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小虎鲸拒绝被rua》 第1章 [无cp向] 综英美同人）小虎鲸拒绝被rua》作者：短巷生花【完结+番外】 本书文案: 艾尔菲是一只无忧无虑的虎鲸崽子，本该过着打盹拍鱼恐吓大白鲨的美好生活。 ——直到她捡到了一只伤痕累累的人类，被裹挟卷入繁杂的人类世界。 自从三年前利博坦人入侵事件后，地球失去了大部分的英雄。 被留下的人类捂住伤痛，被黑云一样的战舰压在头上，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反抗军带来胜利。 无知者欢呼，与被释放的亲人相拥，而参战者恸哭。 这个用孩子的生命换来的胜利，真的能称作胜利吗？ 在遍布疮痍的房间，倏然亮起一粒光点。 只是能量被掏空的艾尔菲：“歪比巴卜？”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超级英雄 成长 正剧 主角:艾尔菲 一句话简介：逃离陆地的虎鲸再次被卷入人间。 立意：从逃避一切到直面问题。 第1章 chapter.1 吉姆从叔叔手里逃出来的时候，海面还是相对平静的。今晚没刮什么大风，在老船员的眼里几乎相当于毫无颠簸，只有吉姆一个人反应这么大，但你也很难说他昏沉的头脑和胃里翻腾的酸味多大程度上是那几罐劣质啤酒的功劳。 甲板上没有多少人，其他水手都聚集在娱乐室，里面的热闹被金属封锁得严严实实。瞭望台上的留守人员瞥他一眼之后笑着嘀咕了一声什么，估计是嘲笑他的酒量什么的。 外面一片安静，只有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碎在合金板上的声音。 他踉踉跄跄地握住栏杆，对着黑漆漆的海面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们说水手应该喝朗姆酒！这喝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吉姆骂骂咧咧地咕哝着，用手背随手抹掉嘴角的秽物，又挑剔地用另一只手捋过去贴在脸上的暗淡金发，皱着的脸还尚带稚气。 唰的一声，有人把拖把往角落一放，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后，走到他身边给他递上一杯水：“你不会想知道真正的朗姆酒有多难喝的。还没习惯？” 吉姆接过水咕噜咕噜漱了个口，把水吐进海里，回头对那人说：“或许再过几天吧。” 来人很年轻，最多不过三十，穿着一身利于辨别的褐色打杂服。看起来和他一样是这艘船上的打杂人员。 “约翰贾克斯。”青年朝他伸手，吉姆犹豫了一下，拍了下他的手，咧着嘴笑：“吉姆加德纳。” “你看起来还没成年。”约翰歪着头打量他，吉姆耸肩，干巴巴笑两声：“娃娃脸。你知道，就是看起来小。这张脸去博取妞儿们的怜爱那是一捞一个准。” ……实际上他才十七岁，远不到可以上船的年龄，但搭着他叔叔汉克的门路，伪造的身份证明让他成功混了上来。 约翰了然地带过这个话题：“航行感觉怎么样？” 吉姆焉焉地说：“本来我想说那棒呆了，看不到陆地，广阔的大海，未知的天气和冒险……” 说着他面色一变，扶着栏杆，张嘴什么都没吐出来。 “……就这样。”他搭在栏杆上长长地叹口气。 约翰失笑：“也许这意味着你会更喜欢呆在岸上。” 吉姆难以置信地回头：“岸上！岸上怎么会有风暴和水怪！怎么会有海妖的传说！征战的海盗和巨大章鱼！说不定还能看到残存的亚特兰蒂斯人！” 约翰忍俊不禁，就挑眉：“你还相信这个？那你可能得失望了。我在海上飘了三年，从没见过什么海妖。” “没见过不等于不存在。”吉姆信誓旦旦地说：“我可是做好了功课的，这艘船经过的航线有过目击情报，在深夜的时候，会有什么闪闪发光的生物，那生物力大无穷，身长二十米，撞翻过一艘游轮……” 约翰就问：“多大量级的游轮？谁的游轮？什么位置？残骸呢？幸存者透露的消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呃……”他哪能知道什么确切的东西，他的手头握着仅仅一个模棱两可的小道消息，最多再加之他自己对这个消息倾注的幻想。吉姆支吾一会儿，咬牙摘了一个记得住的名字：“可能，十万吨的游轮吧，布……” 他本来想习惯性地把锅甩在隔壁的布鲁斯韦恩身上，谁都知道，任何和浪荡生活挂钩的谣言都可以套在他身上而毫不违和。但自从三年前那场大清洗之后，尽管没有官方讣告，但韦恩的死已经成为了公众认知的事实了，只是没有找到尸体而已。 他于是胡乱说了个阔佬的名字。见约翰满脸不信，他涨红脸一口咬定：“对，这事儿太大了！被后面的人压下来了！那个阔佬怕他的股价受影响，所以……” 一声响雷后，闪电劈开昏沉的云，打断了吉姆的话。天阴得很快，半人高的浪翻涌在船周，船身颠簸起来，吉姆的脸色又开始有点发青，也顾不上再维护自己的面子，抱着栏杆哇地一声张大嘴，空空如也的胃只能干呕点水迹出来。 见再问下去，这人可能要当场走火，再加之要下雨了，迪克——化名为约翰——见好就收，再次肯定了这小孩儿就是个不明不白上来的混子，心头叹一口气。这时通讯器适时响起，正好一船员叫他去清理船舱的杂物，他安慰性地拍拍吉姆的背，就走到角落去看通讯。 第2章 神谕的消息，这男孩儿只有十七岁，饮酒的年龄都不到，和家里人赌气跑上船来，他家人已经直接向警局报案失踪了，他还在这里悠悠哉哉想找什么海妖。 那么现在，好的，他又多了一项任务。把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而实际上，迪克是来这里调查这艘非法捕鲸船的。 布鲁德海文是从捕鲸业发展起来的城市，随着产业结构转型，鲸鱼相关加工品需求急剧减少，捕鲸船被逐渐发展起来的灰色行业潜移默化地取代，如今在运行的船只大多是渔船而非捕鲸船。上任市长颁布了捕鲸限制令以夺得海洋动保的好感，利博坦人控制各国政府后，这种法律并没有得到太大的修订。 这小孩儿，吉姆稀里胡涂登上的就是一艘非法捕鲸船。 但迪克不是因为简单的违法捕鲸而来的。 他花了三天时间追着线索锁定了这艘船，这艘船设定的航线是一条对于其他航线而言相对偏僻的路线，而这一条路线并不是鲸鱼目击的常见地。 一次侦察任务。而他希望这只是一次侦察任务。 迪克抹了把头发，戴上的假发潮湿又闷热地捂着脑袋。船身颠簸严重，他曾经在船上经历过更恶劣的天气，现在感觉也没有很糟。 接下来就是要找个时间潜入船长室，航行记录总能让他看出点东西来，他该早点下手的，海上的天气变得很快，这个时候他们又全都聚在室内，想做点什么被发现的概率太大，得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动作了。现在的任务是他得找个时间去给捕鲸炮做点手脚，他们对新人的看管太严了，显然只上了三天船的迪克还远远没有得到他们的信任。 迪克回到船舱，听到隆隆的雷声后，暴雨倾盆而下，他认命地走向杂物间。 他腾出了一半装备装进伪装的衣服里，出来的时候有人把一箱啤酒推给他让他拿进去，迪克应下，接过酒，正好碰上有人出来，就用膝盖抵着门进去了。 一只酒瓶被砸碎在地上，玻璃四散。 屋里其中最壮的那个人倚在椅子里，一双眼睛鹰隼一样锁着面前的人，说话如同低吼：“你可以在那人面前再说一遍。” 而甚至没人敢去劝和。 迪克一看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这就是为什么这箱啤酒被推给了他。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那人”是谁。 说话的人是汉克史密斯，这艘船的船长，壮得像头熊，是那种迪克不太想和他起正面冲突的类型。 被汉克盯着的人面露惧色，本来就没醉，被这一声斥得更是清醒了大半，吞咽一下，讨好地赔笑：“是我不清醒了，头儿，我去外面吹吹风……”他离开的时候还被椅子绊了一下，连踢回一脚都不敢，只会隐蔽地刻意去撞一下无辜的打杂迪克。 特意侧身让了路的迪克：…… 迪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混进重新喧闹起来的娱乐室，借着放酒的动作在桌下贴上一个窃听器，并假装没看到对方瞥他的那一眼。 他迅速地溜出娱乐室。监听器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汉克史密斯的声音辨识度很高。 “全是蠢货。”汉克的声音。 “没办法……动作不敢太大，这艘船已经集了尽可能多的我们的人了。那群怪物指不定在哪儿看着呢。”另一个更轻更谨慎的声音。 怪物。迪克暗忖。他们一般会用这个词语代指外星入侵者，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所以这大概率不是利博坦人的行动。 还没等他听到更多，外面吉姆大声喊他的名字，混在雨里都没法浇灭那声音里的兴奋：“海……！我……你了！” 雨声夹着雷声让他的声音显得模模糊糊。迪克实在没有听清，转身要出去，却发现几乎是同时，娱乐室的门被人撞开了，有人高喊“干事了！目标出现！马上准备！速度快点！！” 刚才还平静的船舱瞬间活络起来了，船员几乎是小跑着穿来穿去，迪克找准时机藏进杂物间，把事先准备的船员衣服换上，现在是晚上，还下着暴雨，又在这么匆忙的情况下，他们大多分不清旁边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就因为是晚上，视野受限，捕鲸炮的精准度肯定会受到影响，为什么他们会选择晚上动作？ “快点！磨蹭什么！这个时候都敢偷懒？把这个拿过去！”一船员看他磨磨蹭蹭在走廊挡路，不耐烦地把一袋东西塞进他的怀里，迪克反应迅速地应着，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吉姆了，混进船员之后匆忙来到甲板。 有人吆喝着已经在启动捕鲸炮，迪克就往那个方向去，无论是出于“捣点乱”的心态或者说了解情况的最佳位置都是那边。 雨还是很大，浪几乎有一人高，加上雨水的原因还很滑，甲板上很难站住，迪克几乎是冲过去把东西放着，假装不经意地撞了架设装置的船员一把，眼疾手快地卸松了一个零件。那船员骂骂咧咧地推他一把叫他滚一边儿去，迪克连声道歉，顺势顺着人流去到隐蔽的地方。 那个零件的松弛并不会导致捕鲸炮没法使用，只会导致捕鲸炮发射的时候力度削减，视觉上看大概就是操控的人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判断错误，而实际上是叉枪擦过那些生物的背部掷入海中。 和他们现在进行正面冲突并不明智，船上并不是他的主场，他虽然尝试过在这种天气下的船上作战，而结果是他那次任务的伤让他几乎缺席了半个月的夜巡。因此只能先避其锋芒。 第3章 兜兜转转给捕鲸枪和瞭望台都做了点手脚，他的举动已经有点引起注意了。幸好现在场面的混乱程度并不缺他一个。他得更小心地行动。 然而在走到一半的途中他被一股大力直接拽住了手臂，差点拉得他一个踉跄。 “约翰！”鬼知道这小子怎么认出他的，吉姆一边嚷嚷一边拉着他的手臂往一边甲板跑：“我告诉过你了！真的有海妖！看！那边！” 这不是海不海妖的问题！迪克几乎要骂出声，打杂人员现在不是应该在杂物间吗！你在甲板乱窜干嘛！ 但他确实对所谓的海妖有点感兴趣，这和他此行的目的多半脱不了关系，也半推半就地被拉了过去，同时幅度极小地张望着周围的情况，到了地方手臂拉着栏杆，往下粗粗一看。 探照灯照得船周亮如白昼，距离栏杆三十米左右的位置，被暴雨和船底翻搅的浑浊的海面下，深色的流线型阴影从船侧成群游过。在那成群游过的阴影之后，一抹雪白的影子以稳定的速度追随着那一群阴影，在黑沉的海面里像水母一样微微发着白光，在夜晚格外显眼。 第2章 chapter.2 水里会发光的生物不少，水母，一些浮游生物，某类鱿鱼或者鲨鱼，但没有哪一种是这样……透明度几乎为零、饱满的柔和的微光。 就像是海里倒映的月亮。 迪克第一反应就是亚特兰蒂斯人来了。他们在海底的建筑有用于提供光亮的物品，说不定有一种就是这种亮度。 他心里已经开始打草稿估摸着哪种说法才能保下这一船人，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不对，如果是亚特兰蒂斯人的话，以他们的暴躁程度，船现在已经翻了个面了。而现在他们捕鲸炮都已经架设完了，这么拖拉不像他们的风格。 ……或者真的是海洋生物？ 那片微光溺入海里，突的一股水柱从水面喷出，水雾在空中散开。 而等它翻了个面，露出两侧狭长的、颜色稍浅的奶白色椭圆斑点，迪克才意识到那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白虎鲸。 一只目测顶多只有四米长、背鳍微弯且塌、亚成年的雌性白虎鲸。 白虎鲸的数量很少，科学家推测是因为基因缺陷才导致的颜色和其他虎鲸不一样，而这样的虎鲸通常没有正常的虎鲸健康。但这样罕见而纯粹的颜色却得到无数人的推崇。 虽然迪克怀疑得到推崇的大部分原因不是因为其美丽的颜色，而仅仅是因为这种颜色罕见罢了。 这船人也许就是为了这头白虎鲸而来的。 可这头白虎鲸除了颜色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地得到？ 不等他思索更多，船头的船员已经进行了好几次叉枪的发射，但是都一无所获，这极低的命中率终于有人觉察出不对，开始叫人检查装置，船头喧闹起来。 迪克拍拍吉姆的肩，说：“船头好像出现了什么情况，我去……” 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错不及防地截住了他：“吉姆！你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回船舱去！我说允许你上船，但是没允许你这个时候给我出来添乱！” 迪克心里一震，心说现在开溜难了。 来的人是汉克。 船头的意外搞得汉克心烦意乱，晚上视野本来就不好，那群须鲸哪怕稍微换一个方向他们都会失去鲸群的踪迹，更何况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那一群须鲸。 有人出高价要这片海域的一头白虎鲸，这只白虎鲸也怪异，一般捕鲸船不会捕杀虎鲸，虎鲸速度太快，脂肪相对又少，性价比不高，也只有一些有钱人可能作为噱头会尝个新鲜。需求很少。所以基本没人打虎鲸的注意。 他跟了这白虎鲸半个多月了，每次都看到它混在其他鲸群里出现，也不捕猎，就跟着捣乱，又能每次都精准地避开他们的叉枪，还能咬断扎中其他鲸鱼的绳子，搞得他们苦不堪言。要不是雇主实在无法拒绝，他真的不想接这一笔生意。 船头正在火速排查器械的问题，明明每天都在检查维修的东西出了这么大的情况，他一向心细，瞬间就品出了不对，下来巡逻的时候就看到这崽子在到处乱晃，自然是冒着火气给他拦下来了。 吉姆就浑身一激灵，脱口而出：“叔！”他拉着迪克就往回走，汉克拦住他。尽管半个月的搜索几乎又成了一场空，他现在气得脑子发疼，但他还是不能让这小崽子出事儿。另一个人看着眼生，他低头看看另一个船员服装的人：“这是谁？” 还没等迪克开口，或许是怕汉克怕惯了，吉姆飞快地姗姗赔笑：“是我朋友，约翰贾克斯，你知道的，也在这艘船上打杂，我这就……” 吉姆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迪克身上的船员服装。 在上一句话之前还以为会有一点回转的迪克在心里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里只有吉姆，他还有把握可以糊弄过去，但汉克史密斯…… 他迅速手攥栏杆借力跃起，踹向汉克的胸口，哪想就算有雨水加持，这熊一样高壮的男人还是纹丝不动，甚至拽着脚腕将他狠砸向甲板砸得七荤八素。 我讨厌船，我讨厌暴雨天的船。迪克晕头转向地想。 “说！你是来干什么的？”汉克暴怒地踩着迪克的脖子，压迫他的气管。他本来就不是正经行业起步的，更何况现在没点东西，根本无法在现在的布鲁德海文混。 第4章 这年头，一个渔民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迪克痛苦地呻吟一声，颤抖着嘴唇作势要说什么，却借着下一个大浪船身的倾斜用电击器贴在汉克脚踝，汉克被电得惨叫一声，硬生生撑住没倒下，迪克趁机挣脱，手肘击打他的后脑—— “咚！” 一声闷响，迪克的手臂软下，往侧面倒去。 站在他身后的吉姆双手死死攥着撬棍，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闪电划开黑云，照亮他脸上一副恐惧到极点的表情。 * 艾尔菲是一只独行虎鲸。找新鱼类开拓食谱的时候又看到那艘船。她知道那种船是干什么的，她被扎过。各种意义上都相当的记忆深刻。 她摆动尾鳍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船，她的颜色太显眼了，不能跟得太近，夜色给她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嗡嗡的，嗡嗡的。噪音。艾尔菲嫌弃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摆着尾鳍，这将会是她第三次让他们无功而返。 一般情况下，大部分生物都不会干涉其他物种猎食，但是艾尔菲不是其中之一。和她长得差不多的鱼类都是她的保护范围，即使他们没有办法进行交流，但是仅仅是看着也会感到安慰。看到他们，能让艾尔菲意识到她不是这片海里唯一的、这种形态的生物。而这片海里的鲸类已经越来越少了。 更何况，这片海洋是她！的！地！盘！没人能在她的地盘干这些偷鲸摸鱼的坏事！ 她跟随着的这一队须鲸是这次的猎物。她没法和他们交流，他们听不懂她的声音，而须鲸并不在她的食谱上，这使他们有恃无恐地让她加入在队伍中间。 艾尔菲只能硬着头皮混入其中扰乱他们的队形，逼迫着他们硬生生地向另一个方向前进。幸好今天天气很差，那船的视野也很差，她这次不需要赶多远就能逃出那船的视野。 又一次胜利！她欢愉地叫两声，摆着尾巴正想回头继续跟会儿船看看情况，却看见船那边回声定位出一个什么东西砸入水里，那东西动了两下，然后沉了下去。 那船不见了踪影。 好奇心驱动着她飞快地摆着尾巴用脑袋去顶一下那个东西，没顶起来，那用个大袋子装着的东西又挣动一下，活的！ 是鱼？……不对，是暖和的。 艾尔菲小心地用牙齿咬住袋子边缘，甩着脑袋晃悠一下，但是那东西老往下面沉，她就叼着使劲甩那个大袋子，可是开口系得太紧，无法好好地发力，给她弄得都有点生气，只能咬着袋子飞快地游着。她有一个很喜欢的小岛，那里的珊瑚礁很好看。在陆地上的话会比较好拖拽这个东西，说不定能打开。 如果是只狗狗就好了，这个体型大小很像一只狗狗，只有她的一半高。她很久之前就很想要一只狗狗。毛茸茸暖呼呼，她回到海洋之后就再没碰到过那样温暖的生物了。 她要在她的岛上养一只属于她的狗狗，天天给它好多鱼，天天给它抱抱。 陷入想象的艾尔菲几乎已经默认了那是一只狗狗，但是，这种大小，还有温度，除了狗狗还有什么生物呢，总不能是个讨厌的人类吧！ 那个岛屿并不远，艾尔菲还很贴心地咬着麻袋让它能呼吸到空气，她记得狗狗是会溺水的。 她叼得好小心，今天的暴雨也不会让她的皮肤感到干燥，这一定程度上拖慢了她的速度，等到她到那个岛的时候，暴雨渐渐变成小雨，淅淅沥沥的近乎放晴了。 但是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艾尔菲小心翼翼地用头把那袋东西顶上沙滩，趁现在是涨潮，一边用尾巴压着麻袋的另一端，一边用牙齿撕咬麻袋的口子。 她即将拥有自己的狗狗了！ 沉浸于美好幻想的艾尔菲好努力地撕扯着麻袋的口子，那口子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令鲸欢喜的毛茸茸钻了出来。 ……毛茸茸的只有脑袋，黑色的。往下是平滑的、人类的脖颈，宽阔的肩膀，腰……到腿和脚。 这个人类丝毫不顾艾尔菲的难以置信，动作笨拙地钻出袋子后，撑在沙地上扶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是个人类。 是个人类？ 是！个！人！类！ 梦想破碎，一只小虎鲸失去了她的狗狗，失去了她的毛茸茸，失去了她的抱抱，失去了她的梦想。 为什么是个人类，人类有这么小吗？ 一行行念头从如遭雷击的艾尔菲脑子里飞快闪过。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当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在陆地上看狗狗是她的一半高，而当时的她看虎鲸的全息影像的时候…… 那虎鲸，是人类的她的三倍高。 反应过来的绝望的艾尔菲，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回了海里。 第3章 chapter.3 一抹纯白色的背鳍迅速地消失在沙滩上。 迪克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都被海水浸湿完了，他扶着脑袋，后脑顿顿地痛，用手去摸一下，摸了一手的血。 他嘶一声，还有点晕，一半是因为刚刚路上颠簸得像是在戈壁开车，一半是因为后脑勺的那一击可能给他打得有点轻微脑震荡。 那群人在问不出东西后把他捆了手脚装进麻袋沉进水里。真的，他搞不懂为什么在海上工作的人能创造出各种酷刑，他硬生生地撑下了九尾鞭已经濒临昏厥，但在伤口浸水的一瞬间直接痛清醒了，简直叫一个生不如死。 第5章 他真的真的再也不想接手海上的任务了。 海浪一波一波打在他的小腿上，那小块皮肤是身上为数不多完好的皮肤。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岛内走几步，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背后的伤口已经痛得麻木，迪克抽着气去摸索身上剩下的东西，通讯器没了，里面的消息是定时销毁的，一段时间没有发回安全信号会自动报废，这个倒不用担心；鞋底一指长的刀片，他用来划开拴住手脚的绳子的工具。 没有更多了。他被搜过身，如果他没换衣服的话他可以从之前那套衣服里抖出二十四件利器包括并不限于蝙蝠镖和各种型号功能的小刀，但他身上的是一套船员服，而不是他之前的那套。 通讯器里还有定位器。尽管给他这个东西的人没说，但他当然知道。如果超人在地球的话他就能早点获救，可惜前几天他去执行一个星际外交任务去了。 现在他得靠他自己了。首先他得保证身上的伤不会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这是个岛屿，他身后就是森林，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草药。感谢蝙蝠侠，罗宾在野外生存中也能存活一段时间。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根据一路上的颠簸程度来看，绝对不是他们好心地给了自己一艘救生艇或者木桶。 虽然他也听说过海豚或者虎鲸救人的事迹，但是当时他只是个萎靡不振的麻袋，会有海洋生物聪明到发现里面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吗？又或者是亚特兰蒂斯人？ 在他在海滩上休息的时候，距离海岸线二十几米的地方扬起一抹高耸的水柱。纯白色的、软塌的鳍一闪而过。 是那只白虎鲸。 迪克心中五味杂陈。 虎鲸竟还会救捕鲸船上面掉下来的人类。 尽管自己并不是和那些人一伙，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被愧疚和感动填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 ……人类何德何能得到他们的喜爱。 * 还不知道自己因为某人的擅自脑补已经被捧上一个超高超光辉的位置的艾尔菲警惕地绕着那一小片海岸打着转。 虽然，虽然她救下的不是一只狗狗，但是那只讨人厌的人类，看上去焉哒哒快死了一样。 有点点担心。艾尔菲围着原地转圈圈，感觉那只人类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那个人类看向她了！ 艾尔菲谨慎地喷一口水柱，把大尾巴搁在浅滩上，决定静观其变。这个人类很虚弱，捉不住她的。她能逃走。 ……那个人类朝她招手哎，他还在笑！ 艾尔菲悄悄地沉了下去，只露出一侧的眼睛悄咪咪地瞥他，一朵小花花悄无声息地开在心头。 即使是以讨人厌的人类的标准，也有、有点可爱哦。 那个人类盘腿坐下了，没有尝试朝她走过来，他就那么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朝她摆摆手示意，就起身进了森林里。 一个念头突然炸在艾尔菲脑子里。 决定了！艾尔菲快乐地在海里打个转，长长地嘤一声以表激动的心情，她要饲养这只人类！就代替她的狗狗养在这座岛上！用来陪她！ 可是他进森林去了。 艾尔菲可以变成人类一样的形态的，只要她脱掉她的外皮，她就能走上陆地。这对于她而言很简单，是她生来就会的能力。 她五年前就用这种办法走上过陆地，那本应自然而然得就像呼吸一样，游到一个深度，外皮像衣服一样从身上剥离，她的人类的身体在外皮下面形成，那外皮就如同一张厚实的白披风裹在身上。但那是五年前了。 四年前，她回到海洋之后，就再也没有踏上过一步陆地，她尝试过，但出于对搁浅的恐惧和其他的一些原因，她失败了。 艾尔菲试探性地游向浅滩。她有点害怕搁浅，但她也想看看她的那只人类。那只人类已经病恹恹的了，森林里万一有野兽怎么办？她的力气很大，她能帮他。如果没有她，那病恹恹的人类死掉了怎么办？那她就又剩自己一个了。 浅滩的海水很清澈，在晨曦的暖光下闪着粼粼的光，透出下面闪闪发亮的金色沙砾，艾尔菲摆动尾巴，试探性地游上浅滩。 慢慢地……慢慢地…… 海面从她的头顶上剥离，艾尔菲从背鳍开始感到海风的吹拂，凉凉的。 我可以！只是上岸而已，你曾经做到过很多次！她有点恐慌，但给自己打气，小心翼翼地又摆着尾鳍向岸上游一点距离。 直到冰冷的海水从她的眼旁流过，她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干燥的，温暖的空气。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但如果她失败了呢？ 如果她失败了，如果她不能蜕下她的外皮——导致的可能性太多了，她不知道的那些、未知的那些、导致她自四年前再没有成功过的那些原因——如果她不能，如果她失败的话？ 空气……陆地……人类……搁浅，没人看到，她将独自在太阳下缓慢地丧失水分，或者更糟……岸上，陆地，人类。 血。 一股庞大的恐惧像是迎面而来的大浪一样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她飞快地、头也不回地摆动着尾鳍离开了浅滩，一头扎进了幽深的海里，把整个身体沉进她能承受的最深最深的海里，心脏跳动飞快，脑袋里全是嘈杂的嗡鸣。 第6章 海洋让她感到安全，她是虎鲸，她是海里最强大的种族，她是海洋的霸主。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陆地上呢？那些讨人厌的、脆弱的人类。 直到濒临缺氧，艾尔菲才缓过神来，从深海游上去，喷出的高高水柱带着愤怒和放弃的颓然。 她逃走了，她又失败了。她要失去她养的人类了。 就留她一个好了！就让那只人类被猛兽吃掉好了！艾尔菲又生气又委屈。闷闷不乐地用尾鳍“砰砰砰”地拍打着水面，激起几米高的浪花。打了一会儿浪后又觉得索然无味，闷闷不乐地绕着浅滩转圈圈，又不想离开。 * 这座岛屿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有一栋已经腐朽的废弃木屋，迪克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勉强还能用的工具，这个地方没有通电也没有水，看破败程度估计得是二三十年前的建筑，周身已经生满了藤蔓，一半的房梁被从旁生出来的大树压塌，周围栽种着驱兽的植物，那些植物根生叶茂，最少这几天他不用担心半夜成为野兽的点心了。 一般而言这种在深山野林独居的人都会在附近栽种一些草药，但草药不像普通的植物，有的对温度和环境要求还挺高的，废弃这么多年的房屋周围不一定还生长着这些草药，迪克没抱希望地在附近找了找，确定了周围都是没什么作用的杂草。 背上的伤口灼灼散发着热度，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他必须找到能处理伤口的药物。在这种地方伤口感染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蝙蝠侠没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他，那么无论是谁都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他向更深处走去，然后在三个小时后找到了想要的草药，外加一些可以食用的植物的根茎用于补充水分。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怎么清醒了，森林里湿度比较重，伤口恶化的可能性加大了。 日出的光透过高空挨得紧密的树叶的间隙，形成一道一道的光束，他花了一点力气才分辨出回海滩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到海滩，而不是回到腐朽的木屋，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把那个屋子整理出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或许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了。他已经感到昏昏沉沉。 迪克轻一脚重一脚地走出树林的一瞬间，阳光从林子边缘倾泻而下。 他眯着眼睛伸出手遮挡一下，潮水的声音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冲洗着岸边，澄澈的海水和金沙相接，有海鸥飞驰而下，用喙啄起一只小鱼。 他的目光在海岸梭巡。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找着什么，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那么他一定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抱着如此渺茫和不切实际的希望。 一只救助过他的白虎鲸，怎么想她都已经离开了。除了鱼群和搁浅，没有什么能留下一只独行虎鲸。 他只是想看到而已，一个头脑发晕的病人的幻想，理性出走后直觉指引的方向。 而他真的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 在距离海岸线四十多米的地方，那只白虎鲸飞快地向他游来，她长长地叫了两声，快乐地跃出海面，像腾空而飞的精灵，雪白的浪花伴随着她撞击水面的下落击打在天上，在日出的暖光照耀的海面上，淋出了一朵小小的彩虹。 ——像一个大自然孕育的奇迹。 第4章 chapter.4 她的狗狗……不对，她的人类回来了！平安无事完完整整地从森林回来了！ 不愧是她的人类！ 艾尔菲字面意义上快乐得起飞，窜出水面又把自己砸进海里，甚至砸晕了一只不明所以路过的鱼。那条鱼飘飘悠悠地落进海里，被艾尔菲反应过来一口叼住。 既然她的人类从森林里回来了，那么她就要履行一个饲主的责任！ 给她的人类投食！ 她的人类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了好久，一定很累又很饿。 她摆动尾巴，游到浅滩，退潮的时间已经过去，海岸线相对稳定，她不用担心距离陆地过近会搁浅。于是叼着鱼在海边转了一会儿，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怎么把鱼递过去。放在边缘的话会被海浪冲跑，而且人类！你过来点！让我投喂！ 人类并没有接收到她殷切的希望，依然保持着一个比较远的距离，原地盘腿坐下了，摸着两块石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念头。 如果是几个小时之前的艾尔菲的话，会觉得这个陌生的人类非常地识时务，给他们之间留出了一个很有礼貌的社交距离，但现在这只人类已经被划分到她的保护范围了，现在艾尔菲满心都是：凑近点！怎么这么见外，别站那么远，我康康，你怎么这么瘦！给你喂饭来了！ 没有关系，人类不向我而来，那么我就奔他而去。艾尔菲认真地想。 因人类平安回来这个事实而异常亢奋的艾尔菲顺着海岸线阴悄悄地接近人类，途中噼里啪啦地扇晕了一堆路过的无辜鱼群。 单凭嘴巴已经没有办法好好保管那一堆鱼，于是聪明的艾尔菲想了一个办法。 在广阔无垠且原始的大海里，除去生存的需求之外，娱乐是一项相当奢侈的东西。成群的生物还尚且能相互间进行社交，而独行的生物就只能自己想尽办法给琢磨出点乐子。 艾尔菲把鱼放进水里，一个转身，尾巴蓄力，瞄准目标，3，2,1，啪！ 强壮的尾鳍击起横空水幕，那昏厥的鱼从海里腾空而出飞上高空，划过一道弧线，降落在距离人类一米不到的沙地上，死相惨烈，落点精确。 第7章 人类的小腿被溅了一点沙，他迟钝地被这动静惊得往后仰，手上拿着的石头都有点不稳。他看向那只壮烈牺牲的鱼，把它从沙地上拎起来，又看看她。 艾尔菲在水里用尾巴拍水拍得啪啪作响。 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我亲自捕到的！送你！ 艾尔菲眼睛闪闪发亮，如果她是只狗狗，那么尾巴一定能摇成螺旋桨带她原地升空。 那人类认认真真地拖过来海水冲上来的一片很大的海草铺在沙地上，把那条鱼摆在上面。又看看她，好温柔地笑了。 我的人类全海洋第一可爱。艾尔菲沉醉地想，几乎已经忘了他是从捕鲸船上下来的人了。 然后他拿起石头开始继续捣腾绿油油的叶子。 受到鼓舞的艾尔菲摆着尾巴对一条一条鱼挨个进行空运，目标是距离人类三个人类身长的那一个圈里！ 入圈十分，偏离一个身长五分！ 八分！七分！十分！六分！…… 一条条身长不一种类不同的鱼被啪啪啪拍在沙地上，摆成一幅相当狂野的画。 艾尔菲到处乱蹿得相当快乐，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这片海静悄悄地起了风。 海面渐起波浪，卷起昏厥的鱼偏离既定方向。 忘乎所以的艾尔菲跟着脑子里的经验下意识一尾巴扇上那条鱼，没有正中命中，斜斜地擦着鱼身过去，这个时候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艾尔菲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鱼从海面上飞过一个低矮的弧线，飞过海岸线，飞过金色的沙滩，飞过人类的石头…… 然后精准地命中了人类的头。 人类痛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头上的鱼把它从头上拿了下来，一脸警觉地看向她。 艾尔菲心虚地一个转身飞速远离十来米，又担忧地从卷起的浪花间悄悄瞥他。 那人类的表情从警觉到茫然，又从茫然到了然，最后摸着脑袋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放下石头，抬起手臂成外扩弧状举过头顶，两手指尖点在发心。 他朝艾尔菲比了个大——大大大的心。 别的虎鲸可能不认得，但是有过人类社会游历经验的艾尔菲是认得这个形状的。 人模拟心心就是说爱你。 他没有怪我，他怎么这么好，我也好爱他。艾尔菲愧疚且认真地想。 * 那只白虎鲸太通人性了。 迪克一时间只能想起用这个词来描述她。 草药碾好了，没有经过严格消毒，能发挥多少的效用只能说是看运气和他身体的修复力。他一向是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信任的，不然也不会拖着它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上蹿下跳这么多年。 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了。 在艰难地用药草涂完所有伤口之后——感谢他的柔韧性——他才把视线投在身边那些鱼的身上。 那只白虎鲸用尾巴啪啪啪啪地拍了十几条鱼在海滩上。这个举动除了投喂他之外不做他想。他是有听说过虎鲸会投喂人类，他猜想那应该类似于人类投喂流浪猫狗一样的想法。不过这样的方式倒是新奇。 拜她所赐，食物暂时是不用愁的了。 但这些鱼还需要进行一些处理，就算是深海鱼身体里也会有一些寄生虫，生吃的话消化不良和感染寄生虫都不是小事。 水的话，他收集的那些植物可以勉强撑一天，再往后可以尝试用现有材料做一个蒸馏水器，但这个天气可能一天下来都不会有一口水能喝，只能先喝鱼血凑合。 想到那味道，迪克已经有点反胃了。 ……算了，他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个情况还挑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迪克总觉得背后的伤口已经有点清爽的凉意，索性开始收集冲到海岸上的大叶子，抖抖砂砾打算用植物藤蔓和麻袋来铺个吊床。毕竟睡在地上的话，鬼知道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虫爬你身上咬你一口，直接不明不白地就一命呜呼。 收集材料用了几个小时，铺设吊床的地点他选择了海滩，海滩视野相对开阔一些，相比起视野狭隘的废弃小屋，还是这个地方让他更能应付。虽然说布鲁斯给他进行过野外生存的特训，但是真正实践确实是第一次。铺设吊床用了他足足一下午的时间，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 他整个人躺上去试了试，有点摇晃，但问题不大。大不了睡到一半摔下去而已，他搭的吊床也不高，就距离地面半米不到，迪克决定今晚趴着睡，以防掉下去再次重创满背伤口。 今天真的是几乎把他累瘫了。可不行，他不能直接倒头就睡，他的肚子咕咕叫。那些鱼的腥味也可能吸引来别的捕食者。他必须把那些鱼解决掉。 他还得生火、烤鱼并且吃下去。 钻木取火又用了一个小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糊里胡涂地吃完烤鱼清理完残渣，还剩五条鱼他没办法处理，估摸着就扔回海里.四处张望后才发现那白虎鲸竟还没有离开，就那样一直绕着那一块区域转圈圈。 怪不得他隔三差五就能看见一道水柱。 而每次看到不同位置突然冒出一道水柱，他都会感到一点安慰。 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地在这个地方落难。那些恐惧都在另一个鲜活生命的存在下荡然无存，只剩下安心和平静。 他抱着那些鱼去到海里，海水淹没他的大腿。这是他能走下去的极限了，再深一点的话海浪随时可能淹没他的背，刚处理完的伤口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第8章 那白虎鲸可能也扑腾得有点累了，小心翼翼地摆着尾鳍，一点一点地、安静地靠近他。 二十米。 迪克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十五米。 靠近之后，他才发觉那只白虎鲸是那样的庞大，任何时候撞过来掀翻十个他都不成问题。 八米。 哪怕面对贝恩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紧张，他抱鱼的手已经有点撑不住，开始发软。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早就该离开了，虎鲸的靠近有可能掀翻他。但一种莫名的、宏大的、不可抵抗的力量促使他仍站在这里，他没有后退。 一米。 她太—— 迪克头晕目眩地看着她。 她的光滑的雪白的皮肤，流线型的、柔和的身体曲线，果冻一样柔软的吻部—— 多么美丽的生物。 他松开手，任由那些鱼沉至海底。那白虎鲸用一秒的时间消泯了那一点距离，她微微侧过脸，天真又好奇地出现在他眼前，看着他。 迪克屏住呼吸，努力从她的动作带来的水流改变中稳住身体，他的心如擂鼓，一动也不敢动。 那海的精灵没有去管那些沉底的鱼，她安静地凝视着迪克，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 ——然后她前倾身体，将自己的吻贴在了迪克的掌心。 迪克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滞住了。 万物在此刻无声，他所有的感官汇集于在掌心那点湿润的、光滑的触感。 ——如此柔软。 这一过程仅仅持续了三秒，白虎鲸侧身摆着尾巴安静地游开。 迪克用了五秒找回自己的魂魄。又用了五秒处理刚刚得到的所有信息。 他再一次看向那白虎鲸，但这一次，他看到了别的东西。 夕阳余辉下，那虎鲸的尾巴上闪着一条细长的、粼粼的光，但那不是水，也不是她的身体的一部分。 ——那是一圈已经嵌进肉里的鱼线。 第5章 chapter.5 我摸到人类了。艾尔菲耐不住满心的激动，游出一段距离之后兴奋地原地转圈圈。 我！摸！到！人！类！了！ 他的手掌好小好软好暖和，他僵在那里的样子好呆好可爱哦。为什么之前不觉得人类这么可爱呢。 但是她的话，只能用脑袋去碰一碰人类，她的尾巴是碰不得的！ 艾尔菲游刃有余地转身躲掉那只得寸进尺想要摸摸尾巴的手掌，示威式地朝他呲一呲牙，轻轻一摆尾巴就从人类身边离开了。 虎鲸的尾巴就像……就像他们说的老虎的屁股！摸了之后她是要扇人的！ ……好啦，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就是她有一小节尾巴被礁石呀、鱼类呀打到的话会很痛，她拍鱼的时候都是用的接近尾端的尾巴部分，就是怕碰到那一小节尾巴。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突然有一天她察觉到尾巴的异样，她试过蹭礁石、蹭珊瑚，但后果都是越蹭越疼，她就不去管它了。而放任不管之后，虽然还是有一些时候会非常疼，但大部分时间都还能忍受。 她的疼痛阈值可低了，说不定人类把她弄痛了，她一扭头就把人类咬个对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自己的勇猛深信不疑的艾尔菲这样想着，摆摆尾巴钻进了海里，她打算同步一下人类的睡眠时间。虎鲸们一天需要的睡眠比人类少多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都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艾尔菲早早跟着涨潮游上浅滩，这是一天中唯二可以对人类进行更近距离观察的时间点，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看到吊床上的人类。 这人类起得比她还要早哎。 反正没有找到人类，那不如就先去捕食好了。 早起的虎鲸有鱼吃，早起的鱼儿被鲸吃。 不远处就有一群悠闲懵懂的沙丁鱼，说真的，沙丁鱼她已经有点吃腻了，但没办法，她现在对她的人类相当的关照，是新鲜度最高的那个阶段，就连离开一小会儿也不大舍得，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在比较近的地方找找食物这个样子。 潮水带来营养物质，有鱼群在岸边逗留，艾尔菲环绕了一圈，一片宽阔的阴影从她身下的海洋跃出，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大半的鱼群。 艾尔菲被水流的冲击推得打了个转，稳定下来之后才透过水花，看到那是一只蓝鲸。 是蓝！艾尔菲快乐地叫两声，蓝的身体宽广得像是一座岛屿，她在人类面前显得庞大的身体在蓝面前就像岛屿上的一棵树。她经常在这附近看见这头蓝鲸。 蓝！她兴奋地说：我有一只人类了！他又瘦又小，不过很爱笑很可爱哦！ 蓝以一声长吟回应她，她的身体遍布藤壶，皮肤上遍布石刻般的纹路，悠然闲适地游曳着，鱼群慌乱地躲避。 蓝！艾尔菲摆着尾巴奋力跟着她，像是蓝鲸尾巴上坠的一个小挂件：我今天前几天又救下一群鲸！那群人类真的好讨鲸厌，隔三差五地就来找茬！ 蓝鲸搅乱了海洋，鱼群的食物上浮，水流搅动，鱼群转变了方向。蓝鲸于是也调转方向，朝着远处游去。 艾尔菲就追上去，陪蓝鲸游一段距离，又说：……等我能上岸了，我就要去揍他们一顿！ 蓝鲸离开了。 艾尔菲心满意足地甩着尾巴回来，她走得有点太远，游回来花了一点时间。被蓝的到来搅合的鱼群看到威胁散去，重新聚集到一起。 第9章 艾尔菲用尾巴啪啪啪一顿操作，海里鱼鳞四散，在海水中闪闪发光。 她自己吃了个半饱，就叼着一腔要带给人类的食物回到浅滩，可望来望去，她还是没有看到人类的踪影。 艾尔菲惊叹地跟着涨潮又蹭上一点沙滩。她的人类呢？再一次进森林了吗？ 海浪一波一波温柔地漫过她的皮肤，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好，每天吃饱喝足就喜欢来撸一下人类，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 人类再不出来潮水就要退下去了，虽然人类也可以走深一点，但是深一点的海滩就没那么平坦了，还有些坑坑洼洼的珊瑚礁，万一把我的人类绊倒摔坏了怎么办？ 艾尔菲等啊等，等了好久，终于在快要退潮的时候看到了她的人类从森林走出来，人类抱着一怀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样子很显眼，人类只要朝着海滩瞥一眼就能看见她。 果不其然，人类把东西放在远离海岸的地上，就朝她走来。她雀跃地叫一声，噗噗噗把鱼丢在沙滩上。 鱼！吃！ 相当强横宠溺的虎鲸快乐地摆尾巴。 人类没有抵抗和她的接触了，不像之前一样站得离她八百米远，他犹豫了一下，像是要让她适应似的，速度很慢地伸出手掌，艾尔菲就心领神会地用头去顶一顶。 她的人类就是聪明！这会是他们的暗号吗？她只要叫一声，人类就伸手；叫两声，人类就摸摸她什么的。 贴了一会儿手掌之后，人类就一条条捡起那些散落的鱼，他悄悄地往海里站了一段距离，艾尔菲疑惑地凑上去，用脑袋想要把他顶回去。 再深一点的话会绊倒的！呛水的话会难受呀。艾尔菲忧心忡忡。 人类不管不顾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潮水没过他的大腿才停下脚步。 人类的举动令鲸迷惑，艾尔菲就傻愣愣地跟着人类往海里蹿，反正也不是往岸上走，在海里她蹿多远都没有问题的。 人类在某一个深度停下了，他抱着满怀的鱼，拽出一只放在她嘴边——还很贴心地是放在脑袋侧面。 像是想和她分享食物的样子。 这个人类好上道哦。还给她喂食——虽然用的是她捕的鱼啦。但是没有关系，人类这么病恹恹地还和她分享食物，他好好哦。 艾尔菲满心感动地、迅速地咬下了那一只鱼。 吃鱼的过程中，人类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抵着她的脑袋，往她的身侧挪动。 艾尔菲无知无觉地嚼吧嚼吧那一只鱼，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拦一拦想要往更深处走的人类。 搞什么，就像她是看门人一样。这几条鱼是贿赂吗？不可以嗷。 饲主艾尔菲为了人类的安全真是操碎了心。 尾巴也不可以碰。艾尔菲用尾鳍懒懒地拍打一下人类伸向自己尾巴的不安分的手掌，却又相当享受地咬着人类分享的另一条鱼，那人类执着地想要往深处走。 深海有什么好的啦。你来我往地拉扯好久之后，拗不过这个固执的人类，艾尔菲宠爱地叹一口气。好嘛，陪你去好了，大不了摔倒我就把你运上来，到时候别怪我没拦你哦。 相当纵容自家人类的艾尔菲想着，自信地一转身…… 转身…… 转…… 艾尔菲转不了身了。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重若千钧，只有腹部和尾巴荡在浅浅的水里。 退潮的速度太快了。 她以前不知道的时候险些在退潮时搁浅，之前的退潮时间她都离浅滩远远的，她太少上浅滩了，更少在退潮时间靠近这个危险地带。 一万个念头飞快地从她脑子里划过，她试图摆动尾鳍，但就连尾鳍都已经碰不到水了，湿润的沙粒紧贴她的腹部，她的身体太重了，就连挪动一下都很困难。 ——而且她没有变成人类。 为什么她没有变成人类？她甚至已经完全脱离海洋了，她为什么还没有变成人类？！ 如果她蜕不下她的外皮的话，她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她没办法回到海洋…… 艾尔菲恐慌地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她拒绝面对的结论： ——她搁浅了。 那个人类的双腿回到她的视野，虎鲸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失去了海水的托力，被残忍的重力狼狈地拖拽在地上，只能笨重地挪着尾巴，成为一只裸露的、不合时宜的、任人割宰的庞然大物。 她不再是一只虎鲸，她是被丢进海中心的人类，是被扔进沙漠的鱼，如此无助和无能为力。 恐惧。她整个暴露在恐惧之中。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乱动，粗糙的沙粒磨着她的腹部，水分迅速地从皮肤上蒸发，捕鲸枪留下的旧伤在灼烧，她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现实，她只知道身上很痛，她很害怕，她很难过。 她的人类为什么要置她于这种境地？ 那人类蹲下身体，裤脚湿漉漉地拢在小腿上，手掌贴在她眼睛上方。 “嘿，没事的，放松……” 那人类这样说。 为什么她能听懂人类的话？ 为什么她只能听懂人类的话？ 艾尔菲注视着她的人类，想。 那人类看上去如此无害，贴住自己皮肤的掌心甚至都没用上什么力，只是传递着一点点的温度。他和自己比起来虚弱、瘦小、弱不禁风。 但他在陆地上能轻巧地移动，他们的智能能让他们使用那些磨利的工具。他们合作着猎虎猎鲸。 第10章 她知道人类是怎样的。 在她落于弱势的时候，这一认知才如此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或者说，被回忆了起来。 人类贪婪势利、胆怯谄媚，对强于自己的生物才会敬畏，对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生物不会怀有丝毫的敬意。他们孤身一人时欣然接受鲸鱼们的救援，又成群结队地站在钢铁武装的船上发射叉枪射入海里。 她将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皮肤上的水分在蒸发，身体沉重，人类目光灼灼地打量她。艾尔菲在他的眼里看到细密的黑网，看到牢笼，看到锐器和疼痛。 人类可以很温柔，他们也可以很残忍。 她现在要为她的轻视付出代价了。 第6章 chapter.6 她很不安。 白虎鲸的眼睛一直跟着他。她很喜欢叫唤，无论是在扔鱼的时候还是到处梭巡的时候，都喜欢时不时叫一声，就像是在说“我还在这儿”一样。 但现在她却一声不吭，安静又沉默地在那里看着他。 野生动物的警惕是不加掩饰的。 白虎鲸没有信任他。 迪克懊恼不已。 他本来说想趁着她离海岸这么近，可以凑近看看她尾巴上的鱼线，如果情况严重的话，他贸然救助会加重伤势；但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也许能用身上的刀片把鱼线割断。 这只虎鲸明显还未成年，雌性成年虎鲸平均身长七米，而这条白虎鲸撑死了只有四米。那根鱼线如果不处理，等她的尾巴再长粗一点，那鱼线再嵌深一点的话，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然而他忘了计算涨潮和退潮的时间。昨天累得筋疲力尽，也没有太多的注意力分给这些东西。他不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对这种现象不如沿海居民一样敏感，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在往深海里走，但那白虎鲸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不仅不跟着他入深海，还用尾巴拦着他的动作。 潮水退得太快了，快得没有挽救的机会。 而现在，他的鲁莽举动害得白虎鲸搁浅了。 白虎鲸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小腿，他蹲下来，将手掌贴在她的侧脸，尽量想表达自己的无害。 “没事的，放轻松……”迪克轻声说着。那白虎鲸依然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尾巴安静地搁在沙滩上。 现在会是一个很好的解除鱼线的机会。她趴在沙滩上动弹不得，嘴巴紧闭，任人割宰。 但迪克知道那个时机不会是现在。 她太不安了。 如果她不信任自己，那么她可能在自己对她的尾巴进行处理的时候扇他一身。 鉴于之前他处理草药的时候距离白虎鲸五十多米，那鱼还能被她的尾巴精准地扇到他身边，迪克并不是很想知道她尾部的力量究竟有多蛮横。 这是一个原因。 或许还有一个比较私人的原因。 白虎鲸陪了自己这么久，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让她讨厌自己。 迪克知道怎么对陆地生物表示友好，他在马戏团的时候接触过大象，你得表示对他们没有威胁，对他们示好，你得让他们明白，你的接触对他们没有伤害。但对海洋生物，他真的没有任何接触，他也只有依葫芦画瓢，祈祷海陆生物表达友好的方式大同小异了。 海风吹拂，干在脸上是涩涩的颗粒的感觉。迪克抹了一把脸，起身，要去放东西的地方拿麻布，浸水之后盖在她身上以防脱水。 虎鲸是海洋哺乳动物，用肺呼吸，不像用腮呼吸的鱼一样上岸会缺氧而死。搁浅虎鲸的多数死因是骨骼无法承受体重和脱水。 而这只虎鲸年龄尚幼，体重较轻，因此更需要注意的方面就是预防脱水。 每一个罗宾在救助方面都是一座移动的图书馆。 之前他把麻袋割开用于当床单，今天这张麻布就可以用来盖虎鲸了。 