等着他,莫非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费聆文疲倦的眼神最后才看到沙发上还多了一个人。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意识却相当清醒,费聆文很快认出了周醒,那个在绮点咖啡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服务生。他们已经在这儿足足等了自己4个小时,见人都到齐了,周醒便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2011年,周醒在失业的当天来到绮点咖啡馆,他本来只想喝一杯就走,却意外在咖啡馆谋求到一份新工作,准备离开时不料遇见了陈佳瞳和金士梁他们,周醒原本没有在意他们所说的话,当他自己出去之后,发现手机号突然处于注销状态,时间也过去了两年,那时的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到了2013年,直至找到了前公司的同事才得以确认,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惊愕万分,自他离职的第二个星期,他的室友和父母就报了警,后来,警察不断地去他的公司问询情况,老家的父母也急出了病,周醒立刻被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当时,警察确实在监控录像中发现了正向淮海路一处弄堂口拐进去的周醒,之后也没有看见他出来,但那时,这条弄堂前后已经打通了好个大门,弄堂里也没有装监控,根本无法辨别周醒离开的时间和地点,警察也曾经到绮点咖啡馆问询过,但是一无所获。 2年后他第一次现身,周醒无从解释自己这段时间的去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只能编出了一个接一个谎言。最后,他注销了派出所的失踪记录,在警察的帮助下回到了老家,周醒曾将这段离奇的经历告诉了村里的老人,老家人都很迷信,他也坚信自己被什么鬼怪下了咒语,老长辈们特地请了镇上最有名的道士给他做了法式,之后那些奇怪的事也就没再发生过。 “周醒,你说那时你在咖啡馆里学习调咖啡?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奇怪的事?” “没有吧,凯文也在一起,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他努力回忆着,“倒是你们出现说的那些话,让我觉得奇怪。” “那老板娘呢?你说她跟你聊了一阵子。”费聆很好奇。 “哦,她呀,也就问了一下我的情况,她很友善,也没有架子,不像那种会害人的人。”一提起老板娘,周醒倒说得很斩钉绝铁,“后来她出去了,我还把她送到门口了……” “送到门口?那时是什么时候?”费聆文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那时候觉得外面没什么变化吧……” “也许才两年,他根本没发现变化。”金士梁也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周先生出来才过了2年,我和老陆出来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是啊,这确实让人想不通。” “来来,各位饿了吧!”陆岷的话音刚落,费聆文的母亲就从厨房端来几块甜点,“先吃点蛋糕,边吃边说!” “谢谢谢谢。”周醒毫不客气地挑了一块最大的,这几个小时的等待,他的五脏六腑早已经饿得咕咕乱叫了。 “哎。”周醒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实话,事后我还把你当成那下诅咒的人了。” “我?”费聆文愈加好奇了,“怎么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一进来就抓着凯文想揍他……后来你们又说自己是从95年来的,我想你们也许才是鬼。”说完,周醒一阵狼吞虎咽。 “我很抱歉,那天是我不好。”费聆文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有机会,我想亲自向那位凯文道歉。” “哥,你不用放在心上,那小子早跑路了,大学生哪看得上那种工作……”周醒的叉子一直挑着蛋糕上的核桃,“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怎么了?” “奇怪的事,咖啡馆有那么一会,我的眼睛一阵刺痛,什么都看不见!” “刺痛,是在门口的石阶吗?” “不,是在后厨房,我从柜子里拿了点东西,然后眼前就一片漆黑了,很久才缓过来,那种感觉真是太痛苦了。” “是身体失重的感觉吗?”陈佳瞳迫切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了我的眼睛,痛得我手上的东西都掉了!” “柜子?”费聆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那柜子有什么?” “餐具而已,还有咖啡豆,是个普通的柜子,凯文天天都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你想去拿什么?” “一把叉子,没什么特别的。” “一定有问题,那种漆黑中的痛苦感觉,大家想想,虽然周先生是在厨房,但他最后还是到了2013年,我们共同见过的人,只有咖啡馆的老板娘,不是她那还会是谁呢?” “可是你们没有证据。真有神魔鬼怪的话哪是我们肉眼看得到的!”。周醒似乎很不认可费聆文的话。 “好吧,我们会找到证据的。对了,周先生,白天你去徐家汇做什么?” “哦,我上周刚从老家回来,这不找工作嘛,正好看到报纸上乔业皮具正在招人,我就去应聘了,也是在那儿遇上佳瞳姐的。” “乔业皮具?”费聆文愣了下,一旁陈佳瞳顿时涨红了脸。 “呵呵,今天也不早了,我看我们得回去了。”金士梁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起身随后拉拉身边的陆岷,“费先生工作了一天,应该早点休息了。” “是啊是啊,人老了就是容易犯困,老金啊,我的眼皮都快搭下来了……”陆岷回应道。 “那么,周先生,请你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络吧。”费聆文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已过了凌晨12点,费聆文给周醒递了一张名片,“关于我们的事,请您替我们保密可以吗?” “行,如果真有回去的办法,也请告诉我。” “当然,如果您有什么发现,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送走了金士梁他们,又剩下了陈佳瞳和费聆文两个人四目而视。 “瞳瞳,今天太晚了,你留下来吧。” “弗雷恩,我……” “我知道你今天去见他了……” “对不起弗雷恩。”陈佳瞳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只是在远处看看他,我没有和他相认,他是我丈夫……” “瞳瞳。”费聆文坐到她的身边,拿出一张纸巾为陈佳瞳拭着眼泪,“别说了,我能理解,但是你这样太危险了,我们的秘密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虽然他老了,但他确实是我的丈夫,每次看见他搂着另一个女人,我都很想哭。” “瞳瞳。”费聆文抱住了她,“那也是我的感受,我也爱你,你再这么做我会发疯的,当我知道你是去找他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生气,但是我却连反驳的权力都没有。” “对不起弗雷恩。”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回家吗!瞳瞳,我们会回去的。” “嗯。” “是谁?”费聆文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弗雷恩?” 费聆文迅速跑到窗口,嗖的一下拉开帘子,“瞳瞳,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黑影……” “黑影?”陈佳瞳跟了过去,窗外一片寂静,除了楼下停靠的几辆汽车外什么都没有,“弗雷恩,这里是4楼,窗外怎么会有人呢?” “好吧,也许是我太紧张了。”费聆文拉上帘子。折腾了一天,他已经没有力气想别的事了。 “弗雷恩,你看上去很累,洗个澡早点休息吧!”陈佳瞳接过费聆文的西装外套,刚才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现在,那股味道变得浓郁起来,“弗雷恩,今天的晚宴……热闹吗?” “呵呵,都是一些历史学者,作家、大学教授还有他们的先生太太,挺有意思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文化人都那么能喝。”费聆文无奈地笑了笑,“对了,领导似乎很看重我,还把我推荐给公关协会的会长,以后这样的应酬也许会越来越多……” “费聆文,你这么说是在和我赌气吗?”陈佳瞳的口气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想说以后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和我见面了吧!”显然她对费聆文未来忙碌的工作状态很不期待。 “瞳瞳,我不是这个意思,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还没有弄明白,现在的工作我不能怠慢,但是我会省下一切时间来陪你的,我保证。” “弗雷恩,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对吗?” “不!我想和你一起回去,赶快睡吧,别生气了,明天我一定来接你……” 第25章 神秘人 “1981年8月,海风号英国游船行驶到百慕大海区时神秘失踪,当时船上六名乘客也失去了联系,时隔八年,也就是1989年,海风号邮轮在百慕大海区又奇迹般出现了,船上的六人安然无恙……” “费先生,这是真实事件吗?” “这是网络上的案例,新闻也曾报道过,应该假不了,我觉得和我们的情况很相似。” “他们这八年去哪了?”陆岷有些兴奋,此时,费聆文和陆岷一干四人正坐在养老院里讨论各自最新的发现,这段时间以来,费聆文和陆岷读了大大小小各种相关书籍,金士梁也去了图书馆找了不少国外的档案。 “当时这六个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已失去了感觉,对一晃而过的八年时光他们毫无觉察,并以为仅仅是过了一瞬间。调查人员反复告诉他们已经过去了八年,最后他们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当他们被问起当时做了什么事时,他们无话以对,因为他们只感觉过了一会儿,似乎什么也没干。 “失去了知觉……应该和我们当初的感觉一样吧。” “天哪,看来这样的事还不仅仅只发生在我们身上……”陈佳瞳大感惊叹。 “还不止,我刚才说的那片百慕大三角海域还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件,比如1945年在海战中落水的美国士兵,在1989年被菲律宾的渔民救起了;还有1954年失踪的气球,在1990年又神秘出现了,还有很多,全都是科学杂志和网站上的报道。” “可我们是在中国,离那个地方远得很啊。”金士梁显然有些不相信,“我也看过这篇报道,官方推测是和那块地方的地球磁场异常有关。” “地球磁场?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上海离得十万八千里,应该没关系吧!” “金伯伯,我们和他们一样,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未来,也许就是您说的那个磁场,被我们碰见了也就穿越时空了。” “费先生,这些都只是科学界的推测而已,几十年后的人都无法解释,我们这些人更不会知道了。” “现在我敢肯定这世界上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费聆文茗了一小口桌上的咖啡,“这些天我也翻了很多资料,还有很多问题确实无从入手,既然各位都不选择把我们的秘密向外界公布,那只有我们自己慢慢去找了,对了,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以前,大家不要擅自去绮点咖啡馆,也绝不能跟别人透露我们的事。” “是啊,不能说。”金士梁略显无奈,“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你陆伯伯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经不起折腾了。” “陆伯伯,你怎么了,要不要紧?”费聆文和陈佳瞳紧张起来。 “年纪大了,一有点什么事,血压就上来了,吓不起啊。”一旁陆岷满脸忧郁,“进棺材前真希望还能看见我的小孙儿。” “您别多想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的。”费聆文不停得安慰陆岷,“最近有什么事吓到您了吗?” “有啊有啊,我正想说呢。”金士梁也跟着激动起来,“费先生,刚才就想跟你说来着,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被人盯上了?怎么说?” “这不上周去你家见那个咖啡馆的小伙子么。” “你是说周醒?” “是的,那天回家上出租车之后司机就发现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我们下了车,后面那辆车的人也跟着下了车,因为已经到休养院门口了,我们就假装和保安打招呼,最后那人若无其事从我们眼前走过。” “有没有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不高,有一点胖,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还戴了一副墨镜,很暗,只能看清这些了。” “墨镜?”陈佳瞳惊恐起来,“大半夜带墨镜,这太可疑了。” “确实有问题。” “这还不止一次,前几天听隔壁房间的老赵说这几天一直有人到休养院打听我们。” “打听你们?” “是的,老赵说有人打听金士梁和陆岷,多亏了你父亲当时想的周到,在这给我们换了个身份,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找的就是我们。” “哎,这日子过的……”陆岷在一旁不停地摇头。 “那后来呢?找不到人他们就走了?” “据说是的,这里管得挺严实,工作人员不会轻易向外人透露客人的信息,况且也也没有叫这两个名字的人,所以门卫和保安就打发他们走了。” “保安有说那人长什么样吗?” “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一样,胖乎乎的,还带着墨镜,我怕别人起疑心,所以也不敢多问。” “弗雷恩,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们的秘密可能是被人发现了。” “金伯伯,陆伯伯,你们以后出行千万小心,瞳瞳之前也被跟踪过,如果再遇到可疑的人,请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的,但有许多事情确实是防不胜防,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也许他们每天都盯着我们,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叮铃铃~”费聆文的手提电话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珍妮吗?好的,我下午会尽快赶回公司的……会议两点开始,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午饭?哦,不了谢谢,我已经约了朋友了……那好,下午见。” “弗雷恩,公司要你赶快回去吗?” “没事,一会我先陪你吃午饭,吃完我再回去……” “费先生,你和陈小姐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我和老陆在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 “那好,金伯伯,陆伯伯,下午我有工作在身,先告辞了,你们好好休息,尽量不要出门,需要什么就给我和瞳瞳打电话……” “好的,你找的那些资料我会和你金伯伯研究的,你们也小心。” 穿过长长的走廊,费聆文仔细观察着养老院的每一间房间,这在上海算得上是所高档的养老院,一层楼面差不多有20多间房,每间房间只有两个床位,从衣柜到电视,再到床头的报警设备,所有的一切都经过人性化的设计,也确保住在里面的老人绝对安全和舒适,陆岷和金士梁的房间在这栋大房子的2楼,楼上是一间政府捐赠的小型图书馆,还有计算机房,平日里,金士梁和陆岷会上来找一些有意思的书看,从70年代一下来到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虽然巨大的生活差异让他们痛苦不堪,但撇开这点,他们更多的是对这个时代的惊叹和羡慕,与其麻木地等着生命慢慢枯竭,不如最大程度享受当下神奇的生活。 “看似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监控设备,但百密总有一疏。” “弗雷恩,你想说什么?” “陆伯伯说这里常常要接待不少社工、志愿者,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家属,如果真要混进来一点都不难。” “你也担心神秘人是吧。” “是的,瞳瞳,你觉得如果有人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会怎么做呢?” “把消息卖给电视台或者报社吧,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新闻,然后把我们的家人也全都找出来,把我们的关系昭示天下,那样不管是我们还是我们的家人,都会收到伤害的……” “我担心的还不止这些,你想想,这个时代的科技这么发达,他们一定有办法证明我们就是当年失踪的人,三十年来,我们的容貌,身体器官一点都没有衰老,永远保持年轻,这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吗?他们一定会把我们关起来做研究的……” 没过一会,两人便已坐在街对面的一家餐厅里,今天两人的胃口显然不怎么好,盘子里的菜几乎一口没动,尤其是费聆文,他的叉子一直在意面上来回鼓捣,看得出,他对当下的情况充满着担忧,“瞳瞳,你说,如果20岁的敏敏看到她30岁的爸爸,她会怎样?” “呵呵,我不知道,也许会像一个普通的女儿那样爱你吧,或许还能和你成为知心朋友。” “真的吗!但我想她更多的是恨我,因为她的爸爸从小就离开了她。”说到这里,费聆文沉默了很久,“如果乔治知道你回来了,她会带你回去吗?你还这么年轻漂亮。” “他早就有老婆孩子了,我的丈夫在过去,现在的乔治不属于我。”陈佳瞳一口气喝完了面前整杯饮料,“别做这些假设了,想想当下的事吧!”她笑了笑,“话说回来,这里的果汁还真不错。” “呵呵,是吗?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可以买一车给你。” “弗雷恩,等我们回去了可就喝不到了,提前享受未来生活可不是人人有机会的,所以还是抱着感恩的心情吧,这可是一段不可思议的体验……” “哈哈,小恶魔,也许你说的对。”沉重的气氛渐渐回暖,“宝贝,今天我要加班,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同事推荐的,据说还不错。” “嗯!” “那好,我下了班就去国泰买票。” 第26章 身份暴露 午饭过后,费聆文匆匆向公司赶去,陈佳瞳也回到学校上课。 此时,原本停在餐厅外的一辆黑色轿车也飞驰离去,沿着高架一路狂奔,车子很快驶到了乔治公司的楼下,车里蹦出来一个个子娇小的男人,那个人三步一跨,像只活络的耗子一股脑钻进了商务楼的电梯。 此人正是乔治身边的密探牙箍,乔治见他进来,赶紧关上董事长室的大门,又把落地窗的帘子逐个放了下来,等待牙箍报告的重要消息。 “老板,那个女人住在北区,房子是租的,也就二十五六岁,没人知道她以前是干嘛的,不过她有个男人,是在博物馆工作的。” “叫什么名字查过了没?” “房东说她叫陈佳瞳,他男人叫她瞳瞳。” “陈佳瞳!”乔治顿时大惊失色,他赶忙抽起一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此时,他的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你确定她只有二十五六岁?” “是啊,这长相,不像吗,老板。” 乔治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出来,这些全都是牙箍跟踪陈佳瞳的时候拍的,“这些照片,没有电脑处理过吧?” “当然没有了,老板,那男的叫费聆文,他们不常住在一起,应该没有结婚吧。” “费聆文?”乔治犹豫了一会,“费聆文……”他反复回忆这个名字,他似乎曾几何时听到过。 “你先下去吧!” “老板,接下来不采取行动吗?”牙箍有些按耐不住了,“要不要抓来问问,我肯定她是老东西派来的!” “继续跟踪,一有什么进展马上来报告。” “是” “哦,对了,你们几个只管给我盯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碰那个女人,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老板是觉得这妞长的还不错吧!”牙箍突然露出了色咪咪的表情,“放心吧,我牙箍就是口风紧,嫂子问起来,我啥也不知道,嘿嘿。” “别他妈整天就想些下三滥的事!没事还不快滚!”乔治又是一脸暴怒。 牙箍走后,乔治在沙发上躺了很久,这一系列的照片确实让他惊愕无比,谁都可以不认识陈佳瞳,但是乔治不同,他可是陈佳瞳的丈夫,照片里这张熟悉的美丽面容,还有举手投足,眉眼之间的笑容,活脱脱就是当年妻子的摸样。说来也巧,那天,乔治太太把陈佳瞳的照片扔进了废纸篓,第二天一早,办公室的清洁阿姨整理垃圾时,照片正好被上来还钥匙的司机勇叔看到,勇叔跟着乔治已经快四十年了,当年还参加过他和陈佳瞳的婚礼,他看着乔治从一个私企小老板慢慢发展成现在的上市公司的老总,当然,他也知道乔治这段有始无终的婚姻,勇叔看到这张照片时并不感到意外,他了解乔治,乔治虽然在生意场上心狠手辣、凶蛮霸道,私底下却是个怀旧的人,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想起了从前的往事,照片里的陈佳瞳正坐在路边的长凳上看书,周遭的景色简单得很,勇叔没多想,他知道这是二十年前的照片了。 上周,乔治的太太受邀去了欧洲的展会,乔治叫上勇叔一同去酒吧喝酒,有些醉意的勇叔说起了看到陈佳瞳照片一事,乔治起初还不相信,直到后来叫牙箍又冲洗了一次照片才恍然大悟。这世界上竟有长得如此像的人,照片里的女人不仅和自己曾经的前妻长得如出一辙,连名字也一模一样,要不是那女人现在只有二十五六岁,乔治完全就相信那就是自己曾经失踪的妻子,当看到这些照片的那天起,二十年前的情景便不断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那几张照片已经在他手里来回翻了不下百遍,最后,他的眼睛定格在陈佳瞳左手的无名指上,乔治一眼就认出了那枚戒指,这是自己当初送给陈佳瞳的结婚戒指,和记忆里的一样,上面还镶了一颗红宝石。 最后,乔治让牙箍再次去调查照片上的女人,直到今天从他嘴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难道她回来了?不可能不可能,瞳瞳早已经死了,照片里的人还那么年轻。”瘫在沙发上的乔治不停地揣测着,直到浑身开始冒起冷汗,“难道,她……她是鬼?” “不不不,这一定是圈套!”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乔治觉得事有蹊跷,这熟悉的容貌,还有这在心中激荡了近二十年的名字,也太巧了,乔治缓了缓神,赶忙从桌上的药瓶里倒出了两粒保心丸一口吞了下去。现在还不能慌乱,也许是有人在暗地里搞鬼,乔治揉着自己的胸口,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第27章 双重跟踪 下午三点,陈佳瞳突然在课堂上接到一通电话,这通电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她整个人彻底懵了,原来室友琳达回家时发现家里进贼了,整个房间被人翻得天翻地覆,电话里,琳达只是不停的哭,幸好有邻居已经帮忙报了警,陈佳瞳什么也顾不上马上拦了一辆车冲回了家,当时,楼下已经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见陈佳瞳回来了,被吓坏的琳达这才渐渐平复下来,看见两间房整个被翻得底朝天,陈佳瞳也是害怕得直打哆嗦,她明白,这一切也许都是冲着她和费聆文来的。 “您是陈佳瞳小姐?”一旁的民警开始询问了。 “是的。” “请您看看自己的房间是否有财物丢失。” 陈佳瞳跑去墙边的衣橱柜,柜子里的小抽屉被彻底撬开了,里面的现金以及费聆文送的礼物都完好无损,钱夹一直在自己身边,所以各种可疑的证件也没有被发现,陈佳瞳的衣物都很简单,唯一值钱的,就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了,最后,她在一堆衣物下找到了它。 “警察同志,似乎……没有什么丢失的。” “你确定?” 陈佳瞳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这个小姑娘也什么都没有丢,就连被翻到的存折和金项链也只是扔在了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他们不是冲着钱来的!”另一位民警跟着说到,“两位小姐,你们在外面有什么仇人没有?” “当然没有了。”琳达赶忙解释着,“我的朋友几乎都是同学,而且关系都很好。” “那你呢?陈小姐。” “我?没……没有吧,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此时的陈佳瞳满脸忐忑,一想到之前跟踪自己的人,还有今天早上金士梁说起有人跟踪他们的事,她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胆小的琳达一边哆嗦着一边给远方的父母打电话。 因为没有东西失窃,警方最终并没有立案调查,从派出所出来,陈佳瞳对一旁哭泣琳达总是充满着歉意,她十有八九肯定那帮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琳达是一个乖巧的学生,她什么都不知道,陈佳瞳很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她,只是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总之,她现在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若是没有一个解决方法,说不定下一个遇到危险的就是费聆文。 事发后,陈佳瞳便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费聆文,但他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最后甚至提示机主已经关机,这让陈佳瞳更是坐立难安,她拨通了费聆文父母的电话,幸好他的家中安然无恙,最后她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费聆文的公司。 今天的天气很糟糕,傍晚便开始下起了雨,这座城市已经慢慢步入冬季,和二十年前的上海比起来,现在的冬天特别冷。出租车一路颠簸后终于停靠在博物馆门外,今天的路很难开,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四十多分钟,刚下车没几步,陈佳瞳便看见费聆文从博物馆里走出来,令她颇感意外的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陈佳瞳一下子懵了,只见费聆文小心翼翼地为她打起伞,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似乎非常亲密,完全就像恋爱中的情侣。陈佳瞳呆呆地站着,直到两人从她的眼前走过,那个女孩情不自禁挽起他的胳膊,而费聆文也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雨水打湿了陈佳瞳的衣服和脸颊,从眼角一直流到脖子,刚才的她是多么担心费聆文遇到危险,为了能马上见到他,陈佳瞳甚至连伞都顾不上拿,现在,他却和另一个女人幸福满满地走在一起,这对显然是个沉重的打击,就像当初看到乔治和他太太时一样,陈佳瞳充满了失落和无助,一阵悲伤。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对面的公园,陈佳瞳知道那里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不仅以火辣的墨西哥菜出名,浪漫的环境更是吸引了无数情侣,是一家远近闻名的情侣餐厅,陈佳瞳远远跟在费聆文身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她不相信这只是个误会,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费聆文越来越不像她以前认识那个人。 “弗雷恩,为什么要背叛我……”终于有原因可以解释最近的费聆文为什么那么忙,为什么没有时间陪自己吃晚饭了,就算知道自己偷偷去见乔治,也表现得不够在乎,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了。“好吧,看来你更愿意享受现在的生活……” 就在陈佳瞳想扭头就走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突然从她的前方蹿出来,公园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是陈佳瞳一眼就察觉到那人的异样,他悄悄地跟在费聆文身后,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而神秘人似乎并没有看到身后陈佳瞳,从背影看,他的体型有些微胖,一身煤黑的大衣,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窜上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费聆文有危险了,此时的陈佳瞳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抓住那个人,但又怕打草惊蛇,她想到了绮点咖啡馆,说不定那人和咖啡馆有着某种关系,无奈,她只好壮了壮胆一路尾随,直到费聆文他们走进了那间餐厅,那个男人才准备离去,陈佳瞳站在不远处的一座雕塑后面,只见那人带着一副墨镜,似乎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就和今天早上金士梁描述的神秘人确有几分相似。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人?” 第28章 新的诱惑 2014年底上海 世界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费聆文和馆长女儿暧昧的事似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两人俨然成为了整个博物馆的焦点人物。 “看来费聆文的事业要平步青云了。” “呵呵,这小子运气不错,连珍妮都可以把到!” “早就看出这两人有问题了,整天眉来眼去的,可不,真相浮出水面了呀……” “老李,你在这混了十多年,都没有人家在这两个月有能耐呀!”财务部的女人们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八卦了,她们调侃起一旁默不作声的老李,老李是财务部的主任,一向对婚姻伴侣要求甚高的老李已经快四十岁了都没结婚,去年珍妮来到博物馆工作后,老李就被她的身材和脸蛋搞的春心荡漾,一直想借机讨好她,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珍妮从来不把老李放在眼里,也难怪,珍妮这种二十多岁出身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年近四十,没钱没地位的穷大叔呢? “我吧,一直把珍妮当做小妹妹看待的,何况我和馆长关系那么好,怎么会动那种心思呢?”老李终于按耐不住开始给自己找了格台阶下。 “吹吧您!”一边的女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关系好也没见你这几年升上去呀,这不,财务总监都换了好几拨了,您咋还是小主任呀。” “去去去,你们这些女人懂什么……” “重磅重磅!”隔壁的小秘书突然从办公室冒出来,她一脸兴奋,财务部女人们立刻竖起耳朵,因为小秘书总是会带来各种有趣的消息。“我听说今天晚上馆长和珍妮邀请费聆文一起去家里吃饭呢!刚才他们打电话不小心被我听见了,劲爆吧!” “哟,看来连馆长也被收了呀,费聆文过不了几年说不定就成我们的领导了。” “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的,还挺有手段的。” “这女人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看来男人也是那么回事呀,要是能少奋斗三十年,谁不愿意呀,况且珍妮也不差,学历高,人又漂亮。” “哼,看他一表人才的,我就不信他外边没有别的女人,看他能得瑟多久。”老李突然插了一句,大家听了都忍不住捂起嘴笑着,整个财务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因为无法推脱珍妮的家宴,费聆文不得不打电话给陈佳瞳取消了今天的约会,陈佳瞳冷漠地应和了一句就匆匆挂了电话,费聆文也没反应过来,原本善解人意的陈佳瞳最近变得很古怪,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言语之间总是显得冷漠与不屑,这和平时的她很不一样。 餐桌前,老馆长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费聆文,就连珍妮的母亲也忍不住一直给他夹菜,终于,该说的寒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馆长终于说出了他盘了很久的疑问。 “聆文,你觉得我们家珍妮怎么样?” “珍妮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子了。”费聆文似乎早有准备,“她很能干,如果没有珍妮和您的帮助,我一定做不到现在的成绩。” “呵呵,那也是你自己努力,聆文,恕我老头子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哦,这个……”其实费聆文早有预感今天受邀出席珍妮家宴的目的。 “我看得出我们家珍妮很喜欢你。”还没等费聆文回答,馆长便开门见山说出了他的想法,“你们两个男才女貌的,不想考虑一下吗?” “爸爸!”一边的珍妮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馆长的胳膊。 “这……” “哈哈,没事没事,小伙子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帮忙撮合一下。”老馆长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讲究婚姻自由,不像我们以前都是父母包办的,我只是建议一下,聆文,我可是很欣赏你的哦。” “谢谢谢谢。”费聆文不好意思地拿起面前的红酒杯,他偷偷看了一眼珍妮,珍妮低着头,显得很羞涩,完全不是工作中那个霸气尖锐的样子“谢谢馆长如此认可,我敬您一杯。” “聆文,珍妮从小被我们一直惯着,虽然脾气有些蛮横,但她的心地很善良,也很孝顺老人,看你们平时在工作上配合的很默契,不如再深入交流一下看看。” “爸爸,您别说了,让弗雷恩自己决定吧。”一旁的珍妮终于开口了,今天她本想让父亲试探一下看看费聆文有没有女朋友,没想到父亲走远了一步居然直奔主题,这让她很是尴尬。 确实,这段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珍妮这个刚毕业的女孩就这么爱上了费聆文,她虽然不懂人情世故,却有股与生俱来的性感和美丽,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和眼神甚至让费聆文难以抗拒。不能否认,这个年轻个性的女孩也深深地吸引着他,如果还没有结婚,也没有陈佳瞳的话,珍妮不失为一个最佳的交往人选,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需要认清眼前的事实,他想念晓言和敏敏,他也知道自己深爱着陈佳瞳,人不能那么贪心,他已经伤害了两个女人,又怎能让珍妮也落入这个难以翻身的陷阱呢? 漫长的饭局最后在一片热情中结束了,今天珍妮表现得很低调,也许是在等待费聆文之后的行动,馆长独自一人把费聆文送到了门外,他拍了拍费聆文的肩膀,似乎有很多话刚才来不及讲,“聆文啊。” “是的馆长。” “再过几年我也要退下来了,有很多人一直盯着我的位子,我很希望接班的是个靠得住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馆长,我懂。” “我和珍妮都很中意你,现在我还坐在那张位子上,还是有很多老人给我面子的,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在事业上也能更好地撑你一把,你的前途也是一片大好,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机会啊……” “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我会认真考虑我和珍妮小姐的关系,您放心好了,馆长。” “那好,这么说我就踏实了,今天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您和珍妮小姐的款待,我告辞了。” 馆长伸出的橄榄枝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费聆文一路上也不免犹豫着,二十年前的环境是那么落后而贫瘠,什么都没有,现在一切都是充满刺激感和诱惑力的,不仅是美丽的珍妮,还有一片光明的前程。之前他就萌生了和陈佳瞳留在这个世界的想法,现在,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虽然晓言和敏敏现在过得很好,可瞳瞳该怎么办呢?”这是费聆文反复纠结的事,他知道自己这么想是有多么自私,但一切都来得那么容易,他觉得自己已经抗拒不了。 “不不不,绝不能丢下那个女人……” 第二天一早,费聆文拿着一束玫瑰花来到陈佳瞳的楼下,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心有愧疚,他想给陈佳瞳道声歉,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他总是一再取消他们的约会。 开门的是她的室友琳达,自从前两天家里进贼被翻得乱七八糟,琳达对每一个来访者总是保持着绝对警惕,即便是陈佳瞳的男朋友,她仍然要在猫眼里打量很久。 看到玫瑰花的那一刻,陈佳瞳也只是微微一笑,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她心里明白,她和费聆文的关系正在悄悄发生转变。 “什么?家里进贼了?”费聆文大感震惊,要不是琳达,他完全不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瞳瞳,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一旦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要让我知道。” “有用吗?对你来说永远是工作最重要吧!”陈佳瞳对接下来的谈话显得更加冷淡。 “哥,当时佳瞳姐很想告诉你,可是你的电话关机了……” “关机?”费聆文仔细回忆着,“当时我在开会,手机放在办公室了,事后我才知道手机没电了。瞳瞳,对不起,如果当时知道你这出事了,我一定不顾一切回来。” “哦?是吗?”陈佳瞳不屑地看了看他,“我怎么敢打搅到你的工作呢?” “哎,是我不好,对不起,那贼后来抓到了吗?” “没有,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可怕极了。”琳达的情绪仍然有些激动,“就因为没丢什么东西,所以连警察都觉得很蹊跷,没有立案,估计不会去抓那人了。” “不是为了钱?瞳瞳,那这事就不简单了。” “算了,你没事就好。”陈佳瞳一脸疲态,她蜷缩在沙发上,似乎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此刻,她早已忘了当时那一片狼藉的现场,唯一触目惊心的,是费聆文和另一个女人在雨中的背影…… “不行,下午我们得再去陆伯伯他们商量一下,一定是跟踪他们的人干的!”此时费聆文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哦,对了,也许我们该问问周醒那边的情况……” “你去吧!我一会还有课。”陈佳瞳打断了他的话,“你让陆伯伯他们多加小心,对了,这周校长又安排了一个班的课给我,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们就不要见面了,你可以忙你的……” “瞳瞳……” “我上课去了,你也快回公司吧……”说罢,陈佳瞳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拿起了门后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哥,佳瞳姐最近心情不好,你别怪她。”琳达在一旁安慰起费聆文来,“自从家里进贼后,她每天都很担心,她总觉得那贼是冲着她来的,最近看她一直在留意外面的房子,哎!真不希望她搬走……” “我知道,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出门后,费聆文拨通了周醒的电话,也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费聆文问起当年周醒的事有多少老家的人知道后,周醒也是一脸惊讶,在他莫名其妙来到两年后的那段时间里,似乎没有遇见过什么神秘之人,更没碰上这么危险的事。 “他们会不会起疑心?你也知道,这也许不是在闹鬼。” “我们那地方从老一辈开始就相信神鬼之说,况且村子里闹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次请道士做完法事也就没事了,哥你想想,他们都不认识你们,怎么会害你们呢?” “好吧,总之最近一切都太反常了,周醒,你也多加小心吧。”挂断电话后,费聆文立刻赶往陆岷他们的养老院,对于陈佳瞳家中进贼的事,显然大家都很恐慌。 “对了,你也知道了吧。”坐在藤椅上的陆岷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前几天陈小姐好像拍到了那个跟踪我们的人。” “是那个神秘人吗?” “是的,费先生,难道陈小姐没和你说过吗?” “呵呵,也许瞳瞳太忙了。”费聆文一脸尴尬,“是认识的人么。” “她把手机里的照片给我们看了,和我们那天从你家回去看到的人一样。” “确定吗?” “是的,一身黑衣服,人长得还有些胖,戴了副墨镜,虽然脸长什么样看不清,但我和老金确定就是他。” “她有说是在哪儿拍到的吗?” “这……像是个花园吧,我们也不清楚,你得亲自问她了。” “我知道了。”费聆文无奈地点了点头。 “费先生,最近你很忙吧。” “呵呵,是啊,金伯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哦,不不不。”金士梁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脸严肃地看着费聆文,“小伙子,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毕竟这是你们的私事……” “金伯伯,您想说什么?” “你才三十出头,还年轻,对我们来说还是孩子呢,金伯伯是过来人,别的不多说,只是适时提醒你一下,有些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千万别犯第二次,知道这什么意思吧?” “金伯伯,我明白……” “这里再好也不属于我们,原本的世界里才有我们最重要的人,千万不要忘记,我和陆伯伯是,陈小姐也是,你更是。” “对不起,也许瞳瞳最近对我有什么误会,不管怎样,回去之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对了,这个周末陈小姐会过来看我们,既然你打电话跟周先生说了这事,周末你也带他一起来吧,看看那个神秘人的照片。” “也好。” 第29章 挑衅 下午四点半,陈佳瞳一天的钢琴课终于结束了,刚出教室她便长叹一口气,因为刚才为学生演示的曲子,短短几十个小节,她居然犯了无数个低级错误,这简直让她太尴尬了,甚至学生们都觉得那几个弹错的音可以用不堪入耳来形容。原本这些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一点难不倒她,而现在,别说是教琴了,甚至连上课的时间她都记不清,好几次还走错了教室,这几个月来的折腾已经让陈佳瞳身心俱疲,除了害怕,只有说不出的孤独感。 “陈老师,有位小姐在办公室等您很久了。”教务主任突然走过来。 “哦,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或许是报名学琴的,陈老师,别让生意溜走了哦!” “谢谢。”陈佳瞳慢慢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没法再收新的学生了,她边走边琢磨着各种拒绝的理由,“实在不行,就推荐给隔壁班的徐老师吧。” 推开门的那一刻,陈佳瞳有些意外,因为那个等她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和费聆文在一起的女孩——珍妮。 “您好,您是陈佳瞳小姐吗?” 陈佳瞳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用一丝犀利的眼神看了看她,她猜得出这个女人出现的目的。 “我叫珍妮,我是……” “你是为了费聆文来找我的吧。”她打断了珍妮的话,“找我有什么事?” “呵呵,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呀。”珍妮不屑地笑了笑,“看来弗雷恩已经跟你说了我们的事?”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但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劝我离开他吧!” “之前我就找人调查过他,所以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和我想的一样,姐姐你确实很漂亮。”珍妮一副傲慢的样子,“姐姐,我不否认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为他争取更多的机会。” “有话直说,你想怎样?” “姐姐果然是聪明人。”珍妮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叠东西递给陈佳瞳,“我和弗雷恩每天朝夕相处的时间比你多多了,作为他的女朋友,不知道他有和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陈佳瞳接过珍妮手中的文件,这是一份来自巴黎社会主义科学院的进修邀请函。 “你想调他去法国?” “姐姐,我也不喜欢兜圈子,爱情对谁都很重要,但是事业对一个男人来说更重要,弗雷恩现在很矛盾,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我想你们在一起也很久了吧,你不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吗?当然,除了爱情……” “看来珍妮小姐连他的前程都安排好了,真是煞费苦心。” “你知道向巴黎社会主义科学院申请这两个进修名额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吗?没错,我的目的就是想跟他一起去法国,我相信你也是爱他的,一样是爱,为什么不放手让他去寻找更好的前程呢?” “珍妮小姐既然那么有自信,这些话应当亲自和他说。”陈佳瞳的口气霎时变得尖锐起来,“我是不会为他做任何选择的,他有绝对的自由,所以你不必来找我,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了……” 陈佳瞳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是别无选择的,费聆文原本就不属于她,又怎么能为他做选择呢?即使她心里再怎么痛苦,也得为仅剩的一点自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如果费聆文愿意跟你走,我一定不会挽留,但如果他没有选择你,也是必然的,因为他已经错了一次了。” “呵呵,那好,我会让他自己做决定的,再见。”珍妮最后带着有些怨恨的情绪大摇大摆离开了。 陈佳瞳没想到这种尴尬的见面会来的那么快,一直以来,她从未向费聆文索求什么,她的要求不高,只希望除了他妻子和女儿以外,她是那个男人心里最重要的人,而现在,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甚至沦落到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这个龌蹉的角色。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这个问题长久以来困扰着陈佳瞳,尤其是今天珍妮的出现,原本让她熟悉的费聆文变得像一团解不开的谜。 时间过的很快,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按时回家了。这段时间,她最喜欢在黄浦江边吹吹风,听听音乐,看看来往的游船,因为这能使她暂时忘记烦恼。她习惯把耳麦的音量调到了最大声,这会让耳朵有些不舒服,但比起心里的难受,这种刺耳的音量已经能让她平复很多了。 记得那年公司组织聚餐,老板邀请员工的家属一同出席,乔治因为出差在外,陈佳瞳只好一人赴宴,也就是那时,她第一次见到费聆文的太太晓言,虽然晓言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甜美的笑容给大家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费聆文把她介绍给自己时,陈佳瞳的心里还是一沉,那时的她已偷偷喜欢上费聆文,不免有些失落,看得出,他们的生活完全被甜蜜占据了,陈佳瞳羡慕这个女人,已经陪着费聆文走过了六年的时光,从相知相恋到步入婚姻的殿堂,而那时,晓言也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之后的每一次家庭聚会,陈佳瞳总是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生怕一不留神露出了端倪,而言语中,她总是拒费聆文于千里之外,直到最后,她甚至害怕见到晓言,原因很简单,她不想看见自己那种善意的羡慕之心发展为丑陋的嫉妒,其实晓言对她很好,看得出她也是个有想法有个性的女性,现在想来,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太爱费聆文,她以自己的丈夫为豪,自始至终,她都对费聆文深信不疑。那时的陈佳瞳也未奢望过什么,只是觉得看不见他们心里会好过些。况且,这份感情对乔治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直到那年夏天,情况貌似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时起,费聆文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因为他爱上了陈佳瞳,这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费聆文的一阵猛攻让陈佳瞳有些措手不及,她很害怕,甚至逃避,但久而久之,陈佳瞳不得不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知道自己无法抗拒费聆文的追求,之后,他们不顾自己的家庭走到了一起。 “陈佳瞳,你到现在还这么糊涂。”一直以来,她被愧疚感和自责压得透不过气来,晓言临盆的那段时间,她曾向费聆文提出分手,其实他们连成为情侣的资格都没有,分手对他们而言只是回归了生活的正途,但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费聆文的反应却是如此的强烈,也许是他隐藏的太好,就连晓言做月子的那段时间他都陪在陈佳瞳身边,这让陈佳瞳更舍不得离开。 熙熙攘攘的马路上,陈佳瞳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时间早已过了八点,她还没来得及吃饭,也全然不顾手机里十多个未接来电,马路的两边陈列着各种价格不菲的奢侈品,这里是上海最有名的购物天堂,陈佳瞳从小就喜欢漂亮的衣服,这一晃而过的二十年,让她觉得自己曾经是那么落后和保守。 圣诞节即将来临,周围的一切都被布置得温馨浪漫,无论过去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淮海路看起来都是那么繁华,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奔驰的汽车,打扮时髦的女孩……陈佳瞳似乎已经融入了这样的环境。 “咖啡馆!怎么到这儿来了。”双脚不听使唤地走了两个小时,陈佳瞳突然从一堆玲琅满目的商品中反应过来,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令她更为诧异的是,一旁正是通往绮点咖啡馆的小弄堂。 从被神秘人盯上后,陈佳瞳便没有再来过这儿,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似乎都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思想挣扎了一番后,她决定进弄堂看看。 顺着那条记忆中的小道,她走到了弄堂最深处,这儿似乎和记忆里没有区别,只是天变得特别冷,那宽宽的石梯两旁摆满了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和玩偶,不时有情侣们嬉笑着从身边走下去。灯光永远都是那么敞亮,可以看到院子里摆放的圣诞花,还能听到底下传来轻柔的音乐声,年轻人喜欢这样的咖啡馆,看来生意依旧不错。 确实有那么几秒钟,那一股脑的怨恨令陈佳瞳恨不得冲下去,她真想就此离开费聆文,20年前,他们从这里消失,几个月前,他们从这里重新开始,这些毫无征兆的怪事就这么真实的发生了,若是再遇到意外,也许这辈子真的见不到费聆文了。 站了足有二十分钟,陈佳瞳还是胆怯地离开了,一对小情侣从下面走上来,陈佳瞳便悄悄得走在他们的身后,两人的脚步很快,一路上有说有笑,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埋没在淮海路的人海里,看来什么事都没有。 第30章 重逢01 2015年1月上海 周六大清早,费聆文就赶到见面地点,城隍庙错落有致的弄堂里,有一家不起眼的茶楼,穿过嘎吱嘎吱的木楼梯,他直接上到3楼,陆岷和金士梁早早就等在那里了。三十多个平米的地方坐着五六个客人,都是像陆岷那样上了点岁数的老人,地点是陈佳瞳定的,从窗户外可以看到远处养老院的房子,谨慎起见,他们特意错开前来。这些天费聆文总是感到惶惶不安,因为他已经有足足两周没有联系到陈佳瞳了。 九点不到,除了周醒,大家都如约而至,陈佳瞳来时格外小心,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和围巾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进门,她便挑了个离费聆文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接着和陆岷开始攀谈,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一眼费聆文,直到睡眼惺忪的周醒赶来。 “好了,手机照片我打印出来了,大家可以看看。”见人都已经到齐,陈佳瞳便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七寸照片,这正是上次在公园里拍到的神秘人。 “没错,是他是他。”金士梁拿着一枚放大镜使劲看着,“有点儿胖,黑衣服,鬼头鬼脑的样,费先生,你看看。” 费聆文接过照片,他的眼睛在黑衣人身上定格了几秒钟后立刻被周醒抢了过去,刚才还埋头看菜单的周醒一看照片便大惊失色叫起来,“龚主任!” “龚主任?”四个人一脸疑惑,“你认识?” 周醒把照片又颠来倒去看了好一会,“虽然是侧脸,但我觉得就是他。”他有些小激动,“我认得他脖子后面的肉痣,应该是他没错。” “他是谁?”费聆文也跟着亢奋起来。 “我以前公司的同事,出事后我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这么说来,他知道你的事?可你不是说只有你老家的亲戚才知道吗?” “从咖啡馆出来的那会儿我什么地方也去不了,钱也没了手机也停了,因为公司离咖啡馆不远,我只能上那儿找老同事帮忙,后来我确实跟他说过这事,可是他完全不信,我只知道失踪的那年警察经常来找他问话,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我的人……” “可现在跟踪瞳瞳和两位伯伯的就是他,我想他肯定知道了什么……” “妈的,难不成他信了?”周醒有些纠结。 “你有提过我们的事?” “之后龚主任约我吃饭,我确实跟他说过,我说当时在淮海路遇到了你们,一个说是79年来的,一个说是95年来的,跟我一样都遇到鬼了……” “那他怎么说?” “龚主任只是一笑了之,当时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在唬他……” “之后他有找过你吗?” “没有,半年前我就联系不到他了。” “好了,事到如今,急也没有用了。”一旁的金士梁有些按耐不住,“目前他了解多少事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我们也不知道,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我想我们不能再那么被动了,得快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老金说的没错。如果他把这事说出去,那可就是场大麻烦了。” “他早就不在原来的公司干了,他在暗我们在明,怎么找他呢?”原本只是奔着凑热闹来的周醒也开始焦虑起来,“对了,佳瞳姐,这张照片你是在哪里拍的?” “人民公园。”陈佳瞳捋了捋毛衣上的绒线,然后刻意提高了一些嗓门,“就是坎蒂娜餐厅门口。” “坎蒂娜餐厅?”费聆文颇感意外,“什么时候?瞳瞳,你怎么想到去那儿?” “是啊,佳瞳姐,什么时候的事?”周醒也有些诧异,“龚主任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 “呵呵,说来话长,这还得多亏费聆文引蛇出洞啊。” “小周,这你就别多问了……”陆岷拉了拉周醒的衣角,“反正神秘人就是他。” “没事,陆伯伯,费聆文也想知道。” “这……要不等我和你金伯伯走了再说吧。” “不用不用。”陈佳瞳赶忙拉住了正要起身的陆岷,她瞥了一眼斜对面的费聆文,无奈一笑,这让费聆文有些云里雾里,“还记得那天我家里遭窃吗?那天我很担心你,我打了很多电话都联系不到你,所以就去找你,我看到有人在后面跟着你,一直到你进了那家餐厅……” “那天你来找我了?那你看到我进坎蒂娜了?瞳瞳,我……” “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怕打草惊蛇,不过你没事就好了,其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身旁迟钝的周醒长叹一声,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嚼着桌上的坚果,全然没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多么尴尬。 陆岷和金士梁也一言不发,四个人沉默了好几分钟。 终于,费聆文先打破了沉寂,“周醒,你还在找工作吧!” “是啊,哥你不知道,我们现在的老板……” “行了行了,我看这样吧。”费聆文打断了他的话,“你来我们博物馆工作怎么样?公司正好在招推广专员,你不介意的话就先来试试。也许那个龚主任会继续跟踪我们的,除了你我们谁都不认识,你在的话,或许能把他引出来,只要他一出现,我们就抓住他。” “哦?是吗?”周醒有些喜出望外,“这倒不错,那工资……” “会比你现在高的。你这边的手续尽快办掉,一周后到博物馆市场部找我。” “太好了,哥,你真是我的救星!” 漫长的两小时谈话后,五个人错开时间各自离去,费聆文不断拨打着陈佳瞳的电话,只可惜都是徒劳无功,陈佳瞳看到的一切足以让她心灰意冷。这一刻费聆文也充满了痛苦,一切解释也显得多余,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往后的人生也不知何去何从。现在的他,同样需要别人的安慰,犹豫了很久后,他拨通了珍妮的电话…… 第31章 重逢02 2015年1月上海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 睡梦中的陈佳瞳被外面一阵巨大的鞭炮声惊醒了。 “佳瞳姐,你快起来看哪,新娘子出来的哟!”隔壁的琳达一下炸开了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窗帘拉了一半,阳光早早晒到了被子上,今天是周六,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陈佳瞳无奈地起身换衣服,随后打开了房门,琳达蹦蹦跳跳一下冲进了她的房间,然后趴到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琳达,结婚有那么稀奇吗?” “佳瞳姐你不知道吧,楼下的老女人终于嫁出去了哦!” “楼下的?该不是那个十院的护士长吧?” “就是她啦,听隔壁邻居说她嫁得还不错呢,对方是个小老板来着。” “哈哈,那是人家命好,对了琳达,你喜欢什么样男生?”陈佳瞳边叠被子边笑着窗台前眼冒金光的琳达。 “我喜欢费先生那样的……” “费先生?” “啊,不是不是,佳瞳姐你别误会了。”琳达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刚才一门心思看着窗外,她想也没想就回答了陈佳瞳的问题,“我想说是费先生那样,长的帅的,对人又有好的那种……” “费聆文确实是你说的那种人……不过,有时候想想长得帅其实并不好,诱惑越多,也就越经不起考验……” “佳瞳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说?”琳达从她的话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什么叫经不起考验?难不成费先生还会爱上别人?” “是的琳达,我和费聆文要分手了……”陈佳瞳有些失落。 “分手?怎么会?”琳达一脸惊异,“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看得出费先生很关心你。” 陈佳瞳一阵沉默。 “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也许是他的同事吧。她来找过我,让我放弃他……” “佳瞳姐,看得出来费先生是真心爱你的,如果你也爱他,就把他夺过来……都什么年代了,你可别忘了男人也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我想费聆文自己会做决定的吧,而且,那个女孩说的也没错,男人应该拥有更好的前途。” “佳瞳姐……” “琳达,以后你找男朋友一定要看清楚哦,长得帅并不能代表什么,对你一心一意的才好。” “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来。 “佳瞳姐,我去开门,说不定是费先生来找你了。” “别……琳达,如果是他,就说我不在,上课去了。” “可今天是周末……” “总之你帮我打发他走吧,我不想见到他。” 琳达快步跑到门口,她在猫眼里张望了好一会儿,双手一直放在门锁上却迟迟没有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人有点眼熟,“这是谁呀?” “叮咚……叮咚……”门铃反复响着。 “琳达,不是他的话就开门吧,刚才我叫了外卖,也许是送餐的。” 琳达打开了门,面前站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人,身材壮实,但一身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很有精神,他的面容有些严肃,那一刻,琳达总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但又反应不过来究竟是谁,中年男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油滑的男子。 “你好小姑娘,请问陈佳瞳小姐是住在这吗?” “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就问你在不在这儿,哪来那么多废话!”一旁的油滑男人突然走上前恶狠狠插了一句,“老板,就是这,不会错的。” 胆小的琳达顿时吓了一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给我站远点,别出声。”中年男人对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人便缩了回去。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琳达,“您好小姐,我叫乔治,找陈佳瞳小姐有些私事。” “乔业皮具?”琳达看着名片一下子叫了起来,“你……你……乔业皮具的……董事长?” “是的,正是在下,请问陈佳瞳小姐是住这里吗?” “在……在的在的,您等一下。”琳达的神经顿时亢奋起来,就连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乔业皮具的董事长乔治居然来找陈佳瞳了,这是原本在电视和报纸上才能看到的成功企业家,没想到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之前她还只认为陈佳瞳对他一厢情愿,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佳瞳姐,佳瞳姐……”琳达立刻窜到陈佳瞳的房间,此时陈佳瞳正站在窗台边,看着楼下的年轻人围在一辆豪车边议论着。 陈佳瞳一脸疑惑地看着琳达。 “乔业皮具的董事长来了……” “你说什么?”陈佳瞳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西装笔挺地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然后矗立在她的房间门口。 “瞳瞳……” “啪……”一只玻璃杯突然从陈佳瞳的手中滑下来摔碎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一言不发,男人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这种的对视持续了很久,直到陈佳瞳两行热泪倾泻而下。 乔治虽然对眼前的一切充满疑惑,但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的女人正是20年前失踪的妻子,陈佳瞳本该找个理由躲避这场不该发生的重逢,但是一看到她日思夜想的乔治,她知道自己无法掩饰内心积压已久的情感,亏欠、嫉妒、想念……万千思绪占据着她的脑海,她知道什么都瞒不了聪明的乔治,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房间内,两人相谈了足足四个小时,陈佳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乔治,她看着乔治的眼神从疑惑到痛苦,再到震惊,就像放映一场科幻片。陈佳瞳细细描述起他们过去的生活,乔治也逐渐回忆起来,那个记忆里未曾变化的摸样,说话的稚气,还有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虽然他无法体会陈佳瞳口中的那场意外,但是他全然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字片语中,陈佳瞳流露出百般愧疚与痛苦,乔治哭了,他本想抱一抱曾经的妻子,当他举起双手的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了,对于眼前依然年轻美丽的女人,他显得有些胆怯。 之后,乔治也讲起了这二十年来的生活,那时他从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渐渐走出,直到遇见了现在的太太许玫,许玫是个聪明的女人,结婚后全心帮着自己打理公司,对于自己的过去,她从未多问,不久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了,幸福也就掩盖了过去的阴霾。 对于生意场上的背叛,乔治向来对人刀刀夺命,而今对于陈佳瞳的婚外情,他的眼神自始自终都充满着柔情和怜惜,虽然内心仍有一丝怨恨,但他最终原谅了陈佳瞳。沉默了很久,乔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修剪过的老相片,那是二十年前陈佳瞳在黄山上拍的日出,虽然现在拥有幸福的家庭和一大笔财富,对于她,乔治从未忘记过。 “瞳瞳,拿着。”最后乔治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金卡递给她,但是陈佳瞳拒绝了,“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即使是经济上的支持也好……” “乔治,是我对不起你,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只要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就好,我和费聆文,还有陆伯伯金伯伯都在努力找回过去,如果真的能回家,这里再多的钱也用不上。” “回家……”乔治的的思绪有些复杂,“如果回去了,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会改变?” “我不知道……也许,世界上有两个你。”陈佳瞳无奈地笑了笑,看得出乔治对如今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改变了这样的结局,也许就意味着他会失去现在的太太和儿子。 “乔治,这里不属于我,费聆文也不属于我……” “好好好。”乔治一脸疑虑,对于陈佳瞳的未来,他既矛盾又担心,“真要发生什么,我也只有认命了。还有,你说的那个姓龚的神秘人我会帮你调查的,还有咖啡馆,这些事现在对我来说很容易,如果真能回到过去改变未来,也要实话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乔治……” “夫妻一场,有些我能帮上忙的,你也不要拒绝了,我相信天命……” 第32章 意外的死讯 2015年3月上海 周醒进博物馆没多久,上上下下里外便开始议论纷纷,珍妮对这个新员工很是头疼,最令她不解的是,一向睿智的费聆文为何把一个平庸无能的人招进来,不但没有工作经验,而且还好吃懒做。 “珍妮,这是我特地为你调的卡普奇诺,你试试。”这才工作了一个月,周醒便对珍妮大献殷勤,除了费聆文安排的工作外,他每天最重要的心思就花在这位漂亮的珍妮妹妹身上。同在一个部门,周醒每天总想尽各种办法讨好珍妮,当然,珍妮对这些愚蠢的小把戏全然不放在眼里。 今天,珍妮照例留到晚上听国外专家的视频讲座,周醒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和珍妮单独相处的机会,这是他进公司以来第一次加班,原先下班时间一到,他便提起包一溜烟儿了,今天,他甚至把几个同事的活揽到一起,六点一到,他就装模作样忙活起来,希望能让珍妮改变对他最初印象。 也许是今天的讲座太过无趣,晚饭后,珍妮听了没多久便关了电脑,周醒也就伺机和她攀谈起来,周醒是费聆文介绍来的人,珍妮总想从周醒嘴里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而周醒似乎并不想对她说这些,言语间他不断的表现出对珍妮的爱慕之情,直到珍妮不留情面地回绝了他,他才乖乖闭上了嘴巴。周醒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一会儿又开始耍起了无赖,一时心急,他竟把费聆文结婚的事给抖了出来。 珍妮吓了一跳,“结……结婚?你说,他结婚了?和那个陈佳瞳?” “你看吧,你根本不了解他。”周醒忍不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刚才被珍妮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一番,看到此刻的珍妮却满脸惊愕,他终于能找到一丝平衡感了。 “他早有老婆和孩子了,但不是佳瞳姐,佳瞳姐只是她的情人而已,你跟他在一起,你也不过是情人。 “情人?他还有孩子?”珍妮更吃惊了,“这是真的吗?为什么弗雷恩没告诉我!”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哦,珍妮,你还太嫩了。”周醒摇着头看着办公室里被气的直转悠的珍妮,“所以说你们女人幼稚,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弄不好还是别人的树。” “那他老婆孩子在哪儿?”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而且,说了你也不懂,要是不相信,你就亲自去问他好了。”周醒又装作一副替她惋惜的样子,“其实现在这个社会吧,费聆文这样的男人多得是,人不可貌相啊。” “情人,难怪那天陈佳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是那样……我岂不是也成了第三者?” “珍妮妹妹,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行不?我是真心为你好,万一到时候他把你哄上床,这不还是你吃亏嘛。” 第二天一早,珍妮便怒气冲冲走进费聆文的办公室,“砰”一声,门被死死地关上了,几个小职员立刻探出脑袋议论起来,周醒见火药味颇浓,浑身也跟着紧张起来。 令珍妮大动干戈的正是昨天周醒所说之事,她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便想立马要个答案,珍妮的性格直爽,见不得在这些事情上受到半点蒙骗。办公室里,珍妮毫无保留地道出了所有疑问,她掌握的信息令费聆文大感意外,费聆文也猜得这些都是从周醒的嘴里挖出来的,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已经结婚的事。事实上,这段时间费聆文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欺骗珍妮也让他实感惶恐,当然,费聆文对珍妮的好感是由衷而不自欺的,可人生的各种意外总让人进退两难,事已至此,他也觉得自己已没有颜面在这里工作了,向珍妮表达一番真诚的歉意后,他提出主动离职。 珍妮虽然余气未消,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很简单,珍妮从未否定费聆文在工作上的才能,即使无缘成为恋人,珍妮仍希望他不要错过来之不易的机遇,她需要一个优秀的拍档,费聆文也需要这份工作。珍妮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斩钉绝铁的,她从没有顾及,也不会反悔,她说起了曾经找过陈佳瞳的事,也答应费聆文不再纠缠,这一番话令费聆文感动不已,对于他和陈佳瞳的关系,珍妮只是微微一笑,也许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教室里的排课表已经更新到四月,曾经害怕寂寞的陈佳瞳渐渐习惯了独来独往。 “嗙”一声,她的手腕撞在了琴盖上,左手的手链瞬间断了,玉石散落了满地,陈佳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一颗颗珠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有这种感觉,她总是先担心起费聆文。 下午五点多,费聆文意外地出现在学校里,他面色凝重,带来了噩耗——陆岷死了。 殡仪馆里,陈佳瞳轻声抽泣着,费聆文用力把她搂在怀中,此时,她也没有力气去挣扎了,金士梁坐在墙角的凳子上一言不发,直到姗姗来迟的周醒把他扶出了门外。 缴完医院的各种费用后,费聆文被急救科医生叫进了办公室。 “老先生是因为突发心脏病而过世的,这您知道的吧?” “是的,我知道。” “老人院送来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没能抢救回来我们很遗憾,请您节哀顺变。” “确定不是他杀吗?” “至少没有外伤,也不像是药物中毒,如果您觉得有他杀的可能性,可以选择报警,若有尸检的必要,那就得尽快了。” “好,您让我考虑一下。” “还有件事我必须转述一下,是关于老人家的遗言。” “遗言?” “是的,我们常常遇到这种情况,有时家属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我们只能把患者最后说的话转述给他们。” “他说了什么?” 医生捋了捋头绪,“他说那个咖啡馆里,有一口井……” “咖啡馆?一口井?” “是的,老人当时反复说着这句话,他说他看到咖啡馆里有一口井,还不断叫着你和另一位老伯的名字,我想他是要告诉你们什么。”医生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这种情况我也见得不少,我相信人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能看到某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老陆……老陆……”坐在走廊上的金士梁渐渐失控起来,陈佳瞳赶忙安慰着情绪奔溃的金士梁,看着他们都如此悲痛欲绝,费聆文也觉得自己无力回天了。 第33章 威胁 2015年3月上海 三天后,陈佳瞳收到一份快件,那是一只牛皮纸封住的档案袋,打开包裹后,她细细阅读起里面的文件,文件里的内容很重要,不仅有龚主任的详细的档案,还有一份绮点咖啡馆的调查报告。这份快件的寄件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佳瞳的丈夫乔治。 原来,自上次见面后,乔治便派人调查那个所谓的龚主任,经他各方的人脉,终于查到了神秘人的身份,此人叫龚奕杨,41岁,目前在一家不知名的电商公司任销售主管,老婆和儿子在江苏老家,从历任公司对他的评价来看,他的工作表现和人品都没什么大问题,唯一的不足之处也就是性格有些孤僻,与人偶有矛盾,这堆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记载了他的家庭关系和工作阅历,还有一份让陈佳瞳不得不佩服的关于龚奕杨的通话记录和出行记录。 在这些记录中,确实有某些可疑之处,2014年,龚奕杨多次前往周醒的老家河南。虽然这份调查档案里没有提供详细的地址,但从当地银行的取款记录来看,确实是离周醒家不远的地方。不仅如此,他还频繁出入不同报社,虽然不清楚目的,但着实让陈佳瞳揪了一把汗。 陈佳瞳将邂逅乔治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大家,这让沉静在陆岷过世悲痛中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几分精神。对于她和乔治的相逢,费聆文并未询问太多,这些天忙于处理陆岷的后事,他们的关系比之前缓和了不少,费聆文相信乔治不会做伤害陈佳瞳之事,再加上他已经反复解释过自己和珍妮已分手,也谢绝了去巴黎深造的机会,陈佳瞳这才慢慢放下姿态与他平心交谈,习惯了那段时间的孤独,她已经能很好拿捏自己的情感了。 按照费聆文的计划,周醒拨通了龚奕杨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显然略感意外,经过周醒的一番软磨硬泡,龚奕杨终于答应次日出来与他见面。 第二天,包括金士梁三人早早地来到见面地点,这是周醒曾经工作的地方,楼下拐角处有个快餐店,陈佳瞳和费聆文坐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直到周醒和龚奕杨都坐下来,费聆文才迅速窜出来一把揪住龚奕杨的领口,中午,快餐店里进出的人络绎不绝,看着火药味颇浓的两人,也引来了不少客人的目光,一番轻声嘀咕后,四人平静地坐了下来。 周醒做着无用功的调解,费聆文也不敢主动表达什么,显然,龚奕杨才是今天的主角,一番考量后,他也决定开门见山说出事实。 龚奕杨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报纸,这实在是一堆破旧不堪的东西了,纸张不仅泛黄,边边角角也已磨得破碎不堪,但这并不是一份普通的报纸,左上角的时间清楚地显示,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报纸了。 “这个,是你们吧。”龚奕杨抽出了其中两张,他指着报纸上一处图片。陈佳瞳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自己。没错,和当初在费家见到的照片一样。两张报纸上清楚地刊登了二十年前关于陈佳瞳和费聆文的寻人启事,还有两张硕大清晰的照片。 龚奕杨两眼冒着金光。他早猜到这三人看见报纸后会大吃一惊。 “龚先生,我想你认错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报纸了……”费聆文装作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认错?不会的。”龚奕杨冷冷一笑,“跟了你们很久了,你们谁是谁我早就弄明白了。”他看了看对面的陈佳瞳,“陈小姐,哦,也许该称呼您陈大姐了,您看上去依然很年轻啊,保养得真不一般!完全不像快50的人了。” 陈佳瞳和金士梁不动声色,周醒却耐不住性子开始嚷嚷起来,“这事跟你没关系。”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好了,能够认识他们,这还多亏了你。” “你嘴上说不信,其实你早信了,还跟踪我们。”周醒很是生气,“你也太阴险了!” “龚先生,说吧,什么条件!” “好,爽快!”龚奕杨桌子一拍,立刻露出一种望眼欲穿的神情,“我要那个秘方!” 费聆文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秘方?” “长生不老的秘方啊!我不要什么钱,只要和你们一样……”龚奕杨憋足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可不想老死,你们让我一直这么活下去吧……” 气氛凝固了几秒。 “好吧,你知道多少事?”费聆文环顾了下四周,“你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告诉你。”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调查过你们,知道你们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的,还有这位老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百来岁了吧,我想你们一定是得到长生不老的秘方了才会这样,费先生,你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其实你已经五十左右了,当初你们是为了隐藏这个天大的秘密才选择失踪的吧。” “你觉得我们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药?” “这我不知道,我去过周醒的老家,也许是做了某种邪魔外道的仪式,我想他现在跟你们一样了……” “龚主任,你误会了,我们没有秘方,哥他们几个只是从过去来的而已,那时候我也是晕晕乎乎突然到了两年后,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也想知道。” “你小子已经成功了,当然装傻了!”龚奕杨急躁起来,“费先生,你告诉我吧,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我说过我不要钱,我只要长生不老,我可以对天发誓。” “如果我说没有呢?不管你信不信。”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龚奕杨目露凶相。 “你想怎么样?” “你们不说出长生不老的秘密,我就把你们几个的事曝光,到时候你就等着电视台和报纸杂志的记者天天堵在你们家门口吧,要是让哪些危险分子知道了,我想总有人会把你们当唐僧肉一样给剥皮了,你们可是有悖自然规律的妖怪啊……” “行了!”陈佳瞳突然呵斥起来,“我可以告诉你秘方!” “瞳瞳,你在说什么呢?”费聆文推了推她,“我们哪里来的秘方?” “当真?那快说吧,要我干什么都成!”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成全你,但不是现在,我们也不能给你做法,得选个日子才行,而且是要一个特别的人。” “什么人?” “现在不能告诉你,我们要和她约个时间,法师同意了我们才能引荐你。”陈佳瞳一本正经地说着,她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龚奕杨听着有些将信将疑,看得出他谨慎的很,“周醒,你老家的人我都掌握清楚了,我老龚在黑道上也是有几个兄弟的,你最好提醒你这几位朋友别给我玩花样,否则……” “龚主任,这和我没关系啊,你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好了,别伤害我家人,求你了。” “周醒,你给我赶紧闭嘴。”陈佳瞳的脾气突然火爆起来,说话的底气也与往常不太一样,“他不就是想长生不老么,到时候我们带他去咖啡馆见面就行了。” “好,大姐果然爽气!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这事要是成了,我马上带着老婆和儿子跑路,不给你们添麻烦,要是办不成,呵呵,我想本世纪最劲爆的新闻就由各位来创造了……” 第34章 葬礼 2015年4月上海 每年四月总会淅淅沥沥下点小雨,清明前后是老天爷收人的日子,空气中总是弥散着一种沉沉的哀伤,平日里再宁静的墓园也会在那时跟着闹腾起来。 寝源,最靠近上海市中心的一块墓地,今天,陆岷的灵柩就在这里下葬。 参加落葬仪式的人很少,费聆文的父母也特意赶来。陈佳瞳为金士梁一路打着伞,她的脸上挂满了倦容,金士梁抱着陆岷的相片一言不发,平日里精神十足的老人今天显得特别沧桑,刚刚从那场时光震荡中平静下来,就要亲自送走三十多年的老友,这对金士梁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来时的路很堵,他坐在副驾驶位上什么话都没说,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前方的路。费聆文的眼睛泛着血丝,他也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这些天,所有人都在为陆岷的后事奔波,而周醒似乎总是看不清场合,他隔三差五提醒着所有人不要忘记和龚奕杨的约定,这点让金士梁很恼火,陈佳瞳也厌烦了他那副自私又好高骛远的样子,好在今天的事办完,总算能有几天时间稍稍缓冲一下。 金士梁站在墓碑前沉默了很久,他的右手在胸前不断地划着十字,等大家行礼完毕,他便一人默诵起经文来,今天还不是正清明,但墓园里已是人山人海了。费聆文绕过人群走到不远处抽了一支烟,陆岷的墓碑旁有条荷塘,对面是一块特殊的墓地,来时他就发现那块土地的设计很特别,地上嵌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不仅每个墓碑都造型各异,台阶上还摆满了色彩斑斓的鲜花,这是专门为年幼夭折的孩子们辟出来的天堂,来这里祭奠的,大多都是孩子的父母和老人家。墓地中央,一个小女孩吸引了费聆文的目光,她穿着及膝的白色连身裙,抱着几朵还未盛开的百合独自站在一块花形的墓碑前,另一只手还打着粉红色的小伞,费聆文看了很久,直到她渐渐离开。 “弗雷恩,走吧。”陈佳瞳突然在身后拍了拍他,“伯父伯母年纪大了,早些送他们回去。” “先等等。”费聆文似乎被对面的景致挑起了兴趣,“瞳瞳,你也来。”他边说边往五米开外的桥头走去。和老人家打了声招呼后,陈佳瞳立刻快步追上去,费聆文在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陈佳瞳好奇便探头看看,这一回,她差点被吓蒙了。 “天哪……蒋……蒋婕?” “你也觉得像是吧!”费聆文又指了指墓碑下面刻的字,“瞳瞳,你看这里,她的名字。” “姚尧之墓……姚尧?不是她?”陈佳瞳走到墓碑反面打量起立碑人的名字,上面清晰地刻着:父姚文浩、母方倩泣立,“2003年……她是2003年死的,照现在的时间算起来,那这个女孩十二年前就……” “是的,瞳瞳,你别害怕,你冷静些听我说,刚才……我看到她了。” “你说姚尧?不可能不可能,弗雷恩,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一定是姚尧,也许是蒋婕。”费聆文也有些不知所措,“你记不记得资料上说,蒋婕是孤儿?刚才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双胞胎,可蒋婕的年龄和这个姚尧的年龄完全不吻合,但她们确实长的一模一样,如果我刚才看到的女孩子真是蒋婕的话,那么这两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或许,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她来扫她自己的墓?等等,难不成你是想说……” “这不是没有可能,下雨天小女孩应该走不了多远,我觉得我还是得把她追回来。” “我去吧弗雷恩,上次你去防空洞就是她报的警,现在就算你找到她她也不会说的,还是我去吧,女孩子间说话总方便些,你照顾老人家,我晚些跟你联系……”说罢,陈佳瞳快步向出口跑去。 穿过一拨拨人群,陈佳瞳迅速奔到了寝源的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不一会儿,陈佳瞳果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姚尧!”她叫了一声。 女孩抬起头,她一眼看到了陈佳瞳,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但又马上把头侧向另一边,步子也越走愉快,陈佳瞳见机一把拉住了女孩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女孩用湿漉漉的雨伞顶了顶陈佳瞳,她一脸惊恐。 “蒋婕!真的是你,对不起,姐姐没有恶意。”陈佳瞳用善意的眼神看着她,“刚才我叫姚尧,你为什么回头?” “你跟踪我?”她似乎有些不快。 “没有没有,有位伯伯去世了,今天在这里落葬,刚才费聆文看见你在扫墓,我们很好奇你跟那个姚尧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像?” “关你什么事!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蒋婕边说边甩开陈佳瞳的手。 “蒋婕,你就是姚尧吧?”陈佳瞳立马回应道。 “说什么呢?我现在要回家了,姐姐,请你别烦我……” “咖啡馆的后面就是学校的防空洞,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是不是去过绮点咖啡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见!” “蒋婕,你别骗我了,你当年是不是去过淮海路的咖啡馆,然后就到未来了……” 蒋婕霎那间停住了脚步,不一会,她拿伞的小手微微颤抖起来,陈佳瞳没有再说话,她相信蒋婕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们究竟是谁?是谁告诉你们的?”她猛地转过头来。 “蒋婕,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地方聊聊吧,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人生也许和你一样,突然快了好多年,你相信吗?” 第35章 失踪的小女孩 一片沉默后,陈佳瞳和蒋婕走到地铁站附近的小花园,天气好的时候,这里有很多锻炼身体的老人和孩子,今天下着绵绵细雨,所以格外冷清。见蒋婕迟迟不说话,陈佳瞳便顺着刚才的话说起了自己的事,也许这样很危险,但是陈佳瞳愿意冒这个险,从第一眼看到蒋婕,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这个脾气古怪的女孩会帮助到他们的。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话还没说话,蒋婕便一下扑到她的怀里然后嚎啕大哭起来,陈佳瞳不断安慰着眼前的小女孩,这让她想起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乔治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的,费聆文的推测果然没错,小女孩的遭遇也是同样的离奇,这让所有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这个叫蒋婕的女孩原名叫姚尧,事情还要从2003年开始说起,那时,12岁的她独自来到淮海路的绮点咖啡馆,本想在她母亲生日的那天亲手做一块马芬蛋糕送给她,可当她半个多小时后提着蛋糕从咖啡馆出来,时间却变成了2012年,当时她很害怕,好心人把她带到了派出所,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从那时起她就变得不爱说话,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别人,无奈派出所民警最后把她带到了福利院,这一待就是一年,后来,一对蒋姓的夫妇收养了她,老两口没有孩子,所以对姚尧视如己出,无家可归的姚尧就在蒋家开始了新的生活,同时,为了怕别人的闲话,两位老人也征询了姚尧的意见,就给她取了新的名字——蒋婕。 陈佳瞳细细回忆着蒋婕说的话,从咖啡馆出来时,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些奇怪的事,没有黑暗,没有幻觉,也没有那种奇怪的痛苦感,不过到最后,她却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学校的防空洞。 当年她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淮东中学,无意间在网上又发现了防空洞的秘密,于是,她自告奋勇承担起学校的环境委员,也顺利得到了绿护工人李伯的信任,之后,她便能随意进入体育馆后面的花园。 有一天傍晚,蒋婕帮李伯一起清扫花园里的杂物,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防空洞,在与另一头隔断的那堵墙前,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是那个绮点的老板娘吗?”费聆文激动起来。 “也许吧,蒋婕也不知道是谁,那个女人好像喝醉了,不断捶打着那面墙,还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她说:自从有了这扇门,你就越走越远,它把你带到任何时候,却没有把你带回来……我们夫妻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面……” “把你带到任何时候?是指到未来吗?”费聆文有些小兴奋,真相好像越来越近了,“还有这扇门……是什么意思?走进了这扇门,就可以一下子穿梭时空吗?” “蒋婕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从防空洞里面看不到那扇所谓的门,也许要从咖啡馆的那头才能看见。” “那女人有没有说那扇门具体在什么位置?还有,他的丈夫是什么人?也到未来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蒋婕听到那个女人叫过他先生的名字,好像叫……华涪。” “华涪?”金士梁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想起陆岷当时提起过咖啡馆以前的男主人,那个叫华涪的男人在文革前就失踪了…… “弗雷恩,我想起来了,我们去咖啡馆的时候,那个女人说她先生是淮东大学教书的,还出远门了。” “哥,那就是她了,把这个女人给抓来问清楚!”周醒一副着急的样子。 “对了,蒋婕说当时是一个男服务生教他做的蛋糕,所以她没见过老板娘,不过临走时,她带走了桌上一把漂亮的咖啡匙。” “咖啡匙?” “嗯,也因为如此,她觉得老天在惩罚她,她说她第一眼看到这把小勺子的时候就有种无法控制的占有欲,这把勺子好像闪着金光,有种特别的魔力吸引着她,所以她想送给妈妈,从咖啡馆出来后,她又饿又怕,可当她打开蛋糕盒吃着原本送给妈妈的蛋糕时,又觉得这把咖啡匙没什么特别。” “难怪她喜欢收集咖啡匙,原来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那时她不知道什么是咖啡匙,她只是想用它来吃蛋糕而已。” 的确,蒋婕经历了同他们四人一样的遭遇,她曾经找过父母,意外的是,他们又生了一个弟弟,父母以为女儿9年前就已经死了,就在“寝源”给自己建了一个没有骨灰盒的墓,蒋婕知道后很伤心,她坚持认为是父母忘记了自己才有了现在的弟弟,所以她带着秘密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到现在,生日也从1991年改成了2000年,她是个勇敢的小女孩,她相信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并非偶然性,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解答出其中的奥秘,至此,她开始研究所谓时光穿越的神奇现象。 从乔治寄给陈佳瞳的那份档案中可以看到,绮点咖啡馆的前身确实是淮东大学某位教授的宅邸,但是在那以前,这里曾住过一对法国父子,他们家世显赫,经常在这栋房子里接待不少神秘的贵宾。那个儿子临死前把这栋房子低价卖给了那个老师。他失踪后,女主人为了生计便把洋房楼下一层改建成了现在的咖啡厅。 穆兰盺是绮点咖啡馆老板娘的名字,她生于1946年,金士梁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差不多就是一个30岁出头的样子,现在算起来,她应该是个年近70岁的老太太了,可是陈佳瞳和周醒先后16年见到她时,也不过才40多岁。 在这段漫长的谈话中,她不断地按着手机,生怕回去晚了让父母挂念着,每当陈佳瞳试探地提起找到那扇门时,蒋婕总是善意地摇摇头,一说起回到过去,蒋婕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她已经不愿意回到过去了,也不再是姚尧,现在的她,只想做养父母的女儿——蒋婕。 蒋婕的决定让大家有些失望,但她的再次出现确实帮了所有人一个大忙,费聆文拿着资料反复斟酌着,乔治提供的调查中提到穆兰盺每周二、五都会去大卖场采购,而且他们之前就注意到,咖啡馆早上10点前是不营业的,他觉得可以趁那个时候溜进去,然后找到那扇门。 “弗雷恩,一旦我们进去了,就能回到过去吗?”陈佳瞳认真地看着他,“那个咖啡馆里面不知道有什么,门在哪儿也不知道,进去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想想,我们已经去过两次了,每次都到未来,这次再想出来,可指不定是几十年以后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许一个亲人没有了。” “瞳瞳,你害怕了吗?” “当然不!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我还能怕什么?” “金伯伯,你的意思呢?我是指要去的话,我们必须一起去,否则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都一把年纪了,没得选了。”金士梁很坦然,他淡定地吹了吹陶瓷杯里的热茶,“回去!我还得回巴黎和我太太儿女团聚呢……” “好吧,那看来只剩下周醒了,你想待在博物馆工作还是想回到2年前?” 周醒显得一脸犹豫,其实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与其重回失业的那天,不如就像现在,博物馆里至少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也比以前可观很多,关键是,费聆文一走,珍妮小姐就能彻底死了心,这样他的机会又来了。可是如果能回到过去,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若是现在的记忆还在,也许就能发一大笔财…… “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费聆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周醒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再想想吧,哥,这些天龚奕杨一直给我打发简讯,他说我们三天内再不交出秘方,就把我们的照片寄给报社,现在就差我们的消息了,哥,如果不拿东西塞住他的嘴,我父母……” 陈佳瞳这才恍然大悟,这几天先是陆岷的事,接着又遇到了蒋婕,她完全把半路杀出的龚奕杨给忘了。现在她真后悔当初告诉他还有秘方一事,如今再推翻这些已经迟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想办法稳住龚奕杨。 “你们说怎么办?如果我老家的父母有个什么,我可饶不了你们!”周醒说着说着着急起来。 费聆文点了一支烟,随后陷入了沉思,他们这一走,不仅是周醒的父母,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有可能被无辜殃及。况且乔治调查报告里也证实了他和老家那边的一些不法商人有联络,与其任他肆意妄为,不如冒险一搏,如果老天帮忙,就让龚奕杨彻底消失吧。 “让他去咖啡馆,去找穆兰盺!” 第36章 圈套 今天的约会地点在外滩五号,这是他们夫妻重逢后的第一次吃饭。乔治定了一间最奢华的vip包房,整桌的饕餮飨宴同样价格不菲,那种奢华张扬的场面陈佳瞳从未见过。 一身挺括的西装,还特意染掉了鬓角的白发,乔治为今天的约会做足了准备,他看陈佳瞳的眼神依旧充满柔情和怜惜,他很矛盾,想靠近自己的女人却又望而却步,一点没有了生意场上的霸气,甚至还有些拘谨,原本疾言厉色的皮革大亨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没有杀伤力的老翁。 餐桌前的陈佳瞳也有些害羞,正因为乔治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所以她不经意间总是看向窗外的景致,外滩真是美极了,这是陈佳瞳一生见过的最璀璨最豪华的夜景了,江面上穿梭的游船,变幻莫测的霓虹,两岸灯火尽收眼底。她知道自己是个贪婪的女人,窗外那一道道流光溢彩就像费聆文的甜言蜜语,明明枕边人就在面前,她却贪恋着外面的景色。 “瞳瞳,干杯。”乔治举起那双历经时间冲刷已变得沧桑衰老的手,陈佳瞳温柔一笑,也随即举起了红酒杯,她发现乔治把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拿掉了。 “明天吗?” “是的。” “那好,放心交给我吧。” 夜幕降临,牙箍和另一个随从正在门外等候,时针指向了11点,乔治陪着陈佳瞳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慢慢走出来,他在牙箍的耳边嘀咕了一会儿,牙箍便迅速离开了。 “想清楚了?”汽车奔驰在南北高架上,乔治通过车前镜看了看身边陈佳瞳,她的脸颊泛着微红,乔治随即放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嗯,这样好多了。”陈佳瞳露出微微的醉态,窗外的大风猛烈地吹打在她的脸上,齐肩的头发一阵凌乱,“老公……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哎,真是孽债啊!”乔治不禁地摇摇头,“先送你回家,今晚睡个好觉。” 第二天晚上,龚奕杨如约来到淮海路,费聆文和陈佳瞳此时也已恭候多时,见龚奕杨满脸激动的样子,陈佳瞳不屑的冷冷一笑,“你……确定想和我们一样?即使要你离开老婆和孩子,你也愿意?” “只要你们不跟我耍花招,只要我能成功,我会把所有的钱统统留给她们,其他事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只管带我去见她就好,见了她我自然会对她说的。” “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吧?”费聆文对着兴奋过头的龚奕杨很是矛盾。 “我知道了,就算她不愿意,我也会求她的,而且我掌握了那么多事,我想她不会不肯的,世界上多我一个也不多呀。” “好吧,咖啡馆就在前面……”陈佳瞳皱了皱眉头。 龚奕杨顺着陈佳瞳指的方向走进那家绮点咖啡馆,现在已过了晚上十点,咖啡馆里的灯微亮着,应该快打样了,周围一片沉寂,见龚奕杨的身体一步步没入了地下室,两人屏住了呼吸。 三分钟过去了,除了偶有路过的骑车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在那时,两个黑衣男子从陈佳瞳身后窜了出来,他们一路小跑,径直走下了咖啡馆。 陈佳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的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背脊也开始冒冷汗,费聆文渐渐感觉到,那黑衣人似乎没有陈佳瞳说的那么简单。 又过了半个小时,办完事的黑衣人从咖啡馆里冲出来,迅速进了弄堂口一辆灰色面包车里。此时,费聆文也带着全身冰凉的陈佳瞳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的陈佳瞳始终按耐不住惊慌的情绪,她不断喝着水,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她确实冒了很大一个险。金士梁一脸淡然,周醒却害怕的很,他不断询问着费聆文这次行动的事,费聆文没有多解释。直到午夜,陈佳瞳的手机传来了最后一条的简讯:一切办妥,安心回家。署名人乔治。看到这简短的十个字,她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天晚上,龚奕杨没有从咖啡馆里出来…… 费聆文拨了一通电话给珍妮作最后的道别,那晚,他们聊了很久,费聆文把自己和陈佳瞳的故事告诉了她,正因为他的贪婪才到了今天这种尴尬的境地,自己当年和陈佳瞳彼此互生情愫,他不顾家庭一味追求这个女孩,他知道陈佳瞳已经结婚,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即将临盆,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时的陈佳瞳很害怕,也会逃避,甚至攻击他,直到有一天,陈佳瞳再也无法拒绝自己,于是他们抛开了责任和游戏规则,飞蛾扑火,自己也没有了退路。 “因为彼此相爱,我们都失去了很重要的家人,如果这些东西不能找回来,那么此生我就是瞳瞳唯一的依靠了……” “她最初还是个好女人,只是偷偷喜欢你而已,我想她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你不计后果捅破了那张纸,又把她拉下万丈深渊难以翻身。”珍妮的口气夹杂着无奈与责备,“现在你们都成了背叛者。” “你说的没错,是我对不起她……” “那么弗雷恩,明天就走了吗?这么快?” “是的,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说到此处,费聆文不由地惋惜起来,他是个博爱的男人,对珍妮这个小妮子,他曾有过无数的遐想,珍妮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她甚至能让所有的男人都无法抗拒,可惜生不逢时,也许珍妮和陈佳瞳一样,都是人生路上的一段考验而已。“如果我属于这里,如果我还年轻,没有结婚,我想你会是我生命中那个重要的女人……” “谢谢你弗雷恩,请你不要做这样的假设好吗?” “好吧,无论如何,这段时间真的是谢谢你了。”在表达了对她和馆长的感激之情后,费聆文终于依依不舍挂了电话,这是一段漫长的告别。 第37章 厨房暗道 2015年4月上海 早晨6点刚过,穆兰盺便提着几个袋子从楼下的咖啡馆走上来,费聆文、陈佳瞳、金士梁、周醒四人此时正躲在咖啡馆外的一处角落,除了金士梁,其他三人一眼便认出了她,穆兰盺是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慈眉善目,着装也很干净,这几十年过去了,她的样貌竟一点没变。 “走吧。”见穆兰盺走远,费聆文一声令下,四个人紧挨着对方一步步往楼下走去,石梯上,他们走得很小心,金士梁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这里是咖啡馆最黑暗的地方,还没走到中间,他的双腿就不由自主开始发软了,好在下去的路是顺利的,阵阵清香扑鼻而来,地上依旧是颜色各异的盆栽,一边就是久违的咖啡馆大门了,玻璃门上架着一个巨大的环形锁,陈佳瞳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她顺利地打开了咖啡馆的大门,这是乔治寄给她准备的。 咖啡馆的布置早已焕然一新,抛去了过去那些浮华的装饰,这座百年老宅已然充满了简洁轻快的现代感,几套原木色的桌子和凳子,简易的美式吧台,原本矮小的书架也替换成了玻璃书橱,旁边还多了几格唱片架,就连墙上也错错落落悬挂了不少奇异的抽象画。也许咖啡馆里唯一没有更换过的东西就是吧台上那只硕大的金色地球仪了,周醒看了很久,这是咖啡馆里最美的东西了。 “周醒,别看了,还不赶快找?”费聆文推了推发愣的周醒,周醒从那片模糊的记忆中一下子回过神来,“哥,那里就是厨房,进去看看。” 周醒走到吧台,他熟练地拉开吧台后的一块帘子,帘后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木门没有上锁,他迅速进入了咖啡馆的后厨房。他顺手按下了右手边墙上的开关,头顶的节能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厨房瞬间变得明亮通透,周醒对后厨房的一切依然充满了熟悉感,在内心挣扎了一番后,他开始肆意翻查着房间里的一切,这里的地板和瓷砖和记忆里的一样,没有一丝油腻和灰尘,费聆文也认真地排查墙上的每一块地方,除了被烤箱和橱柜挡住的那部分,费聆文似乎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十分钟过去了,外面的陈佳瞳和金士梁也一无所获,他们来到后厨房,此时费聆文正和周醒搬动着墙角的烤箱,看到一旁的橱柜还没翻动过,陈佳瞳也帮忙找起来,橱柜上层放置着层层叠叠的陶瓷果盆,陈佳瞳扫视了一眼就直接把目光投向底层的大柜,因为那里正散发着香浓的咖啡豆味,打开底层柜子后,她俯下身子往里看了看,里面藏了几大包面粉和装着密封袋的咖啡豆,陈佳瞳和金士梁翻动了外层的几包,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关上了橱门。 “周醒,我们把柜子挪一挪。”费聆文走过来颠了颠大柜子,刚才他沿着墙角边一块块瓷砖排查,但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道,现在只剩下这个大家伙了,这是一只足有三米宽,两米高的大橱柜,“我数到三你就用力,看看后面有什么?” “一、二、三……”他和周醒用力往上抬,可是柜子一动不动,就好像粘在墙上一样。 “怎么回事?”费聆文耸了耸肩,“周醒,再来搬一次,一、二、三……”两个男人又使了使全力,柜子还是死死地嵌在墙上。也许是柜子里的东西过于沉重,几次下来都徒劳无功,陈佳瞳和金士梁开始帮忙搬动底层的咖啡豆和面粉。 