衣服也可以脱掉，能当一匹布料用。 感谢他强悍的身体素质，背后的伤口有所好转，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留有余力。 那白虎鲸在他身后轻轻叫一声。 迪克脚步停一下，就转身又回去了。他把衣服脱掉浸进海里，布料吸足了水变得沉甸甸的。潮水浅浅冲刷着虎鲸的腹部，聊胜于无的慰藉。 迪克赤裸着上身把湿漉漉的衣服从海水里拎出来，搭在虎鲸脑袋上，两只衣袖正好绕过背鳍，他把衣领的部位往下拉，留出呼吸孔。剩下的布料蒙在虎鲸脑袋上。 那衣服就像受惊毯一样盖在她身上。 浸透水的布料比起不停泼水，能稍微减缓一点虎鲸皮肤干燥的速度。 迪克又把衣服的角向里面折一折，把她的两只眼睛露出来。 现在白虎鲸变成了一只半蓝半白的虎鲸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虎鲸从呼吸孔里噗地喷一口气，一点小水雾盖了迪克一脸。 迪克就又抹一把脸上的水汽，自话自说：“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能回来，大概一分钟？……不会丢下你的。” 他没指望虎鲸听懂这些话，但是也许是湿润布料的安慰作用，白虎鲸真的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迪克得以顺利地回去把麻布拖到海里浸湿。 麻布的吸水性比较好，但愿这能比他的衣服管用的时间久一点。 白虎鲸的表现在前半段时间堪称乖巧，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 迪克给她铺盖布料的时候，在这么近的距离，才看到她身体上有不少伤疤。最长的一条是身体侧面有一道狭长的伤疤，一指宽，二十厘米长，尾端一个圆顿的形状，已经长成了稍深的淡褐色。 第11章 迪克的手掌略过那些伤疤，大概有了一个判断。 捕鲸枪。 伤口狭长，中段深，受阻小，表明造成创伤的器具极其锐利，多半是工业产物而非自然产物，尾巴上的圆顿是嵌进肉里以防猎物逃脱而加固的倒刺。 她用什么办法把它硬生生扯出来了。虎鲸大多群居，也不知道她的独行是因为这道伤的拖累还是别的原因。 虎鲸的伤人记录极少，对人类相当友好。也因此，迪克稍微放松了警惕。但当他盖到尾巴的时候，白虎鲸猛地一个扭身，张嘴咬住了他的小腿。 ——她在沙地上也并非不能动，或许她之前只是在观察蓄力，假装乖巧，以现在发动攻击。 虎鲸的咬合力可达吨级，即使是一只亚成年的虎鲸咬合力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他被虎鲸温顺的表现迷惑，尽管他反应极快地退了一点距离，但还是没有完全离开虎鲸的攻击范围。 迪克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失去自己的腿了。 但他没有。 那些参差的牙齿浅浅地嵌进他的小腿，限制住他的动作，可能破皮了，但也仅此而已。 这是一个警告。 迪克稍微动了动小腿，那牙齿陷得更深了，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奇异的是，听到他的声音，那虎鲸竟然顿了顿，随后迟疑地松了一点力道。 于是迪克又嘶了一声。 白虎鲸这次可不惯着他了，坚定地叼着他的小腿，一副你嘶出一首歌都不会有转机的姿态。 “好的，好的，我离开，不碰了，好吗？”迪克认输地举起双手，把麻布往比较靠上的方向一搭，作出一种投降的姿态。 白虎鲸谨慎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迪克能感受到她的牙齿在自己的腿上磨一磨，好久才犹犹豫豫地松了嘴。 这虎鲸也太聪明了，像是听得懂他的话一样。迪克无奈，只能暂时妥协。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们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耗费了不少时间，他现在也不能离开太久，他得保持虎鲸的皮肤湿润。 一天的涨潮有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只要捱过这段时间，到晚上的涨潮，白虎鲸就能回归海洋。 现在的挑战是，如何在她回归海洋之前，把鱼线剪掉。 如果今晚退潮的时候她选择离开。那么有可能迪克再也不会遇见她了。毕竟海洋的比陆地的面积大那么多，如果她想走，那么没人能够找到她。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没人替她取掉那根鱼线，她可能在成长后，带着受束缚而缺血畸形的尾部，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角落死去。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迪克得让她熟悉自己的接触。 于是他从虎鲸的脑袋开始，慢慢地用手掌掬着海水，泼一下，拍一拍，摸一摸。 位置从脑袋开始，悄悄地朝尾巴试探。 换湿润的布料五分钟，半个小时换一次，掬水摸一摸五分钟。 那虎鲸盯着他盯了好久，迪克看她眼睛盯自己盯得干涩，就给她的眼睛泼一泼水，等迪克尝试转换方向偷偷向后试探的时候，她就磨磨蹭蹭着要让迪克待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迪克只好一脸无辜地回望她，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做哦。” 他的目光百分百的真诚，这明显哄小孩儿的话换别的虎鲸可能也就傻乎乎地信了，可惜他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只成了精的虎鲸。 一人一鲸的彼此试探持续了很久，等虎鲸不再盯贼似的盯着他，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了。 汗水浸湿了他的身体，他不敢用海水清洗，就只能让汗浸进伤口，火辣辣地疼。 但他锲而不舍的努力还是有了结果，他已经可以摸到那节鱼线而不被扇尾巴了。 那节鱼线在她的尾巴上绕了几圈，不到一毫米，嵌得不是太深，但已经长进肉里，和一部分的血肉黏在一起。 情况不乐观。 不乐观的部分指的是反抗的部分。 虎鲸的反应太大，而他没有专业的设备，解除鱼线的部分进行起来将会相当地……惨烈。 并且惨烈的只有他一个。 眼疾手快，迪克，眼疾手快。 迪克给自己打气，摸出那一小节刀片。 他要做的是将刀片竖着嵌进去，然后往外拉，将鱼线割断。 迪克试探性地用手指去碰那根鱼线，虎鲸叫唤一声，尾巴稍微动了动。 她已经被长久的试探麻痹了。这可怜的女孩儿。 一次性成功，不然他就别想成功了。他将被这位虎鲸小姐直接拉黑，一次性成功。 迪克摸索到鱼线和血肉的交界处，迅速地用指甲嵌进去，拽出鱼线，将刀片卡进线下面—— “嘤——” 虎鲸尖锐地哀鸣，大力地挣动起来，尾鳍愤怒地左右扇动，迪克几乎是整个人都抱着她的尾巴才能稳住身体，强行把她压在地上，刀片挣扎中脱手而出。 他咬牙道：“放松！女孩儿！放——” 她的尾巴浸透海水，一个没抱住，迪克狠狠地摔向地面，背部落地，直接被疼蒙了。 “……我的天。”迪克呻吟着起身，背部剧烈疼痛，稍微好转的伤口直接崩裂，绝对有一堆沙子嵌进去了，可能还有小石子和贝壳碎片什么的。痛痛痛痛痛痛死了。 那虎鲸挣扎着挪着方向转向他，一只眼睛被滑落的衣服遮住，断断续续地叫着，朝他呲着牙，舌头在口腔里不停地蜷曲又展开。 第12章 如果她不是只虎鲸的话，那几乎就像在抽噎了。 虎鲸使劲拍打着尾巴，愤怒地朝他嘤嘤嘤。迪克疼得头晕眼花，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用干净的手臂擦一擦脸上的沙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脸上湿漉漉的，一些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那虎鲸的声音嘤着嘤着小了起来。 迪克浑然不觉，抹了眼泪，已觉希望渺茫，那个她的身体转出来的圈大概就是她的禁区，只要一踏进去就会被咬得血肉淋漓什么的。 但蝙蝠家的人从来都是个执拗的性子。 迪克□□地进行二次尝试。 “放松，没事的，放松，女孩儿，没事的……” 他的刀片呢？……不远，上帝保佑，他还能看到它。 他保持安全距离过去捡起刀片，握拳藏进手掌。 然后他稍微走近一点。虎鲸朝他凶恶地嘤一声，尾巴一扇一扇。 他放低重心，特地从侧面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嘴里安慰着：“嘘嘘，一会儿就好了……” 脸上的沙没有擦干净，混着汗水流进眼角，迪克擦掉一些生理性眼泪，估摸着眼睛可能要发炎了。 他走得很慢，那虎鲸看着他，叫唤的声音小下去，最后安静地看着他走进自己身周一米的范围内。 这倒是……出乎意料。迪克看到一丝曙光。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掌贴在虎鲸的嘴旁，保持高度的警惕，随时做好了收手的准备。 虎鲸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挪挪脑袋偏过头，看也不再看他了。 可以一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虎鲸的反应已经完全变成了消极抵抗，但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再试一下。 他刚刚只要稍微再快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迪克轻轻按住她的尾巴。虎鲸不适地动一动身体，但是也没有更大的动作了。 那圈鱼线嵌进去的伤口因为他刚刚的动作而渗出血来。在雪白的尾部像是一个打下记号的环。 “放松……放松。”迪克喃喃道，用手指勾起鱼线，感到她的尾部死死绷紧下压，沙滩被蹭出一个尾巴形状的窝，但她没有尝试再把他甩开。 刀片滑进去，来回拉动。虎鲸的尾巴下意识地想扇动，但最终没有，只是轻轻颤抖着，偶尔忍耐不住一样抽动一下。 迪克疯狂祈祷：快点断快点断断断断…… 在第三下的时候，勒在手指上的鱼线突地松弛了下来。 鱼线割断了。 “太棒了！好女孩儿！世界上最勇敢的女孩儿！”迪克情不自禁地叹一口气，把鱼线缓慢地从伤口剥出来，银白色的线几乎和肉长在一起了，拉出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撕扯的感觉。 鱼线完全扯出来后，露出一圈血红色的伤口，深深嵌进雪白的尾部。 迪克抚摸一下虎鲸的尾巴，虎鲸焉焉地叫了一声。 “你太棒了！”还是没忍住，迪克又叹了口气，给她的尾部盖上麻布，又摸摸她柔软的侧脸。 虎鲸一直保持着一个不想搭理他的状态。 还是被讨厌了。迪克苦笑着讪讪收回手，兴奋劲下来之后才发现背后疼得要死。现在清理倒是一个难事了。 而就在他思考用什么清理伤口的时候，虎鲸的尾鳍扫过他的小腿，他低头，看到虎鲸偏头，看向了海的方向。 他顺着视线看去，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海面上。 第7章 chapter.7 人类对她做了什么？艾尔菲委屈又难过地死死咬着牙，尾巴好痛。 海水浸湿之后更痛了。 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尾巴好痛，人类是不是把她的尾巴切下来了？她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尾巴了，她那么怕痛，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艾尔菲好难过。她把这个人类放上陆地，给他捕鱼，人类为什么要切掉她的尾巴？ 这比上次的大白鲨临死前咬在她尾巴上的那一口还痛。 这个人类真的不喜欢她。 她知道她讨厌人类，她也知道她不招人类喜欢了。 没有海洋生物能和她交流。和她交流的生物只有人，而人伤害她。 他今天那么小心地摸摸自己，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她就让他靠近了，可他切掉了自己的尾巴。 在他切到一半的时候艾尔菲把他甩出去了。他痛苦地呻吟，混了满脸的沙，还哭了，侧过身时，艾尔菲看到他后背一片血和沙粒混在一起。那肯定很痛。 但是她也很痛。说不定比他更痛。人类开了几条口子，她的整条尾巴都被切掉了。 他是这几年她触碰过的唯一的人类。艾尔菲以为他会喜欢她的，因为他对自己笑，还会给自己食物。 反正她是一只独行虎鲸。 艾尔菲想。 除了伤害她的，没有人能听懂她。她融不进任何一种鲸群当中。她的生活曾经是捕食和睡觉，偶尔赶一赶撞上捕鲸船的鲸群。千篇一律，毫无目的。 如果她死掉了，没有谁会感到难过。 就只是……没关系。 所以艾尔菲让那个踉踉跄跄起来的人类靠近她了。 看在你对我笑的份上。艾尔菲想，一种奇异的疲倦席卷了她。明明她曾经独自杀戮掉一只体型是她两倍的大白鲨都不觉得累，而躺在沙地上几乎晒了一天太阳的现在，她感到了疲倦。 第13章 让你切掉尾巴或者杀掉我，也不是不可以。 尾巴还是很痛，但是没关系，反正她要死掉了。如果人类下手快一点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忍过去。 …… 人类说她“太棒了”。 为什么要夸她太棒了？艾尔菲几乎麻木地想，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尾巴上愈演愈烈的痛楚了，是因为她的尾巴很好，所以他说她太棒了吗？ ……还是好痛。 艾尔菲舔舔牙齿，想咬一点什么。她的牙在痛了，她的牙也会痛，在咬硬的东西的时候格外明显。人类的手掌触碰她的侧脸，她有一瞬间就想张嘴咬上去了。 而实际上她只是抖着牙，把嘴巴闭紧了一点。 人类的动作可以快一点吗？这个人类好没用。 艾尔菲苦恼地想。 人类可能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不再专注于她的尾巴了，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又开始给她浇水。 海水流过尾巴，更痛了。 艾尔菲下意识地、艰难地动一动尾巴。 ……咦？ 艾尔菲疑惑地又抬了抬尾巴，用尾鳍轻轻拍了拍沙地。 能感到尾鳍拍打沙地的感觉，尾巴虽然几乎痛到麻木，但还能感受到。 她的尾巴还在吗？ ……她的尾巴还在哎。 为什么？ 那个人类没有切她的尾巴，那他对她的尾巴干了什么？ 还没搞清楚她的尾巴发生了什么，她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不像鱼群，甚至不像活着的生物。 她扭头看去。 一种巨大的水下怪物悄声无息地靠近了海岸，露出了水面。 淅淅沥沥的海水从它身上落下，露出水面的部分有着漆黑的、棱角坚硬的外壳，上端平坦，前窄中宽，侧有两鳍。 就像一只巨大的钢铁座头鲸。 人类的东西。 那只钢铁座头鲸的上端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攀出来一个暗红色的…… 暗红色的…… 那是个什么哦？ 艾尔菲一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个人型生物脖子上生着一个红色的圆柱状物体。 那个生物跳下钢铁座头鲸，人类对着它喊了一声“杰森。” 来者点头，称呼他为“夜翼”。 杰森和夜翼是种什么生物，艾尔菲不知道。她在人类的世界只短暂地待过一年，一定要那么严苛地要求她了解完所有物种吗？ 她在意的是那个钢铁座头鲸。 她能肯定钢铁座头鲸不是海洋里的生物，无论什么座头鲸的脑子里都不可能钻出一个人型生物，这超出她的领域了。 钢铁相关的东西都是人造物，和捕鲸船是一个分类里面的。 她的人类联系了他的同伴，而现在他要走了，他的同伴来接他了。同伴顺便带来了装她的容器，要把她杀掉装运回去。 这两个结论说不清楚是哪个让她更难过一点。 艾尔菲焉焉偏过头，不想看他们。 他们说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她现在只是一只任人割宰的无辜的虎鲸。哪怕他们讨论的是怎么处理她都与她无关了。 那个杰森和那个人类站在远处交流，但他们好像谈得并不融洽。杰森的声音生硬，人类的声音提高了。 最后他们一起回到了钢铁座头鲸那里，两个身影被座头鲸的头顶吞没。艾尔菲看着他们消失，比起恐惧，更多的竟然是失落。 尽管她也不知道她在失落什么。 她以为人类就要这么走掉了，或者再次见到他，他的手上会有一些用于处理她的工具。 而没过多久，人类就回来了，他穿上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神情有点冷淡，手上确实有东西，但是抱着一卷白色的布料，看起来没有棱角，柔软并且安全。 人类来到她身边，把布料展开浸透海水，然后拖拽起来盖在她身上，她的视野黑下来，但没有完全黑暗。背鳍在白布下面支出一个小小的空间，让她可以看到白布外有深色的阴影窜来窜去。 眼睛旁的布料被什么东西拽起，然后咔嚓多出了一个洞。布料贴回脸颊旁边，她的左眼能看到东西了。 人类的腿在外面动来动去，然后是背鳍顶着的布料被减掉了，落下来的布料服服帖帖地贴在她的脑袋和背上，就连两片侧鳍都被盖得严严实实。 布料冰冰凉凉的，贴在她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皮肤上，很舒服。 人类是在照顾她吗？ 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轻轻地、委屈地嘤一声，动一动尾巴，没有意识到她在几乎是在撒娇。 尾巴痛。 明明人类是听不懂她的话的，但是他像是有所察觉一样，摸一摸她的侧面，说：“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马上就要涨潮了，到时候你就能回家了，坚持一下。你是最勇敢的女孩儿，不是吗？” 艾尔菲委屈地嘤了一声。 当然不是。 这种信息人类就没法精准接受了，他在艾尔菲身边坐下来，任由浪花浸湿他的裤子，用手有一下没一下掬着海水往她身上泼。 艾尔菲懒洋洋地晃一晃尾巴，感受着海水流过皮肤的感觉。 风吹动的时候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有叶子吹到她脑袋上，被人类捻着梗揭掉了。海浪缓慢地推上沙滩，又落下去，发出哗哗的舒缓的声音，海浪带上来搁浅的小鱼儿，它跳动着，又在下一波迎来的浪花中重回大海。 第14章 艾尔菲熟悉的从来都是海洋深处海水流动的声音、鱼类搅动水流的声音、海鸥抢食砸下的尖叫，鲜少听到这样新鲜而多样的声音。 因为这样的声音是陆地的象征，鲜明、热闹……复杂。 她是畏惧陆地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结论是没有错的。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人类在她身侧安静地坐了很久，然后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将手心贴在她的皮肤上，额头抵上去。 海浪一波波漫上来，逐渐漫过人类的腰。 涨潮了。 第8章 chapter.8 一层毛茸茸的雪白大衣从她的身体上褪下来，艾尔菲伸出鳍，眼前出现的是人类的手指和手掌，再往上是人类的小臂，偏白的肉色，光滑纤细，看上去一折就断，毫无力量感。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寂静。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陆地上特有的尘土和腥涩的气息笼罩了她。 ——时隔三年，她再次回到了陆地。 大衣从她的身上滑落，她下意识地拽住衣服的领子，脑子里突兀出现一句话。 “在陆地上，我们的规矩是好好穿衣服的孩子才能得到小熊饼干。” 她吞咽一下，模糊的记忆里，温暖的热气勾勒出咖啡和牛奶的香气。她突然就回想起了遗忘很久的，小熊饼干酥脆的口感和香甜的味道。说出这句话的人手掌温暖，眼睛是甜滋滋的焦糖色——还是个大骗子。 他还说过他们永远不会丢下她，但如果他们兑现了承诺，她如今又怎会是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呢？ 岸边的风太冷了，吹得她打了个喷嚏，把所有那些记忆里的热气都打散了。脚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硌得她脚疼，她把脚挪了挪，踢走了那只易拉罐扣。 岸上怎么会这么安静，这么冷？ 路灯没有亮。路边停放着废弃的车辆，车上有弹孔和压痕，也许曾经成为过战场。 艾尔菲拽着大衣小心翼翼地行走着，她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她感到不安，这和她曾经看到过的人类世界大不一样。陆地上的世界有灯，就算是夜晚，街道上也明亮如白昼，那些高楼里的窗户都照耀着暖的光，她曾经和他们打赌什么时候那些光会灭，连太阳都会灭呢，这些光怎么会一直发亮？ 她赌的半夜十二点，因为人总要睡觉的，她睡得最晚的时候就是晚上十二点。 可惜除了她之外的人都赌的永远。 结果是她赌气似的熬到了晚上一点，有人拿着从她手头赢过去的糖得意洋洋地说：孩子，纽约的灯是从来不会暗下去的，这可是纽约！没人会让这座城市暗下去的。 最后赌约终结于……史蒂夫的到来，他抱臂训了他们好久，具体多久她忘了，因为中途她就睡着了。 ……啊，史蒂夫，她想起一个名字了。史蒂夫，史蒂夫，史蒂夫。 很好听，是被她刻意压在最底层箱子里的、另一个骗子的名字。 她讨厌人类，人类要么伤害她，要么欺骗她，要么以欺骗她的方式伤害她。 而现在，那些骗子们不见了，丢下她一个人在海里。海洋真大，她找不到方向，被浪推着像是落木，没人能在大海里捡到曾经丢掉的那根木头的。 艾尔菲抬头看看那些钢铁怪物的身体的死去的、结束掉的光，他们灭掉了。没有光的建筑在黑暗里的轮廓就像是石头，冷冰冰地、委屈地抻直身体藏在黑暗里，光都去哪儿了？ 那些迟来的愤怒散去了，她后知后觉地才感到了难过。 有脚步声。 很轻的脚步声，掩映在黑暗中，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小心，她能听到，她听力很好。艾尔菲四处张望一下，找了一辆前车门大敞的废弃车辆爬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脚，打算先观察一下。 她尚不觉得自己需要逃跑，虎鲸捕食者的本能指引她隐藏踪迹，等候捕猎时机。 不料那车被她这一钻，尖锐地鸣叫起来，声音响彻了整个安静的夜晚。 那声音太刺耳了，艾尔菲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头撞上车顶咚的一声。顾不上脑袋，她捂着耳朵难以忍受地爬出了车厢，脚步声在这声音的掩映下太难分辨了，她失去了脚步声的方向，声音刺得她眉头皱成一团，被撞到的地方和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艾尔菲往黑暗里钻去，差点被易拉罐绊了个踉跄，一路磕磕碰碰地跑着，黑暗里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大衣被她用帽子上的系带打了个结勉强捆在脖子上。即使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的窗户亮起灯光，或许这些房子都已经废弃了。 她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掌拽住，她一时没站稳被往后拽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一双手死死捂住她的嘴，人类的声音：“好久没看到这个时候还敢单独出门的货了，这票着实干得轻松。” 对她有恶意。 艾尔菲意识到。 她被捂住嘴，憋得脸通红，捂住她的手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她吸气的时候感到脑袋发昏。她咬住舌头，伸手把那手臂往下一拽，硬生生把那只壮硕的手臂拉开了。拉开还不足够，她猛地低头追随着那只手臂，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下去！ “操这小崽子，什么玩意儿？！” 她的牙齿不像人类，是锯齿状的、虎鲸的牙齿，用于固定住猎物和从猎物身上生生撕扯下生肉。 第15章 人类惨叫着咒骂，慌乱地把她摔在地上，艾尔菲吐出嘴里的血肉，感觉力气确实有在慢慢丢失，脑子也逐渐不清醒，但足够她完成这一场狩猎。 她用极快的速度追上人类，拽住他的小腿把他拉倒，踩着他的背找到头部，一般而言眼睛都是人类最致命的部位，她对着人类的脑袋张开嘴—— 然后一口咬掉了人类的耳朵。 又一声惨叫，艾尔菲被溅了一脸的血，她不适地眨眨眼，感觉现实和想象有一点偏差。 她呸呸呸地吐掉了嘴里的耳朵，脑袋昏昏的，她的嘴巴为什么没法咬掉这个人的头了？ 她用腿绞住人类的手臂，姿势并不规范，但是她的力量远高于人类，把人类压制得死死的，人类的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脖子把她往外拉扯，却连她的皮肤都抓不破，只是把她的大衣扯下去了。没关系，大衣就在那里，它不会消失。艾尔菲开始回忆人类的致命点。人类很脆弱，脖子会折断，心脏？人类的心脏有骨骼保护，但也许她可以试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呢？ 她没意识到什么时候，高昂的鸣叫已经消失了，急促的脚步声赶过来，喘息声，一道光照过来，艾尔菲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被她压制的人类凄惨地尖叫：“帮帮我！这是只怪物！” 那个人的脸部轮廓被藏在黑暗里，隐约的月光照亮来者一双焦糖色的眼睛。 艾尔菲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把那个名字快乐地叫了出来。 “托尼！” 第9章 chapter.9 那个藏在黑暗中的人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艾尔菲又喊了一声：“托尼！” “托尼”没有响应她，艾尔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不怎么体面，陆地上的孩子都是穿戴整齐、干干净净的，她的嘴角有点咸甜的东西，用手背去擦一擦，手电筒的光照在上面，红色的。 她满脸都是溅上去的血。 见怪物的注意力被引走，被她咬掉耳朵的人类连滚带爬地逃跑了，她顾不上他，急急忙忙地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抹在地上，又找了找自己的大衣，歪歪扭扭地披上去，她的视野太模糊了，把大衣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对正确的穿戴方式，索性把自己一裹，就当穿好了。 “康！”她含含糊糊地说，所有怨恨在重新看到托尼的时候烟消云散，没有关系，她很大度，能再见到他就好了。托尼不是不能原谅的，只要再一次看到他，没关系的。 手电筒光在线移，她听到一声金属的闷响，来人的声音全是警戒。 “你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托尼的声音。 失望和黑暗一同到来。 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艾尔菲咳嗽两声，睁开了眼睛。 肩膀酸痛，她动了动胳膊，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手腕发沉，手臂被扣在身后。 面前没有人。她被捆在椅子上，脚踝上也有镣铐。 脑袋好痛。 房间里是漆黑的粉刷，没有窗户，灯光很暗，面前的一张褐色桌子和椅子是这个房间唯二的家具。 她在哪儿？ 门是开着的，一个男人进来了，艾尔菲透过门缝漏的一点光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托尼在哪儿？”她问，手腕发疼，但她并没有感到恐惧。 “你杀了一个人。”来人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朝她沉沉地压过来，拎着她的领子把她砸在墙上，反而朝她低吼质问：“你是谁？！来到哥谭的目的是什么！” 艾尔菲脚下空落落的，为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感到困惑。 男人被她的无动于衷所激怒，扬手扇了她一个巴掌！ 艾尔菲被扇懵了，脑子嗡嗡作响，眼睛发直，迟钝的思维还没有转过弯来。她是谁，她在哪儿，这是谁？她为什么被打了？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掰正她的脸，眯着眼睛凑近去打量她，昏暗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而怪异的影子：“啊……仔细一看，你倒是很符合某些哥谭佬的审美，你猜他们会为你出多少的价钱？” 艾尔菲眨了下眼才缓过神来，那一巴掌挨得越想越气，手臂咔嚓一用力扯断了手铐，愤怒地直接用头撞上去，男人五官被撞，一时站立不稳，艾尔菲趁机把他摁倒在地上，朝他生气地大喊：“你干嘛！痛死了！” 男人被撞歪了鼻子，鼻血流了满身，躺在地上挣扎着要去拿什么东西，艾尔菲一脚踩住他的手腕，男人一声痛呼，手腕几乎碎掉。 艾尔菲松了脚，坐在他肚子上用手捏碎了脚上的镣铐。 男人被压得窒息。 这根本不是一个小孩能拥有的体重！ 捏碎镣铐之后，出于好奇，艾尔菲站起来去拿男人想拿的东西，那是一个黑乎乎的塑料块。艾尔菲把它扔到一边去，她对科技这种东西毫无兴趣，对地上的男人也失去了兴致，转身要往门那边走。 捂着自己手腕的男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出去，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可是你扇我！”艾尔菲回头不可思议地说，她的语气就像在说：你扇我巴掌为什么我还要留下来！ 说得好像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有扇巴掌而已！ “……”男人被她不可思议的逻辑震撼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试图说服自己跟上这种思路，他说：“对不起？” 艾尔菲说：“可以原谅你。” 第16章 男人陷入沉思：“……” 艾尔菲想起什么似的，说：“但我要扇回来。一报还一报。” 男人：“。” 以他快碎掉的手腕发誓，被她扇一巴掌他可能脑袋会飞掉。 艾尔菲走回来，大腿压上他的腿，摁住他的肩膀，用白花花的小手对着他的脸比划。 她皱着眉，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男人趁机飞快摸出自己口袋里的什么东西，往她的脖子上摔去！ 一个金属项圈圈住了艾尔菲的脖子。 艾尔菲嗷一声，摸一摸脖子，男人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拿出什么东西按下按钮！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男人松了一口气。 那是超能力抑制器。专门用于抑制超能力者的能力。这本来该是他压箱底的东西，这东西黑市上都不流通，获取渠道只有…… 他长叹一口气，今天运气太差了，每次碰上这种特殊人物都是倒大霉，稍微折腾一点的他都得带伤，工伤借口他都轮了三遍了，造孽。 这样想着，他想要把这小女孩儿拨开起身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一扒拉，没扒拉动。 一推，还是没推动。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猜测涌上心头。 艾尔菲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干嘛？” 说完她又指一指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男人说：“呃。” 他满头大汗：“是一个，你捏碎的话就会出小火花的东西。一个道歉的礼物。” 他定了定神，也许她的重量并不是超能力的一部分，所以没能被抑制器控制，那么她的力量…… 艾尔菲把项圈扯下来，惊喜地看着项圈上的小电火花。 男人：“……” 力量是不是超能力的一部分已经不重要了。男人想。反正他已经要死了，这他妈重要吗。 “很贴心。”艾尔菲郑重其事地说：“谢谢，我接受你的道歉。” 男人：“……” 而在这时，他突然懂了艾尔菲那套无理的逻辑规则源于什么。 因为她的强大，所以无论是枷锁、项圈还是审讯用于施压的黑暗，在她眼里甚至算不上冒犯。 但也因此，这小姑娘似乎并不记恨于他，他刚为这个事实松了口气，就听见艾尔菲说：“但我还是要扇你的。一码归一码。” 男人：“……” 这死心眼儿的小孩儿是谁他妈教出来的？ 男人很绝望。他从做这事儿开始就知道有一天他必要阴沟翻船，他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他咬牙，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等一下，我还有——” 行动派的艾尔菲手掌“啪”一声打上他的脸颊。 男人哑声。 打这个词都用重了。说是拍更为恰当。他的脸颊发烫，甚至不是为这一次击打，而是为他想象中的击打。 “人类很脆弱。”那小女孩儿嘴里嘟囔着。“你们为什么这么弱。真讨厌。” 她干脆地翻身下去，又想去开那门。 “……等一下。”男人叫住她，“就这样？” 艾尔菲看起来比他更困惑，她反问：“你为什么要打我？” 男人失语，他被这个问题卡住了。他说不出话。 艾尔菲看着他憋屈的神情，她非常疑惑。她从很早之前开始就能感受到别人对她是否有恶意。恶意的气息是苦而涩的，就像她刚上岸时感受到的那样，而善意的气息是蓬松而柔软的。 而在这片漆黑而孤独的房间，存在的只有善意。 第10章 chapter.10 男人沉沉地出了一口气，被一个小孩儿压制到这种地步还是第一次，他感到有点郁闷，他说：“我是安格斯。” 艾尔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于是隐约摸到了这小孩儿的逻辑的安格斯补充：“你的名字呢？” “艾尔菲。”她这样说。 安静的房间里有咕噜噜的声音。 “呃。”安格斯说：“你饿了吗？” 他捞着他那只软绵绵的手腕，蹭着墙壁站起来。疼痛使他眉头紧皱，这不是他自己能处理的伤。 但那不是重点。他得把这小姑娘留下来。 “嗯。”那名叫艾尔菲的女孩儿说：“我要去捕猎。” “捕……”安格斯失语，估摸着这是哪个地区的原住民。“我家里有材料，如果可以，我请你吃顿饭。” 艾尔菲沉吟一会儿，在安格斯想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艾尔菲说：“好。” 这是一个地下室，从阶梯上去之后，那是他的家。 那个黑房间就建在他的家下面。 他去厨房的灶台单手洗把脸，从兜里摸出一颗柠檬糖塞进嘴里。 艾尔菲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扔进嘴里的东西。 于是安格斯也给了她一颗。 艾尔菲把糖扔进自己嘴里，被酸得五官皱成一坨，立马就把它吐了。 柠檬糖叮叮当当掉进洗槽，堵在漏网口。 安格斯面不改色地接受她“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的纠结审视，把手上的脏污洗掉，又去拿医疗箱，路上顺便拎了两袋小零食给那小女孩。 他起码得给手腕上个固定夹板才能做事。 这事儿他做得很熟练，毕竟久病成医。 第17章 那个叫艾尔菲的怪力女孩接着零食迟疑了一下，他想这是被柠檬糖酸怕了。 安格斯自顾自地处理自己左手的伤，只偶尔用余光瞥一眼她的动静。 对这种人你总不能说乖乖呆着，给她自由活动的空间会更自在。 空气中只有咔嚓咔嚓的零食咀嚼声。 等他用牙咬着绷带一端系好结，咔嚓咔嚓的声音已经没了。他就去拿冰箱里的速冻意面。 “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那小姑娘冷不丁发问。 安格斯愣了下，说：“黑色。” “可我看到的是……”她冥思苦想，瞥到吧台上的焦糖饼干，用手指指它：“是这个颜色。” “是吗。”他用刀划开快餐食品的包装，“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吸入了致幻性物质。”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镜子。 他在屋内比较常用的位置都放置了镜子，数量比正常家庭略多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外人看到只会当做是装饰性的家具。 那镜子里面倒映出的脸带着淡淡的微笑，是社交时的人们会带着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 于是他放心地继续说下去：“……可能你因此看到了一些幻觉。” 那女孩儿失望地瘪嘴。安格斯为她情绪完全外化感到一丝好笑。 面条硬邦邦地斜靠在锅里，滚水咕咚咕咚冒着泡。 那小姑娘踩着个凳子看他搅和，丝毫不介意和他挨得很近。 安格斯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对他这么放心，分明他是绑架她并且进行过施暴的人。 以前也有过几个像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儿不清不楚地跑进哥谭里，多数在地下室稍微吓一吓就已经把家底都抖出来完了。 而这小孩儿不仅挣脱了掌控，还似乎完全没兴趣报复，甚至跟着绑架她的人一起……吃速冻的西红柿意面。 “我来自哥谭上城区，”他说，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艾尔菲，你来自哪里？” 那小姑娘抽抽鼻子，慢吞吞地回答：“海。” 所以这小姑娘可能压根不是人类。 怪不得超能力抑制器对她没有作用，这种抑制器只针对人类基因的超能力者。对海里来的不知道什么物种压根儿识别无能。 安格斯往微波炉里塞西红柿味肉酱：“你是亚特兰蒂斯人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是。 亚特兰蒂斯人生性高傲，再加之陈年累月的海洋污染，他们对人类不说是深恶痛绝，至少是嫌恶的，不会态度这么友好。 果不其然，那小姑娘朝他看来，表情不加掩饰的困惑：“亚特兰蒂斯是什么？” 所以不愧是占据地球十分之七的海洋，就连种族都多种多样。除去一个失落的海洋帝国之外，还有像她这样的怪力物种。上有利博坦人，下有亚特兰蒂斯。人类真是腹背受敌，但转念一想，人类做出的各种破坏，导致遭至这种报应，似乎也不是毫无缘由。 可惜承受后果的，却是那些试图挽回罪孽的人。 安格斯无不可惜地想，镜子里的他面上一副得体的柔和的表情。 他把面捞起来，淋上微波炉叮出来的肉酱，盛进盘子里。那女孩儿眼睛都看直了，不自觉地吞咽着，像吊在盘子边一样幽灵似的跟过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安格斯说，犹豫了下到底要不要给这小孩儿一副刀叉，但看到她直接上手且完全不怕烫的架势，又把第二副刀叉又放了回去。 “什么打算？”那小女孩儿吸溜吸掉一根意面，舔舔手里残留的肉酱，吃得不亦乐乎。 “换个问法，你为什么要到陆地上来？”安格斯隐隐有些预感。 那小女孩儿茫然地望着他：“没有为什么的话，不可以来吗？” 所以，她是毫无计划性、毫无目的性地，一头撞上了陆地，搅得警铃响了一宿，害得警察巡逻人数加倍。 安格斯叹一口气。 “你真该选个别的地方去旅游。”安格斯抱怨道。“哥谭不是个安分地方。” 女孩儿打了个嗝，一副吃开心了的样子，又说：“我来找我的人类们。” “……”安格斯说：“为什么是你的人类。” 艾尔菲瞪他：“我捕猎、我喂养的当然就是我的人类！” 安格斯：“……好吧，那么他们在哪儿？” 艾尔菲盯着手里残余的酱汁，看了看他吊起来的那只手，想了半天，兴致突然低落下来，她粗声粗气说：“我忘了。” 安格斯叹气。 她在说谎。 “水。”她说，跳下凳子要去洗手。 她吃完饭就该走了。安格斯心中拉响警报。 而按照她的——目前安格斯了解的这个小女孩儿的性子，她有百分之一千的几率会被巡逻警察直接揪住，谁输谁赢不好说，但肯定会闹出动静。 安格斯心头发慌。他说：“你有落脚点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有一个空房间……” 艾尔菲闻言，奇怪地回头看他：“你受伤了。” 她的表情那样理所当然，就像她即将说的话是流传了千百年的铁律、安格斯如果不知道的话奇怪的就是他一样：“作为族群中的头，我当然需要待在这里直到你好起来。” 安格斯：“……” 等下，啥族群？他什么时候被归到这小孩儿的族群里了？ 第18章 即使艾尔菲已经宣布入住，以她那种直性子不太像会出尔反尔的人，但以防万一，安格斯深夜出门之前，还是在家里安上了四个监控器。 他再三确认那小孩儿已经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掩上门。 今天是汇报日。 他来到码头，打开通讯设备，一个人的立体投影出现在眼前。 “你好。”安格斯说。 “你好，我亲爱的安格斯。”它的声音带着适度的优雅，它说：“16区有异常吗？” 安格斯回答：“没有。” 他的心率平稳，回答问题的间隔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使没有镜子，他的微表情操控也毫无破绽。 它说：“我听说十六区出了一些小波澜。” 安格斯说：“小打小闹。”说着，他做出厌烦的表情，“哥谭人，你知道的，向来不会安分。” 它露出了然的神情，微微的海风扬起安格斯的头发，它说：“你在海边吗？” 没等安格斯回答，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置身于潮润海风的是它似的，它说：“啊，我一直想来海边感受一下海风，可惜事务繁忙，一直没能实现。” 安格斯知道这又是它从老电影里学过来的对话模板，它根本不在乎是否来吹这所谓的海风。 但他配合地笑了：“真是可惜，有时间我一定要带你逛逛这周围。” 它仔细地打量他，安格斯以一种纯然放松的姿态展现在它面前，这种注视在人类的礼仪中显得有些失礼，它没有克制住这种细致观察的欲望。 “你有些紧张？”它说。 安格斯微微蹙眉，随后无奈地笑了。 “不好意思。”他苦恼地说，扬起已经打上石膏的左手：“橱柜上的米袋掉下来了，我急于上手去抓，结果……” “啊，原来如此，我对此致以诚挚的歉意。”它空洞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安格斯，嘴边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那么，再见，安格斯，期待与你的下次会面。” 全息投影暗下去。 安格斯的后背完全湿透了。他安静地坐在海堤，朝嘴里扔了一颗柠檬糖。 而在屋里，艾尔菲睁开眼睛，缓缓清醒。 第11章 chapter.11 艾尔菲是被饿醒的。 她揉揉空荡荡的肚子，感到有点难受。 变成人类形态之后，她的能量消耗和虎鲸形态并无差别，她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导致深更半夜被硬生生饿醒。 她掀开被子，估摸着要去找点吃的。 艾尔菲拧动门把手，拧不动。 她刚要直接踹开门，突然想起来，在她还在自己的人类们身边的时候，晚上大门也会定时关掉。 但当时她的活动范围很大，门内有所有生存需要的东西，在她的房间里甚至还有一个小泳池。 而这个人类显然比较贫穷，房间较小，锁上的区域明显不够她活动。 艾尔菲鼓着脸颊，隐隐有些不满。 她尚且不确定这是不是每个人类家庭都约定俗成的习惯，不过她决定明天先询问一下。 索性房间里还有一扇窗。 她曾经偶尔会偷偷跟着敲她窗玻璃的彼得溜出去玩儿。 窗是没有锁的，艾尔菲打开窗户，望了望下面。 这个街区的房子低矮，这里是第四层。 她笨拙地攀着延边的铁条向下攀爬，结果没注意，被突出的钉子戳了手，她嗷一声，手一松，直直掉了下去，砸穿了楼下的顶棚。 深夜一声巨响。 艾尔菲昏头昏脑地躺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分不清是摔得更痛还是手上被戳出的洞更痛。 手指上被戳伤的地方一滴滴往外冒着小血珠，艾尔菲把手指放进嘴里含一含，觉得肚子更饿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这是个巷子，两边是居民楼，即使她搞出了这么大动静，也没什么人出声，稀薄的月光照耀下，两边的楼依然是黑洞洞的，像是没人一样。 但艾尔菲确实看到有人撩开窗帘隐蔽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让人不舒服。艾尔菲想。 不过比起那些缩头缩脑的人，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她本来打算去海里守点鱼群，但跑出来才发现，她根本就不在海边。 已经游刃有余地在陆地上摸爬滚打了足足两天的，人类社会生活经验丰富的艾尔菲，自信地打算进行一个深夜的探索和觅食。 本来这项任务应该在第一天就进行，可惜被不知好歹的人类给打断了，只好顺延到第二天晚上。 艾尔菲抽抽鼻子，有嗅到海风的味道，说明这里离大海不算特别远，但是她无法判断是哪个方向。 左边的房屋看起来比较矮，就左边好了。 用着一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依据，艾尔菲起身朝着左边走去。 巷子两侧甚至没有围墙，建筑物本身构成了墙，把巷子压得深而窄，抬头看一看，横七竖八支棱着的铁条和钢筋把天空切割成了不同的小块。 两侧的建筑物墙体上有乱七八糟的涂鸦，字母组成她不认识的单词，巨大的黑蝙蝠标志上被画了个显眼的红叉，黑色和红色下面隐隐透出其他未能完全遮盖的颜色，走在巷子里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看得艾尔菲甚至有些头晕。 今天的夜晚依然没有人。 第19章 或许不能说完全没有。 艾尔菲听到脚步声，那脚步声逐渐变快，直到变成奔跑，更多人的脚步声，闷哼，痛呼，枪声。 没人拉开窗帘看发生了什么。 艾尔菲倒是有些好奇，抬腿要往那边看看。 在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被一只手猛地拉过去捂住嘴。 “嘘。”一个男孩的声音。“别去。” “那是巡查队，怎么会这么多……”男孩啧一声，“运气真差……嗷！” 艾尔菲狠狠咬了他的手。 男孩甩开她，揉着手掌，齿印甚至开始冒血，他轻声嘶着，克制地小声怒吼：“你干嘛！我是在救你！” 男孩戴着褐色的贝雷帽，帽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他还戴着黑色口罩，满脸都写着可疑。艾尔菲无法分辨他的年龄，但他比她足足高一个头，他压低声音说：“你跑出去只有被抓的份！” 艾尔菲：“……什么？” 男孩有点疑惑：“你不是想救他？” 艾尔菲：“救谁？” 男孩后退几步，这才迟来地警惕道：“这个时间还敢在外面晃悠的，除了反抗军就只有罪犯义警了，你是哪边的？” “咕。”艾尔菲的肚子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她顺势说：“我出来找食物。” “现在这个时间？”男孩显然不相信。 “这个时间不能饿吗？”艾尔菲不理解并且有点生气。她现在好饿，还被这人无端指责，她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她甩掉男孩的手，打算另寻方向。 “简直就是胡闹，你这人怎么回事！”男孩压低声音：“深夜出来你是想死吗！” 艾尔菲觉得今天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她都不能理解，只有她的肚子在诚实地咕噜噜。 男孩叹了口气，手放进口袋里摸摸：“你胆子真大。” 他把摸出来的巧克力递给艾尔菲。 巧克力很苦，只有一点点甜味，勉强可以入口。 看在食物的份上，艾尔菲勉强可以听一听这个人想要说什么。 “算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男孩把她拉着朝反方向走。 艾尔菲停下啃巧克力的动作，想了一下，又四处张望了一下。 她眉头皱起来了：“你不要乱带我，我不认识路。” 男孩：“……你是白痴吗？” 他看起来很愤怒，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想被那群外星人抓过去被‘消失’吗？！你还是人类吗？！你迫不及待要跪在他们面前摇尾巴是不是？就像……！” 他猛地闭嘴。 “所以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艾尔菲咬着牙，感觉牙根发痛，差点又气饿了。 “不可能！除非你这辈子隐居在荒山野林里，不然不可能不知道——” 月光倾泻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云散去了。 他们处的巷子里有一边没有楼房，云散后，天空暴露出来，像是一匹被虫蛀的皮革，那些黑色小洞蚕食着天空。 “那是利博坦人的战舰。”他说，艾尔菲看到他的贝雷帽下闪烁着一点光芒。 “他们在来到地球的第一周，‘消失’了全球大部分的英雄和各个行业的顶尖人才。” “有人说他们是为了封锁人类的科技，有人说是为了打压人类的社会发展，但有些顶尖的科学家却幸存。” “而在第二次大规模‘消失’现象后，人类才发现，这种现象的对象没有硬性标准，没有地位高低和善恶之分，这不是什么大清洗。”他说，“你可以是一个混混，可以是一个警察，可以是企业家，也可以是一个流浪汉。” “但你只要独身出行，那就是危险的，夜晚尤其如此。” “有人会自我安慰说‘消失’现象是那些人死于罪犯，死于人类的犯罪。” 男孩冷笑一声。 “那些人没有尸体，找不到尸体。利博坦人让他们蒸发了，这么大量的、找不到尸体的失踪案，那群自欺欺人的蠢货依然执意说是人类的犯罪，他们说那些人被杀了，被刀和枪和随便什么人造产物。” “但是我知道，我亲眼看到过。”他咬着牙，“那群披着人皮的外星人，如何让一个人类‘消失’。” “但这并不意味着’消失’的人死了。”他看着天上的蛀洞，说：“只要没有见到尸体，我相信她就一定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把她带回来。” 第12章 chapter.12 “唔。”艾尔菲慢吞吞地眨眼，跟着看天上的飞船：“可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男孩一时哑声，他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艾尔菲的手腕，阴沉地说：“我就该把你丢在那里。” 所以变成恶意了。艾尔菲抽抽鼻子，嗅到苦涩的气息。她甚至不会后退，因为他就是太弱了。这样的个体就算是散发着铺天盖地的恶意她都不会害怕。 人类是这样容易被改变的生物吗？ 艾尔菲带着一点好奇，又有一点漫不经心，她用另一只手磨蹭了一下手腕，男孩手掌的温度残留在上面，只剩一点点了。 “巡逻队的轨迹不定。”男孩说。“但我劝你不要往有枪声的那边走。” 他说完之后，留下艾尔菲一个人走了。 无论这是不是个谎言，艾尔菲都想去那边看一看。 第20章 她只是只好奇心很重的虎鲸，而她不太在乎这个少年。 毕竟，人类的数量多如沙丁鱼，或者说比沙丁鱼还要多，如果每个人类她都要在乎的话，那她得多累啊。 但下意识的，她仍然放轻了脚步。 令她意外的是，那些人还没有走。 倒在地上的人奋起顽抗，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类对其进行殴打。 但这殴打不像是想要将其致死或者带有情绪，更像是机械性的殴打，施暴的人面无表情，只是身体在动作。 有人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视线不在被施暴的人身上，但他的腿依然在对那个躺着的人施加暴力行为。 艾尔菲躲在阴影观察着，感到不解。 而且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空气中漂浮着街道尘埃的气味和极细微的血的味道。 为什么？ 她曾见过人类的施暴，也被人类施加过暴力，但暴力一般而言伴随着恶意。更为罕见的，像是……安格斯一样，施暴时的气息是善意的，她好奇于此，这也是她决定留下来的原因。 但为什么，她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的正负情绪信息？ 她想入了神，不自觉地朝前面走了几步。 一个塑料制品在她脚下发出咔嚓一声。 其中一个在进行施暴行为的人听到响动，他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 很平静。 在看到他的表情的一瞬间，艾尔菲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或者说……是面无表情。 她见过的人类，无论什么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会有一定的表情。用于伪装恶意的微笑，用于别扭表达善意的不自然。只要是活着的人，哪怕是刻意板着脸，他们的表情也是会有变化的，嘴角和眼角细微的颤抖，一个人是无法完全地“面无表情”的。 但这个人。转过头来的这个人，他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他脸上的肌肉因为转头而微微颤动，这和表情的表述很难分开，但只要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没有表情。 这种违和感带来的恐惧甚至大过遇到鲨群，这不是单纯力量的问题，而是源自未知的，本能的恐惧。 艾尔菲下意识拔腿就跑。 “你们这群畜生——”有人发出嘶哑的怒吼，他的声音嘶哑得就像是泣了血：“来啊！” 肉|体被钝器打击的声音。 艾尔菲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抱住了转头的那个人的脚，没表情的人想要抽出那条腿，出声的那个人甚至上了嘴咬住他的腿。他像是一颗被铁荆棘缠住的柱子困在原地。 但依然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艾尔菲转身窜入一个拐角，突然一种强烈的冲动阻止了她的逃走，她的脚被钉死在原地。 为什么？ 那些人过来了。 她瞅准时机，在人过来的一瞬间直接撞了出去。 她的力气很大，撞得那两人直接倒在地上，她踹断了一个人的腿，那人踉跄一下倒地，随后她猛地俯下身咬上另外一人的脖子—— 那味道简直直击灵魂。 甚至把自认为有探索精神，什么都喜欢往嘴里塞一下的，杂食虎鲸艾尔菲都搞得精神恍惚了一秒。 那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口感，像是有着干红枣和腐烂香蕉味道的柔韧橡胶，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腥气。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人。 艾尔菲“哇”一声把刚填了一点的肚子吐空了。 她干呕两下，透过生理性泪水看到还有人赶过来，艰难又委屈地拆掉她坐着的人的一根胳膊泄愤，创口流出来的是雪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里面混杂着小小的颗粒。 但最令人恶心的是，即使遭遇了这一切，他也一声不吭，毫无表情，只是微微抽搐。 后来的人拿着枪，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枪了。 一瞬间，巨大的光亮笼罩了她，艾尔菲被刺得闭上眼，不受控制跌坐下去。 没有疼痛，没有声音，没有血。 艾尔菲睁开眼。 周围变得雪白一片，寂静无声。 那片雪白有弧度，以她为圆心，形成直径不到一米的一个半球体壁，这个半球体不大，堪堪能让一个艾尔菲这么大的小孩在里面伸展身体，雪白的壁体上面光滑无痕，没有任何花纹。 她像是被一只碗倒扣住的虫子。 艾尔菲用手去触摸那道墙壁，墙壁摸上去是柔软的，但只要一施力就变得坚硬不已。 艾尔菲用拳头砸向墙壁，手腕刺痛，她更用力地去敲打，心跳飞快，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恐慌的情绪袭击了她。 墙体上染上血迹，被墙体柔软地吞噬掉。 艾尔菲喘着气，猛地倾身撞向那一片雪白，被反震得全身发麻，那片雪白甚至连涟漪都没有。 这是什么东西？ 自上岸以来，艾尔菲第一次感到恐惧，她疯狂地撞向那些墙壁，撞得手臂青紫肿痛，也没能得到那片雪白一点反馈。 而就在这时，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突然缠住。 即使是艾尔菲也没忍住发出一声尖叫，她猛地扭头看向地面。 她咬掉脖子肉的、本该死亡的那人的手缠在她的脚踝上，他脖子上那个巨大的豁口无声地弥合。 第21章 艾尔菲心脏通通直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飞快地缩进角落，被那双手臂拉得绊了一下，头磕到墙壁，她很久没有这么狼狈，她突然为此感到愤怒。 这个球体甚至只装下了那个死不了的东西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被半球体的边缘切断，截断的地方流了一地雪白色的液体。 但这东西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似的，力气奇大地捏着她的脚腕。 很痛，但脚腕没有被捏碎。 她安静又恐慌，很久之前就失掉了靠大喊大叫来发泄恐惧的能力，只能剧烈地喘气，眼前因为缺氧而模糊。 手的力量不够，她手上没处施力，只能蹭着墙壁半直起身子，然后她抵着墙壁猛地抬脚，冒着脚踝被扯脱臼的危险去踩那截手臂。 那东西的力量大到即使是艾尔菲也用了全力才抬起脚踩碎了他的手腕，脚脖子上缀着那人的左手断肢，艾尔菲发了狠地用脚踩断另一只拉着自己的手臂！ 那个东西的两只手都断掉了，半圆球里弥漫着怪异的腥气，浆白的液体流淌在地上。 那个头无助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它的身子找不到支点，像一只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艾尔菲突然想吐，还想哭。她很久没有过想哭。 陆地上真糟，太糟了。她真想马上就回到海里去。 她擦擦嘴，还尝到那个怪异的味道。 脚踝刺痛，那两只断掉的手臂还在她的小腿上，艾尔菲撩起裤脚，把那些手指掰开，她的脚踝通红发紫，他的指甲很短，有三分之一的长度陷了进去，留下鲜红的短线。 “好痛。”艾尔菲小声说。 这时那片雪白突然飞快褪去，世界重新展现在她的眼前，两声枪响。 拿枪的黑制服已经倒在了地上，先前的那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巷子口。 艾尔菲条件反射把裤脚放下去。 “你真是个疯子。”男孩看着她嘴边雪白的怪物□□和她身边的怪物身体说。 他飞快地低头捡起那把造型奇怪的枪揣进兜里，对着怪物的脚开了一枪，对艾尔菲说：“走这边。” “五。”男孩低声念叨。 艾尔菲努力平复呼吸，想问问题，但是不知道先问什么，她腿都是软的，踉跄一下，又直起来跟着男孩走。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那个被子弹打断了脚的东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缓慢地站起身来。 他们跑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男孩试图把他架起来。 而在他身边，有两个东西已经开始撑起身体。 “我左腿断了。”身上全是血迹和尘土的人哑着嗓子飞快地说，撇开男孩的手，把什么东西塞给男孩：“拿给二号。” 随后，他转头对艾尔菲说了一声：“谢谢。” 男孩咬牙。这里有枪声，马上就会有人来。 “我妻子的名字，安妮塔 加尔文。”脸上全是伤，被血和脏污糊得看不清楚脸的人这么说。 “我们会找到她的。”男孩说完，只犹豫了一瞬间，随即掰过艾尔菲：“走！” 他一揽揽了个空。 艾尔菲躲过他的手臂，转身一伸手，把罗特像扛个麻袋一样扛了起来。 罗特：“……” 男孩：“……” 第13章 chapter.13 男孩像条游鱼似的带着他们七拐八拐，他太熟悉这些街头巷尾了，很快，身后跟着的脚步声渐渐变小以至于消失。 他们的速度这才慢下来，男孩和艾尔菲的体力都很好，但罗特这个伤员受不了颠簸，他身上有几处骨折，但他们现在没有条件去做最基础的伤势处理。 “忍一忍。”男孩头也不回地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他回头看到罗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为了让他清醒，忍不住开口，说：“我叫加尔比，你叫什么？” 罗特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你好，加尔比。” 他的声音嘶哑，呼吸有杂音：“……我叫罗特·艾尔伯。” 艾尔菲想了想，对罗特说：“很高兴认识你，罗特·艾尔伯，我叫艾尔菲。” 罗特恍惚地笑笑，说：“很美的名字，真好。” 男孩加尔比看了艾尔菲一眼，边找路边说：“保持清醒，罗特，我们马上就到了。” 罗特没有回答他。 这不是个好预兆。 艾尔菲想她今天可能回不了安格斯的房子了，她已经彻底不知道她自己在哪儿了。 加尔比一边警惕地四处观察是否有警察或者巡查队，一边轻车熟路地找地方。 突然他伸手拦下艾尔菲。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罗特一眼。 “怎么了？”遭遇了刚刚那场意外，艾尔菲现在也变得谨慎起来，她轻声发问。 问完之后，她才听到有整齐的脚步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西城区会有两队巡查组。”加尔比难掩焦躁和担忧：“一定有地方出事了，才会查得这么严。” 这条路不是通向另一区块的唯一道路，但是另一条路需要步行十来分钟。他们带着罗特没法翻墙，因此只能绕路。 “我们没法走这条路了，得绕远，你还撑得住吗？”加尔比问艾尔菲。 艾尔菲点头，但她肩膀上的那个人已经情况不妙了，只是时不时随着颠簸而感到疼痛后条件反射地身体会颤动一下，呼吸声听着有些嘶哑不顺，加尔比粗略摸过他的前胸，他的肋骨断了，可能在移动中伤到了肺部，但罗特一声没吭。加尔比感到一丝敬畏。 第22章 绕远最少会多绕十来分钟，罗特的状态已经很差，保不准路上的哪一次颠簸就会要了他的命。如果他们会飞的话就好了。 但他们现在的情况没法再使一队巡逻队失去战斗力——因为他们没法杀死——刚才那一队是因为艾尔菲分散了一部分的注意力，男孩才能趁机偷袭守在罗特身边的怪物，然后再解决落单的一只。 他们三个人不太可能直接从这里过去，只能等待。 ——等待罗特先死亡，或者巡逻队离开这个区域。 后者听起来就不太靠谱，前者…… 虽然听起来很不近人情。 加尔比想。 但这是最大的一个可能性。 “罗特。”艾尔菲突然说。“他看起来要死了。” “什么叫看起来。”加尔比被捅了一刀似的，差点惊得跳起来，仿佛心里那点阴暗的小心思被扒出来晒在太阳下似的，他烦躁地说：“我们现在过不去。” 这个事情真的毫无办法吗？ 加尔比想。 不是。 有一个可以赌的方案，就是一个人出去当诱饵，引开巡逻队，然后让另外两个人跑过去。 而当诱饵的人选只可能是他。 当然，因为他扛不起罗特，只有那个小女孩儿能毫不费力地抱起一个成年男人，只能由她来带罗特跑过去，而由他来担任诱饵。 但是这值得吗？ 加尔比想。 罗特是一个和他素不相识的人，他们半个小时之前才交换了名字，而交换名字的时候他甚至已经说完了遗言，他把该交的东西都已经交给自己了，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就是加入反抗军后大部分人的归宿，把脑袋提在腰带上过活，就是这样的。他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他知道后果。 而他们本身把他带出来就已经是个意外——托这个怪力女孩儿的福，他现在需要冒着自己被抓的风险出去把那群人引开吗？ 这么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值得他去冒险吗？ 他并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比这个男人的命更为贵重，只是，他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要去做。 加尔比的思考被旁边的女孩儿艾尔菲打断。 “他快要死了。” 艾尔菲轻声说。 而朱利恩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出此结论，他不知道艾尔菲能看到象征着生命的胶状光点从这个即将死去的男人身上轻轻飘开。 他非常烦躁。艾尔菲的声音没有质问和责备，但就是这样轻而带些难过的声音，往他的心脏上狠狠地戳了口子。 这不就显得他多么弱小和无情吗！ 加尔比感到愤怒，为自己的弱小和他设想中本应有却做不到的质量。 连个只到他肩膀高的女孩都想要救这个罗特的性命，而他还在这里为了可能的死亡而畏首畏尾！ “把他们都杀掉，可以吗？”艾尔菲突然说，她微微弯下身，要把罗特放下。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了，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儿为什么会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么施以援手，他之前去观察情况的时候没料到会碰到那个说“与她无关”的女孩，但她出现在了那里，并且救下了罗特一命。 出于什么动机？纯粹的善意？天见可怜，她之前还在说“和她无关呢！” “我去把他们引开。”加尔比阻止她的动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你看到他们都走掉之后，直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拐，左侧的一排房屋，有一家叫'旅行者'的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根本无法停止地流淌着：“你敲门三下之后会有人给你开门。” 他必须可以，也必须做到引开他们之后再活着回来。 “不用等我。”最后他说。 他把这些话说完，给枪上了子弹。他的手有点发抖。 艾尔菲一开始实际上并不在乎这个男孩，因为他看起来很弱，就是很弱。就算艾尔菲站着让他打也许都没法伤害到她的那种程度的弱。 而现在，这个男孩儿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弱，但是…… 艾尔菲想。 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种新奇感让她说：“小心。” 加尔比根本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扭头跑去了另一间房屋背后，然后他朝巡逻队开了一枪，冲了出去。 那群黑衣服的人迅速地朝着枪声赶去。 艾尔菲抱着罗特跑了出去。 ……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出来当诱饵。 加尔比沿着街道狂奔，他第一枪打偏了，只打中了那个东西的大腿，而利博坦人的致命点——不能说是致命点，只能说是更脆弱的地方，是左脚踝，非常阴险，目标小，并且移动幅度大，难以瞄准，而即使是如此难以命中的点，也无法使其致命，只能使他们的回复时间推迟。如果说其他部位命中后，恢复的时间是十秒钟，那么打中左脚踝后的恢复时间是十五秒。 至今为止，没人知道他们的致命点在哪里，即使把他们炸碎了，躯体碎块都能蠕动着凑到一起拼合。 这就是一群不死军团。 这些信息在他加入反抗军的第一天就被透露了，但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顶多让他们在对方手下挣扎的时间更长一点。 子弹还有三颗。 一共四个利博坦人都追过来了。 第23章 手持“捕笼”的人有一个。 他们称呼那种白色球体为捕笼。 捕笼的破坏方式有且只有使用一种特殊的设备对捕笼枪释放反向频率中和才能破坏捕笼，他们称之为“钥匙”。造价高昂，数量不多，他有一把。但如果放出捕笼的捕笼枪遗失，那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破坏一个捕笼。 没有人靠物理攻击打破过捕笼。 最少，他们已从历史中知道，超人、神速者和神奇女侠的力量无法破坏它们。 他不是什么超能力者，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孤身一人。 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知躲掉了大部分子弹，浓厚的夜色成为他的掩护，一发子弹擦过他的大腿，他踉跄一下，伸手一抹，一手的红色，心率因那红色飙升。 但只是擦伤，并不严重。 但他很害怕，他的腿有点发软，于是他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撑着墙让自己站起来。 他在脑子里检索这附近的地形。这附近都是低矮的房子，有死胡同的巷子很多，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掉链子。 得往另一条路上走，那边的十字路口更多，他不需要战斗，他只需要凭借着对地形的熟知，甩开他们就行了。 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没有那么冷静，脚步声毫不掩饰的慌乱，还走错了一个十字路口，久久没能甩掉后面的人，一道白光，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扑，一个透明的球体在他的身侧形成，距离不到半米。 他大声喘着气，连滚带爬地撑着球体往巷子里面跑去，却突然撞上了一堵墙。 怎么会是墙！ 加尔比险些破口大骂。他迅速观察四周，踩上垃圾桶要翻过去。 当他露出一双眼睛的时候，他看到墙的另一边，三个制服肮脏的巡逻队赶过来。 是刚才他们对付的那几个，听到枪声来的吗？ 他迅速让自己滑了下去。 他就不该来当诱饵。 他完完全全地后悔了，他想对之前的自己破口大骂。 而现在他只能在恐惧中等待死亡或者是未知的，更糟的命运。 凌乱的脚步声近了，加尔比贴着墙壁，呼吸急促。 还有什么办法？想想，想想！ 耳边突然风声疾驰，失重感，他的腰被揽住，整个人朝上方飞去。 “我听到枪声过来……嘿，你没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 加尔比睁开眼，看到一只蓝鸟在男人的胸口展翅横过。 第14章 chapter.14 “旅行者”看上去是一家杂货店，已经关店了，漆黑无光的店内放置着各种商品。 艾尔菲抱着罗特腾不出手，用头去撞了三下门。 店里一个细小的灯光亮起来，是红色的。 半分钟之后，一个男人跑了上来，看到她手里的伤者，一句话没问，开门把她带进了店里。 “他现在什么状况？”那个人不开灯，带着她进入吧台后面，打开一扇门，一道长阶梯，男人带头向下走去。 “罗特·艾尔伯。”艾尔菲说。 “他是罗特？！”男人皱眉，转头回来看了一眼。 阶梯通往一条长走廊，褐色墙纸，走廊两侧有很多扇门，每扇门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打开了一扇门，繁杂的声音从门内涌来。 “都说了那个时候是迫不得已的！”一个男声高声大喊。 “我们明明是有能力回头把他带回来的！”女声尖锐的声音。 “别吵了！罗特回来了！尼克在哪里！这里有重伤员，需要立马得到治疗！”带她下来的男人怒声道。 里面是一间类似餐厅的地方，暖色灯光，棕红卡座，稀稀拉拉坐着二十多个人。 男人说的话把整个餐厅都搅活了，一个男人迅速走了出来，他转身又叫了两个人，他们把罗特转移到担架上，这时才有人注意到这个抱着罗特的女孩儿。 男人揉着太阳穴，把她安置在一个卡座上，低声吩咐一个女人照顾她。“我要去看看罗特的情况。”他对艾尔菲说：“谢谢你带他到这里来。” 男人转身离开。 “你是超能力者吗？”那个被吩咐来引领她的女人问。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抱起罗特来毫不费力。 什么是超能力者。艾尔菲很想问。 但是她头晕。 人太多，酒的气味，熏肉的气味，善意和警惕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她像是被放进蒸炉的虾一样晕头转向。 她太久没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过了。 女人只当她是在这么多看上去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前紧张，于是她友善地放轻声音，说：“没关系，他们虽然看上去有点粗鲁，但是总归算是一群好人。” “什么叫总归算是一群好人！”有人不满地嚷嚷抗议。 “闭嘴吧哈罗，你吓到她了！”有人朝声源处扔了一条煎鱼。 “你的声音明明更大！” “你看你们这群人，就是长得太凶了，人小姑娘都不敢说话！” “你长得这么清秀，倒也没见到人姑娘搭理你啊！” 整个餐厅顿时吵吵嚷嚷起来，警惕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默默转变为了善意的气息，艾尔菲终于能在这纷乱的气场中找到些方向。 “我。”她说，没注意到她开口的时候，整个喧闹的餐厅都安静了下来。“……什么是超能力者？” 第24章 “就是那些力气大得可以扛起火车，一跳可以越过大楼的人！”有人大声说：“超人啊，闪电侠啊，蜘蛛侠啊，那些都是超能力者。” “我看小姑娘你能那么轻松地把罗特扛回来，应该也是超能力者吧，但以前没听说过哥谭有你这号人，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哥谭人吧。” “我不是哥谭人，但我应该是超能力者。”艾尔菲看向他们。 她的目光很平静，既不像怯懦，也不像被质疑后的恼怒，只是带些疑惑。 说完她起身要走。 她还得去找找加尔比，加尔比还没回来呢。 就在这时，加尔比从门外撞了进来。有人围了上去查看他的情况。加尔比到处望了望，说：“罗特呢？” 一个青年拍拍他的肩膀：“在那边接受治疗，我听说了，好小子，一个人从那种情况里全身而退了。情报传过来的时候我都吓死了，你晚一分钟我就组织人过去了。” 加尔比摇摇头：“夜翼救了我。” 青年说：“他没跟你一起吗？” 加尔比松了口气，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他还有其他事，救了我就离……你干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艾尔菲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加尔比吓了一跳。 艾尔菲盯着他：“夜翼？” 加尔比说：“怎么了？”他突然警觉起来：“话说你是哪边的人？” 艾尔菲说：“我在找夜翼。” 加尔比说：“你找他做什么？” 艾尔菲被这一下问住了。她找夜翼做什么？她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报仇。” 加尔比：“……” 其他人：“……” 加尔比说：“呃，我可以问一句他做了什么吗？” 艾尔菲努力梳理情况:“我救了他，然后他割伤了我的尾巴。” 加尔比说：“……提醒一下，你没有尾巴。” 艾尔菲愤怒道：“我有！” 加尔比下意识说：“怎么可能，我看一眼。” 旁边的一位女性反应迅速地抱住了弯下腰的艾尔菲。而一位青年捂住了加尔比的嘴。 加尔比愤怒的握住对方的小臂抗议。青年干笑：“加尔比，我给你看看伤怎么样？” 而想要撩起裤脚展示伤痕的艾尔菲迷茫地被捞去投喂食物。 别的不说，这里的人做饭蛮好吃的。 在厨师收掉两份空盘子的时候，他有点惊讶，还有点欣喜。 这意味着他手艺不错，以至于让一个小姑娘解决了两人份的食物。 在他上了一份小羊排和焗火腿，又在半个小时后收掉空盘子的时候，他的眼神变成了怜悯。 ——这孩子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而在一整盘烩饭和奶油汤被那个小女孩儿接连消灭之后，他的目光变成了敬佩。 赌艾尔菲会在第四道菜之后停止进食的人捶首顿足。 而在烤杂拌、牛仔骨、土豆煎蛋、烧烤嫩肋条等菜盘被一一端上又被一一卸下的时候，厨师的目光只剩惊恐了。 那些东西都被吃到哪里去了？！ 她硬生生地靠吃度过了这个晚上。白天她被送走的时候，一群人看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怕她没吃够，又叫厨师烹饪了几道菜装进食盒，叫她包走。 装着装着，艾尔菲经常觉得衣服被谁拽一下似的，伸手一摸，口袋里被塞进了盒装的糖果。 艾尔菲突然有一点不想离开了。 但是，她没有跟安格斯说她出门了，所以也许安格斯回去看到她不在的话会不安，会很害怕。 毕竟他可是一个伤员。 很有责任感的艾尔菲抱着食盒，忧伤地想。 艾尔菲不记得回去的路，但加尔比记得他在哪里遇见的艾尔菲，他会带她回去。 路上有不轨之人看到两个小孩儿带着一大袋东西，起了点阴暗心思，都在动手之前被悄咪咪护送两小孩儿回家的三个人解决了。 加尔比把她送到最近的路口。 于是带着一麻袋东西，且看上去柔弱可欺的艾尔菲带着一大堆食物横穿了哥谭治安最差的旧城区，全须全尾地站在了房子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安格斯：“……” 艾尔菲邀功似的举起那一大袋食物：“看！” 回家之后发现设在门口的监控器没有被触发、但是人不在了、家里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因此快要急疯了的安格斯：“……” 他想起这人的武力值，一句骂街差点憋岔了气，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15章 chapter.15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艾尔菲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太沉迷于吃，忘了问夜翼的位置。 ……今天再去问问好了。艾尔菲想。反正她知道位置的。 她正要出门的时候，安格斯拦住了她。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安格斯这样说。艾尔菲迷茫的抬头看向安格斯。 他当时已经检查完袋子里的食物是否装入了探测器定位器之类的金属物品，答案是没有。所以这真的就是好心哥谭人给的食物。 好心哥谭人。 这个短语放在十年前会被人笑掉大牙，放在今天会被人质疑说话的人哪部分脑子还在正常运转。 那先撇去不提。 在看到窗户大开以及楼下被砸穿的顶棚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妙了，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人会跑，但是他以为以这小姑娘的性格要跑也是直接把门打穿然后光明正大地走正门，然后门口的警报器发送信号在自己的设备上，自己能根据计划在路上假装偶遇把她拦住，可能拦不住，但最少他跟着能看着点儿。 第25章 没在她的卧室里装监控器是他最后的良心，没想到这良心转身给他致命一击。 说实话，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还会回来。 还是提着一大袋子食物回来。 难道她深更半夜出去只会是为了采购食物吗？ 安格斯对这个猜想嗤之以鼻。 更何况哥谭这几年的晚上六点后就已经没有了还会营业的店铺，更别说她这一袋子是从哪里带回来的，现做的食物。 安格斯感到他无法跟上这小女孩儿的逻辑，于是他打算开诚公布地摊牌了。——“我们应该谈谈。” 最少。安格斯想，也许最少他能比昨天更多了解一点这小孩儿的逻辑。 想到这里，他有点焦虑地往嘴里扔了一颗糖。 “有什么需要说的吗？”艾尔菲相当心平气和且疑惑地看着安格斯，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她相对昨天而言肉眼可见地更加放松，说完伸手捞完桌子上的一个花瓶之后，从自己的衣服里摸摸索索，掏出了两根…… 草？ 那两根看不出品种也许就是路边被她拦腰折断的杂草的绿色植物被她插进花瓶里，那两根杂草被折下来之后，焉焉地萎靡着茎秆。 花瓶颈太长，草只能堪堪露出一指的长度。 她做完这一切之后，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 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这一场谈话上。 安格斯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 她不知道哥谭的夜晚有多危险，她不知道夜晚有多少猎手虎视眈眈就盯着她这种小女孩儿，这只欢快的小百灵鸟。就算是超人都有弱点。而像她这样，毫无防范意识的女孩儿，总有一天会被一时不防地掳走。 他不是他试图从利博坦人手下救过的脾气最坏的孩子，也不是最倔的那个。 她没法被像其他孩子一样威慑过后被他设计“逃走”，也没法绑了直接交给利博坦人。 她就像一颗烫手山芋，安格斯戴着五层手套抓着她，她也能从指缝溜出去。 但就是这种天真，这种无知的愚蠢—— “你为什么晚上想出去？”安格斯面无表情地把糖咬得嘎嘣响。 艾尔菲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没有食物了。” 这巧舌如簧的小孩儿也不知道扯一个靠谱一点的理由。 安格斯勉强拉扯着嘴角：“可是我说过，晚上出门会出事。” 艾尔菲说：“可是我很强，没有关系。” 随即她犹豫了一下，视线小小飘忽，有点不忿地撇着嘴，又看向安格斯：“对，他们都打不过我。” “他们？”安格斯抓住这个词：“他们是谁？” 艾尔菲不假思索地说：“那些黑色制服，像糊糊一样死不了的人类。” 黑色制服。死不了的人类。 安格斯脑子一片空白。 远处传来狗吠，可能还有枪声，也有可能是一次摩托车熄火，一缕晨光撒进窗户，天快要亮了，空气冰冷。 她已经面对过利博坦人。 她被发现了。 她绝对被发现了。 她甚至和他们战斗过，听听——死不了的人类，她绝对已经对那群人做过什么。 “嗯。”他说，“是吗。”他的手心一片冰凉，心率飙升，他在想把她转移的可能性，那个可以致她昏迷的药物分析快出来了，鬼知道那群人是怎么把它搞到手的。最后的计划。 他问：“你有什么能去的地方吗？你的家呢？” 艾尔菲撅起嘴，然后朝他微笑起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说：“我没有家，安格斯。”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我要呆在这里。” 安格斯知道她不是在要求他的许可。 “如果，如果我说，你不能再……”安格斯清一清嗓子：“你不能再呆在这里呢？” 往好处想，哥谭的路灯坏得七七八八，她又是不显眼的黑发棕瞳，没人看得清她的样貌，往坏处想，她的肖像现在已经被发到了所有警察和巡查组的设备里。 “为什么？” 艾尔菲很不解似的问他。“我很喜欢这里。” 等一天。安格斯想。 等一天。如果她的信息还没有被记录进档案的话，他就能把这孩子偷渡到另一个区去。可到时候呢？她又去哪里？ 这不是他该关心的。 但这就是他该负责的。 “你不能像这样……自由。”安格斯说。“这会惹恼一些人的。” 她的轻快和无知融合了小孩子的天性，她就像那种没出事之前的大都会会有的孩子。 她以那样的声音说：“那全部狩猎掉就好了。” “如果你失败呢？”安格斯问。 艾尔菲眯着眼，想了一下，然后她说：“那也是因为我弱于他们，所以没有办法。” “可能会死。” 安格斯说。 艾尔菲很久没有听到过死这个字，那让她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捧着脸想了想。 只有人类会说死这个字。在争斗中落败或者在狩猎时被食用，或者受伤的生物被分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在海洋里见过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这几乎是家常便饭。 于是她说：“那很正常。” 她看起来不像是小孩子装成熟似的强撑的从容，也不像是对其完全一无所知似的茫然，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上去像个置身事外的人，有着一种轻描淡写的傲慢。 第26章 “是吗。”安格斯说：“那如果有比死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呢？” 于是艾尔菲缓缓眨眼：“我不知道。” 她太坦诚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那姿态渐渐和另一个棕发碧眼的女孩儿重迭了。 安格斯猛地起身，觉得头脑发热。 他定定地看着艾尔菲，好久才说话，声音嘶哑：“等那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艾尔菲只是迷茫地看他。 幻影褪去。安格斯揉着鼻梁，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嘴里弥漫着柠檬的酸味，他下意识皱眉，意识到他的表情之后，他别开脸刻意避开了橱柜上的镜子。 “算了。”他说，“看看电视吧。” 他去到艾尔菲的房间，把窗户关好，窗帘严严实实关上。 等他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艾尔菲没有动作，才意识到她根本不会用这个电子设备。 他只能去打开电视。 电视的声音一开启，整个房间立马有了一种沉甸甸又温暖的气息，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洗漱起床，楼上传来洗衣机搅腾衣物的震动，上个夜晚就像梦一样，只要太阳一升起来，另一个世界就被盖下去了。 想要了解一个地区的情况，看电视是一个方式之一，电视频道充斥着掌握规则的人想让人们看到的东西，某种意义上，可以从电视里学到在这个地区生存的方式。 新闻频道里播报着寻人启事，今天有三个。在哥谭，失踪的方式很多，但现在的大头可不是抢劫和枪击案。 安格斯看着寻人启事中看着有点眼熟的一个男孩，他换了频道。 “……市长感谢霍普金家族对哥谭做出的贡献，史密斯图书馆剪彩仪式，霍普金家族很少出席公开场合的小少爷也来到现场……” 镜头转向一个黑发碧眼的半大少年，他冷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动作顿了一下。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把他护着下来，走到半路的时候少年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男人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想抓他的右手小臂，那少年动作粗暴地甩开那只手，自己走在前面。 “……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一如往常……”报道记者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继续介绍剪彩仪式。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从海里来的孩子看一个什么图书馆的剪彩仪式能有什么收获呢？ 安格斯刚要调转频道，艾尔菲冷不丁开口，看起来若有所思：“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这小孩儿很少出来露面，你应该没见过他。”安格斯随意地说。“应该是身形相近的孩子吧。” 艾尔菲虽然直觉很准，毕竟在海洋里她需要对各种威胁敏锐地做出反应，但由于没有精细的图案需要记忆，这导致她记性很差，因此她认人的程度仅限于：“这个人我好像见过的”，但这个人鼻子嘴巴长什么样、身形轮廓怎么样，能不能想起来全靠缘分。 艾尔菲抱着大腿缩上沙发，唔了一声。 算了。 想不起来的东西一定都不重要。 艾尔菲相当乐观地想，也就让它过去了。 第16章 chapter.16 艾尔菲茫然地打量四周。她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很空旷。周围的灯光昏暗，她背靠着巨大的支撑柱。 光从柱子另一端照过来，影子从看不见的角落生长，拖长在面前的墙壁上。 这是哪里？艾尔菲想。她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她走出柱子的阴影，想要了解到现在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艾尔菲看到一只手从自己的头顶穿了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贴，才看到她刚刚所在的位置站了个人。 那是个成年男人，神色畏缩，靠在柱子一侧不敢动弹。 等一下。如果这个男人刚才站在她的位置，那她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撞上？ 艾尔菲有点慌。 她伸手去摸那个男人，看到自己的手陷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那个男人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插进了只手，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艾尔菲去推他的肩膀说：“喂！” 理所当然地，她推了个空，撞到了柱子里，但没有声音，就像她是什么轻飘飘的生物。男人没有搭理她。 艾尔菲看了看自己的手。 “……当监管者将我等喉咙锁紧，我等以虔诚的祈望得此美玉，请将那些劣等品弃之如敝屣，当霜月再临，皎月如您一般明净，我们将献上祭品，请求您的垂青……” 整齐的吟唱沉沉地响起来，回荡在大厅。 艾尔菲循着声望过去，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能不能被发现，但还是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悄悄地探头观察。 那是一群穿着白袍的人类，数量多得数不清，就像是一片雪地。 他们整齐地面对墙壁，围成了一个半圆形。 那个缩在角落的男人听到那声音，一个激灵，缩得更紧了，像是就要哭出来，他发出一声压低的啜泣。 “谁在那里！”有人听到响动，转身看向他们的方向。他们的面部被白色面具覆盖，只露出眼睛，在雪白一片里如同一群狼。 白色的雪崩塌，朝他们倾涌而来。 那男人飞也似地站起来，立马就朝外逃跑。 艾尔菲也打算跑的，但在第一个白袍人穿过她的身体去追男人之后，她就没打算跑了，而是回头张望了一下。 第27章 那片雪散去后，显出了被人群围住的位置。 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装着一只白色的、高大的、形似螳螂的生物。 而那生物神态却像人一样，露出无助的表情，直直地看向她的方向。 按理来说它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是看不见她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艾尔菲有一种预感，它是在看着她。 什么东西从黑暗里滚了出来，是一只长筒。 烟雾弥漫了整个大厅。 艾尔菲睁开眼睛，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神来。眼前的电视慢慢放着纪录片，蜥蜴捕食小小的昆虫。原来是她睡着了。她看了看，安格斯不见踪迹。 这个时候她才慢慢地从梦里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经变黑，她脑袋昏昏沉沉的。 那个白色的，高大的生物是什么？ 即使只是个梦，没有看到圆满结局也让她有点失落。 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从未去过那个大厅，对其毫无印象，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位置，甚至于那个地方是否真实存在都不知道。 只是一个梦吧。 艾尔菲想。 安格斯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甜品，用勺子戳上去会海浪似的涌动，用勺子切下去放进嘴里，冰凉柔嫩，奶香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她含了很久没舍得咽下去，直到它们全部化掉。 “人类的食物是世界的恩赐。”艾尔菲喃喃道。 安格斯想要压下一个笑容，但失败了。 艾尔菲吃了自己的一份焦糖布丁，还毫不客气地解决了安格斯的，甜食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你的手快好了。”艾尔菲说。 安格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以为她要好奇为什么自己的手好得这样快，思索了一下，正要给出回答。 艾尔菲舔舔嘴边的糖浆，有一滴掉在了桌子上，她垂眼看看它，像是看着一只小动物似的，突然开心地笑起来，说：“真好。” 她今天心情很好，吃到了有趣的甜食，还看到安格斯的伤将要痊愈，这意味着他可以独自捕猎，也意味着她可以离开他久一点也不用太过担心一个孤零零的伤员呆在家里出什么事。 她向来深爱自由，在她还是虎鲸的时候天天几百公里几百公里各种姿势地游，而这个家空间太过狭小，蹦跶都不能尽情蹦跶，这几天闷在家里都快把她憋坏了。 “安格斯，我等一会儿会出去。”她突然说，看到那个花瓶被安格斯填上了一点水，绿色的叶子堪堪稳定住了形态，感到快乐：“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她搁置了一天去找夜翼的事情。 她还勉强记得秘密基地的位置，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到处晃悠着找。她没有必须要做的事，倒不如说，她想做的事情大多都没有头绪，因此慢悠悠地行走也没有关系，虎鲸的时间非常多，虎鲸是非常悠闲的虎鲸。 畅想美好未来的艾尔菲用手指快乐地戳着花瓶里那根焉焉的草，没有看见安格斯的表情微微变了。 安格斯张嘴，又闭上嘴。他的手隐隐作痛，就像是骨折的那晚。 所以她在这里的原因之一真的是他的手伤。 ……那他就不该借助他们的科技以让自己的手快速痊愈。 再次受伤有用吗？但如果她变得不耐烦了呢？如果她察觉出端倪了呢？什么程度的伤可以把她留下来？什么程度的伤又可以在拦不下她的时候能让自己有足够的体力阻止她？ 设备传来一声震动，新的指令将要发布了。 安格斯突然不想再次拦住她。 他往嘴里塞了一颗硬糖，感到疲惫。 他说：“艾尔菲，今天呆在屋里，我会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后，你去哪里都可以。” 艾尔菲看着他，皱着眉，有点苦恼。如果她不今天去的话，没准会再忘掉也说不定。 但是安格斯补充道：“就今天一天。” 好吧。艾尔菲说：“就这一次。你是伤员，我会让着你。” 意识到这意味着体贴，她快乐地摇起腿。 安格斯出门了，他没有将门反锁。 海水的声音能让他感到平静。 安格斯打开通讯器。 它的立体投影出现在眼前。 “安格斯，”它带着得体的微笑，说：“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安格斯喉结滚动，说：“是好事吗？” 它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但随即就松了眉头，说：“当然。” “在我们的领地里，闯入了一只小猫。”它说：“你认识这只小猫的，安格斯。” 安格斯想做出惊讶的表情，但他没有，他沉默地和它对视。 “依，你想说什么？”他垂下眼，第一次叫了它的名字。 “我们想要她。”它说：“她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力量，不是吗？” 是啊。安格斯想。 “我相信你识得大局，我亲爱的安格斯。” 它以那样轻柔的声音说，像是在诱劝调皮的小猫不要伸爪子把桌子上的东西恶作剧似的挠下去，最少不要动最贵的那一瓶香水。 “诺拉·布伦特小姐的状况最近非常稳定，或许你会想去看看她。”它的右手在空中拉开一个窗口，窗口里面出现了一个女孩儿的影像。 那个女孩安静地睡在一间医疗舱里，面容平静而柔和，再不会像之前一样仿佛世界上的空气都被抽干似的，痛苦而急速地吸气呕血，面容水肿如同皮肤被撑开。 第28章 他的罪孽。 安格斯·布伦特愣愣地看着那个影像。 “是的。”他低声说，嘴角抽搐一下，声音逐渐冷淡，然后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那很好。” 它并不意外安格斯的反应，或者它根本没有意外这种情绪。 意外的寓意其实是人发现事情在意料之外的惊讶，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情绪。但利博坦人没有情绪。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情绪。 尚有掌握权力的一些利博坦人意识到了在地球生活，情绪对其的重要性，但是只有少数的利博坦人选择了模仿情绪以更好地和地球人“相处”。 毕竟作为一个猎人，最重要的知识就是学习猎物的习性。 而只要是模仿，就需要参考对象。 被选择的人类，诸如安格斯这一类的人，就是他们的模仿对象，他们观察被模仿者的神态、细节动作以及所处情境，以习得人类身上所谓的情绪。 而这类被模仿对象，同样也是给外来神明献上供品以求得短暂虚伪安定的祭祀。 ——他们被称为“区域监管者”。 第17章 chapter.17 安格斯过了很久也没有回来。 安格斯一向是待在家里更久的那个，他有的时候会给艾尔菲找乐子，一些小玩具和棋牌游戏，他家有很多有趣的小玩具，往往能消磨一下午的时间。 艾尔菲又把那些棋牌游戏翻出来，把所有牌分成两把，她拿起一把，拍出一张，说：“我已经把你定身了。” 然后她又说：“没想到吧，我有解除控制的牌。” 自己一个人扮演两个玩家一来一往拍了几张之后，局势陷入僵局，她先手的牌没办法赢她后手的牌，一种奇怪的执念让她觉得先手的牌才是真正的她，后手的牌只是另一个她而已，于是在要输的边缘她扔下了牌。 如果安格斯在这里，他会嗤笑一声，然后乘胜追击把她打个落花流水。 安格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艾尔菲想。她把牌扔在桌子上，又去逗了会儿那两根草。那两根草不知道为什么还长起来了，翠绿翠绿的。 逗了一会儿，她觉得无趣。听到外面有猫叫了两声，又很快消失，她打开窗帘，细微的光透进来，看到一只细瘦的黄猫飞快地越过一家人阳台的栏杆。 不知道为什么，安格斯很不喜欢太阳，家里的窗帘长期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所以艾尔菲养成了一找到安格斯注意不到的空挡就要跑过去把窗帘拉开。 但哥谭不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常常被阴云压着，他们的房间还处于背光的地方，采光不好，开窗帘和关窗帘几乎没有区别，每次都要打开人造灯才能给房子里添一点光。 不过安格斯出去了，艾尔菲欣赏不到安格斯看到她打开窗帘后又生气又憋下训斥，最后毫无攻击力地软绵绵说一句：“下次不要这样了。”的样子。 欣赏阳光都是次要的。 安格斯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想出去了。更何况在她还没有来的时候，他怎样守住领地？ 艾尔菲看着窗外，对面也是居民楼，有人在屋里灌酒，有的家里电视的彩色影子闪烁，她和那只停留在屋檐上的猫对视，猫慢吞吞地看她一眼，毫无兴趣地移开目光。 艾尔菲在屋里转完一圈，偷吃了一袋薯片，觉得没有乐趣，磨磨蹭蹭地跑去门口。 只要在安格斯回来之前回来就好了。艾尔菲想。 在大门前她才发现门根本没有关，虚虚掩着，手一推就开了。 她探了个头朝外面望了一望。 门外是狭窄的走廊，走廊两侧有相同的门。 白炽灯冷漠地亮着，一个人都没有。 艾尔菲下意识地缩回了头。她唯一从屋里跑出去的一次是通过窗户跑出去，在被关着的时候她另辟蹊径会有一种破坏规则的成就感，你把我关起来，所以我用跑出去来报复你，这是罪有应得。 但一旦她并没有被关起来，她反而不想要跑出去了。 艾尔菲心虚地把门关上，就像这门是她撬开的似的。 在那之后没等多久，她听到门开的声音。 是安格斯回来了！ 艾尔菲飞快地从床上翻起来，跑到客厅，双手向后一捞，把用两根袖子系在脖子上的大衣刷拉一声展开：“安格斯，看！我的白披风！” 安格斯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艾尔菲，去开电视，今天第三个台会放爱乐之城。”他说，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轻飘飘的。 艾尔菲又窜过去陷进沙发，按遥控板，她调到五台，说：“明明五台的大猫更好看！今天是黑足猫！”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那只身形小巧的猎食者身影。 她转头要向安格斯炫耀，但她突然被一双大手捂住嘴，她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她用手去抓那只手，但手使不上力，而且，而且那是安格斯的手。 这个认知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卸下了最后一点力气。 因为是安格斯，所以也许没有关系？ 她的视线跟电视收信不良似的，蒙满了像素点。 安格斯的脸陷在那些像素点里，没有表情。 “安……”安格斯？ 她想说。 但意识栽进黑暗。 “……” “……” “艾……” 第29章 “……怎么……” “……” “她……” “……通往……” 好吵。 艾尔菲心想，她想要翻过身去，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她……” “醒……” “什么……” 安静一点。 她好困，还想多睡一会儿。 那些窸窸窣窣，听不清在说什么的声音反而响得更大了。 ……烦死了。她烦躁地皱眉。 安格斯呢？她好困，还想再睡一会儿，她今天想晚点玩纸牌。把窗户关上，有好多声音在外面，把它们关上。 “艾……” 别叫她，外面太冷了。她好困。不想起床，这年头虎鲸不可以不想起床吗！ 艾尔菲不安地转动眼球。 “艾尔菲！” 声音瞬间清晰起来。 艾尔菲猛地睁开眼睛：“你好吵！” 她好生气地吼那个出声的地方，觉得自己的头都被吼痛了，太阳穴一顿一顿地疼痛，像是暴风雨时靠着礁石，海浪一下一下把自己的脑袋往礁石上撞。 她分明睁开眼了，却发现她的视野依然是一篇黑暗。 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开灯。 她的头好痛，身体也好痛，像被什么钝器打过，身体沉重又酸痛。 她试图动一下手臂，但是发现手臂被别在身后，一动就痛，而且还什么牵住了，一拉扯就哗啦啦地响，还扯不断。 “我们大多都是一两个小时就醒了，就你睡了一天。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如果再醒不过来，你可能……”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焦虑道。 艾尔菲仔细分辨了一下：“加尔比？” 她不确定道。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忘记我长什么样了？” 那声音带了点熟悉的尖锐，艾尔菲条件反射地怒视：“没有开灯！” 四周瞬间陷入死寂。 窸窸窣窣的声音围绕着她，就像是什么不知名的生物围着她乱窜。她又看不清楚，这里太黑了。她感到有点烦躁。 “艾尔菲，你看着我。”他说，声音很沉。 她下意识向着声源处看过去，那里是一片漆黑，但艾尔菲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不开灯？”艾尔菲说：“加尔比，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又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周围都是什么人？” 她扯不开那个链子，往前蹿了一下，被拉扯着向后跌去。 “艾尔菲，冷静下来。”加尔比说。他的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只手捏住她的手，她瞬间就反握住那只手。觉得满是耳鸣音的世界稍微平静了下来。 “艾尔菲，我现在会跟你说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不一定准。它只是一种可能性。”加尔比的声音很生硬，也很镇定。 艾尔菲直觉自己不太想听到后面的话，她不安地喃喃：“安格斯呢？我想要看到安格斯，他在哪里？” “冷静下来，艾尔菲。”一只手用力握住她的手，也许那是加尔比的手。“你面前的是什么？” 有一阵轻微的风扫在她的脸颊上，有点凉凉的。 但她什么都没看到。这个房间太黑了，她连轮廓都看不到。她的夜视能力应该很好的。海底常年不见光，她的夜视能力应该很好的。除非这个房间连一点点的光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漆黑一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艾尔菲小声说，感到胸口胀满沉重的东西，她有点反胃。 “……艾尔菲，你听我说。”一只手贴在她的脸颊上，很暖和，艾尔菲努力地眨眨眼，感到有温暖的液体从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来，她听到加尔比谨慎的声音：“……你可能暂时失去了视力。” 第18章 chpater.18 艾尔菲眨了眨眼。 视力，是人类命名为可以看见物体的能力。 