一包、两包……像米袋一样沉重的面粉被一包包拽了出来,足有半米高的夹层渐渐露出了底部,柜子边,两人依旧用着吃奶的力气抬着,但柜子却连一公分都没有移动过。 “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蹲地上的陈佳瞳叫了一声,她的手指了指柜子里,其他几人立刻把头凑过去,原来柜子靠墙的那块地方并没有背板,而是一面石墙,费聆文很好奇,他用力推了推那面墙,突然,石墙发出了“隆隆隆”的响声,他们吓了一跳,石墙的一侧竟慢慢旋转了起来,直到与刚才呈九十度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前面黑压压的一片,还飘出一股刺鼻的香味,四人用手捂住了鼻子冲出了后厨房。 “费先生,刚才柜子下面的洞,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门了……”金士梁一下激动起来。 “是啊,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 过了几分钟,气味渐渐消退,四人再次回到橱柜边,费聆文打开手电筒朝黑洞照去,里面有一个五平米左右的暗室。 “快进去看看!”他们的衣服被刚才石门挤出来的面粉撒了一身。好在底层橱柜有半个人那么高,爬进去并不难,但周醒迟迟不肯动,他只愿意待在外面,两腿也哆嗦起来,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一看就是个胆小鬼。 暗室周围白花花的一片,地上除了厚厚的一层灰,什么也没有。微弱的灯光从墙角一片一片延伸过去,突然,正前方相隔1米的地方出现了两条奇怪的印子,每条印子的一头还有一种奇怪的形状,粗略看来足有15厘米长。 “这是大门的机关吗?”费聆文摸了摸那条深深的凹槽,这两条印子深深陷进墙中,“你们看这像什么?” “像个花骨朵”陈佳瞳探着头打量了半天,她取下自己的发夹往里戳了戳。印子的凹处除了弹落下来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叉子。”金士梁指着其中的一条印子,“你们看这印子上面刻着一条一条的纹理,下面是个长长的手柄,像不像把叉子!” 三人琢磨着,右边的那一条印记确实跟平时用的叉子有几分相似,厨房的桌上刚好摆了一叠洗过的刀叉,咖啡馆的餐具都是统一定制的,陈佳瞳便让周醒随手取了一把,但不锈钢叉子似乎与墙面上的凹痕形状有些不符,叉子的前头略宽,尾部还比墙上的凹槽处长了一截。 “这墙上再怎么也得是个钥匙孔,怎么可能放叉子呢?”陈佳瞳有些质疑,趴在石门口的周醒一直盯着右边的凹槽,那个形状,让他有些眼熟。 “我见过那把叉子。”周醒一下子站起来,“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看见的叉子吗?也许是那个。”他边说边拨弄起上层橱柜来,三人也从石门里一个个爬出来。墙上那个凹槽确实是把叉子的形状,这令周醒突然想了两年前见过的那把黄金色的蛋糕叉,第一眼看到他,周醒就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当时,他还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带走了魂魄,眼前一片漆黑,现在想来,所有的刀叉都是放在同一个玻璃器皿里,唯独那把金色的叉子被放在一个镶着图案的木盒中。 四个人七上八下翻弄着上层橱柜,两个男人迅速搬出了里面所有的餐碟,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周醒所说的木盒,现在是早晨六点二十,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虽说咖啡馆空无一人,可这样肆无忌惮地搜查别人的私宅实在是让人心慌,若是找不到门,他们四人可就是进退两难了。 “也许不在这里。”周醒抓了抓头发,“都那么久了,也许她早就拿到别处去了。”他开始担心起来,本来他决定不再参与这项不着边的行动,可是龚弈杨前天正就是从这个咖啡馆失踪的,现在还没有人报警,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外面一旦追究起来,不仅难逃罪责,往后的日子更是难以翻身了。 “好吧,看来这个厨房好象什么都没有,金伯伯,瞳瞳,你们还是去外面大厅找找,周醒,你先帮忙把这些东西归原位,我去外面洗手间看看。”费聆文一副时不我待的样子,说完带着另外两人走出去了。 第38章 黄金大门 此时,后厨房又留下了周醒孤单一人,今天起得太早,他甚至都来不及吃早饭,忙到现在,他的五脏六腑又开始咕咕乱叫了,看到费聆文他们都去了外面,他便打起了桌上一盒草莓的主意,反正遇到再大的事还有费聆文扛着。那种饥肠辘辘的感受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了,而桌上的草莓就是他此时的再生父母。 今天的水果似乎不是很新鲜,周醒嚼了几下便吐在了地上。这些水滋滋的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他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剩菜剩饭,就算是啤酒也好…… “砰”的一声,做贼心虚的周醒吓了一跳,刚打开冰箱就听到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冰箱里全是奶酪和做蛋糕的辅料,并没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他向四周环顾了一下,突然感觉到那诡异的声音似曾听过,他立刻关了冰箱门,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到橱柜前,又下意识地把头凑近玻璃朝里看了一眼。 周醒后退了几步,他大声叫着费聆文的名字,外面三人立刻跑了进来,胆小的周醒躲到了费聆文的身后,他指了指柜子,眼珠子瞪得很大。 陈佳瞳第一个鼓起勇气走过去,此时周醒还未来得及把桌上的餐碟搬回柜子里,柜子里本应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可陈佳瞳却看见了一个木盒子,她轻轻打开柜子,拿出了那个木盒子,“真漂亮,这是什么?” “佳瞳姐……叉子……”周醒惊恐起来,话也有些结巴,“黄金蛋糕叉……就是装在这个盒子里的。” “是吗?”陈佳瞳刚想打开木盒的扣子,突然被费聆文一把抢了过去。 “小心。你还记得周醒当时说的吗?打开盒子会有东西刺进眼睛……” “那怎么办?总得有人打它……” “我来吧,孩子。”一旁的金士梁淡定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来,拿来,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行,金伯伯,那太危险了。”陈佳瞳突然挡在了金士梁前面,“弗雷恩,你拿来!”她一把夺回了费聆文手中的木盒子冲出了厨房外。 “瞳瞳!”费聆文赶紧跟了过去,刚走了几步,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费聆文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他一下摔倒在地上,头也开始眩晕起来,短短几秒,脚下的瓷砖地板旋转成了一个无边的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正要把他拉进那个漆黑的深渊,他痛苦地向前攀爬着,大半个身体已经埋没在黑暗中,渐渐失去了知觉。他努力让头脑保持清醒,可是幻觉还是犹如瀑布一般倾倒下来,他看到远处有一道蓝光,那道蓝光就从他眼前穿过,瞬间,双眼的痛苦感也愈加严重,就在费聆文不堪忍受想要喊出来的时候,蓝光越来越强,就像太阳一样驱走了黑暗,厨房大门也从模糊到清晰慢慢回到他的视野中,他的身体逐渐感受到重力了,双腿的痛苦感也随之消失,眼前的一切又悄悄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费聆文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外面陈佳瞳正跪在地上,她一只手捂着双眼,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胸口,身体僵硬,好像都不敢动一动。木盒掉落在她的裙边,盒盖被打开了,“瞳瞳,你没事吧!”费聆文立刻跑过去搂住了陈佳瞳。 陈佳瞳在一片晕眩中张开眼睛,她的眼角微微闪烁着还没来得及流下的眼泪,刚才她也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见费聆文来了,她松开了攥着拳头的右手,那是一把正闪着金色光芒的蛋糕叉,“弗雷恩,周醒说的没错!快放到墙上去看看。” 这是一把沉甸甸的叉子,费聆文扶着虚弱的陈佳瞳慢慢回到后厨房,此时,金士梁和周醒也在一片痛苦中渐渐苏醒过来,周醒被吓坏了,他的个子很矮小,薄薄的身板紧紧靠在墙上,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没有人受伤。拿到黄金蛋糕叉后,四人再次从橱柜下层爬进了那扇石门,这次,昏暗的小房间立刻被那把黄金色的蛋糕叉照的通亮。 蛋糕叉慢慢卡进了右边了那道凹槽里,不用手推,叉子自己陷了进去,不偏不倚,不大不小,与墙上的印记刚巧吻合。一瞬间,白色的墙面泛起了金色光芒,半个墙面凸了出来,变成了一扇门。 “找到了,回去的门!”四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没想到这把蛋糕叉果真是开启大门的钥匙,费聆文用手推了推凸起的金色门,但是他推不动,不管用多大的力,那扇门始终纹丝不动。“好像只开了半扇门。”他看了看左边的印记,“也许是需要两边的钥匙一同插入,完整的大门才能打开。”可是左边的印记跟右边又大不一样。费聆文看了好久,这一次,他想起了蒋婕。 “蒋婕有那把钥匙!”周醒找到的那把叉子恰好打开了右边的门,刚才他就觉得左边的凹槽像一把汤匙,这让费聆文突然想起了蒋婕曾经提到的咖啡匙,她曾说起过那把金黄色的咖啡匙有种特别的魔力,泛着金光,第一眼看到它便想占为己有。 费聆文看了看手上的表,六点四十,他们已经在咖啡馆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了,没有另外一把钥匙,留在此处也是浪费时间。 “费先生,既然这样,我们得出去找那个小姑娘。”金士梁有些担心,“可现在出去,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一起吧!”陈佳瞳拉着费聆文的胳膊,“我不想和你分开……” “好!大家快把这里恢复原位,我们马上出去。”说完,他抠出右边凹槽中的蛋糕叉,放进了外套的内侧袋。暗室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金色大门渐渐缩了回去,又变回了白色墙面,四人从橱柜里依次钻出来,把桌上的碗碟餐具一样样搬回橱柜,确认一切恢复原位后,他们最终从咖啡馆走了出来,陈佳瞳再次锁上了那道厚厚的环形锁。 回去的石梯上,她们走得胆战心惊,也许他们害怕的并不是时间的转移,而是刚才害怕那片痛苦的黑暗再次来袭,这次他们猜错了,一切都好像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弗雷恩,快去问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站在楼梯口的陈佳瞳显然看到了突变的景致。原来,淮海路的小弄堂被拆除了,他们站在了一个别墅区里。而身后那栋老式洋房也变成了崭新的小别墅。 “绮点咖啡馆!”陈佳瞳指着墙上的大灯箱,周围还绕着五颜六色的灯管,再看看周围,毗邻的几栋小楼也变成了餐厅和服装店,看来时间又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短短几分钟,这里就变成了豪华的商业中心…… 费聆文询问着来往的路人,这次,时间又飞越了八年。 “天哪!真的是2023年吗?”周醒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他第二次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之前的两年时光已经一去不返,现在又过了八年,这一遭,他的人生好比演了一部科幻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来自什么时候了。陈佳瞳扶着金士梁慢慢走出来,得知现在的时间后,这两人倒是显得从容不迫,外面的世界井然有序,一到路口便能看见路牌上清晰地写着“淮海路”三个字,清晨的马路很安静,路旁的商务楼也没有多大变化,好在自己还在这里,没有走远。 费聆文问路人借了手机,这一次,父母的电话彻底没有人接了…… 第39章 咖啡匙与蛋糕叉 2023年上海 几经周折,费聆文终于来到了父母的老房子,向邻居打探了情况后,他直接奔向了静安区中心医院,八年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他离开后的五年,父亲因癌症辞世了,病榻前,奄奄一息的老母亲给了费聆文一本记事本,里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剪报,费聆文一页页翻着,剪报里不仅收集了龚奕杨失踪案的进展报告,也有乔业皮具的发展情况,最后几页还写着蒋婕的手机号码。这几年,父亲不断地给他们收集各种资料,他坚信费聆文回来的那一天会用得着,只可惜还没有等到儿子回来的那一刻他就离开了。 费聆文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不修边幅地哭泣,陈佳瞳紧紧抱着他,金士梁也颇为感动。周醒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园里掩面痛哭,在费聆文父亲的那份剪报里,他也看见了自己父母刊登的寻人启事。现在他和家人已有八年没有联系了,看着那块早已泛黄的报纸,周醒既害怕又伤心。 陈佳瞳原本想让费聆文留在病床前陪着时日不多的母亲,但是母亲执意让儿子离开,最后,陈佳瞳和金士梁留在了医院,费聆文带着周醒一路向淮东大学赶去…… 一路上,费聆文忍不住锤着自己的腿,他后悔自己的父母连生老病死都没有儿子陪伴左右,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想回到过去,他可以不再纠缠陈佳瞳,可以错过晓言,但是他不能不顾自己的父母,他希望能像个孝顺的孩子一样照顾他们,他感到自责和痛苦。 只有回到过去,才能够弥补现在的遗憾。奔驰的出租车上,费聆文拨通了蒋婕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蒋婕起初还不敢相信,直到费聆文向她细细描述起当年扫墓时发生的一切,蒋婕这才不得不相信。 出租车最后在淮东大学门口停了下来,蒋婕就在校门口等着他们,一件t恤衫加一条牛仔裤,还烫了长长的波浪卷发,现在的她已经是淮东大学物理系的研究生了,当年脾气古怪的小丫头出落成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她变得更加漂亮和成熟了。看到费聆文的那一刻,蒋婕也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八年之后还能见到他们,尤其是费聆文,他和记忆里一样年轻英俊,只是多了一些忧郁,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那把咖啡匙居然是揭开咖啡馆秘密的重要线索,当费聆文把事情的原委向她陈述了一遍后,蒋婕有些为难,她对那些所谓的超自然现象充满着敬畏与好奇,但是那把黄金咖啡匙早已不在她身边,而是送给了前男友。一番议论后,蒋婕还是勉强答应了费聆文把去咖啡匙要回来。 下午,他们搭乘地铁来到了浦东的上海中心大厦,这是上海最高的建筑物了,从地面上一眼看去,上海中心大厦的房顶已经穿入透了云层,离开的八年间,上海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变幻,寸土寸金的上海,人口越来越密集,房子也越建越高,费聆文或许已经忘了自己当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蒋婕的前男友正是在这栋商业中心工作,等了十多分钟后,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下来。 “您好,我是薛查理。” “薛查理?”费聆文一下想起了这个名字,他左看右看,这个男孩确实有些眼熟,该不会是当年在体育馆里碰见的那个学生吧? 薛查理也善意地和费聆文打招呼,他似乎已经不记得费聆文了,这也难怪,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况且还是在八年前,就算认出了他,这个男孩也不会相信的。 大学谈恋爱的那段时间,蒋婕把咖啡匙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查理,不仅如此,薛查理还是她身边唯一知道咖啡馆秘密的人,虽然他对时光穿越的故事将信将疑,但却对蒋婕处于真心爱护,更对她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只可惜薛查理本科一毕业就开始参加工作,而蒋婕坚持继续深造她喜欢的物理学,久而久之,两人生活的圈子不再有交点,去年夏天,他们分手了。 薛查理把黄金咖啡匙装在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盒中,透过玻璃,费聆文看到了那把夺人眼球的咖啡匙,阳光下,它泛着神秘柔和的金光,上面没有什么花纹,若是和造型精致的汤匙比起来,这把咖啡匙确实简单了些。也许蒋婕说的那股神秘力量是有原委的,费聆文和周醒同时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强大吸引力,因为看见咖啡匙的那一刻,他们的视野突然变得锐利和清晰,他们甚至可以看见空气中的粉尘和光波被咖啡匙不断地吸走,而查理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薛查理的眼神一直没有从蒋婕身上挪开,看得出,蒋婕送给他的东西他保存得很好,今天蒋婕突然问他要回那把咖啡匙,查理也有些意外,为了能够再见她一面,他还是默不作声把东西带了下来。 终于得到了咖啡匙,这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打开那扇时光大门了,费聆文和周醒都很欣喜,周醒提议带上蒋婕一起回到咖啡馆,但蒋婕还没开口就被薛查理打断了,从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蒋婕依然充满了留恋。 “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身上发生的怪事,我总觉得咖啡馆可能是某种物理现象引起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研究它们。”蒋婕说到,“我真想去一次你们说的那个地方,但我不能那么做,我的父母离不开我……” “蒋婕,这些年你查到了什么?” “费先生,你听过黑洞一说吗?” “听过,但是了解不多,应该是宇宙中才有的东西吧,巨大的黑暗,里面充满了宇宙中的物质,等等,你是说,我们遇到的那个黑色的漩涡,是黑洞?” “也许吧,我读过爱因斯坦的理论,我觉得你们的情况和他的黑洞理论很相似,在黑洞中可以实现时间和空间上的转移,同时也拥有巨大的吸引力,可惜我没有亲眼见过,所以这只是猜测而已。” “爱因斯坦?”费聆文这才想起他当年去咖啡馆的时候,确实在书架的最下层看到过一本爱因斯坦的书,那时他还颇为好奇,为什么会在咖啡馆里放这样的书籍,现在想来,那本书一定暗示了什么,华涪教授的神秘失踪也许就跟咖啡馆的秘密有关,那场革命爆发时,他只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藏在了书房地板下,华涪教授生于文人家庭,他家里的文学诗歌典籍不胜枚举,可唯独只藏了这本书…… 既然蒋婕解无法解开这个谜团,那只有自己亲眼见证石门里的秘密了,费聆文和周醒立刻赶回了医院,此时,陈佳瞳正照料着已经熟睡的母亲,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费聆文在母亲的额头轻吻了一下,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直到天亮。 次日凌晨,电动汽车驶向了淮海路商业中心,天还没亮,繁荣的淮海路此时就像一个熟睡的女人,美丽、安静、一尘不染。与最早的老洋楼相比,现在的房子已经充满了强烈的后现代感,墙上的一砖一瓦造型各异,颜色也跟着气温的变化而变幻莫测,四人沿着石阶走到楼下的花园,咖啡馆原先那把沉重的环形锁已经不复存在了,落地玻璃门边多了个黑匣子,只有周醒认出了它,那是一个小型的指纹锁。 没有对应的指纹就无法开启大门,就在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大门内突然有了动静,四人马上躲到了花园几棵树后,不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是穆兰盺,看来时间根本没从她的脸上留下过度衰老的痕迹。她提着几大包东西慢慢走了出来,大门没有关,上石梯时,那几袋沉甸甸的垃圾让她走得踉踉跄跄,见她上去了,四人立刻冲进了咖啡馆。 不一会儿,躲在后厨房的四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又过了几分钟,“咔嚓”一声,好像是关门的声音,咖啡馆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她走了吗?” “嗯,也许吧,希望她别那么快回来。”费聆文从后厨房走出来,他推了推前厅的大门,又被锁住了,“看来她是出去了,走,我们快去开那扇门……” 后厨房没有翻新过,与八年前相比,洁白的瓷砖变得有些陈旧,那只大橱柜依然在稳稳地矗立在老地方,费聆文和周醒打开了底部的柜门,然后搬出了一堆陈年旧物。石墙露了出来,费聆文拿着蛋糕叉和咖啡匙再次进入了密室。不到五平米的房间立刻被两把金色钥匙照的通亮,黑暗中,那两道金色的光芒犹如太阳一般让人睁不开眼。 蛋糕叉慢慢陷进了右边的凹槽,墙面凸了起来,露出了半闪金色大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费聆文又把黄金咖啡匙放进了左边凹槽,瞬间,钥匙陷了进去,另外半扇金色大门也从墙上出现了。 大门泛着金色的涟漪,就像光芒凝固成的液体,陈佳瞳伸手触碰了一下,流动的墙面顷刻变成了一缕轻烟,金色粉尘随着涟漪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她的手没有任何感觉。 “弗雷恩,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门吗?进去了就能回家了?” “嗯,也许乔治就在里面,也许陆伯伯也在里面,还有我的父母和女儿……”费聆文一脸激动,“瞳瞳,金伯伯,还有周醒,我们一起进去。” “嗯。” “等一等。”,面对着这前所未有的幻象,周醒嚷嚷起来,“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确定不会死吗?” “这么神奇的地方,就算死也值得了!”金士梁满心欢喜,“走吧年轻人,这不是地狱,只是回家而已,难道你不想回家了吗?” “想,可是……” “你记得穆兰盺说的话么,进了这扇门,就可以去到你任何想去的时候……放心吧,我老头子都觉得自己命不该绝,你一个年轻人害怕什么?你要是现在出去,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哎……”周醒虽然犹豫,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金士梁说的不错,要是现在反悔,那就得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了。 “走吧!”四人拉着彼此,一步一步向云雾缭绕的金色涟漪中走去,他们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那一抹巨大的光芒中。 第40章 奇幻视界01 一股暖流从头部涌向脚底,身体渐渐变轻了,好像随时要离开地面,陈佳瞳紧闭着双眼,却仍能感受到那股金色的强光刺进眼眶,也不知何时穿过了金色流沙,当周醒第一个睁开眼睛,他什么也没看见,眼前一片昏暗,也许刚才的光芒过于刺眼,他们很久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金色的粉末,费聆文用手拍了拍,这和当时在陈佳瞳裙摆上的发现的金属屑有些类似。 黑暗中,前方依稀有一条的通道,他们很小心地走进它,原来是一条三四米宽的走廊,乍一看,就想老房子的后门,更奇怪的是,这条走廊里并没有平坦的路,而是装了一条直径长达一米的巨大管道,管道随着走廊一路延伸,深不见底。费聆文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似乎没有其他的路可行了。他示意了一下周醒,两个年轻男人迅速翻上了那条管道。 随后,金士梁和陈佳瞳也被拉了上来,陈佳瞳紧紧抱着费聆文,四人小心翼翼地向着黑暗深处前行,走廊很暗,他们身上的金色粉末微微透着弱光,那些光反射到墙壁上,勉强能看见四周的墙壁和脚下的路,他们走了有几百米远,墙壁也变得越来越宽敞。 “弗雷恩,你有没有听见?”陈佳瞳突然拉了拉费聆文的手,“好像有小孩子。” 那个声音很弱,似乎只有陈佳瞳自己才听得见,十几秒后,那些诡异的欢笑声越来越响,直到金士梁也能清晰地听见,那确实是小孩子的叫喊声。 他们没有停歇,一直往前走,终于,无边的黑暗里出现了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们在管道两旁互相追逐着,笑得很欢乐,陈佳瞳本能地叫他们,但孩子们只顾着和身边的同伴玩,似乎没有看见爬行在管道上的四人。 走廊的四壁渐渐亮敞起来,管道两边的孩子们也多了,周围的嬉笑声更加嘈杂,在周醒的印象里,这里应该是一条地铁行驶的轨道。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出现了,黑暗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几十个孩子正围坐在滑行的游艺机上,他们用手里的玩具枪打着头顶上一张张闪过的纸牌,管道的右边整齐地摆放这几十张座位,孩子从远处跑来纷纷抢坐在那些椅子上。 “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陈佳瞳忍不住又问了其中一个孩子。 “这是电影院啊。”这次,一个女孩不慌不忙抬起头看了看她。 “电影院?这怎么可能,你们的父母呢?”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她好像并不理解陈佳瞳问她的问题,“我们在等前一批的小朋友出来,姐姐,你也快来坐啊!我们的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家奇!”费聆文突然喊了一下,嬉笑打闹的孩子群里,一个蘑菇头的短发男孩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费聆文。 “你是谁?” “你是田家奇吗?”费聆文满脸欣喜。 男孩羞涩地点了点头。这让费聆文欣喜之余又吓了一跳,他没有认错,那个孩子是正是他幼儿园时的玩伴,那得有二十多年了,费聆文童年曾搬过几次家,他对田家奇的印象也仅限于当时的样子,小眼睛,高鼻梁,还有她母亲亲手修剪的蘑菇头。 “你是谁呀。”小男孩再次问费聆文,他的眼神很单纯,和普通的孩子似乎没什么两样。 费聆文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小男孩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地方简直太奇怪了。最后,他向儿时的伙伴微笑一下便离开了。 四人继续向前走着,宽敞的墙面又稍稍变窄了一些,这次,墙面上出现了许多壁画,这些壁画大大小小毫无顺序地挂在墙上,那些壁画描述了各个时期的神魔鬼怪,有中国的,也有欧洲的,金士梁盯着几幅抽象画看了很久,这些画曾几何时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那些奇怪的壁画中找到了熟悉的画面:公园、房屋、自己的孩子,包括那些记忆中形象逐渐模糊的人…… “我看到乔治了。”陈佳瞳指着一张人物壁画喊了起来。 “我看到老家的牛了。”周醒的视野里似乎没有人物画,壁画里那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是他最大的发现了,“天哪,还有我小时候的玩具,它们都在那幅画里。” 金士梁在一片零星的画面中看到了一扇木门,刚才一路走来,他也看到了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除了在法国的一对儿女,他还看到了回国后第一次与陆岷重逢的情景,画里的老陆似乎在痛苦的扭动着,他的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嘴,而身边三个年轻人好像并没有注意他,金士梁害怕极了,眼前的这一幕幕画实在过于诡异,他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些孩子,他们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父母,没有阳光,只有黑暗和玩具陪着他们。 路已经到底了,走廊尽头是一扇木门,木门紧闭着,除了回头这也许是唯一可以通行的地方,周醒很压抑,他被眼前重重叠叠的幻影折磨得神志不清了,他很焦躁,还没有等费聆文敲门便把门一脚踹开了。 四人昏昏噩噩来到一栋寺庙,费聆文原想为刚才的冒失和房子的主人赔不是,可无论怎么喊都没有人应答,这座参天寺庙足有七八十米高,一条条错落的走廊连接着上百间房间,他们沿着走廊一间间找着,庙里虽然寂寥无声,空无一人,但却格外干净,里里外外一尘不染。 “哥,这是什么地方?”周醒在一个个房间来回乱撞,房间内重重叠叠,他似乎总在同一个地方来回绕着。 “不知道,我们都挨紧了,别走散了,金伯伯,你走得小心点……” 四个人在庙里混沌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精疲力竭的他们到达了寺庙顶楼的一处天台,从天台望去,脚下的裙楼气势恢宏犹如宫殿,一砖一瓦都颇有力量,庙宇四周是一片无垠的森林,他们大口呼吸着空气,麻木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阵阵自然的风动,身上的金色碎屑被大风刮起,空气中顿时弥散着一片金色粉末。 “这又是哪儿?”陈佳瞳有些惆怅,“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不知道,这地方看起来既现实又虚幻,瞳瞳,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金士梁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前方那片无极的树丛里似乎有一抹亮光,他虽然有些老花眼,但还是确信可行的路就在那边,“费先生,我们从森林里穿过去吧,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 “是吗?”费聆文顺着金士梁所指的方向望去,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森林,没有太阳,夜幕应该刚刚降临,脚下除了被大风刮起的树浪什么都没有,“金伯伯,前面除了树可什么都没有啊。” “管道,我看到另一个管道了,就在前面,不会错的……” “那好,我们去看看。”四人沿着几格楼梯走了下来,能够穿过寺庙走进森林的唯有一座独木桥,他们沿着不到二十公分的桥面小心翼翼地走着,这座桥根本没有扶手,每次有风袭来,他们都不得不打开双臂保持平衡,因为稍有不慎,渺小的身体就会落入万丈悬崖。 飓风越来越大,他们的双脚终于踏到了地上,此时,脚下的杂草已窜出一米多高,这些植物随着强风不断向上散发着滚滚气流。 第41章 奇幻视界02 “轰隆轰隆轰隆”一个巨大的声音从天际边传来,四个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那片幽黑无极的幕布里突然驶来一辆绿皮火车,火车一路奔腾,车头还冒着滚滚浓烟,瞬间从几百米高的上空俯冲而下。 “快趴下。”费聆文卯足了劲大喊一声,其他三人在一片慌乱中趴在了地上,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铁轨,一声巨响,火车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降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这两条轨道上,伴随着尖锐的气鸣声,笨重的火车沿着地上的轨道慢慢向着远方驶去…… “跟着那辆车!”陆岷突然间喊了起来,“火车就是开向那个管道的……” 就在那时,四人开始发了疯似得跑了起来,原本逆风而上的躯体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动能,飓风调转了方向,顺着他们奔跑的方向呼啸而去,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左右风景渐渐变成了一道光流,嗖嗖闪过,那种速度好比飞机起飞时跑道向后飞驰的样子,金士梁甚至觉得自己比回国时的飞机还要快,快的甚至让他喘不过起来,周醒跑的很狼狈,他觉得自己都快跟不上其他人的步伐了。他的两条腿卯足了力朝前蹬着,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再次发生了,他的身体变的很轻,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失重的感觉,他飘了起来,身体不自然地向前倾斜,慢慢地与地面保持着平行的状态,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他挥了挥手臂,突然发现双手朝下挥动的那一霎那可以为身体带来一股强劲的动力,他再次交叉挥动着,高速飞驰的躯体让他全然忘记了身体的重量,他奋力向前跑着,没有在意行游走在身旁的另外三人,那种对目的地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周醒知道自己的四肢都在奔腾。他的面部表情变得万分狰狞,仿佛被什么鬼怪附体了一样,双眼甚至有种穿透墙壁的力量,费聆文、陈佳瞳和金士梁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他的身体腾空悬起,四肢向下不断地来回挥打着,远看就像一只奔跑着的豹子。 …… 金士梁保持着一贯冷静的状态,刚才一阵猛跑似乎没有让他六十多岁的躯体出现任何体力不支。陈佳瞳在四个人中显得最兴奋,每一条路似乎都是通往家的方向,有时候她甚至用力甩开费聆文的手,然后到处乱撞,费聆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尽可能保护她。直到过了很久,陈佳瞳才回复意识,而周醒却仍处于幻觉状态,他紧闭双眼躺在地上。 “醒醒啊你!”周醒的头一阵剧痛,他在费聆文的用力捶打中睁开了眼睛,就在恢复意识的刹那,环绕在身体的一股暖流也消失了,他看见另外三人正看着他,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惊愕。 “周醒,刚才你究竟看见什么了?”因为他刚才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太怪异了,费聆文无法理解,“刚跑到这里你就晕过去了,但你也跑得太快了吧。” 刚才那一阵发疯似的跑,周醒自己都感觉像打了鸡血一样,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想挣脱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那个梦境般的过程简直太漫长了,对周醒来说,那一刻就像灵魂出窍,他觉得自己钻进了一只狗的身体里。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发现刚才的森林已经不复存在,视界变的一片平坦,眼前正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平原中纵横交错着无数小路,而在不远处的前方,又是一个漆黑的隧道。 休息片刻,金士梁执意要进那条隧道,费聆文和陈佳瞳也表示同意,但周醒却显得很不情愿,因为他害怕,可是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他别无选择。 隧道走了几步便不能再走了,面前是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就在他们打算折返的时候,头上突然吸来一股强风,他们抬起头,又看见了更可怕的东西,走到尽头的管道还有着一个垂直向上的弯道,那股可怕的吸力就从这个弯道呼啸而来,风力越来越强,陈佳瞳这才感觉到自己曾经身陷过这么一个巨大的黑洞中,这次,她不那么害怕了,除了头顶的路,她没有选择。出于本能,她用力一蹬双脚,娇弱的身体竟一下子飞了起来,裙摆也跟着上下飘动。走吧,他看着下面的一脸茫然的费聆文,她向他伸出了手,费聆文一下牵住了她,他的双脚也慢慢离开了地面,直至身体完全飘浮起来,金士梁和周醒紧紧跟在身后,他们被彻底吸进了头顶的管道。 窄窄的管道内似乎只能并排挤两个人,费聆文和陈佳瞳在上面,周醒和金士梁紧跟在下面,管道越往上越明亮,乌黑的空气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闪烁着光芒,管道壁变成了房子,那些房子很小,小到就像玩具一样,层层垂直叠放,造型就像中国古代历史建筑,他们能看清每一栋建筑上的大门,有些甚至可以看见房子里来回穿行的住民,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的跟鸟儿一样轻,只要双手一借力,身体就能不断地往上升,就像宇航员行走在太空上的感觉。 双眼开始变疲惫了,清醒的大脑似乎控制不了身体昏昏欲睡的状态,管道高不见顶,视野变得模糊起来,虽然金黄色的空气让他们的身体再次温暖起来,但空气越往上越沉重,金士梁忍不住大口喘着气,每一个细胞都被一股黄色的暖流侵袭了。 越往上,空气固态化的程度也越严重,直到最后,金黄色的空气全部凝固起来,他们再也无法再向上攀爬了,身体似乎穿行在一杯逐渐冷却的啫喱水中。 “我这是要死了吗?”陈佳瞳用力睁开双眼,此时,她的眼前除了金黄色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呼吸困难,连喊费聆文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动弹不得,就像一个人飘落在无人的世界里,等待大自然的主宰。 半梦半醒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那是一架小型客机,陈佳瞳从未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过飞机,它看上去很遥远,但又触手可及,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意识弥留之际,她的身体终于挤进了飞机半开的舱门里。她费尽全力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虽然体力早已透支,但她仍然能够听见身旁的人正在呼喊她。 一双陌生的手递给了她一张机票,那是陈佳瞳一直想去的地方,飞机起飞了,巨大的离心力让陈佳瞳的身体死死粘在了座椅靠背上,它知道这架飞机正飞往遥远的西方…… 飞机冲破了那片金黄色的大气,低空穿行在城市上方,这是2011年的城市,陈佳瞳很喜欢这里,每一条路她几乎都走过,空气瞬间清澈了,她可以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呼吸,她知道自己清醒着,而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她再次睁开了双眼。 “弗雷恩……” 第42章 神井 费聆文从一片晕眩中恢复过来,“瞳瞳,你没事吧?”他看了看四周,周醒和金士梁瘫坐在不远处,周醒不断的揉着眼睛,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弗雷恩,刚才是在做梦吗?”陈佳瞳虚弱地举起手,“刚才发生了什么?” 金士梁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土,“一群娃娃,然后我们到了一座庙……”他回忆着,“太可怕了,我还看到老陆了,那都是真的吗?” “金伯伯,我也看到庙了,身体还在飞,接着呼吸困难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看到了金黄色的光,还有火车……”周醒有些激动,“现在又是哪儿?刚才的看到的东西太不可思议了,我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像是现实,又像是梦境。” 费聆文看了看手表,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金士梁更是惊异地发现来时的金色大门就在身后的不远处,而另一头,则是刚才一路前行的管道。 “怎么还在这里?我们不是走远了吗?”陈佳瞳充满了失落,“难道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她焦急地向管道口走去,不料刚走了几米远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跤。 “瞳瞳,小心。”费聆文马上扶起了她,黑暗中,陈佳瞳看到地有一根根毛线一样的东西,她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这些毛线软软的,就像冬天穿在身上的毛衣,“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这些毛线密密麻麻堆了一地,又粗又长,好像全都连在了一起,金士梁和周醒走过来,她们跟着陈佳瞳走到黑暗的一角,那里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瓶子?”陈佳瞳围着地上的东西走绕了一圈,“来时还没有呢?难道我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地上有一个木桶大小的玻璃瓶,瓶子倒在地上,瓶口也朝向一边,奇怪的是,这尊玻璃瓶里面塞了半瓶子的毛线,白花花的毛线看上去无比轻柔,似乎随着周围的空气在微微飘摆,乍一看,地上的毛线像从瓶子里流淌下来的水一样,陈佳瞳好奇的想要伸手去触碰,却被费聆文一把拉开了。 “你不能乱碰,小心有危险。” 不过人们多少会有些强迫症,陈佳瞳显得很固执,她看到倒下的东西总想把它扶好,不仅是陈佳瞳,就连金士梁也是,“这些线就像从瓶子里倒出来的一样,不是吗?”金士梁步履蹒跚地走到玻璃瓶边,这些线泛着丝丝金光,就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也许是口渴了,金士梁觉得眼前的线团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来,让我这个老头子来扶好……”他边说边把倒下的玻璃瓶摆正了,又鬼使神差地捡起了地上的毛线,陈佳瞳也跟着做了起来,那些毛线像从瓶子里打翻出来的一样,金士梁总有那么些奇怪的感觉,他想要物归原位。 “金伯伯,地上的线那么多,这个瓶子不够放啊?”周醒看得百思不解,看到陈佳瞳和费聆文也开始捡起线团了,他也无奈帮起了忙。 毛线被一层一层塞进玻璃瓶,奇怪的是,那个玻璃瓶就好像无底洞一样,无论放了多少毛线,永远都半瓶满的样儿,四个人一同协作,地上的线团很快越来越少,陈佳瞳兴奋地把最后一缕线塞进地上的玻璃瓶,那是毛线头,就在线头落在瓶中的那一瞬间,他们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透明的瓶子泛起了浓浓白烟,四人退后了几步,玻璃瓶往地上陷了几公分,瓶口变大了,它看上去就像一口井,瓶中的毛线瞬时支离破碎,变成了流沙,流沙在瓶子里不断涌动,颜色也越来越浅…… 一股清晰的水流声袭来,瓶口的白烟也渐渐散去,四人向前迈了几步,这一刻,他们看到了清澈透明的水从瓶子里冒了出来。 “弗雷恩!你看,这太神奇了!” 第43章 爱因斯坦的秘密 “你们是谁!”正当四人沉溺于眼前的神秘景象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黑暗里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她的神情惊恐,四人同时认出了她——咖啡馆的女主人穆兰盺。 “你们到底是谁?”穆兰盺并没有认出他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无意中发现的。”费聆文回答了她,“这位太太,擅闯此地我们很抱歉,但是这个问题应该我们来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的?” “是你们私闯民宅,你们看看厨房被你们翻成什么样了,请你们滚出去!”穆兰盺很生气。 “等一等。”陈佳瞳挡在了费聆文前面,“太太,我们四个人从不同的年代来,但是从你这儿出去以后,我们就到了未来了。我想您一定知道这里的秘密,请您帮帮我们,告诉我们怎么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们都是我咖啡馆的客人吗?” “是的,这位是金伯伯,他是1979年来的,这位是费聆文,他和我一样是1995年来的,还有这位周醒,他是2011年来的。” “天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听你的口气,是你故意把我们从过去拉到未来的吧!”陈佳瞳有些气愤了,“你究竟想怎样?” “既然到了这里,我想你们是回不去的。”穆兰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了,这位先生……”她指了指周醒,“你是不是当年来我这应聘的那个小子?”。 “没错,是我。”见穆兰盺还能认出他,周醒套起了近乎,“让我回去吧,求你了,我可以继续留在咖啡馆工作,我不想留在什么2023年,那时候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对不起,那是我一时的冲动,我知道你们也许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我们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要选择我们?”陈佳瞳彻底暴怒起来,“你这个巫婆!你把乔治还给我!”她了冲上去,费聆文从后面死死拉住了她。 “瞳瞳,你冷静一会,先让她把话说完。” “好吧,孩子,既然你们都到这儿了,我就跟你说说吧,希望你们能相信。”穆兰盺走到玻璃瓶前,她俯下身体用手淌了淌里面的翻腾的水,“这是拉目霞神井,它刚才也许还是一只玻璃盅,当初你们就是喝了这口井里的拉目霞神水才到未来的。” “我们从没来过这儿,什么时候喝的这水?” “我想是喝了我们家的咖啡吧,对不起,我用光年冲泡的。” “光年?” “你们来时一定把地上的光年捡起来了,所以它才会变成了拉目霞神水。” “你是说……那一团团线?” “是的,但那不是线,它是时间,是静止的时间,你们把光年装回了瓶子里,瓶子变成了井,而时间就变成了液体。” “为什么要让我们喝?我们跟你有什么仇?”金士梁不解的问。 “只是我随意抽中的人吧,都过了那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也许那时我觉得你们的人生需要重新开始……对不起,是我一时的痛苦害了你们……” “你真是个魔鬼!”陈佳瞳大喊道。 费聆文不断安抚着陈佳瞳,“太太,我发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你守护这个秘密,请您带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但我真的做不到。”穆兰盺看着眼前一席翻滚的流水,眼神充满了失望,“我又何尝不想跟你们一样,但是来不及了,大门已经封锁了六十年,没人能够开启它。” “大门?在哪里?” “就是这口井,当井水枯竭的时候,时间就会倒退,也只有这口井才能把你们带到曾经的家,不过它已经很久未曾枯竭了……”说到此处,她放低了声线,“这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的,跟我回咖啡馆吧,事已至此,我会慢慢告诉你们的。” “你们记得老陆临终前说的话吗?”金士梁跌跌撞撞有些站不稳,“老陆说他看到了一口井,会不会就是这个?刚才在墙上的那幅画里我还看到他了,他好像很难受……” “那都是错乱的时间。”穆兰盺走上前去扶起了金士梁,“你们得相信我,这里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 无可奈何,四人只好跟着穆兰向前方金色的大门走去,穿过金色光芒的一瞬间,他们回到了咖啡馆的后厨房,五个人依次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进来那段旅程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而回到原点却只花了几秒钟。穆兰盺把所有人请到了前厅,她在饮水机前接了几杯水,然后等待他们冷静地坐下来。 “你们,有读过这本书么?”她走到墙角的书架处,从最底层抽出了一本厚如字典但又破旧不堪的书。 “《相对论》?”金士梁第一个接过书,那是爱因斯坦最伟大的理论,金士梁出生的年代尚早,对物理也没有过多接触,他随意翻了几页便摇摇头,把书传给了费聆文。 因为来时蒋婕提起过它,费聆文倒是对爱因斯坦颇感兴趣,他突然想起了蒋婕提到的关于时间的那一章。曾几何时,珍妮也为他借过这本书,今天穆兰盺拿出了这本书,难不成这里的秘密和那位伟大的物理学家有关? “对了,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穆兰盺,我先生曾经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我们知道,他叫华涪,几十年前还是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当年他失踪的时候,就是为了藏这本书吧。” “看来你们已经调查得很充分了。”说到此处,穆兰盺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刚才的那口井叫拉目霞神井,是我先生取的,其实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虫洞。这口井一旦被开启就变得深不见底,因为它连接着宇宙的另一个时空,也可以理解成我们的过去或者未来吧!而拉目霞泉水,正是从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流出来的时间。” 说到这里,三人的眼神似乎带着些迷茫,周醒看过不少科幻电影,他对那些时空穿越的场面总是记忆深刻,对“虫洞”一词也多少有些概念,高中那几年,周醒还特地选了物理科目,只可惜成绩不佳,最后进了个三流大学。现在好了,这根跨越时空的通道居然被自己给撞上了,不但回不去,还让他越走越远,这简直让他欲哭无泪了。 穆兰盺刚才提到的只是整个事件的一小部分,要说这个虫洞的历史,还要追溯到1910年,那年,有一颗彗星从地球上方穿过,那颗星星很亮,后来她们才知道那颗星星是有名字的,它就是著名的哈雷彗星,那年彗星离地球最近,当它划破夜空的时候,正好与宇宙中的虫洞相遇了,引力的相互作用把虫洞的一边扯向了地球,那一刻,虫洞倾斜了一下,虫洞里混沌的时空就像泉水一样倾泻而下,加上地球不停的自转和公转,那一席泉水刚巧落在了现在咖啡馆的位置。 那时的中国还是清朝的宣统二年,这里还不是淮海路,而叫宝昌路,这栋房子当初是一个银行家盖的,说来也巧,那年盛夏,上海的股票市场全面奔溃,这场金融危机一举掏空了当时大清国的根基,钱庄票号纷纷倒闭,外资银行损失惨重,破产的银行家最后在这栋房子里饮弹自尽。震荡过后,这栋房子落到了一对父子名下,他们是法国人,据说他们都是有名的学者,入住后不久,他们发现了房子里的秘密,但是他们没有声张,直到1922年冬天,这栋房子接待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没有人可以猜到,那个神秘的客人就是爱因斯坦——全世界最伟大的物理学家。 爱因斯坦在上海只逗留了短短两天,他原本应邀去日本讲学,对于往返途中两次来上海的目的,当时没有人得知,一切行动都经过了绝对的保密,而事实上,他正是受了那对法国父子邀请,除了房子的主人以外,爱因斯坦是唯一见识到虫洞奥秘的人。但在不久之后,那个法国老人就失踪了。 四十三年后,也就是1965年,在他儿子弥留之际,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当时淮东大学物理系教授华涪,希望他能守护这个神奇的时光之洞,那年,穆兰盺和华涪刚刚结婚,于是他们以低廉的价格得到了这栋房子。亲历过虫洞带来的神奇力量后,华涪教授被这些奇异的现象彻底征服了,这栋房子也不再接待客人,他潜心投入了爱因斯坦的物理学研究。 拉目霞神水每过九天就会枯竭一次,直到九天以后泉水又会再次袭来。不幸的是,1966年就在华教授第五次进入虫洞后,原本干涸了两天的时光之水突然喷涌了起来,不知道把华教授冲向了哪里,直至今日,华涪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而拉目霞神水也没有再枯竭过…… “没想到虫洞真的存在。”周醒听得入了神,“我只在科幻片里看过这些。没想到它居然在于地球上。” “是,虫洞有时会变得很小,肉眼根本就看不出来,但它也会膨胀,甚至可以吞没整个银河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咖啡馆就像是一个浓缩的宇宙,宇宙里仍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拉目霞神井虽然深不见底,但是我先生曾经说过,人一旦进入里面,就会变得无限渺小,因为里面的引力太大,身体会有被撕拉的痛苦感。进入虫洞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虫洞像一根无形的管道,但它的中间有时会缩成一个奇异的小点,叫做奇点,奇点一旦闭合,时空都将停止,宇宙中的任何物质也都无法穿越。即使虫洞里的水都枯竭了,仍然无法到达对岸,不过华涪很厉害,他从未来拿到了一把钥匙。” “钥匙?” “就是你们找到的蛋糕叉,它是开启奇点之门的钥匙!” “怪不得你的咖啡厅叫绮点,原来还有这层意思,那么,通过了奇点就能到过去了吗?” “不知道,我没有去过,当我自学物理后才知道有奇点一词,我相信我先生所说的井底那个所谓的时空尽头就是奇点,所以他失踪后,我就开了咖啡馆,用了绮点这个名字。” “华太太,这么多年你只是为了等你丈夫回来?你就从来没想过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世?这样也许有更多的科学家能帮到你。” “我先生曾经告诉我,一旦这个时光隧道的秘密被发现,世界就会大乱,有的人可以从中牟利,大发横财,有的人则会篡改历史,挑起战争,到那时,世界万物都将混乱,不仅没人再管我先生的生死,更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我不能,我必须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除非我先生回来了。” 穆兰盺很平静地阐述着这个冗长的故事,她很坚强,言语中丝毫都没有放弃过先生的下落,“费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让你们喝虫洞里的水是我一时的自私,我只是太想念我先生了,请您帮帮我吧,也当是帮您自己,只要拉目霞神水再次枯竭,我就可以去找他了…… 第44章 教授的咖啡匙 在穆兰盺的邀请下,四人来到了别墅的二楼,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的楼上,这层楼面有四间房,一间书房和三间客房,虽然1965年以来这栋房子除了地下一层外从未接待过任何客人,但是这里的每间房间都打扫得格外干净,尤其是书房,方正大气、南北通透,这里珍藏了不少历史和物理书籍,精致的柚木家具也令整个房间更添韵味,费聆文是爱书之人,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里。 陈佳瞳拉开了南面的窗帘,忽然发现外面的天色已是乌黑一片,四周寂寥无声,她看不见底下的路灯,也看不到对面的房子,但是头顶的繁星却亮的出奇,陈佳瞳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夜空。 “外面要下雨了吗?”她看看手表,几个小时前,这里的太阳才刚刚升起。 穆兰昕最为关心的是她那把失踪多年的咖啡匙,费聆文叙述起了蒋婕的故事,又把这一年以来的生活向她描述起来,穆兰昕很诧异,她努力寻找着有关这四个人的记忆…… 记得那场革命才刚刚落幕,从报社主编位置上退下来的陆岷和金士梁因为在咖啡馆里偶然提起了华涪失踪一事,让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深感不安,没有人知道,那天恰好是华涪和穆兰昕的结婚纪念日。虽然那时的华涪已经离开了十多年,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人们对他的失踪都显得那么轻描淡写,冷眼相待。那段疯狂的日子,工人不生产、学生不上课、干部不上班,媒体也不再伸张正义,人们只知道辩论、开会、贴大字报,他曾是淮东大学最优秀的老师,可报刊杂志却把他多年来的学术研究和对社会的贡献肆意扭曲,无情践踏,所以穆兰昕恨透了那些人。冲动之下,她便用光年冲泡了两杯咖啡…… 但要说费聆文和陈佳瞳的命运,那就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了,穆兰昕在一片模糊的印象中回忆起了这对可怜的恋人,欲望让人失去理性,贪婪让人一无所有,他们各自背叛家庭,只为了他们口中所谓的爱情,穆兰昕并不喜欢费聆文,她对华涪的爱坚定不移,也不允许自己的咖啡馆接纳这样一对背信弃义的恋人,身为一个妻子,她确有了惩罚他们的想法,如果他们真有爱情,如果时间能够重新开始,他们会选择眼前人共度此生么…… “谢谢你华太太,你的目的达到了。”说到此处,陈佳瞳感到一阵难堪,“我是爱弗雷恩,但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失去那么多……” “对不起,也许我该给你们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总之,让你们喝了光年我很抱歉。”穆兰昕的内心世界就像一个危险的禁区,可她的外表和言语永远是那么温柔,她看陈佳瞳的眼神总带着一种特别的情感,虽然她至今都不能原谅费聆文的抛妻弃女,但是对陈佳瞳却带着一丝爱怜。 说到蒋婕和周醒的遭遇,实属在穆兰昕的意料之外,她不知道仅来咖啡馆一天周醒居然找到了那把黄金蛋糕叉,而2003年神秘失踪的黄金咖啡匙居然是被一个小女孩给带走了。两把钥匙缺一不可,少了其中的任何一把,都意味着她再也无法进入那条时光通道,也取不到虫洞里的水,他的丈夫甚至永远都回不来了。而一旦使用了它,就如同饮用了虫洞中的光年一样,可以穿越时光。 “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厨房的柜子被打开了,通道里的那道金色光芒把整个厨房照的通亮,咖啡匙和蛋糕叉都插了墙上的钥匙孔里,你们知道吗?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我先生回来了。可惜不是,我一路狂奔而来,看到的却是你们几个冒失鬼……” “华太太,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们喝了光年,就不在时光之中了,咖啡馆的时间会变得很慢,除非你们离开这儿,否则永远都看不到新升起的太阳。” “不在时光之中?”陈佳瞳突然站起来,“那是什么意思?我们离开地球了吗?”房间里除了说话声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她再次走到窗前,窗外黑不见底,好像整栋别墅都漂浮在浩瀚的宇宙中。 “你们找到虫洞之前应该也见到了,很多孩子,还有寺庙,还有火车,那些有趣的画面都是时空中掉落出来的碎片……这个咖啡馆是宇宙中时光被扭曲的角落,你们也许还不知道,时间一旦变慢,你们的身体也就不再衰老,自从你们喝了光年之后,就和我一样算得上长生不老了……”穆兰昕说完便从隔壁客厅拿来了一篮苹果,又取了一旁碟子里的水果刀,随后削了起来。 “长生不老?”周醒兴奋起来,“原来那口井里的水真的是长生不老的秘方!” “这里就是巨大的黑洞,咖啡馆的五分钟相当于外面的三百六十五天,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出去时才过了两年,而金老伯却跳越了三十多年,不瞒你们说,除了你们几个,还有其他人也喝过这里的水,只是……那应该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儿,你们这几位来自不同的年代,居然还能在这里见面,我想也是巧合吧,呵呵,应该说是太是太巧了。” 穆兰盺递了一个苹果给金士梁,“老人家,先吃点水果吧,一会我再给各位做点吃的。你们在这好好休息一下吧,这里的秘密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体会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对门房间,“陈小姐,你就在这间休息吧!费先生、周先生,你们的房间在隔壁,这栋房子有很多客房,我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们……” 午饭后,费聆文来到陈佳瞳的房间,他有些沮丧,那股炙热的爱曾经让他无所畏惧,现在,他的脸上却写满了焦虑,他没有过去那样潇洒了,抖去那些肮脏的贪婪,他知道现在身边只剩下了这个女人了。 “瞳瞳,我觉得我快要奔溃了……” “怎么了,弗雷恩?” “今天晚上,你会陪我吗?自从你误会我和珍妮以后,你就再也没陪我,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瞳瞳,如果你都离开我了,我想我会死的。” “弗雷恩,为什么我们之间就不能有点别的?其实你早就没这么爱我了不是吗?” “我当然爱你。”费聆文放大了嗓门喊起来,“瞳瞳,如果你说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那你就是在侮辱我你明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雷恩,我觉得好累,我没有兴致!”陈佳瞳生气起来,“我只想跟你回到过去,只想跟你看一次电影,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做恶梦,我每次都梦到你离开了我,无论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一觉醒来我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弗雷恩,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晓言和费敏敏的存在吗?还有乔治和还有珍妮,有那么一刻我多么希望他们从来就不存在,我多么希望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 “瞳瞳,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看到陈佳瞳发急了,立马不安地抱住了她,“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吧!”他的眼神上下不定,“我不该提出那么无理的要求,请你相信我,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喜欢你……” “弗雷恩,我也是真心爱你的,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把一半的感情给了我。” “好了,刚才看你在下面也累了吧,好休息一下,晚些我来找你。” “弗雷恩,我……” “我去找华太太聊聊,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放心吧,一定会回去的,我们都到这儿了,应该离家不远了。”他再次亲了一下陈佳瞳的额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45章 枯竭 费聆文沿着楼梯下到一楼,这里除了小厨房和洗手间外只有一个大厅,穆兰昕正在整理茶几上的报纸,看到费聆文来了,她便示意让他过来坐。 一楼没有窗户,香槟色的皮沙发摆放在客厅的正中央,沙发四周绕满了各种绿色盆栽,一台巨大的电视机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边上还有一架有些陈旧的钢琴,费聆文很想打开电视看看,因为他不知道现到了什么年代了。刚才他还纳闷为什么穆兰昕没有邀请他们在这里谈话,直到坐下后他才发觉这里的阴气很重,室温低得有些瑟瑟发凉,他看见一侧墙上挂着几张婴儿的照片,从泛黄的颜色可以看出那是很久之前拍的了,兴许是她先生离开得早,女主人一直希望能生个孩子吧!看到这些照片,费聆文想起了敏敏,他离开的时候,那个小家伙也是这个样子的。 穆兰昕端来两杯热乎乎的咖啡,随后也坐到了沙发上,“费先生,看来你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 “您说的没错。”费聆文立刻接过话来,“谢谢您的咖啡,我还有许多事想问您……” “你想知道华涪去的那些未来世界里有什么对吗?” “是的,他当初又是怎么回来的,请你告诉我。” 穆兰昕坐在一旁无奈得笑了起来,虽然她和先生是唯一见过虫洞的人,可是作为他的妻子,自己却从未进去过,对于未来的概念,也是来自他先生回来后的描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未来世界是充满刺激和危险的,地球的命运就像一条波浪线一样从鼎盛到衰竭,再从发展到鼎盛不断循环着。在文革结束以前,穆兰昕对物理学毫无接触,当时唯一能解开秘密的《爱因斯坦相对论》也被搜缴了,直到10年后她才有机会慢慢开始学这些。 “费先生,你知道吗?咖啡馆就像宇宙间的黑洞,黑洞能够吸走时间,而白洞可以喷射时间,人一旦进入黑洞边缘,短短五分钟就能斗转星移、四季更迭,而黑洞与白洞之间就是由那条虫洞相连的,通过那条时光隧道,人类就可以完成所谓的时空的穿越。” “可是,从咖啡馆走出去也是到了未来,这和虫洞里的未来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从咖啡馆外的时间是单一而不可逆的,你们也看到了,它只能把你们带到达未来,而不能回到过去,但是虫洞则不同,它可以带你们去另一个平行宇宙,既可以是未来,也可以是过去……” “平行宇宙?” “是的,虫洞的另一头有无数个出口,每个出口都代表了一个细小的时间差,平行宇宙只是人或事存在的无数种发展可能,好比在另一个世界里,你和陈小姐一起来到了咖啡馆门口,但最终你并没有选择进来,而是和她去了别的地方……” “那如此说来,我们即使回到过去了,那也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而不是现在的我们?” “这个,抱歉我还不能回答你,我没有去过虫洞,不知道宇宙的另一头究竟是什么样的……”说到此处,穆兰昕笑了笑,她摸了摸桌上的咖啡杯,“费先生,咖啡都快凉了,你快喝吧。” “好吧,谢谢你华太太。”费聆文拿起杯子茗了一口,“我喜欢意式浓缩。” “我先生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会喝,我以前还笑他呢,这么小一杯,一口就没了,现在想想真是傻呀,我年轻的时候就像一只井底之蛙。” 费聆文哈哈笑了起来,其实他第一次喝这种咖啡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想法。“对了,这墙上的孩子是谁?真漂亮。”他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刚才说话时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往墙上瞟,费聆文总觉得这个孩子长得像谁。 穆兰昕回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变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吐出了几个字,“她是我的女儿。” “女儿?”费聆文大吃一惊,“你是说,你和华教授还有个女儿?” 穆兰昕点了点头。 “实在抱歉,恕我冒昧了。”费聆文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身后还隐藏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他走到墙边打量着照片里的孩子,圆圆的脸蛋,炯炯有神的双眼,刚想问个明白,突然四周的环境起了些变化,就在几秒前,他的鼻腔忽然开始酸痛,一股刺鼻的香味从旁边的楼梯间飘来。 “什么味道?”他用手捂住了口鼻。 穆兰昕似乎有些后知后觉,他在沙发前站了一小会,然后大叫了起来,“天哪!”她一下冲上了房子的三楼,不一会儿又沿着楼梯间一路跑下来,直奔咖啡馆,费聆文生怕她遇到危险便紧紧跟了过去,穆兰昕沿着别墅里的楼梯一路走到咖啡馆,她用力推开了厨房大门,一股更加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费聆文已经被呛得呼吸不得,而穆兰昕却仍然奋不顾身向里跑去。 刺鼻的气味好一会儿才退散了去,费聆文的鼻子依旧疼痛难忍,缓了缓神后他也冲进了后厨房,就在那一霎那,他看见整个厨房金灿灿的,而穆兰昕正跪在橱柜的一角大声哭了起来,嘴里还叨念着,“水干了、水干了……”看到费聆文进来,她立刻扑了上去抓住他的双臂,“费先生,水干了,请你救救我先生,求你了。”说完这个柔弱的女人朝他跪了下来。 费聆文被穆兰昕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赶紧扶起了穆兰昕,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穆兰昕两眼含着眼泪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费先生,拉目霞神井枯竭了,我们随时可以进去,我先生有救了。” “什么意思?” “每次拉目霞深井枯竭,井底就会喷出这股刺鼻的气味,你刚才也闻到了吧!就是它,不会错的,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穆兰昕把咖啡匙和蛋糕叉放进了两道钥匙孔,金色大门再次打开了,穆兰昕让费聆文闭着眼睛往前走,于是,她勾着费聆文瞬间穿过了那道门,这一次,费聆文没有看见长长的管道,也没有看见游乐场,更没有寺庙和森林,当他在穆兰昕指示下睁开眼睛的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拉目霞神井旁边。 费聆文把头往井口探去,原本翻腾的井水突然没了,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底依然飘来那股浓浓的气味,不过和刚才相比已经散去很多了。“我们能回去了吗?只要跳到这个虫洞里?”费聆文也跟着兴奋起来。 “是的,井水一旦枯竭,要过九天才会再次来水,太神奇了,我想今天以前,它已经干渴了有近六十年了……”穆兰昕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她的眼泪不断地淌着,看得出来,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 “2100年,我先生说他很喜欢130多年之后的上海,我们得去那找他,费先生,你会帮我的吧。”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费聆文,“虽然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是只有找到我先生,他也才能帮你们回家啊!” “华太太,我们需要和大家商量一下,这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瞳瞳还在楼上,还有金伯伯和陆岷,我们不能丢下他们,如果要走,我想我们也该一起走……” 第46章 逃出森林01 “原来这就是虫洞”金士梁绕着深井转了一圈,“华太太,这样跳下去真的没事吗?井水说没就没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教授就是从这里失踪的吗?”陈佳瞳从后厨房捡了一颗咖啡豆,然后朝着井里丢了进去,咖啡豆立刻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 穆兰昕一直守在深井边没有离开,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从华涪失踪后,井水就再也没有枯竭过,虽然咖啡匙的遗失让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无法进入虫洞口,但她清楚的记得那股刺鼻气味自1966年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今天。五人围着拉目霞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金士梁饶有兴致地和穆兰昕猜想着未来世界,但周醒却吓得腿都发软了,这深不见底的黑洞若是跳下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前几天他还看新闻就说有人因为下井救人,结果连同跳井的人一起淹死了。陈佳瞳的心情显得很不错,她一心想和费聆文回到过去的世界,如今井水枯竭,这显然就是上天的安排,陈佳瞳对虫洞的另一头充满着期待。 “您说的那个绮点之门,会关上吗?”她好奇的问。 “不知道,不过两把钥匙都在我们这儿,即使关上了我也能打开。”穆兰昕回答道,“我们动作得快些,不知道井水什么时候又会冒上来,若是像我先生那时一样,那就不知道会冲到哪去了……” “我们没有选择,是吧?”费聆文拍了拍陈佳瞳的肩膀,“走吧,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次了。” 穆兰昕取下了墙上的两把黄金钥匙,金色光芒渐渐淡去,流动的大门变成了一团黑烟,他们站在无边的黑暗中,除了深邃的井,什么也没有,穆兰昕把钥匙放在上衣口袋中,然后拉紧了拉链,“你们跟紧了,一个个跳,别害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跳入了虫洞中。费聆文看见她坠落的速度极快,一下就消失在黑暗中。金士梁紧随其后,周醒哆嗦了几下,双眼一闭跳了下去。井口太窄,陈佳瞳无法拉着费聆文同时跳入,她吻了一下身边的费聆文,憋了一口气也跳入了虫洞…… 她能感受到身体垂落的速度很快,好像从一万米的高空被抛了下来,陈佳瞳睁开眼睛寻找着费聆文,可惜周围很黑,什么都看不清,她想伸出双手,可是手脚变得很重,根本无法控制,几秒后,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疼痛,那种痛,好比内脏被撕裂成碎片,她扯开嗓门叫着,也许是过于恐惧,她的双耳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侧面缓缓而来,陈佳瞳费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她看见了远处飘来的奇怪东西,不,这是光,陈佳瞳看到了向她奔驰而来的光柱,黑暗中,那道光无比清晰,清晰得甚至可以看到光的顶端,“我和光在一起跑吗?”陈佳瞳觉得不可思议,她想伸手触碰那道光,可是它太快了,一瞬间就从她的脸颊穿过,然后离她而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体的下坠感越来越强,一根头发落进了她的眼睛,泪腺中释放的液体本能得往下飞溅,她的头发紧贴两颊,头皮甚至还能感受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力量,看来这股力量并不是源于身体的坠落,而是虫洞里巨大的吸引力,它向一个巨大的吸尘器,吞灭着身边的一切,这种引力大得几乎能毁灭宇宙,陈佳瞳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正在被无限拉长。 一只大手瞬间抓住了她,即使看不见,陈佳瞳依然能感受到那是费聆文,那只大手从她的肩膀慢慢挪到腰间,她看见费聆文温暖的身体渐渐靠近了自己,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和痛苦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我们要死了吗?”她说着,但是费聆文并没有回答她。 周围的光线忽明忽暗,无数的光柱从他们身旁穿梭而去,她看见费聆文的嘴唇不断颤动着,陈佳瞳知道他在说话,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无边的虫洞阻断了所有声音。混乱中,她看到了脚下的穆兰昕他们,周醒死死地抓着金士梁的脚,就好像抱着一棵救命稻草,穆兰昕挥动着四肢,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陈佳瞳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头顶的天空,还有不断变化的白云,天色忽明忽暗,白天与黑夜迅速交替着,斗转星移,四季更迭,甚至还有雨水和雪花打落在他们的脸上,眼前就像快进播放的录影带。费聆文也看到了,来时的游乐场再次出现,摩天轮高速旋转着,地上的孩子飞一样的奔跑,森林里的火车奔驰而上,几秒钟便从草地直接开入了星空,这些的画面随着太阳的升起和落下不断重复着,外面的时间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们看到了自己,从那一刻起,画面里不断播放着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到生老病死,从灵魂出窍再到投胎转世,这样的过程循环了无数次,眼前已经不足以用天旋地转来形容了,无垠的四壁就像一台俯瞰人生的放映机。 虫洞里的引力越来越小,撕拉的身体开始缓和,身体也变轻了,五个人扭抱在了一起。四周的景致依然不停交替着,时光在他们眼前不断穿梭,穆兰昕的瞳孔不停地上下翻转,直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拉了拉身边的人,他们的声音依旧不能在黑暗里穿行,但都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未来的咖啡馆,房子不断地向上扭曲,外墙也不断地在变幻颜色,每一块砖瓦从拆除到重建,从崭新到破旧,全都历历在目。 穆兰昕举起了一只手,她想要去触碰房子的砖瓦,可就在那一瞬间,房子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极小的亮点。身体仍在引力的牵制中,但是那个亮点变得越来越大,还透射出金色的光芒,这种光芒好比烈日骄阳,透射出强大的热量,穆兰昕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彼此间无法交流,穆兰昕只能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们,另外四人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们心照不宣,全都侧动了身体,和穆兰昕一样努力地冲向那个光点中…… 第47章 逃出森林02 消无声息,一阵阴冷,身体像打了麻药一样动弹不得。 周醒第一个睁开眼睛,他在一个房子里,周围静悄悄的,只能看到头顶脏兮兮的天花板,他很害怕,不敢出声,只能一直躺着,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上方,等待熟悉的声音呼唤他。 费聆文动了动手臂,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他呼喊着陈佳瞳,周醒也跟着应和起来,五个人陆续恢复了意识。 咖啡匙和蛋糕叉照亮了整间屋子,这里很大,大约有七八十个平米,四周和头顶的墙面完全由金属锻造,坚不可摧,而水泥地板的中央,仍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们刚刚就是从这儿来的吗?”黑洞里仍然喷涌出浓重的气味,他们边捂着鼻子边寻找出去的大门,可绕了一圈,却什么也没看见。 穆兰昕的脚好像受伤了,走路时一拐一拐的,她很认真的盘查起每一寸墙面和地面,最后,她在墙角处蹲了下来,原来,不起眼的地板角落有四个并列的小洞,若是不注意观察,完全发现不了它们。穆兰昕把蛋糕叉放了进去,金色的强光顿时从小洞中喷射出来,反射到对面的墙上,墙上又出现了一扇金色的大门。 “走吧!”穆兰昕示意了一下,“大家闭着眼睛走过去,感觉不到亮光了再睁眼。” 穿过光芒来到暗处,眼前又是一排楼梯,五个人沿着楼梯向上走,金士梁的体力透支了,没走到一半他就气喘吁吁的,跟着胸口还一阵绞痛。好不容易爬上了二十米高的地面,眼前的景致还是那样令人生厌,因为又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头顶有随风飘动的云朵,天空中还不时飞过群鸟,陈佳瞳想起了时间中的碎片,难道又回到了时间的原点,可眼前的景色与黑洞中看见的完全不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这回不是幻觉了。”穆兰昕看着脚下的楼梯口,“下面就是虫洞的位置,如果没猜错,我们到平行宇宙了。” “平行宇宙?那是什么地方?” “宇宙另一头的咖啡馆,呵呵,说来话长了,我们得先出去看看,问问是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走到门口的费聆文踩到了什么,他挪开脚,捡起了一块硬硬的东西,这东西有些沉,是块破旧不堪的脏铁皮,这块铁皮的边缘因长时间的腐蚀而变得脆弱,轻轻一捏便碎屑一地,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上面的尘土和树叶,接着恍然大悟,因为铁皮上模糊地露出了三个字——淮海路。 “这里居然真的是淮海路。”金士梁看着路牌简直不能相信,前几天还灯火璀璨的淮海路,怎么变成了一片黑压压树林了?再回头看看,原来的绮点咖啡馆也被夷为了平地,只留下一个封锁的虫洞入口。入口处还贴了很大一张预示“死亡”的红色警示牌。 “这里好像被封锁了很久了。”费聆文说,“真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是淮海路,另一个世界的上海是这个样子的吗?” “弗雷恩,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要往前走走才好。” “是啊,得找到人问问。”穆兰昕在虫洞里扭伤了脚踝,出了地下室便靠在一棵树上,她不停的揉着小腿,似乎伤的不轻,金士梁更让人担心,他痛苦地揉着胸口,满头大汗。前面的路并不好走,若是一同前行,不仅耽误时间,两人的状况也会愈加严重,商量之后,费聆文决定让穆兰昕和金士梁留在原地,其他人则翻越森林去寻找救援。 “拿着!”穆兰昕把黄金咖啡匙交到了费聆文的手中,“这地方这么大兴许你会迷路,带上它你就能找到这里。” “咖啡匙?”费聆文接过它。 “是的,它会帮得了你们的。知道我先生为什么要把钥匙做成蛋糕叉和咖啡匙的形状吗?叉子是开启宇宙间所有虫洞之门的万能钥匙,有了它,我们的肉身便能从虫洞安全出来,而咖啡匙就像古代的司南,无论身在何方,它的勺柄永远都指向虫洞的位置,你们只要跟着它,就能回到这里。” 按照穆兰昕所说的方法,费聆文把咖啡匙放在左手的手背上,也许是感受到了皮肤的温度,它微弱地颤抖起来,费聆文把手向上轻轻一抬,咖啡匙立刻腾空起来,勺柄也开始旋转,然后又慢慢停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虫洞的位置。 “太神奇了!华教授真是个天才……”陈佳瞳看得一阵敬赞。 “这两把钥匙还有许多秘密,以后我再慢慢跟你们说,你们抓紧走吧,我会照顾金伯伯的。” “那好,华太太,请安心等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快回来的。”说完,费聆文带着周醒和陈佳瞳朝着勺柄的反方向走去。 夜路难行,森林里的树木都异常茂盛,为了争夺阳光不停地向上生长,足有五六十米高,山里长大的周醒看得出来,这里的每棵树都有百余年的历史了,不仅是逾2米的粗壮树干,就连上窜下跳的松鼠也比平时大了好几圈。 黑夜里不时传来一些动物的嚎叫,陈佳瞳紧紧拉着费聆文,她总觉得身旁的树林里会蹦出一只老虎来,周醒每隔十分钟就会抱怨几句,因为他的脸和手臂上被锋利的树叶划出了一条条血口子。 “妈的,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他又想放弃了,“都是你们害的,否则老子这会儿正在家床上躺着呢……” 费聆文和陈佳瞳没有搭理他,他们不停地往前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们看到了一条江流,若是没有走错方向,这条应该就是黄浦江了,夜里的水流很平静,曾几何时,这里每天都吸引了无数游客慕名而来,尤其是晚上,灯火璀璨,霓虹闪烁,美得让人窒息,而今亦不知过了多久,浦江两岸的辉煌不再,上海的母亲河居然变成了一条冷僻孤独的河流。 北面有一处下陷的低洼,那是曾经的过江隧道,陈佳瞳记忆犹新,去年她还坐着公交车穿行在此,为了定期看望乔治的母亲,她每次都会经过这条横款黄浦江的地下通道。 “弗雷恩,穿过去吧,否则没有路了。” 这条通道荒废了很久,地上也积满了尘土,还有被大风刮进来的树叶,方还有不少飞鸟筑起的窝。前方早已断了路,隧道是唯一可前行的地方。陈佳瞳打开了手机灯,这是最后一点光明了,蜿蜒的通道里还算干净,当他们从隧道的那一头走出来时,手机电量都已被耗尽。幸运的是,浦东的路平坦了很多,顺着咖啡匙的指引,他们仍然向东行走,费聆文一直在记录时间,他们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似乎都要出上海了。就在周醒满脸怨念又想抱怨的时候,他看到了公路,好在是公路,那就说明快要到有人的地方了。 公路很窄,只有一根车道,两旁还竖着一排路灯,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费聆文看到了三四个人影,他们在为路边树苗加固树干,应该是园林工人。一个在树上作业的男人看见了他们,他迅速放下升降机,又解开了保险带,费聆文刚想上去打招呼,那个男人的神态却变得异常惊恐,叫了一声就撒腿跑了,不一会儿,其他几个工人也像撞了鬼似的没了踪影。 随即,整个夜空被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围绕着,不知是谁拉响了警报,一个老伯在不远处的小屋门口张望着,还没等费聆文上前问个究竟,迎面就冲过来三个男人。 “什么人私闯禁地?”黑夜中,强烈的手电筒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谁派你们来的?说!” “弗雷恩……” “对不起对不起。”费聆文挡在了陈佳瞳身前,那三个男人穿着黑色制服,腰间还别着一把枪。“我们有朋友受伤了,在后面的森林里,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出来,您可以帮忙叫下救护车吗?” “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吧!”一个大胡子守卫嚷嚷起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脸色也很难看,“知道这什么地方么?国家明文规定擅闯此地一律处死,还想叫救护车?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毙了你们……” “大哥!大哥!别这样。”周醒吓得双腿跪地哭了出来,“求你了,放了我们吧,我们啥也不知道啊,我们不是坏人,你就留我一条命吧,求你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做什么?”大胡子身旁一个年轻的守卫上前问道,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应当和费聆文差不多年纪。 “瞧瞧你们这帮无良公民,真是不怕死。”还没等费聆文回答,大胡子指着他们三个又摇摇晃晃骂起来,“不怕死也就算了,还打扰咱哥几个喝酒,今天不宰了你们老子就不姓何!”他边说边拿出腰间的枪摆动起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哎,老何老何,别这样别这样。”年轻守卫一把夺过了大胡子手中的枪,“先带回去问问清楚,你看还有一个女人,万一错杀了也不好。”陈佳瞳被吓得不敢出声,守卫走到她身旁,晃了晃手电筒,“小姐,你胆儿还真够大的!这么多年来,你可是第一个女的,来!把他们全都带过去。”他一挥手,大胡子和另一个守卫立刻用枪顶着他们进了屋。 第48章 逃出森林03 这是一幢砖瓦小平房,一层高,也就三四间房间,屋子里的装修很简单,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和简单的木质家具外,就是一些急救设备,床上还铺着被褥,应该是他们平时值夜班休息的地方。 “说!你们想干什么?”大胡子抄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再次盘问起他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溜进去的?” “你们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吧。”陈佳瞳说,“后面那片森林里还有一个老伯和一个中年女人,看你们都是穿制服守卫,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小姐,看来你还没有搞明白,这里几百年以来都是禁区,但凡越界的人,都我们都有权一枪打死。别说是叫救护车了,就算叫了那些医生也不敢去的。”年轻的守卫说话还算客气,他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眼神却深邃的很,大胡子也很给他面子,应该算是这三个人的头头。 “先生,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是说,几几年了?”陈佳瞳问。 “为什么这么问?”年轻守卫觉得奇怪,“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你们相信时空穿梭吗?我们是从2023年来的……” “蒙谁呢?当老子三岁小孩子啊?”大胡子一脸暴躁,说完又发起了酒疯,抓住了陈佳瞳的胳膊。 “放开她。”费聆文冲了上去,年轻守卫和周醒立刻冲上去将他们分开,要不是周醒反应快,费聆文的拳头就要挥在大胡子脸上了。混乱中,只听见“哐当”一声,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了,费聆文低头一看,原来是咖啡匙,在陈佳瞳和周醒的掩护下,他迅速捡起了钥匙放回口袋。 “老何,我看这样吧,先把他们带到隔壁房间,首长明天要来检查,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个事我们东门可不好交代,你休息去,这里交给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也好。”大胡子想了想,“今天我兄弟发话了,算你们走运!让你们再多活一天……” 最后,三人被带到了隔壁房间,大胡子回来后一头栽在了木板床上,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华涪给他盖了件外套,然后独自朝屋外走去。 深夜,半梦半醒的费聆文突然听见门外有触碰门锁的动静,他推醒了床上的陈佳瞳,地板上刚睡着的周醒也被惊醒了。 门开了,外面的灯光照进来,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守卫,他进来后迅速关上了房门,房间里的光线又变得很弱,他们谁都没有出声,守卫在门口窥探了一会,见没人发现,便走到费聆文跟前。 “把你上衣口袋里的东西给我!”守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费聆文没有动,很明显,眼前的形势有些不受控制,但他还是攥紧了拳头等待随时出击。 “你们给我听着,要不是我挡着,你们几个刚才早就被乱枪打死了。”年轻守卫很有自信,“再问你一次,你们从哪儿跑来的?”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先救……” “是不是虫洞?”费聆文的话还没说完,守卫便用枪顶着费聆文的额头,“你们是不是去过森林里的虫洞?快说!” “是。”费聆文无奈地回答了一声,此时的陈佳瞳和周醒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呵呵,那个洞果然没有被封锁。”年轻守卫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刚才说自己是从2023年来?那么……虫洞那头的水干了?” “是的,你相信我们说的话?” “那也得有两百多年了……”守卫掐指算了算时间,“你口袋里的那把钥匙,是谁给你的?你只要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他说的正是咖啡匙,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咖啡匙正好被守卫看见,若不是看到了那把金灿灿的汤匙,他是不会阻止大胡子开枪毙了他们的。 “一个朋友,她受伤了,就在虫洞口,先生,只要你能救他……”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年轻守卫沉默了一会,“我必须跟你们一起走!若是你们做不到,就别怪我不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 “好吧。”虽然费聆文疑虑重重,但也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很好,为了互相信任,先生,我可以马上把你们放了,但是,你必须把钥匙给我。” 性命攸关,费聆文没得讨价还价,现在拒绝他也确实是个下下策,不但性命不保,钥匙终究会落入他们手中,费聆文斟酌了一会,交出了那把咖啡匙。 “你们的朋友进了虫洞,身体就不会衰老,放心,他们不会饿死的。”守卫拿到了咖啡匙,他的手不停地颤抖,情绪也变得异常兴奋,陈佳瞳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眼眶里还闪烁着眼泪,“你们出门后一直沿着东面走,会看到一架牌照j118的飞机,你们在那里等着我,我两个小时后就会来找你们。”守卫一下子变得很好说话,“这里两天一个轮班,一会换班的就会来,他们必须看到我,所以我们得先出去,等上两天才能再进来,还有,出了这片森林就是居民区了,出去后你们少说话,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个守卫看上去并不像坏人,言语间似乎又很能体谅费聆文他们的处境,他迅速把三人从屋子里带了出去,其他两个守卫还没醒来,外面的园林工人也已经离开,黑夜里,他们三人沿着守卫所指的方向一路跑去。 大约过了两个半小时,守卫如约而至,他换下了制服,还戴了副眼镜,看上去多了一份书卷气。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小型的停机场,费聆文不得不感叹着眼前无比惊人的发展,这是两百多年以后的上海,前几天他还在惊赞地上那些造价不菲的跑车,如今私人飞机竟充当起了最普通的交通工具。 守卫驾驶的四人座的小飞机也是前不久刚买的,按照他的说法,这已经是最简单的配置了,历经时代的变迁,上海已经很少有马路了,仍在开车的,无非就是翻不了身的底层公民。 守卫颇有耐心地说起了上海百年来的变化,2100年是这个城市的鼎盛时期,不过因为城市发展的速度太快,使得森林面积迅速减少,土地流失很快,2156年的时候,国家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沙尘暴,全球二氧化碳的增加又带来了恐怖的温室效应,那一年的灾难死了很多人,觉悟后的人们便开始大量植树,上海也在那时被规划成了森林,而这里的原住民都被迫迁到了外地。 “那虫洞呢?我们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森林是禁地,这里的人都知道虫洞的秘密吗?” “不,他们不知道那,我们把那个无底洞叫作‘火井’,在你们来之前,火井已经关闭了两百多年,虽然它变成了深井,却一直喷射出奇怪的气体? “奇怪的气体?” “是的,若是普通的森林,国家也不会制定那么严格的法律,可是洞里喷射出的气体很危险,曾经有人往洞里丢了一个烟头,结果虫洞口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引发的火灾几乎波及了大半个森林,人们几十年迁徙还林的成绩都付之一炬,后来你们也看到了,这里被划分为禁区,法律规定所有擅闯森林的人都将被处以重刑,因为那太危险了。” “原来如此,我和弗雷恩来的时候,上海还是个大城市呢!没想到两百年后它会变成森林……”陈佳瞳第一次坐飞机,飞机以四百公里的时速飞行着,空中交通似乎比想象的更便捷,她惊奇地鸟瞰着整个城市。 “这里的地面几乎都被森林覆盖了,飞机就和马路上的汽车一样,整个城市上空按照不同的功能和方位被划分成了20个高度区间,每条空中跑到之间都有复杂严密的高空感应装置,只要遵循交通规则,飞机间是不会发生相撞事故的。” “看来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费聆文刚才就怀疑这位森林守卫的身份。 “对了,你们能来到这儿,应该还有一把叉子吧?只有咖啡匙和蛋糕叉同时插入钥匙孔,时光之门才能打开,还要等变成液体的光年全部枯竭后,虫洞才会出现……” “你怎么知道?”费聆文更加好奇了,“你是谁?” “到了。”飞机慢慢降落在一个小型跑道上,起落架向前滑行了几百米,他掉转了机身,把飞机停在了一栋花园洋房旁边,关闭引擎后,这个年轻的守卫对着费聆文诡异地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这两把钥匙都是我造的。我在1965年就造了它们……” 第49章 教授的命运01 尖尖的屋顶,波纹图案的彩瓦,庭院门口还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翠绿高大的树木把整栋房子隐秘在其中,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这里的生活平实而幽静,人们的穿着也朴实简单,对门年过花甲的老夫妻正修剪着自家花园里的枝叶,除了植物和鲜花,这里很少能看到钢筋围墙。 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喝着咖啡攀谈起来,他们起的很早,尤其是费聆文,他难得能享受一个平静的早晨。 “看来你对陈小姐也算是一往情深了。”他笑了笑,说话的人正是华涪,失踪了几十年的物理教授,他端着咖啡优雅地品味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很是像。 费聆文没有回答他,他不敢想象这个三十岁的年轻人是那位年过五十的穆兰昕的丈夫。 华涪说起了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虫洞之水的泛滥把他冲到了这里,他回不了家,只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一开始他就像从原始社会来的愚人,面对如此高速发展的世界,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洞口守候,直到这个城市开始迁徙还林,他才不得不被驱逐出上海。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他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是严苛的法律迫使他再也没有靠近过虫洞。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家,他成为了这片森林的守卫者。 从前天开始,他就已经归心似箭,因为他终于等到虫洞开启的那一天,而穆兰昕的意外到来更是让华涪激动不已,他不断询问着关于妻子的一切,他原本以为穆兰昕早已生老病死,却没想到她喝了光年还到了这里。 “原来兰昕一直在坚持,还开了咖啡馆。”华涪意味深长地说,“当初那把咖啡匙丢了她一定很痛苦吧……费先生,谢谢你们帮她找回来了。” “呵呵,您客气了,叫我聆文就好。” “你们都是受害者,让你们到这儿来我很抱歉,但是,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家人团聚的。”华涪站起来进了里屋,不一会从家里拿了一本书出来,“聆文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研究,简单点说,回到原来的世界不是不可能,但是没有人尝试过,因为那很危险。” “怎么说?” “人一旦回到过去,之后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件都会被推倒,我们和过去的自己相撞,事实上我们和过去的自己是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存在,时间一旦矛盾就会发生爆炸,我想,其中一个自己会自动消失吧。” “自动消失?什么意思?教授,你是指死亡吗?” “至少我的观点是这样,你听说过爱因斯坦的‘外祖母悖论’吗?一个人乘坐时空机器回到过去,在自己母亲出生之前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你猜之后会发生什么?” “母亲不能出生,自己也无法存在,不存在又怎么杀得了自己的外祖母呢?这听上去像是一个矛盾的结论。” “没错,就连爱因斯坦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才有了‘平行宇宙’的想法,事实上,平行宇宙就是存在的,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我们每个人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都有着不同的分身,这些分身虽然外貌相同,所做的事情、所处的环境也极为相似,但是却跟我们有着不同的灵魂,我们从平行宇宙回到过去,就能看见另一个自己了,两个人可以同时存在,就像双胞胎一样。其实,回到过去和进入平行宇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教授的意思……回到本来的过去,有可能就会被矛盾的时间炸死,回到平行宇宙的过去,就会遇见另一个自己?可您是怎么做到的?听您太太说,教授您去过虫洞很多次,可您回来了。” “家里的时间早就扭曲了,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从我第一次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栋房子,因为我不能,外面的世界早就不一样了。” “教授,我想你会有办法的,只要能回到属于自己的过去,无论多危险,我都要尝试一下。” “那就试着跑过光……”华涪翻开了他手中那本厚厚的书,里面印着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光是宇宙间已知的跑得最快的物质,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当人奔跑的速度与光一样快,那么时间对于人就是停止的,人会停止衰老,而当人奔跑的速度超越了光的速度,那么人就能回到过去,回到过去的任何时间。” “真的吗?可是怎么才能超越光速呢?” “这里和你来时的95年前后不到三百年,科技也没有发展到如此高的境界,我们国家最快的火箭也才刚达到80公里每秒,离光速还差的远呢……不过,现在达不到不代表未来不行。” “您还去过更遥远的未来?” “几千年以后的平行宇宙,那里有时间机器,可以超越光速实现时间的逆转……” 之后的两天,华涪带着他们三人游览了上海周边的城市,两百多年间,城市人口急剧减少,森林面积不断扩大,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早已焕然一新,破坏森林以及猎杀野生动物也被列入了最残酷的刑罚。 “佳瞳,你回去了可得告诉你先生,皮革这行在未来是没有发展潜的,让他想清楚了。” “呵呵。”陈佳瞳会心一笑,“教授,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您在这里生活了百余年,就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女人么,您和太太分开的时间可比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 “有!”华涪犹豫了一下说,“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她的儿子应该读大学了吧……” “哦?当年你们为什么分开。” “我们没有在一起。”继续说,“她知道我有妻子,我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家的,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好朋友,彼此心照不宣,而且,我更不想对不起兰昕……” 第50章 教授的命运02 “来来来,满上!” 晚上八点,森林东门的守卫室再次闹腾起来,华涪从家里带来了两瓶珍藏多年的白酒,前一波值班的刚走,他就拉着大胡子和另一个跟班喝了起来!小跟班不慎酒量,喝了没几杯便晕头转向,大胡子因为加了工资心情大好,华涪便伺机不停地给他灌酒。 “大前天跑掉的那三个人,你跟那小子没报上去吧。”华涪装作一丝醉态勾着大胡子问。 “没有没有。”大胡子喝了两杯也摇摇晃晃起来,“前天首长来检查,把我们东门夸得哟,都等着发奖金呢,谁还敢多嘴,这不找死嘛……” “呵呵,好!干的好,今晚我们兄弟三人不醉不归!”华涪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连声道谢,他不时地看着墙上的时钟,费聆文他们此刻都已等在外面,一会等守卫们睡着了,他就要带着他们三人闯入森林。 时间过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大胡子和跟班就倒在床板上打起了呼噜,华涪见时机已到,便把公路旁作业的工人调去了远处,费聆文收到讯息后立刻带着陈佳瞳和周醒从停机坪赶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视野比前两天要开阔很多,其实这座森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危险的动物都被隔离在了森林最北区,东区无非就多些奇花异草和濒临灭绝的鸟类。政府曾经想辟出黄浦江以东的区域作为开放式公园,但在改建的过程中,抓住了不少乘乱越江的游客,这些游客手持相机,想必是来偷拍“火井”的,为了安全起见,政府不得不取消了这一计划。 咖啡匙在华涪的手背上立刻显示了虫洞所在的方向,他们跟着勺柄一路向西奔去。穿过了公路,就是真正的无人区了,地上很潮湿,稍不留神就会滑进泥坑中去。今天的风很小,森林里安静至极,小溪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公里。 陈佳瞳走得很是小心,除了月光下他们的人影,她总觉得前方的树叶时不时拨动了几下。也许是过于敏感,每每听到林子里怪异的响声她总是害怕地叫出声来。 “别怕,可能是这里的野猫。”华涪放慢了脚步,他也听到了前方的动静,不过声音很快就消失了,确定没事后他开起了玩笑,“这座森林百年来都是禁地,不会有人的,你最该提防的是虫子,它们喜欢喝漂亮女人的鲜血。”他看了看满脸紧张的陈佳瞳,“佳瞳小姐,要不你走我身边吧,我的咖啡匙会保护你的。” 费聆文上前一把拉起了陈佳瞳的手,有些不满地质说起她来,“瞳瞳,你跑那么前面干什么?你脸上的伤口还没恢复,还是老实点走我身边吧。”周醒和华涪禁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树丛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黑影,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黑影就从他们眼前“嗖”的一声飞快穿过。 “咖啡匙!”华涪大叫了起来,“他抢了咖啡匙!”黑暗中,只见一个魁梧的身躯向森林深处跑去,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华涪手背上那把闪闪发光的咖啡匙不见了。所有人都追了上去,那人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拼了命向前冲,华涪和周醒跑在最前面,费聆文为了照顾陈佳瞳被远远甩在了后面。黑夜里,他拿着咖啡匙,光芒照亮了他全身,那个疯子狂跑中回头看了几眼,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从背影看还挺彪悍。 “又是你个疯子!”华涪骂了起来,他追了足有好几公里,那个黑影还是消失在一片漆黑的森林中,周醒也因为体力不支停了下来。 看着瞬间寂静下来的森林,华涪难掩心中的气愤,他口中不断地骂着疯子,他认得这个抢走咖啡匙的男人。 “他是谁?”费聆文和陈佳瞳赶了上来,“华教授,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这森林里不可能有别人么……” “简直疯了。”华涪一脚踹向身旁的大树,他和都周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在这片区域混迹了很多年了。”华涪颇为无奈,“一定是刚才我把其他守卫和园林工人都支开了,让那个家伙溜了进来。” “弗雷恩,没有钥匙我们就回不去了……”陈佳瞳有些绝望。 “那把钥匙一直闪着亮光,他一定是当成值钱的东西了。”华涪又一拳打在树干上,“哎!没有钥匙,回去了也无济于事,这回麻烦大了。” “怎么会……怎么会……”周醒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他跑得满身大汗,还不断地揉着眼睛,情绪却比华涪更加激动,“佳瞳姐,你没把他干掉吗?” “你说什么呢,周醒,你是不是不舒服。”陈佳瞳疑惑地看着他。 “龚主任!那人是龚主任!”周醒喘着粗气,“我不会看错的,抢走咖啡匙的人,是龚奕杨!” 森林深处,费聆文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两天了,穆兰昕和金士梁都不免担心起来。虽然费聆文告知一定要等到他们回来,可是穆兰昕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的右眼皮从昨天开始就不停的跳,另一把蛋糕叉也跟着忽明忽暗闪着光芒。 她在地下室来回走了几步,脚踝的伤比前两天还了许多,金士梁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见穆兰昕一直忧心忡忡,只能不停地安慰她,若是孩子们今晚再不回来,他们便决定明天一同出去找…… 十公里开外,华涪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进退两难,这片森林毕竟不是来去自如的地方,门口守卫森严,稍有大意就会惹祸上身,一番讨论后,华涪不得不做出一个尴尬的决定,他让周醒带着陈佳瞳自行返回虫洞,而他自己和费聆文则需要再次回到来时的地方,因为他们必须找到龚奕杨。 这个建议刚提出来就遭到了陈佳瞳的强烈反对,理由很简单,她不愿意和费聆文分开,她宁可一同折返寻找咖啡匙,费聆文反复斟酌后却答应了这个决定,虽然没有咖啡匙的指引,但只要一直往西走就能看见黄浦江,沿着江边过了隧道,虫洞也就不远了,周醒总是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他是胆小鬼,从他柔弱的眼神中完全可以看出他一点也不想回去找龚奕杨,陈佳瞳是个勇敢的女人,费聆文知道华教授也是经过权衡才这么做的。况且,穆兰昕和金士梁还受着伤,华涪也很希望他们能够先回去,若是四人一同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再进来了。 最终,他们接受了建议,周醒带着陈佳瞳继续往西面走,临走时,华涪把身上的佩枪悄悄给了陈佳瞳。 在华涪的记忆中,这个狂暴的中年男人八年前就到了这里,他无儿无女,居无定所,整天与老鼠苍蝇为伴,邋遢至极,在东门外的垃圾站过着无边无际的生活,东门守卫好心把他送到收容所里,可没过几天他就走了,他的脾气很暴躁,也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面对龚奕杨的事,华涪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料到这个疯子居然是从2015年来的,更没想到他与费聆文他们之间还有如此一劫,华涪记得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去年,他因为在停机坪抢劫了一个女人手表而被他送进了警局,他经常说一些疯话,心情不好时见人就打,最后医院诊断他患有妄想症,强行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可没想到他还是出来了…… 他们一路快步又回到了东门,幸好大胡子还在睡觉,华涪迅速把费聆文带到回安全的地方,现在是晚上两点,对于龚奕杨闯入禁地的事,华涪不敢惊动任何人,他只希望这个疯子能够尽快从森林里出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第二天的黎明,然后想办法找到他。 陈佳瞳和周醒沿着西面走,森林里的路本来就崎岖难行,没有了咖啡匙的指引,他们更难找到来时的路,周醒走得晕头转向,他只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在不停的走,直到天色渐渐亮起,他们才走到黄浦江边。周围的景致与来时不太一样,他们前后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隧道,陈佳瞳的方向感向来迟钝,看来是跑偏了方向。周醒大声喊着穆兰昕和金士梁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够听见,可无论怎么喊,周围都是寂寥无声,空空无影。 华涪和费聆文的处境更为不妙,佩枪无故失踪,华涪难辞其咎,第二天他就被停薪留职,接受上头的调查,大胡子还算义气,一个人揽下了喝酒的责任,这才使得华涪没有被立即解雇,在此之前,华涪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八十多年。守卫佩枪丢失,无疑是该受到严惩,而他昨晚把枪交给陈佳瞳也实属下策,可陈佳瞳毕竟是女人,没有武器防身恐有危险,况且周醒还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他一定会脚底抹油自个儿开溜。 天亮了,华涪交接好工作后驾驶着飞机和费聆文来到上海东北面一处近郊,与干净的市区相比,这里算的上是一片荒芜之地,稀疏的杂草,破旧的棚户房,还有一个巨大的垃圾焚烧厂,华涪知道龚奕杨平时就住在这里,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住在政府提供的救济所,每次从那里头出来,他总会回到这里。 第51章 教授的命运03 飞机最终停在了棚户房五百米开外的一块阴凉地,刚着落,一股恶臭伴随着污浊的空气就迎面扑来,今天天气还算不差,若是碰到打雷下雨,这里的情况就会变得更糟。 一路上,华涪挨家挨户逢人就打招呼,这些棚户房的居民看到他倒也微笑回应了几声,看来华涪平时倒也很关照他们,费聆文总是与那些人保持两三米的距离,他穿着干净的衣服,对自己的形象很在意,他厌恶到这样的地方来,因为这里有他从小最害怕的东西——蟑螂。 “聆文兄,他们都是好人。”华涪看得出来费聆文对这儿很是厌恶,“他们只是来得晚,不巧被拦在了这座城市的编制外罢了。”华涪的口气中略带惋惜,“上海到现在都还像个移民城市,住在这里的,都是拿不到户口的人而已。”他走到其中一间棚子前停了下来,“龚奕杨平时就住这里,怎么样,跟我一起进去吗?” “当然。”费聆文回答得很爽快,“我们得拿回咖啡匙。”他早被这里的气味呛得直犯恶心,只是用力装作不介意而已。 “咚咚咚!”华涪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破旧的小屋门板上有几条裂缝,他透过缝隙朝里看了下,没有人。 “守卫长,你是来找龚奕杨的吗?”隔壁一位年过花甲老婆婆突然走过来,问 “是啊,李阿婆,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被抓走了。”老婆婆摇摇头,“昨晚东南门的守卫把他给抓了,说是在禁地抓着的……” 华涪立刻给东南门的朋友打了电话,果然,他们在凌晨抓到了一个擅闯者,现在已经被带到警局问话了。 华涪独自来到东南警局,在说明了情况后,他提交了龚奕杨的精神鉴定报告,又交了一笔保释金,最后把他带回了棚户房,他和之前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一脸泥土,衣服破的也就勉强遮能遮住隐私而已,最长的头发已经到了腰间,上面还沾满了污垢和飞虫,费聆文完全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死,居然还变成了这等怪物。龚奕杨一见大门就想往外逃,幸好两个男人动作利索,一下就把他按到在地,龚奕杨边挣扎边叫骂着,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走来看热闹。 “守卫长,他是不是又打伤别人了?”李阿婆问华涪。“哎,他也怪可怜的。” “不是不是,婆婆,这回是私事,我要把他带进屋子问点事。”华涪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不会动手伤他的。” 房子里一股难闻的馊味,桌上摆的也不知是吃了几天的饭菜了,一台破风扇,一盏小灯,一条破棉被,这就是龚奕杨所谓的家了。说来也倒霉,他每次偷点抢点什么,总会被森林大门的守卫逮个正着。 “快说,钥匙在哪儿?”华涪松手了手,“你不说我就送你去精神病院!” “什么钥匙……我没偷啊。”龚奕杨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前几天,大南门那烟是我偷的,其他什么也没有啊,华涪弟弟,不信你搜搜看。” “昨天晚上闯禁地的是你吧,还抢我们的东西?”华涪的语气生硬起来,“别告诉我那个人不是你,说,那东西到底在哪儿?” “哦!你说那个勺子呀,我还以为什么东西亮亮的,结果拿在手里一看就是个破勺子,所以我给扔了。”龚奕杨说的满不在乎,“弟弟,昨天晚上乌漆墨黑的,我真不知道是你。” “扔了,扔哪了?”华涪吓了一跳。 “有人追我我就跑了,那勺我就随手一扔,我还以为是金子呢!妈的,害的老子在警察局待了一宿!” “龚先生,你还认得我吗?”费聆文走到他跟前。 龚奕杨用模糊的瞳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看了一会,沉睡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了,他的双眼开始充血,青筋暴起,发狂地把费聆文扑倒在地,“妈的,你们这群混蛋!”他紧紧掐住了费聆文的脖子,“就是你们这帮畜生把老子弄到这来的吧!“老子等这天等了很久了!我今天要杀了你!”他的脸涨得通红,像一只暴怒的野兽,他抡起拳头朝费聆文打去,恨不得把费聆文碎尸万段。华涪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邻居们闻声也冲了进来,然后把龚奕杨绑在了木桩子上。 费聆文被压倒在地上,干净的衬衫上粘满了尘土,他拭去嘴角的血,无奈地看着一旁咆哮的龚奕杨,他本以为陈佳瞳的丈夫已经解决了他,可他却还活着,冤家路窄,居然在这儿给碰上了。 龚奕杨很久才冷静下来,华涪看他可怜便松开了绳子,其实他是个可怜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当他清醒的时候,却发现来了另一个世界。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这就是所谓长生不老的代价,他每天都在绝望中度过,他想回家,老婆和孩子是他唯一生存下去的勇气,可惜从来没有人信他说的话,他只是个疯子而已。 “你们要那个勺子可以……”龚奕杨想了一会终于出声了,他从华涪焦急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勺子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可我只有一个要求。”他突然跪在了地上,“大哥,刚才是我不好,求求你,带我回去吧!求你了……”他向费聆文不断地磕头,边磕边大哭起来,额头很快就流血了。 “华教授,你看这……”费聆文看着也有为难。 “哎,都是拉目霞神水惹得祸……聆文兄,这也不是他的错,我们能帮就帮吧,我们现在的处境跟他又有什么不同呢?” 费聆文走上前扶起了龚奕杨,龚奕杨已经哭得声嘶力竭了,“你抢的那把咖啡匙是开启时光之门的钥匙,只有找到它我们才能回到过去,龚先生,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很抱歉,我想你也知道了,这事情可不是简单的长生不老,而是穿越时空了。” 此时,森林的深处,金士梁和穆兰昕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刚巧准备离开地下室,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陈佳瞳和周醒,这两个人走了一天一夜,几乎绕了大半个森林。 “费先生呢?”金士梁一看便觉得事有不妙,“孩子,为什么不跟着咖啡匙走?” 周醒累得倒头就睡,陈佳瞳还顾不上解释外面发生的一切,第一时间就把遇上华涪教授的事告诉了穆兰昕,穆兰昕先是不敢相信,随后又喜极而泣,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顿时露出了少女般期待的模样,没有什么能够表达她此时的喜悦之情,她紧紧地拥抱着陈佳瞳,不断地感谢着,随后又在门口不停地东张西望,恨不得马上冲出森林与先生相会。 稍作休息后,陈佳瞳把昨晚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们, “这么说来,华教授和费聆文是为了夺回咖啡匙才不得不留在外面的。”金士梁焦虑着,“抢走咖啡匙的人,真的是龚奕杨吗?” “我也不知道,周醒看见的,我还以为乔治他……算了,不管是不是,现在我们都不能出去,这里被关了一百多年了,被发现是要被打死的,我相信华教授和弗雷恩一定会有办法的。”几经商量,他们决定继续等待,对于遇见龚奕杨的事,陈佳瞳也无从解释,最后还是穆兰昕告诉了她真相。 那天晚上,原本咖啡馆就要打烊了,可就在穆兰昕收拾厨房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虽然她已经提醒过当天的营业时间结束了,但是男人还是像无赖一样地坐了下来,穆兰昕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有事,所以问起情况来,没想到那个男人开口就说是外面的人介绍的,希望能让他长生不老,当时她自己也很诧异,她不知道男人所说的长生不老是指什么,虽然她首先想到的是拉目霞,她不能肯定这个男人是否知道了秘密,就在她想要找些理由敷衍过去的时候,门外又冲进来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一进门就对着他一顿毒打,他们的下手实在是太重了,简直要将他置于死地,穆兰昕根本拦不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那两个男人给了她一封信,这封信很诡异,没有署名人,只是求她把这个男人的尸体带去未来,永远不要让他回来。 穆兰昕看到奄奄一息的男人觉得可怜,但若是留在咖啡馆,她定是脱不了关系,甚至还会卷入不必要的案件之中,整个晚上她都过的胆战心惊,生怕有警察来找人,最后,她决定用蛋糕叉送他去未来,照顾了他一天之后,他就让男人走了,虽然他伤的很重。 有一点穆兰昕没有想通,当时咖啡匙已经丢了,龚奕杨去的无非是未来,怎么出现在平行宇宙里? “那天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我提供了家里的地址和家人信息,可他们找不到我老婆和孩子,警察说我在撒谎,我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咖啡馆被人打了,但我不知道是谁,于是我带他们回到了咖啡馆,哪知道咖啡馆的门开着,可是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我在厨房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洞,我本想凑进去看看,可之后发生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树林里,周围除了树,什么都没有,我花了很久才从这片森林里爬出来,一个守卫射伤了我,伤口崩开了,又流了很多血,他们把我关进了监狱,后来又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难怪……”费聆文捋了捋头绪,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龚奕杨会出现在这里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虫洞中发生的巧合,龚奕杨因为蛋糕叉而到了未来,又从未来的虫洞进入了现在的平行宇宙…… 第52章 寻找咖啡匙01 停了职,想要再进到森林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华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在大胡子值班的时候冒险一试,大胡子虽然做事鲁莽,但对兄弟绝对称得上义气,曾几何时,他还救过华涪一命,单凭两人十多年的交情,华涪相信他至少不会立刻开枪打死自己。 东门的入口比较小,为了让入口处的视野更加开阔,这里每天都会有园林工人修剪绿化,安全起见,这里每八个小时换一次班,每次有三个守卫共同坚守,其中两人在大门口巡逻,另外一人负责看管园林工人。若是华涪没有记错,今天门口的执勤守卫正是大胡子老何。费聆文对于晚上每一步计划都已熟悉,但龚亦杨却很让人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脾气时好时坏,华涪反复叮嘱今晚的行动,他看上去却不知所云。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风险了,因为酗酒一事,大胡子后天就要被调去南门,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们必须好好把握住。华涪留下了一封告别信,他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棚户区发展基金会,若是今晚顺利,他将永远地离开这里,去到下一个目的地。 深夜十二点,大胡子和新调来的守卫正在大门处执勤,大胡子看上去心事重重,他在门口来回踱步,华涪在远处观望了很久,大胡子并没有发现他,待到他再次走来,华涪便朝他丢了了一块石子,他原本只想引起大胡子的注意,可是小石子被他掷得太远,惊动了另一个守卫。 “什么人?”大胡子听见声音立刻把枪对准了前方,另一名新守卫打开了手电筒也闻声走来,黑暗中,他们看见了华涪。 “兄弟,怎么是你。”大胡子看到华涪又欣喜又意外,“你怎么来了?上头让你回来了?” “不不不,老何,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华涪的语气很沉重。 “道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胡子一脸惊讶,“不是说停薪留职嘛,怎么突然间道别了?” …… “小马,这就我兄弟,他前天犯事儿给停职了,给我个面子,让我们兄弟说说话!”见华涪欲言又止的样子,大胡子立刻支开了一旁的守卫,新守卫虽有些勉强,但还是识趣地离开了。 “哥,你们快点,要是上面突击可就不好办了。”新守卫边说边往平房里走去,看样子应该是去洗手间了!趁大胡子不注意,华涪立刻给不远处的费聆文发了信号。 四下无人,他立刻直言不讳向大胡子道出了实情,“老何,我有一事相求……”他握紧了大胡子的手,“放我进森林。” “你说什么呀,老华,你想送死吗?”大胡子大吃一惊,“你进去做什么?” “老何,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说,去了里面我就不会再出来,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不可能!”大胡子怒了起来,“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老华,这究竟怎么了,知法犯法,六年前你也开枪打死过这里擅闯者,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我不会让一百年前的火灾重演的,请你相信我!” “别说了。”大胡子生气地一挥手,“这是不可能的,擅闯禁地不听劝者一律枪毙!我还有老婆和孩子,不会冒险做这种事的!” “好吧,老何,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但是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进森林。” “你……”大胡子气的不知如何作答。 僵持之际,华涪的余光看到了从森林里穿过的两个人影,看来费聆文和龚奕杨已经溜进去了,他刚要松一口气,没想到龚奕杨的动静太大,屁股撞断了一颗枯枝,声音很响,刚巧被大胡子听见了。 “谁!”大胡子拔出腰眼里的手枪,看了看身后的森林,“什么东西?” 此时,漆黑的森林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龚奕杨知道被发现了,便跑了起来。 “也许是只猫!” “猫?不可能。”大胡子往那个方向看看,“你闪开,我要去看看。”他猛地推开华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撩起枪一步一步往森林里走去。 “别别别!”华涪一下挡在了前面,“老何,他们是我朋友!你别开枪!” “朋友?”大胡子惊恐地咆哮起来,“这可是死罪啊,老子要一枪毙了你!”说着就把枪顶在了华涪的脑门上。 “我今天必须进去,除非你一枪打死我。”他抓着大胡子的枪也丝毫不肯退让,“兄弟,给我们一点时间,你晚些报警,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大胡子后退了一步,他气的满头大汗,华涪见他开始动摇了,放开手慢慢朝森林走去。他没有开枪,双手一直在颤抖,他不知道华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确信兄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妈的!你这个混蛋!”华涪走远了,大胡子一脚踢在一棵刚绑好的树苗上,树苗瞬间被折成了两段,“好!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不出来老子就报警抓你!”他看了看手表,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人一路前进,根据龚奕杨的回忆,他似乎是把咖啡匙丢弃在了一个大池塘边,华涪对他所说的大池塘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一百多年前这里建设过一个大鱼塘,前段时间暴雨连连,如果他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个鱼塘了,鱼塘在森林的东南方向,离这里足有十几公里,难怪龚奕杨这个疯子会在东南门被守卫抓到。 绕过了公路,他们避开了正在东门作业的园林工人,然后又沿着公路向东南方向跑去,三人之中,华涪理应年纪最长,但因为虫洞的关系,他看上去才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甚至比费聆文还要年轻几岁,体能也完全没有减退,龚奕杨四十多岁的体力明显不如他们年轻人,他一会就上接不接下气,难受时又发疯似的对着天空大喊大叫,费聆文和华涪好一会儿才把他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接续赶路。 第53章 寻找咖啡匙02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龚奕杨所描述的那个池塘边,夜晚四周很黑,通过月光勉强能够看清眼前的视线,咖啡匙会发光,如果龚奕杨说的没错,应该不难找到。三人围着池边分头找了起来。 寂静的森林中忽然响起一阵轰鸣,华涪看了看头顶,他知道事情不妙,果然,高空划过几架飞机,接着就是一阵巨大的的螺旋桨转动声。 “我们被发现了。” 短短几分钟,大批的直升机就盘旋在森林上空,机身底部的探照灯依次打开,强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直射到地上,不到一会儿,整个森林就被照的通亮。甚至百米外的地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华涪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应该是老何报了警。 “我们要快点过江!”安静的森林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光影在他们的身上纵横交叠,华涪冲着两人用力喊着,龚奕杨被吓得退都软了,他什么都听不进,只是害怕得在一棵棵大树下来回躲着,生怕被头顶的飞机发现。 “教授,我们还没有找到钥匙。”费聆文也很焦躁。他们的行动已经惊动了空军部队,更糟糕的是,陆地部队就在后面,若不赶紧逃跑,他们就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聆文兄!先别管了,我们要赶快过江,到了浦西他们就不敢开枪!先留着命,钥匙我们回头再找。” “那好吧!”他们向江边跑去。 十几分钟后,远处传来了狗吠声,陆地部队来了。华涪示意让费聆文带着龚奕杨先跑,可是费聆文仍然死死盯着杂草丛生的地面,他并不死心,从刚才起,他的胸口就开始闷痛,这并不是一路奔跑所致,他感觉咖啡匙应该就在附近。 龚奕杨刚跑几步就一头栽到了地上,他爬起来连滚带爬继续跑,横冲直撞,又一根藤枝绊了他一跤,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龚奕杨的脑袋磕破了,鲜血从他的额头淌下来,迷乱中,他的眼前一闪一闪,余光好像抓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是士兵追来了么?不对不对,那亮光不是手电筒,他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东西小小的,闪着微弱的光芒。 是咖啡匙,没错,龚奕杨看见了咖啡匙,他立刻扑上去抱在自己怀中,“找到了,找到了,钥匙!”他发疯似的叫喊着,费聆文和华涪也看见了,他们立刻抓着龚奕杨往林子深处跑。 身后的狗吠声越来越响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夹杂着叫喊声,手电筒光从微弱逐渐变得犀利,大部队离他们越来越近。 “站住!”士兵发现了他们,“华涪!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声音随着扩音器从远处传来。 “聆文,我们三个目标太明显了,得分开跑!”他们的处境很危险,这地方离虫洞还有好几公里远,照现在这个情况,迟早是会被抓住的,“你听我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和龚先生先走,咖啡匙会带你们过去的,我去引开他们,放心,我记得过去的路,晚些我们碰面!”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费聆文抓住了华涪的衣服,“我不会让教授你去送死的,你得跟我们一起走。” “砰!砰!砰!”远处传来了枪声,正巧打在声旁的树干上。 “时间不多了,你们快去。”华涪在背后用力推了费聆文和龚奕杨一把,“我是不会投降的!”他大声叫喊着,然后往森林的另一头跑去。 后面的士兵离他们仅有四五十米远,又是“砰”的一声响,华涪被打在树干上的枪子震趴在了地上。 “我们得回去就教授。”费聆文拉着龚奕杨。 “妈的!放开老子。”龚奕杨狠狠甩开了他,“我可不想死。”他继续往前跑着,完全不顾华涪的安危。 “听我说。”费聆文再次抓着他,“你把钥匙放在手背上,然后轻轻推向空中,勺柄的方向就是你的目的地,记住,钥匙千万不能丢,否则你永远也回不了家。”费聆文说完便松开手立刻跑向了华涪的方向。 “教授,我们去引开他们……” “好!”他们开始在枪林弹雨中奔跑,华涪看着龚奕杨远去的黑影,稍稍缓了一口气,“希望他能安全到达,我只希望兰昕没事……” 龚奕杨只是拼了命的奔跑,他死死拽着咖啡匙,生怕在路上又掉了,森林一下子安静下来,听不到枪声,也没有闪烁的灯光,他左右看看,应该是摆脱了士兵的追踪,他拿出咖啡匙抛向空中,钥匙闪着金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非常明亮,龚奕杨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前几天被他丢弃的东西竟是如此神奇的宝物,勺柄指向正前方,那里就是他梦寐以求回家的方向。 跟随勺柄的指引,龚奕杨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瘫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前面是条江流,咖啡匙正是指向江流的对岸,可附近连个桥也没有,江面上水流湍急,要游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咖啡匙的光芒越来越强,龚奕杨知道虫洞一定就在对面不远的地方。他沿着江,似乎想到了可以过去的方法。 第54章 新的初始 “晓言!晓言!”费聆文痛苦地睁开双眼,一种巨大的恐惧让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是梦……”他反应过来,周围很安静,他想试着擦去额头的汗,可又一阵疼痛袭来,他的手慢慢摸到床头灯,漆黑的房间顷刻亮了起来,他看见自己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才恍然大悟,是伤口的疼痛让他做了噩梦,就在几小时前,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喝了一口床头柜上的水,那杯水还是热的,他知道陈佳瞳刚才在这,费聆文想叫她,可是嗓子却发不出声,双脚也没有力气,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帘子也被拉得紧紧的,一点阳光都没有,他重重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又昏睡了过去。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手臂上的纱布已经被取下了,伤口也愈合了许多,他起身离开了房间,顺着洋房的楼梯小心翼翼地走到地下咖啡馆,所有人都在。 “弗雷恩!”陈佳瞳看见他依旧欣喜地冲上来,“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吧?” “瞳瞳,我这是睡了多久了?”他问。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你看你的手臂。”陈佳瞳摸了摸费聆文伤口周围的皮肤,“没想到教授的钥匙让你的伤那么快就恢复了。” “两天?”费聆文觉得不可思议,刚才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那个梦又短又可怕,时间对他而言好像才过了两个小时。 “弗雷恩,教授说虫洞的水明天就会涨上来了,如果你的身体还撑得住,我想我们得赶快走!” 此时,华涪已独自回到虫洞口,黑暗的深井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他蹲在洞口听了一会,他很不安,因为那是水流声。他立刻跑出来大声叫着,“各位,时间来不及了,光年马上要冒上来了,我们现在就跳!” “抱歉,是我耽误大家时间了!”费聆文有些自责。 “先生,会不会太危险!”穆兰昕问,“我们为什么不等到下次枯竭再走,何况费先生的伤才刚刚好。” “聆文兄,我发现光年的涨落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这次水冒上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准时枯竭,若再像上次那样,我们也许要等上很久很久……” “我同意华教授的决定。”金士梁说。 “我们也同意。”费聆文拉着陈佳瞳的手。 周醒在一旁沉默不语,他别无选择,只能跟从大家的决定。 六个人再次踏上穿越虫洞的征程,伴随着那可怕的水流声,他们依次跳了下去。黑暗中,华涪带着他们寻找着一个又一个黑洞出口,千年后的未来仿佛近在咫尺,他们本想到达那个能够超越光速的未来,但是这次,他们却遇上了大麻烦,就在华涪想伸手触摸未来的光点时,巨大的水流突然从脚下袭来,那股水流无比湍急,就好像巨大的海啸,他们的身体被狠狠撞击了几下,清澈的光年瞬间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但却不像普通的水那样令他们窒息,水流也没有倒灌进他们的鼻子和耳朵,只是手脚失去了协调性,身体的阻力开始变大,他们地挣扎着,原本快速坠落的身体又被强大的水流冲回了上方,头顶的亮光越来越强,他们瞬间从头顶的井口喷了出来。 陈佳瞳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她揉着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痛死我了!我们又回来了么?” “井水冒上来了……没想到这么快。”费聆文也摔得不轻,他的手臂狠狠地撞在天花板上,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金士梁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五个人,井里的水不断翻腾着,他们等了很久,但始终不见金士梁上来。 “糟了!”华涪一脸不安,“难道金老伯是被光年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现在也没有办法再跳下去寻找,商量过后,他们只得从暗道里先回到厨房,从柜门爬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傻了眼,这里好像是另一个时期的厨房,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洁白的瓷砖和洁白的瓷盘,墙角处有一台小冰箱,那台冰箱很过时,还发出隆隆的响声,对面的烤箱也是几十年前的款式,就像老古董一样,桌上还有几只搪瓷杯,穆兰昕认得它们,那是很久以前买的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豆香味,这种味道唤醒了她的记忆,她知道那是八九十年代的厨房。 穆兰昕打开后厨房的门,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咖啡馆,敞亮的灯光,简洁的桌椅,还有她亲手挑选的窗帘,四周的墙上贴着精致的雕花墙纸,上面还挂了几张电影明星的海报。墙角的彩色电视机引起了陈佳瞳的注意,她认得,因为她第一次和费聆文来咖啡馆的时候就看见了,而费聆文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走到左前方一排书架前,由上至下扫视了一遍,最后他蹲了下来,熟练地取出了最下排一本厚厚的书,那是一本崭新的《爱因斯坦相对论》。也许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记忆深刻。 “我们……好像回到过去了……” 他拉着陈佳瞳从咖啡馆走了出去,满院子都是喷香的鲜花,石梯两边爬满了藤蔓。陈佳瞳更是激动不已,她站在楼梯口,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路,熟悉的味道。她快步走向石阶,她确信这就是来时的路,幸运的是,石阶上的黑暗不见了,她走得很轻松。弄堂里来来往往不少人, 陈佳瞳上前拉住了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的表情有些尴尬,但是陈佳瞳聊了几句却欣喜若狂,因为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 “弗雷恩,我们回到1995年了……” 她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围着费聆文和穆兰昕手舞足蹈起来,费聆文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他与华涪对视了一眼,华涪点点头,他也明白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被虫洞里的水冲到了过去,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来自他们的世界,而是另一个平行宇宙…… 他们走到淮海路路口,这里依旧是一派繁忙的景象,记忆中的梧桐树还在,还有陈佳瞳最喜欢的凯司令蛋糕店,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无论费聆文如何解释,她都不敢相信。 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了,因为拗不过陈佳瞳的固执,他们不得不带着陈佳瞳来到之前的公司。今天是四月的一个星期三,照理说陈佳瞳和费聆文应该都在工作,她本想上楼看个究竟,但是华涪执意让她躲在远处看。 下午四点三十五,从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陈佳瞳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公司的领导,照顾她的同事,还有保洁阿姨……谁都没有变,陈佳瞳想上去打个招呼,突然,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他穿着紫红色的羊毛衫,高高的身材,风度翩翩的气质,令她不可思议是,他和身边的费聆文长的一模一样,“弗雷恩”她喊了起来。就在此时,另一个女人也跟了出来,她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一头齐肩的长发,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发箍,走在前面的男人递给她一包东西,两人有说有笑并肩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女人是谁?” “佳瞳,你也看到了,我和聆文兄没骗你……”华涪知道陈佳瞳对眼前看到的东西仍一知半解,刚才从楼里走出的女人正是陈佳瞳,若是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同费聆文一起去东湖路共进晚餐。 “他们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你可以把他们当成我们的分身,也许他们吃完饭就分手了,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应该去破坏他们……” “我不相信!”陈佳瞳有些生气,“我才是陈佳瞳,那个女人穿着我的衣服,还拿走了弗雷恩给我的巧克力!” “瞳瞳!我在这里,你看清楚了。”费聆文牢牢地抓着她的目光,“我就站在你身边,他们和我们是不同的人,教授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去破坏他们,这不是我们来时的世界……” “我不管,我要去找乔治。”陈佳瞳依旧不肯罢休,“弗雷恩,难道你就不想回家看看吗?你的女儿现在还很小,你不是一直后悔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她吗?现在我不再纠缠你了,你可以回家了,继续做你的好男人好爸爸。” 费聆文没有说话,因为陈佳瞳说的话让他很难堪,他确实想回家看看,尤其是他襁褓中的女儿,她出生以后自己都没有好好地抱过她。 最后,费聆文到公共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趁着另一个自己正赶去约会,他回到了父母家,除了看望一下父母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需要钱,虽然这么做让他很自责,但是虫洞的水不枯竭,他们就不得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若是没有钱,他们将寸步难行。当然,一切都得来的都顺风顺水,父母看见费聆文颇为高兴,他们没有任何怀疑,毫不犹豫地就把钱给了儿子。 陈佳瞳被带回了咖啡馆,见金士梁仍然没有回来,她的心情更加沮丧了。在费聆文回来之前,她一直默默无语,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咖啡馆里来了几位客人,穆兰昕也很诧异,她不得不在门口挂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咖啡馆就像时间的十字路口,也或许只有她和华涪才看不见另一个自己。 夫妻俩开始打理家里的事务,周醒则盘算着这几天的计划,虽说这不是他们的世界,至少也可以通过平行世界看到自己不曾了解的过去…… 第55章 童年回忆 他买了一张火车票,当售票口的姑娘从票台上递给他的时候,他不屑地笑了出来,二十元,这样的票价与2011年差了将近十倍,昨晚他还埋怨费聆文给的钱太少,现在他觉得在这儿肆意挥霍都绰绰有余,他在上海一个月的工资够抵得上这里一年的生活费了。 周醒在火车站找了很久才找到站台,他没有带行李,只背了一个双肩包,他今天要去一个特别的地方,那是他在江西的老家。 火车比预计的要慢许多,窗外的景色枯燥无趣,坐在边上的中年女人唠个不停,旁边小孩子也吵吵闹闹的,伴随着车轮轰隆轰隆的响声,他才发觉坐火车是一种巨大的煎熬,还是二十年前的火车,一路上,周醒的嘴巴嘀嘀咕咕不停地抱怨着。 颠簸了15个小时,他终于闻到了家乡泥土的味道,站台边有个小卖部,周醒买了一瓶最贵的果汁,若是他的工资花在现在的物价上,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潇洒。车站离他家所在的村子还很远,周醒不得的再换一辆大巴折腾几个小时,身旁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周醒闲着无事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以此打发这段崎岖漫长的山路,小伙子一脸疲惫,他并不想搭理周醒,但是周醒总是滔滔不绝,并且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才无奈地敷衍了几句。周醒的思想变得超前了,言语间还夹杂着对未来颇有自信的设想,他把嗓门吊得很高,生怕别人听不到那些富有神秘色彩的言论,难得有如此多谈资,周醒盼来了强人一等的自豪感,别人的哑口无言就像一种无形的仰视,而自己就是个能预见未来的圣人。 如今,他回到了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他满脑子盘算着各种发财梦,这是二十年前的老家,仿佛一切都等着他去改变,他受够了穷困潦倒的生活,他曾经的梦想就是离开大山来到城市,然而,城市的残酷又渐渐摧毁了他的梦想,现在,他很想回到童年的家,看看儿时的自己。 大巴停了下来,村口的下车点离他的家很近,他三步一跨就到了家门前的小山丘,这是他和姐姐从小玩到大的地方,那时邻村有个讨厌鬼总喜欢和他对着干,周醒在这里和他干过一架。 翻过山丘,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二十年前,这还是一栋简易的农舍,房子前面是个小院子,夏天的时候,院子上面会挂满葡萄,现在是四月,架子上除了稀疏的几片叶子什么都没有。周醒找了一处地方躲了起来,他必须很小心以免被家人发现,这是华涪让他回老家的唯一交换条件。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周醒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她的母亲,小时候他都没有好好注意过母亲的容貌,现在看来,她没有皱纹时还是很漂亮的,虽然那身衣服毫无美感,但年轻就会带来姣好的印象,她手里拿着木桶和铲子,这时候父亲应该在田里,看来母亲是帮忙干农活去了。 他没有看到自己,现在这时候,自己应该是上学去了。学校离家有一公里的路程,小时候觉得那段路特别漫长,事实上,那条路只是很脏而已。学校是一幢三层楼高的房子,没有围墙,也没有传达室,门口就能听见清脆的朗读声,周醒沿着外墙走了一圈,他在一间间教室前驻足了一会,直到他认出了儿时的班主任,班主任与他对了一眼,然后继续朗诵课文,这里时常有各种家长悄悄来“视察”,老师们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周醒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从前往后一排排扫过去,终于在第四排看到了他,他一副傻愣愣的模样,身材瘦弱斜着脑袋,看上去很没有精神,嘴巴不停地在动,似乎和边上的女生正在说话。 “周醒!”讲台前的班主任突然叫了一声,他站在窗外也跟着神经一绷,老师瞬间板起脸呵斥道,“请你告诉同学们,我刚才念到什么地方了。” 第四排的小男孩涨红了脸,他慢慢站起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课本,没有说话…… “上课不认真听讲,难怪总是垫底,你看看这次测验成绩!”老师把手里的书朝讲台上狠狠一摔,“上周还和你妈妈说过,如果你不愿意念书就不要念了……” 小男孩低着头,边上的女孩子是他们班里的学习委员,虽然上课也总是不老实,但是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公平吧。老师越说越气,他走下讲台来到小男孩身边继续骂着,言辞也越来越激烈,手指不断顶着他的脑袋。 窗外的周醒有些痛心,他甚至不忍心再看下去,他记得当时的情景,他的默写得了全班最低分,他确实没有念书的天赋,他的学生手册里几乎没有蓝色的成绩。周醒攥紧了拳头,很想冲上去带走可怜的自己,因为这个老师从不给差生留任何情面。他故意咳嗽了几声,老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周醒立刻把头扭了过去,兴许是有家长在,老师沉默了一会最后回到了讲台。 朗读声再次响起,小男孩紧紧盯着课本,周醒知道,因为那样的成绩,他回家还免不了父亲的一顿毒打。父母对他的要求和村子里的大人一样,成为一个大学生,然后离开大山去大城市生活,那样才算给家里人长脸。 他做到了,他最终来到了上海。可是,大城市里的生活和从小父母描述的根本不一样,没有家的温暖,没有悠然自得的生活,没有碧绿碧绿的山水,成功的路上总有人故意绊倒他,他跌倒了更没有人扶他起来,越美丽的地方总是越冰凉,所谓的城市,就是能比种地多挣几个钱的地方吧。 这样的生活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他原本可以用功读书,考进更好的大学,这样才能在找到更好的工作,不过周醒自始至终都没这么想过,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城里人都是自私的,从不给他们更好的机会…… 他离开学校来到镇上,这是小时候唯一能看到汽车的地方,现在,开车的有钱人在他眼里就像一个爱显摆的土包子。街口有一家游戏机房,周醒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他换了几十个游戏币开始消遣着下午时光,他的技术很好,这是他唯一值得炫耀的地方,身后的崇拜者也越来越多,周醒很享受这种感觉。其实游戏机房的老板他很熟,中学的时候,周醒还让他模仿父母的字迹在考卷上签字,老板依然热情,不断地给周醒倒水,周醒临走时对他说了些中听的吉利话,因为他知道这里几年后就会变成网吧,老板也会因此大赚一笔,周醒当年来上海的时候,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已经在镇上盖了幢大房子,还买了辆拉风的小汽车。 天渐渐暗下来,他的肚子也饿了,镇上没有能让他看得上的饭馆,他晃了一圈决定去对面的小酒吧看看,这间小酒吧一到晚上就变得异常热闹,小时候他不知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每次去镇上买东西,母亲都会避开这条路,外面的招牌闪烁着香艳的灯光,周醒总是对里面的世界充满幻想,现在他终于可以一探究竟了。 酒吧内的一切令他大失所望,没有豪华的装修,没有激情的音乐,他环视了一圈,更没有他期待的漂亮的女人,中间是个还算宽敞的舞池,几对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很不协调地在里面扭着身体,周围摆着圆桌和木椅,白天,这里是个溜冰场,晚上才是小酒吧。 他找了一个吧台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杯算得上高档的酒和一些点心,刚才过来,他察觉到有人跟着他,可几次回头看都没有发现什么。到了酒吧,才放松下来,他故作姿态地拿起高脚杯品起酒来,他只能和别人谈谈未来,其他的什么都不懂,酒保和他闲聊了几句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他觉得很无聊,因为没有漂亮的女子,他也不会邀请人家跳舞,更何况他根本不会跳,他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比刚才那些人更可怕。 “小伙子!”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周醒回过头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向他微笑着,她是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高领毛衣,头发也盘得很时尚,“一个人?” 周醒羞涩地点点头,然后又急忙摇了摇手,“呵呵,我不会跳舞,不会跳舞。” 女人坐到他边上的位置,“我没想找你跳舞。”她挥手把酒保招来,然后点了一杯和周醒一样的酒,“我也一个人。” 周醒有些吃惊,莫非是这个女人看上他了?虽然他不知道和女人聊天可以聊什么,但是爆棚的自信心还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看你的样子,不是像这儿的人,应该是城里来的吧!” 那女人点点头,“我从上海来。” “上海!”周醒更吃惊了,“你是上海人?那我们算的上是老乡了。” “是么,那还挺巧的。”女人表现的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吃惊,这让周醒更加好奇了。 “你是做什么的?” “卖药的!” “哦,药商。”周醒带着奇特的目光回应了一下,镇上正好有一个医院,也许她是来谈工作的,周醒本想顺着这个话题与她好好探讨一番,可是他不知道往哪里入手。不过单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那肯定是一份很赚钱的活。 “你到这个镇上来做什么?”女人问。 “哦……我,是来看朋友的。”周醒支支吾吾回答道,“大后天我就要回去了。” “这么快?”女人的口气有些失落,“既然有缘,我们就再喝一杯!”她拿起酒杯和周醒碰了一下,在灯光的映射下,她的手腕上露出了一块精美绝伦的手表,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价,周醒也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手机,然后开始摆弄着,这是他在2013年买的,但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件宝贝了,虽然手机早已没电,但至少可以开开眼,只可惜,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周醒,姐姐怎么称呼?” “皇甫文萱。” “这名字真奇怪,您姓皇吗?还是日本人?” “呵呵,复姓皇甫,如果觉得拗口,你直接叫我文萱姐吧!” “那好,文萱姐。”见这个女人没有对他手里的好东西引申出问题来,周醒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姐,你有没有想过投资房产?” “房产?”皇甫文萱眼睛一亮看着他,“怎么说?” “看姐姐和我这么投缘我才告诉你的。”周醒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来,“这上海的房价呀,不到二十年就会翻几十倍,现在投资几套,到时候一定腰缠万贯呐!可比炒股票容易多了。” “是吗?周醒弟弟这么有信心?” “那是……不管文萱姐你信不信,我可是能预见这几十年后的事情。” “是嘛。”皇甫文萱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跟我说说,未来还有什么?” “多的是,你看我这手机……”周醒终于抓到了时机滔滔不绝起来,“现在你用的那都算什么电脑呀,笔记本你一定没见过,还有平板的,上哪都能带着,哦,对了,你知道我们以后的国家领导人都换了谁么……” “真厉害!”皇甫文萱听得津津有味,“真想看看未来……”周醒大口喝着酒,他的酒量很差,已经有些醉意了,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两个人在酒吧聊到深夜,临走时,皇甫文萱在周醒的手机下面夹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有她在镇上的旅馆地址和一串数字。 周醒摇摇晃晃地从酒吧出来,却一头撞上了路边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推到在地上,接着就是一顿暴打…… 原本兜里的钱足够他在这个小镇上舒舒服服地过两天,可当他醒来时,裤兜里就只剩下几枚硬币了,他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甚至连回去的火车票也不见了,他气急败坏地站在路边谩骂着,现在是凌晨四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这里的派出所形同虚设,况且,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兜里只剩下一张被揉的破烂不堪的小纸片。 第56章 重拾爱情01 另一辆火车停靠在了广州站,她随着密集的人流从站台涌向出口,广州是中国贸易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许多人带着掘金的梦想来此打拼一番事业,其中,就有她的丈夫乔治。 陈佳瞳从未到过广州,她讨厌这里,这里不但遥远陌生,更是带走乔治的地方,虽然这里充满机遇和财运的地方,但对于陈佳瞳来说,这只是丈夫眼中比家更值得留恋的地方。 来这之前,陈佳瞳特地回家了一趟,她想看看她记忆中年轻的乔治,可结果和她预想的一样,他月初就不在家了,而另一个无奈的自己却和费聆文沉静在贪婪的爱欲中,她本想回家看看父母,可见了父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决定去广州找乔治。 “师傅,麻烦带我去皮革交易中心!”走出车站,陈佳瞳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路上也畅通无阻,汽车不到四十分钟就开到了市中心。 “对面就是了,一共三十五。” “谢谢。”付了钱,陈佳瞳立刻超对面的大厦奔去。 这是一栋坐落在市区黄金地段十层楼百货,每天,这里都吸引着全国各地不计其数的皮商和客人,底下四层是闻名遐迩的皮革商场,而上面六层,则汇聚了全国不少皮革贸易公司,乔治的公司就是其中一家,陈佳瞳对于广州的印象也仅限于这栋豪华的大楼,因为乔治每次回来都会抱怨这里的房东肆意提高租金,这使得他每个月的成本都在疯狂增加。 商场里随处都能听到叫卖声,这里和上海不同,热情的店员是生意红火的第一步,她喜欢那些店员热情的召唤,而摸着这些柔软的皮衣,就像抱着熟悉的丈夫,有些衣服确实精工细作,但也价值不菲,其实,这样的衣服在陈佳瞳的衣柜里已有很多了,但是她几乎从来不穿,尤其是在她工作之后,那样的衣服变得越来越不适合她,更重要的是,费聆文不喜欢,她只喜欢陈佳瞳穿连衣裙,那样的她才是最美最年轻的,而不是一身的名牌。 陈佳瞳喜欢给乔治买纯棉的衣服,因为丈夫的衣服上总有一股浓重的皮革味道,她不喜欢,那股恼人的味道每天都能盖过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她喜欢书香和咖啡味,她觉得那才是男人该有的味道。 她不知道乔治的公司在几楼,只能顺着自动扶梯一层层寻找,她问了几个前台小姐,但她们似乎都没有听到过“乔业皮具”这家公司。陈佳瞳开始惊慌失措,她能肯定乔治的公司就在这里,可是她上上下下走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乔太太!”陈佳瞳刚走出皮革中心大楼,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你是……勇哥?”陈佳瞳愣了愣,他是乔治的的好朋友,跟着乔治有三年时间了,陈佳瞳喊他的时候声音很轻,她生怕认错了人。 “太太,你怎么来了?”勇叔一脸惊愕的表情,“你是来找乔先生的?” 陈佳瞳点点头。 “来,跟我来。”勇哥把她带回了身后的大楼,穿过熙熙攘攘的店铺,他带着陈佳瞳走到一楼商场内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太太,我们的公司就在下面,地方比较小,还请您别见怪。” “呵呵,不会不会。”陈佳瞳尴尬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这栋楼还有个地下室,她以为乔治的公司在楼上。 地下室有些潮湿,空气也浑浊一些,陈佳瞳一下去便感觉到浑身很不自在,这里没有窗户,看不到阳光,只有密密麻麻的房间和一盏盏亮着的挂灯,虽然地下室的地方很大,但是被隔成了一间间房间,陈佳瞳觉系紧了外套的扣子,跟着勇哥穿过长长的走廊。 这里的每间房间差不多只有二十个不到的平米,多数房间里都堆着密密麻麻的纸箱,工人们推着推车搬着沉重的货物,进进出出的也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哪是办公的地方,分明就是个地下仓库而已。 勇哥在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陈佳瞳这才看到墙上用油漆涂的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乔业皮具。 勇哥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看到勇哥似乎很焦急,“你可回来了!老板刚刚打电话来,天河区的那批货得赶快给人家送过去……” “哦哦,好的。” 陈佳瞳走进房间,二十多平米房间里放着五张写字台,墙角还堆了几个箱子,除了开门的大婶外,房间里还坐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在打电话,另一个低头写着东西。 “这位小姐,是来看样品的吗?”中年妇女走到陈佳瞳跟前。 “这位是乔老板的太太。”勇哥马上回答道,“刚刚从上海来的,第一次来我们这。” “哦,原来是老板娘呀。”中年妇女微笑着说道,“经常听小乔提起你,果然是又年轻又漂亮。” “哪里哪里。”陈佳瞳有些不好意思,“别叫我老板娘,叫我佳瞳就行了。” “这位是邱姐,她是我们这儿的财务,平时很照顾我们。”勇哥走上前勾着她的肩膀,“老姐姐没啥多余的优点,就是人好,不是亲娘胜似亲娘,你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好了。” “臭小子!”中年妇女拍了拍勇哥的肚子,“快去送货,否则晚上没饭吃!” “是是是。”勇哥接过了邱姐手中的一叠东西,“太太,您就在这等老板吧,他去谈生意了,可能要傍晚才回来。” “是啊。”邱姐上前拉开了最里面一张椅子,“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吧,我给您倒杯水,这是小乔的位置,您就在这安心等他吧。” “谢谢你。” “小乔是个好同志,做事也很拼命,现在这时候不是在展馆就是在工厂……” 乔治的写字台有些凌乱,上面堆满了不少文件,还有五颜六色的皮革样品,陈佳瞳坐下来后帮忙整理起桌上的东西,她很纳闷,乔治的公司为什么是这样的,他本以为乔治的公司的规模应该和楼上那几家一样,可这间办公室还没有家里的客厅大,家里的装修虽然谈不上豪华,但该有东西至少一应俱全,而这里,就连卫生间都是几家并用的。 