她想起来。 “什么叫暂时失去了视力？”艾尔菲问。 加尔比一时没有说话，也许他是在想到底该怎么解释，握住她的手潮乎乎的。 “听着，艾尔菲。”加尔比说：“这只是暂时的。你的眼睛没有外伤，你可能只是会暂时看不见，等我们出去之后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暂时看不见是什么。”艾尔菲问，她用力地眨眼，依然还是看不到加尔比的样子，她执着地问：“为什么不开灯？” 加尔比哑声。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不是没有开灯，我们都能看见，是你看不见，也许是你的视神经出了问题。” 加尔比的声音带着警告：“汉斯！” “要你跟她解释，我们今天都得耗在这个问题上了，我们现在的目的是怎么从这里出去。”那个声音很冷静，他没有在乎加尔比的警告：“你睡了太久，也许给你下药的人没有掌握好剂量，药物过量，你的神经系统可能受到了影响，所以暂时看不见，不一定是永久性的，别担心。” 那个声音接了一句：“我是个医生，等出去之后我可以给你看看。” “什么下药？”艾尔菲茫然地眨眼。 “吸入式和注射式的都有，你回想一下失去意识前的事情。”那个医生说。 吸入式，注射式。 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第30章 每个单词她都听不懂，她的视野一片漆黑，两耳是浓重的耳鸣声。 “我的大衣呢？”她喃喃道。 她披上衣服就能回到海里去了，这里又黑又吵，她想回到海里去。海上有粼粼的阳光，暖呼呼的，海风是咸涩的，海鱼的气味；她的小岛是她的宝藏，上面的风和海上的风有些许的不一样，带点植物的清香，还有树木沙沙的声音；金色的沙滩上有被冲上海岸的漂亮卵石，那是在海底看不到的，海底的卵石照不到光，全部都是黑的。在海岸上的卵石才能晒到阳光，被照出五颜六色的漂亮色彩。 她想念海洋，她从未如此想念海洋。 “艾尔菲，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一只手不停地在她脸上擦拭着，她的上身的布料湿了一大半。脸上痒痒的。 “我不知道。”艾尔菲说。她的脑子里徒然出现那股刺鼻的气味和安格斯的手。 安格斯的脸没有表情，他的手捂在自己嘴上，味道很刺鼻。不好闻。大衣在安格斯那里。 她看不见了。 安格斯。 可是为什么？ “他不会丢掉我。”艾尔菲说。 “我比他强，”她说：“只会是我丢掉他。他伤害不了我。” “安格斯不会那么做。”艾尔菲说。 “他不会丢下我。”艾尔菲说，她的声音细小而颤抖。 那个医生很疲惫似的叹了口气：“看来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一时半会儿没有人出声，加尔比一直握着她的手。 “是因为……薯片……没有扫掉碎屑。”她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几乎连不成一个句子：“我昨天，卡牌，赢了安格斯。” “……门是打开的，但我没有说。”她抽噎着，“我打开了窗帘，很多次，他看到了。” “所以他才丢下我。”艾尔菲说：“……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人类很脆弱。”她说：“但我很强，所以他们没法伤害我，我很强，他们不会丢下我。” 她细碎地念着。 “不是你的错。”加尔比说：“只是因为那个安格斯是个混账，是个唯利是图的懦弱的东西，他把你卖了，艾尔菲。为了钱，或者随便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她恐慌地喃喃。 她又被扔掉一次，可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如果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她要怎么做？ “因为他们是混蛋，他们只会做一些混账事。”加尔比说。 这不是能说服她的答案，但她不想再想那些事情。 她感到四肢沉重，头脑发昏，又困又累，耳鸣音一直没有褪去，就像沉在海底。那有可能是因为那些套在她手脚上的锁链，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东西。 加尔比也在这里，为什么，另一个人是医生，他是谁，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她的手脚上套着锁链。 这些问题蒙在她的头脑中，但她不在乎。 她只想找到她的大衣，她想回去。 加尔比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没有松开。人类的手心滚烫，就像是一只定在黑暗里的锚。 “安静下来，有人来了。”医生突然出口。 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艾尔菲看不见，当听觉和视觉被隔断的时候，对世界的感知变得破碎。 “这是什么地方！”加尔比的声音。 “轮不到你说话，小子。”另一个更粗犷的声音。 她的下巴被捏住，她嗅到烟味儿和咸涩的味道。 “这就是安格斯送来的那女孩儿？” 艾尔菲的眼睫颤动一下，她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睑被手指撑开，生理性眼泪唰地落下来，脸被捏着转动。 “瞎了，还能用吗？”很近的声音，她甚至能感到那人说话时沉沉的震动。 “只要不死就行，上面的人还有几个小时才过来？”另一个男声说。 “三个小时。”男声说，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脸。 “那她是我的了。”另一个男声。 “你真他妈的变态，这小孩儿他妈的只有十几岁。”男声带着厌恶。 “我是在给她抛光。”另一个男声说：“他们会感谢我的，他们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越破烂越珍贵。” “而且，”那个男声接着说，声音带着愉悦：“我最欣赏当我做事的时候被绑在另一边的废物愤怒绝望的表情了。” 加尔比的手攥紧了，他的手指在发抖。 “癖好不错。”加尔比说：“可惜我只是和她萍水相逢，不过，谁会不喜欢和这样漂亮的小姐呆在一块呢？” 他的手收了回去，那滚烫的热度离开了她。 “他们给你多少钱绑架我，”加尔比说：“我不管他们给你多少钱，放我回去我会给你双倍，你认得我这张脸吧？” 男人饶有兴趣的声音：“啊，霍普金家族的小少爷。真是一脉相传的商人嘴脸。” “啊，等等，让我想一想……”那个男人的声音拖长了，“霍普金家族……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不要节外生枝，阿伯塔。”另一个声音不耐地说：“带着你的东西滚回房间去。” “等一等，我马上就要想起来了，霍普金……霍普金……”被叫做阿伯塔的男人声音放低，语调缱绻：“啊！我想起来了。” 第31章 “我曾经经手过一个叫做安妮塔·霍普金的女人。”他说：“你认识她吗？她可真是个美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加尔比那边突然响起巨大的噪声。 “她在哪里！”加尔比的声音像是一只暴怒的野兽，那边频繁响起锁链绷直又落下的声音：“你动了她吗？她在哪里？！” “我喜欢你的表情。”阿伯塔愉悦地说：“很有生机，他们会喜欢你的。” “不要逗猫惹狗，你想惹出麻烦吗。”另一个男人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抱歉，老大。”阿伯塔快乐地说：“世界末日都没法拦住我找乐子。” 打火机的声音，烟草燃烧的味道。 “安妮塔在哪里！”加尔比怒吼，锁链响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你个懦夫！混账！趁人之危的小人！她在哪里！” “不要想拖延时间，男孩儿，如果你对你的表演缩短一点反应时间，我真的会相信的。”阿伯塔欣赏地说：“他们可真是送来个好货色，不过，我可是很识大局的。” 她的后脑被托起，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来吧，小猫。”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这里是西城区的地下。”医生突然开口。 “哦？”阿伯塔说：“聪明。” 另一个男声说：“阿伯塔，要么闭嘴，要么死。” “有点耐心，老大。”阿伯塔说，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艾尔菲感到悬空，她被一把捞了起来，头朝下，肚子顶在人的肩膀上，很痛。 “省点你们的小聪明。”那男人说。 扛着她的人开始走动了。 等她听不到加尔比的声音的时候，她抽抽鼻子，低声嗫嚅：“……安格斯。” “什么？小公主。”阿伯塔还在回味加尔比的表情，一时半会儿没听清。 他太喜欢看这些高等货崩溃的表情了，由衷地赞赏利博坦人高贵的审美，他们故作坚定的表情崩塌的一刻，他们的信仰被推翻的一刻，他们一次次被毁灭又顽强地站起来，最后还是坠入地狱的那一刻，他们的神情真的太美了。 可惜这些艺术品是一次性的。这是唯一值得遗憾的地方。录像都无法保留下他们的美。录像无法录下他在那一刻体内狂飙的肾上腺素，血汗和硝烟混杂的味道，无法录下空气中带着沙粒般的威压感，和他沐浴在其中的恐惧与兴奋。 当有人实际拿起猎枪在森林里和棕熊对峙后，他还会满足于看枯燥窄小的录像视频吗？ 阿伯塔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肩上的小公主再次出声。 那女孩儿喃喃着什么，像是谁的名字，声音细弱得像是初生植物的茎秆。 “啊，你说那个人啊。”阿伯塔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直觉告诉他这又是一道美食，哪个点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呢？她这个年纪最看重的是什么？安格斯，安格斯，那个男人给予了她什么？收回之后让她如此念念不忘？她爱那个男人吗？还是恨？ “安格斯。”她喃喃道，声音带些眷念，就像是离巢的幼猫叫声，没有恨。 阿伯塔感到一阵明悟。 ——所以是眷念。 但不，不仅如此。 一般人被伤害之后第一反应会是恨，但她不是，为什么？ ——觉得是因为自己做错事情才得到惩罚。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自我中心的美国人大多愤怒向外，像是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接触，不过……他可以试试。 于是他轻声细语地说：“如果你做得好一点，他也许就不会扔下你了。” 肩上的小姑娘开始轻微发抖。阿伯塔快乐地感受到这个，他感到兴奋的因子膨胀起来，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你的能力只到这个程度，他应该理解的，他真是不体贴。” “你瞧，你这么弱，现在眼睛还没办法视物，他可不想要一个累赘在身边，这不就让我们替他处理掉吗……唉，如果你死掉就好了。”他轻轻地抱怨道，真的很苦恼似的：“我们还可以少一件事呢。”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一股罡风以他为中心席卷了整层仓库。 他被这股风压砸在地上死死爬不起身，胸口被压得一阵窒息，他张大嘴，颤抖着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太吵了，给我闭嘴。”艾尔菲脸上犹带泪痕，脚上带着镣铐，愤怒地踩在他的肩膀上。 第19章 chpater.19 阿伯塔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嘶的喘息。 艾尔菲踩不下去，她的脚很沉，但是却又不受控制，人的肩部骨头很硬，硌得她脚底板疼，她喘口气，泄愤似的下脚又踩了一下，无力的动作比起踩更像是在踹。 外面出现了响动，艾尔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个抬过她的人趴在地上，艾尔菲用脚沿着肩膀摸索到他的喉咙，然后狠狠地踩了下去！ 脚下的东西剧烈地动弹了一下，发出“嗬嗬”的嘶哑又痛苦的声音，艾尔菲越想越生气。她都那么难过了，为什么这个人还是那么没有眼色地喋喋不休？ 一时愤怒压过了难过，她脚踩着他的喉，直到他不再动弹。 “艾尔菲！” 有人叫她的名字，听起来像是加尔比。 第32章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方向，黑暗的视野里幻觉般出现了一个人物的轮廓。 那轮廓跟随着声音的逼近，渐渐近了，艾尔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不靠近。”加尔比的声音，轻微的风扑在她的脸上：“我目前距离你一米远，如果你不想我靠近，我不会再走一步，好吗？” “支持的人在外面，已经过来了。”加尔比说：“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闭嘴了。 艾尔菲下意识仰头，眨了一下眼，试图在黑暗里看到加尔比在哪里。 另一阵微小的风吹了过来。 “艾尔菲，你好。”另一个声音，她曾经听到过：“” 当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触觉和嗅觉变得格外敏锐，她几乎能从风的动向里模糊感觉到谁做了什么动作。 艾尔菲说：“你是谁？” 对方含糊地说：“一个可以帮你点什么的人。艾尔菲。如果你不允许，我们什么都不会做。” 她后退了一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但她无法回想起来。她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听到过？……那重要吗？ 她感到恐慌。身体紧绷，慢慢地后退着。她需要一堵墙。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她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夜翼。”艾尔菲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你知道我。”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在视野尽失的时候遇到伤害过自己的人。她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离我远点。” 她愤怒地说。 对方说：“好。” 面前的人离开了，她等待了一会儿，直到没有人有动作，才跌跌撞撞地摸着身边的东西站起来。 她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海在哪里？她想要…… 她被什么软的东西绊了一跤。有人从右边拽住了她的手臂。艾尔菲猛地甩开对方的手。然后往后退了三步，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她这次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一声痛呼。 “艾尔菲，你需要治好你的眼睛。”夜翼的声音说。她听得出来。 艾尔菲觉得愤怒极了。又难堪又愤怒。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这么狼狈的时候，遇到这么坏的家伙？这些趁人之危的坏人！ 她控制不住眼泪。恐惧和无措让她全身都发麻。她撑着地板站起来，试图让自己像是个能看见的人一样，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有人叹了口气。 然后，她的后颈一痛，意识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直接把身下的东西踩塌了。 她又被做了什么？艾尔菲恐慌地想。她还是看不见，试图在一片黑暗之中摸清自己的位置。有人很快进来：“我的天。”他说。 艾尔菲迅速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笃定道：“夜翼。” 她在床的废墟中伏低身体，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盖在眼睛上。她一把把那东西揭开。 “好的，好的。”夜翼说：“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他的声音带着痛苦：“莱利斯医生得把我关在门外一周了……” 艾尔菲迷茫地看着那个方向。 夜翼叹了口气：“你有要去的地方吗？我可以送你一程。或许在你熟悉的地方你会安心一点。” 艾尔菲依然没有反应，她抽抽鼻子，后知后觉的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但是过去的事情依然压在她的心里。她无法信任这个人。 但现在她不在乎。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样的危险，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她感觉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她说：“……海。我要去海里。” 夜翼说：“随便什么地方的海洋都可以吗？” 艾尔菲迟钝地想了一下，说：“是。” 这里距离海洋并不远。她嗅到了海水特有的咸味和鱼的腥味。她从未像今天一样渴望回到海洋。 夜翼犹豫了一下，他说：“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 艾尔菲迟疑了一下，她在思考，然后她伸出了手。 一只比她略宽大的手接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干燥又粗糙，让她感到不安全，她不适地缩了缩手指。 大手轻微地笼住了她的手，但没有握紧，耐心地等艾尔菲在大手动作变换的时候，自己下意识地捏住了他的手指。 然后那只大手才慢慢收拢。 “我会带你去最近的海岸。”夜翼确认道：“我们已经检查过你的眼睛，不是永久性损伤，大概一周之后会好转。” 艾尔菲拉着他的手，慢吞吞地回答：“嗯。” 夜翼说：“你现在不太方便步行过去，介意我把你抱过去吗？” 艾尔菲说：“嗯。” 这是一个应许。 被人抱着在空中穿梭的感觉，就像是在失重感和上升的感觉中来回转换，艾尔菲从前喜欢这样刺激的活动，但现在她觉得风刮在脸上发疼。 现在又是夜晚了，城市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偶尔有一两辆车的引擎声。夜翼的脚步不重，灵巧得像一只燕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尔菲嗅到了海风潮润咸涩的气息，听到了海浪一波波击打海堤的声音。 夜翼停下脚步，把她放下来，虚虚拢着她的小臂，说：“到了。” 艾尔菲下意识挣脱开夜翼的手臂。她对海就如同对空气一样熟悉，她在海里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第33章 夜翼没有强迫性地拉着她，顺势松开了手。 艾尔菲把鞋子脱掉了，她用脚一步步摸索着朝海里走，海岸索性没有什么垃圾，也没有碎玻璃和酒瓶子，当一个城市有了不言而喻的宵禁的时候，夜晚游荡的酒鬼就会少得可怜。因此地上最硌脚的也只不过是小石子。 鹅卵石，沙地，柔软的草叶，她被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绊了一下，但反应过来用手掌撑住了地面，才没让自己整个人摔在地上。 夜翼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也许他已经离开了。真好。 这可是海洋。她的容身之所，在任何时候都无声地温柔地接纳她，她才不要和它之间隔着其他人呢。 她爬起来继续走，足间一股股漫上来冰冰凉凉的海水，冲刷上她的脚背，又退回去。她下意识加快脚步，追逐那股退去的浪花。 海水逐渐漫过她的小腿，海浪的声音充斥着她的世界，她的大腿被浪花淋湿，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前进和后仰，她顺从地走着，海水漫过她的大腿，她感到久违的宁静。 没有大衣也没有关系，只要在海里，她就能感到安心。 她往深处走，浪花迎接着她的归来，一波波涌上她的脸颊和皮肤，犹如温情的抚摸。她张开双臂，给她的海一个拥抱。 但海没有接纳她。 她没有变成虎鲸。 人类的身体逐渐在漫上来的海水里感到压抑，那是一种胸闷、喘不上气的感觉，冰冷的海水对她开始一视同仁了，她感到呼吸急促，像是被一股很重的力压住，海水好像要把她封在里面，又像是她是什么被排异的生物，要用这股驱力把她驱逐出去。 她的海洋抛弃了她。 她仅剩的容身之所抛弃了她。 她站在那里，突然哽咽起来，逐渐变成大哭，眼泪啪嗒啪嗒砸进海里，混着雪白的浪花很快消失不见。 第20章 chapter.20 迪克安静地等在一边，随时准备在出意外的时候进行紧急救援。 这很危险，但是还是需要她自己去面对。 幸亏今天的风不是很大，浪也相对平静。 他看向那个女孩，她身上的那股力量是让他们定位的坐标，在神谕通知西城区钢铁冶炼厂的废弃仓库有一股庞大但不知来源的力量突然爆发时，他们迅速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利用一瞬间的混乱击倒了守卫的加尔比，和在更深处的房间，目光空茫的艾尔菲。 作为一个义警，他无法对她放任不管；而作为反抗军的领袖之一，他有必要查清楚这个女孩儿身上的力量是什么。 那个女孩儿的哭声渐渐变成抽抽搭搭的啜泣，然后她忽然将头埋进海里。 迪克心里一惊，就要上前，不到一会儿，那小姑娘又把头探了出来。 她的头发湿完了，软哒哒地贴在脑袋上，她闭着眼睛，应激性地发着抖。现在已经是深秋，再折腾下去，难免要生病。 迪克走到她身边。 那女孩儿没有搭理他，兀自在海里发着抖。 “回之前的地方吧。”迪克说：“水里太冷了。” 他伸手搭住她的肩膀，手下的触感冰凉。女孩儿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贴近他。 迪克轻轻推着她的后背。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于是迪克又说：“回去吧，我和你一起。” 那女孩儿靠着他，一只手从海面上伸出来，她朝他那边摸索。 迪克牵住她的手，小小的，冰冷又带着水泡久了的皱，没被他的手包住的手指往他手里缩，这是觉得冷了。 女孩儿抽抽鼻子。 他们的衣服湿了大半，走到陆地上被风一吹，女孩儿打了个喷嚏，把他贴得更紧了。 似乎不管他们熟不熟，只要热和，就能贴。 迪克身上穿的是制服，也没带外套出来。只能找个最近的安全屋先把衣服换了。 正好给她先看看眼睛。 那女孩儿头发湿湿的，她自己甩了会儿头，把水甩了个大半，遭殃的是旁边的迪克，不知怎的他想起来每次给艾斯洗澡后都被甩一身的水。 然后她朝他伸出没被握住的那只手臂。 迪克：“……嗯？”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聚焦，疲惫地半睁着 也不知道这女孩儿是亲人还是不亲人，迪克想。 之前对他还有敌意，现在要他抱回去却是理直气壮。 怀里的孩子身体真的很冷，两只凝胶一样的手臂毫不客气地环在他的脖子上，给他整得一个寒颤。 她倒是直接开始打盹儿，脑袋从他的肩膀滑到手臂上，突然惊醒，发个抖，又开始闭眼睛。 等到莱利斯的诊所的时候，她已经小睡过几轮了，焉焉地搭在他身上，半敛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莱利斯医生。”迪克干笑，“呃，那个床……” 莱利斯医生皱着眉头：“先去洗个澡，现在这个温度小孩子吹不得冷风，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搞得一身湿着回来？去哥谭湾游泳了？” 迪克没敢说她的猜测接近真相：“麻烦你了，莱利斯。” 他蹲下想放下那女孩儿，那女孩儿贴在她身上不想放手，嘴巴倔强地抿成一条线。莱利斯没有办法，怕她感冒，先去找了一条大毯子，从头到尾把她裹住，结果她就像是沾了盐的蛞蝓，啪嗒就从他身上掉下来了，把自己在毯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第34章 所以只是贪他身体的热量。迪克哭笑不得。 莱利斯叫迪克去在浴缸里放水，又把她哄过去洗澡。迪克去了另一间浴室淋浴。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都有点感到累了，就坐在沙发上看各处发送过来的情报。 看着看着，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但他们还是没有出来。 迪克扬声喊了一声：“莱利斯，你那边还好吗？” 莱利斯带着怒火的声音：“不好！我搞不定这小孩儿，你自己来！” 什么搞不搞得定。迪克迷惑地起身，这小孩儿不是还挺乖的吗。 他站在浴室门前敲门：“怎么了？” 莱利斯：“她打瞌睡，不肯起来，我拉不动她。” 水花的声音。 迪克无奈地敲门，他又不方便进去，他靠在门前：“……艾尔菲。如果你想回家，我们就得让你的眼睛快些康复。” 里面没有声音。 他还没遇到过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上心的小孩儿，一般来说，他遇到过短暂失去视力的小孩儿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以及对找回视力的急迫。 哪像这小孩儿，还得别人催着帮她看眼睛，催着都不积极，宁愿在浴缸里睡着也不出来先看一下伤势。 迪克思考了一下，然后他决定来点狠的。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躲着吗？”他说：“对一切不闻不问，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加尔比还跟我说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儿。”迪克扬声说：“他说他认识的艾尔菲可不会像这样，躲在浴室里就像一只落水小狗。” 按照她这样的状况，他这话迟早得说的，只不过他确实没打算现在说。现在他们都很累了。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迪克估摸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里面传来艾尔菲闷闷的声音：“……我根本和他不熟。” 这是个好迹象，证明她最少在听。 “出来吧，落水小狗。”迪克说：“眼睛好了之后，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那女孩儿说。 迪克哑声了。 一般而言，孩子对“我送你回去”的理解是回他自己的家。在基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发出这样的反问。 ——除非她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如果你想，你可以回我的地方。”迪克谨慎地说。 艾尔菲本人对回哪儿这个事情漠不关心。 她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娃娃一样被用吹风吹干头发，就安静地缩在角落打盹儿。 他们在这个地方忙得团团转。而艾尔菲感到非常困。 那个夜翼不知道要把自己捞到哪里去，但反正不用她自己动脚，唯一讨厌一点的就是时不时会被弄醒。 她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有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说着什么，但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她和那些字句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 等彻底平稳下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上抖得太厉害，她反而清醒了。 她被放在柔软的地方。她用手去触摸一下，是布料。应该是一张床。 “睡吧，这里是安全的。” 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她向左避开一点，但是用力过猛，撞上了墙：“嗷。” 她叫一声，捂住头，眉头皱得很紧。 她看不到另一个人的表情了。这让她有点不安，还有点生气。 终于是迟来地意识到了视力的重要性。 “嘿，你这里有没有……”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什么重物落地，脚步声。 “这小孩儿是谁？”那个人询问。 脚步声，艾尔菲没有放下手。朝着声源转头。 “就是那个力量源。”夜翼的声音：“下次走门。” “又不是不会给你安上去。”另一个人嘟哝。 有一阵轻微的风带过来，艾尔菲下意识伸手一抓，抓到了布料一样的东西。 她扯一扯，有另一股力道施以反向的力。 “嘿。”那个人说。“放手。” 夜翼叹了口气，声音带些幸灾乐祸：“谁叫你要进来。” 手上的布料突然松掉，一块很大的布从天而降，她被笼罩在里面。 艾尔菲在里面挣扎。 “你那披风脏死了。”夜翼嫌恶的声音，布料被拿走：“别往床上扔。” “她又不放手。”那人无所谓的声音：“算了，我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只有快餐食品。” “行吧，哪个柜子，出来帮我拿一下。” 艾尔菲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额头上有微微冰凉的触感。艾尔菲抬起头，伸手去摸一摸，是夜翼的手背贴在她额头上。 “没有发烧。”他说：“睡吧，如果有什么事就叫我的名字。” 床边的凹陷消失了。 艾尔菲紧闭着嘴。她太累了，还很困。她什么也不想做。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但睡意来势汹汹。 关上门的迪克回过头：“什么情况？” 杰森对这个安全屋的熟悉程度和他差不多，不会找不到快餐食品的位置。叫他出来多半有什么事要说。 “她就是那个力量源？”杰森揭开面罩，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冷冻披萨：“有头绪吗？” 迪克说：“不是魔法，不是风压，不是重力。而是另外的一种还没被定义的能量。” 第35章 杰森啧一声，臂刃挂到吧台，他把臂刃卸下来扔在桌子上：“教众那边还没搞完，这边又来个新麻烦。” “撤离得一干二净？”迪克问，把披萨放进微波炉快速解冻。 “是。”杰森说：“情报说那里还有一个白色类螳螂的异形生物。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搞来的。” 迪克说：“派出更多侦查人员，我们需要详细情报。” 披萨热好了，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 迪克过去打开微波炉，披萨的香气溢满整间屋子。 他们分了一个披萨。迪克本来不饿，但这深更半夜的，没人能抗拒一个热腾腾的披萨。 迪克把那件黑披风给他。“你没问题吗。” “我能出什么问题。”杰森说，他戴上面罩，那双碧色的眼睛藏进白色护目镜后：“最麻烦的那批人已经被处理掉了。” 他的神情冷淡，下颌坚硬，体型和他的导师一般壮硕，他看上去就像那一个蝙蝠侠。 有那么一瞬间，迪克以为站在眼前的是布鲁斯。 杰森皱眉的时候，那个幻象破掉了。他皱眉的时候不像布鲁斯，比布鲁斯多了一丝焦躁的意味。 “布鲁德海文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应该能安分一段时间。我会在哥谭两周。”迪克说：“我和你一起处理这个事情。” “不需要，鸟妈妈。”杰森嗤笑一声。“我需要你把那个小孩儿的力量查清楚。说不定能用得上。” “发号施令的人变成你了，风水轮流转，哈？”迪克挑眉说。 “随便吧。”杰森的声音逐渐冷淡下来：“我还有一个区域要去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他从窗口一跃而下，黑色披风消失在窗口。 第21章 chapter.21 艾尔菲做噩梦了。 周围的景色迅速变换，她像是在跑动。 突然，有一个白色的生物从她的身侧窜出来，她被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那个白色的生物比她高很多，它长得……和人类非常不同。 它有着强壮且细长得可以在站立状态触碰到地面的手臂，那手臂像是骨头上生着几条堪堪能调动身体的肌肉，细长又怪异，肘部生有倒刺，腹部和大臂上有浅紫色的皮肤，像是昆虫的腹部。 他的背部生有紫色的隆起，面部扁平，獠牙从嘴里探出来。 他长得和艾尔菲上次在梦里看见的那个，被关在玻璃笼子里的那个绿色生物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 但这个白色的生物并没有伤害她，而是踉跄了一下，似乎根本顾不上她似的，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她喘口气，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起来， 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面前，灰尘，尖叫，血。她被一块石头砸破了头，液体从脸上流下来，她感到头晕目眩，身边的建筑倒塌了，她错不及防被压在下面。 待烟尘散去，她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艾尔菲回头去看，她看到自己细长的、纯白色的、非人类的腿。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去看那块石头，她看到自己的手也是白色的。 但她无法操控自己的手。 她的视野转向外面，眼前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生物的肢体被压在废墟下面微微抽搐，有生物在哭。她感到绝望和窒息袭击了她，她头痛欲裂，在浓重的烟尘里喘不过气。 她跪在地上，腿动弹不得，于是侧身用力地去掰那块石头，但使不上力。 石头的棱角嵌进她的脚，手指被磨出血迹，疼痛。 面前不断地有白皮肤的生物跑过去。她不停地转头看逃窜的人们，又去看自己的腿，她的白色的手指在颤抖。 这种感觉像是溺水，下一秒她就要死去。 ——救救我。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发不出声音。 ——救救我！ 艾尔菲猛地睁开眼睛。 视线是黑暗的，她缩到角落发抖，用手去摸自己的脸，又去摸自己的手。手下的触感是光滑的，不像是她刚刚看到的那种形态应该会有的触感。 等到另一只手贴上她的额头，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张着嘴在发出声音。 她闭上嘴，努力在黑暗中寻找熟悉的声音和轮廓。她还是看不见。 她问：“我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她又问：“房子倒了吗？” “做噩梦了？”那个声音响应她：“你看上去像是正常的人类女孩，房子好好的，你目前很安全。现在是早上了，听，有听到鸟的叫声吗？” 艾尔菲蜷缩在被子里，努力地听了听，半响，她响应，“有的。” 她抿嘴。突然觉得自己很逊。她难堪地往后缩了一下。 夜翼说：“想吃点什么吗？” 艾尔菲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说：“……你们的食物都很好吃。” 夜翼说：“谢谢夸奖。” 然后他问：“今天眼睛怎么样？有感觉好一点吗？” 艾尔菲努力眨眨眼，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人类起身，他的手向上扬了一下，在她的眼前晃了一晃。 有一点光透进眼里。 那些光勾勒出了面前一点人型的轮廓。 那个轮廓很模糊，比罗特濒死前飘起来的那些东西都模糊。像是一朵蒲公英的轮廓。 第36章 艾尔菲伸手就去摸。 她真的摸到了什么，那是人类的皮肤。 “看上去好转一些了。”人类另一只手贴在她的手上。 艾尔菲说嗯。然后谨慎地收回了手。 “好，那么我先去准备一些食物，你想呆在屋里吗？想不想听一些广播节目之类的？” 艾尔菲问。“什么是广播节目？” “就是他们会用语言读出来的一些节目，不需要用眼睛就能听到故事。” “不要。”艾尔菲说。 她很倔地撇着嘴，努力地想要去捕捉视野里那个模模糊糊但是在移动的轮廓。为什么她还是看不见？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如果她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她的大衣不见了，海洋拒绝了她。 这个事实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听到夜翼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失去视力之后，听力惊人地敏锐。夜翼要离开了吗？留下她一个人？她讨厌这个人类，但是…… 在这一片黑暗里，没有其他活着的生物了。 她感到不安，摸索着拽住了夜翼的手臂：“……不许走。” 夜翼没说什么，艾尔菲一步步跟着他，她抓着对方走出了房间，有的时候肩膀碰到了什么东西，被夜翼轻巧地换了个方向避开了。 “艾尔菲。”他停下了：“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 她本来想说我能看见轮廓，我不会撞到东西。 但是如果夜翼觉得可以因此扔下她在一边的话。 她闭上嘴巴，安静地拽着他的手，看一朵蒲公英似的轮廓绕着她转圈圈。 食物的香气，肉类，有股微微辛辣的香气，有点呛鼻，她打了个喷嚏。 她这才发现她很饿。 夜翼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但是这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所以夜翼肯定是在笑她。 艾尔菲皱眉。 “艾尔菲。”夜翼说：“你拥有很强大的力量，是你救了加尔比他们，所以他特地转告我，要向你道谢。” 艾尔菲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臂，然后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 夜翼发问：“你当时用于救他们的能力，是超能力的一种吗？” 艾尔菲沉默了很久。 夜翼也没说话，但过了一会儿，他重新说：“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他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你喜欢吃西红柿酱汁还是色拉酱？” 艾尔菲皱着眉，思考先回答哪个问题，而她压根没听说过这两种酱料，于是说：“都要。” “不错的选择。”夜翼赞赏的语气，艾尔菲为此小小地露出一个微笑。 他依然没有挣开她的手。 于是艾尔菲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超能力。” 夜翼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等待她的回答。 艾尔菲补充道：“我只是很生气，然后就出现了风。”她顿了顿：“然后那个人倒下了。” “是吗。”夜翼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他问：“艾尔菲，你对自己来自哪里有头绪吗？” “海。”艾尔菲不假思索地说。 她出生在海里，是白虎鲸，也是海洋的孩子，她对这点感到非常自豪。 夜翼接着问：“是海边吗？” 艾尔菲不悦地回答。“海里面。” 她才不是人类呢。 夜翼的语气变得迟疑：“你属于亚特兰蒂斯？” “不。”艾尔菲说：“我属于海洋！” 她有点生气了，海洋里那个什么亚特兰蒂斯她见都没见过，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属于亚特兰蒂斯？海洋那么博大广阔，里面什么都有，才不是只有那个什么鬼亚特兰蒂斯。 海洋那么博大广阔。 ——但是海洋拒绝了她。 她也许不属于海洋了。 ——但如果有她的大衣的话…… 她的大衣在安格斯那里。 但是她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法找到回到那栋房子的路，就算找到了地方，也没有办法找到大衣，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得把自己的眼睛养好。 真麻烦。她想。 但同时，一点小小的斗志在她心里燃起来。 为什么。 她要找到安格斯，质问他，为什么。 安格斯身为她族群的成员，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眼睛弄坏，为什么要把自己绑起来，又是为什么要拿走她的大衣，让她回不到海里。 但是现在…… 艾尔菲对漆黑一片的视野感到愤怒。 吃完饭，人类把她抱到沙发上，过一会儿后，她听到哒哒哒的声音。 艾尔菲闭上眼睛，她安静地听着这些声音，莫名感到安心。 但昨天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本身就没有睡好，吃完饭就感到昏昏欲睡，又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一头就栽入了黑暗里。 她又走进了一个新的场景。 有人曾经对她说过，只要一个人意识到她处在一个梦境之中，她就能操控这个梦。 她身边的人类不见了，她能看见东西了，所以，这应该是一个梦。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面积不大，在她面前堆着很多蒙着布料的东西。 “我不信那些，与其用这玩意儿祈求垂怜，还不如拿去换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下一波巡逻马上就要到了，动作快一点。”另一个人听起来有点紧张。 第37章 艾尔菲想起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她的状态，于是尝试性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回头。 果然在她的站立位置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袍子，依然带着那张白色的面具。 那个人揭开了面前的一张布，里面露出一个巨大的笼子。 笼子里赫然就是上次她看到的那个白色的生物。 第22章 chapter.22 “变鱼。”艾尔菲用手指着那个白袍子，说。 那个白袍子不为所动。 艾尔菲决定再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给说可以操控梦境的那个人记上一笔。 骗子，艾尔菲愤愤不平。 “你……” 艾尔菲听到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声音偏柔，听上去是个女孩，有点小心翼翼，又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艾尔菲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有可能发出这个声音的人。 除了她，仓库里站着的是两个高大的人类，看上去都是男性，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艾尔菲总觉得那个声音的出现……很奇怪。 “你可以听得见我的声音吗？”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于此同时，笼子里出现响声。 “怎么回事？它怎么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说，他踹了一脚那个笼子：“喂，怪物，安分点。” 艾尔菲朝着声源望去。 是那个白色的生物。 它细长的双手握着铁笼子的隔断，那个声音不停地响起：“你能听见我！救救我！拜托你！” 它能看到自己。 它能说话！ 那个生物确认艾尔菲能看见她之后，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看。但很快她意识到这种行为容易暴露艾尔菲的位置，尽管她不知道艾尔菲是以什么形态存在在这个地方的，以至于其他人都看不见她，但受到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假装被是什么惊动似的突然跃起，朝另一个方向看去，但是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停下。 “救救我！拜托你！”她急促地请求着，她发出的声音和她的相貌大不相同。 “你是谁？是你在说话吗？他们为什么听不见？”艾尔菲好奇地观察他们。 “我会心灵感应！我是白火星人！我……啊！” 她突然抽搐着趴倒在地上，身边有一些细长的闪光在她身上闪烁。她的身体痉挛了两下，脖子上一个铁制项圈发出了红色的光。 “安分点。” 有个男人踹了一脚那笼子。开始按笼子外面一个设备。 那个笼子应声而开。 艾尔菲觉得那项圈眼熟，走上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就是安格斯曾经给她戴上的项圈之一。 她不喜欢动脑子。 当你的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不需要动脑子，毕竟动脑子很累，单纯做事比动脑子轻松多了。 但是。 “那个项圈会伤害你吗？”艾尔菲问。 看到生物在自己面前感到痛苦，她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不带同情也不带愉悦，只是单纯的，有些漫不经心的好奇。 即使她面前的倒下的是一个人类，结果也会是这样。 她救罗特是因为单纯凑过去看热闹，在惊动那群黑衣人后，她好奇为什么罗特在明显处于弱势的情况下还会选择牵制住那群人给她争取时间逃跑。 可惜即使在她走的时候，罗特也没能醒来，她没能问到那个原因。 “是……是的。”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白色的生物才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地回答，她似乎感知到了艾尔菲的情绪，而艾尔菲也感知到了她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那些情绪不源于艾尔菲，但是那种恐慌和害怕被抛下的小心翼翼莫名传达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超能力抑制器。”那个声音发着抖说道：“他们有时候会用电击惩罚我。” 她似乎已经明白，艾尔菲并不会为她的痛苦所动容。 “我注意到你们这个星球的原住民不会心灵感应，你们用语言交流。”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声音逐渐稳定起来：“这个项圈抑制了我的能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接收到我的声音。” “我的能力很有用，如果你可以救我出来，我能帮你完成任何事情。” 她的项圈被套上了一条绳子，人类拉开笼子，拽着绳子把她拖了出来。她不得不用前肢撑在地上以不至于直接跌倒。 “我现在能看见东西也是因为你吗？”艾尔菲说。 她的目光瞬间亮起来了。 “你无法视物吗？”她说，语气包含着兴奋，随即她立马意识到这种兴奋也许会激怒艾尔菲，她把这种情绪迅速压下去了。 她继续说：“是的！我能把图像直接印在你的大脑里，你不需要眼睛就能看见东西！我也许是你视物的唯一希望！” 艾尔菲说：“你在什么地方。” 她不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好手，干脆利落地就接受了火星人的条件：“我需要你。”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什么位置！我对这里的街道根本不熟悉，但是也许我能指引你的道路，只要你依然能接收到我的心灵感应！” 她的情绪顿时激昂起来。 “可是我是在梦里，我不确定我醒来后是否还能接收到你。”艾尔菲歪头。 火星人被牵着项圈，像是奴隶一样被带走，艾尔菲跟在他们后面。外面是狭窄的走廊。人类有这么喜欢这样狭窄的走廊吗？ 第38章 虽然她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梦境，但显然这个梦境并不依赖于她对此的想象。说到底，这真的是她的梦境吗？ “没有关系，只要你距离我足够近的话……一百米，不，两百米！”她低着头，恳切地说道。 那两个人类把她押送上了一辆卡车，艾尔菲跟着上了车，其中一个男人说：“我不敢相信这能这么顺利。” “也许你倒霉了一辈子，沦落到这个境地，就是为了这票好做一点。” 他们在车上把白袍子和面具都摘掉了，其中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性点了支烟，淡淡道：“你真他妈会安慰人。” 货车平稳地行驶着，艾尔菲坐在副驾驶那个男人的腿上，看到窗外驶过她不熟悉的景色。 “该死。”开车的男人怒骂一句：“这边为什么会堵车。你就不能选一条偏僻一点的路吗。” “没办法，其中有一条路在修路，这是唯一一条通向外部港口的路。” 外部港口。 艾尔菲想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重若千钧。她的眼在眼睑下不安地转动着。 “你一定要找到我！”那个火星人急切地说：“你一定要——” “艾尔菲？艾尔菲。” 什么在她的脸上轻轻拍打着。 她像是被魇着了一样，眼睛紧闭，感觉喘不过气，像是什么压在自己的身上，无法动作。 “艾尔菲。” 她突然睁开眼睛。 视线变得黑暗。 艾尔菲喘着气，感到有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 “做噩梦了？” 夜翼的声音带着担忧。 频繁地做梦，特别是这种信息接收量极大的梦境，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她醒来之后的精神状态甚至没有没睡之前好。她几乎又要再睡过去，她使劲揉了把眼睛，喃喃道：“……外部港口。” 夜翼说：“什么？” 艾尔菲靠着简单的轮廓从沙发上爬起来，感觉手脚都是软的。她全身都是惊出来的汗：“我要去外部港口。白袍子，卡车，白色火星人。” 夜翼的声音严肃起来：“什么外部港口？你知道什么？艾尔菲。” “我得过去。”艾尔菲混乱地说。她已经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当梦境比现实具有更多感官的时候，你该怎么区分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呢，她的梦境还更绚丽多彩一些呢。 夜翼追问：“关于火星人，你知道什么？” “火星人在外部港口。修路，唯一的路。”艾尔菲说。她感到眼皮在打架，磨磨蹭蹭地差点又要再睡过去。 她觉得她现在的状况好怪，她打不起精神，觉得身体好沉重，为什么？明明她有好好睡觉。 “你是怎么知道的？”夜翼问她。 “梦里。”艾尔菲说。 “我要过去，不然的话……”艾尔菲喃喃。 不然的话她就要栽倒过去了。如果那个梦只是个梦怎么办？如果那些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该怎么去那个外部港口？地图，问路，太慢了。人类的城市太大，道路太复杂，交通手段太多。她没有车，就算有车，她也开不了。她甚至没法跑过去，因为她根本看不见，还不认识路。 夜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没办法去，我会替你去。” 艾尔菲说：“不行。”她咬着牙，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你找不到她，她说只有我能接收到她。” 艾尔菲短暂地打起了精神，她强撑着睁大眼睛，但是视野是一片漆黑的。在这种黑沉沉的视野中，她很难维持意识的清醒。 夜翼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会带你去。”这并不是可以耽搁时间的时候，艾尔菲听到他迅速联系了几个人，但那些话语在她耳里已经变得断断续续。 她被人类一把抄起来。她稍微晕头转向了一会儿，但还是为这个动作感到了短暂的清醒。 “作为交换，在路上你得告诉我，你怎么得到的这个信息。” 第23章 chapter.23 轻信一条来源是“梦境”的信息是愚蠢的。 