邱姐倒完水回到座位继续做账,陈佳瞳只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左顾右盼,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对面的邱姐看出她有些无聊,便提出来带陈佳瞳四处逛逛。 邱姐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她很热情,一路上都在向陈佳瞳介绍这座城市,其实这里和上海很像,甚至比上海发展得更快。 “小乔平时很省的,每次工厂出新衣服,他都不忘给你带一件,每次提起你,他都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我们都知道他怕老婆呢!” “为什么不找间好点的办公室,地下室的环境一点也不好。” “乔太太,您还不知道吧。”邱姐说着说着严肃起来,“楼上的房租太贵了,地下室的这点地方也是他和房东谈了很久才谈成的,小乔是个好人,他说公司刚起步,没必要把钱花在这些上面,所以他把钱省下来补贴给我们这些员工,还有,他想多赚些钱贴补家用,想让你在家舒舒服服地生活,不希望你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 “可他跟我说的并不是这样……”陈佳瞳停下了脚步,“他一回家就对他的生意夸夸其谈,我以为他在广州过的比上海潇洒多了……” “他在这过的可苦着呢,每天早出晚归的,你别看这里机会多,那机会也是要靠抢的,忙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还要经常看客户的脸色,他之所以一直没带你来这,我想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吧。”邱姐拍了拍陈佳瞳的肩膀,“这个小乔啊,就是脾气臭了点,其他一点没什么,但是一说起你,他马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爱你。” “邱姐……” “他心情不好时也会跟我聊起你们的事,夫妻吵架本来就没有隔夜仇,他只是不懂得表达真实情感而已,一心只想着赚钱养家,有时候疏忽对你的关心,你当妻子的也要体谅一下嘛。” “你说的对……”陈佳瞳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伤,邱姐虽然表面上是开导自己,但话语中多少带有一丝抱怨,陈佳瞳确实不了解自己的丈夫,甚至还不如一个员工了解得多。 第57章 重拾爱情02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广州的气候虽然常年二十多度,但晚上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凉意的,陈佳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连衣裙,邱姐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批在了她的肩上。 “我知道乔治没有错,错的是我……”陈佳瞳停下了脚步。 “傻丫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邱姐安慰起她来,“这夫妻嘛,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哪来的谁对谁错,何况,你们都没有做背叛对方的事,哪来的错呢……” 陈佳瞳有些哽咽,她不敢再提任何问题,那番话戳到了她的软肋,她心虚了,生怕自己又编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谎言来,她知道乔治是爱她的,即便是在那个年过花甲的乔治面前,她都能感受到那份眷恋。此刻,虽然在身处另一个世界,但陈佳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见到乔治。 “你们都还年轻,等小乔的生意上了轨道,你们会过上幸福生活的……” 邱姐带着陈佳瞳回到乔治的办公室,地下室所有的房间都灯火通明,这里好像永远都没有下班时间,盒饭已经送来了,但乔治迟迟没有回来,陈佳瞳本想给乔治一个惊喜,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 晚上九点,勇哥一脸疲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太太,您还在这里等呀!”在外忙活了一天,他把陈佳瞳的事完全给忘了。 “你知道小乔现在在哪儿吗?”邱姐问。 “这不是刚才去接他没接着嘛。”勇哥有些无奈,“听说昨天那批货因为染色问题被退了回来,厂子的小马说老板今天对着工程师又拍桌子又摔椅子的,这也难怪,这么大笔单子就这么黄了,二十几万呐!搁谁谁不心痛?” “那后来呢?他还一直留在工厂吗?” “我去的时候,他压根就不在了,小马说他好像心脏不舒服回旅馆了,太太,您快去看看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有您能安慰得了他了。” 陈佳瞳叫了辆出租车立刻赶往乔治所住的旅馆。这家旅馆离他所租的工厂不远,环境一般但算得上经济实惠。 上楼前,她还可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的心情很忐忑,她害怕这样突然出现太过冒昧,她害怕乔治会对她一阵责骂,更害怕乔治的房间里会有另一个自己,所有的可能性在她的脑子里转了个遍。可最终因为担心乔治的身体,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敲响了602房间的大门…… “谁啊?”里面很快传来了回应声,陈佳瞳刚想回答,门就被打开了。 “瞳……瞳瞳?”开门的正是乔治,他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头发有些蓬乱,手里还拿了一罐啤酒,看到陈佳瞳,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怎么来了。”他把陈佳瞳拽了进来,“家里出什么事了?” 陈佳瞳热泪盈眶地看着他,然后一把抱住了乔治,“老公,你别总是丢下我一个人,我想你,每天都想你,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呀!老婆你怎么哭了。”陈佳瞳的表现让乔治受宠若惊,他用手擦了擦陈佳瞳脸颊的眼泪,“看你平时吵架挺厉害的,怎么突然说哭就哭了呀!” “你整天就知道赚钱,你就不担心我被别人抢走吗?”陈佳瞳说着说着更加伤心了。 “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呀,都快三十的人了,除了我还有谁能看上你呀。”乔治开玩笑地说道,“老婆,来来来……我有好东西送给你。”他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棕色的皮夹克,“好看吗?今年的新款,特意给你留的。” 陈佳瞳一眼就认出了这件衣服,她的衣柜里确实有这么件被她忽略的外套。 “我知道你不喜欢艳的,这是我和公司邱姐一起选的,她说你一定喜欢这色,怎么样?”乔治边说边敞开衣服套在了陈佳瞳的肩上,“本来还能给你留件更好的,可惜前几天有批货做错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给你带一件更好的。” “我很喜欢,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很喜欢。”陈佳瞳闻到了皮革上那股重重的味道,那一刻,她没有丝毫的反感,一种温暖的感觉让她的心沉静下来,乔治就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她确定只有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爱她的,即使爱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也够了。 “我只想让你在同事面前穿得体面点而已,看你一直都穿那种廉价的衣服,我想你是不是不喜欢!” “老公,你的身体还好吗?”刚才一阵情绪,陈佳瞳差点把勇哥的话忘了,“工厂的事我听说了,你的心脏怎么样了,我和邱姐都很担心你。” “邱姐?怎么?你去过我的办公室了?”乔治倒吸一口气,“我没事,看到你我什么气都消了,瞳瞳,你能来我太意外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乔治亲吻着陈佳瞳,从额头一直到耳根,陈佳瞳顺手解开了乔治领口的第一粒扣子,她原本想让乔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可当她解到第二粒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住了,因为她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仍然是个平行宇宙,乔治虽然是乔治,可真正的陈佳瞳却在上海的家里等着他。 陈佳瞳惊慌失措地停了手,这使得乔治变更加得欲罢不能,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一下把陈佳瞳按倒在床上,像饥饿的豺狼一样扑了上去。 陈佳瞳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也许有那么一刻她并不想反抗,但上海发生的一切就像梦魇一样一一掠过她的脑海,她奋力挣扎着,虽然她柔弱的反抗使乔治变得更加心潮澎湃。 “放开我!”陈佳瞳用尽全力尖叫了一声,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竟能发出如此大音量的喊声,这声音尖锐得整栋楼都能听见,乔治瞬间停住了手,他知道这可不是欲拒还迎,陈佳瞳是真的生气了,而他也被吓得不轻,乔治不解地看着她,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瞳瞳……”乔治的话语中夹杂着探试,“你不是说因为想我才来找我的吗?你到底怎么了?” 陈佳瞳没有回答他,乔治也不再追问什么,他失落地洗完澡,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陈佳瞳像羞涩的少女一样小心翼翼躺在他的身旁,她害怕的并不是乔治一觉醒来让她为难,而是担心乔治回家之后发现今天来的并不是自己的妻子,来时她答应华涪和穆兰昕不会让乔治见到自己,但是她没有做到,处于自私,她不得不把难堪带给另一个自己。 第58章 天伦之乐 除了陈佳瞳,另一个人也不顾一切让自己置身危险的处境,他一早就埋伏在楼下,直到看着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拿着公文包从里面出来。今天是周五,他理应照常去上班。 费聆文侯准了时间,这是他离开已久的家,虽然晓言是另一个世界的晓言,但他仍想回去看看,他手里提了很多东西,全都是给敏敏买的,他记得自己出来时都没有好好看过女儿一眼,他很愧疚,这种感觉随着当初在父母家看过女儿成长的照片之后,变得越来越强烈。 还没走上楼,他就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 “叮咚。”费聆文按了按门铃,他很紧张,尤其是不知道见了妻子该说什么。 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体型略臃肿的女人开了门,她正是晓言。 “老公?”你怎么回来了,晓言看到费聆文一头雾水,“是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哦,没有没有。”费聆文早就编好了各种说辞,他了解晓言,但凡是他说的话,晓言从来都不会怀疑,“早上接待客户,就在前面的酒店,所以办完事我就回来看看。” “是么?”晓言有些不解,“可你早上说有客户晚上来,还说要加班……” “公司安排有变。”费聆文有些尴尬,他在公司干了那么就,客户从来都不会晚上来拜访,自己之所以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要和陈佳瞳晚上约会,“那个……”他解释道,“一早去公司,领导说客人已经到上海了,所以老板自己去了,呵呵,兴许晚上要共进午餐,我晚些再回公司吧。” “那这样太好了,难得你能在家休息会。”晓言高兴地接过费聆文手上的一包,“这是什么?” “同事送的,给敏敏的。拿着吧!” “这么多东西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晓言打开塑料袋看了看,“老公,代我谢谢他们,下次请他们一起到家里来吃饭。”晓言放完东西后,帮忙脱下了费聆文的外套,然后套上衣架挂了起来,“咦?你的衣服是什么时候换的?早上出门的时候,你穿的不是蓝色的衬衫吗!” “哦,衣服啊。”费聆文刻意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早上被同事的咖啡撒了一身,还好公司里一直放了件衣服……” 晓言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此时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又要洗尿布,又要哄孩子,心思完全没放在费聆文身上。 女儿仍然在房间内不断地啼哭,费聆文连拖鞋都没有换就跑了进去,他看见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哭着躺在摇篮里,她难过地挥动着小手,就好像知道爸爸离开了一样,费聆文立刻上去抱起了她。 小家伙闹腾了两下便不再哭了,费聆文继续哄着她,直到她呼呼入睡,晓言晾完了尿布回到卧室,她几次想从费聆文手里抱过孩子,但费聆文仍然想继续抱着。 “老公,你今天怎么啦?”晓言开起了费聆文的玩笑,“平时你只觉得孩子吵,抱个两分钟就给我了,怎么今天那么想抱她?”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都没有好好抱过她。”费聆文亲了亲女儿泛红的小脸颊,她的眉眼之间和费聆文很像,“敏敏的眼睫毛真长,难怪长大了这么漂亮。” 晓言轻声笑了出来,“她还没长大呢,你都能看见她长大后的样子了?” “我的女儿自然会很漂亮!”费聆文自信满满地说,“我会教她读一些我喜欢的书,希望她以后能考个名牌大学,要么送她去国外念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她培养成一个作家……” “作家?老公,你想的还真远。” “哎,一想到她以后还要嫁人,我就觉得舍不得。” 费聆文也像一个孩子似的把头靠在妻子的胸前,他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妻子,但是他能感受到晓言的手臂粗壮了很多,那是因为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得抱着孩子。 “等她嫁人了,我们也老了。”晓言摸了摸费聆文的脑袋,“你以后还得给我们闺女找个好点的婆家,可别像爸那样总是叨念着孙子孙子,女儿多好,长大一定会孝顺我们的。” “晓言,其实我父亲很疼敏敏的……” “我知道,老公,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你和敏敏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若是有来生,我们还做一家人吧……” 费聆文别过头去,他觉得自己的眼泪正要从眼眶中流出来了,晓言是个贤惠善良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永远都很安逸,更不用顾忌什么,虽然夫妻关系被周而复始的生活磨灭了热情和欲望,但天伦之乐才能让费聆文感受到真正的幸福感。 晓言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饭,费聆文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了,那几口米饭在的的嘴里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这是能用味觉来回忆的家,再过一会,他就得走了。 女儿还沉静在梦乡里,费聆文不忍心吵醒她,他捏了捏小家伙肉扑扑的小手,又把刚才买的毛绒玩具放在她的身旁,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中晓言,关照了几句…… “老公!”费聆文刚下楼梯,晓言就喊住了他,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期待。 “怎么了。” “老公,晚上早点回来,我和敏敏在家等你……” 第59章 金钱欲望 华涪和穆兰昕回到咖啡馆,还没走到楼下,耳边就传来一阵争吵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陈佳瞳竟然和周醒吵了起来。 周醒瘫坐在椅子上露出一副无赖的模样,完全不像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也许是刚才的争吵过于激烈,周醒满头大汗,正当他解开衣领的时候,华涪看到了他左手腕上一块金灿灿的手表,一路走来,他早已身无分文,而且之前他也从没有这么名贵的东西,前几天他回老家的时候费聆文才给了他一千块钱,也不知那块表是从哪里搞来的,若是没有猜错,那可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 陈佳瞳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周醒的麻烦,她之所以如此生气,一定是周醒这个小子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来。华涪好不容易才劝停了两人,陈佳瞳这才说出了实情,果不出所料,周醒正盘算着留在此地,也就是说,他决定不回2011年了,就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穆兰昕不解地看着他,“你能上哪儿去,这里是95年,跟你的世界比起来简直差一大截。” “我太累了,不想再走了。”周醒打了个哈气,“在这我能过的不错,反正我在上海一样没用亲人。” “那你老家的父母怎么办,还有你姐姐。”陈佳瞳站在一旁又指着他骂了起来,“你不回去,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简直太糊涂了。” “我回去了也只是给他们丢脸而已。”周醒大声反驳到,“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上海人就没去过穷地方,你不知道我们山里的人过得有多苦,每天从早到晚就是下地干活,遇到个刮风下雨,庄稼就全没了,好不容易进城来赚点钱回去,你们城里人还不给我们机会,你们在这里喝一杯咖啡都抵得上我们全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周醒,你被解雇是因为你自己不努力,不能怪别人。”陈佳瞳越说越生气,“我看你是在这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吧!你这个不孝子。” “是!我承认我是不孝。”周醒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穷地方的人,只想着赚钱养家,你们呢,你们城里人整天就爱搞这些暗度陈仓的龌龊事。”周醒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根本不给陈佳瞳任何面子,“我是对不起父母,你还不是一样对不起你那个当老板的老公?” “这和你没关系!”陈佳瞳喊了起来。 “真想不通为什么你那么喜欢费聆文,我跟他共事的那段时间,他整天就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除了长得帅,他根本什么都不是,你想想,他有老婆有孩子,还要来找你,他算男人吗?那是孝吗?说穿了,他还不如我呢!” “你……” “行了行了,不要吵了。”穆兰昕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佳瞳,你从广州刚回来,先去楼上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再聊,周醒,我们去里屋谈谈吧。” 陈佳瞳很不情愿地被带到了楼上,华涪则带着周醒来到了后厨房。周醒转身的时候,华涪还看见了他脖子上一根粗粗的金项链,之前可是什么都没有。 “周醒,到底发生了什么?”华涪开门见山地问他。“怎么突然不跟我们走了?”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周醒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未来世界里闯来闯去,我已经不想再折腾了,教授,其实这里挺不错的,就让我留在这儿吧。” “你的钱是哪来的?” “什……什么钱?”周醒心虚起来,“说什么呢?” 华涪指了指他的手表和领口的金项链,“这是什么?你哪来的钱买这些,还是偷的?” “什么偷的?”周醒一下甩开了华涪了手,赶忙系起了领口的扣子,“这都是我自己的钱,你们管不着……” 周醒不知被什么冲昏了头脑,他回去了三天就做出了如此大的决定,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华涪越想越担心,可无论他怎么问,周醒都只是不耐烦地敷衍几句,毫不听劝,知道自己这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华涪只得先答应让他搬出去。 周醒午夜离开了咖啡馆,他确实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这使得他的虚荣心一下子爆棚起来,现在他打了一辆车直奔五星级宾馆,因为那里有他的大财主——皇甫文萱。 谁都不会想到周醒在回家的前一晚居然中了一张彩票,这张彩票的奖金不菲,没有人能够抗拒500万的诱惑,当在手里然这个从小到大一万元存款都没有的农村男孩彻底没了方向,而这张彩票的中奖号码,恰恰是周醒兜里的小纸片上的那串数字,而这串数字,正是酒吧里遇见的女人皇甫文萱给的。 那晚,走投无路的周醒顺着地址找到了皇甫文萱所在的旅馆,那个神秘的女人算准了周醒会来找她,便告诉周醒按照小纸片上的数字去买一张彩票,于是,他把口袋里唯一的两枚硬币花掉了,他原本等着皇甫文萱接济他一下,可没想到,第二天开奖,他买的那张彩票居然中了五百万元,就算去掉税,剩下的钱足以让他舒舒服服得过完下半辈子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女人为告诉他如此神奇的东西,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既然已经拥有了那么大笔钱,自然没有理由放弃,也许,那个皇甫文萱才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在酒店等了周醒很久,开门的正是前几天的女人,她换了一件白色的睡袍,前些天盘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她的头发很长,甚至到了腰下,拭去了脸上的庸脂俗粉,也没有酒吧里灯红酒绿的映射,她的脸比之前稍稍显老了一些。 “文萱姐,我和朋友说好了,不和他们离开上海了。” “真的吗?”皇甫文萱一脸得意,“你朋友没说什么吗?” “没有,我怎么会和那些穷鬼说自己中了五百万呢?”周醒笑了笑,“难得文萱姐这么看重小弟,让小弟一起赚钱,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没看错人。周醒弟弟,明天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周醒定下了隔壁的另一间总统套房,这对他而言简直就像皇宫城堡一般奢华,高档的家具,充满格调的工艺品,舒服的按摩浴缸,还有那张柔软巨大的席梦思床,这与他从小睡到大的钢丝床板相比,都能挤下他们一家子人了。对于能够拥有当下的生活,周醒仿佛还缺少了一些真实感,但是,他却在此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夜。 次日中午,周醒原本想邀请皇甫文萱去楼下共进午餐,却发现她的房间里多了两客人,皇甫文萱一见周醒便喜上眉梢,一把把他推进了屋“周醒弟弟,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两个人。”她指了指身边一位满头白发的女人,“这位是秦婆婆,昨晚跟你聊起过她,我们的药都是通过她的渠道进货的,以后生意上的事还得靠她多帮忙了。” “哦,秦婆婆好。”周醒嬉皮笑脸地走到白发女人跟前,“原来婆婆就是文萱姐说的那位药王呀,您真厉害,以后我们就靠您多多指点了。” “好好。”秦婆婆眯起眼睛拍了拍周醒的肩膀,“小伙子不错,文萱说你命里有财,以后婆婆还得靠你帮忙呢!” “哪里哪里。”周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从没有人如此夸他,“难得婆婆和文萱姐姐那么看重晚辈,只要晚辈能做的的事情,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甫文萱又指了指另一个人,那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这位是文晔,我的弟弟。” “大哥好,大哥好。”周醒殷勤地鞠了个躬,他本想伸出手来友好地与他握个手,可是这个男人从刚进门时就面无表情,甚至看都没看一眼自己。 “姐姐,开酒吧。”气氛冰冻了几秒,男人的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 “好好,大家既然这么有缘,先喝一杯吧。”皇甫文萱也显得有些尴尬。“周醒,不用拘束,坐吧。”说罢,她走进了另一个房间。而男人也笃悠悠地坐了下来,此人名叫皇甫文晔,正是皇甫文萱的弟弟,那天在江西的酒吧里,姐姐就提起过他,他们的父母死得早,所以姐弟俩很早就开始做生意了…… 虽然男人显得有些冷漠,不过那位秦婆婆还是颇有亲和力的,“孩子,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能猜到未来发生的事吗?”她疑惑地问道。 “哦,这个呀。”周醒想了想,“不瞒婆婆说,这些都是我在梦里看到的,虽然是梦,但都会变成事实。”他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但他知道若是告诉他们,自己就从未来过来,并且到过更遥远的未来,这些上个世纪古板的人一定不会相信的,他只能编造一些还能让人相信的谎言来。 “难怪了。”秦婆婆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也会做这样的梦,我经常梦到一个乌黑不见底的黑洞,穿过那个洞……我能看见未来的东西。” “虫洞!”周醒回应了一声。 “哦。那叫虫洞吗。看来我们做的梦很像。”秦婆婆满脸微笑,“听文萱说你是和朋友一起住的吧,既然你有这本事,你的朋友应该从你那儿得了不少好处吧。” “呵呵,他们……过几天就要离开上海了……” “是嘛……那太糟糕了……” “来来来,让大家久等了。”皇甫文萱拿着托盘从里屋慢慢走了出来,托盘上还有四只倒了红酒的高脚杯。“酒来了,我们喝一杯吧。”她走到茶几前,小心翼翼放下了托盘,又给每人递了一杯酒,“七一年的拉菲,尝尝看。” “nice,真是好酒。”皇甫文晔晃了晃酒杯,闻了闻杯口的溢出的醇香。 周醒并不懂品酒,但从年份上看,七一年的红酒一定价值不菲,他装模作样地摇晃了几下,跟着皇甫文晔赞美了起来。 “干杯。”秦婆婆热情地看着举起酒杯,“一个人做事赚不了钱,今天开始有周醒帮你们姐弟俩,大家有钱一起赚,你们也能早日光复家业。” “是啊,况且周醒弟弟能比婆婆看到更远的未来不是吗?”皇甫文萱看了看文晔,“如果大业复兴,周醒就是我们的恩人了,文晔,姐姐不会看错人的,周醒一定能帮到我们。” “姐姐说的对。”皇甫文晔一脸严肃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周醒弟弟,我先敬你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周醒马上迎合上去,“要是用得上我的地方,文晔哥尽管开口就是了。” “能看见未来是么,下次给我好好说说那个虫洞的故事吧。”皇甫文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周醒,这可是好酒,干了他,你能看见更遥远的未来。” 第60章 女儿 周醒离开了两天,金士梁也没有任何消息,咖啡馆安静了不少,费聆文和陈佳瞳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他们不再形影不离,也许这九天他们会过得很痛苦,但这偏偏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穆兰昕整晚都没有睡着过,她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天才刚亮,她就守在了公交车站前等待第一辆班车,华涪一步不离陪伴在她身边,他的心情虽然也颇为复杂,但更多的是期待,今天他们夫妻俩要去确认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不是别的,正是为了他们日日思念的女儿。 穆兰昕紧紧攥着----手上的地址,那张纸片她看了一个晚上,虽然上面的地址早已背的得滚瓜烂熟,但每每看到“李梅芝”三个字,她总是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 “夫人,你确定是这个人吗?”华涪斟酌着,就在前一天,他们得到了李梅芝的消息,这还得归功于费聆文的父母和派出所的民警的帮忙,穆兰昕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在这里查到朋友的信息,虽然这是平行的国度,但至少能看看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女儿,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籍贯上海,年龄48岁,职业是中医,我敢肯定就是她。”穆兰昕坚信不疑,昨天在派出所调出的档案中,共有百来个名为“李梅芝”的人,而从年龄和籍贯来看,确有一人符合所有的条件。 地址很偏远,在上海的松江县,华涪和穆兰昕特意赶了早班车,没想到一路拥堵,到时也已经临近中午了,梅芝是松江县中医院的医生,今天正好是她的问诊时间。 公交车停在一处宽阔的绿地前,各种水果小贩大声吆喝着,医院大楼就矗立在这块草坪的后方,今天的天气不错,花坛边坐着许多人,多数都是家属陪着病患从出来散步的。 这里是全县最大的医院了,从早到晚挤满了来就诊的病人,无论什么时候,看病总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每天早晨七点开始挂号,若是超过六点才来排队,恐怕得在晚饭前才能见着医生,一路上,穆兰昕的心情总是七上八下的,李梅芝是这家医院有名的妇科大夫,慕名而来的求医者自然也络绎不绝,二十多年未见,也不知梅芝会作何反应,她还在工作,想要和她长聊,自然不那么方便。 “兰昕、兰昕,快看!”华涪突然拍了拍穆兰昕,他看到了什么。 “怎么了,先生。”穆兰昕揣测着各种与女儿相认的情形,她只顾着埋头向前冲,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有什么。她顺着华涪手指的方向看去,熙熙攘攘的背影中,她搜索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这不是……”穆兰昕摇晃着身子左右看看,“她怎么在这儿?” “她刚才就从我身边走过,我一眼就认出她了,不过她好像很匆忙,没看见我。” “先生,从背影看还真挺像的,不过这里离市区那么远,我想是别人吧,只是长得像而已。”穆兰昕看了看华涪,“不会那么巧吧?难道……她是来看病的?” “行了,我们先走吧,回头问问她不就好了,万一是这个世界的她呢?” “恩。” 女子的背影渐行渐远,华涪和穆兰昕也没有多想什么,他们一路问询,来到了四楼的妇科诊室,华涪被导医台的护士拦在了门口,这里是女宾的科室,他不便进入,无奈只能回一楼耐心地等着妻子,这样也好,这么多年来,华涪的相貌都未曾改变,李梅芝若是见了他,恐怕更不会相信。 诊室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队,队伍蜿蜒到楼梯口,足有几十米长,一旁的凳子早就被老年人占满了,这年头看个病还真是不容易。 穆兰昕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她在一片抱怨声中敲开了诊室的大门。 “谁啊?请到外面等候,我会叫号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她带着眼镜,留着短发,一脸严肃,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即便如此,穆兰昕从她的身材和神态举止中依然肯定那就是她要寻找的人。 医生一边记录着病历卡一边关照起写字台前坐着的一个年轻女子,“早晚各一贴,一定要按时吃,下个月要来复诊……” “梅芝!”穆兰昕轻轻叫了一声。 “我会叫号的,请您在外面等候吧……”医生依然没有抬起头,“病人很多,请大家遵守次序好吗?”她的话语里有些不耐烦。 “梅芝,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吗?”穆兰昕一脸欣喜再次喊了喊她。 李梅芝慢慢抬起头,“你是……”也许每天接触的病人太多,她第一眼她并没有认出穆兰昕。 “我是兰昕啊!穆兰昕,梅芝,你还记得我吗……” 病人收拾好了东西和医生打了招呼便走了,李梅芝没有叫下一个就诊病人,她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目光从疑惑立刻变得惊异起来,穆兰昕的眼眶有些泛红,她知道梅芝一定是想起来了。 “兰……兰昕,真的是你吗?”李梅芝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我……”穆兰昕还没开口就哽咽起来。 此时,另一个病人走了进来,“李医生,下一个是到我了吧,我是47号。” “是的,请坐吧。”李梅芝立刻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聊天的时候,“兰昕,我现在还要工作,你看这……”李梅芝并没有表现出久别重逢后激动的情绪,相反的,她的表情有些不安,穆兰昕可以理解,也许在她的心里,自己和华涪早就死了。 “梅芝,你可以先告诉我女儿在哪里吗?”穆兰昕焦急起来,“我想先去看她,可以吗?” 李梅芝犹豫了一会,“兰昕,我5点下班,你方便5点以后来找我吗?这些事情等我们晚上见面再聊。” “那好吧。”穆兰昕虽然迫不及待,但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了,“梅芝,你先工作吧。” 她离开了诊室,跟随拥挤的人流沿着楼梯走下去,华涪正在大楼前的绿地等着她。她把刚才的情景向先生描述了一番。 看见梅芝的那一刻起,当年送走女儿的情景也历历在目,很可惜,她对女儿的记忆仍然停留在满月时候,她还是个只会大哭大笑的婴孩,而现在,她应该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熟女人了,不知道结婚了没有,或许自己都能当上外婆了,穆兰昕期待着与女儿拥抱重逢的情景。 傍晚五点半,李梅芝的诊室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她换下了白大褂,洗了个脸,不紧不慢地换上了便服,此时,穆兰昕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了。 看到华涪的那一刻,李梅芝确实吓了一跳,他和穆兰昕站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半点夫妻的影子,虽然那个男人的长相和当年华涪如出一辙,但过去毕竟是过去,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没有一丝衰老的迹象。关于这一点,这对年龄悬殊的夫妻并没有多做解释。这就使得李梅芝的心里充满了疑虑,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面前的女人确实就是她二十多年前失踪的好友。 李梅芝并没有邀请穆兰昕一起回到家里,她只是找了附近的一个长凳坐了下来。从医院一路过来,她的表情都很凝重,穆兰昕的出现并未给她带来多大惊喜。 “兰昕……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李梅芝还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一直在找华涪,时间过得很快,没想到一找就是二十多年……”穆兰昕无奈地叹了口气,“梅子!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你还记得吧!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真替你高兴。” “也没什么好的,白云苍狗,物是人非,我这一辈子也是跌跌撞撞过来的。”李梅芝看了看她身旁的华涪,然后摇了摇头,“那么,兰昕妹妹过得不好吗?” “看不到女儿我怎么能好呢?”穆兰昕似乎找到了一个切入主题的好机会,“梅子,我的女儿现在好吗?我想见她。” 李梅芝的脸色瞬时大变,“她很好,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她猜到了穆兰昕突然来找自己的目的,“妹妹,我从来没有对她讲过她的身世,所以,她一直都认为我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我和我老公带她视如己出,我们都以为你和华先生文革那会就已经死了,兰昕,请你不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 “梅子,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她了,我是她的母亲,我只想见见她。” “我才是她的母亲!”李梅芝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孩子现在有她自己的生活,你不应该去打搅她,她会受不了的。” 穆兰昕完全沉静在自己的感情中,她完全忘了这是别人的世界,对她而已,李梅芝的女儿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无论是平行宇宙也好,还是未来也好。 “文革时候你们的身份都太特殊,我们没有办法讲给她听,现在她已经习惯和我们的生活了,难道就不能让这个秘密一直保护下去吗?她从小到大过得很幸福,我们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李梅芝的情绪有些激动,华涪也听出了她的顾虑,“那个……梅芝。”他终于开口了,二十几岁的长相如此叫着李梅芝确实有些奇怪,“呵呵,我还是叫您李医生吧。”华涪反应过来,“我和兰昕不会打搅你们的生活的,你们夫妻两把她培养成人肯定花了很多心血,对此我们感激不尽,今天我们只是想看看女儿,真的只是看看而已,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她,我可以发誓。” 华涪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梅芝也没有理由再继续争辩下去,她一直沉默着,穆兰昕知道这代表梅芝已经默许了,她和华涪连声感激。 “下周三,她会回来看我们的,到时候你们来我家做客。”李梅芝从包里拿出一本记事本和一支笔,她写了一些字然后撕了下来,“这是我家的住址,记住你们答应我的事。” “梅子,她现在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穆兰昕接过地址。 “她已经结婚了,早就有自己的家庭了。”李梅芝面无表情地把记事本和笔放回包里,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周三……”华涪看了看穆兰昕手上的地址,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下周三正好是虫洞枯竭的前一天,照理说,那天所有人都会回到咖啡馆。 “第八天……先生,幸好我们还能赶得上。” 第61章 天磁 半夜两点,周醒摇摇晃晃地回到酒店,今天他又喝的烂醉如泥,白天他去棋牌室里赌了两把,那是他最喜欢的娱乐场所,一向运气不佳的他走了狗屎运,赢了几百块钱,吃过晚饭,他兴匆匆地跑到市中心最好的酒吧买醉。 回酒店时,为了打赏门口向他弯腰行礼的服务生,周醒出手阔绰地拿出了口袋里两百块钱当小费给了人家,服务生也算聪明,扶着他一路上楼。 “文萱姐!拿酒来,我们继续喝!”周醒鲁莽地敲着皇甫文萱的房门,刚才喝了不少红酒,他的头很痛,眼前凌乱看不清方向。 门开了,皇甫文萱看到周醒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还是面带微笑地请他进了自己的套间,此时,文晔和秦婆婆都已经睡下了,文萱一到晚上精神总是特别好,她在房间里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她知道周醒一定会来。 “外面这都是什么酒呀,也不知道兑了多少水,一点味道都没有。”周醒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只脚还踩在了茶几上,“刚才那几瓶酒和姐姐你的真是一点都不能比,明天搞瓶茅台来喝喝……” 文萱从卧室拿来了拉菲,随后给周醒倒了一些,“那当然,我的酒可不是一般人喝得到的。” “我觉得也是!”周醒乐呵呵地说道,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这酒是神仙喝的吧,每次喝你的葡萄酒,总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什么烦恼也不记得了,还能看到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说来听听?” “有光、星星,还有……穿着暴露的女人。” “呵呵,以后会更有趣的。”皇甫文萱会心一笑,“不急,你慢点喝!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姐,这酒,真的是拉菲吗……”周醒满脸通红,“太奇妙了,我好像看见天堂了。”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皇甫文萱微笑着继续倒着酒。 周醒描述着他看到的各种奇怪的东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酩酊大醉,一杯葡萄酒下肚,翻腾了一天的五脏六腑竟也跟着舒服了很多,头痛欲裂的感觉逐渐消失,自己好像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等待进入梦乡。 自从得到那笔巨款,周醒每天出入高档的场所,他换了一身名牌,出入高档餐厅,对此他乐在其中,因为别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肆意挥霍,他觉得那样的感觉很好,那是他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五百万就像一个天文数字,怎么用都用不完……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周醒依旧过着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不过这几天,他总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走路跌跌撞撞,时常还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起初他并未留意,因为一到晚上,这些痛苦感就会慢慢消失,今早醒来他才意识到,那也许就是皇甫文萱的葡萄酒在作祟,她的红酒不仅能让他身体的痛苦顷刻缓解,更让他有些欲罢不能,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那种飘飘然的快感,那几滴葡萄酒潜移默化地控制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离不开它了。 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拖着痛苦的身子来到皇甫兄妹的房间,他知道他需要酒,只有喝了酒,身体才会舒服起来。开门的是弟弟文晔,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然后回到沙发上坐着,周醒忍不住一阵哀嚎,秦婆婆和文萱听到动静便从房间里走出来,尤其是文萱,她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周醒弟弟,你是来喝酒的吧。” “是啊,文萱姐,我们……我们喝一杯吧。” “没问题,不过,在喝酒之前,先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好吗?”皇甫文萱走到大厅坐在了弟弟身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从咖啡馆那个黑洞来的吧!” “文萱姐……你……你怎么知道?”周醒趴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不停的拍打,“姐……先别说这个了,我的头好痛,给我酒……我要酒……” “跟你一起来的那群人,是不是有个叫华涪的?”皇甫文萱继续问。 “是啊是啊,姐姐,我的头好痛,都快炸开了。”周醒从地上一点一点爬过来,抱住了皇甫文萱的腿。“姐姐,我要酒!” “他手上还有两把金黄色的钥匙,对吗?”皇甫文萱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那两把钥匙能够打开虫洞之门……” “你是谁?”周醒痛苦地喊起来,他的双手从她的腿上挪开,然后蜷缩在地上,“你给我酒,给我酒。” 皇甫文萱并没有理会,她笃悠悠地打开了茶几上的另一瓶新酒,接着与文晔一起喝了起来,“tc10,这么晚才发作,看来是药量太少了。”她对着一旁的文晔说道。 “就他的能耐,这点剂量足够了。”皇甫文晔不屑地说道。 “周醒,真是抱歉,姐姐也不想的。”文萱把头探到了周醒的耳边,“但是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文萱姐,求你了,我受不了了。” “我亲爱的周醒弟弟,知道你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痛苦吗?”皇甫文萱转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那是因为你中tc10的剧毒,就是你这两天喝的酒,我的孩子。”她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红酒,“怎么样?很好喝吧?身体轻轻飘起,眼中还有幻觉,浑身都在享受,你的皮肤,你的细胞,还有你的骨髓,现在都离不开它了。” “好痛……痛死我了。”周醒在地上开始打着滚,“姐姐,只要你肯给我酒,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求你了,让我杀人放火我都愿意。” “很好!”皇甫文萱一下起来,踹开了趴在地上的周醒,继续微笑着说道,“在虫洞的水干涸之前,我要得到那两把钥匙!” “好!好……” 皇甫文萱给了他想要的酒,周醒脸色早已发青,他抱着酒瓶贪婪地吮吸起来,他完全不知道,那毒药如同恶魔一样正吞噬着他的灵魂,这是一种犹如毒品的慢性药物,一旦上了瘾,每天就需要大剂量服用,否则,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会疼痛难忍,最终因无法忍受自残而死。 周醒喝了大半瓶葡萄酒,他的心静静平缓下来,痛苦消失了,呼吸也变得柔和,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皇甫文萱提到了华涪教授的那两把钥匙,他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体和之前相比有些不同。 “好了,周醒弟弟,答应姐姐的事,记得去办好。” 周醒浑身发软,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你们几个,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需照着我姐姐的话去做,否则,你每天都会像刚才那么痛苦,直到痛得慢慢死去。” 秦婆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放了十几颗白色药片,乍一看,这些药片和平时见到的药片并无区别,她虽然白发苍苍,但气色很好,说话也足有底气,“这个就是‘天磁’了,也就是tc10,你吸食的就是它,tc10是一种新型毒品,我们的文萱小姐在600年以后的墨西哥买的,怎么样,很意外吧。” “600年?”周醒大感意外,“你……你们和我一样?” “一样,但又不一样。孩子,tc10的毒瘾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你刚刚的感觉还只是开始,没有人可以忍受它真正的威力。”秦婆婆继续解释道,“但是,‘天磁’并不像过去意义上的毒品,需要靠意志力去克服它,它是有解药的……” “婆婆,解药在哪?”周醒走到秦婆婆面前跪了下来,“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婆婆,我不想再喝那个酒了……” “给你解药可以,在华涪和他那群朋友离开以前,必须给我们弄到那两把钥匙。” “可钥匙给了你们,万一绮点之门关上他们就回不去了……” “那我可管不了,关键是你想不想要解药。”秦婆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再过几天虫洞的水就干涸了吧,他们一走,你永远都拿不到药了。” “好!我答应你们,答应你们。”周醒痛苦地一遍遍回答着,痛苦令他别无选择。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原本舒服的大床上,刚才发生的事令他充满恐惧,他哆哆嗦嗦不敢出声,他的运气从小到大都不好,但只有这次,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吸食毒品后的惨状,他不想变得那样,自己再不争气,也不能过电视里的犯人那样的人生,要想活下去,他就必须把华涪的两把钥匙弄到手。 周醒走后,文萱和文晔对视一笑,当初选择周醒是没错的,计划虽然比预计的要迟一些,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62章 骗局 “佳瞳,后来你就跑回来了?没和他打招呼?” “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他是乔治,可又不是……他的举动真是吓坏我了。” “那他事后一定觉得很奇怪,你想他所以去找他,可是见了他却又逃走了,如果他回家问他妻子的话,他们一定会想不明白的。” “是啊……也许给他们惹麻烦了……”陈佳瞳切着砧板上的菜,这两天她一直惶惶不安,他生怕被乔治发现另一个世界的她,又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而再去找他,“兰昕姐,我真想回到乔治的身边……” “那费聆文呢?”穆兰昕似乎提到了一个让陈佳瞳当下最为尴尬的人,陈佳瞳手中的刀一滑,左手的食指被拉了一条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佳瞳,你没事吧”穆兰昕迅速从厨房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然后给她包上,“休息下吧,我来切,明天就要回去了,身上如果有伤口,过虫洞的时候会很痛的。” “我没事,放心好了。”陈佳瞳并没有介意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我到现在仍然很爱他……” “谁?费聆文吗?” “兰昕姐,我知道我是个坏女人,可我是真心爱他的,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他,我知道这对乔治很不公平,我太贪婪了,所以我没有克制自己的感情,乔治,他就像一个不会离开我的亲人一样……” “那费聆文呢?他对你也是同样如此吗?” “我们在一个单位,工作时他对我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也就不去计较了,可工作之余我们去任何地方,他都习惯独自走在我前面,我一个人在后面默默跟着他,他却连头也不回一个,我知道他这么做是怕被熟人撞见,可他每次都把我当成路人一样。只有在极其私密的环境下,他才会表现出对我大献殷勤的样子,我相信他也是爱我的,可他却是个胆小鬼,” “哦,果然是个胆小怕事的男人。”穆兰昕无奈插了一句,“有勇气偷吃却没勇气承担,算了,这也正常,至少费聆文在我们面前还是对你很好的。” “后来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因为我受不了那种在人前被忽视的感觉,那次我都已经决定和他分手了,他却表现得很痛苦,后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竟开始改变了,在朋友面前对我很是热情,他开始走在我的身旁,还会在马路上拥抱我……” “呵呵呵。”穆兰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也许吧,也许他也是真心爱你的,可你要知道,他和你一样,都是结过婚的,你们一直这么下去,迟早……” “哐……”一声,穆兰昕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厨房大门就被踢了开来,陈佳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周醒嗖的一声窜了进来,然后噗嗵一下跪在穆兰昕的面前,穆兰昕顿时傻了眼,“周醒,你怎么了?” “华太太,求你救救我妈……救救她吧。”周醒的面色青白,眼神中充斥着恐惧,这与他前几天目中无人的样子大为不同。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穆兰昕赶忙扶起了地上的周醒,“救你妈妈?她怎么了?” “太太,我妈妈在老家得了重病,快不行了,我得救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呀。” “周醒,你不是很有钱吗?你应该送你母亲去城里的大医院啊,你找华太太做什么?她也不是医生啊。”陈佳瞳不解地问他。 “是呀。你来找我,我能帮上什么呢?”穆兰昕也有些疑惑,“要不你等等,我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先拿去抵押……反正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周醒哭了起来,“太太,现在缺的不是钱,医生说已经无力回天了,我知道你的咖啡匙可以治病,再大的病都能治,求求你,借我用一用吧!我母亲能否活下来,就靠您的钥匙了。” “咖啡匙?不行!”穆兰昕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咖啡匙怎么可以随便借,那太危险了,你母亲用了它,不就和我们一样了,你吃的苦还不够多吗?还要让你母亲在这乱七八糟的时光里遭罪?” “可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了,就当我求求你了,华太太,你今后让我做什么都行,做牛做马,做你和华教授的佣人,什么都行。” “救了你母亲,你让她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呢?况且,虫洞之水就要枯竭了啊,你这钥匙一拿走,让佳瞳和费聆文他们怎么回去呢?” “太太,虫洞的水不是要再过九天才会关闭吗?我发誓,我明天一定拿回来,你借给我吧,我这就去买火车票,我母亲清醒后,我会跟她好好解释的,她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周醒的身体瑟瑟发抖,一向遭人厌烦的他瞬间变成了一个孝子,这便让穆兰昕为难起来,她开始在厨房内来回踱步,对于周醒刚刚说的话,她虽有过一丝怀疑,但谁又会拿自己亲人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呢?。 “兰昕,那你就给他吧!”华涪走过来拍了拍周醒的肩膀,“虽然这么做违背了自然规则,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也想帮你,但是你要记住,你得快去快回,知道吗?” “知道知道!”周醒满脸感激地向华涪点着头,穆兰昕独自一人上了楼。 “可这并不是周醒真正的母亲不是吗?”对于华涪的决定,陈佳瞳似乎很反对,“华教授,你们算算现在是什么时候,周醒的母亲还很年轻,怎么会突然得了重病还快要死了呢?虽然这是平行世界,可这样的结局也太离谱了,周醒,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你嚷嚷什么?”周醒一副占上风的样子,“只允许你抢别人的老公,就不允许我借咖啡匙了吗?”他向陈佳瞳狠狠瞪了一眼。 “你……你快滚出去!”陈佳瞳的愤怒点被彻底点燃了,但却无言反驳。 “行了行了,周醒,你今天就买票回家吧!”穆兰昕快速下楼,把金灿灿的咖啡匙交到周醒手中,周醒握着那把闪着金光的钥匙,眼神中瞬时冒出了希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记得,无论如何,明天一定得赶回来……” “我知道了……”周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佳瞳,你别介意他说的话,兴许是他母亲生病了,他一时着急才这么说的。”穆兰昕安慰起坐在墙角的陈佳瞳,刚才周醒的话明显刺伤了她。 “他说的没错,背叛自己的丈夫,还要抢别人的老公,这都是事实。”她显得很沮丧,所有人都能看出陈佳瞳一直处于费聆文和乔治的无限矛盾中,“我确实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女人,虽然你们都对我很好,可我毕竟做了那样的事,其实在你们内心深处,和周醒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佳瞳,你别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弥补你过去的错误吗?”穆兰昕给丈夫和陈佳瞳端来了两杯热咖啡,陈佳瞳嘴里无比巨大的罪孽在她眼中似乎是一桩轻描淡写的小事,“你还太年轻,不懂得什么是爱情,爱一个人为什么非得和他在一起呢,若他本来就不属于你,放在心里不是更好?” “我起初就是这么想的,可是……” “可是你抵挡不了费聆文的穷追猛攻,因为你也爱他,你不想辜负他的一片真心对吗?你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能够得到,又为什么要放弃呢?只要不被自己的丈夫发现,心里住着另一个人也挺好。” “是……我想让他知道我很爱他。” “男人太帅可不是一件好事哦!费聆文就是个例子。”华涪在一旁乐呵呵说道,“假设你和他的事情被他妻子道了,你觉得他会对他的妻子解释说,我是真心爱陈佳瞳的,请你让我们在一起,还是会说,我只爱你和孩子,我和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我……我不知道。”陈佳瞳摇着头痛苦地思考着。 “不,你知道的。”穆兰昕接过话,“你都说了,他是个胆小怕事的男人,相比之下,那个肯为你赴汤蹈火干掉龚奕杨的男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兰昕姐,希望明天虫洞的水能够按时枯竭,我们得赶快找到光速机,我想回家……” 而此时,周醒也带着咖啡匙回到了酒店,皇甫文萱和文晔见他凯旋归来也颇为高兴,对周醒的态度也再次转变,周醒不断地要着解药,而文萱也不断安抚着他,并为他斟起了满满一杯上好的酒,秦婆婆拿着泛金光的咖啡匙看了又看,最后她把钥匙放在手背上,然后轻轻抛向了空中,咖啡匙立刻腾空旋转起来,对于它的神奇力量,秦婆婆她们似乎已了如指掌。 穆兰昕回到房里又拿出了一瓶红酒,这瓶红酒的瓶塞已经被拔出过,周醒知道那又是掺着毒药的酒,他刚才几次提到解药的事,都被皇甫文晔岔开话题了。 “周醒,你想的办法真是不错。”皇甫文萱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可怕的微笑,“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咖啡馆,等我们顺利进了虫洞,解药自然会给你。” “什……什么?你知道我骗出这把钥匙花了多大的力气吗?一起去咖啡馆?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是叛徒吗?” “虫洞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严格说来,你的任务才完成了一半,若是不继续帮忙,我们怎么拿到另一把钥匙呢?”皇甫文萱早有计划,她知道周醒别无选择。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不过这瓶酒只够你维持一个星期……” 第63章 交换 次日凌晨,咖啡馆上下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所有人都捂着鼻子来到后厨房,穆兰昕知道虫洞的水枯竭了。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周醒回来,华涪特意去车票代售点询问了周醒老家的车次,若是顺利,周醒老家的那班车下午五点就能回上海了。 午饭后,四个人坐在咖啡馆里悠闲地喝着咖啡。华涪和穆兰昕总是幸福地聊起过去的点滴,虽然从外貌上来看,这两人差了足有三十岁的样子,但却依旧如胶似漆,心有灵犀,华涪总是不由自主牵着太太的手,而穆兰昕也是一脸羞涩,就像初恋时的女子。华涪尽力用些幽默的词汇来打破尴尬的气氛。自从各自看望了另一个世界的家人后,费聆文和陈佳瞳的关系又变得若即若离,他们总是不敢看直视对方的眼睛,尤其是陈佳瞳,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大家问出的每个问题。 就在微妙的气氛变得有些无聊的时候,有人叩响了咖啡馆外的玻璃门。 “是谁啊?”透过没有完全遮掩的窗帘,穆兰昕看到了门外站着三个人。 “非常抱歉,今天小店不营业。”穆兰昕拉开大门立刻回答道,“真的很对不起,今天店里有点儿事……” “我们不是来喝咖啡的。”一个时髦女人打断了穆兰昕的话,“你……是这家咖啡馆的主人?” “是的,请问您是?” 女人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进房间,身后两人也不紧不慢跟着她走进去,此人正是皇甫兄妹和秦婆婆,文晔面无表情地站在文萱身后,秦婆婆的呼吸变得很沉重,她似乎闻到了后厨房传来的异样气味。皇甫文萱扫视了一下咖啡馆,她看到了坐在窗口的华涪三人,陈佳瞳和费聆文也好奇地盯着她。 “我要奇点的钥匙!”皇甫文萱开门见山说出了来此的目的。 咖啡馆顿时鸦雀无声,刚才咖啡馆颇为尴尬的气氛此刻变得更诡异了。 “怎么了?”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半分钟,文萱颇有期待地看着穆兰昕,但她的眼神却很锐利,“我知道咖啡馆有虫洞,而且,钥匙就在你手上,可以给我吗?” “你是谁?胡说什么。”陈佳瞳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虫洞钥匙,你们弄错了吧!” “是啊,这位小姐,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费聆文起身走上前,“我想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皇甫文萱有些不满,她嘴角又显露出一丝冷笑,“多么浪漫的下午,这美的咖啡馆居然不营业,实在是太可惜了,你们都坐在这儿等什么呢?”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几位不速之客将会给他们带来一场大麻烦,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答她。 “该不会是在等周醒送另一把钥匙回来吧……” “你认识他?”穆兰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怎么知道虫洞和钥匙的事?周醒在哪里?” “周先生对我们家有大恩,他现在是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他不是回老家了吗?”费聆文吃惊地问,“难道,这小子骗我们?” “哈哈哈……”文萱大笑起来,“我说了,他是我们的人,这位大姐你听好了,我只要那把黄金蛋糕叉,放心,得到了钥匙进了虫洞,我就不会杀你们。” “这么说来,黄金咖啡匙已经在你手上了?”华涪问。 “当然。”皇甫文萱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了那把钥匙,“得到它很容易。” “看来这位小姐已经知道这里的秘密了。”华涪不紧不慢走到吧台,“需要来杯咖啡吗?” “孩子,乖乖拿出来吧!”一旁的秦婆婆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光年已经枯竭了,没有我们的钥匙,你们一样进不了虫洞。” “蛋糕叉是华教授造的,凭什么给你们?”陈佳瞳愈发生气起来,“你应该把咖啡匙还给我们,那都是我们的东西!你们这群强盗,居然还来跟我们谈条件。” “凭什么?”皇甫文萱笑着走到陈佳瞳面前,她傲慢的眼神不屑地在陈佳瞳身上打量了几秒,“就凭周醒在我们手上。”她向身后的文晔使了个眼神,皇甫文晔便面无表情走出了门外。 就在大家僵持的时候,皇甫文晔一手提着周醒后面的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跨进大门,他就把周醒往前方地上一摔,周醒一头撞向了咖啡馆的凳子,他没有说话,只是身体不自然地哆嗦着。 穆兰昕和陈佳瞳立刻上前扶起了他,周醒的皮肤发凉,身上却冒着汗,他四肢僵硬,表情狰狞,没有人知道这个有些没大脑的年轻人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你们把他怎么了!”穆兰昕拿出手绢擦拭着周醒额头的汗。 “哦,他染上了毒瘾,需要我的药而已。”皇甫文萱继续微笑着,“谁让他嗜酒如命,喝了我的药还一直问我拿,哈哈哈。” “什……什么……吸毒?”陈佳瞳不敢相信,她推搡着周醒的肩膀,“吸毒?周醒你吸毒了吗?你怎么那么糊涂,碰那个东西,那可是会毁了你的啊……” “解药在他们手上,他们有药,我不想死。”周醒继续哆嗦着,他的头发已经湿得全都黏在了头皮上,他盯着华涪,无力的眼神中充满了乞求和绝望。 华涪站在远处沉默了几秒,他看了看陈佳瞳和费聆文,最后又看了看穆兰昕,待他们全都点头同意之后,华涪最终答应了皇甫文萱的条件。 但是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解药根本就不在皇甫兄妹的手上,而是在另一个未来世界。那个世界,只有文萱去过,解药也只有文萱知道在哪里。 “没关系,你把钥匙给我们,我带你们去未来的墨西哥。”秦婆婆从身后又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放了几粒白色药片,“这些够这个孩子活几天的,你们拿着。”说完,她抛给了华涪。 穆兰昕拿来了蛋糕叉,她又从冷冻柜里拿出了一块芒果蛋糕,她知道那是周醒最喜欢的甜点,她喂周醒艰难地吃了两口,周醒的双唇死死咬住了从他嘴里抽出的蛋糕叉,他知道那是个能救命的东西,当下,只要能活下来,什么机会都不能放弃。 皇甫兄妹和秦婆婆最终得到了两把开启时光大门的钥匙,当弟弟皇甫文晔站在井口的那一刹那,他放声笑大笑起来,这仿佛是他期盼了几百年的东西,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 “弟弟,我们终于等到这天了。”她把钥匙交给了皇甫文晔。“弟弟,我们终于能回去了,姐姐知道你不会让家族失望的,永远都不会……” “文萱小姐,到了虫洞我们是先去……”身后的秦婆婆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去墨西哥,我们皇甫家族向来言出必行,既然向华教授承诺过,就一定会做,到了那边先把解药给那小子,然后我们再过去。” “好吧。” 就在此时,刚刚枯竭的虫洞突然发出了异样的声音,穆兰昕的耳朵灵敏,她首先察觉到了情况有变,还没等她开口,只见皇甫文萱在弟弟的搀扶下第一个跳入了漆黑的虫洞口,而就在她跳下井中的几秒钟后,井底发出的隆隆声越来越巨大,文晔和秦婆婆也听到了,他们下意识停住了脚部,还没等两人反映过来,一股巨大的水流再次从洞口喷涌而出。 “姐姐——”飞溅的光年洒落到皇甫文晔的衣服上,秦婆婆马上拉住他退了几步,“少爷,当心!” 刚刚枯竭的虫洞再次被光年淹没,这回不仅是文晔和秦婆婆,就连华涪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井水吓傻了,周醒见到这一幕,爬起来像发疯似得围着井口跑,嘴里还发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教授,怎么会这样……”费聆文边说边拉着陈佳瞳后退了几步。 “快说,我姐姐会怎么样?”皇甫文晔一时慌了阵脚,他表情凝重地看着华涪,眼眶里掩藏着一丝未流出的眼泪,“她会死吗?” “抱歉,我不知道,我想她被冲到别的世界去了。” “天磁”的解药只有皇甫文萱一人知道如何取得,现在她被光年冲了下去,周醒也无法再取得解药,一旁的穆兰昕和华涪他们心急如焚,当他们再次想向秦婆婆和皇甫文晔问个清楚时,却发现两人带着咖啡匙和蛋糕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4章 贵族末裔 接下来的时光对于周醒来说可谓度日如年,皇甫文萱留下的酒很快就让这个意志薄弱的可怜虫消耗殆尽,他每天都过得痛不欲生,难受到无法忍受时甚至开始自残起来,他的胳膊被自己的指甲抠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血印子,费聆文和华涪无奈只得把他的手脚反绑起来。 药物让周醒变成了一只惊恐的野兽,他的头发已经好多天没有洗了,身上出了很多汗,脸上、手上全都青筋暴起,瞳孔中还流淌着血泪,床铺周围的硬物上都被穆兰昕铺满了棉被,这是为了避免周醒因痛苦难忍而把头直接撞上墙壁,穆兰昕每天都会喂他吃几口东西,也似乎这有那几分钟,才能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周醒实在疼痛难忍时,华涪便会给他注射一支杜冷丁,这还是通过好友梅芝的帮助才弄到的,可是杜冷丁毕竟也是禁用药,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救周醒,还是得慢慢让他的毒瘾退去才是。 周醒整晚整晚地嚎叫,这使得所有人的作息时间也变得凌乱,这周最后一支杜冷丁注入了周醒的身体,他暴躁的情绪开始渐渐安静下来,直至昏睡过去…… “咚咚咚。”屋外的费聆文扣了扣房门,“教授。” “就来。”华涪替周醒盖上了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走了出去,“聆文,你找我吗?” “周醒没事了吧。” “刚打针,现在睡过去了,明天又不知道怎么办了。”华涪摇了摇头,“哎,这都几天了,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对了聆文,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教授,到我房间来一下吧,我查到那个人的线索了。” 华涪来到费聆文的房间,桌上的笔记本开着,网页显示着一篇历史文献,华涪略微扫了一眼,却发现文献中赫然提及了四个字——皇甫文晔。 “皇甫文晔,南明贵族……他,他是明朝来的人?” “是的,不过有此人记载的时候,明朝已经被推翻了,网上的介绍也很含糊,他曾是明朝贵族的后裔,后来成为了南明的首领。” “南明是清军入关后才有的说法,他怎么会来这儿?他想做什么?” “这很难说,自从满清入关后,明朝的遗臣拥立一些宗室建立一系列的小朝廷,这其中就有拥立皇甫文晔的一族人。如果我没猜错,皇甫兄妹俩所谓的光复家业应该就是——反清复明。” “反清复明?难不成这个皇甫文晔还想当皇帝不成。” “历史早已证明他们失败了,这些所谓的小朝廷最终还是被满清各个击破。” “看来这对皇甫兄妹真不简单,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到这来的,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虫洞啊。” “这就不知道了,教授,现在两把钥匙都在皇甫文晔和那个秦婆婆手上,我们得找到他们。” “咳咳。”门外突然传来了陈佳瞳的声音,费聆文赶忙跑过去开了门,只见陈佳瞳端着两碗银耳羹站在门外,“这么晚了,先吃些东西吧。”她小心翼翼走进房间,把满满两碗银耳羹放在一旁的桌上。 费聆文有些胆怯地看着她,陈佳瞳并没有说太多,她递了一碗银耳羹给华涪,华涪尴尬地接过汤碗连声道谢,陈佳瞳与他寒暄了几句便走出去了。 “瞳瞳。”费聆文喊住了她,“我……” “周醒的样子真可怜,还有金伯伯,也不知道被水冲到哪儿了,真希望这一切是场梦。” “早点休息吧。”费聆文还是欲言又止,他伸出手摸了摸陈佳瞳已经留到肩下的长发,陈佳瞳并没有抵触,她只是一脸沮丧地低着头,随后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还在对别人的女人欲罢不能么?”陈佳瞳走后,华涪调侃似得拍了拍费聆文的肩膀,“醒醒吧,不是你的,终将离你而去。”` 费聆文无奈笑了笑,“教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话你在几百年后早就对我说过了。” “聆文兄,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你也可以重新选择,选了她,便不再有你现在的太太和女儿了。” “难道非要离开晓言和敏敏才能得到她么,很多事情已经既成事实了,我们只能去顺应,而且,瞳瞳只有和我在一起她才能真正开心……” “现在这个世界就剩下你们俩了,你觉得她开心吗?” 费聆文没有回答,他只知道如果当初没有走进这家咖啡馆,他一定能把陈佳瞳和家庭的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 第65章 再次回归 时光有时像洪水猛兽般奔腾袭来,有时又像弹断的琴弦一样戛然而止。自从钥匙被皇甫文晔夺去后,咖啡馆与外面的时光开始错乱起来,时间外面的时间总是忽快忽慢,有时甚至和房子里的时间一同静止。 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虫洞的水好像冲断了大坝的洪水,再也没有干涸过。 今天他一个人走在1996年的大街上,无奈之余又庆幸这次的时间过得很慢,马路两旁早已张灯结彩一片通红,再过几天,春节要来了。他开始回忆这些年春节是怎么过的,其实每年都差不多,家人聚在一起吃着饭聊着天,然后就是陪父母和晓言看看电视。 他在自家楼下徘徊了很久,他知道此时楼上正有另一个自己陪着太太和女儿,今天他不知怎么,特别想见晓言,也许是这些天的彷徨让他有些不冷静,他朝楼上看了看,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三步一跨,他就这么站在了自己家门外,这次,他没有犹豫,他敲了敲门。在楼下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如果另一个自己也在里面,他就把实情告诉他们,不管他们信不信。 开门的是晓言,她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一手拿着尿布,一手拿着奶瓶,看见费聆文,她很是诧异,“你什么时候换的这身衣服?” 费聆文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大衣,见晓言只是随口一问,他也没有回答,晓言看了看他,随后迅速回到了房间。房间里传来婴孩的动静,费聆文跟了过去,看来,她的丈夫并不在家。 敏敏在床上不断地哭着,晓言无论如何哄都没能让她安静下来,她的表情很是着急,给敏敏换了尿布后,又给她穿起了外套。 “敏敏怎么了?”费聆文也有些不安。 “怎么了、怎么了。”费聆文的话立刻点起了晓言的怒火,“你还知道问女儿怎么了,她昨天就不舒服了,今天开始发烧了,你快去门口拦车,我们现在要去医院!”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你马上下来。”费聆文打开了身后的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小抽屉,这是他平时放钱的地方,幸好他没有记错,拿了一叠钱后,费聆文马上冲了出去。 一路上,晓言一遍安抚着哭啼的孩子,一边自己轻声抽泣,费聆文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情不自禁搂起晓言,晓言无助的靠在他的肩上,“老公,敏敏刚才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她还那么小,你说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不会的。”费聆文将怀中的晓言搂得更紧了,“傻丫头,只是发烧而已,你瞧楼下老洪家的儿子,三天两头去医院挂水,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别多想了,小家伙身体很好,能有什么事。” 出租车很快停在了北京西路的儿童医院,一番折腾后,确定是感冒引起的,医生配了几盒儿童退烧药让他们回家照顾,费聆文一到家便瘫坐在沙发上,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照顾孩子是如此疲惫之事,而此时,晓言依旧忙着给敏敏擦身换尿布。 两个人最后手忙脚乱地哄着女儿,直到她酣然入睡,房间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费聆文的心情很复杂,除了看着晓言,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做。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女儿入睡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单位有很多事要做么?” “哦,呵呵。”费聆文有些心虚,这是他找借口和陈佳瞳约会惯用的伎俩,另一个自己此时正不知道去哪逍遥快活了,“办完就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马上要过年了,我前几天见淮海路的百货公司正在搞促销,我想给四个老人家买件羊毛衫,尤其是你妈,敏敏出生后,她每天都在给小孩子织衣服,自己身体也不好,也没见她买过什么衣服。” “行,听你的。”费聆文的头仰在沙发上,他闭起双眼,享受这特别的回归感。 “但是我走不开。”晓言的言语中带些沮丧,“老公,能不能拜托你单位的陈小姐给我买一下。” “什么呀?”费聆文一下紧张起来,“哪个陈小姐?” “就是和你一个部门的陈佳瞳陈小姐啊,见她平时话不多但是对人挺随和的,她的衣服都很好看不是嘛。这么漂亮的姑娘,买衣服一定很有眼光,你就帮忙问一下人家吧。”晓言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费聆文,“你也算她半个领导了,就给她批半天假吧,快过年了也该置新装了。” “你……你别开玩笑了。”费聆文很不自然地回答道,“哪天把敏敏送去我妈那儿,我陪你去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敏敏一离开我就哭个不停,我怎么可能把她单独留下?我的几个小姐妹不是要在家带孩子就是去外地探亲了,我可是已经没有人可以拜托了,我能想到的,就是你单位的那个漂亮女孩,对了,我听说她早就结婚了,真是看不出来。” “我看还是……” “你先问问吧,下个礼拜百货公司就打折了。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天色早早暗下,费聆文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5点了,他赶忙起身穿起外套,再不走,怕是随时要穿帮了。 “你要出去?”晓言看着他。 “呵呵,是啊,晚上要赶一篇新闻稿,突然想起资料还在办公室,我得过去一趟。” “你怎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不吃完饭再去。” “不了,太晚单位就没人了,晓言,不用等我吃饭了,你和敏敏吃完点休息吧。” “老公——”晓言的话还没说完,费聆文就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他没有伞,只能沿着街边的店面一点点往前走,再过一个路口就有个回咖啡馆的公交车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从他的身边飞驰过去,车轮驶过路边的小水坑,只听“唰”地一声,雨水溅到了上街沿费聆文的裤管上。费聆文朝那辆车瞪了一眼,“简直太没有礼貌了!”他看了看裤腿,干净的裤子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水渍。 桑塔纳开得极快,司机被后排的人催着踩油门,车上的人显然比他更加焦躁。 “阿勇,你再开快点。” “不行了,老板,已经是最快了。” “你好好看路,别又让后面的公共汽车超上去了。”那人在后座焦急地指挥着,驾驶座上的人是勇叔,而后面的老板,正是陈佳瞳的丈夫乔治。 “这个点太堵了,过了前面那弯道,有条小路,一会我从那穿过去,半个小时内把您送到。” “好好,你看着办,反正越快越好。” “老板,太太知道您今天回来吗?”勇叔关切地问了一句,“上次太太突然来广州,这公司上下都知道了,你应该让她多留几天玩玩,再和您一起回来啊。” “呵呵。”后排的乔治有些尴尬,他至今都不知道陈佳瞳那晚为何突然离开,这令他很不安,正因为担心陈佳瞳出了什么事,他才决定提早回上海。 汽车在家门口停了下来,乔治快步冲出了车里,家里的等全都灭着,空空无影,陈佳瞳并不在家,焦急的乔治只得坐在沙发上等,他下午从机场下来直奔家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吃饭,冰箱里倒是有一些隔夜的饭菜。 他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眼珠直溜溜地盯着墙上的钟,他本想带着陈佳瞳到附近的酒楼好好吃一顿,可陈佳瞳迟迟没有回来,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他不由担心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开始斟酌要不要报警。 时针刚敲过十二点,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门开了,乔治“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家里的灯全亮着,陈佳瞳一眼就看到了他,“老……老公?” “瞳瞳,想我了没?”乔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一步步走上前去,伸开双臂想要拥抱自己的妻子,这一次,陈佳瞳并没有抗拒,她只是有些意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下个月吗?” “因为想你了,就买了机票提前回来了,也许你不喜欢广州,我想了想还是回上海吧?” 陈佳瞳一言不发,她有些心虚,因为乔治并不知道她刚才正和费聆文看完一部浪漫的电影。 “老婆,我回来了你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啊?”乔治搂着她半开玩笑说道。 “哦,当然不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准备晚饭。” “呵呵,我什么都不想吃,我现在只想吃你……” “瞳瞳,你在广州为什么不陪我?”有些微醉的乔治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这番话令躺在一旁的陈佳瞳不安起来,“你明明就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要逃走,酒店那些人都在看我乔治的笑话……” “广州?酒店?”陈佳瞳一脸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去了广州?乔治的话让她陷入了迷茫,难道乔治在广州有别的女人?虽然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不如外人想的那么好,但至少陈佳瞳认为乔治对她是死心塌地的。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想着种种可能,顿时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从一个自私幸福女人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次日早晨,乔治一如既往地给陈佳瞳准备好了早点,匆匆吃完后,陈佳瞳像平时一样拿着包走出家门,乔治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他原本安排勇叔送陈佳瞳上班的,一早却被陈佳瞳断然拒绝了。 第66章 双生 淮海路的“绮点咖啡馆”似乎变成了一个时光静止的养老院,每天,这栋房子里除了充斥着周醒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只剩下一时半会穆兰昕冲泡咖啡的声音了。费聆文一到晚上便毫无睡意,这些天因为皇甫的事,他也跟着忧心忡忡,陈佳瞳和穆兰昕她们忙着照顾周醒,这使得他的日子过得像周醒一样漫无目的,今早,他喝了一杯咖啡,又看了一会报纸,无聊之余,他决定去公司附近的百货公司逛逛,因为他想起了晓言想拜托陈佳瞳买衣服的事,他犹豫了一会,见陈佳瞳楼上楼下忙个不停,而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他决定独自去看看。 也许是快过年了,街上的人个个都显得精神焕发,干劲十足,今天是工作日,但商场里依然人头攒动,生意红火,费聆文讨厌逛街,他不喜欢任何拥挤的地方,逛了几分钟便开始后悔了,被一波人浪推出来之后,也许处于条件反射,最后他竟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还是有一双眼睛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见了他。 陈佳瞳今天来晚了,因为她没有挤上之前的公交车,再加上路上拥堵,她今天足足迟到了1个小时,一下车站,她便向公司方向快奔,十点有个重要的会议,她不能再迟到了。就在快要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了马路对面的费聆文,他走得很慢,完全不像赶着去上班的样子,陈佳瞳本想停下脚步喊她,可昨天乔治回来了,这令她很心虚,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监视着她,反正一会进公司还要见面的,她便一股脑奔进了公司大楼…… 她的办公室在四楼楼,这是一栋没有电梯的七层商务楼,虽然地方不大,但因为毗邻寺庙,风水不错,所以聚集了几家有实力的国企公司。陈佳瞳平日里表现还算不错,所以老板对她偶尔的迟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和费聆文的办公桌紧挨着,她本想准备一下,然后去给弗雷恩泡一杯咖啡,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马上就要上楼了。 但是当她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她却惊了一下,所有人都已经坐到座位上忙碌着。 “你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客人也刚到,我们马上要去会议室开会了,你快点来。” “弗……弗……弗雷恩……”陈佳瞳睁大眼睛看着他,眼前的人让他有些不能相信,“你……你这么快就上楼了啊?” “你说什么呢?”费聆文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手表,“瞳瞳,现在都已经上班一个多小时了。” “可是我……刚才还看见你……” “我都给你打印好了,资料不用带了。”费聆文起身把椅子推进了办公桌,然后抱着厚厚一叠资料离开了座位,“好了,准备一下马上过去吧,这可是老板年前最后一笔大单子。” “等一等。”陈佳瞳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弗雷恩,你五分钟前没有去过楼下吗?” “没有啊。” “可是我看到楼下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呵呵,瞳瞳,你看错了吧。”费聆文走到窗前,关紧了陈佳瞳座位旁的窗户,又往楼下看了一眼,什么异样都没有。办公室其他几人也都陆续出去了,他偷偷把脸凑到陈佳瞳的耳边,表情中透露着一丝邪恶的坏笑,“小恶魔,你是太想我了吧。” “弗雷恩!”陈佳瞳下意识地把脸挪开,疑惑地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恐惧,“我没有开玩笑,那人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瞳瞳,别说了,先开会吧。”费聆文摸了摸她的头,“今天状态不好?这笔单子可是我们部门的年终奖金哦,一会发言你可别头晕啊。”他笑着说道。 中午十二点,会议结束,陈佳瞳特意拉着费聆文把客人送到了楼下,把客人送上车后,她又在公司楼下看了好久,她回忆起早上的那一幕,费聆文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就站在她面前的那刻枯萎的大树下,单凭女人的直觉,陈佳瞳知道自己一定不会看错,可是,为什么费聆文一下子出现在了楼上,还穿着不同的衣服…… 之后的几天,她总是不自禁地从公司大楼往下看,终于有一天,她又看到了那个他,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站在树下抽着卷烟,陈佳瞳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肯定是他,他带着一顶美式贝雷帽,这显得和过往行人的穿着不太一样,他认识的弗雷恩也有一顶那样的帽子。 “弗雷恩,弗雷恩。”陈佳瞳激动起来,拍打着面前的桌子叫喊着办公桌前的男人,“弗雷恩,你快看,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人,就在楼下,你快看。” 费聆文好奇的站起来往陈佳瞳指的方向望去,其实那个人还离得很远,从体型上来看,那个戴贝雷帽的男人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还有那顶时髦的贝雷帽—— “那顶帽子我也有,是我大学时候父亲的朋友从美国带来送我的,真是太巧了。”费聆文好奇地看着楼下的人,“瞳瞳,你能确定前几天看到的人就是他吗?” “当然,他的衣服我认得。” “你能确定那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的弗雷恩,我发誓。” “走,下楼去!”费聆文瞬间冲出了办公室,短短1分钟,他就跑到了楼下,这一回,他们又扑了一场空。四周除了来来往往身着素衣的行人之外,根本没有刚才看见的那个人。 “弗雷恩,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恩,但是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太远了。” “弗雷恩,那人真的和你好像,我是不是撞鬼了?” “瞳瞳,我不知道。”费聆文安抚着一旁的陈佳瞳,这一次,他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瞳瞳,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怪事,我一直没和你说过,直到上次你说遇见了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思前想后,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弗雷恩,怎么了,难道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好像真的有人在冒充我。”费聆文变得不冷静了,“我不知道晓言和敏敏遇到的是谁,我现在真是担心把她们母女俩单独留在家里。” 费聆文之所以开始怀疑起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那次她与陈佳瞳约会回到家,突然发现家里多了很多礼物,晓言还一个劲的说是自己拿来的,那时候因为怕和陈佳瞳的事情被她知道,他也就没有追究下去,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发现居然有人和晓言一起送发烧的敏敏去医院,他才觉得事情很奇怪,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晓言却把一个神秘人当成了自己。 听着费聆文的叙说,陈佳瞳不寒而栗,向来迷信的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费聆文好像就要离开自己了。可仔细一想,若是弗雷恩真有一个孪生的弟弟或哥哥,那该有多好,就算刚才看见的男人真的是鬼,只要她能和现在的弗雷恩永远在一起,她也便不觉得多么对不起他的妻子和女儿了。 这样的想法似乎让她多了些勇气,不管那人是谁,陈佳瞳想要做的,就是用她绵薄之力保护着她得来不易的费聆文。 另一边,另一个世界的费聆文也回到了咖啡馆。 今天他走得很快,在图书馆待了一个上午,终于有了重要的发现。他拿了一本厚厚的书,这本书是讲曾经在上海叱咤风云的外国商人,其中有一篇文章——《资本家勒布雷》引起了他的注意。 华涪把文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这篇文章讲的是一个法国银行家在中国的命运,碰巧的是,当时这位大资本家建造的别墅正是现在的绮点咖啡馆,但文章的重点并不在这里,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偶然提及了这位银行家家中的保姆——秦珮仪,在银行家自杀之后,那个保姆也神秘失踪了,好在当时有人在勒布雷生前拍了一张他和保姆的合影。 照片上,那位六十岁左右的法国商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身旁的仆人也穿着得干净利落,她的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人—— “是她?”陈佳瞳一眼就认出了她,“教授,这个女人不是给周醒吃毒药的秦婆婆吗?” “是啊,确实像她。”一旁的穆兰昕也仔细打量着,“虽然那个秦婆婆现在老了,但和照片上的女人真是像。” “教授,你还记得那我们查到的那对皇甫兄妹是南明后裔吗?这秦婆婆又是晚清的人,他们三个人能碰上,不是很有趣吗。”费聆文察觉到了什么。 “呵呵,难怪那个老太太知道这栋房子的秘密,原来她也在这里住过。”华涪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一些,“聆文兄,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我们得尽快找到皇甫文晔和那个秦婆婆。”费聆文稍稍有了一些信心,“教授,这几天我再去一次图书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砰——”安静的咖啡馆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那是两楼发出的声音,四人立刻跑到周醒的房间,只离开了短短几分钟,他又把一扇玻璃窗撞碎了,他的手被反绑着,脚上的绳子已经被他撑开了,鲜血从他的脑袋流下来,伴随满地的玻璃碎片,只有他痛苦的呻吟声,也许这样才能让他短暂忘却身体的剧痛。 费聆文和华涪把他扶上了床,现在已经没有杜冷丁了,要想活下来,都要靠周醒自己了。 第67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他01 1996年小年夜 一早起,上海的天空飘起了难得一见的雪花,这个冬天特别寒冷,服装公司的员工早就回家与家人团聚了,今年,除了门卫的孤独老伯,只有她一人留在办公室值班。 她从小就很喜欢雪景,但上海不常下雪,就算有难得一见的雪花,也不会想书里说的那样积上厚厚一层,所以她想去大东北,和心爱的男人并肩走在雪地里,那洁白的雪中只有他们两人的脚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搂着她,把她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衣兜里。 可惜今年是不可能了,乔治要年初五才回来,而那个她自认为最爱她的男人,此时正在自己的家中和另一个女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她打开窗户,一阵冰冷的北风袭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雪花飘落在那件漂亮的棉衣上,瞬间化成了水。 “叮铃铃。”对面桌上电话响了,她立刻跑过去,快速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激动地跳了起来,“弗雷恩,真的是你。”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也跟着哽咽,“我一整天都在等你的电话,你终于有时间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如此振奋,她知道,费聆文承诺的一定会做到,“恩,我很好,你记得年初三早上一定要来找我……” 费聆文的声音很轻,两人短暂聊了几句后,费聆文匆匆挂断了电话,陈佳瞳一天的生活似乎也已经满足了。办公室没有咖啡,她只能泡一壶去年剩下的龙井,还有几个小时她就下班了,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她的心情豁然晴朗了很多,四下没人,她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边喝着热乎乎的茶,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 她盯着楼下那棵梧桐树,这几天,那棵凋零的树上吊了几个红灯笼,比平日里好看多了。一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数着满街的灯笼。陈佳瞳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带着自己孩子一起在厚厚的雪地里堆雪人…… 母女的身影渐渐走远,突然,另一个让她震撼的身影走来,那熟悉的蓝色大衣,还有灰色的贝雷帽。 “是他!”陈佳瞳再次看见了那个人,即使相隔几十米,她依然能够辨认出他,这一次,她绝对不让他逃走,放下茶杯,她快速奔了下去。 “弗雷恩。”她在楼下喊了一声,周围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没有人回答她,不过,她还是在远处发现了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 “弗雷恩!”她向前奔跑着,那个男人仿佛听见了后面的召唤,他不安地加快脚步,但还是被快步而来的陈佳瞳一把抓住。 “真的是你,弗雷恩。”陈佳瞳站到他面前,激动地扑入他怀中。那个男人胆怯地后退了一步,他本想拉低帽檐,然后迅速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半天没有回答这个热情的女人,但他知道这场不该发生的邂逅已无法逃避。 “瞳瞳,怎么是你。”费聆文装作一副意外的样子,“还在加班呀。” “你怎么在这。”陈佳瞳好奇地问他。 “哦,我啊。”费聆文顺势举起右手的书,“今天图书馆最后一天,我要把书还了。”他拍了拍陈佳瞳肩膀上的水珠,“你快上去吧,外面很冷。” 敏感陈佳瞳似乎发现到了什么,迅速把双手从他的腰上挪开,“你是谁?”她试探性的一问。 “你怎么了,小傻瓜!”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是不是没有陪你,你生气了。” “你不是弗雷恩……” 男人的眼神中透射出一丝复杂,他看着陈佳瞳,却又欲言又止。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弗雷恩!”陈佳瞳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围着他上下打量着,“天哪!怎么会……怎么会……”她的嘴里不断地嘀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费聆文依旧没有想好托词,“瞳瞳,我是弗雷恩啊。”他扭过头去。 “骗子!弗雷恩刚刚才和我通了电话,你到底是谁?” “你说什么呢?瞳瞳。”费聆文有些招架不住,“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快把书还了。瞳瞳,等我有空了,一定会来找你的。” 陈佳瞳一把拉住了他,这一次,她抓得紧紧的,“我只要你告诉我真相,否则我马上报警。”她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你说,你……是不是经常跑去弗雷恩家?照顾他的妻子,送他的孩子去医院,那个人是不是你!” 费聆文的嘴唇有些发颤,陈佳瞳和他只有咫尺之遥,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扑通扑通猛烈的跳动。“你不怕我是鬼吃了你们?”男人狠狠甩开了她的双手,她看见陈佳瞳颇有期待地望着他,“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太多,只要你保守秘密,我绝不会伤害你们,以后也绝不会出现。” 陈佳瞳唰一下蹲到了地上,她自己还没回过神来,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另一个费聆文…… “费先生……”沉默了几秒,她终于开口了,“费先生,你一直帮弗雷恩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吧。那么……”她有迟疑了几秒,“那么,你愿意一直和她们在一起吗?”陈佳瞳终于说出了那个自私的想法。 “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也爱她们,就好好照顾她们母女,把我的弗雷恩让给我吧,我厌倦了偷偷摸摸的生活,我会和我丈夫离婚的。” “哦,不不不……”费聆文慌了阵脚,“瞳瞳,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谁都没办法代替谁,他的家庭,他自己会做出决定的,对不起……” “对不起……呵呵,这话真像是弗雷恩说的。”陈佳瞳满脸失落“他只会说对不起,所以什么时候都是我一个人……” “他……什么时候再和你见面?” “大年初三,这几天我都要值班……怎么了,你又是想去帮着照顾他家人么?” “我不会再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们,陈小姐,今天发生的事,替我保密好吗?” “呵呵,就算告诉别人,你说有谁会信我呢?无论如何,谢谢你为弗雷恩做的这些。” 费聆文无奈笑了笑,转身离去,然后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第68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他02 咖啡馆里,除了穆兰昕一直在照顾周醒外,所有人都分头寻找着皇甫家族和秦婆婆的线索,陈佳瞳去了就近的网吧,华涪则在皇甫兄妹住酒店附近盯梢,下午,他们分头回到了绮点咖啡馆。费聆文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把下午路经公司遇到另一个陈佳瞳的事告诉了大家。 好在是遇到了另一个自己,陈佳瞳太了解自己了,她知道另一个她对如此重大的秘密一定会守口如瓶,但言语之中,却流露出深切的怜悯之心。 “她很可怜。”陈佳瞳情不自禁说起,“哦不,那个女人是我,我是个可怜的女人。” “瞳瞳,对不起。没能真正照顾到你,我知道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最想得到的,正巧是我唯一不能给你的。” “算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陈佳瞳从如今的生活中似乎开始慢慢觉悟,“弗雷恩,我真想为她做些什么……” “费先生,费先生!”房间外突然传来穆兰昕的叫声,她从楼上匆匆跑下来,“费先生,周醒又不安分了,你快来帮我压着他。”她的神色颇为无奈。 “好。我马上来。” “弗雷恩,我也去帮忙……” 楼上的房门开着,周醒面色憔悴,状态已经大不如前,每天大喊大叫消耗着他身体仅有的能量,再加上不怎么吃喝,使得他足足瘦了二十斤,本来就纤瘦的他,早就被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 穆兰昕坚持每天给他灌一些流质,这让他还能坚持到现在,今天他又趁大家不注意磨断了手上的绳子,他本想想从窗外纵身跃下,正好被华涪看见并救了下来。 “周醒,你这样对得起大家吗?”穆兰昕含着眼泪说,“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父母,我们还要回去呢,他们若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你让他们怎么办,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只有这样,身上的毒瘾才有可能退去……” “放屁!”周醒边抽搐边嚷嚷着,“你们这群混蛋,要不给老子弄药来,要不就让老子去死!” “当初你不喝那女人的酒,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费聆文指责道,“华太太每天想尽办法让你吃下东西,还有华教授,他都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了,我们所有人都在找皇甫文晔和秦婆婆,大家都想救你,要不是因为你骗了教授的钥匙,我们早就回去了!” “滚!你们全都给我滚!” “好了好了,费先生,他现在根本听不进这些,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煮了一些粥,先想办法让他喝一点吧。” “我来吧。”陈佳瞳端起了桌上一碗小米粥走到床边,费聆文和华涪压着他的脑袋和腿,穆兰昕在他的身后垫了个枕头,周醒比刚才略微平静了一些。 就在汤匙送到嘴边的那一刻,周醒用力将肩膀一耸,热乎乎的小米粥一下翻到了陈佳瞳的身上,接着“哐当”一声,陶瓷碗落在地上,碎成了3片。 “瞳瞳,你没烫到吧。”费聆文站起来扶住了她。 “我没事,我没事。” “陈小姐,你衣服都弄脏了。”穆兰昕看了看她那件紫色的毛衣,“去我房里,我帮你擦一擦,一会我再给周醒弄东西吃。” 两人到了穆兰昕的房间,穆兰昕打开了房间的取暖器,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件厚厚的毛衣还有一件新的保暖衣递给陈佳瞳,“先换上这个吧。” “这……太不好意思了。”陈佳瞳接过衣服,“脏衣服我自己洗吧。” “哎!你们这群年轻小姑娘懂什么呀,羊毛怎么能洗呢,我得给你好好擦擦,然后还要吹干。”穆兰昕笑了笑,“你们这些独生子女,父母宠都来不及呢,不像我们,从小就要独立。” “华太太,不瞒你说,我原来还有个弟弟,只可惜……很早就过世了。” “过世了?怎么会,是生病吗?” “不,有一次我们去乡下的姥姥家,我记得那天很冷,我和弟弟在一间囤粮食的草房里玩,是我不小心点着了火,大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整个房子都已经烧起来了,爸爸先救的我,但是,他和妈妈却来不及救弟弟了……” “陈小姐,说到你痛处了,对不起。 “呵呵,没关系。我会永远记着我弟弟的,我们从小感情就很好。” “你是个幸福的女人,好在后来你嫁对了人,在家老公也舍不得让你干活吧。” “乔治一直说要请保姆,可我不愿意,而且,他一直不在家,所以我的生活都很简单,我之所以有现在的生活,也是我用弟弟的命换来的,我知道爸爸妈妈很伤心,但是他们从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们这二十多年来,都把最好的给了我。” 陈佳瞳脱下了衣服,她洁白的肌肤宛若十七八岁的少女,还有能够弹奏出美妙音乐的纤细手指,难怪费聆文总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穆兰昕回忆着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总是血雨腥风,别说打扮了,能保住命已经谢天谢地了。陈佳瞳转过身来,穆兰昕递上了保暖衣,一瞬间,她傻了眼。 她的身体变得僵持,双眼死死盯着陈佳瞳的胸口,陈佳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了。” “陈……陈小姐……你……你……”穆兰昕有些语无伦次,她指着陈佳瞳的胸口。 “华太太,你怎么了?”陈佳瞳看了看自己,赶紧换上了衣服。 穆兰昕一把拉住陈佳瞳的手,陈佳瞳有些措手不及,“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我?在我那个年代,我是七零年生的。现在,时间都乱了套。” “七零年……那就是二十五岁。”穆兰昕掐指算了算,“那……你父母叫什么名字?他们是做什么的?”穆兰昕越来越激动。 “我父母?” “是啊。” “我父亲叫陈闻习,母亲叫李梅芝,哦,他们都是医生。”陈佳瞳觉得怪异,但华太太不是坏人,所以还是毫不顾忌地说了,“我已经有很久没回家,都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李梅芝……李梅芝……李梅芝……”穆兰昕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她的双脚有些站不稳,只有双眼哀伤却又憧憬地看着陈佳瞳,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一切答案好像都回来了。 “我母亲,你认识她?”陈佳瞳满腹疑问。 穆兰昕不敢回答她,原来她苦苦寻找的女儿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她不敢与她相认,此时此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李梅芝那么排斥自己去找陈佳瞳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怎么能再失去一个女儿? “华太太,我想起一件事,要出去一下。” “现在?外面在下雪,记得撑伞,还有,地上很滑,给你找双雨靴吧。”她开始翻找着鞋柜,“你是和费聆文一起出去吧,记得早点回来,我们还要一起商量事情呢。” “他不去。”陈佳瞳快速换上了雨靴,“知道啦,您真是比我妈还啰嗦,我去去就来。” 第69章 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气味,家里的每件物品都如此亲切,要不是这里已有了女主人,她甚至就想一直生活在这里。 其实,她衣兜里的一串钥匙完全可以打开这里的任何房间。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叩了叩门。开门的那一刹那,另一个自己也吓坏了,她的家很大,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女主人花了整整五分钟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们就像镜子里的对方,陈佳瞳知道那个女人会耐心地听她把所有的故事讲完。 “平行世界真是太奇妙了。”陈佳瞳感叹道。 故事是从1995年的十月开始的,她永远记得那天——她和费聆文来到了“绮点咖啡馆”。 另一个世界的这天,他们也路过了,幸好他们去了费聆文儿时的学校,并没有喝咖啡。女主人细细聆听着陈佳瞳所描述的一切,从遇见陆岷和金士梁,到发现咖啡馆的秘密,再到几十年的未来,当她听到了陈佳瞳意味深长地说着自己失踪后在乔治身上发生的一切时,她哽咽了。 “其实他是爱你的,他比费聆文更爱你。”陈佳瞳说,“只是你,不,是我们,是我们对不起自己的丈夫。” “乔治,他真的可以为了你找人杀龚亦杨?” “恩,他不善言表,但你要坚信,他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你见过了和我一起同行的弗雷恩,不瞒你说,我也曾去过广州看过你的乔治。” “什么?去广州的那个人是你?” “是的,但是请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以他才很失望吧。” 一阵沉默,女主人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如此冗长而离奇的故事让她简直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她们甚至可以猜出彼此的心思,还有另一个费聆文,这简直就是一个魔幻故事。 她的疑问被逐一解开,她善意地邀请了陈佳瞳留下来共进晚餐,陈佳瞳自然没有拒绝。她们一起包了水饺,那是陈佳瞳最喜欢的食物,她们聊起了儿时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点滴,还有大学时最要好的朋友。 “乔治后来娶的太太,漂亮吗?”女主人问。 “嗯……还不错,但是我可以做得更好……” “过年了,乔治一个人在广州一定很寂寞吧。”电视里响起了欢腾雀跃的新年音乐,她们开了一瓶红葡萄酒,坐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唯有另一个自己。 第70章 时空永别 能够找到分离多年的女儿,对华涪夫妇来说,可谓是此生最大的收获了,华涪听闻后更是喜极而泣,没想到那个朝夕相处又的漂亮女孩,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难怪当初他第一眼看见陈佳瞳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只可惜陈佳瞳本人还不知情,两人商量之余,还是决定保守这个秘密,除非女儿安全回到自己的家。 新年的鞭炮响起,伴随着隆隆巨响,咖啡馆里突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虫洞的水再次干涸,这离上一次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没有钥匙,谁也无法再进入那道门,眼下,皇甫文晔和秦婆婆依然没有线索。 华涪很确信,皇甫和秦婆婆一定会回到咖啡馆,因为这是回到过去的唯一之路,既然这么长时间的寻找都徒劳无功,那么只能静静等待。 也许是外面的炮声太过于嘈杂,今天的周醒却显得特别安静,他睡了一整天,中午时候,他还一口气喝完了穆兰昕炖的一小锅鸡汤。 傍晚,他们第一次把周醒带下来围坐在桌边,这是他们五个人过的第一个春节,尤其是穆兰昕,这是她盼望多年的一顿饭,丈夫、女儿就在她的身边,穆兰昕和陈佳瞳准备了一桌好菜,华涪也开了一瓶黄酒与费聆文相谈甚欢,周醒虽然食欲不佳,但也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咚咚咚。”五人碰杯的时候,房里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理应说,这时候不该会有人来拜访。 “难道是皇甫文晔?”这是穆兰昕的第一直觉,周醒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也跟着警觉起来。 华涪放下刚到嘴边的酒,然后迅速起身,“你们在房间里待着,我去门外看看!” 不一会儿,他双手插在兜里笑眯眯地走进来,“佳瞳,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陈佳瞳很意外,“怎么会有人找我?是谁?”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华涪示意想要起身一起出去的费聆文继续坐着,“门口冷,你把围巾围上!”穆兰昕立刻递上了围巾,陈佳瞳满心好奇地走出去。 “是你!”此时,她看见的不是别人,而是另一个自己站在咖啡馆的门口,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貂皮大衣,昏暗的天色依旧隐藏不住灿烂的笑容,陈佳瞳立刻上去给她一个拥抱,“你怎么来了。”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鼓鼓的行李箱。 “怎么了,你要出去?” “恩,我要去广州。”她说,“我不想让乔治一个人在广州过新年,我们是一家人,我应该去陪他。” “谢谢你。”陈佳瞳很是感动,“那,是今晚的火车?” “恩,还有两个小时,我是特地来向你道别的,新年过后,我想在广州住一段时间,乔治说那里很暖和,哦,还有,这是我送给你的。”陈佳瞳拿出了一张相片,那是她和乔治的合影,“这张照片我想你也有过,想你老公的时候,就看看他吧。自从那天我们见面之后,我就决定和弗雷恩分手了,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应该过自己的幸福生活。” 陈佳瞳接过相片再次拥抱了她,“太好了,一路平安,陈佳瞳。” “谢谢你,另一个我。”陈佳瞳站在楼前目送着另一个自己走上石阶,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走远。 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她刚要转身回去,尖锐的耳朵突然察觉了什么,远处的鞭炮声混杂着某种诡异的脚步声,“是谁?”她谨慎起来,双眼巡察着四周,“谁在那里!出来!” 没有回应,她几步一跨也跟着上了石阶,弄堂里,除了闪耀的烟花和几个奔跑的孩子之外什么也没有。正当她慢慢走下楼,一个强大的身体突然从身后袭来。 “不许叫!”一个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还有一把锐利的尖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陈佳瞳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不敢出声,双腿只得不听使唤地被拖着往咖啡馆里走。 那浑厚的声音似曾听过,她能察觉到身旁的脚步很碎,好像不止一个人,虽然看不清后面的人,陈佳瞳但却大概猜出了他们的来历。 “皇甫文晔,你放开她!”费聆文被这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吓坏了,转眼间,他又把矛头指向了华涪,“是你?你为什么要骗瞳瞳出去?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聆文,你说什么呢!要是我知道他们两个在外面,我怎么可能让佳瞳出去!刚才在门口的明明就是……” “天磁……快给我天磁……”皇甫文晔和秦婆婆的出现再次唤醒了周醒的神经。 “别说了!”费聆文重重拍了下桌子,凶神恶煞地指着皇甫文晔,“你要是敢动她,我今天就杀了你!” “水干了,我要去虫洞。”皇甫文晔毫不惧怕,两眼正视前方,慢条斯理地吐了几个字。 “好好好,只要你放开她,你随时可以去。”穆兰昕立刻奔过去打开了后厨房的门,“钥匙在你这里,放开那个姑娘,你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你们一起走,带我去找她……”皇甫用余光看了看华涪,“找不到姐姐,她也得死。” “少爷,您应该先找东西。”一边的秦婆婆按耐不住终于开口了,“你要想想你们皇甫家族,我把你们兄妹从清兵手里救出来,您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呐!等有朝一日你当上了皇帝,再找小姐也不迟啊!” “看来你果然想当皇帝!”华涪说,“明朝都灭亡几百年了,未来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就算你能当皇帝,你又能让你们皇甫家荣耀多少载?中国早就没有皇帝了,封建王朝总有一天要被推翻的。” “只要有了虫洞钥匙,我们皇甫家就能主宰历史。”皇甫文晔依旧镇定自若,“忘了告诉你,我也在找光速仪。” “哈哈哈,一场误会,一场误会。”穆兰昕和华涪对视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既然大家都想回到过去,那就一起好了。等你找到你姐姐了,钥匙留给你,我们各自回各自的时代,如何?” “好!就这么决定了。”秦婆婆爽快地答应下来。 “走!”在穆兰昕的带领下,七个人一同来到咖啡馆的后厨房。皇甫文晔用两把钥匙打开了黄金大门,再次睁开双眼后,他们来到了虫洞口。 “你!”皇甫文晔一手卡住陈佳瞳的脖子,一手拿刀指着费聆文,“你和那废物先下去。” “让周醒和佳瞳先下去。”华涪说,“这洞口每次只能下一个人,你总得把她放了!” “你们再跟我谈条件,我现在就一刀捅破她的喉咙!”皇甫文晔迅速把刀架回了陈佳瞳的脖子上。 周醒颤抖着身体,他浑身乏力,更极度惊恐,若是留在外面,他必死无疑,费聆文用尽全力第一个把他推进了黑暗无底的虫洞中。他无奈地看了看留在外面的陈佳瞳,随即也纵容跳入了黑暗中。秦婆婆看了一眼文晔,第三个跳了下去。 就在此时,华涪和穆兰昕嗖地一下扑向了皇甫文晔,皇甫文晔被撞倒在地,陈佳瞳也摔了一跤,华涪趁机把她拉了开来。 华涪和皇甫文晔扭打在一起,虽然文晔身材魁梧,充满力量,但华涪也毫不示弱,此时,为了保护女儿,他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与他抗衡。华涪的一记拳头重重打在皇甫文晔的身上,“兰昕!快!快!”见他没有动弹,华涪死死卡住了皇甫文晔并且大叫起来,身旁的穆兰昕立刻从他的衣兜里夺出了咖啡匙和蛋糕叉,“佳瞳!快,拿上它们快走!” 皇甫文晔一下清醒过来,翻身把华涪压倒在地,他想爬起来夺陈佳瞳手中的钥匙,不料穆兰昕又从后面跳起来死死抱住了他。 “佳瞳!快走啊!”华涪大叫起来,“不能让皇甫文晔进那个虫洞,否则世界就乱了。” “教授!我不走,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不行,佳瞳你必须走,光年马上要冒上来了,再不走你就再也见不到费聆文了。” 陈佳瞳在虫洞口犹豫着,从井底深处传来一丝“嗡嗡”声,那是水流的声音,皇甫文晔开始抓狂了,他的双腿狠狠地踩向华涪。 华涪的嘴角淌着鲜血,双眼一直看着陈佳瞳:“快……快走……”他开始眩晕了,“走啊……走……” 井底的水流声越来越近,陈佳瞳无从选择,最后关头,穆兰昕爬起来扑向陈佳瞳,把她推入了井中…… “太太……” 黑暗中,她快速向下坠落,不到一会,一股强大的水流从她的身边涌上来,只差那么几厘米,陈佳瞳的身体就会被冲回到井口,她紧紧拽着两把钥匙,直到一只大手从下方拉住了她的脚腕,费聆文慢慢移动到她的身边,可是坠落速度太快,他无法张开口说话,一只手却艰难地指着前方,光柱从她们的身边零星穿过,在一片黑暗与光芒交错的时空中,她看见了一具漂浮在半空中的尸体,从尸体的体型和相貌来看,那分明就是龚奕杨,原来穆兰昕一直把它的尸体保存在虫洞里。 不远处,她仿佛还看见了两个人,一个是皇甫文萱,另一个,是金士梁! 陈佳瞳欣喜若狂,她和费聆文一同朝着金士梁的方向移去。此时,周醒也发现了皇甫文萱,他与皇甫文萱厮打了起来,发了狂的周醒不能说话,他死死掐住了皇甫文萱的脖子,秦婆婆本想上去帮忙,但毕竟年纪大了,强大的阻力让她的手脚难以动弹,就一会功夫,皇甫文萱便一动不动了,直到周醒慢慢松开双手…… 赶来的金士梁和费聆文把他拉开,然后直奔着另一个闪光的出口…… 第71章 遥远的未来 新的“着陆”似乎的异常平静,短短几秒,五人便身处一间幽暗的屋子中,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并在黑暗中窥探着四周的一切,金士梁不知触碰了什么,幽暗的房间竟在瞬间亮了起来,一旁的黑洞还冒着浓烈的气味,这是虫洞的新出口,难道这就是未来的咖啡馆? 金士梁对周围的环境似乎一点也不惊奇,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然后招呼大家来一旁的沙发坐。这是一栋房子的布置很简单,没有窗,钢制的地板和床铺,还有一只坚硬而巨大的沙发。 “来来来,先休息一下吧。”金士淡定得很。 “金伯伯,这是什么地方?” “呵呵,坐吧坐吧。”他招呼着大家坐了下来,“我想这里就算你们一直在找的,九百年后的世界了。” “什么?”费聆文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九百年?”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屋子,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一间像样的房子,除了一盏奇怪却又神奇的灯,所有的布置都显得冰冷苍凉,“这是什么破地方?” “这栋破房子是我买的,你们现在正坐在我家呢!”说到这里,金士梁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又经历了一场场新的时间风暴。 那次在虫洞中迷失方向后,他看到了宇宙中一个又一个虫洞入口,那些入口,有些代表着远古的过去,有些代表着遥远的未来,年过六十的金士梁可谓在几个世纪中来回走了几圈,幸好那时的虫洞之门都没有关闭,这使得他可以在时空中穿梭自如,最后,他选定了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充满黑暗的国度,每天的日照时间不足半小时,其余时间全靠电力来照亮城市,金士梁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他们一直需要的东西——光速仪。 金士梁拿出了几件黑袍子让大家穿上,这些黑袍子足以遮盖整个身体,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因为外面的风沙很大,外面的人都需穿成这样。 一打开门,便是一个灯光璀璨的世界,道路很宽亦很整洁,一栋栋独门独院的铁房子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两侧,每栋房子周围都挂着各式绚烂的霓虹灯,整个大街都是灯火通明的,唯独头顶上的天空一片漆黑,街上行走的人不多,也看不清表情,但每个人都步履清逸,从周围的环境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崭新的文明世界。 周醒的精神也好了一些,但他总是用一种仇恨的看着一旁的秦婆婆,而秦婆婆此时却装起了可怜,她寡不敌众,再有能耐也无非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琢磨了半天后,她开始笑脸相迎,并和金士梁套起了近乎。 金士梁在路边一个窗口买了几张票,他带着四人来到几百米开外的一个车站。车站的装修也极其简单,这里奔驰着整座城市最快的高速列车,但令人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列车通过的铁轨,只有一处用黄线隔开的空地。 “金伯伯,我们要去哪儿?”费聆文问。 “带你们去看光速仪。” “金伯伯,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回家了?” “呵呵,先去看看吧,那东西我也没用过。”此时,一部十米长的列车也不知合适,突然停在了五人面前,车站的广播报告着这辆车即将驶向一个叫瑞斯的地方。 “瑞斯?”金伯伯,那是什么地方? “另一座城市,一千多年前,那里叫乌鲁木齐!” “天哪,我们要去新疆吗?” 车门缓缓开启,上车的人并不多,“孩子,很快的,我们上车吧。”说罢,他们走了进去,这短小精悍的列车车厢居然一个座位都没有,也没有窗户,好比一个密封的大铁箱,陈佳瞳从未关闭的车门见仍然有不少人留在站台上,看来是在等其他的列车进站。 五分钟后,车门缓缓关闭,车门上方的红色灯开始倒计时,5、4、3、2、1……正当陈佳瞳以为列车马上就要开动时,面前车门突然“噌”一下开了。 “走吧,孩子。”金士梁推了推陈佳瞳,“我们到了。” “什么……到了?”身后的费聆文也不敢相信,“金伯伯,我们到哪了?” “瑞斯啊,快下车吧,”待五人都下车后,确实发现车站的样貌和刚才的大不一样,“这车五分钟后还要回上海。再隔五分钟又会有一班,很方便。” 见众人还没有从这几秒钟反映过来时,金士梁便大笑起来,“你们和我当初第一次来这儿的心情一样,我想你们肯定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吧。”金士梁招呼着大家出站,“这里的列车早就不是你们那个年代的落后家伙了,它们的速度很快,就像闪电一样,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到瑞斯只需要五秒钟。” 此时,广播里正报着站名——“瑞斯时光馆” “好了,走吧,好看的还在外面呢,我们这就去世界上最大的时光器械商场。” 出了站台,大约步行了一公里,他们来到一座宛若宫殿的百货大楼,这栋大楼的墙上镶满了五颜六色的灯,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那栋建筑散发出的巨大光芒。 而走进商场,更是感觉富丽堂皇,玻璃与金属的反射甚至让他们睁不开眼睛。金士梁把他们带到的这栋大厦的最顶层,这里成列着各种所谓的“交通工具。”汽车、私人游艇早已在几百年前就被淘汰了,现代人的交通工具,大多就是一些形状特意却又类似太空舱的小飞船。 “这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光速仪了。”金士梁指着最里面的几架小飞船说道,每个小飞船就像一只橄榄球,两边尖锐中间圆鼓,长度约有一米多,但可同时容纳两人,“这飞船是有钱人周游时光用的,如果能得到它,我们也许就能回家了。” “这时光仪多少钱?”因为展厅下方并没有标注价格,周醒又欣喜又好奇。 “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幸好虫洞让我没有衰老,我才能够找到这些光速仪,但是它们很贵,我想我得存个五六百年的钱才能买得起一台。” “天哪!金伯伯,你年纪这么大了,难道还必须在这里工作吗?”陈佳瞳问。 “是啊,没有工作哪来的钱回家呢……你看那些买得起光速仪正在星际旅行的人,他们可都是积攒了几百年的家业才能享受得起的……” 不知不觉,他们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秦婆婆,刚才还听得津津有味的她瞬间不见了踪影,大家在整个商场都找了一圈后,依然没有找到她。最后,他们只得返回金士梁的家中。 金士梁每周三天会在一所大学做保洁工作,十余年工作下来,他倒也结实了不少学校的老师和教师,金士梁是个有识之士,学校的几位领导也发现,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清洁工对历史知识倒是独有见解。 也许是跨越了时空,周醒的身体逐渐康复起来,毒瘾也渐渐退去,他不再像过去那么痛不欲生了,只是偶尔会有头痛的毛病。 费聆文和陈佳瞳决定暂时在此安顿下来,当下,她们务必得迅速融入这个世界,然后想办法弄到两台光速仪……他们每天熟悉着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交通,着装,人们的生活习惯和交流方式。 五天后,几个身着黑袍的大块头敲响了金士梁家的大门,他们是警察,经过一番调查,金士梁他们才知道,一天前一个神秘的女人偷走了商店内一台价值不菲的光速仪,从而当时的监控探头和追踪器对比后,嫌疑人正是指向了金士梁他们,金士梁很清楚,那个偷走光速仪的人正是秦婆婆,虽然他一再与他们交涉解释,但暴躁的警察似乎并不相信他们所说的,严酷的法律令这个世界的犯罪率变得极低,警察这一职业也濒临大规模裁员,若是没有什么业绩或存在的必要,这一存在了千年的职业将要彻底消失。 警察似乎对这桩案件高度重视,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秦婆婆能够对光速仪的操控驾轻就熟,短短几秒钟,她便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天际中。 在经过漫长的协商后,金士梁不得不答应店主赔偿巨额的经济损失,而这笔损失,也代表了他们四人几乎需要在此终身工作。金士梁依旧回到大学做他的保洁工作,而陈佳瞳和费聆文也在万般无奈中开始了漫长的廉价劳动力。其实他的心里很明白,单单为了帮秦婆婆还债,就得花费他们毕生的精力,而他们四个人,还需要两台光速仪才能回家。 费聆文和陈佳瞳都看清了当下的情况,他们谁也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周醒还总是一副缺乏安全感和担当的样子,他不愿意去工作,因为他知道那样拥有光速仪简直是遥不可及的事,他只要一闲下来,满脑子就开始盘算着如何骗得这些钱。 第72章 老友 金士梁约了一位朋友喝茶,地点就在他工作的学校,学校最南面有个漂亮的亭子,课余时间很多男女学生会在这里约会,今天天气不好,下着下雨,亭子里只有他和朋友。 那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了,金士梁习惯叫他理玛博士,几十年来,他一直是这所学校物理系的老权威,金士梁和他亲近是有目的的,他知道那个老教授总有一天能够帮上他的忙。 事实也确实如此,老教授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后并没有显得很诧异,金士梁看他一脸淡定反而有些不安,理玛博士在金士梁的帮助下捋了捋头绪,然后请他去自己的家里做客。 理玛博士的家在一座山上,那座山很高,当金士梁从电梯口出来时,发现脚下已是一片云雾缭绕,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他吃惊的,金士梁没有想到,理玛博士的豪宅中,居然成列着两台光速仪,在拉开链子的那一刻,金士梁看的目瞪口呆,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理玛家底殷实,他本想做的,只是问他借一些钱而已,没想到这么遥不可及的东西却亮堂堂地出现在他面前。 理玛博士的表情很是自豪,看着金士梁望眼欲穿的样子,他不断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搭着他的肩膀招呼他去客厅喝茶,理玛博士的太太今天不在家,除了他们两个老人家以外,周围有生气的东西除了名贵的树木就是不怕生人鸟儿了。理玛泡了一壶热茶,顿时,房间里茶香四溢,金士梁从未闻过如此美妙的茶香,双手情不自禁地接过茶杯,细细品了一口。 “简直太妙了……”金士梁睁开双眼,“博士,这是什么茶?” “家门口的地上每年春天都会冒上来,我和夫人就按照老古法晒了晒,却没想到能泡出这样上等的茶来,说实话老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茶,总之,这茶叶似乎只有这座山上有。” “要是老陆还在,真该让他也尝尝,他最喜欢茶了……”金士梁突然想起了陆岷,在他心里,陆岷似乎早已离开了几个世纪,“时间过得真快。”他情不自禁说着。 “老陆?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位老先生吗?”理玛问。 金士梁点点头。理玛又给他斟了些茶,“老金,先想想眼前该做的事吧。”他找到了话题点,“老金,我想,见见那些孩子……” “这……” “呵呵,你不用担心,若是我有什么坏心,也不会单独请你到家里来了,你知道我是搞自然研究的,要不是你今天跟我说这事,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这么来我们世界的,我对几百年前的人类实在好奇,你知道我从事自然研究那么多年,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我只想看看那些年轻人。”理玛博士越说越亢奋,“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带我去看看虫洞好吗?” “这……让我考虑一下吧。”金士梁有些坐立不安,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然后想起身告别,“博士,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告辞了。” 理玛的表情有些尴尬,也许他的想法操之过急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老金,请你不要担心,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没事,如果我不相信博士你,也不会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不瞒你说,我本来找你的目的是……” “是来向我借钱的对吗?”理玛一语道破,“当你跟我说那个秦婆婆的事情之后,我就猜到了,这么大笔钱,我要是借了,想来你们几辈子都得在这工作了……” “是啊,但是没有办法,那个老巫婆早就带着光速仪逃之夭夭了,除非抓住她。”金士梁无奈地摇了摇头,“博士,我先告辞了……” 理玛把金士梁送到了电梯口,那台升降电梯可以直达山脚下,山脚不远处就是一个车站,只需几秒,金士梁便能回到他工作的学校。 “我只要几天,给我几天时间研究……”金士梁刚进电梯,理玛终于按耐不住如洪水般涌来的兴奋,“拜托了,给我几天时间,只要你答应我,别说借钱了,光速仪……光速仪送你一台都可以……” “砰——”电梯门关上了。金士梁背脊湿了一大片,理玛的话让很不安,金士梁知道自己还不了解他,理玛只是个普通的教授,虽然素日里教授总是乐于助人,但他们毕竟没有深交过,金士梁有些后悔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了他,不过最后那句话确实震慑力不小。 金士梁不敢多做推测,他想回家和年轻人们好好商量一下,若是真能得到一台光速仪,好歹能有两个人先回家。 费聆文倒是放松了警惕,对于去见那位理玛博士,他显得意愿颇高,兴许他也是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金伯伯,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去见他。” “弗雷恩,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们的身份暴露了,你不担心会有麻烦吗?” “没关系,金伯伯不是说了么,他只是想做几天研究,要知道我们对他们来说可是古人,也许我还能给他讲一些我们国家的历史,只要他愿意把光速仪给我们,这一趟也值了。” “可光速仪只有一台,我们还要赔给别人呢。” “瞳瞳,你和周醒留在家里,我和金伯伯去谈条件,如果他能给我们光速仪,你就和周醒先回家,回到我们的那个年代,剩下的事,我和金伯伯会解决的。” “不!我不想和你分开。”陈佳瞳目光坚毅地看着他,“金伯伯年纪大了,周醒这小鬼也没康复,如果只有两个人能回家,就让他们先走……” “哈哈哈哈……”一旁的周醒突然激动起来,他半跪着式地拽着费聆文的双臂,“哥,你对我太好了,终于能回家了,终于能回家了……”他的双手仍然有些颤抖,这是天磁留下的后遗症,知道自己能驾驶着光速仪回家,这令他兴奋不已,“金伯伯,聆文哥,你们明天就去吗?谢谢你们了,你们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第73章 时光交换 理玛拿着一枚放大镜细细打量着费聆文,从衣服上的纤维,一直到他脸上的皮肤,他的双眼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他的身材魁梧,相貌英俊,和这个缺乏光照的世界比起来,他的皮肤显得比现在的人更黝黑一些,但身体中充满了能量,理玛博士甚至都能听见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真的不一样……”他捏了捏费聆文结实的臂膀,“好快的血流,还有他的筋脉……如此快的身体运作,难怪古人的寿命会如此之短。” 之后,费聆文和金士梁再次讲述起这趟奇妙的旅程,他们对理玛的疑惑也逐一作了解答,唯一有所隐瞒的,只有虫洞的确切位置,面对这一点,两人便含糊其辞,只得告诉理玛虫洞时有时无,且出现的地点不一。 “博士,接下来您需要我做些什么?”费聆文问。 “先生,可否给我一些你的头发,对了,我想采集一些血液样本做研究,你看……” “没问题。” “还有,剩下的两天,我想让您留在我的实验室,我想做一些全身性的检查。”理玛表情严肃,话语中还带着一丝恳求,“请放心,我只是个小老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探索自然界的奥秘,我也读过爱因斯坦的理论著作,我想你们古人根本想不到,当时的很多设想如今都能变成现实了,我当了这么留一些资料而已,不会害你的。” “呵呵。”费聆文不自然地笑了笑。 “如果你落到了政府手中,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科学院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大卸八块的,到时候不只是你,你的金伯伯还有你的女朋友也难逃一死。” “好,只要博士能让他们回家,我愿意答应您的一切要求。” “费先生是指那光速仪吗?时间一到,你就把它开走吧,说实话,那东西我不会再用了。” 费聆文脱下上衣,卷起袖口,理玛小心翼翼地从他胳膊上抽取了约400cc的血液样本,然后分别装进了密封袋和试管中,他滴了一滴在玻璃片上,然后迅速放进了一台句型机器,不到十秒钟,电脑显示屏上就出现了几千个数据,理玛博士从上至下看了几遍,嘴里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术语,最后他将这些数据储存了下来。 “博士,您是一个物理学家,又有光速仪,为什么不用它来作宇宙旅行?” “那东西太危险了,你知道造第一台光速仪的是谁吗?”理玛博士沉默了一会,“是我父亲,这原本只是他的设想而已,他花了八十年研究这台机器,没想到最后资料被科学院的人窃取了,最后他们造出了它。” “那么,有人驾驶过它吗?” “有,我的父亲,时光旅行确实是个了不起的计划,他们让我父亲第一个尝试旅行,我父亲也欣然接受了,可谁也不知道,那只是一次单程旅行而已,我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政府为了封住我们的嘴,给了我们巨额的赔偿,那些钱,足够我们买十台机器了。” “可是博士。”费聆文不理解,“这光速仪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呢?” “那是唯一几架了。”理玛说,“当时一共造了十一架,两架在我家里,科学院有三架,瑞斯时光馆有三架,可惜前些时候被盗了一架,没想到居然是你们……” “那还有三架呢?” “两架被富商收藏了,剩下的一架就是当年我父亲的。” “原来是这样。” “家里的两架也是当时我买的。”理玛的表情有些失落,“其中有一架是我儿子驾驶过的……” “您儿子?” “是的,我儿子是个很优秀的机械师,当时他修改了程式,企图让机器和人同时原路返回,可惜他错了,最后光速仪回来了,却没能把他带回来,那小子根本不听劝,好奇害死了他。” “博士!如果我们留下一人给您做研究,并且您能永远留下他,您愿意用两架光速仪跟我们交换吗?” “真……真的吗?”理玛博士激动起来,“是谁?谁?是你吗?” “不是,那人已经死了,但他死了没多久,和我们一起来的,您看行吗?” “这……”博士犹豫了几秒,想着那两架机器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况且他还能得到一具古人的尸体,放在特制的保鲜实验舱中,那可比木乃伊和出土文物新鲜多了。 “好,成交!” 幸好在到达这里之前,费聆文把龚亦杨的尸体也一起拖了上来,原本还想着能救他一命,没想到但事已至此,那个可怜的男人却还救了大家一命。 两台机器装箱后,很快被费聆文和金士梁带回了家,除此以外,他们还带回了理玛博士给的一台保鲜舱,他们也将龚亦杨的尸体装进了电视机大小的柜子中,然后装进了博士派来的车中。 当他们拆开那两架机器时,所有人都哭了,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一切顺利,他们马上就能回到阔别已久的世界了。 “你们还记得属于我们的世界吗?现在我们所处的空间,都是另一个未来的平行世界,我们得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空。”费聆文说。 “我记得,那个世界里有长大后的蒋婕,我们找到了咖啡馆的时光入口,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幻象,对了,还撞见了华太太。弗雷恩,我完全记得。” “好,等我们进入虫洞了,就直奔那个光点,那里就是我们世界的未来。然后大家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把光速仪调到极端,那时候机器将会以超越光的速度向井口外喷射而出,到时候你们就会感受到时间在慢慢变短,直至最后发生倒退,你们也会慢慢从未来看到过去,记住,看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就毫不犹豫跳出去,直奔自己的世界,我们四个人,按照顺序,先是周醒,再是我和瞳瞳,最后是金伯伯,大家千万要看清楚了,稍有犹豫时间就会发生偏差,这场旅行是不可逆的,一旦错过时间,就再也回不来了。” 井口大小的虫洞分毫不差,正好能通过一架光速仪,待熟悉了所有操作后,他们坐在井口,已经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渐渐从水中蔓延出来,从逐渐褪去的光年看来,虫洞马上就能重新开启了。 “弗雷恩,谢谢你。”陈佳瞳突然把头靠在了费聆文肩上,费聆文也紧紧搂着她。 “傻瓜,你谢什么?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弗雷恩,你后悔吗?”陈佳瞳低头呢喃,“和我在一起,你失去了那么多。” “小恶魔,你不也一样吗?”费聆文笑道,“也许你不相信,我好像习惯了未来的生活。” “弗雷恩……” “回到过去的世界,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我……”陈佳瞳望着他深邃的双眸,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见眼泪再次落下,“弗雷恩,求你了,别这么问我。” “傻瓜,我爱你。”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勇敢的相爱了。 第74章 回家 “走吧!”费聆文一声令下,金士梁和周醒跳入了同一辆光速仪中,光速仪慢慢从地上漂浮起来,随后在费聆文的引导下驶入了虫洞中,费聆文和陈佳瞳紧随其后,两架光速仪搭载着四位时光旅行者即将返回属于自己的世界。 漆黑的虫洞中浮现出无数光点,他们眼前呈现出一幅幅奇异的画面,那些画面有遥远的未来,更有捉摸不透的过去,有可怕的恐龙,有奇异的机器人,有光明,有黑暗,他们还看见了自己,浩瀚的宇宙中甚至有无数个自己,儿时的,年轻力壮的,甚至衰老的。 “那是谁?”漫无目的的坠落中,费聆文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是……珍妮!” 费聆文没有忘记她,这个漂亮又高傲的女人曾经不止一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费聆文承认,这个女人是自陈佳瞳出现后,又再次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他看见珍妮正独自一人坐在窗台上喝着咖啡,她很寂寞,那是费聆文刚刚离开的时候,她原本自信高傲的表情已不再,眼神中透出淡淡的忧伤,她爱费聆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爱一个人。 “弗雷恩!”珍妮突然站了起来,她不断向四处张望着,“弗雷恩!弗雷恩是你吗?”她感受到了什么,在空旷办公室来回转着,直到秘书听到了动静跑进来,她才平复下来。而这一切,费聆文之前从未见过。 “瞳瞳,就是那个光点,我看到我们的世界了。”费聆文朝不远处的金士梁和周醒也打了个手势,不止是费聆文,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蒋婕走到自己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百合花,陆岷在病榻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时,珍妮突然来到了熙熙攘攘的马路上,她双眼呆滞又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随波逐流,就连眼前的红灯都没有注意到,费聆文听到她嘴里一直默念着自己的名字。 左侧的一辆卡车迅速驶来,而就在几秒钟前,他的眼前掠过了这个路口一场触目惊心的交通事故,“难道是珍妮?” “珍妮,小心!”千钧一发之际,费聆文情不自禁地打开头顶的舱门跳了下去,顷刻之间,他的身体便消失在巨大的光点中。 “弗雷恩——”陈佳瞳在光速仪中大声咆哮起来,“混蛋——” 两架光速仪瞬间启动了,巨大的加速度让他们难以动弹,身体甚至有被撕裂的感觉,但痛苦感又瞬间消失了,他们正以超越光的速度驶向过去。 周醒看见了咖啡馆,凯文正送着几位客人出门,还有美味的芒果蛋糕,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陈佳瞳看见了柜子里那件漂亮的连衣裙,那是她为了和费聆文约会而精心挑选的。 金士梁看见了图书馆,那是他和陆岷几十年后首次相聚的地方,他相信陆岷马上就要来了。 第75章 原点 2013年7月 又缝难耐的雷暴雨季节,乌云密布的上空似乎遮挡了连日的高温,虽然可以躲避几天的酷热,但出门在外却不得不穿着厚重的雨衣,即使这样,全身也还是湿哒哒的。 他在网上投了不下一百封简历,昨天终于接到了一通面试电话,公司很远,从家门口坐地铁至少得花上一个多小时,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眼,生活费再次所剩无几,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今天他想好了,只要对方答应要他,多少钱他都愿意留下。 地铁站是个极其舒服的地方,不管地铁是多么拥挤,站台内的空调总是马力十足,他使劲全力挤进了八号线,那是上海最拥挤的线路之一,他站在车门边的角落里,心里盘算着一会面试时的花言巧语。 “周醒!周醒!”嘈杂的车厢内突然有人叫喊着他的名字,周醒抬起头,拥挤的车厢中间,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老郝?”周醒有些意外,“你好你好。”他笑了笑。 车子靠站,他这才挤到老郝身边,这是他两年前那家单位的同事了,老郝虽然跟他工作上没有什么交点,但人缘还是很好的,“很久不见了,还在老公司上班?。” “是啊,我得养家糊口啊。”老郝笑着说道,“哪里像你命那么好哦,翻身了,脱离苦海了,我们还得继续煎熬着……” “哪里哪里。”周醒的表情有些尴尬,“今天的天气可真不好。” “看你小子也太低调了吧。”老郝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怎么的也得买辆奔驰宝马啥的啊,你看你,老大清早还跟我们一起挤地铁,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老郝的嗓门很大,引来了车厢里不少人的目光,周醒顿时觉得浑身很不自在。 “呵呵,出去办点事,办点事。” 谁都不曾想到,两年间在这个小伙子身上发生的一切: 那天,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清晨,在那个熟悉的天桥上,他回忆起了一切,2011年,成为了他梦新生活的开始,短短的两个月,他就摇身成为一个百万富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源于一张彩票,一张他知道未来头奖号码的彩票,就是那张彩票,彻底颠覆了他的生活。 他从未有见过那么多的钱,银行卡内的数字一夜之间爆棚到了七位数,五百万让他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不劳而获,坐拥金钱,那正是他所谓的成功。 他在中环买了一套两百万的房子,剩下的钱,他并没有打算合理支配,因为巨大的财富再次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开始不满足,他想要更多金钱,这样才能把父母体面地接到上海,贪婪的欲望正在他的心里萌生。 挥霍是他之后生活的第一步,他频繁出现在各种高档场所,身边的女人也多了起来,但凡能让他高兴的,他自然出手阔绰,认识了几个富家子弟后,他彻底被所谓“钱生钱”的想法折服了,起初,他只是在一些地下赌馆小打小闹,有时运气还不错,能够赚个三万五万,但时间一长,他发现银行卡里的数字正在大幅缩水。 周醒并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慢慢靠近,在那些“富豪朋友”的诱惑下,他来到了澳门一试运气,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两个月前的澳门之行竟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地铁车厢内的人越来越少,周醒坐在位子上很是无奈,他不甘心,他用力回忆起各种他能记得的中奖彩票,上周,他在中环买的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现在,他又搬回了原先的出租屋里。 安静的车厢突然响起了他的手机铃声,周醒看了看号码,双手不禁颤抖起来,他特意带上耳麦,又把头凑到了角落里。 “喂!言哥。”周醒的声音很轻,“是我,我没跑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谩骂声。 “言哥言哥,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还!”周醒的神色紧张,脸也吓得煞白,“我知道,还差十五万,我分期还你,求你了,别去找我家里人。” …… “好好,下个月我一定把钱还清……” 挂断电话,周醒满脸惆怅,车子刚好到站,他的拳头重重地敲在门上,生活竟然已经糟糕到自己都不敢面对了,现在,若是遇不上一场突入起来的财富,什么都无法释放他内心的怨气,周醒也只能独自承担接下来的命运,人生就是如此,因果关系总是相接在一个巨大的轮回里。 第76章 失而复得 1995年10月 “姑娘,你怎么了,醒醒啊。” “呀!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围着这么多人?” “哪位同志帮个忙打个电话叫下救护车——” “她昏过去了吗?” “快叫警察,这里有人出事了——” 陈佳瞳的耳边却响起一阵骚动,她努力恢复意识,身体一点都使不上力,直到鼻腔中开始充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秋天的气息,暖暖的、柔柔的,忽近忽远……她不知道醒来的眼前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自己刚从遥远的地方来,漫过时间,漫过黑暗,漫过了一段段不可思议的旅程,而这一次,应该是她最后的返程了。她动了动手指,努力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她醒了。” 自己正躺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怀里,眼前有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用焦急的眼光打量着她,她还是一阵晕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自己正躺在地上,腿上竟是那条她最爱的红色百褶裙。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身边的老妇人问。 “我……”陈佳瞳想双手撑地试着爬起来,可顿时觉得腰间一阵酸痛,又倒在了老妇人怀里,看来自己是受伤了。 “姑娘,你别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陈佳瞳弱弱地问道。 “快11点了。”老妇人看了看手表,“姑娘,你家里有电话吗?” “不……不,老妈妈,可以告诉我现在是几几年吗?”陈佳瞳再次挣扎追问,“几几年?” “几几年?九五年啊。”老妇人焦急地看着她,“姑娘,怎么了,你还清醒吗?” …… 还未来得及说话,陈佳瞳便再次晕了过去。 “哔卟——哔卟——哔卟——”救护车从远处驶来。 “乔、乔……”陈佳瞳在晕眩中不知所云,这一刻,那个人的名字正从她潜意识中呼唤出来…… 陈佳瞳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榻上,天花板是白茫茫的一片,护士和医生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她还能清晰地听见其他人细微的说话声,她感觉好多了,正想抬手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上还吊着针。 “滴答、滴答……”头顶的吊瓶滴得很慢,就像此刻的时间。失去意识的那会儿,时间仿佛都悄然静止了,幸好她用力清醒了过来。 护士走过来,微笑地和她打了招呼,“同志,现在感觉怎么样?人还难受吗?” “谢谢,好多了。”陈佳瞳答道,“护士小姐,现在是几几年了?” “一九九五年啊,怎么了?”护士有些纳闷,“哦,对了,我们根据您身上的工作证已经跟您单位联系了,他们说会尽快通知您家人过来。” “护士,你是说,现在是一九九五年?”陈佳瞳激动地抓起她的胳膊,“真的吗?真的吗?难道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哇的一声,她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太激动。” “护士,我没事了,对了,我朋友呢?费聆文在哪儿?” “费聆文?谁?”护士小姐更纳闷了,“送来的病人就您一个啊,您在淮海路晕倒了,是一位好心的阿姨叫车把你送过来的,她还帮您垫了医药费。” “不是……还有一个人……”陈佳瞳激动地想坐起来,“啊,好痛。”腰上又是一阵酸麻,“护士小姐,我好痛。” “下次记得吃过东西再出门,你低血糖太严重了,晕倒的时候把腰都给扭伤了,还好伤得不严重,明天再观察观察,没事的话后天你就出院吧。” “医生,我……” “先别多想了,养好身体最重要,一会我再来给你拔吊针,我先去忙了,有事就拉左边的铃。”护士捧起了桌上一盘子药品迅速走了出去。 病房里霎时变得很安静,陈佳瞳孤独地躺在床上,双眼直溜溜地盯着头顶的白墙,“我的家人,是乔治吗?我真的回来了吗?不是错觉,也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我原来的家……”想到这里,陈佳瞳又不禁担心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特别漫长,她再次想起了金士梁和周醒他们,就在几小时前,自己仿佛还身处一个怪异的未来世界,还有那家恐怖的绮点咖啡馆,冗长的旅程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此刻,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了,这一路走来难道都是幻觉? 不对不对,那些未来的世界那么真实,房子,汽车,还有街上的人,更重要的是,陆伯伯、金伯伯,还有周醒他们……难道,他们也是假的?还有乔治,“不对不对,虫洞,虫洞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呀!”一个温柔的双唇突然亲了亲她的额头,混乱的思绪中她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潜意识的呼唤终于变成了现实。 眼前正是那张熟悉的面庞,她不敢相信,目不转睛盯着他足有十几秒。 “老公!”她大声叫了起来,双手卯足全劲伸向了他。 “瞳瞳,你没事吧。”乔治也搂着眼前的妻子,“你单位打电话给我说你进医院了,我马上买了机票飞回来,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一定要吃早饭,你看你。” “我没事了,没事了。”陈佳瞳愧疚地看着他,“老公,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别丢下我,也别娶别的女人当老婆……” “你一个人在家整天想什么呢?”乔治有点不解,“我一个人在广州为你和这个家打拼,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相信,对不起……是我……”陈佳瞳哽咽了。 “老婆,如果觉得在单位做的不开心就跟我去广州吧,那边的生意已经慢慢起色了,而且,你在那边,我也能照顾你,你想回来看父母,随时都可以,之前是我工作太忙忽略你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不在身边,你也不会进医院……” “瞳瞳!瞳瞳!”急促的脚步声从病房外传来,“就是这间!”一对中年夫妇神色慌张奔了进来进来,“宝贝儿,你怎么样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爸!妈!”乔治赶紧起身给老人家让了座,“瞳瞳在国泰电影院附近晕倒了,把腰给扭了。” “瞳瞳,这是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连东西都不吃就出门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我和你爸爸接到乔治的电话都吓死了,你都那么大了还让我们不放心。” “妈,我没事,真的。” “梅芝,别多说了,看你这一来就大嗓门的,让孩子好好休息休息,。”一旁的父亲拉着李梅芝,“闺女没事就好,是吧?”他看了看病床上的陈佳瞳,“你妈也是担心你,等身体养好了,干什么都成。” “恩!”陈佳瞳紧紧握住了乔治的手,此时,她才知道他们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与此相比,记忆深处那段和费聆文的爱情,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第77章 孤独的老人 1979年7月 一架客机即将从虹桥国际机场起飞,1个小时后,它将驶回巴黎。 头等舱的休息区,金士梁正安详地看着书,这回国的一个月里,他回老家看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在上海的前些天,他也联系到了陆岷的夫人,只可惜但陆岷依然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踪,目前为止,他的家人和朋友仍在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据他的夫人说,那天陆岷兴致勃勃地说起和自己见面,但是出门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就在那天,金士梁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图书馆门口,他等了整整一天,陆岷再也没有出现。 金士梁知道他早已在另一个时空驾鹤西去,那段不可思议的旅程早已让他的精神不堪重负,他曾想再去咖啡馆看看,但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最后,他带着愧疚和恐惧,孤独地返回了巴黎。 第78章 黄金咖啡匙(结局) “书记,早!” “早!瞳瞳。” “书记,我有事跟您商量。”陈佳瞳走到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面前,“对不起,我……打算离职。”陈佳瞳双手呈上了一份辞职报告,“我考虑了很久,真是对不起。” “怎么了,孩子。”书记提了提眼镜,“在这儿做的不开心吗?” “不是不是。”陈佳瞳连忙摇头,“我先生在广州的生意慢慢起色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我想过去帮他……” 气氛沉默了片刻,书记接过那张纸,惋惜地摇了摇头,“小费出事后,我们都很担心,但工作的事毕竟不能耽误,所以组织也一直想好好培养你,难得我们招了大学生,看来还是留不住人才啊。” “对不起,我也考虑了很久。”陈佳瞳说,“谢谢您和单位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我不想和我先生长期两地分居。” “行吧。”书记打开了离职信看了起来,“人往高处走,也许离开这儿你会有更好的发展,只是,大家都喜欢你,你这一走我们还真是舍不得呀。”他笑了笑,“你考虑好就好了,一会等人事来了,你到她那儿说一下吧,看看需要办什么手续……” “谢谢您。” “说来真是让人伤心呐,小费的老婆也挺可怜的,刚生了孩子,丈夫就出了车祸,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你在追悼会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我们瞧着也挺难过,书记我也是明白人,小费对你确实不错,只可惜相见恨晚啊。不过你能凑出那么多钱帮助她们母女,也真是不容易。” “书记,弗雷恩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遇到的最优秀的男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 “好,好。”书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我们大家又凑了些钱,晚上一起送过去。你是他生前最得力的助手,不如一起去吧。” “不了,这几天处理好单位的事我就回广州了,今天晚上我得去一个特别的地方,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我要亲自还给别人,晚了我怕来不及了。” “哦,那好,以后就是老板娘了,生意做大了记得关照一下我这个老书记哦。” “呵呵,书记您太客气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该忘的还是忘了吧,你也不小了,和老公早点要个孩子,珍惜当下才是属于你的生活。” “恩。”陈佳瞳背过身去,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抬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费聆文这样的结局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可回想起当初,他纵身一跃跳进了另一个时空,他没有选择晓言,更没有选择自己,她无奈曾经挚爱的情人竟做出如此的选择,未来的假以时日他们或许还能相遇,但陈佳瞳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她庆幸自己义无反顾选择了乔治,这才让偏离的生活回到了正轨,接下来,她只想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丈夫,开始新的生活。 “弗雷恩,谢谢你。” 傍晚,她再次路过国泰电影院,门口的大海报前站着许许多多情侣,曾几何时,她也站在这里等待着一个不属于他的男人,现在,她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电影里的男男女女诉说着一个个令人羡慕的爱情,可当电影散场时,虚幻的世界也就彻底结束,她摸了摸衣服口袋,虽然自己仍有些害怕,但还是快步向淮海路的东面走去。 深邃而熟悉的弄堂,透过每一块砖瓦,陈佳瞳似乎都能回忆起这里千百年来的变化,唯独那一抹清新的花香她只闻过一次,那是从阶梯下面传上来的,藤蔓爬满了两旁的石墙,下方正是“绮点咖啡厅。”咖啡馆的牌子弥漫在花香四溢的空气里。 她感觉到口袋中的东西变得异常,陈佳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它们,那是黄金咖啡匙和蛋糕叉,两把钥匙闪耀着金光,开始不停地颤动。 闪着暗光的石阶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陈佳瞳向后退了几步,她鼓起勇气,把手中的两把钥匙掷了下去,金色的钥匙在黑暗中透射出巨大的光芒,随后像流沙一般消失在脚下无边的黑暗中。 短短几秒钟,黑暗散去,石阶显现,花香也再次铺面而来,楼下的咖啡厅依旧闪烁着微弱的灯光,陈佳瞳不知道这家咖啡厅的主人是谁,她只想永远离开这儿,黄金钥匙已经落入了茫茫宇宙中,她希望远方的华涪和穆兰昕有朝一日能够拿到它。 (全文终) 首-发:popo.network (woo1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