更何况这条信息还来自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但在他们毫无线索的时候，抓住这条信息进行一次尝试也未尝不可。 毕竟那可是火星人。 如果他们能救下一个火星人，或者更好的结果，那个火星人能成为他们的同伴的话，那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迪克迅速联系了神谕以验证这条信息的真实性。 他们验证得到的结果是百分之十。 这并不是一个很乐观的数字。毕竟信息获取渠道匪夷所思，来自于一个他们并不熟悉的女孩儿，还模棱两可。 但是艾尔菲言语中的关键点——白色火星人，白袍人，和他们所获取的信息惊人的吻合。 而在这几天，即使面对一个目盲的女孩儿，他们也是把信息捂得比较紧的，他和杰森交流情报的时候，也注意了音量。这几天处理文件的时候，他刻意微微侧身避开了她，有时还叫其他人发过来了一些不利于她的假情报刻意让她看见以进行试探她的目盲是真是假，但这个女孩儿毫无反应，并且暂时没有做出损害他们的行为。这让他们对其将信将疑。 毕竟他们还并没有信任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孩儿。 这听起来比较残酷，尽管迪克觉得这女孩儿看上去不像个坏人，但是仅凭直觉看人的人撑不到现在。 第39章 而她今天给出的这个消息和信息，在她自身没有信息渠道的前提下，可信度非常低，但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 这教众的线索他们已经追了很久了，他们被称为城市猎人，会猎取一些……人类，但不是为了器官或者被卖作劳动力。而是运送给利博坦人。 这条情报的获取者已经失踪了。 教众的数量很多并且散，组织不紧密但是奇异地拥有非常坚定的信仰，偶尔抓到的落单的人宁可死去也不会说出交易所在地，情报的获取异常艰难。 情报来源——加尔比那个小子运气好跟对了一条线索，但是他太过冲动，孤身一人进去获取情报，导致打草惊蛇，他们迅速转移，加尔比自身也被捉住，一般而言加尔比会被运送，然后被消失，终点站他们猜测是利博坦人的基地，这是乐观的结果，更糟一点的也许是黑市。他们失去的人中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失踪的。 而他们对“货物”的中转和运输过程中会开启一种特殊的屏蔽场。他们推测那种屏蔽场和捕笼的原理趋同，但更大，也更具有延展性，能完全地包裹住整个区域，屏蔽一切雷达和探测装置。 他们曾在这个屏蔽场上屡屡受挫，偶尔几次胜利全凭虚无缥缈的运气和地毯式搜索，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人手了。当时他们都以为他们会失去加尔比了，就和他们失去曾经的那些兄弟一样。 但是事情在前几天出现了转机。 艾尔菲，那个女孩儿，她的力量能突破屏蔽场，以至于让仪器检测到那股力量，他们才得以赶来救援。 这对于毫无进展的他们而言，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 而这个女孩儿是敌是友？他们谁也不知道。只能放在身边进行观察。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孩儿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创造一种可能性。 而这个可能性，值得他们去赌一把。 现在小一点的帮派的交易喜欢在白天进行，因为夜晚的巡逻队并不是正常人能够应付的，因此几乎没有打手会接下在夜晚的委托，毕竟大多数人愿意面对的是人类，而不是打不死的怪物。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发生夜间交易，他们雇佣的都将是有信心逃过巡逻的精英中的精英。 尽管白天人员繁杂，灯光明亮，但是总有一些地方人迹罕至，这些做见不得人的交易的人就喜欢挑选这样的场所。 外部港口是一个好地方。 外部港口这个称呼并不妥当，更精准的称呼是曾经的外部港口，现在已经废弃了，现在还在使用的外部港口被称为东港口。因此他们所说的外部港口其实是老哥谭人的习惯性称呼。 神谕把今天的交通状况发在了他的设备上。 被修路卡掉的，通向外部港口的唯一道路，卡车。 在筛查之后，他们定位了七十三辆卡车。 今天的卡车运货量多得不正常。外部港口的道路唯一通往的是一个郊区城镇，按理来说在短时间内不会有这么多的货物运载量。这是一个疑点，但通常而言无法引起重视，直到他们开始刻意筛查。 这是一个好迹象。 也许那群白袍人使用了同样的屏蔽装置，也许这七十三个点中没有一个点是那个卡车的。 也许根本不存在那辆卡车，这就是一个梦，或者胡言乱语，或者一个陷阱。 但他们得去试试。 他戴上□□之后，这个数量变成了六十八辆。 有五辆卡车在途中驶向了另外的道路。 白天不适合单单戴个眼罩穿他的制服，在光线极其充足的情况下，是个人都能看出只带个眼罩的蒙面飞人的脸型轮廓，指不定就会被熟人盯住，白天用钩抓枪就太显眼了，除了超人和纽约那几个全身从头遮到脚的超级英雄之外，没人敢在天上飞来飞去。 他换上了日常的服装，确认了一遍神谕发过来的路径图，把女孩儿抱上机车，给她罩了个头盔，自己再坐在她后面——按照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坐前面的话保不准就会把那小孩儿甩下去：“坐稳了。” 他说着，拧动油门。 风刮着她的脸，让她暂时清醒了一点，她的手撑着前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感觉自己确实在移动，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有时感觉要往侧面栽下去的时候她就往后贴着稳定身形。 人类说了什么，但是风声太大，还隔着一层头盔，她就没听清。人类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再说话。 她的视野依然是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窜进她的脑子里。 之所以用窜，是因为即使在风声这么大、还隔着一层头盔的情况下，那个声音依然像是在耳边响起一样清晰。 “你真的来找我了！” 一股激动而雀跃的情绪涌上她的胸腔，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股情绪不属于她。 “所以你不是一个梦。”她说。 “你也不是！”那个可能存在的火星人几乎喜极而泣，那股情绪对她而言极其陌生。 她眨了眨眼，视野中渐渐出现画面，但是她看到的却不是应该有的街道，而是黑暗的车厢。 “这个画面是我看到的，我没办法把我没看到的东西展现给你。”她说，声音略带紧张，似乎害怕艾尔菲因此放弃她：“但是只要你把我带在身边，我就可以在处理后把画面传送给你，只要我们在一个相差无几的位置，我们就可以共享视野！” 第40章 “听起来不错，你能确认你的位置吗？”艾尔菲说。 视野变得黑暗，看上去那个火星人闭着眼睛。 “不行。”她沮丧又惶恐地说：“我这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他们是否停下……但我们的距离应该在一百米之内。” “如果我没法联络到你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艾尔菲轻声说：“那就意味着我们距离一百米之外了。” 怎么办？ 现在停下来叫人类转换方向吗？ 她该如何解释？ 夜翼会相信她吗？ 如果在解释的时候，她们丢失了那辆卡车的踪迹怎么办？ 夜翼的车为什么距离卡车一百米之外了？ 即使是她，按照她感受到的风速，也是知道这样的速度，是绝对能赶上卡车的速度的。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绕路了，或者走了错误的道路。 要怎么跟夜翼解释。 “喂，喂——不好意思，我忘了连接头盔内的通话，我刚刚说了很多……”夜翼的声音带着歉意，从头盔内部传进来。 艾尔菲瞪大眼睛。 有一阵细微的奇怪的感觉击中了她，但是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怎么和人类解释身上，把那点违和感瞬间丢到了一边，她急切地说：“我们跟丢那辆卡车了，我们走了错误的路——” “我们在抄近路。”夜翼冷静地说。“没关系，只要他的目的地依然是外部港口，我们就不会把他跟丢。” 她的身体时不时向两边倾斜，他们在不断拐弯。 “听得到吗！听得到吗？”一个声音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 艾尔菲说：“火星人？” “是的！是的！”那个声音像是喜极而泣，“我呼唤了你好久，差点以为我联络不上你了！还能听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的情绪传递过来，让艾尔菲的心率微微加快。 这种感觉并不差。 “拜托了，说点什么！让我知道你还在这里！”那个声音恳求说。与此同时，艾尔菲感到一阵患得患失的恐惧和慌乱，她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但是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艾尔菲。”夜翼疑惑的语气：“你在和谁说话？” 第24章 chapter.24 “我。”艾尔菲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先回答谁，她皱着眉，把异样的感觉压下去：“是火星人，她和我联络上了，因为她距离我一百米内。” 夜翼说：“是吗，你问问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火星人，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艾尔菲直愣愣地说。 反正火星人也叫她说点话，正巧夜翼有需要让她说的话，她就不用自己想需要说什么了。 火星人说：“你可以叫我梅根，我的全名叫梅根穆尔斯。”她听上去压抑不住的兴奋：“天，我太久没有找到可以和我说话的人了。啊！对了，我现在情况不错，但是我看不到外面的环境，他们关押我的车厢是四面封闭的，但我能听到一些他们谈话的声音。” 艾尔菲挑了有用的情况转达，夜翼沉默一会儿，回复：“好的，梅根，你就在那里呆着，如果他们目的地有转移一定要汇报给我。我们就在你的身边不远处，等他们停下来就来找你，不要害怕。” 艾尔菲跟个传话机似的重复他的话。 “好的！……你生气了？”梅根说：“为什么？” 艾尔菲能接收梅根的心灵感应，意味着他们的情绪有一部分是共通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艾尔菲更生气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对不起！”梅根听起来更慌乱了：“如果你想保持安静的话，我不会让你说话了，但请不要断开连接，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和你连接起来，我已经非常，非常久没有连接到另一个人了……” 一股沉重且浓烈的情绪从另一端传达过来。 艾尔菲眨眨眼，对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她说：“我没有说要断开。” “真的很谢谢你！”梅根听起来声音有些低落，但压抑不住地雀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艾尔菲没想和她交换名字。 交换名字就意味着要和另一个人产生联系。但她只想让梅根帮她找大衣，找完他们一拍两散，从此互不干扰。 在岛上，她没有给她的人类取名字，在陆上，她只和安格斯交换了名字，因为他的胳膊是她压坏的，受伤的人类被她归纳进族群，因此她们交换名字。 而罗特，罗特是不一样的。她对他很好奇，她想和他产生交集，所以和她交换了名字。 加尔比是附带的，这个名叫夜翼的人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是附带的。 她突然警觉，为什么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她的名字？ 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梅根又开口：“原来你叫艾尔菲。” 艾尔菲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会知道？” 梅根稍微有被吓到，她声音抖了一下，犹豫地说：“我能读到你的想法……心灵感应就是这样使用的。” “不行！”艾尔菲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她很凶地吼回去。 梅根不说话了，沉默下来，艾尔菲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种情绪属于谁。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梅根有点慌乱地开口：“他们停下来了！” 第41章 艾尔菲顾不上继续生气，向夜翼传达这个信息。夜翼之前一直没有插话，在这个时候才开口：“收到，抓稳了。” 艾尔菲下意识俯下身去。 载具速度加快，停下来之后，夜翼把她抱下来，说：“呆在这儿。” 艾尔菲顿了顿，想起来这种争论一般没有结果，就乖乖点头。 等夜翼走了之后，她才悄悄探出一个头。 她不需要别人，她要去自己偷走梅根。 “为什么是偷走？”一直沉默的梅根说。 艾尔菲不想在这个时候回答无关紧要的问题，她说：“你能确定我的位置吗？”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作为虎鲸的时候，她还有声吶反馈，但作为人类的现在，她没有使用和接受声波的器官。 但她有听力。 人类的听力很好。 她把耳朵贴在背靠的墙上，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机械运作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她无法定位，她为此感到焦虑。 那股力量是什么？ 艾尔菲突然想到。 那股力量是什么？她能控制吗？那种感觉和声波有些相似。 如果可以控制的话，是不是…… 她闭上双眼。试图感受那股力量。 一种有些令她发麻的感觉出现在身上，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她试图用发射声波的感觉去使用它。 艾尔菲闭上眼，周围的轮廓在身边显现出来。 她所背靠着的是一个仓库，沿着墙向左边走十几米是拐角，拐角后是四辆卡车，还有一个巨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机械在将卡车的后箱悬吊起来。 卡车外有几个移动的东西，轮廓朦朦胧胧。她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是能看清他们运动的动作。 “艾尔菲！”梅根恐慌的声音。“我在上升！” “我知道了。”艾尔菲说。 她紧贴在墙体。即使是她，也没有办法在看不清详细的时候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人，更何况，如果人类手上有远程武器，她没有把握能全部躲开。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因此她只能等待一个时机，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地跑上去把梅根给偷走。 头盔太碍事了，艾尔菲摘下了它。 突然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艾尔菲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是钝器。 那个方向有几个人倒下。 她这边有几个人发觉不对，朝那边跑过去，露出一个空档。 艾尔菲悄声无息地跑了过去，有一个人发现她了。 她反手就打上那个人的肚子，没想到像是打上了什么硬物一样，硌得她手生疼。她补了几拳，甚至上了嘴，但他的脖子附近全是布料，咬不动。 那个人大叫一声，痛苦地跪下去，但是却没有直接失去意识，他痛苦地说：“……什么人！” 有三个人听到这里的动静过来了。 艾尔菲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逃跑。她没办法一次性应付那么多人，而且人类是会召唤同伴的，只要一个没打死，他们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 艾尔菲飞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绕了一小段路，跑到那个大型机械的侧面。她飞快地顺着建筑爬了上去，避开了大型机械里面的一个人的视线。 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艾尔菲希望他们打久一点。 “我好害怕。”梅根声音颤抖：“我感觉我在摇晃，我在什么地方？” 艾尔菲说：“安静。” 她单手扣住铁车厢的上方，攀在车厢侧面，右手摸索了一下，觉得不太好使力，四处观察之后发现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里，于是悄咪咪地爬上车厢。 车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有人看过来了！ 她直接一拳砸下去，直接把车厢砸出一个洞！ 她费力地撕开铁皮，直接跳进了车厢里。 里面的那个活物看她进来，快乐地抱紧了她，声音总算不是直接从脑海里出现：“艾尔菲！” 梅根身上的棱角很硌人，真的很硌人。艾尔菲当机立断地推开了她，梅根感觉有点受伤，又不好说什么。 这时，装着他们的车厢大力地摇晃了起来。她们错不及防地被晃了一个趔趄，统统滚到了一个角落。 “你的角扎到我了！”艾尔菲愤怒地说。 梅根手忙脚乱地支撑起身体：“我也没办法，我……啊！” 他们跌到另一边角落。 “你不是能让我看见东西吗！”艾尔菲一只手撑着地板稳定身形，突然摸索到一条缝隙。 “但是我只能给你我的视野！”梅根说：“现在这种情况，我给你我的视野你会吐出来的！” 没用的火星人！ 艾尔菲愤怒地想。 梅根委屈还不敢说话，艾尔菲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摸索上梅根的脖子。 梅根恐惧地说：“不要！我……” 还没等她说完，艾尔菲扯碎了她脖子上的抑制器。 车厢仍然在摇晃，艾尔菲硬生生抵着铁皮给她手上和脚上的东西也捏碎了。 艾尔菲突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不用远程武器？” 这个车厢大力摇晃，多半是操控的人发现了她进来，才进行这样的动作。 “因为我很贵！”梅根久违地获得了自由，快乐地说。 艾尔菲没有感到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第42章 她顺着摇晃的车厢贴到一边，手插进之前摸到的那条缝隙，用力一扯，把外面的锁扯断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抱着梅根的腰就直接顺着坡度滑下去。 “你好歹说一声，起码想一下……啊！！！！”梅根惊恐地被强迫滑下三米高的高空。 “你为什么这么大一只！还咯手！”艾尔菲拽着梅根愤怒地说。 话音刚落，手里的梅根迅速地就变成了一根棍子，钻进她的手里。 “现在呢？”梅根颇有些得意洋洋。 “不错。”艾尔菲说。梅根变形之后重量和之前一样，但是艾尔菲能拿起她。 “你还有其他能力吗？”艾尔菲问。 “还有就是心灵感应……小心！”梅根惊恐地说。 她说晚了。 艾尔菲只感到右臂一阵灼痛。 她咬牙偏头看了眼，手臂上全是血。 痛死了。 艾尔菲泪眼汪汪地把梅根换了只手拿。 第25章 chapter.25 她的优势是只有一个人，逃跑非常方便，而且她身形小，容易躲藏，不容易被发现。 缺点是现在是白天，白天光线充足，视野明亮，她想要藏起来可能更加困难。 幸好受伤的不是腿。 但血迹会留下痕迹，那些人会像是鲨鱼一样嗅着腥气找到她。 艾尔菲说。“梅根，变成随便什么能堵住血的东西。” 她手上的梅根犹豫了一下，变成了一条很长的衣带，上半部分捆紧了她受伤的手臂，剩下一大截系在她的腰上。 梅根说。“如果我全部重量都在你的手臂上的话，你的手会撑不住的。” 艾尔菲没回答，她正在聚精会神地探测哪些地方人比较少。 “你右手边的建筑比较高，弃用很久了，没有开灯。”梅根读到她的想法，提议道。 艾尔菲朝右手边跑去。 有一间厂房的窗户比较低矮，是开着的，她当机立断翻了进去，贴在墙壁上喘气。 她听到一墙之外有人在说：“分开找！” 脚步声远去。 在逃跑的时候艾尔菲特地让自己忘了肩膀上的伤，但一旦稍微放松下来，那道伤口就开始灼灼地疼痛。 梅根所变成的布料被浸得湿漉漉的。 艾尔菲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布料，梅根所变幻而成的布料不会和血肉黏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不会更痛，这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艾尔菲憋不住了，疼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又一边伸手去大概摸索了下伤口的情况。 很多血，但是伤口不深，她应该不会因此失血而死。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梅根愧疚地说。 “是因为你有用我才、才把你弄出来的。”艾尔菲小声哽咽着说，又摸索着把梅根变成的布条在自己身上系紧，想到把这条手臂浸入海水的感觉，她更想哭了。 但是只要浸过海水的伤口，都是可以痊愈的。 虽然那会很痛。 大概处理好伤口之后，艾尔菲探测到周围的人已经分散开来搜索她，抹了一把脸。 如果他们保持这种密度搜索，那即使艾尔菲遇到一两个，也有处理掉他们的把握。 她已经大概在与上一个人的交锋中了解到了人类身上大概是装备了什么防具，她攻击起来才会感觉有点吃力，那么下一次，她就会选择更脆弱的地方去进攻。 腹部不行，就面部和脖子。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她探测了一下这间厂房里的情况，这间厂房里全是她不认识的大型机械，好消息是即使他们闯进来，这些机械也能给她提供掩体。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该往哪里走。 明智一点的出路是去找带她来的夜翼，她并不知道安格斯的房子在什么位置，但她可以找到加尔比，加尔比知道。 但问题是自从她用不明力量感知四周之后，她找不到夜翼载具的位置了。 她向来不怎么记路。说到底，海里根本没有像陆地上这么错综繁杂的建筑物！ 艾尔菲并非不思考后路，但是海洋生物的机动性比陆地上高很多，她在海里可以到处游，上下左右；四通八达的海流都能通往她想要去的地方。但是在陆地上她又不能飞，只能像只海螺一样贴地行走。 笨重的人类。 因此现在只能先逃出去再说。 艾尔菲起身，摸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打算找准一个没什么人的时机先溜出去再说。 她正打算行动，一双手却悄无声息地环上了她的腰！ 为什么！她明明没有探测到有人！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艾尔菲下意识朝后面撞去，那人侧身回避，她的嘴被另一只手捂住，有人凑在她的耳边说：“别叫，我带你出去……嗷！” “放开她！”梅根愤怒地说，艾尔菲感觉到布带动了，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尔菲趁嘴上的手松懈的时候，直接张嘴咬了下去，尝到皮革和辛辣的味道。 “嗷！”又一声。 如果不是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回过神来，发现这个人并没有恶意，以至于艾尔菲及时卸掉了一半的力，那这个人的手会被咬掉一半。 但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没有恶意的人也会做出过分的事情。艾尔菲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个事实。人类是复杂且麻烦的生物，她的判断标准时常失效。 第43章 “你们是狗吗！”来人愤怒地压低声音小声说：“夜翼不是叫你等着吗？你为什么擅自跑了？” “等着什么？”艾尔菲说。 来人啧了一声：“无组织无纪律，麻烦的小鬼。” 他转而又说：“总之先带你们出去。那个火星人……是你是吧？” 艾尔菲感到布条松动了一点。 “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法适应这种交流方式。”他们像是交流了什么，来人低声抱怨：“走吧。” 那人手臂抓着她的腰，一提，没提动。 “你怎么会这么重。”那个人不敢置信地说。 “轻重量的都是弱者。”艾尔菲不屑地对轻重量的人类说，感到自豪。那些体型小的鱼类一尾巴下去只能打个小波浪，而他们一尾巴甩下去是能把大白鲨脑袋甩懵的。 “可以，我欣赏你这种战士风范。”来人说。 艾尔菲感到腰上的手臂紧了紧，然后她被扛在肩上。 “抓稳了。”来人说。 他们在上升。 艾尔菲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探测没办法发现这个人类。 她的探测是横向的，向上只覆盖了三米的高度。 人类也是可以飞的吗？ 艾尔菲想。 等不再移动的时候，她被带到了一个地方，艾尔菲探测到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 夜翼的声音：“为什么要跑出去！” 他的声音带着怒气。 她还没反应，肩膀上的布条先一颤，顺着她的手臂滑落下来，梅根离开了她的身体。 夜翼的声音一滞，低声叫人拿医疗箱，问她：“还有哪里受伤没有。” 艾尔菲没动，也没回答他，她微微偏头：“梅根？”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但那只手并没有棱角，是柔软的，小巧的，和她的手一样的人类的手。 “是我。” 这一次，梅根的声音不再响在脑海里。 那个声音竟和她一模一样。 所以梅根是变成了她的样子吗？艾尔菲想。 她并不想搭理夜翼，她受伤了，还很痛，还要被质问。艾尔菲感到烦躁。她避开了夜翼的手，尽管看不见，也梗着脖子和他对峙：“我能自己把她带出来。” “他想，但是你受伤了。”梅根说，“他们的计划没人会受伤。” “而他没告诉我，那么这个计划关我什么事？”艾尔菲说。 夜翼很沉地叹了口气。 “他头痛欲裂。”梅根用她的声音脆生生地说。 有人笑了一声。 “梅根。”夜翼说：“地球上的规矩是不要随便读心。” 梅根辛辣地说：“守地球人的规矩，好让你们把我囚禁起来？” 夜翼没说话。他的气息听起来像是想要找个地方撞脑袋。 艾尔菲突然想看到他的表情。 梅根侧过身，艾尔菲感到额头抵上温热的皮肤。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她看到大海，看到一头座头鲸，看到珊瑚和星星，晚霞和海螺；她看到从最高楼俯视的纽约，她看到他们把她小心地拥进泳池，看到捧着蓝莓派的史蒂夫蓝色的眼睛带笑，看到托尼单膝跪着教她跳舞，看到娜塔莎折一朵纸花别在她的耳旁，看到彼得敲她的窗，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她看到火光，看到烟尘，看到刺眼的白光，然后是海洋。无尽的海洋，风平浪静的海洋，映着晚霞的海洋，暴风雨下的海洋；她看到鲸群结伴而行，看到沙丁鱼四散在阴影里，看到一群海鸥撞进海里又破水而出，看到蓝的尾巴消失在远方，她看到尾巴上的伤口曳红一片海水，看到鲨鱼剩了大半的尸体，看到远处一个点，那是她的小岛。 她眨眼，看到视野明朗起来，她看到光和影，看到面前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她褐色的眼睛里落下眼泪，有什么东西碎在里面，看上去非常的……脆弱。 艾尔菲想。 第26章 chapter.26 她不喜欢别人读取她的记忆。 “对不起！抱歉！”感觉到她的愤怒和反感，梅根慌乱地说，她擦掉自己的眼泪：“抱歉，我们习惯这样交流……” 艾尔菲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环视着整间屋子，有些想念这样有颜色的世界。 房间内只有四个人，除去她和梅根，剩下的两个人分别是夜翼和一个一身黑漆漆的人，黑漆漆的人头上长着短短小小的尖耳朵。 艾尔菲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有些感慨人类的多样性。 夜翼抹了把脸，说：“抱歉，艾尔菲。” 他看向她：“我的语气太冲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我只是担心你的伤，无论如何，受伤都不会是一件好事。”他面露担忧：“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吗？如果伤口感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好不了。” 她盯了一会儿地面，说：“好。” 梅根看了一眼艾尔菲，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最终没有说话。 夜翼垂下眼，从医疗箱里翻出绷带和消毒用品。 被处理伤口的时候，艾尔菲死死盯着远处的一盏台灯，一声没吭。 “勇敢的女孩儿。”给那道伤口系上蝴蝶结，夜翼叹息道。 一股熟悉的既视感钻进艾尔菲的大脑中，但她太累了，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这股熟悉感来自于哪儿。 第44章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周没睡觉似的，本身这几天老是做噩梦，唯一没做噩梦的一天被梅根连接上来求救，强撑起精神保持清醒把梅根救出来已经是极限。 她困极了，几乎摇摇欲坠，此时也顾不上现在身处不熟悉的环境，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倒头就栽在了桌子上。 “她太累了，她只是睡着了。”梅根握上她的手臂。 夜翼看向梅根。 “好吧，那就在意识里交流。”梅根说。 这个男人的意识里思考着无数的东西，如果意识有实体，梅根闯入他的大脑的时候几乎是被撞了个踉跄。过多的信息量一瞬间涌入她的大脑。梅根下意识地皱着眉后退了一步。她真不想进入这个男人的意识里，刚才艾尔菲还醒着的时候，她想要掌控主动权，试探性地进入了这男人的意识，她几乎是被庞大的信息量撞出来的，但这个男人却主动地收敛了自己大脑所思考的东西，和她尝试进行交流。 “所以，”梅根稳住心智，“那群人手里真的有我的同胞？” 夜翼说：“是的，你不是地球上唯一一个火星人。我们需要把他救出来，为此，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到时候你会怎么对待艾尔菲？”梅根说。 “我们不是会过河拆桥的人。”夜翼坦荡地朝她敞开自己的想法，“她是否加入，我们会尊重她的想法。” 这个男人说的不是假话。 梅根并不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她感谢这个把她救出来的女孩儿，做不出反手背叛她的事情。 “那么我会加入。”梅根说，她认真地看着夜翼：“但我会先帮助艾尔菲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 “我们会协助你们。”夜翼微笑：“毕竟我们站在同一边。” “但同时也需要我协助你们，是吗？”梅根皱眉，说。 “我说过，一切都是看她的意愿。”夜翼说：“我不会强迫你们做出决定。” 梅根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说：“好。” 虽然这个男人和其他人类一样并不值得信任，但最少，他为救出自己出了一份力，并且不属于那群利欲熏心的亡命之徒。 荣恩荣兹……梅根咀嚼着这个名字，鼻子一酸，差点要落下眼泪，她从未有过这般好的幻想，还能在故乡毁灭之后降落的这个遥远的异乡，遇到她的同族。虽然是个绿火星人，但是他在夜翼记忆中的面容看起来如此宽容和友善，如果他能接受自己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艾尔菲不安地挣扎起来。 梅根因此被打断了思路，她看向艾尔菲，伸手抚摸上她的脑袋，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接触她的。 “她被我的记忆困住了。”半响，梅根睁开眼，几乎是愧疚地说：“睡眠是意识最脆弱的时段，她对意识如此敏感，对接上我的意识让她只要沉入睡眠，就被困于我的记忆之中。” “不过没有关系。”梅根重新闭上眼，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她喃喃道：“……我会试图让她做一个好梦。” 而艾尔菲此刻跌坐在地上。 天色昏暗，空中弥漫着烟尘和死寂，她倚着一道残缺的墙壁，心跳如擂鼓。 而在她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堆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散发出浓烈的腐烂的臭味，几乎使她窒息。 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往下试探，她脚下的石块突然滑落，她慌乱地想抓住什么，手指插入泥土，却依然下落。她的腿被尖锐的东西划伤，疼痛。她错不及防跌进了坑底。 有不明的生物在这个坑里大快朵颐，时不时发出满足的鼻息声，看到她，却没有进攻，和她隔着一个大坑相望，相安无事。 当有足够的食物时，谁还会冒着受伤的风险去狩猎呢？ 她手脚并用地站起来，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 她猛地后退，却被绊倒，一个细小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 “救……” 艾尔菲恐惧地向下面望去，那是一只抓住她脚踝的手。 那只手焦黑，她尖叫着去踢那只手，那只手被一踹就折断了。 脑海中的声音中断了。 突然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涌入她的脑海。 这坑里的生物，全部，都是她的同族。 “谁……”艾尔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她，或者说她变成的这个人高声尖叫：“谁来救救我！” “哈！公主，让你久等了！” 眼前的场景突然像是螺旋一样被抽掉，转换成明亮而温和的色调。 戴着一顶巨大的牛仔帽的克林特装模作样地将道具枪收回自己的口袋里，他压一压帽檐，挑起嘴角：“坏人已经被我驱逐出去了，这里已经安全了！” 艾尔菲盯着他的脸，一时木木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嘿，焦糖巧克力豆玛芬已经烤好了，孩子们，把手洗一洗，可以开动了。”史蒂夫在远处含笑看着他们，把烤盘放在桌子上，用围裙擦一擦手。 “女孩儿，甜心，小南瓜派。”托尼的脸凑到她面前，他弯腰在她面前打了两个响指，打得艾尔菲耳朵发麻，她捂着耳朵，继续傻愣愣地看着托尼。 托尼不满地说：“今天可是你来到陆地上的一周年纪念日，怎么主角这么心不在焉的！” 他一把抄起小孩儿转了两个圈，转得艾尔菲晕乎乎的，下意识扒住他的手臂，托尼大笑，把她放在椅子上上。 第45章 玛芬蛋糕甜蜜的气息涌入她的世界。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慕斯蛋糕，颜色是漂亮的浅蓝色，点缀着白色的浪花一样的奶油，正中央立着一个她的小糖人，黑发的小糖人前面站着史蒂夫和托尼的糖人，身旁靠着娜塔莎和克林特，布鲁斯的糖人环胸含笑靠着柱子，而红色的彼得的糖人摘下头罩，用蛛丝黏着中间那个大大的数字1顶端，踩在柱子上。 “怎么样。”娜塔莎垂着眼笑着问她：“你想要哪一块？” “等等！还没开礼物呢！怎么就开始对蛋糕下手了！”托尼嚷道，他的声音隐含着一点炫耀：“我可是准备了很厉害的东西！” “比如一个等离子护盾？”布鲁斯微笑着说，拿着一个小玩意儿贴在她的手心，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覆盖住了她：“这是我的礼物，纪念日快乐，小女孩儿。” “足够新颖，但不够酷。”托尼嫌弃地说，他拍拍手，从地上升起一个展柜，展柜里放着一套小号装甲。 那套装甲明显就是按照艾尔菲的尺寸打造的，熟悉的金红配色，矮墩墩一套装甲，倒像是个铁罐子。 “我还往上面加装了能量转换炮。”托尼得意洋洋地说：“可以完美转换她身上的那股能量，不止如此，还有惊喜……” “你送给一个女孩儿能量炮？”史蒂夫不敢置信地说。 托尼被他打断，不悦地说：“纽约天天这么不太平，得给这无害的矮墩墩一点自保的手段，这傻姑娘就知道吃小蛋糕，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万一我们一个没看住，出去受欺负了怎么办？” “这矮墩墩可能打了。”娜塔莎大笑：“一拳能锤瘪三个你。” 托尼恨铁不成钢地说：“说得好像你比力量比得过她似的。” 托尼又说：“起码有个保险。” 那边艾尔菲已经在用玛芬蛋糕沾着大蛋糕的奶油咬下去。 “很好吃！”她快乐地笑起来。 克林特半信半疑地学着她用玛芬沾奶油，一口咬下去，面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强行咽下去，一巴掌轻轻拍艾尔菲的头：“小混蛋。” 艾尔菲还记得那个蛋糕的味道，海盐的淡淡咸味，用甜口蛋糕沾上去味道非常有趣。 “展柜密码是你来到陆地上的那天日期。”托尼狠狠地揉一把恶作剧成功而笑得打嗝的艾尔菲的头，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需要的时候，呼唤ai。” 他们分享了一个蛋糕，然后开始玩纸牌游戏，输的人要在脸上画乌龟，打到一半史蒂夫脸上被画满了乌龟，打到最后输得最惨的是克林顿，乌龟图案从他的脸填满到他的手掌。最后他们一起在晚上欣赏烟火，她第一次看烟火，又惊奇又高兴，一点也不害怕。 艾尔菲安静地伏在桌面上，呼吸平稳，表情柔和。 “看起来像是一个好梦。”梅根微笑着说。 第27章 chapter.27 “我们这样子出来没问题吗？”梅根忧虑地变换自己的形态，她正在努力干扰那些外星人的视觉。 “为什么会有问题？”艾尔菲不解地回复，她不适应地扶了扶梅根变成的眼镜，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屋内的情况。 她的视觉依然没有恢复，因此梅根需要将自己的视觉“借”给她。如果梅根也是人型，那么通过她自己的视觉再处理转化给艾尔菲的视野就会有延迟和误差，路上他们尝试过这种做法，后果是艾尔菲吐得昏天暗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梅根变成了一副透明框架的眼镜，眼镜后面连着一条细线，细线后缀着一个背包，用于分担她化为眼镜的重量，这样他们就能无延迟地共享视野。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安格斯的房子，情报的提供者是梅根，她从夜翼脑袋中获取这个地址之后，被艾尔菲半要挟地绑架过来了。 是的，他们两个是悄悄溜出来的。 但梅根感受到距离他们两百米处的窗口有一个狙击手，那个人在用瞄准镜观察他们，想着他们究竟多久行动。 那是夜翼——或者说迪克派的人。 显然对于他们的行动，那个男人并非完全一无所知。但他敢于让梅根察觉这件事的意图，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恶意。 “我能感受到，那女孩儿不信任我。”在他们走之前，连接上梅根的迪克苦笑着说：“她不会让我们加入行动，但最少让我保障你们的安全。” 梅根对此不置可否，默认了这种行为。 屋内一片漆黑，也许安格斯已经预料到她会回来报复，早就逃之夭夭。他们蹲了半天没蹲到人， “里面没有人，你想找的人也许已经走了。”梅根说。 “那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艾尔菲说。 艾尔菲是顺着外墙的栏杆爬上来的，就是她当时有一个晚上从窗户出去然后跌下去的那个地方。 艾尔菲推了一下窗户，窗户被锁住了。 她打算击碎窗户，但是害怕打草惊蛇，或者引来其他的一些东西，于是她收敛地捏变形了窗户的开关，并把它摘了下来。 窗框变形，但玻璃并没有碎。 艾尔菲把手指插进窗框的缝隙，把窗户扒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尽管她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但在狩猎时保持安静是每一个捕猎者刻在灵魂里的本能。 她轻手轻脚地扒住窗框，把自己送了进去。 第46章 身后的背包卡住了，但她的背包不是普通的背包，她的背包是一个会变形的火星人，梅根当机立断地改变了形状，却没料到形状的改变也意味着重量分布的改变，艾尔菲一个不注意，要被突然改变的负重带得向窗外仰去，她下意识抓着窗框要往里送，没把控好力量，用力过猛，直接把自己往地上砸去。 一声闷响。 屋内瞬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往这个房间涌来。 “怎么会！”梅根惊慌地说：“明明屋内不应该有人……我没有感应到有人！除非……” “除非他们都是没有思想的怪物。”艾尔菲蹲在床上，做好战斗架势，脑袋里莫名浮现出之前对付过的那些东西面无表情的脸。 她的床角就是门，哪怕他们踹门进来，屋内没开灯，面对这种视觉死角也会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艾尔菲就是想要这一个瞬间。 如果是那些东西的话，他们是无法被杀死的。 艾尔菲飞快地思考着：“梅根，我需要你捕获他们。你能变成网把他们困住吗？” 梅根说：“可以。”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艾尔菲迅速跃起，像只豹子一样扑倒了领头的人，她对梅根说：“就现在！” 身后的负重突然减轻，一种水一样的流质迅速蔓延到她扑到的怪物身上，把他包裹得困得严严实实。 艾尔菲俯低身子，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膝弯，直接把他拽倒，她身材矮小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有人开了一枪，火药和硝烟的味道。打偏了。 梅根把第二个人也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外面还有一个人，他谨慎地没有进来，艾尔菲想了想，往外面砸了个枕头。 外面没有反应，她试着探头向外面观察一下，屋内还是黑漆漆的，她有点按捺不住，不太敢冒险出去，干脆把门关上了。 反正他们看起来暂时也不想进来，还不如让她先喘口气。 地上两个东西在梅根形成的网之中挣动，像一只蛹，这场景实在让人有些不安。 “这感觉好恶心。”梅根纠结又厌恶地说。 “忍一忍。”艾尔菲说。 “靠近一点门，我可以化作流体从门缝出去。”梅根提议。 艾尔菲皱眉，说：“不，他们有枪，你可能会被捕捉，还会受伤。” 梅根愣了愣，莫名有点开心，她说：“不会，我发现地球上的大部分物质硬度和密度都比我小，他们伤害不了我。” 艾尔菲没听懂硬度和密度是什么东西，也拿捏不准火星人的体质，在那儿短暂地纠结。梅根和她正在连接意识，对她想什么一清二楚，她有点小感动也有点被排斥的不适感：“说好的我会帮你……后面！”梅根惊恐地吼道，下意识用流体覆盖了艾尔菲整个背部。 两声枪响。 艾尔菲被溅了一脸的湿迹。 于此同时，外面的人猛地撞开了门，艾尔菲来不及思考两声枪响是谁发出的，下意识在床上一个翻滚，被突然炸开的球体硬生生撞到墙上，她被撞到了脑袋，脑子里嗡嗡作响，又是一声枪响。 脑海里梅根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艾尔菲渐渐缓过来，扶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站起来，发现地下只剩了四个在挣扎的鼓包。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扶住的东西，发现那是透明的一个球状体，她顺着表面摸了摸，它的大小几乎挤占了半个卧室。 “进来了两个人？”艾尔菲问：“这是什么？” “只进来了一个人，另一个人一直藏在卧室里，我们居然一直没有发现他。”梅根后怕地说：“难道他在等待时机？没有思想的生物怎么会有这种意识……” “他开了两枪？”艾尔菲皱着眉问。 梅根回过神来，干笑两声：“也许吧，可能他们互相乱开枪击毙了对方，情况太混乱了，我没有看清楚。” 艾尔菲抹了一把脸，把湿迹擦掉。手上湿漉漉的东西闻着有股有点熟悉的怪味，是那些怪物的“血”。 所以真的是那些东西。 这是安格斯的屋子，安格斯离开了，那些怪物占据了安格斯的屋子。 那些怪物会占据吗？如果会，为什么是这一间屋子？ 还是说，在她逃脱之后，安格斯安排了这些怪物过来守卫他的屋子，以害怕自己回来报复。 如果是这样，那安格斯去哪儿了。 艾尔菲有点焦虑，但她知道现在容不得在这里想东想西。 这里有过枪声，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艾尔菲必须要抓紧时间找东西。 她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屋子内已经被清理干净，于是她打开了灯。 灯光照亮屋子的一瞬间，艾尔菲被刺得闭上了眼。 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屋子，花瓶和碗碎在地上，卧室的门框有灼烧的弹痕，地上洒落了一地的杂物和玻璃碎片。艾尔菲拿起一张卡牌，上面画着一个金发的男人，他被碎在地上的调料洇湿大半，呈现血一样的深色。 安格斯很喜欢用这张牌把她“将军”。 她发了一小会儿呆，回过神的时候下意识把那张卡牌塞进衣兜里，开始找自己的大衣。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的大衣是披在她身上的。 她翻遍了沙发，把沙发的垫子都拆了下来找，找完又塞回去，她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橱柜和垃圾桶，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扯到床上，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的大衣。 第47章 在她把整间屋子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翻了第三遍的时候，梅根说：“艾尔菲，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我就杀了他。”艾尔菲说。 她眼眶发红，单手拽着沙发拖出角落，泄愤似的又踹回去，确定沙发后面也没有自己的大衣之后，她狠狠地咬着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又转身回去从第一个房间开始翻。 “艾尔菲……”梅根担忧又有点焦急地说。 “闭嘴。”艾尔菲不耐烦地打断她，她掀倒地下室的柜子，上面的杂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柜子后面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块。 艾尔菲想把它一脚踩碎，但看着那东西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刚来的时候见到过的，犹豫了一下，顺手就揣兜里了。 “真的有人来了！”梅根焦急地说：“快走！” “我还没找到我的东西！他们敢来就杀了他们！”艾尔菲愤怒地说，快步走上楼梯，打算再次找一遍杂物间。 “我们可以下次再来！我会陪你来的！”梅根快速地说：“我现在没办法裹住更多人了！如果来的还是这样的怪物的话我没法制服他！” 就连艾尔菲都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 如果来的真的是那样的怪物，打不死的东西，梅根无法捆住他们，意味着他们会无限重组，她和他们硬耗的结果只会是她筋疲力尽。 “艾尔菲！”梅根大喊：“我要放开他们了！从窗户出去！” 她和她的大衣之间，其实是有感应的。 艾尔菲咬着下唇，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眼神不断地梭巡着，企图在某个角落瞥到一角白色。 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如果大衣在她的十米范围之内，其实她是能感受到的。 她就只是，不死心而已。 因为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她的大衣，她还能在哪里去找呢？ “艾尔菲！”梅根说：“走！” 她感到背后的负重迅速加大，知道这意味着梅根已经回到了她的背后，意味着她已经松开了那些东西。 艾尔菲脚步加快，小跑起来，直接不管不顾地撞出了窗户。 她跌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没有感到玻璃碎片扎进自己的皮肤，几乎完好无损地落地，是梅根保护了她，她对此有点失落。 她爬起来，机械式地开始迈步，然后是奔跑，远离了这个她生活过的屋子。 第28章 chapter.28 跑出一定距离，艾尔菲渐渐停下了脚步。 她安静地在荒芜的街道行走着。 手臂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捞开衣袖看一下的想法一闪而过，她不太想捞开看。 路灯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黑乎乎的像是海。 艾尔菲走着走着，不想走了，找了个路灯敦敦，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缩成一个球。 梅根的重量从她背上消失。 一只手摁上她的肩膀。 “嘿。”梅根犹犹豫豫地说。 梅根贴着她一起坐了下来，有一点点重量压过来。 “我知道……那个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梅根慢慢地说。 艾尔菲没说话。 一次性跑了几个街区，那一身愤怒的情绪都被跑散了，剩下的只有无助和迷茫。 她又能往哪里去呢，她又能去哪里找她的大衣呢。 她对陆地一丁点都不熟悉，自从上岸之后，处处受创，本来美好的陆地记忆，深究之后才发现背后原来是这样的世界。 她就不该对陆地世界有向往。 隔了好久，艾尔菲才回一句：“……我说过，不要读我的记忆。” 梅根心虚地说：“是第一次查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就，一不小心，全部看完了。 之后她确实完全没有再看过艾尔菲的记忆。 那小姑娘又缩成一团球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搭理我让我当个蘑菇”的气息。 梅根只能叹一口气。 她知道艾尔菲的负面情绪不仅仅来自于无法回归大海的恐慌和焦虑。 她不属于陆地，又被海洋所拒绝，她成为了夹在两个世界中一个居无定所的幽魂。 她周围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稳定的，海岛上和迪克相处的时间很短，安格斯的善意只存在于一周不到，长期的独居又让她疏于社交技能。 她在陆地上颠沛流离，就像自己。 她自己也是异乡中的旅人，她的家乡毁灭了，她只剩下一个人。地球人囚禁她，伤害她。在这孩子把自己救出来之后，她才在迪克的记忆中发现原来遥远的家乡竟还有着自己的族人。 这个信息才稍微驱散了一点她的孤独，给了她前进的动力。 不然也许她和艾尔菲的感觉可能差不到哪里去。 但艾尔菲，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就只有她一个，像这样存在特殊的生灵。 然而，艾尔菲只有一个，人类却遍地都是啊。 想到这里，梅根精神一振。 在这个时候，一个单词划过她的脑海。 “纽约。”梅根一时没忍住，说了出来。 艾尔菲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人在纽约，也许能让反抗军帮助艾尔菲去纽约找到那群人，这起码是一个目标。不至于让艾尔菲团在这里团到天荒地老。 第48章 听到这个单词，艾尔菲的脑袋动了一动。 所以这是可行的！梅根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她说：“艾尔菲，我们去纽约找你的朋友吧。” 艾尔菲侧过头，用露出的一只眼睛倦怠地看她。 觉得有戏，梅根越说越兴奋：“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了，也许你们失散之后他们一直在找你，但是没有找到。” 艾尔菲慢吞吞地喃喃：“失散？” “就是走丢了。”梅根说：“也许他们不是自愿丢下你的。” 艾尔菲愣愣地盯着她看。 梅根循循善诱：“你不想找到他们吗？” 艾尔菲抿紧了嘴，缓慢地眨一下眼睛。 她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一点点光亮。 半响，她嗫嚅道：“……想。” 她说：“我好想他们。” 她嘴巴一瘪，实在是感到很累，哭都没有力气哭，就委委屈屈地团着。 梅根被她的声音感染得也心酸了：“我们去找他们吧，好不好？” 艾尔菲小声说：“好。” “那今天我们先去找一个地方休息。”梅根说：“迪……夜翼家里怎么样？” 艾尔菲没搭话。 在迪克记忆中了解到现状的梅根知道街道上待得越久越危险，她想着还能用什么办法哄一下这孩子的时候，艾尔菲说：“……他凶我。我很困，不想再争吵。” 声音委屈极了。 梅根哭笑不得。 梅根说：“如果他再凶你，我就揍他。” 艾尔菲困倦地应一句：“……嗯。” 梅根牵起她的手起身，一拉，没拉起来，那小姑娘被拉了一下毫无反应，等了一会儿才自己站起来。 梅根靠着迪克派的人的心灵感应指路才回到其中一个基地。 他们本来就是夜间行动，现在都困得不行，她在那里把艾尔菲收拾好了，自己去找夜翼。 她想去了解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夜翼在那里看各方发来的情报，见她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怎么了？” 梅根下意识地接入他的思想，却被封闭在外。 夜翼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他垂下眼，然后用食指指一指自己的脑袋，笑道：“现在试试？” 梅根重新接入他的意识。 虽然还是信息繁杂，但是能感知到他的想法。 所以夜翼实际上是接受过对火星人心灵感应能力的屏蔽的。 在地球人这种没有心灵感应能力的社会，他敞开自己的大脑让她入侵，这是一种坦诚和信任。 毕竟梅根也试图接入过其他地球人的意识，他们的思想大多……浑浊不堪。 人类和火星人不一样，他们交流的工具更多是语言，他们能在心中酝酿一千个版本，然后根据目的所说出来的成品各有不同。不像心灵感应，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这也导致了人类习惯在脑海中酝酿各种计谋、谎言和恶意，然后裱装得冠冕堂皇，这几天她见过太多太多了。但只有这个人，他的大脑是坦诚的。尽管信息繁杂，但却干净澄澈。 梅根莫名有点感动，但转念一想，她也知道这是最快地得到一个火星人的信任的办法。 “艾尔菲想要去纽约，需要你们的帮助。”梅根说。 夜翼问：“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梅根说：“她在那边有一些朋友，我想如果把她带过去，也许能让她好过一些。”她想了想：“应该是在复仇者大厦。” 夜翼皱着眉，斟酌了一会儿，半响，他说：“……可是复仇者大厦，那栋全纽约最高的建筑，已经被征用成为了利博坦人的根据点之一，人类员工死的死，跑的跑，即使现在过去，可能也无法找到他们了。” 门被关上了。 室内没有风。 两人心头皆是咯噔一下。 梅根表情空白地把头转回来看向夜翼。 这个表情已经暴露了很多事情。 这消息根本不是新闻，隔三差五就会被广播台报道一番，所以能让她有这样表情的，外面只可能是…… 夜翼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第29章 chapter.29 艾尔菲要走过拐弯的时候，被夜翼一把逮住。 艾尔菲回头看他：“干什么？” 夜翼干笑两声：“这么晚，还不睡觉，会长不高。”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把小孩儿提溜到她的房间。 他估摸着这孩子听到了多少，但她毫无反应，没有挣扎也没有质问，他心里直犯嘀咕。 梅根没跟过来，她觉着闯了祸，有点心虚，遥遥地缀在他后头，没露面。 夜翼花了点力气和时间才把这孩子带回她的房间。 看她这么平静，夜翼觉得她大概没怎么听到，可能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门。 正要走的时候，被艾尔菲叫住了。 夜翼回头看她。 她的视力大概还是没怎么恢复，视线没有和他对上，而是落在了他的鼻梁。 艾尔菲说：“复仇者大厦的情况，我想去看。” 夜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知道了。但我们会派出一部分人员和你一起去。” 艾尔菲顿时皱眉头：“我自己去。” 夜翼平静地说：“你了解那边的情况吗？” 艾尔菲沉默了。 她对那边什么都不了解。 第49章 她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所谓利博坦人的根据地到底有多大，她不知道员工有没有被俘虏（住在复仇者大厦里面的人都叫员工吗？她想。）也不知道被俘虏的人里面有没有她的那些朋友。 但是她依然不死心。 就像是把安格斯的房子里里外外都扒了个干净都没找到大衣，她还是不想离开的那种不死心。 她急切地说：“我可以潜入进去，或者直接打进去，我很强，我可以……” “艾尔菲。”夜翼蹲下来，和她对视：“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去了哪里吗？” 艾尔菲没感到有刻意隐瞒的必要，于是她不假思索地说：“安格斯的房子。” 她想到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但马上又亮起来，像是找到了论据似的：“我独自一人解决了三……四个怪物！我可以做到更好！” “梅根呢？”夜翼说。 艾尔菲犹豫一下，说：“梅根她只是绑住了他们，没有梅根我也……” 夜翼说：“如果没有梅根，那些怪物会无限再生。” 夜翼说：“你会被缠住，然后被找到空隙制服。” 艾尔菲脸上涨红，咬着嘴唇，说：“但是……！” “你一定很好奇剩下两个人是怎么被梅根绑住的。”夜翼说。 一瞬间，有一个声音在艾尔菲大脑中狐疑地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个问题在艾尔菲眼里尚且不是最重要的。 此时她急于辩护自己，她说：“梅根说是他们相互开枪不小心击毙了对方。” 说完，她自己突然想起来当时没有注意的一些细节。 那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手上拿的不是枪，是发射那个球状物体的东西，就像是捕捉她的那一个一样。 这样的东西大概是不会发射子弹的。 她脸色变得很难堪，攥紧了衣角。 她声音发抖：“……是你们吗？” “是你们帮……”她硬生生咽下那个词：“……是你们狩猎了第四个。” 夜翼没有否认，但默认就是承认，他只是说：“一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艾尔菲。” 艾尔菲不说话。 过了半天，她才喃喃一句：“可是，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解决的。” “这次我也可以……” 她感到难堪。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被帮助这个事实意味着自己的弱小，因此对被帮助感到愤怒和反感，但同样她也意识到，夜翼说的是事实。 即使有梅根帮助她，她也无法独自解决四个怪物，还要别人帮她。 “你猜怎么着，我有一个提议。” 夜翼突然开口。 艾尔菲死死盯着模糊的视野里一块小黑斑点。 “梅根能帮助你，那么换而言之，我们也能帮助你。”夜翼说。 艾尔菲摇头，慢慢组织语言：“……梅根不一样。” 夜翼问：“哪里不一样？” 艾尔菲说：“梅根是……我这边的。” 夜翼一时没有理清楚这个逻辑，想了一会儿才理清楚。 他缓了缓，组织语言：“我们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 艾尔菲看向他，夜翼说：“我们同样想找回那些失踪的人。” 夜翼说：“为此，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艾尔菲抬起头来：“……真的？” 迪克稍微觉得良心有被刺痛一下。 有一个声音在严苛地责问他：把这个孩子卷进来，真的好吗？ 可是如果错过这一个孩子，他们还会遇到下一个有着这样能力的人吗？ 那个人会像她这般友善，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况且，他们真的还有时间等下一个吗？ 三年来，无数科学家用着暗地流通的、反抗军缴获的那点外星科技不眠不休地研究，但依然毫无进展。 地球的科技根本没有发展到能解析这种东西的程度，那仿佛另一个领域的屏障死死地把地球人压在这个半圆里面。 这女孩儿的力量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够破开这股屏障的能力。 ——她的出现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但他们需要的只是她的力量，而非她本身。 夜翼想。 所以她不会去以身涉险，她不会去站在最前线，他们会严密地把她保护起来，他们一定会拼尽所有力量，护她周全。 夜翼看着她，这个对现状一无所知的孩子。 他说：“是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非常需要。” “作为交换，”夜翼执起她的手，郑重地说：“可以让我们帮助你吗？” 艾尔菲低下脑袋不安地动了一下，眼睫毛忽闪忽闪，她微微偏过头去，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终她说：“……好。” 他们之间终于达成了共识。 不知道为什么，夜翼松了口气，他语气轻松起来：“我们很早就想要再次进入复仇者大厦，那是第一战场。而实际上，我们对此有一个计划。” 第30章 chapter.30 夜翼说：“其中需要你完成的部分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身体，养好身体，掌握你自己的力量。” 艾尔菲点头，表示了解。 “在一个月之内我们会去纽约进行一场行动，但是我们不会带拖后腿的成员，这不是一场游戏。在那之前，我们会对你进行训练，那些训练非常难熬，不知道你能不能撑下来，但这是必要的，如果你的能力没能达到我们的期望的话……” 第50章 夜翼的语气中带有点不确定和迟疑，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带她去。 艾尔菲急切地说：“我绝对，肯定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进行训练！” 夜翼起身，顺便拍拍小孩儿的肩膀：“那好，那么训练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养足精神，能够足够快速地入眠也是一项训练，我们的成员必须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养足精神，对时间的浪费是不明智的。” 他说得煞有其事，艾尔菲似懂非懂地点头，把自己往被子里面一裹，把灯一关，催促地说：“快走。我要睡了。” 夜翼：“……” 夜翼掩上门：“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关上门后，他在门外叹了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怪好哄的。 那么现在需要找的就是训练她的人员和带领她熟悉基地的人。 这个人需要对她有一定的熟悉，还需要让她产生一定的亲近感——最少不能让她反感。 一个人选跳入他的脑海。 解决了这件事儿，他心头松了口气，随后大步迈向他的房间。 他得通知另一个人，他们已经可以开始那场行动了。 然而，门内的艾尔菲却不是想睡就睡得着的。 在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艾尔菲认命地睁开了眼。 虽然这确实是她该睡觉的时间，但是真正躺在床上之后，她拼命想着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养足精神才能有精力训练，反而把自己弄得很紧张，也就睡不着。 越睡不着，越着急，越着急就越精神，越精神就……越睡不着。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一个小时前她就是因此跑出房间的，但当时她想的是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他们是谁来着。 但她确实又不想再跑出房间一次。 她就爬起来把灯打开。 她突然想起来她从安格斯的房间里拿出来一个方盒子。 她磨磨蹭蹭地找到自己的衣服，把方盒子拿出来打量。 那个方盒子，这样说不准确，那个扁平的长方体侧面有几个按钮，艾尔菲胡乱按了一下，发现有一面发出微微的亮光。 艾尔菲把扁扁的盒子转了几个方向，看到花花绿绿的色块。 之前是没有这花花绿绿的一面的。 她依然无法看清楚东西，只能看出大概的一个轮廓和色块，她下意识地就把方盒子扔到了地上。 方盒子发出了咔嚓一声，色块黑了一下之后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艾尔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之前也见过这种东西，如果她能看清楚的话，这也许是一个图案，也许这是一台…… 她从记忆着寻找着类似的东西——一台，微型的电视？ 她去把那方盒子捡起来，那方盒子的亮面闪了两下，变黑了。 艾尔菲这才有点慌了。 她轮番把所有的键都按了一边之后，方盒子还是没有反应，她就把那方盒子使劲摇一摇，又放在床上敲了敲——电视都可以用敲来修好，这个迷你的电视说不定也能呢——但那方盒子依然不理不睬地固执地黑着，就像它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黑色塑料块。 它会不会……坏了？ 艾尔菲捧着它，忧虑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用手掌紧紧包着那个方盒子，仿佛那盒子像是什么冻僵的小动物一样，能够用体温把他救过来。 夜翼。 她突然想。 如果是夜翼的话。说不定知道这是什么。 她这样想着，推开了门。 她的视野依然无法看清楚东西，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一个轮廓。 之前她是循着声音找到夜翼和梅根的，现在整条走廊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灯安静地亮着。 艾尔菲试探性地往之前的那个方向走。 夜翼会在之前的那个房间吗？ 她走着走着，身边的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比她高一点的……色块轮廓。 “艾尔菲？”来人的声音有点诧异，也有些尴尬：“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眼睛好了吗？” 是加尔比的声音。 自从上一次在那个工厂分别之后就没有见过。 艾尔菲捏着方盒子，为难又纠结地看向他。 加尔比注意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你拿着什么？” 艾尔菲五官拧成一团，纠结很久之后，把那个方盒子递给了他——万一它坏久了，不能用了怎么办？虽然暂时不知道它重不重要，但是，这是她唯二从安格斯的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还在心里给安格斯留了一点余地。 “你的手机吗？”加尔比了然地说：“没电了？也没有充电器？” 艾尔菲说：“它好像……坏了。” 加尔比自然地接过那个被他叫做叫手机的方盒子观察了一下，倒腾了些什么，发现没有反应，就说：“先充个电看看吧，有的时候手机电池老化会出现这种问题，正好我也是这个手机型号，去我屋子里充电吧。” 充电……是维修吗？ 艾尔菲不懂装懂地点点头。 厉害的人一定知道充电是什么。 正巧加尔比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艾尔菲也没有问，她现在满心都扑在那个方盒子上。 加尔比给她拖了张凳子，给手机插好充电线，自己坐在了床上，看她找凳子坐的动作比较流畅，以为她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51章 艾尔菲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叫手机的盒子。加尔比在一边不知道翻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盒子发出光亮来，加尔比拿起那个手机：“先看看能不能开机吧，如果不能开机再看看……” 熟悉的开机动画，加尔比松口气，说：“是能正常开机的，应该就是电池老化的原因，换个电……”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诺拉？！”他没忍住叫出声。 手机的锁屏画面是一个拿着甜筒朝镜头露出微笑的女孩儿，褐发蓝眼，看上去不过二十岁。 ——而她牺牲于反抗军两年前的一次掩护任务中。 第31章 chapter.31 加尔比猛地起身，转向艾尔菲：“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你是她的朋友？” 艾尔菲一瞬间被镇住了，根本没有反应他在说什么，加尔比自顾自地开始翻看那个手机。 “尺寸较大，连我都没办法一手掌握，不像是女孩会用的手机，现代人基本上没有人会不用手机壳，除非很少带出门……是因为遗失还是检查？” 加尔比把手机翻来覆去飞快地说着，然后他抬头看向艾尔菲：“这不是你的手机？” 艾尔菲紧闭着嘴唇不说话。她在想该怎么说。 “说啊！”加尔比暴躁起来，他伸手摁住艾尔菲的肩膀：“这手机是哪儿来的？” 艾尔菲打掉他的手，吼回去的声音都带着心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这是我从安格斯的房子里拿出来的！” 加尔比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是那个把你卖掉的人？” “他的房子里怎么会有……”加尔比急躁地说：“这不像是诺拉会用的手机。” 诺拉的手机是离不开夜翼标志的手机壳的，她也不会使用自己的头像当做锁屏画面。 艾尔菲大声说：“我不知道！” 加尔比没有理她，他把那张图片翻来覆去地看：“她的两只手都在画面上，不是自拍；而且她知道摄像机的存在，朝着摄像机大笑，因此也不是偷拍；所以拍这张照片的人多半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艾尔菲看着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他看着那张照片发了会儿呆，神情有一点恍惚。 那种恍惚只保持了一会儿，然后那双眼睛重新变得清明，他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我得把这个手机交给夜翼……不。” 加尔比混乱地站住脚步。 艾尔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说：“这是我的东西！” 她伸手要去抢。 加尔比的身形神奇地朝着旁边一晃，避开了她的动作。 艾尔菲被激怒了。 她撑着床沿稳住身体，像野兽一样转换方向迅捷地朝着加尔比扑过去，怒道：“那是我的东西！” 加尔比朝她怒吼：“这不是你的东西！这是诺拉的……你个小偷！” 艾尔菲也吼回去：“我根本不知道诺拉是谁！” “那你怎么会拿她当做锁屏界面！” 艾尔菲压根不知道锁屏界面是个啥东西，她就不该把这个叫手机的方盒子拿出来！她朝着加尔比呲牙，瞳孔紧缩。 加尔比的声音冷静下来，听起来甚至有些冷漠，他摆好了战斗架势：“是吗，你想打一场吗？” 这只空有力量的野兽！ 艾尔菲俯下身子，以一次扑击为回复。 加尔比顺势接力拽住她的手臂，身体重心下压把她猛地拽倒！在艾尔菲倒向他的时候腰部发力迅速地把她的头压在大腿下面。 一个十字固。 他没有折断她的手，制服她轻易得让他惊讶，但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挑衅地说：“冷静了吗？”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放弃，但被他压在下面的那小孩儿愣了一下之后，猛地扑腾起来！ 她的力气奇大，加之加尔比又没有太用力，瞬间被反压在地上裹成了一个球，他们两个团成的球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把椅子撞翻了，发出一声巨响。 加尔比也被这一撞撞出了火气，一脚踹上她的肩膀，趁机飞快地爬起来，手臂蛇一样攀上她的脖子锁紧，攥在另一只手臂上。 她的手指抓挠在他的大臂上。 加尔比咬着牙收紧手臂，满眼猩红。 他在心中读秒，1，2，3，4，5…… 挣扎渐渐变小，加尔比猛地松开手臂，但是不敢放手。他粗喘着气，带着胜利的欣喜开口：“放弃了吗？” 他的肾上腺素狂飙，剧烈地喘息。 有人踹门而入：“发生什么事？！” 一个黑发的女性闯进来快速扫视了一遍现场的情况，飞快俯身下来掰开他的手臂：“加尔比！你在干什么！” 加尔比顺势把手松开，渐渐冷静下来，才想起来他干了什么。 他刚刚裸绞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还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闯进来的黑金丝雀去拍女孩儿的脸蛋，给她顺气，看到她渐渐地缓过来，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恐惧，她急促地喘息，还有些失神，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黑金丝雀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加尔比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手机滑进了床底。 黑金丝雀冷冷地看着他：“清醒了吗？” 加尔比自觉有错，但还是忍不住辩护：“只有五秒。” 第52章 黑金丝雀厉声道：“成人和孩子失去意识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而且孩子的大脑远比成人脆弱！” 所以才只有五秒！如果是个成人的话，他会十秒再松开手。 加尔比咬牙，最终什么都没说，狼狈地别开视线。 这次确实是他干了混账事。他失去了冷静，对一个孩子置气。 但是诺拉…… 他垂下眼睛。 “夜翼本来打算让你训练她。”黑金丝雀冷静地说：“我会向他提出异议，艾尔菲由我来训练，你还不够理智，你该庆幸他现在不在基地。” 他本来也没想教小孩儿。加尔比无所谓地想。反正夜翼对他怎么样，不对他分享情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夜翼还能干什么呢？禁足吗？他是青春期小孩儿吗？说到底，凭什么？ 黑金丝雀打算先带这女孩儿去医务室再看看，一只小小的手攥住她的衣领。 黑金丝雀低头看去。 那小女孩儿抬起一张有点湿漉漉的脸，轻声说：“不。” 她从自己的怀里挣扎出一个脑袋来，转头看向加尔比：“我要他来训练我。”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虚弱和嘶哑，但是却满是不甘心和坚定。 “我要学刚刚的那个。”艾尔菲恶狠狠地对他说：“我要学了那个之后，再打败你。” 第32章 chapter.32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补充一下，加尔比和艾尔菲，在被清空的训练场，侧对着一排直立的训练人型，在门口倚着作为监督的黑金丝雀的注视下，他们面面相觑。 黑金丝雀差点被这凝固的气氛逗乐了，她说：“谁想先开始？” “先，”作为更年长的那一个，加尔比僵硬但勇敢地挤出几个字：“先做热身活动吧，以防受伤。” 他们开始拉伸身体做热身活动，然后绕着训练场跑十圈。 他们体力都不错，加尔比就不说了，艾尔菲更是时常在海里游动捕猎的猎手，和陆地上长期坐椅子的人类不一样，身体素质极好，尽管在陆上过了几天安逸日子，但本身底子没有荒废。十圈跑下来只是热身的程度。 加尔比中规中矩地教导她那些动作。 本身他们应该从更基础的学起，但艾尔菲的眼神看上去实在不像能老老实实忍受那些基础训练的样子。 他只能拿一个人型做训练，把动作放慢然后进行一遍，让艾尔菲学他的动作。 艾尔菲在莫名学得很快，在掌握动作之后立马顺利地掀翻了一个人型。 她纤细的手脚缠着人型，一发力，把人型的手臂直直掰了下来，填充物爆了出来，她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加尔比。 活像她手里的人型就是加尔比本人似的。 加尔比：“……” 加尔比硬着头皮依葫芦画瓢地把裸绞也教了。 尽管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点小矛盾，但身为年龄更大的一方，加尔比不至于分不清主次轻重，该用心的时候教得确实很用心。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没闹出什么乱子，场面也称得上一句和谐友爱。 在艾尔菲搅断第二个人型的脖子的时候，黑金丝雀欲言又止，在第四个人型的手臂被扯断的时候，黑金丝雀有点心疼，又不太好表现出来，就说：“……学会控制力量也是一项训练。” 能承受高强度击打的人型材料还是有点贵的好吗！ 现在又不比布鲁斯还在的时候，虽然韦恩企业在他们ceo的努力下没有破产，但经济实力大幅度下滑，反抗军大多数资金空缺都是靠着两家不知名企业的赞助才…… 设备发出叮的一声，是有新指令到了。黑金丝雀看着设备发来的信息，叹口气：“我有个任务，孩子们，注意点分寸。尤其是不能实战，艾尔菲，你对你的力量还掌握不好分寸，控制不住容易出事。” 她严厉地叮嘱着：“切记！孩子们！” 黑金丝雀出去了。 两个孩子听着门关上，默契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他们又装模作样地对人型进行了一些惨无人道的行为。 门口没有动静。 十分钟过去，两个心思飘忽的孩子眼神瞥向门口，门口依然没有动静。 加尔比犹豫地说：“我……” 艾尔菲目的明确，显然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想打一场。” 加尔比叹气。他就知道。 他有点兴趣缺缺。 因为，讲道理，她甚至只学了一天不到的时间，能学出个什么名堂呢？ 结果如他所料。 她收紧手臂的速度不够快也不够果断，在进行十字固的时候加尔比弯腰卡掉了她的腿的路径，这不懂变通的小孩儿的脚勾了个空，一个踉跄瞬间就挂在他身上瞎扑腾了。 她要是个普通女孩儿还好，加尔比身上能挂两个普通女孩儿佁然不动，但她太重了，加尔比一时间被她拉得中心不稳跌下去。 一青少年和一个连青少年都算不上的小孩儿再次滚作一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加尔比把她扒拉下去，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说：“诺拉可是巴西柔术的大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这么说，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念她。 “所以谁是诺拉！”被夺走方盒子还被用技巧击败得一塌糊涂的艾尔菲气鼓鼓地说。 第53章 都是因为这个诺拉！ 她忍不住迁怒这个只出现了一个名字的人。 说起盒子，艾尔菲从地上坐起来向他伸手：“我的盒……手机！” 加尔比还没还给她呢。 “不还。”加尔比懒洋洋地说：“等你能用这个招压制我再说。不然它就永远放在我这里了。” 巴西柔术哪是几天就能学会的，再天才的天赋也经不起这么造，等她学会，加尔比都已经把这个手机从里到外研究得彻彻底底的了。 看她一脸不甘心，却真的没有上手用力量来抢，加尔比觉得有点好笑，正巧趁着歇口气的空挡随口问一句：“你为什么不直接抢？” 艾尔菲毫不犹豫地说：“因为我总有一天能用它压制住你。” 加尔比笑出了声。 很难说他的笑声中不带嘲笑，任谁听到这话都会笑的。 她太单纯了，是那种出去能被一句话哄得把自己卖了还帮卖家数钱的那种。 但另一方面，加尔比想，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羡慕艾尔菲的这种信心。 这是基于力量本身的自信和勇气。加尔比想。因为她生而拥有这股力量，所以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天选之子。 ……真让人嫉妒。 加尔比想。 他侧头的时候看见艾尔菲抽着鼻子嗅一嗅，皱起了眉头。 加尔比说：“想继续吗？” 艾尔菲坚定地点头。 ——但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想看拥有这样力量，但却单纯得如一张纸的孩子，能成长成什么样子。 一个小时之后，加尔比被艾尔菲的裸绞勾得闪了脖子。 他黑着脸，保持着一个伸长脖子凝视左前方的姿势，跑到医务室，硬着头皮地说自己后空翻的时候翻歪了。 医护人员看着他全身上下显然是被勒出来的淤青，翻了个白眼。 加尔比眼神清澈地迎上医护人员洞察一切的目光。 在监控室内，黑金丝雀看着屏幕里离开训练场的两个孩子，忍俊不禁：“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训练室有摄像头，是不是？” 野兽小子叹了口气：“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个月训练室不用再重装了。” 第33章 chapter.33 加菲尔德，aka野兽小子路过训练室去拿宵夜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响。 他看了一眼表，确定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训练室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因为有些人可能刚出完任务回来，有的人可能会倒头就睡，有的人反而会过于亢奋而睡不着，为了避免他们伤害到其他人或者伤害到家具，就会选择来训练室进行发泄。 但后者非常少，因为大部分任务没有那么多的运动量，实际上体能锻炼为主的训练室很少被使用。 他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想。 他转头进去一看，果然是那两小孩儿。 加尔比的手臂绞在艾尔菲的脖子上，那女孩儿的扑腾显然没有之前在监控上看到的那么用力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不知道他们练了多久。过度训练可是会受伤的。 那女孩儿扑腾不起来了，两手扒拉着加尔比的手臂，眼睛发木，直勾勾地盯着那根手，看上去咬上去的心都有了。他们又扑腾了几个回合，加尔比做作地装作被挣脱，往旁边一滚，任凭艾尔菲怎么戳他都无动于衷。 他说：“好了你赢了。” 那语气跟他说“随便吧世界毁灭吧”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加尔比也很绝望。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但鬼知道艾尔菲这小破孩儿是怎么长的。 训练到达第三个小时的时候他还能咬牙硬撑。 第四个小时的时候他催眠自己这是尊严问题不是体力问题或者能力问题。 第五个小时的时候他想尊严什么的随便吧救命。 加菲尔德看笑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训练室多出了一个人。 加尔比艰难地支棱起一个脑袋看他一眼，然后重新瘫了回去：“……加菲尔德。” 他咬牙切齿地说：“……说什么'她是我方的重要战力，这个任务非常重要，且只有你能完成'。” 都是哄我的吧！他虚弱地斥责。 加菲尔德假惺惺地说：“怎么会，你的柔术是学得最好的，当然只有你合适教。” 加尔比说：“忽悠。都是忽悠。” 他缓了会儿，泄气似的地说：“别让我知道是谁提议的让我当这小孩儿的教练。” 加菲尔德干笑两声，心想我只是提了一句基地里就这两小孩儿年龄相似，加尔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拿来用用——什么的。夜翼也不一定是因为他的这句话采纳的这个建议。 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把自己摘出去的加菲尔德笑眯眯地说：“教得怎么样？训练过度可是会增加拉伤概率的。” “求你对她说。” 加尔比用下巴指了指锲而不舍地坐在地上一边看看他一边又看看加菲尔德的艾尔菲。 艾尔菲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脸上尘土混着汗，脏兮兮的，唯独一双眼睛奕奕地发着光。 她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又很快站直了。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加菲尔德，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于是又回头去看加尔比：“再来？” 她都快站不稳了。 天啊。加菲尔德失笑：“艾尔菲，你用力方式是错误的。” 第54章 艾尔菲一时没注意踩到了加尔比的腿（加尔比：嗷！）直接扑通跌在地上，索性就坐在地上，听加菲尔德讲。 “你施力过重，力道方向过于明显，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想怎么发力，自然就好破解。”加菲尔德说。“你看上去像是在摁住加尔比而不是缠——你知道什么叫缠吗？” 艾尔菲鼓着腮帮子，显然非常不服气：“力量可以解决一切！如果我更用力一点的话……” “动动脑子，小姑娘。”加菲尔德恨铁不成钢地说：“加尔比那小子的力量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挣脱出你的缠绞？” 艾尔菲毫不犹豫地就开口，显然她对她将要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我的力量不够大，不够把他封死在里面。” “而加尔比能逃出你的，即使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加菲尔德说。 艾尔菲被噎住了，虚弱地瞪他。 但心底确实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的做法也许确实不适用了。 不想承认这点不可以吗？ 加菲尔德哭笑不得地看她：“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 他说着，向后退摆好了架势，朝她勾动手指：“来试试我。” “你不能只凭你的本能吃饭，可能之前管用，但你要拿到现在来就是一点开头小菜。你那点东西也就能对付一下普通人，对经过训练的人来说很容易被看透的。” 艾尔菲当机立断地就扑了上去。 加菲尔德在缠绞成型前变成一只绿鸟扑飞了出来。 扑了个空的艾尔菲愤怒地对他大喊：“你作弊！” 绿鸟得意洋洋地在天花板下盘旋一会儿：“敌人可不会和你光明正大地打架。他们花样可比我多多了，要学会见招拆招。” 艾尔菲阅历不够，无法反驳，憋在那里像个要炸的桶子。 绿鸟降落到地上：“好啦……我们正经来……喂！” 他惊恐地向上扑腾着，想把自己的尾羽从艾尔菲的手里拯救出来，甚至回过头去啄她的手。 艾尔菲扯着他的尾羽让他被迫变成了人。 他揪着自己脑后的小辫子吃痛地揉揉脑袋：“嘶，为什么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艾尔菲眨眨眼睛：“要学会见招拆招。” 加菲尔德无奈地说：“你这学生不错，就是挺费老师。” 这孩子挺聪明，就是太固执。 艾尔菲没忍住微笑。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道谢就意味着认输，但是…… 艾尔菲磨了磨牙，纠结老半天：“谢……” 加菲尔德正转身要走，闻言回过头来：“什么？” 艾尔菲把牙都咬痛了，最后几乎是以恶狠狠的语气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谢……谢谢你。” 加菲尔德瞬间明悟，他的手拢在耳朵上：“什么？你在说什么？没听清。” 艾尔菲咬合牙齿的力量过重，以至于发出一声脆响。她在那儿生了半天自己的闷气，死死盯着地面。 加菲尔德笑容不变。 “谢谢你！” 艾尔菲闭眼大声喊道。 加菲尔德揉揉发痛的耳朵：“……好了好了。去休息吧，肌肉劳损的话可是得不偿失，得床上躺一个月都不能训练。我看你离加尔比的距离也不远了。” 艾尔菲不以为然，加尔比对他饱以一拳。 加菲尔德假装吃痛，龇牙咧嘴地走远了。 突然想起什么，加尔比难以置信地看她：“陪你从头练到尾的人是我！为什么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谢谢？” 艾尔菲别过视线，声音理直气壮：“……因为你抢了我的东西。”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第34章 chapter.34 现在是十二点。 艾尔菲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倔强地试图移动自己的手臂，但是失败了。 她的四肢像是装满了水母，又沉又涨，稍微动一下，就像是惊扰了它们似的，酸痛得她从脚麻到头发尖。 她会在这里待到死吗？ 艾尔菲悲伤地想。 她会躺在这里孤单地迎接死亡吗？ 麻痹和中毒，陆地上的毒物原来不比她想象中的少，但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她开始回忆海洋，死亡迟早会降临到她的身上的，但她还是为此感到悲伤，身体残缺，就像那些被大型猎食者啃食过后的骨架，被海水腐蚀，被细小的鱼群一涌而上，啄食干净剩下的肉渣，她也会像是那样，被陆地上的大型猎食者吃干净吗？如果是的话，她希望是…… “噔噔噔。” 敲门的声音。 艾尔菲下意识转头，脖子酸得她一个激灵。 “噔噔噔。” 还是敲门的声音。 艾尔菲沉默而坚决地盯着那扇门。 “有人吗？我可以进来吗？我进来了。” 根本没有等到她回应，加尔比拧开把手进了门。 艾尔菲还没从情绪里缓过来，用悲伤的眼神地看着他。 加尔比被看得浑身发麻：“怎么了？” 艾尔菲说：“我也许要死了。” 加尔比说：“呃。” 他挑眉，不知道为何对她的状况毫不意外。 艾尔菲看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用袋子装的东西：“最少应该不会是饿死。” 艾尔菲说：“不，你不明白，我中了毒，也许水母半夜跑来我的房间蛰了我，我动弹不得，我的四肢又酸又涨，我会死于毒素——他们是那么出色的猎手。” 第55章 加尔比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拧开那个袋子的盖子，怼到她嘴边：“你只是因为运动过量导致肌肉酸痛。” 艾尔菲不甘心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没有？” 加尔比说：“也许是因为我比你体力更强，外加经验更加丰富。” 艾尔菲半信半疑。 经过这几次的毒打，她的世界观崩塌了个七七八八，大概现在加尔比说他是接她去海底永眠的使者她也会相信。 “看吧。”加尔比露出恶劣的笑容：“运动过量就是会遭到这种报复。你要好好对待你的肌肉，不然他们可不会好好对待你。” 艾尔菲艰难地翻身起来，过电一样的酸痛又让她躺了回去。 加尔比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折腾。 “哎呀。”他说，偷偷观察着小孩儿的神情：“我还说过几天偷偷带你出去玩儿一圈呢。” 艾尔菲不为所动。 她对外面没那么渴望。外边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加尔比看她无动于衷，终于明白被限制出行的只有他自己。 他不甘心地说：“你不想知道那个手机导向的地址吗？我查出了那个手机频率最高的定位，怎么样，去看看？你不想知道这个手机的主人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吗？” 艾尔菲轻微抬了抬头。 然后又趴了下去。 安格斯最经常去的地方。 她心动了一下下。 说不定她的大衣会在那里。 但是也可能不在。 而且她现在还浑身都酸着。 艾尔菲前一天的精神气仿佛消退了个干净，她萎靡地缩在床上，没有答复。 加尔比看上去想在她的房间里转上几圈，像只焦虑的海豚，想要在她的猎物里分上几口。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这小孩儿心思都不怎么在他说的话上，转而嘟哝：“算了，还早。” “食物。”加尔比把那袋子递给她：“你这几天大概都得吃这个。” 艾尔菲用牙齿咬住那个口子，冰冷的金属仿佛是针，直直插进牙肉深处，她下意识松了牙，五官皱成一团。 加尔比嫌弃地伸手接住那个袋子：“连个袋子都咬不住？” 艾尔菲没理他，她满脸空白，正在和牙根深处仿佛穿刺灵魂一般的疼痛做激烈斗争。 一秒后，艾尔菲惨败，眼泪唰地涌出来。 “咋了？”加尔比吓了一跳，他还没见过这小孩儿哭，毕竟这小孩儿倔得跟头牛一样，不怕苦还不怕累，兴致上来了硬得跟个机器人似的，这类人加尔比见得多了，一拳下去牙被打掉了都能往肚子里吞了之后再还以一拳，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随便在别人面前哭的角色。 艾尔菲才不管什么硬汉在人前有泪不轻弹，那是人类脆弱的自尊心，她向来是想哭就哭的。 更何况她牙太痛了，比她当时被割尾巴都痛。 她脸皱成一团，艰难地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嘴，死死摁着，一时竟分不清是手臂更痛还是牙更痛。 这生活为何对她一只虎鲸如此严厉？ 但她都是这样克服过来的，所以这次她也一定能克…… 一阵冰冷无情的疼痛像是钻头一样深深地扎在她的牙齿深处。 也许不能。 这是虎鲸也无法承受的疼痛。 她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场面太过于混乱。加尔比手忙脚乱去看那袋快餐奶昔的口子是不是有问题，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来，又没见过她折腾成这样，飞快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黑金丝雀和个医生跑了进来。 那医生简单帮她测量了□□温，想要看看她捂住的嘴，其他两人加起来才把她的手扒拉开，医生撬开她的嘴一看，眉头皱得死紧。 “不爱刷牙，又爱吃甜。”医生断言：“一口好牙烂得七七八八，芯子都黑了。” 被扒拉开牙齿的艾尔菲满床折腾。剩下两人都按不住她。 黑金丝雀压着她的手艰难地说：“怎么处理？” “可能有几颗牙要做根管。”医生说：“光看的看不出来，要做个牙齿拍片。现在先吃点消炎药撑着。” 艾尔菲瞪大眼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问不出来，啊呜啊呜乱嚎。 “别叫了。”虚惊一场的加尔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谁叫你平常不爱护牙。” 这几乎是诽谤。艾尔菲震惊地看着他。她可护牙，吃鱼都是往软了吃，怎么会？ 接收到她的眼神，加尔比觉得自己的牙根也在疼，他焉焉地说：“拉倒吧，铁证如山，不接受辩护。根管疼得要死，有你折腾的。” 黑金丝雀瞪了他一眼：“别吓唬她。” 加尔比悻悻闭嘴，把脑袋搁在椅背上。 艾尔菲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渴望地嗷呜嗷呜乱叫一通，没人听得懂，除了艾尔菲自己。 ——我和你去外面！现在！马上！我立刻就能去！别让我回来了！ 第35章 chapter.35 黑金丝雀安慰她说：“会打麻药，别怕。” 艾尔菲瞪大眼睛，眼前的大灯太刺眼了，她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还不敢闭眼睛。有冰冷的仪器在她的嘴里戳来戳去。 “嗷！” 她张着嘴模糊地发出尖叫。 医生收回仪器，说：“先吃几天消炎药，找个时间去医院把手术做了，我可不负责牙科手术。” 第56章 谁能想到当半个战地医生还要负责做掉蛀牙呢？ 艾尔菲知道这几天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 根管治疗的视频可是托尼之前用来哄她刷牙的。 要用小钻子把牙齿里面钻空，然后…… 她的牙齿发酸，耳朵仿佛听到电钻开启的声音。 她沉默地被放下检查的仪器。 沉默地走了出去。 四肢还是有点不听她使唤，但现在她的求生欲更为强大。 黑金丝雀在和医生谈话，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了小孩儿的身影。 “糟。”她懊恼地说。 这小孩儿不喊不叫不哭不闹，一不小心就忘了她之前也是那么能折腾一崽子。 黑金丝雀干脆利落地启动了基地三级警报。 所有大门上锁，启动巡逻。 一是不能让她跑出去，二是要把她的牙弄好。 耳麦里传来声音汇报情况，黑金丝雀冷静地布置人员：“目标身高一米四七，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儿，武力禁止，武器调到捕获档。” 对面收到任务沉默了一会儿，疑惑道：“是间谍还是超能力者？这么小？怎么潜进来的？” “……不是敌人。”黑金丝雀斟酌了一下，逃避牙医而逃跑这个理由也太儿戏了，她定神：“可以当做加尔比的情况处理。” “啊。”对面了然：“离家出走的叛逆期。” 艾尔菲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半个基地的闲置人员都被调动来抓她，就因为她不想被掏空牙齿。但即使她知道，她也依然会这么做，因为说真的，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在基地里乱窜。靠着听力和能力的感受飞快地躲避逃跑。 这基地说大也不大，道路说复杂也不复杂，但对于只知道怎么去食堂的艾尔菲而言，迷路似乎不是一个意外的结局。 她在一个拐角撞上了梅根。 那女孩儿看到她也很惊讶，而后惊喜地说：“你在这里！艾尔菲！” 艾尔菲二话不说拉过她的手就走。 梅根有点迷茫，仿佛角色瞬间被调换，说实在的，在这个基地，除了看监控的，就只有她的侦查能力最强了，这是种族外挂，所以对于她第一个找到艾尔菲她毫不意外。 她被艾尔菲拽着走过了一段距离，才发问：“艾尔菲，怎么了？” “他们要钻空我的牙。”艾尔菲言简意赅。 梅根：“？” 她没听懂，下意识地探进了艾尔菲的脑子里。一瞬间就回想起来艾尔菲要她别读她的记忆，但这几乎是火星人的本能，人类用嘴说话，他们想表达什么的时候第一反应也不会是用意念传达。同理，火星人要适应用语言表达想法当然需要时间。 念及此，她匆忙撤了出来，但依然被看到的场景镇住了，甚至没想到应付艾尔菲的愤怒，她神情纠结地捂住了嘴，有些犹豫和迟疑：“人类这样残酷？” 那想象中的疼痛依然残留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整张嘴都在微微发麻。 他们有句俚语叫做眼见为实，但对于人类而言，他们脑中想的却比做出来让人看见的还要真实。 如果他们真的打算这样对艾尔菲…… 梅根下定决心，她凝神感应了一下：“走这边。” “a区丢失踪迹。” “b区丢失踪迹。” “c区……”报告戛然而止。“他们凭空消失了？！” “什么？”黑金丝雀诧异道。 火星人有隐形的能力，但是梅根为什么开始帮助艾尔菲？ 黑金丝雀左思右想没有想通，她想接通梅根的通讯，但对方没有接通。 事情变得大条起来。 或许一开始就该跟梅根清楚说明。她现在才想起来梅根对人类的好感也并不高。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但也许梅根了解到情况之后认为做错的是她们。 这已经不能被当作一件小事处理。如果严重一点可能发展成信任危机。 艾尔菲也真是，转头就跑，甚至都不听他们解释。 也许这两个孩子根本对人类没有好感也说不定，他们看上去的适应良好可能只是逞强。 黑金丝雀怎么也没想到三个孩子能整出这么大的乱子。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梅根和艾尔菲，然后说明情况。 说真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黑金丝雀飞快走向监控室，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梅根和艾尔菲迅速地在转换位置，躲避每一个人，从他们的脑子里获得信息，然后选择逃脱的方式。 而那原本应该是隐蔽逃生出口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墙。 梅根飞快地去摸那几块砖头的空隙，按照她从一个人脑子里获得的信息去敲打那几块砖。 毫无反应。 脚步声渐进。 梅根镇定地隐身，然后将艾尔菲裹在角落，她就像是一张毯子，却不知道热能监控中能看到梅根位置的黑金丝雀指挥来人移动：“对，十点钟方向，她正打算朝你的反方向跑去。做个假动作，你假装看不见她，然后再朝那个方向捕捉……” 梅根探进他的脑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狡猾的人类。她按耐住怒火，耐着性子按照她的计划，假装自己已经上钩，然后在对方猛地转身的时候，她直接从男人背后绕了过去！ 她顺利带着艾尔菲逃了出去。 第57章 却不想直接被拐角另一个人堵了个正着！ 怎么会！梅根惊诧地后退，抵到墙壁，退无可退。 这里不该有人，她明明一直有很注意，只有刚刚那一瞬间专注在读那个人的想法，但是黑金丝雀怎么会知道？ 只是巧合吗？ 艾尔菲从她的怀里出来，目光不善，尖锐的牙齿微微伸出嘴唇。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采取一些过激的举动。 就在这时，梅根的脚突然被拽倒，她直直抱着艾尔菲跌进了一条长长的通道里。 她掉进来的口子瞬间关闭。 里面竟是一条白色通道，能看到外面两人蹲下来探查她掉下来的地方。 “跟我来。”加尔比说。 梅根警惕地把艾尔菲护到身后：“这是什么地方？” 艾尔菲探出个脑袋。 “曾经留下的撤退通道，因为施工原因废弃了，被我挖出来了，幸亏你们搞出这场乱子才让我打开。”加尔比不耐烦地说：“还走不走了，你们不是要出去吗？” “所以要去那个手机的地方？”艾尔菲突然想起来似的问。 加尔比没好气地说：“在那之前，我建议你先搞点消炎药。” 梅根冷不丁开口：“你是怎么抓住我的？你应该看不见我。” “灯具的亮度不同，折射出来的光也不同。”加尔比抬头示意上面的场景。“你的隐身是利用了折射？看上去像是蒙了层低透明度塑料布，模拟真实性差了点。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对这个比较敏感。” 梅根咬着指甲想了想，有点不甘心：“要不是运气不好……才不会被他们堵在这里。” “难说。”加尔比领着他们走，这条通道没有铺砖，是混凝土的墙壁和地板，踩上去的声响又硬又实，莫名让人心慌。“黑金丝雀这女人鬼着呢。他们知道你能读心。火星人。” 梅根说：“那有什么用呢？只要我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加尔比冷淡地说：“你能读到黑金丝雀的想法吗？” 梅根忍不住反驳：“但我能读到他们的，他们执行黑金丝雀的指令……” “你读到的只是棋子的想法，而不是棋手的。”加尔比说。“棋子怎么想，对棋局本身并不重要，甚至棋子的表现能成为诱导。” 梅根皱着眉想理清楚这段话，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所以你是说她是故意用指令和他的想法诱导我那样做？” 加尔比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加尔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这可是战争时期。” 他们走到尽头，打开出口的门，一股恶臭袭来。 “出口是下水道？！”梅根捂住鼻子，厌恶地皱起眉头。 加尔比没好气地说：“怎么？你还想是个城堡？” 一只老鼠从他的脚背上爬过去，他面不改色，艾尔菲眼疾手快地逮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拽起来，老鼠吱吱尖叫着翻腾要咬她的手。 加尔比训斥道：“这耗子不知道带了多少病。扔了那玩意儿。”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疾风，有一道绿色的身影猛地窜过他们的身侧，降落在地上。 “操，是加菲尔德。”加尔比忍不住骂道：“跑！” “哎呀。”烟尘中，绿色皮肤的青年笑着说：“给你留个口子果然就会从这里跑出来。” 说罢，他猛地变成了一只大猩猩，向他们扑过来！ 第36章 chapter.36 三个小孩儿刷地一下各自散开，艾尔菲全程被梅根半拉半拽着。她昨天训练之后没有放松，现在全身上下都在酸痛，行动力去掉一大截。 绿色的大猩猩锤着胸口，发出愤怒的嚎叫。 “加菲尔德，我们没有理由冲突！”加尔比朝他大喊。 愤怒的大猩猩说：“哎呀，上级命令，体谅一下。” 加尔比咬牙切齿。在他眼里这人就是心血来潮想打一场。 加菲尔德这人说靠谱也靠谱，陷入困境时看到一抹绿色加入战场那绝对是激动又安心；说不靠谱也不靠谱，没有外部危机时，这人隔三差五就能整点危机出来让他们居危思安。 要说这人是因为夜翼的命令来捉他们的，他才不信。要说他是出来找乐子或者也是一起出来放风的，可信度也许还高一点。 绿色的大猩猩阵势极大地朝梅根扑过去，梅根被扑了个措手不及，直接卧倒才避开了他的冲击。随后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下多重的手，这人没有战意，无论是读上去还是看上去都是……友善的。 可他为什么又要和他们打起来！梅根暗暗磨牙，感到头痛。 那大猩猩落地之后变成了一只鸟，灵巧地仰冲而上，落地变成了一只。 “你为什么不变成一只鱼？”加尔比说：“鱼可比大猩猩和鸟在这地儿好用多了。” “恶。这可是下水道，”绿鸟嫌恶地在半空变成大猩猩直直冲下去压倒了加尔比：“你真恶心。” “……”一时被分散了注意力，加尔比被长臂猩猩抓了个正着，怒道：“在下水道开打的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梅根生生把大猩猩的手扒开，把加尔比丢出去，也很愤怒：“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贫嘴吗？” 被丢出去的加尔比大喊：“梅根！变成绳子困住他！” 一个烟雾弹砸响，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 第58章 “你真得少看点热血动画。”加菲尔德化为鸟雀从漫天交缠的绳索中穿出来，带起一阵烟尘：“不是每一个招式都得喊出名字的。” “是吗？”突然一声爆炸声响起，还没等他看清，加菲尔德就被迎面极近的重物直直压在地上。 加尔比得意洋洋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那来一点不用喊出来的招？” 加菲尔德伸手一摸，那是一张密度极大的网。 “哇哦。”他惊叹地说。“这招不错……呃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什么东西像是蛇一样缠在了他的脖子上，这种力道……不像是加菲尔德。 喔。是那小女孩儿的绞缠。 绞缠收紧。他渐渐有点喘不过气。 他能变成绿鸟，一瞬间挣脱，但是…… 那手臂依然在锁紧，像被一只蟒蛇缠住，明明感觉对方没用多大的力气，却无法挣脱。他感到大脑开始发昏，意识正在慢慢离他远去。 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缓慢了下来，逐渐停止。 就在这时，手上的力道突然松开了。 网猛地被从他身上扯开，他的脸被拍打着，他恍恍惚惚地看到加尔比的脸。 “唔。”他晕乎乎地说：“还没晕，你得看到对面完全不会挣扎了才能松手。还有的人会假装不挣扎，所以最好绞满七秒，加尔比，你真是越来越心软了。” 三个孩子：“……” 加尔比：“勒死你算了。” 缓过来的加菲尔德揉了揉脑袋，笑道：“才不会，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小伙，下手知道分寸。” 三个孩子围在他身边，两个女孩一个状况外一个表情复杂，只有加尔比是很纯粹的一脸嫌弃。 加菲尔德环视一周，挑剔地说：“梅根和艾尔菲都不错，艾尔菲的裸绞终于可以成型了。就是加尔比，老是用这种阴损招子，我对你很不满意。” 加尔比不满地说：“你好，这里只有一个学生，而她的老师暂且而言是我，为什么你能这样一幅老师语气？” “好吧。”加菲尔德摊手：“我被你们打败了，现在我是你们的人了。” 加尔比梅根：“……” 艾尔菲：“昂？” “有句话不是那么来的吗？”加菲尔德朝他们眨眼睛：“打不过，就加入。” 加尔比：“……” 加尔比：“火星人，查查他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梅根探入加菲尔德的思想，过了一会儿，她心情复杂地说：“……他是真心想加入我们的。” 加尔比说实话也就是随口说一句，加菲尔德不太会骗人。没想到她真的去看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不做声。 加菲尔德丝毫不在意，俏皮地朝她眨眼：“谢啦，火星女孩儿。” 梅根说：“我叫梅根。” “啊，原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到这个进度。”加菲尔德朝她伸手，笑眯眯地说：“你好啊，梅根，我是加菲尔德罗根。” 梅根握上那只手。两只绿色的手相握，梅根的手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克制住了，面色如常地完成了这套人类的礼仪：“你好，我是梅根。” “啊，等一下。”加菲尔德悄悄地比了个手势，露出一张苦脸：“夜翼的通讯，我得接一下。” 他朝孩子们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随后接通了通讯。 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陈述句：“加菲尔德，你找到孩子们了。” 加菲尔德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对面夜翼叹了口气：“我猜你不打算现在把他们带回来。” “一如既往地聪明，头儿。但这也没办法，我可是输给他们了，我成人质了。”加菲尔德朝几个抬头望着他的孩子们悄悄眨眼，觉得这三只通通望着他的场面有点可爱，他微微走了下神：“我们现在在的位置……” 他拖长了声音。 三个孩子的视线一下子汇集在他的脸上。 他欣赏够了这幅场景：“……啊，不告诉你。” 夜翼说：“不要任性，你以为你还只有十几岁吗？” “我倒觉得偶尔把他们放出去一下也没有什么，这群小孩被关在基地精力无法发泄，又这么折腾，你们受得了？” 顿了顿，加菲尔德接着说：“你曾经被蝙蝠禁足的时候还不是千方百计地跑出来和我们上蹿下跳。迪……夜翼，你真该来多看看艾尔菲，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顶着脖子上一圈深色淤痕的加菲尔德这么说真的很有说服力。 “这不一样，和那无关。”夜翼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沉下声音：“把他们带回来，加菲尔德。” “为什么？”加菲尔德漫不经心地挑衅：“你现在只长年纪不长胆量了？” 夜翼没有回答，耳麦那边沉默了一段时间，一时没人说话。 “怎么？”加菲尔德嚣张地说：“你是想用压力让我妥协吗？这招没用。孩子们可是在我手上。” 说得仿佛他是个绑架犯似的。 加菲尔德发誓他听到耳麦对面绝对磨了下牙。 “算了。”最后先妥协的是夜翼：“跟着他们，到时候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加菲尔德抗争成功，笑着回应：“遵命，头儿。” “我不会立刻把你们带回来，但代价是我要你们的坐标信息。”夜翼咬牙切齿。 第59章 “好吧，好吧……”加菲尔德不满地嘟哝道：“我就知道还有后招，什么一脉相承的偏执狂啊。” “提醒一下，我听得到。”夜翼冷静地说。 “什么，原来如此，多大的新闻。”加菲尔德笑嘻嘻地说：“我猜我下一个任务是去北极再挖一个美国队长出来。” 夜翼笑了一声：“如你所愿。” 毫无人质地位自觉的加菲尔德关掉通讯朝孩子们眨眼：“搞定。” 第37章 chapter.37 他们走出下水道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稀稀拉拉地洒在错落的屋檐上，这沉默而棱角锐利的城市终归也被染上了些许温情的色彩。 在出下水道前，梅根正想着怎么把他遮严实一点，因为他的肤色太明显，结果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往头上一套，再戴上了一副黑手套，再配上他的长袖夹克衫，基本把他的绿肤色遮得严严实实，只要不扒下他的衣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这明显就是蓄谋已久。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就是脑子正常的普通人不该出来溜达的时间了，他们这个组合足足有三个小孩儿，看上去或多或少会有点不正常。于是就挑人迹罕至的小路去走。 “我们现在往哪儿走？”艾尔菲问。 “等一下。”加尔比说：“我得联系一下。” 他按了耳朵上佩戴的一个小设备，在自己眼前投影出了一副立体地图。 “高科技。”加菲尔德吹了个口哨：“是你的小朋友给你的？” “嗯哼。”加尔比漫不经心地说：“喂？我们现在的位置是……” 他报出自己的坐标后，对面说了什么，投影的小地图旋转了九十度，然后放大，视角拉进，楼房在这个小地图上成为了蓝色的柱状体分布在他们的四周，有一条金色的线出现在楼房的间隙中。 加尔比带着他们跟着金线标出来的位置走。 走到一半，加尔比突然停下了脚步：“哈？” 他有点莫名其妙地说：“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可以拿的。” 这可由不得他，那条金线不满地闪烁两下，硬生生扭动变了一个方向。 技术人员掌握话语权。加尔比只得跟着那条金线走。 突然，在图片上显示了一个小蝙蝠标志。 加尔比下意识警惕起来：“不会有危险吧？我们可经不起减员。” 金线急切地化为箭头戳戳那个方向。 加尔比在得到对面的保证之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去那个小蝙蝠标志的位置。 那是两栋墙中间的一棵树。 耳麦那边的声音叫他抬头看，他仰头看到树上有一个巢。 对面要的东西就在巢里面。 说真的，什么东西会在鸟巢里面？带蝙蝠标志的东西不应该在蝙蝠巢里面吗？ 加尔比心说。衡量了一下高度，发现还有点难。 加菲尔德压下帽檐，无奈地说：“在这里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他要是直接化为一只鸟，万一被人看到了，身份根本藏不住。gcpd 出警倒计时就可以开始计数了。 说来惭愧，现在他们各个反抗军和罪犯的地位差不多。 在这里唯一比较合适的只有加尔比或者梅根。 梅根打算直接飞上去，被加菲尔德摁住了。他朝女孩儿眨眼：“我们需要低调一点。” 而梅根读到他的想法实际上是：“我想看这个小少爷爬树。这场面可难得一见。plz——” 梅根：“……” 而艾尔菲已经打算助跑了，跃跃欲试地衡量这棵树几脚能够踹断。又在一个过大的动作不小心扯到酸痛的肌肉之后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焉巴下来闷闷不乐地贴着梅根。 他们一行四个人可以用无数方法把那个鸟巢弄下来，但在不破坏鸟巢的前提下，加尔比只能采取最朴素的办法。 在加尔比第三次踩滑树枝跌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口袋里窸窸窣窣翕动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伸展开来，一条细长的机械腿从口袋里伸了出来，然后带动其他的身体从他的口袋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身形纤细的机械蜘蛛。 顶端一个小方形的小巧的头，头下面长着八条纤细的机械腿。 在他满脸“我口袋里什么时候进了这玩意儿”的表情下，机械蜘蛛很人性化地摇了摇头。 仿佛对他的无用很无奈似的。 然后机械蜘蛛伸长机械腿，稳稳地走上了树干。 爬树爬得灰头土脸没爬上去还被一只蜘蛛嘲讽的加尔比脑子上蹦出青筋：“……你他妈欠揍是吧，德雷克。” 机械蜘蛛的响应是在那个巢里挑挑拣拣，突然扔下来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机械蜘蛛刷地张开八只细长的腿跳下树来，循规蹈矩地钻进他的口袋里，安安分分地缩成了一个小方块。 加尔比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德雷克给他的紧急呼救器，能突破一切人类的屏蔽场，保证一按到位。 原话是：“为了保住他的小命以稳定哥谭岌岌可危的□□势”。 哪知道还有这等功用。 一边艾尔菲已经闲不住地把那个金属小玩意儿拿了起来，那上面全是灰，艾尔菲伸手想要去抹一抹。突然耳机的声音外放出来，那是一个变声过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浑厚，带着点急切：“——劝你不要。” 第60章 但艾尔菲的手太快了。 在感到疼痛之前，血已经流了出来。 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状况的耳麦中的人无奈地说：“那可是——”由于在外面，他含糊过去了。但只要是个哥谭人，就能认出那个擦去灰尘的金属片是什么。 ——那是一支蝙蝠镖。 “三四年前的版本，合金比例导致硬度很高，这么久都不会磨损掉锋刃，当然很锋利。” 她是平着抹的，只是不小心刮了一下，伤口没有多深，她自顾自把被刮伤的手指往嘴里一含了事。 加菲尔德兴致勃勃地说：“真智能，这玩意儿还能找到这个？” 那个声音说：“理论上而言，只要给我一类物体的材质比例，我都能定位到。但得在仪器的一定范围内。我可没机会走遍他走遍的那些地方。” 加菲尔德说：“真酷。真羡慕他有你这个朋友。” 对面不带感情地笑了声：“我也很羡慕他。” 加尔比拍拍自己手上的灰和被树皮蹭脱皮的手掌，冷笑：“是吗，我可是对他深表同情呢。” “哦？”对面声音狐疑，他冷酷地说：“我是否忘了告诉你你的设备有录像功能？” 加尔比脸色一黑。 对面话风一转：“骗你的，没有。” 加尔比面色好转。 对面悠悠然接上：“——但在我这边的输出端有录屏。” “我喜欢他。”加菲尔德向加尔比竖起大拇指。 “谢谢。”变声电子音有些羞涩地说：“这是我的荣幸。” 加菲尔德哈哈大笑。 加尔比觉得这几天是否是他的不幸日，是个人都能对他踩上一脚。 “我是绿色的那个，听起来你或许你知道我是谁。”加菲尔德说。 “当然。”那个声音说，变声扭曲了他的声音，但无法掩饰他稍微有些紧张而导致的断句上的轻微不协调：“你们可以叫我杰克逊，或者德雷克，都可以。” 第38章 chapter.38 “好了，书归正传。”德雷克说：“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病院，曾隶属于莱克斯工业。两个月后即将被改造成一座私立高中。目前正在进行设备的转移，我给你们搞到了两张工人id卡，你们需要留一半人在外面接应。” 他的语气完全变了，把轻松的氛围吞噬殆尽。听着的人也不由得精神集中，严肃起来。 他顿了顿：“按理来说，你们应该至少在外面休整一天再进去的。但是医院还留下了一些尚有点价值的设备，保安门禁很严，你们需要卡八点十三分的门卫交接时间点进去。我会发给你们巡逻路线图和医院内部结构图。” “你们要找的东西被超军事级的技术加密了。按理来说医院的数据文件被转移之后源文件会全面销毁，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被处理。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磁盘已经损坏，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必要。” “这个需要你们现场判断。但把硬盘拿出来，有八成把握我能搞到你需要的信息。” 他的语气把八成把握说得像十成。 “谢了。”加尔比说，看了眼表，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六点五十三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加尔比知道德雷克这人可能在平常会开点玩笑，但是该靠谱是毫不含糊，加尔比不担心刚才他们的玩闹耽搁了正事。 “步行过去大概需要十三分钟，他们三十分钟巡逻一轮，误差在十分钟之内。到地方你们有时间观察一轮保安时机的巡逻路线。”德雷克声音平稳地说：“你们太急了。” “当然要在被抓回去之前解决这个事儿。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加尔比势在必得。 德雷克叹了口气。 “这里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不了解情况吧？”加菲尔德伸手挥一挥，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孩子们都一脸平静。 梅根是因为她能阅读别人的思想，而艾尔菲是被剥夺了所有信息获取渠道，索性就跟着走。她脑子里的问题要是一个个问出来的话，那今天一天可都别做事了。 梅根瞥了艾尔菲一眼，和她挨得近了一些。 德雷克没有回答他。即使德雷克口头说相当崇拜反抗军，但这是加尔比手头的信息，是否向谁透露，还应该是他来判断是否分享情报。 德雷克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局外人。 加尔比瞥了加菲尔德一眼，说：“我们得到了有关诺拉的情报。” 加菲尔德短暂愣了一下，笑容收敛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是关于什么的？” 他的语气微微冷淡：“加尔比，那是一次错误决策。我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加尔比回答：“我知道。” 他捏紧了通讯设备，又把手插到兜里去，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看向另一侧：“绑架艾尔菲的人可能和诺拉有什么关系。” 艾尔菲短暂地看了他一样。 “查出来之后呢？这信息可以成为你下一个目标的跳板吗？”加菲尔德说：“加尔比，我不想说这话，但是你被她拽住了。” 加尔比沉默地向前走着，加菲尔德忍不住要再开口，加尔比打断了他。 “最少我想找到她的……身体。让我死心，什么的。” 加尔比说：“她和我母亲一样，是坚韧又强大的人。” 加尔比说：“所以也许他们只是失踪了，可能失忆了，可能被俘虏，才没能回来找我们。” 第61章 他拿出那个手机，抛给加菲尔德。加菲尔德接住手机，按开开机键。 不怪加尔比有这样的想法，屏保上的女孩儿和死去那一年的诺拉布伦特没有任何区别，而人在成年之后的相貌变化是非常小的。 ——当时他们确实没能找到诺拉的尸体。 这让他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点希望，也许诺拉和那些人一样都“被消失”了。她并没有死去。 他们怀着这样的愿望为着那些被俘虏的人战斗着，为的是有朝一日把他们接回去。 同时，他的心里升起一点莫名的，迟来的……警惕。 加菲尔德转向旁边两个女孩：“你们是为什么跟她出来？” 艾尔菲抬头，说：“我有东西可能会在那个地方。我想要找到它。或者找到那个……安格斯。” 她补充道：“那个手机，是从安格斯的地方拿到的。” 而梅根说：“也许我能帮到些什么，毕竟艾尔菲……” 艾尔菲警惕地看向梅根。梅根说：“这是事实，你需要我。” 她得意洋洋。 加菲尔德没再说话，他看出这个队伍……不，这根本无法称为一个队伍。 这四个人是散的，而加尔比根本就压不住这两个超人类。 但他答应过迪克要把三个孩子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加菲尔德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我就不说那些你压根听不进去的话了。走吧，小英雄，我们给那些暗无天日的地底人带些希望回去。” 他们绕进医院花了一点时间。 整支队伍分为两组，加尔比、艾尔菲和梅根负责潜入，加菲尔德负责接应。加尔比、艾尔菲拿两张员工id卡，梅根隐形跟着进去。 在一个队伍里，负责接应的人其实肩负的责任最重。他们需要依赖自己的经验迅速判断情况并且做出最合适的决定，如若潜入人员里有伤亡——这是最差的情况——那么他的任务就是如何成功把他们全部接应出来。路线、环境探测和风险预估，都是这个位置的任务。 更何况，加菲尔德多是参与正面战场，对潜入任务的参与相对较少，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的加尔比和具有隐身能力的梅根， 至于艾尔菲，她想要找的东西只有她亲身上阵才能找到。 “门口换岗时不会有人，刷卡进去就是了。监控摄像头我会帮你们黑掉。” “呃，”加尔比说：“没有直接让我们潜入进去的开放窗口吗？” “可以，但没有必要。”德雷克冷漠地说：“如果你们不想每进一个房间就开盲盒的话。我需要从刷卡终端才能黑进摄像头，如果可以，尽量避开摄像头走，减少一点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好的，我没问题了。”加尔比说。 在开始行动前，加尔比给其他两人分别发了一个通讯设备别在耳朵上，以防万一他们走散。 他们顺利趁着换班的时间溜了进去，刷卡刷出来的信息是平均年龄三十往上的两个中年男性，刷卡机毫不犹豫地放走了两个均岁不到十五的一男一女的孩子。 他们迅速溜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等到人员交接之后才出来探了个头。 医院内已经关掉了走廊的大灯，只留下惨白的应急小灯在盈盈地发着光，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停着一辆沾满铁锈的急救床，远处传来空荡的风声。 加尔比莫名停下了脚步。 其他两人看到他停下了，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见两个女孩儿一脸“你为什么停下”的表情望着他，加尔比头皮发麻。 只有他一个人看过医院题材的恐怖片吗？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不害怕？！ 看到加尔比的表情，梅根就觉得情况不妙，也许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探进加尔比的意识。 过了一会儿，梅根握住了艾尔菲的手。 艾尔菲疑惑地看着两个同款僵硬又微微冒冷汗的表情：“？” “这可是废弃病院。”德雷克的声音都调小了，悠悠然道：“我以为你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楼间孩童哭泣似的尖锐风声给予回应。 “如果能让你们好受一点，你们定义中的鬼怪属于一种可以影响磁场的能量，任何超能力都可以看做鬼怪，梅根可能是鬼怪，艾尔菲可能是鬼怪……”德雷克的声音沉稳平静。 加尔比看了看其中一个被他脑子里的东西吓得有点腿发软的鬼怪之一，定了定神说：“没，只是需要缓缓，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不至于走不动。不过谢了。目标位置在哪里？” “二楼走廊尽头的天桥可以通往行政楼，行政楼一楼103房间是档案室。” 在感到害怕的时候，最好将精力集中在一个目标身上。就会忘掉恐惧。 “梅根，我需要你用你的能力戒备周围，在有人类接近的时候通知我。艾尔菲，用你的能力探测哪些是没有思想活动的怪物——以防万一有的话。” 梅根怕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怪。她大概可以一拳一个所谓的鬼怪。 梅根怕的是那种气氛的渲染和jump scare。 她的心里发毛，发誓再也不要乱心灵感应了。 人类为什么总是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吓自己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她赶紧开始放开能力集中精神戒备周围。 第62章 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睁开眼，说：“二楼有两个巡逻保安，可以避开。” 艾尔菲说：“没有其他人型的东西……” 她忽然睁开眼。 “不。”艾尔菲说，目光看向脚下的一个方向。“那间屋子里……有四个。他们躺着的。” 她说。 “那可能是停尸间，如果梅根没感应到心理活动的话，先排除人类。”加尔比说：“大概率也不是利博坦人。他们不需要睡眠来补充精力。” “安全？” “安全。” 顿了顿，加尔比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一般而言，停尸间的尸体不会放置多久，医院都废弃了还存放着尸体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就算是无人认领的流浪汉尸体都会定期处理。” 说着他收回了视线：“不是必须的话……就不用去了。” “情况确实不对。如果那是停尸间的话——”德雷克说：“但我持赞同意见。反正你们不会路过那里，今天时间太赶了，除非艾尔菲你看到他们动了，不然先完成你们自己的目标。” 三人朝着二楼走去。 楼上两个保安的巡逻路线几乎重迭，空隙很少，他们几乎不可能三人都悄无声息地通过。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 “正常的医院会在废弃之后还派人巡逻吗？”加尔比喃喃。 “可能是防止误入和偷盗。废弃医院会产生大量医疗垃圾，其中不乏有毒有害的。来不及撤干净之前就会派人巡逻。不过这可是莱克斯集团下的医院，能搞出什么名堂我都不会奇怪。”德雷克说。 “这最好只是一个普通医院。”加尔比叹气。“最差也不过是三角头和无脸护士了。” 梅根瞪了他一眼。 “外窗能走吗？”加尔比问。 “不推荐，外墙没有防护栏，视野太黑，容易出事。” 一张立体小地图出现在加尔比面前，两个红点缓慢移动。 “我猜我们还是得留个余地，为了那个停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地下室。”他预料到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的，加尔比说：“不要打草惊蛇，袭击禁止，绕开吧。梅根，你的能力能够在他们脑子里植入暗示吗？” 梅根摇头：“我只能读取和说话。” 加尔比沉思一会儿，然后说：“那么就得联系加菲尔德了。” 他打开通讯器：“加菲尔德，我需要你在东面外墙弄出点动静出来，吸引一下注意力。” 加菲尔德：“收到。” 过了不久，外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 两个保安纷纷朝着那个方向赶去，三人趁机跑到走廊尽头。窗外，发出声音的方向腾飞一只巨大的鸟雀。 “鸟？”其中一个声音烦躁地骂道：“怎么这么吵。” “说明这破地方鸟也能被逼疯。”另一个漫不经心地说：“算了，最少还有个窗子，能看到只活的东西也好。我上周轮的区域他妈在地底下，路又复杂，连个窗户都没有，快把老子憋疯了。” “你轮的哪儿这么倒霉？”另一人嘲笑一声：“那我还算是幸运的了。” 另一人没再说话，他们聊了两句就散了。 他们正要往二楼的天桥走，艾尔菲突然止住脚步。 “怎么了？”加尔比问。 艾尔菲看着加尔比，有点犹豫地说：“地下那个……有个人型的，在动。” 第39章 chapter.39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梅根强作镇定地拽住了艾尔菲的手指：“呃，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看错了？” 在她脑子里闪过百来种设想，她走过每一个拐角、打开每一扇门可能面对的东西尽数向她涌来。 她不想知道那是不是人类。 加尔比说：“那我们更得避开那个地方绕到二楼去，最坏的设想是那里躺着的都是利博坦人，梅根，去……算了。艾尔菲随时留意那些人的动向。” 他的声音丝毫没有发抖也没有畏惧，平静得好像不是他将满脑子的恐怖画面塞进梅根脑子里似的。 梅根意外地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她有点愧疚地嗯了一声：“抱歉。” 加尔比无所谓地说：“那么下次就不要擅自闯进我脑子里看东西。相信我，这句话大部分时间是为了你好。”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行政楼。 行政楼比门诊大楼要乱一点，地上有很多来不及搬走又不太重要的杂物，偶尔散落着一些纸张，大多数污迹斑斑，灯光太灰暗，捡起来也看不清写了什么。 “下楼的楼梯向前走五十米能够看到。”德雷克说。“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加尔比说。 几人尽量放轻的脚步声是空旷走廊唯一的声响。 艾尔菲频频回头。梅根攥住她的手，意思是：“不要回头看。” 无知无畏的艾尔菲茫然地在脑子上挂了几个问号。 知道太多的梅根急得恨不得把那些画面塞进她的脑子里，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他们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了档案室，加尔比小心地使用撬锁工具撬开了门。 “你做过什么不正经的职业？”梅根警惕起来。 加尔比啧道：“以后没准你也得学。” 梅根自豪地说：“我可以穿墙。” 第63章 加尔比：“……可恶的外星人。” 轻微的咔哒一声，门开了。 就在同时，楼道间响起尖锐的警报，楼道灯光骤亮。 加尔比把其他两个人一拉就要往外面跑，他摁着耳麦低吼：“怎么回事！？” “红外线报警器？这不该有的！”德雷克道：“进去！” 加尔比怒道：“进去被瓮中捉鳖？！” 德雷克说：“之前我拿到了一张医院改建前的地图，本来以为用不上，档案室里面有个入口，藏进去。这种警报的对策方案是战力相当于特警部队的安保……见鬼。” 德雷克喃喃，对着破解出来的资料目瞪口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种东西？” 加尔比骂道：“那么那个入口最好还没被封死。里面有摄像头吗？” “有，黑掉了。没注意到报警器是我的疏忽。”德雷克说：“里面暂时是安全的。”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把两人塞进了档案室里：“我去引开他们，跟着德雷克的指令走。” 梅根的身体浮现出墙上，这项能力她掌握得还不是非常熟练，导致她看上去和墙融为了一体：“我更合适。” 加尔比看她一眼：“你确定你可以一个人在医院乱晃？” “现在还是在乎那些的时候？！”梅根愤怒。 明明她才是这个队伍里能力最多适用性最广的人，为什么会处处被迁就？！ 火星人的能力确实相当适合和他们玩儿追逐战，她本身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加尔比只是担心这个涉世未深的火星人被恐怖片吓破胆，导致出现失误。面对这种程度的武装力量，一个小失误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看着梅根毫无恐惧只余坚定的面容，加尔比毫不磨蹭地说：“尽量避战，只是引开就好，保持联络。”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到时候听消息会和。” “好。”梅根的身体彻底脱离了墙，她落在地上：“十分钟后见。” 她猛地从走廊窜了出去。 加尔比在灯光通明的档案室找着他想要的东西。 一共只有两台电脑，主机都很陈旧，加尔比一提就知道里面空了大半。他不死心地拆开主机，两台主机里面都只剩下一个硕大的电源和乱七八糟的电源线。 他在这里找得热火朝天，不经意回头一看，艾尔菲在那儿对着地板发呆。 他不禁怒从心生：“你到底是一起找啊，地板上有蚂蚁在搬家吗？” 艾尔菲被他一吼吼回了神，眉头一皱正想对着他吼回去，远方传来一阵枪声。 “我没事。”梅根的心灵感应顺势响起，她的声音轻快：“人可比鬼好溜多了。” 加尔比：“是吗，那就拜托你多溜一会儿了，我们找不到东西。” “交给我吧。”梅根说。 “档案室的两人注意，有人朝你们过去了。”德雷克说。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被梅根引走了。 “有没有拖延时间的办法？”加尔比动作飞快地翻着抽屉。 “没用，他们目的明确，朝着定位来的。他们有个指挥官？有意思。” “我不太想这么惊心动魄。”加尔比合上最后一个抽屉，没找到任何一个类似硬盘甚至u盘的物体，他咬了咬牙：“你说的入口在哪里？” “在第三个档案柜背后。” 加尔比突然想起来半天没听到艾尔菲的动静，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响和铺天盖地的尘埃。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眯着眼睛从灰尘里看过去：“你在见鬼的搞什么？”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烟尘散去，暴露出下方一个巨大的入口。 “里面是空的。”艾尔菲说：“下面有人，他在动。” “其实只要转动第三个档案箱……算了。”德雷克说：“有人？” “那些躺着的。”艾尔菲说。她不假思索地走进了漆黑的通道。她的心跳很快，好奇心占据了她的全部大脑。 “所以这个通道通往他们所谓的地下一层？”加尔比浑身发毛。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停尸间和活死人这类字样。 “好消息是下面地形复杂，你们可以在下面甩掉他们。坏消息是，是的。那下面就是你们之前讨论过的地下层。”德雷克说：“看来你们这一趟注定避不开那个房间，但我着实很好奇让人在档案室设警报器的玩意儿……” 加尔比不得不骂骂咧咧地跟着艾尔菲走了进去，回头还不忘把档案柜拽回来安上。上面的档案散落得差不多了，傻子都知道这个档案架一定有问题，但是聊胜于无，总不至于让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赤条条敞开的黑色通道。 他现在只希望，他们往下钻的这个通道里，能有让他们不虚此行的东西。 第40章 chapter.40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长长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加尔比摸了一把墙壁，是光滑的金属外壳，上面的灯随着他们的到来依次亮起，他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这么长的楼梯不安装个电梯？” 德雷克：“你猜有多少个他们所谓的密道是因为电梯井和线缆布置被发现的？” 加尔比：“这不也被发现了吗？” “要是没有发现地下室的人型，估计没人知道医院地下有个地下室，我也不会去特意查重建前的地图。” 第64章 加尔比故意说：“这听起来不太像是一件好事。” 德雷克：“还不一定呢。” 理智告诉他现在折返才是最合适的选择，趁着他们没找到人或者大部分人被梅根引走，他们和小部分人周旋之后开溜，怎么说这个计划听起来也会比深入这条不知道尽头的通道要好。 “负一层的出口有两条，一条就是你们进来的档案室，另一条的出口在河边。”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那是一堵纯白的墙。 艾尔菲伸手去摸了摸，墙体光滑冰凉，没有一丝缝隙。 怎么会是墙？ 这么长的楼梯下面，怎么会只有一堵墙？ 加尔比说：“……喂。”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加重，下意识按住艾尔菲的肩膀，想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怕她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引来警报。 哪知道她整个人一下子突然就陷进了那堵墙里面。 加尔比冷不丁没站稳撞上了那堵冰冷的墙，他愣了几秒，伸手去摸那堵墙，又用手成拳去砸，手上传来的反馈像是纯实心的墙体。 “搞什么！？”加尔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才真正慌了。他连忙按下通讯的接通键：“艾尔菲？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耳麦那边才传来带些杂音的回应：“我很好。我在……” 那边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玻璃和墙体。回头的路不见了。”最终她说。 “德雷克，你能定位到她吗？”加尔比说，他再次用手贴上那堵墙，确认了那确实就只是一堵实实在在的墙体。 “她的定位消失了。”德雷克的声音有点发紧：“有屏蔽场，无法触发任何检测设备的阈值，简直就像是——” 在这个时候，两个孩子才都慌了。 “艾尔菲，我需要你冷静。”加尔比说：“描述环境，保持通讯……等等，她为什么能接收到通讯？” “也许是和她能进入这堵墙同一个原因。现在有几个可能性：利博坦人的屏蔽场、时空转移。哪个是人类能做到的技术？”德雷克忍不住骂道：“……都这个时候了莱克斯都不消停，我被反追踪……” 德雷克的通讯戛然而止。 加尔比焦急地问：“喂？德雷克？加尔比？还有人在在线吗？” 他拼命按着通讯设备，想从耳机的杂音里听出点人声出来，但是对面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他剧烈的心跳声响彻在耳边。 安静的长楼梯里，声控灯灭下去了，狭长的空间连风声都没有。他等了一分钟，也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响应。 “见鬼。”他喃喃道。脱力般靠在墙上。 通讯丢失。艾尔菲失联，德雷克被莱克斯盯上，情况变得一团糟。 梅根也没有回应。 他是不是就不该出来找诺拉的信息？ 过了几秒，他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深呼吸。 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他想。这才到哪儿呢。总是……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如果是夜翼的话。 他不甘心又带着点向往地想。如果是夜翼的话，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会怎么做？ “事情还远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么就去做你能做的所有事情，别后悔，也别回头看。” 他喃喃自语：“档案室的人还没有进来，为什么？” “是真的没有发现那个档案架的异常，还是没有必要？” “前者几乎不可能，那个档案架倒下来这么大的声音，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就算没有察觉到，只要一进档案室稍微搜查一下就能发现那个架子的异常，再次把它拆下来搜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他繁乱的心绪逐渐在自言自语中冷静下来。 “原因只会是他们的'指挥官'没有让他们那样做。” “为什么？他们找人来捉我们，但是却放任我们进入地下室？因为没有必要？还是说……” 他突然想到，这堵墙，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艾尔菲能进去。 “这是一个用于捕捉她的陷阱？”加尔比脱口而出。 他的心率又开始飙升。 可是谁会捕捉艾尔菲？艾尔菲有什么好捕捉的？那个捕捉她的人为什么一定笃定他们能破解这个ip地址？如果这是利博坦人的屏蔽场——不一定，但万一的话——利博坦人为什么一定要艾尔菲？ 这个地点是他找到艾尔菲的手机，然后找德雷克破解出来的。他能相信德雷克吗？他和德雷克相识接近十年，他能相信他给出的这个地址，不是他出卖了他们吗？德雷克，他和利博坦人有关系吗？他的失联是真的被莱克斯攻击还是…… 他越想越乱，不得不用了一点冥想的技巧才能平复下自己的呼吸。 他又试探性地叫了几声三人的名字，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想起梅根的心灵感应是一百米以内。如果他是梅根，在和其他几个人失联之后，她会去哪里？ 第一个答案是加菲尔德的所在地，第二个答案是回到档案室。 也许只有梅根能用她的能力穿过这堵墙。 他们下来的深度太深了，保不准已经超过了一百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至少和梅根取得联系，然后—— 第65章 他转身飞快地朝着楼梯上方跑去。 ——然后把艾尔菲带回来。 而在雪白的墙壁之间，艾尔菲还在折腾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没声音了的耳机，折腾半响没折腾出个名堂，她挫败又生气地抬头，才发现眼前无声无息地站定了一个皮肤雪白的青年。 他笑眼弯弯，脖子以一种轻微的违和感偏向她的方向，本该是很让人有亲切感的表情，却不知为何让她起了点鸡皮疙瘩，不知道观察了她多久。 他见她看过来，才微笑着开口：“你好呀，小姑娘，对你而言应该是初次见面，你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好”说了两遍。就连艾尔菲这种不太和人打交道的虎鲸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感到牙根发麻，不自觉退了一小步。 但他对她的反感好似毫无察觉，继续缓慢地咬字说着，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名字是'依'。” 第41章 chapter.41 艾尔菲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那个名叫依的青年也坦然地让她打量。 他们这样相对无言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先开口的是依。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眉头皱起来，微微偏头。 艾尔菲四处打量了一下，觉得想问的太多了，但也不觉得眼前这个叫依的人能解答什么。但是他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人给她的感觉不太好。 她察觉不到这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简直就像是……面对一个空洞洞的人偶。 你没法问一个人偶他是谁，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呆着。你也可以问，但问这几个问题的感觉会非常奇怪。 他给艾尔菲一种“不想从他口中得到任何回答的感觉。” 于是艾尔菲说：“我要走了。” 她微微向着他点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侧身路过他。 依也没有阻拦，随着她的转身而转身，艾尔菲倒退着走出十米的时候，依不慌不忙地跟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艾尔菲问。 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你想知道这下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吗？” 说着，他抬步走在了她的前面。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艾尔菲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而是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这下面的道路岔路口非常多，就短短一分钟的路程，她经过了三个岔路口。 如果要形容，这下面非常像艾尔菲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蚂蚁巢穴内部。但是与蚂蚁巢穴不同的是，这个地方的道路非常整洁，雪白一片，堪称一尘不染。 她根本没有记路，迷宫这种东西，一般而言走着走着就出去了。大不了多绕几圈，实在绕不出去再记路。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跑了起来。路过的一些房间她压根没有去看。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 耳机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眼前的景象从一片雪白变成另一片雪白，玻璃，白色涂装，写满编号的门。这下面的空间有这么大吗？ 为什么她还没有走到尽头？ 她的脚步声响彻在这个洁白的世界里。她在一个拐角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她直直把那个人撞在了地上，等她爬起来，她才看到她撞到的人，就是刚才已经走掉的依。 这个青年并没有抱怨，也没有像是感到疼痛的样子，他的表情都没有扭曲一下，还是带着恰到好处宛若画上去的微笑一样：“艾尔菲，你为什么不跟我来？我非常有礼貌地邀请你。” 他看上去没有生气，也不带指责，甚至一点威胁的意味都没有，就只是用凝固住的微笑，语气平静地询问着。 艾尔菲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地贴到墙壁上。是怪人。 要打架吗？艾尔菲飞快地观察着地形和这个人的身材，感觉打得过。 但是为什么要打。无故开启争端是不明智的，她的直觉也不是每次都管用——无论是打不打得过，还是对危险的感知度。 艾尔菲一言不发地在墙上贴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说：“我不想跟。” 她迟疑了一下：“我对这下面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得上去。” 她撒了一个谎，她为此短暂地慌了一会儿，故作镇定地看着这个青年。 青年露出有点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真是遗憾。”他说，完全没有被拒绝之后感到生气的样子：“那么我们就只进行最后一项任务，就让你回去，好吗？” 艾尔菲再次退了一步：“什么任务？” 青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艾尔菲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她拼命甩着自己的手，像是被黏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那只手看上去就像是人类的手，柔软，有温度，但是死死缠在她的手腕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青年没有理睬她的挣扎，或许是已经习以为常，硬生生把艾尔菲拉到了一间房间里。 不能说是硬生生，她被拉拽得非常轻松，对于这个青年而言，简直像是拉着一袋衣服似的。 艾尔菲简直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人怎么可能完全不为她的力量所动？陆地上怎么会有这样……这样的人？ 她被拉着踉跄走了三分多钟，她对那只手和青年拳打脚踢，甚至绞在他的身上，他都完全不为所动。她气喘吁吁地抵着那人的脚，被拖拽得跌倒了一次，青年停下脚步，把她半揽起来。 第66章 他看上去压根不在乎艾尔菲的挣扎，只是温和地说：“可能会有点痛，但是只有一会儿。” 艾尔菲大睁着眼，她感到恐慌。 青年把她拉到了一个不知道用途的仪器面前，把她与其是说丢，倒不如说摁进去。艾尔菲碰到仪器的一瞬间，金属迅速攀上她的四肢，把她死死困在仪器里动弹不得。 “你是个漂亮的孩子，艾尔菲，我想要与你分享那些东西。”他说。“我很期待你。” 他抚摸艾尔菲的脸颊，手掌温热而干燥，像是抚摸一件未上釉的瓷器。 艾尔菲死死盯着他，几乎过呼吸，脖子上有炙热的温度。那温度越来越高，她闻到有东西烧焦的味道，她大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尖叫。 青年抚摸她的脑袋，说：“没关系，再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是必须要经受的。” 她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这个房间的墙壁渐渐打开。 墙壁四周，全部沉睡着人。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肤色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脖子上，全都有着一圈纯白的，项圈似的条状记号。 加尔比贴着一层档案柜伪装的墙壁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有声音。 按理来说他们在下面也待了一段时间，该到的人早就到了，现在档案室没人，多半是的都走了。 这验证了他一半的猜想。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加尔比小心翼翼地卡着柜子的边角把柜子移开，外面明显来过人，散落的废弃纸张掉了一地，上面遍布灰黑的鞋印。 “加尔比！”他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声音。是梅根。 “心灵感应突然断掉了，德雷克也联系不上，档案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艾尔菲有麻烦了，她陷入了不知道什么空间里，出不来。” 梅根花了一点时间回到档案室，她直接用能力潜进地底，顾不上已经消耗了过多的精神力。 “她是在哪儿消失的……艾尔菲？！”梅根惊呼。 他们正在找的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在黑暗无灯的走廊尽头抬头看他们的时候，指缝里露出一点纯白的记号。 第42章 chapter.42 听到声音，角落那团漆黑的生物抖了一下，抬眼慢吞吞地看他们。 “梅根？”她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何声音沙哑。 梅根一眼就看出她状态不太对，上去把她半拥着拉起来：“发生了什么？” 艾尔菲下意识提高声音：“不要心灵感应！” 小小的空间一片寂静。 半响，梅根说：“好。” 艾尔菲没有挣脱，于是梅根没有放开她。 艾尔菲于是眨眨眼睛，又忍不住去摸她脖子上被烙的那条纯白印记，隐约还感到有滚烫的灼痛没有散去。于是她收了手：“叫'依'的人，脖子上的标记……” 她有点失魂落魄，依然感到恐惧，回头又去看一眼那个墙。 那堵墙又变成结结实实的墙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留下这个？”她低声说。 没人能够回答她。 她起身的时候甚至站不稳。 “你回来了就好。”加尔比偏过头：“我们先和加菲尔德汇合吧。” “东西拿到了吗？”梅根转头问他。 “没有。”加尔比说，他咬着牙：“德雷克失联了，艾尔菲又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得先回去。” “回哪儿？”梅根说。 “基地。”加尔比回答。 梅根微微垂着头，没有看他。 加尔比瞬间明白了。 “梅根，单打独斗没有好处。”加尔比谨慎地说。 “所以团队作战就有好处了吗？”梅根冷淡地看着他。 加尔比张嘴，又说不出话。 梅根说：“艾尔菲进入那个地方的时候，你在哪里？” 加尔比哑声。他说不出“我就站在她旁边”，甚至于艾尔菲是他一只手推进去的。 艾尔菲才缓过神来，梅根说得像是她没法应付一样——虽然她确实没法应付——但是她下意识接了一句：“……不关他的事。” 这句话听上去是在为加尔比开脱，但实际上潜含的意思是：“就算他当时站在她的身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句话直接就表明了艾尔菲的立场。 加尔比听出来了。 梅根说：“加尔比。我不想说这种话，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的话，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德雷克失联，无法应付紧急情况，这一天下来不仅毫无收获，而且艾尔菲还失踪了一段时间，你们的队伍简直就是一团散沙。我们为什么要留下来？” 加尔比下意识看向艾尔菲，在意识到这点后他立马别开视线。他自认没有做出任何的错误判断和决定，但事情还是变糟了。也许他应该让加菲尔德代替艾尔菲参与这次行动，也许他应该退出这次行动，也许是因为他的能力只到这个地步呢？他能力仅此而已，因此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愧疚和自责令他反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加尔比声音干哑：“我们先出去。” 也许加菲尔德能够留下他们。加尔比想。 梅根不为所动，她直直地站在那里，就在此时，加尔比突然意识到，靠着梅根和艾尔菲两个人，他们能非常轻松地进出这个地方。 第67章 或许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但他们能很轻松地应付对面那些人类。 拖后腿的只有他而已。 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 梅根依然冷淡地看着他。 过了半响，加尔比恶狠狠地抬头，几乎是压着声音在吼：“我没有你们的超能力，我承认我拖了你们的后腿！” “但是我今天没有做出任何决策性失误！而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应该是带艾尔菲回到基地检查她的身体是否出现了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僵持着！” 加尔比满脸通红地怒吼着。 加菲尔德没有说笑，他的格斗术成绩在基地里算是数一数二，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言，是件极其值得骄傲的成绩。 但他选择的对比对象是艾尔菲。 因为自负，所以才向前看着超人类。 他缺少的只是经验。 加尔比的脸都烧了起来，灯暗了下去。 “梅根。”最后他说：“我不要求你听我的指挥，但就算是为了艾尔菲，你也应该留下来，这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如果他们真的是利博坦人，那毫无疑问，对于她可能遭受的，反抗军更有经验。” 这说服她了。 回去的道路没有再出现意外，他们成功和加菲尔德汇合，简单说明了情况，他们就准备回去。 “你会留下来吗？”耳机里的声音问。 梅根回答：“暂时。” 加尔比以为这是在对他说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梅根没搭理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艾尔菲被烙下的那个印记是什么。相信我，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伸手挂断通讯，迪克后仰躺在椅子上，脖子后面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敷衍地摁两下后颈了事。 “芭——神谕，监控清理干净了吗？”他问。 “清理干净了，没花我太多功夫，只是一些收尾工作。加尔比什么时候有黑客技术这么好的朋友？” 这句话几乎带些暗示意味了。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迪克说。 对面于是不说话了。 “他这样迟早会被牵扯进来的。”神谕谨慎地说。 “那就避免那个。”迪克说。 闹铃响了，迪克在闹铃响起的一瞬间就摁掉了，他几乎是比着秒按的。 “你知道那个闹铃在我这里是同步的吧？在你按掉第四个之前，你必须得去休息。”神谕声音暗藏威胁。 迪克说：“我不想和你讨价还价，小芭，但是我还得去接艾尔菲他们，那边出事了。” “那边有加菲尔德，你以为你是谁，有十个分身能事无巨细包办？”神谕怒道：“在你想起来通讯里只能叫我神谕之前，给我下线。” “给我五分钟……神谕，帮我接下莱克斯。”他仰头灌下一杯咖啡，垂下眼：“我们还有点事情要清算。” 神谕不回答，愤怒又干脆地挂了通讯。 迪克趁机眯了一两分钟的眼，直到通讯请求的声音响起，他睁开眼，接通通讯。 熟悉的光头出现在屏幕上，莱克斯卢瑟面带微笑：“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吗？” 第43章 chapter.43 艾尔菲对回去的提议也没有拒绝。 她出来不明不白地搅合了一场，什么消息没捞到，反而自己被打了个白条形码。缓过来后，整个人开始生闷气。 这股气一直持续到她被带回了最近的基地，这个基地的规模明显比上个基地要小很多，大概是个临时落脚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员在，但她看到了很多熟人。包括并不限于黑金丝雀和夜翼。 艾尔菲死都不肯上去那个纯白色的检查仪器。 因为那个仪器确实和锁住她的太像了。 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夜翼三天只睡了六个小时，还得耐着性子哄小孩儿。 好说歹说劝不动，夜翼心力交瘁地在耳麦里求助神谕。 而艾尔菲谨慎地后退一步，又想不管不顾地开溜。 只是念在夜翼说话语气还算和善，给他个面子，稍微听了一点点，但没听进去。 收到神谕的情报，夜翼顿了一下，随后他叹了口气。 “艾尔菲。”他就只说了个名字，又缓了会儿，才接着说：“给你打烙印的是利博坦的人，而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 艾尔菲不忿地瘪嘴。 夜翼突然说：“我们之前也有人被打上了这种烙印，很少，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个的人也很少，但他们无一例外，最后都消失了。他们称之为死亡烙印。” 加尔比突然想起诺拉很长一段时间穿着高领衣服，他把这个想法压下去。 而艾尔菲想到那满墙的人，她问，“那他们都死了吗？” 夜翼的声音笃定：“没有。” “我们没有找到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尸体。” 他接着说：“我们不能让你也遭受这个，所以我们最少要查明，这个东西对你的身体有没有伤害，以及这是否真的是之前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艾尔菲非常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最后神谕临门一脚，用一个示范视频显示了这个检查仪器的无害。 她才磨磨蹭蹭地爬上去，手缩在腿上，生怕那仪器又伸出个金属带子给她咔哒一声给她锁上面。 一套检查下来，好消息这个东西和之前那些人身上的一样，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坏消息是，这就是“那个烙印”。 第68章 艾尔菲跳下检查设施，越想越气，觉得不能白被打个条形码。于是开始琢磨怎么从被折腾的记忆里找点线索，好日后回去报复。 思来想去，才想起来在被折腾的时候看到过墙壁旁边一排的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感觉这也是一个线索。但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但夜翼说过他们之中有人被打过烙印。 是不是那墙上的人，有他们曾经认识的人呢？ 但她根本无法描述那些人长什么模样，除非…… 夜翼在想事情，想完之后，就看到艾尔菲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思来想去他估摸不住这女孩儿在想什么，于是干脆直接问：“怎么了？” 艾尔菲说：“我被打上这个印子的时候，看到墙上关了很多人。让梅根读我的记忆，让她给你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夜翼听懂了。 夜翼尊重她的选择，他说：“好。” 这一场记忆读取让三个人受到的影响都不浅。 记忆读取会让参与地所有人都回顾一次当时的记忆。梅根捂着脖子剧烈地呼吸。艾尔菲是第二次经历这个，她比起其他两人冷静许多，说：“有你认识的人吗？” 夜翼平复了呼吸：“是的，是的，谢谢你。艾尔菲，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很抱歉，让你经受了这些。” 艾尔菲抿嘴。没说什么。如果是为了带回她的朋友们，她不在意。 突然，门外一个男声响起来：“是这里吗？” 一直悄声无息假装背景的加尔比肉眼可见地跳起来了一下。 梅根和艾尔菲不明所以地看着加尔比，他像一只看见黄瓜的猫一样炸毛了，眼神在房间里到处梭巡着，像是马上就要藏进什么地方似的。 艾尔菲：“你为什么跟只土拨鼠一样？” 加尔比：“。” 加尔比：“为什么他妈的是土拨鼠？” 他下意识反驳的一句话让他失去了逃走的最后机会。 门开了。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性走进来，他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黑马甲，戴着一顶灰色贝雷帽。他用手扶了扶眼睛，用手帕揩去头上的汗，眼神扫视一圈后，立刻锁定了加尔比。 “你又在这里和他们鬼混！”那中年男性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满脸怒容，一把拉过浑身僵硬的加尔比的肩膀：“跟我回去！” 加尔比定在原地巍然不动，满脸不甘心地瞪着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中年男人辛辣地嘲讽：“就你们这个破设施，是个人都能找进来，你们能干成什么事？” “先生。”夜翼从容地朝他打招呼。 被称为先生的人表情略微松弛，但依然横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我要把他带回去。” 夜翼叹了口气，爱莫能助地看向加尔比，但要加尔比说，他更像是松了口气，夜翼巴不得把他快点脱手呢！ 加尔比倔强地整个房间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可以求援的人，不忍感到有点绝望，一咬牙，满身刺地朝他扎回去：“你自己要当个懦夫，还要拉着别人和你一起逆来顺受吗？” 中年男人怒气更胜一筹，他声音严厉：“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亚力克！” “别喊我那个名字！”加尔比朝他吼回去，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没有资格！” 中年男人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压低了声音，强制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亚力克，不要闹脾气，难道你要让你的一时冲动，让家人承担后果吗？” 加尔比正在气头上，他语气越来越激烈，语速越来越快：“有你这样的家人有什么用？母亲被掳走的时候你缩在哪里发抖？你这样的家人，我还不如没有好。” 中年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可怕。 加尔比说完也发现自己说过头了，但他不可能现在道歉，倔强地瞪回去。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中年男人语气冷淡：“跟我回去，亚力克，这由不得你。” 加尔比也冷静下来了：“凭什么由不得我？” 中年男人扫视了周围一圈，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基地有多少设备？藏了多少人？利博坦人对反抗军的搜查越来越严了，虽然我不贪图那点赏金，但这取决于你，加尔比。” 加尔比只觉得一股热度直冲大脑：“你用这个威胁我？——你居然用这个——你怎么敢？你这条利博坦人的狗！” 夜翼严厉地呵斥：“加尔比！” 加尔比猛地转头看他：“怎么？！我说错了吗？” 夜翼滞了一下，才说：“……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拿来交换的是你们的基地位置啊！”加尔比不敢置信地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开口：“哦，我知道了，你是巴不得把我扔出去的，保住基地位置，还能把我脱手出去，这是一石二鸟。” 夜翼叹了口气，知道他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索性保持沉默。 “亚力克，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中年男人声音沉稳：“大部分事物都是拿来交换的。” 加尔比再次环视了一圈。 艾尔菲冷淡地看着他，梅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加尔比笑了两声：“我知道了。” 他尖锐地说：“我是个累赘，你们都巴不得看不见我。” 艾尔菲探头，她刚刚在走神，家庭伦理剧对她而言有点超纲了，更何况她本身觉得别人的事情没必要也不想插手，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好像加尔比的“你们”里也涉及她。 第69章 于是她好歹还是决定说一句话为自己正一下名：“没有。” 很喜欢他倒是没有，但很嫌弃他也是没有。 加尔比总体而言还是一个比较好的陪练对象。 虽然他抢了她的手机，但是功过要分明。艾尔菲勉强承认加尔比功稍微大于过。 梅根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加尔比气得脑子嗡嗡的，现在满身是刺，根本没在乎这句“没有”是谁说的。 夜翼捂住额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加尔比，唉，呆在你父亲的地方总体而言是最安全的。” 可惜加尔比已经转身摔门而去。 第44章 chapter.44 窗户有响动。 加尔比闷在被子里，不想搭理。他估摸着应该是鸟雀之类的。 窗户的声音没有停下，加尔比暴躁地猛地掀开被子。 窗外艾尔菲眨眨眼，继续锲而不舍地敲窗户。 加尔比瞪大了眼睛，飞快地下床把她放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加尔比飞快地问，朝窗外望了几眼：“这宅子的安保措施有这么差吗？” 梅根显出身影，她是飘起来的，脚距离地板十公分：“还好，费了点功夫。” “不用谢。”德雷克的声音从艾尔菲的耳麦里传出来。 “德——”他一时哑声，后知后觉地开始生气：“你之前在哪儿去了？” “摆脱追踪，之后我家长他们回来了，我被缠住了一会儿，我联络了梅根的。”德雷克含糊道。 加尔比瞥一眼梅根，估计是她在当时他和父亲的争执间接到的联络，她不太好说。 在没有掌握到确切的证据前，他没办法去质问德雷克是否泄露了他们的消息。这个指控严重得接近叛国，帮助利博坦人意味着背叛人类。 “你们来干什么。”他没好气地说，隐约心里有些期待。 艾尔菲说：“躲牙医。” 梅根说：“凑热闹。” 德雷克：“同上。” 加尔比：“。” 他就不问这个地址是谁透露的了，要么是夜翼要么是德雷克。 他挫败地跌进沙发里，还是没憋住，忍不住话里带刺：“我们有熟到可以相互看热闹的份上吗。你们不是打算开溜吗？” 梅根轻飘飘地落下去，她说：“加尔比，既然你知道我是火星人，我来地球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把我关进笼子，第二个人类把我当成物品明码标价地贩卖，你不能指望我一下子就毫无芥蒂地相信人类。” 加尔比噎了一下，然后他移开目光，嘟哝道：“那也不是我干的啊。” “我就当这是道歉了，那么——没关系。”梅根大度地说：“鉴于你说的那些话确实能说服我，我勉勉强强期待一下你好了。” 加尔比莫名红了耳根，他小声说：“谁要你期待我啊。” “你害羞了。”梅根有点惊讶地眨眼，同时感到好笑：“被期待让你感到快乐。” 加尔比恼羞成怒地低吼：“不要心灵感应！” 梅根瞪大眼睛：“我没有，你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加尔比怀疑地看她：“你现在已经能凭表情认人了？” 梅根笑起来：“你的心情写在脸上，很好分辨。” 这几乎让加尔比有点羞恼，又不想再发脾气，他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艾尔菲冷不丁来一句：“你没事吗？” 梅根一脸见鬼一样看着艾尔菲。 加尔比吓得啥气都没了，战术后仰。 艾尔菲一脸困惑地回看他们：“怎么了？” 梅根急切而忧虑地绕着她团团转：“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有没有感觉脑子昏昏的，记忆错乱，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艾尔菲：“？” 艾尔菲一把逮住梅根，制止了她像一只焦虑的仓鼠一样转圈圈：“你在说什么？” 感到同款惊恐的加尔比贴在沙发背上，艰难地开口：“就是，那个。” 他声音干涩：“你看上去，不太像是，会关心人的那种。”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非常自我的小鬼。” 艾尔菲：“。” 梅根抱歉又赞同地说：“虽然他说得有点过分，但确实是那个意思。” 艾尔菲：“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生气。” 她缩进角落软乎乎的长毛地毯上，鼓起脸颊。 “虽然我很想继续听下去，”德雷克突然出声了：“但是我马上得下线了。所以我得长话短说。” 他说：“我之前在服务器里找到一个黑匣子，费了点力气才'撬开'它，虽然没有拿到硬盘，没有详细资料，但还是查出一点东西。手机的拥有者的□□——无所谓了，他的真名叫安格斯·布伦特。” 加尔比瞬间心思就收回来了，他睁大眼睛。 “他姓布伦特，他是——”加尔比难以置信地说。 “是的，他是诺拉·布伦特的父亲，我今天就是来说这个的，我必须得下了。拜。” 唯一一个干正事的技术人员语速飞快地扔下这个重量级信息之后，直接挂了通讯。 加尔比心烦意乱地消化这个消息。 诺拉的父亲怎么会为利博坦人办事？ 他又是怎么和艾尔菲扯上关系的？ 艾尔菲也在那儿发愣，但她手里的消息比加尔比少太多了，处于脑子过载状态。 第70章 “铛。” “铛铛。” “……等下。”唯一不受这个消息的轰炸影响的梅根突然伸出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加尔比下意识：“啊？” 思路卡进死胡同的艾尔菲茫然地：“什么？” “有铛铛铛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什么……”梅根努力地描述。 三人仔细倾听。 “铛。” “铛。” 那声音锲而不舍地响着。 “有。”艾尔菲说。 梅根后背发麻，她瞬间把艾尔菲堵在角落，远离每一个光线无法照进的黑暗死角。 加尔比对自己房间太熟了，熟悉感驱散了恐惧，他敷衍地随口说：“应该是老鼠吧。”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从暗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加尔比的头，借着他的头为跳板，迅捷而优雅地落在了桌子上。 加尔比痛呼一声，惊恐而警惕地跌下了沙发。 它静止下来，两个缩在角落的孩子才发现那是个胖乎乎的雕刻石偶，正面的表情倨傲。 “说谁老鼠呢！你个混小子！”那个石偶像个不倒翁似的立在桌子上，声音愤怒。 然后它一个大幅度旋转转向艾尔菲，像模象样地往前仰了很大一个幅度，头快要砸到桌子上，又不知道靠着什么力量后仰回直立的姿态。 它的声音变得柔和而难掩激动，声情并茂：“自我介绍一下，亲爱的海洋精灵。我是不幸被从爱尔兰拐卖而来的可怜精灵，身中石偶诅咒，才变成如此笨拙的模样。但经过艰难险阻，重重磨难，我终于遇见了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看在我受过如此磨难才遇见您的份上，请求您帮我解除诅咒，恢复我灵动而敏捷的原样。” 第45章 chapter.45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加尔比不敢置信地说：“你不是个旅游纪念品吗？” “你可真没礼貌。”石偶不满地转动身子：“我可是精灵！” 加尔比下意识看向艾尔菲：“我们这里可已经有一只精灵了。” 精灵赞赏地点头：“还算明点事理。但她和我不一样，但海豹精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嘿！你干什么。” 它一个扭身避开一只手，正面的表情拧巴起来，对那只手的主人怒目而视。 梅根失望地收回跃跃欲试的手：“你看起来像石头，艾尔菲。” 她转向那女孩儿：“你认识它？” 艾尔菲说：“我不……”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伸手去触碰那只精灵的时候，它没有躲，它的眉头平缓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喔，这股力量，还是一如既往地让精灵感到舒适。” 艾尔菲问：“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当然！你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你的族群没有教导你吗？小海洋精灵（selkie）？” 那精灵义愤填膺。 艾尔菲说：“我没有族群。” 那精灵顿时表情变得爱怜起来。 “噢……所以是一只落单的小selkie。” 它蹦跶了一下，从桌子上蹦到她的怀里，艾尔菲下意识就接住了它。 “你们通常在海里生活，姿态是美丽的纯白色，在脱下你们的外皮后，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它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你是怎么落单的？其他人没有找过你吗？他们不会丢掉任何一位族人的，一定是你们错过了。” 听到这个，艾尔菲的眼睛渐渐明亮，有点不敢相信地咬着嘴唇，又使劲揉揉自己的脸。 “真的？” 她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当然！”那精灵毫不犹豫地回答。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艾尔菲又揉揉自己的脸，感到掌心的脸颊滚烫。 所以像她这样的虎鲸不只有一只，她也应该有族群的，她的族群不会放弃她，他们只是……错过了。 这是她得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精灵笃定地说：“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 听到这话，艾尔菲几乎有点不知所措，在原地磨磨蹭蹭，控制不住手脚，去攥一下桌腿，又捏着自己的衣服小幅度地转圈圈，想要憋住一个笑容又没能成功，眼睛闪闪发亮地去看梅根。 梅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真好啊，艾尔菲。” 她的声音有点怪怪的，艾尔菲没多想，她沉浸在兴奋中。 加尔比伸手：“等一下。” 众人朝他看去。 加尔比有点茫然地开口：“就我一个人没有跟上吗？什么海洋精灵，大衣……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还是平均分级在r级以上的哥谭吗？那听上去像是童话故事。” 其他三个人都是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那是艾尔菲的领域，这他懂了，他求助似的转向梅根：“你对此接受良好？” 梅根说：“我对你们人类交流需要张嘴，进食居然不用hilas都接受良好了，为什么不能接受艾尔菲披上大衣跳进海里能变成selkie？” 加尔比张了张嘴，决定不再问那个什么“hilas”是什么东西，他闭上嘴巴。 精灵难掩激动地问：“说起外皮，你的大衣在哪里？需要那个你才能发挥出你的力量。” 一谈这个，艾尔菲又有点低落，但只有一点点，她抿嘴：“我……弄丢了，安格斯拿走了它。” 第71章 “什么！” 那精灵瞬间蹦了出来：“是人类吗？可恶的人类！” 它磨蹭着在桌上转圈圈，焦虑地说：“那我该怎么办？小selkie，你知道怎样夺回你的大衣吗？如果没有你的大衣的话，你几乎没有力量！” 加尔比憋了半天，听到这句话终于还是没憋住：“她现在还叫几乎没有力量？！” 精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海洋精灵的力量可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她能解除世界上的一切诅咒，打破一切束缚的屏障！他们是海洋的孩子，是生而自由的代名词，可这一切都需要她的大衣才可以做到，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它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看上去恨不得给偷走大衣的人给几个头槌。 艾尔菲看着它上蹿下跳：“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石偶精灵不敢置信地急剎车看着她说：“你可是selkie！为什么我不能为你生气！没有任何生物不喜欢selkie！如果有，那一定是他们有问题！” 随后它又嘟嘟哝哝地补充一句：“人类除外，人类有问题的多了去了，人类都有问题。” 那精灵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艾尔菲莫名觉得有点窘迫，她傻愣愣地又用手捂了一下脸。 而且精灵这么毫不犹豫且热诚地喜爱她。 这种喜爱莫名让她感到胸口微微发烫，又有点莫名想藏起来的冲动，就那么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中央，突然她缩进桌角，使劲揉揉自己的脸，继续揉揉。 这股热诚需要什么去回报呢？ 她好苦恼又快乐地想着，揉了好久的脸，突然抬起头：“我！” 她声音一时间没有控制住，第一次露出符合她年龄的模样：“我会拿回我的大衣的！到时候我就能帮你解除诅咒了！” “我喜欢你的气势，小selkie！”精灵也激动地和她撞了一下：“我会永远等着你的，如果不是这幅身体，不然我一定和你一起去！” 它用那副石头身躯不甘心地跳了一下。 艾尔菲眼神灼灼地朝它傻笑。 加尔比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 梅根说：“我也是。” 她面上带着笑容，眼底却带着点落寞。 哪料那小孩儿一转头，就跟个炮弹似的冲进她的怀里，她被艾尔菲扑了个错不及防，直接一头栽进身后的沙发里。 这小孩儿太开心了，简直想和全世界分享她的快乐，什么都不说，往她怀里来回疯狂蹭着脸蛋。 “她有这么喜欢你吗？”加尔比一时有点说不清的酸，悄悄多看了两眼。 梅根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也笑了，朝加尔比露出一个胜利者的表情：“当然。” 她怀里兴奋过头的艾尔菲身体突然僵住了。 梅根停下手里揉她头发的动作：“怎么了？” 艾尔菲缓缓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脸，眼神发木，脱力似的从她怀里掉下来，跑去往角落一缩。 吓得精灵蹦跶到她面前：“小海豹女！你怎么了！” 她期期艾艾地吐出一个单词，把嘴闭得死死的：“……牙。” 加尔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跑去翻止疼药。 就着水吃了药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稍微缓过来了一点。 精灵凑到她眼前：“你第一幅牙已经损坏了吗？你现在多少岁了？” 艾尔菲疼得有点反应迟钝，也没有时间概念，茫然地看它，发音含糊：“……无知道。” 加尔比捕捉到重点：“第一幅牙？她们这种族还能有第二副牙？” “当然。”精灵说：“selkie的寿命比海豹的寿命要长，她们每十三年会换一次牙，如果没有换过牙的话，看你的年龄，这幅牙应该不久就会换了。 “为什么是用海豹作比较，那是你们的计量单位吗？”加尔比没忍住好奇说了一句。 “不然用人类作比较吗？”精灵没好气地说。 加尔比也就当这是他们的传统，默念几句没必要跟只精灵置气，就不再多问，转而看向艾尔菲：“好消息，你不用做根管了，坏消息，你可能还得用着这幅牙一段时间。” 艾尔菲含着止痛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 “亚力克？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响动，没事吗？” 那是他父亲的声音。 第46章 chapter.46 他们已经冷战了一整天，但现在他心虚，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没忍住回应了他：“我碰倒了杯子！” 说完又觉得太刻意，生硬地补了一句：“什么事都没有。” 门外没回话。 加尔比以为他走了，正松了口气，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亚力克，我需要你知道，你妈妈的事，我和你的心情一样。” 加尔比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门外没有得到答复，也不回话，只是说：“好好休息。” 脚步声远去。 梅根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跟你父亲到底是什么情况？在地球上，和自己的养育者成为这种关系很常见吗？” 加尔比下意识激烈反驳道：“他不是我父亲！” 梅根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加尔比说：“不，就只是……” 他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仅仅是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就让他瞬间心烦意乱，仿佛他的声音是一个开关似的，只要按下那个开关，所有他拼尽全力塞进衣橱最深处的那些东西不管不顾地就倾倒出来：“就只是……没事，别问了。” 第72章 他坐在那儿生了会儿气，梅根没有追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开口了。 “在外星人入侵的时候，利博坦人夺走了站在最前线的英雄，我的母亲，是在那之后最先站出来的一批普通人之一，但他们……失败了。在她被利博坦人带走的时候，那个男人……选择了和那群人合作。” 他艰难地咬牙挤出了这些话，捂住了嘴。但仅仅是说出来，就让他觉得几欲作呕。 “虽然他说是为了我什么的，不。”加尔比的声音阴沉：“他就是个懦夫，从来都是那个样子……” 梅根说：“那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他？” 加尔比猛地抬起头来，他声音抬高，面色涨红：“我只是——他——” 他支吾了一会儿：“……我得，我得利用他的资源让自己强大到能够救回我的母亲，仅凭现在的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如果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他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这是足够理智的行为。” 加菲尔德轻手轻脚地打开监控室的门。 里面穿着蓝色制服的青年靠在椅子上，一件夹克外套盖住了他的头和上半身。 加菲尔德以为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查看了一下监控，一转头，看到迪克把外套拉了一小段距离，在黑暗里敛着眼看着他。 “早安。”加菲尔德挥挥手。 迪克又拉扯着把外套盖上了。 他的声音盖在外套下面，瓮声瓮气的，带着倦意：“干什么？” 加菲尔德眨了眨眼：“哇哦。” 他终于开始有点忧虑了：“好久没看到过你这种状态了，你去床上睡会吧，我来接班。” 迪克焉焉应了一声：“喔。”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摊在椅子里面一动不动。 加菲尔德也不催，安静地处理他该处理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后面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所以他进来的时候，迪克还没睡着？加菲尔德想。 他们保持了一段时间这样的状态。 两个小时后，闹钟响起。 迪克一个激灵从椅子坐起来，外套和被子从他的身上滑下去，他下意识抓住了身上快要掉到地上的薄被，不用问都知道是谁给他加的。 “嗨。早安，再次。”加菲尔德转动椅子朝向他的方向说：“睡得怎么样？” “唔。”迪克揉揉太阳穴，还是有倦意，但相对好了一点，他声音沙哑：“稍微清醒一点了。” 他伸手去按掉闹钟。 加菲尔德看着他，声音如同闲谈：“艾尔菲跑哪儿去了？” “被我放去加尔比那边了。”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加尔比那小孩儿。” “嗯哼，他们那边比较安全，毕竟他父亲是那种身份。” “你在艾尔菲身上装了追踪器吗？” 迪克有一段时间没有回答，抬头慢吞吞地看他一眼：“趁现在提问？加菲尔德，你跟谁学的？” 加菲尔德说：“所以是有。” 迪克默认了，他垂下眼。 “你甚至一句解释都不屑于用来敷衍我？”加菲尔德猛地站起来。 迪克倦怠地说：“加尔，她是——” “我不想听什么‘不可缺少的一环’，‘唯一的希望’，‘她的重要性’！” 加菲尔德猛吸一口气，压下当场摔门而去的冲动，刚开始摸到蛛丝马迹的时候，这个可能性跳到他眼前的时候，那种怒火被他压得死死的，现在却又有复燃的迹象：“她只有十二岁！还是上学的年龄，你这样把她往火坑里面推！你不能把她越牵扯越深，你不是一个棋手！他们不是你的棋子！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她不是那张——她不能是那张鬼牌！你不能那样做！” 迪克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说完这些，才安静地说：“加尔，你不能永远当个理想主义者。” 他顿了顿：“……你会像诺拉一样死在上面。” 加菲尔德冷冷地说：“我宁愿为它而死。” “死是最难的吗？罗根。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一了百了，把一切抛之脑后，世界在眼前飞速上升，最后变得一干二净。” 迪克声音冷淡，披上夹克：“别那么不负责任。” 加菲尔德沉沉地看着他，突然说：“你去见过艾尔菲，是吗？” 迪克回答：“很多次。那是个勇敢、坚强但是有点倔强的女孩儿，喜欢甜口的食物，不太喜欢生食，巧克力的可可含量超过50％就不肯碰，喜欢穿蓝色的衣服，讨厌长袖长裤，天气冷了宁可硬抗低温也不肯加厚重衣服。” 加菲尔德看上去几乎被这个回答刺伤了。 迪克好笑地说：“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养了十年的小狗死了。” 加菲尔德几乎是怜悯又带着请求地说：“迪克，别这样做。” 他听到之后，甚至轻笑了一声：“我又不是让她去送死，她会健康地活着，加菲尔德，你想得太严重了。只不过是拉下拉杆，或许最终没人会死，我做这些就是为了没人会死。” 那你呢？加菲尔德想。 做出这些决定，对你的影响呢？ 加菲尔德越想越焦虑，在监控室大步绕圈，手指神经质地握紧：“我会把这些——这些他们该知道的东西广播给所有反抗军的人。” 第73章 迪克眼睛也不抬地说：“你不会。” 加菲尔德看向他，他自顾自地佩戴着多米诺眼罩，调整着松紧度。 迪克给他这种程度的信任，又让他直视这样的真相。 “迪克，”加菲尔德听到自己的声音极其冷淡：“你还记得夜翼的含义吗？” 迪克漫不经心地说：“无非是那些关于正义与黑暗的神话，希望啊，抗争之类的。” 加菲尔德生硬地说：“那你配不上这个名字。” 迪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加菲尔德的心里为这一瞬的停顿升起了一丝小小的希冀，他向前踏了一步：“迪克，你走得太远了。” 然后加菲尔德看着他毫不在意地，甚至露出一个笑容，说：“我知道，但他们需要夜翼，所以在一切结束之后，” 他顿了顿，然后才说：“……我不会再使用这个称号。” 他那么轻松地笑着说，就像在和朋友闲聊似的。好像那个名字只是一顶帽子，可以随手摘掉，就那样丢在地上。那么轻蔑，那么—— 加菲尔德只觉得怒火从脚一路窜到大脑，他手指发麻：“你——” 警报声响起。 迪克的表情立马消失了，他的身体绷紧，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变了：“拉响一级警报，他们来了，准备一号战场迎击，加尔，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你真是个疯子。”加菲尔德低声骂道：“我回头一定得和你谈谈，关于你的那些狗屁理念。” 夜翼笑了一声：“行吧，回见。” 他们擦肩而过，走向不同的出口。 第47章 chapter.47 ——三小时前—— 三个孩子落脚在加尔比的宅子里，梅根用一下午学会了用switch打o天堂明星大乱斗，被机器人虐得死去活来，而艾尔菲沉迷于黑魂3，仅有的两台主机都被占领，加尔比在充当完新手教程之后被无情抛弃，自个儿坐在一边拿着个小刀修木雕。 天色渐晚，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漆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先察觉到他的是梅根，她“哇”一声，下意识就要下手，影子微微侧身一躲，走到光下，才显出个蝙蝠形状的头盔。 加尔比惊呼：“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蝙蝠侠唇角勾起，显然对他们的反应有些满意，但这弧度只持续了一瞬间就压了下去：“刚刚。” 他说：“艾尔菲，梅根，说好的那个计划，可以开始了，我来接应你们。” 加尔比反应了过来，他抿唇，有点不甘心，但最后还是服从计划。 因为他知道，那些小打小闹还可以被容忍，但这类计划如果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跟过去，根据他的情报量，很可能坏了他们的事。 于是他说：“就，回头见。” 蝙蝠侠蹲踞在窗口，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突然回头说：“加尔比，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中我们需要你保持警戒，这个地点也是可能的目标之一，宅子周围布置有部分反抗军，一旦发生什么我需要你立刻联系我，别闲着。” 加尔比紧张起来：“是！” 他们的载具是一家私人直升机，里面已经有黑金丝雀，见他们上来，微笑着向她挥手。 飞机起飞的时候，艾尔菲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飞机飞到半空时，她漫不经心地往窗外一瞥—— 高楼大厦比手指还细，道路的路灯是串起来的五彩光带，又像是像是落下的星河，极偶尔有车辆像流星一样划过。 到这里为止，还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艾尔菲隐隐有些被这种景象迷住了，她失神地趴在窗户上朝外面看，她侧过头，看到同样贴在玻璃上的梅根的表情和她一样着迷。 蝙蝠侠等他们看够了才开口，反正不缺这么点时间，这趟空中航程接近半个小时。 “我们现在要去纽约的复仇者大厦，那个曾经被占领的地方，目前是利博坦人的据点之一，今天主要是一项侦察任务，首要目标是全身而退，在拿到结构图摸清楚整栋楼的警卫构成之后，我们才能策划之后的行动。” “队伍分为两队，我们负责潜入进去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这次行动没有接应人员。我们全部都得靠自己。” 蝙蝠侠一直在护目镜下不动声色地观察艾尔菲的神情。 她听得很认真，并且似乎……没有异议的样子。 最终，他说：“我需要你服从命令，可以做到吗？不能擅自行动。” 她很听话地点头。 这着实……让他有点意外。因为她不像这么听话的类型。根据前科，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还是把她编入自己一组行动要稳妥一点。 他又交代了一些细节，直到机身猛地抖了一下。 艾尔菲甚至被抖得离开了一点座位，这种颠簸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有人在说些什么，她没听清，脑子里回想刚才看到的场面，腿都开始变软。 这么高。 他们在这么高！ 如果他们掉下去的话——这可不像海里，和被托尼抱着飞也是不一样的，这个载具，如果他们掉下去的话—— 蝙蝠侠说：“没事，是气流。” 她觉得眼睛花了。 颠簸结束了，她紧紧贴在座椅上，像一条风干的僵硬的鱼，脸色煞白，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椅子里面去，死死抓着安全带一动不敢动。 第74章 蝙蝠侠偏头向窗外，突然开口：“看。” 看什么？艾尔菲有点心慌地想，那只能是看复仇者大厦了。但是，真的要看吗，很高的样子，但是，那是复仇者大厦—— 她还是伸头过去看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栋建筑。 那栋屹立在众多建筑之中的高楼侧面有一个巨大的字母a，顶楼有一片平台，用于停飞行载具和让钢铁侠降落，导致整座大厦像是一个巨大的吃豆人。 她看着这一栋楼，心口涌上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感觉，有点难受。又有……说不出来的期待。 她收回视线，奇迹般地不再对高度感到恐惧。 他们趁着夜色潜入了大厦内。他们四个人为一组，从一个暗门潜入进了复仇者大厦。 这本身是给复仇者留下的秘密通道之一，幸运的是利博坦人并没有把这栋大厦拆了重建，只是占据了这一栋建筑，或许是当时没有摸清部分地球人狡猾的习性，而在迁移设备进去之后也没有发生太多意外。真相不得而知，但无法否认的是给他们留下了便利。 两个联盟之间曾互通了一些情报，其中包括这条秘密通道，艾尔菲也曾被告知多条秘密信道的位置，但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他们一帆风顺地来到了密道入口，蝙蝠侠停下脚步：“前面是情报盲区，得靠我们自己了。” 梅根说：“我可以隐身前去探路。” 蝙蝠侠颔首：“复仇者大厦曾经布置有反隐形技术，不确定现在是否还在采用或者有没有过技术升级。注意时间和安全。” 梅根的所有能力都还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她本身虽然经过一定的训练，但总归不比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如果在这个地方被抓住了，应急反应稍微出点岔子，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艾尔菲微微皱着眉，说：“和我保持交流。” 梅根愣了愣，勾起唇角，说：“好。” 蝙蝠侠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的身影嵌进了墙内消失不见。 蝙蝠侠点开了全息地图，看着代表梅根的小红点在距离他们十米以内的距离，以他们为圆心，在探索这一片区域。 梅根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她说：“通道入口前有三人一组的巡逻小组，武器配置里没有捕笼。” 蝙蝠侠沉吟：“可以一网打尽。梅根待命，等他们一旦被击倒就立马困住他们，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梅根突然抬头问他：“我们在地下室的目标是什么？只是潜入地下室？” 蝙蝠侠拿着她给回来的消息发送给了神谕，才说：“我不知道。” 梅根提高声音：“你不知道？！” 蝙蝠侠侧过身子，关掉了通讯设备，屏蔽了所有的信号，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个点，才开口：“严格来说，那是一个‘捕笼’，但我们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谁。那是老……蝙蝠侠给的一个定位。” 艾尔菲说：“老蝙蝠侠？” 蝙蝠侠看她：“上一任蝙蝠侠，已经消失的那个。” 梅根皱眉：“上一任蝙蝠侠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捕笼里留下的是人的话，早就死于营养不良了。这个信息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危险潜进来吗？” 她看向黑金丝雀，发现她脸上是同样的惊讶，似乎她也不了解这任务的内情，但是她对指令毫无置疑。 艾尔菲—— 算了。梅根心说，艾尔菲这人，这selkie——这名称真拗口——压根别指望她的思维能和正常人类接上线。她就是过来找她要的东西的，暂时陪人类走一段，压根不在乎人类的目标是什么。 箭在弦上了才来问这些问题确实有些太迟，但如果不趁现在问清楚的话—— 蝙蝠侠勾起一个微笑：“如果是他留下的，那一定值得。更何况——” 他看向艾尔菲：“我们现在有你了，理论上而言，你的力量是可以破开那个蛋壳的。” 艾尔菲不觉得她会失败，这股力量她运用得不说炉火纯青，但她想破壳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梅根看到的东西比艾尔菲多一点：“如果不能呢？她做不到呢？你们经过测试吗？” 蝙蝠侠说：“没时间测试了，我们去哪儿找一个捕笼。这种东西一般而言都是即用即收，用一个少一个，你们上次那把枪没拿回来真是可惜。” 梅根不敢置信：“所以你们在赌？这种事情你们居然来赌？” 蝙蝠侠说：“我们的时间只够我们来赌。” 梅根觉得荒谬。 蝙蝠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才接道：“但我们赌的是概率，又不是奇迹。不够的概率，就尽人事去填，和这个见鬼的外星人死磕个头破血流。” 他说这话的模样狂妄得不可思议，又不知缘由地……令人信服。 没时间多说什么了，蝙蝠侠说：“行动。” 梅根隐匿身形，落到地面，故意踩出脚步声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那个人木楞地望过来，过来查看情况。其他两个同伴看都没看他一样。 蝙蝠侠低声道：“节能模式？麻烦。” 当他们无法引诱走所有士兵的时候，逐个击破也不失为一个计策。 但麻烦的是如果处理不好，察觉到警卫的人会拉响警报。 蝙蝠侠说：“让过来的那个保持安静。梅根跟我来。” 第75章 他从万能腰带里摸出螺丝刀，拆了通风管口，一跃跳了进去。 等艾尔菲和黑金丝雀这边解决的时候，突然爆开的烟雾中传来闷响，等声音消失后，蝙蝠侠拖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守卫走出来。 他们把三个人绑在一起塞进一个房间。 “梅根和黑金丝雀看着他们，在外面放哨。艾尔菲跟我走。没准你比情报里还更熟悉这个地方。” 蝙蝠侠在一面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洁白的墙壁显现出一个密码盘。 他输入了就几个密码，墙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笔直的线，那条线朝两侧打开，在墙壁上开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来。 艾尔菲进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等灯全部亮起来的时候，她确定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下面并不只有一条路，蝙蝠侠在岔路口停下脚步看地图的时候，艾尔菲已经路过了他，径直走去。 蝙蝠侠一抬头看到她走了老远，几步跟上她：“你来过这里？” 艾尔菲说：“是的。” 突然外面传来爆炸的声音，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因此那声音沉闷，艾尔菲猛地停住脚步。 蝙蝠侠接通通讯，神色变了：“该死。另一队任务失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他说的不是立刻撤离。 第一次行动被发现之后，想要再一次潜入进来，难度系数会呈指数上升。 他们必须完成这项任务。 艾尔菲回头，梅根没有给她传递消息。 她的心沉下来。 蝙蝠侠抓着她的肩膀说：“走，别耽搁时间！” 他用了点巧劲，即使是艾尔菲都被他带得一个踉跄，为了不摔倒，下意识跟着他走了几步。 艾尔菲说：“但是——” 蝙蝠侠头也不回地说：“他们会解决的，别磨蹭，我们有我们的任务。” 第48章 chapter.48 相信谁？ 艾尔菲短暂地想了一下。 梅根并不弱，她能飞、能隐身、能穿墙。不说战斗力，她要离开的话，应该是没有人能抓得住她。 她的迟疑被蝙蝠侠看在眼里。 蝙蝠侠说：“你在这里越耽搁时间，他们在外面越危险。如果想去帮他们，就快点了结我们这边的事情。” 艾尔菲这才走向前方。 外面的声响一直没有断，梅根也一直没有联络她，他们奔跑着进了电梯，按下按钮后电梯直直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下降了多深，电梯门再度开启的时候，下面一片漆黑，蝙蝠侠拿出手电筒，电筒照亮的一瞬间，下面的场景让他们愣住了。 电梯外十米是一整片不规则的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打穿了，支撑柱只有五米，但在那之上，头顶十米的地方是岩洞一样的天花板，那天花板像是后加上的，边缘暴露出断裂的岩层，蝙蝠侠猜测也许是操控金属的超能力者封上了那个被打穿的空洞。 没有超过一米的人工建筑材料是连续的，地板断裂得像是裂谷。 这下面的电力供应已经断了，没有一盏灯在亮，到处都是裸露的线缆和钢筋，就像是已经被摧毁过一回又生生被封上，简直就像是巨人肆虐过后的战场，依稀可以窥见当初的战况。 蝙蝠侠想过下面的情况会很糟糕，但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艾尔菲差点跌进了一个坑洞里面，蝙蝠侠眼疾手快地把她提起来，见她还盯着里面看，他也伸头进去看了一眼。 那里面有一具已经成为白骨的尸体，蜷缩在乱石下面，胸口的肋骨里插进一根钢筋，那钢筋已经生起锈迹。 蝙蝠侠下意识把她往后面一拉，侧身挡住下面的场景，见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继续向前走，才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东西在动，这几乎不像是一个地下室，而像是一个山洞深处，布满了不知名称的匍匐的猎食者，在黑暗里亮着猩红的眼谨慎地打量后隐去身形。在这种环境下还有生物能够生存几乎像是一个奇迹。 蝙蝠侠下意识地开始担忧捕笼如果有时效性的话里面的物品是否会遭到破坏。他们距离地图上的标记点已经越来越近了。 直到在拐角，他们看见了那个被嵌进地里的半球形。 那个半球形灰暗无光，一半都被埋在地下，像是被硬生生打进去的。 蝙蝠侠停下脚步侧身：“艾尔菲，试试。” 艾尔菲将那股力量附在手上，伸手去按动那个球体。 球体和她的手掌相接触的一瞬间，那球体的外层起了微不可见的波澜，像是在湖水里投入一颗小石子，但石子沉下去，湖面再无波动。 艾尔菲微微皱眉，她的手掌越发用力，那个球体的波澜更大，像是海面一样涌动起来。 蝙蝠侠盯着球体边缘的一角，突然开口：“继续，它在消失。” 通讯器响起，黑金丝雀说他们的位置暴露了，她在尽力引开，但不可能引开所有人。蝙蝠侠回复后对她说：“你继续，我去查看情况。如果我很久没有回来，我会叫黑金丝雀下来接你。” 艾尔菲融半天那个球都没有消下去多少，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东西，她干脆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我和你一起。” 蝙蝠侠飞快跟上她，差点一把把她摁住，还是耐下性子问了一句：“你去哪儿？就算要和我一起也不是那个方向！” 第76章 艾尔菲努力从残破的遗迹里辨认出曾经的地图，她闭上眼，从脑子里面企图还原曾经的景象：“找一个东西，如果有那个的话……” 她摸到一个拐角的置物架的时候，才勉强从这废墟里摸到自己熟悉的影子。 她的夜视视力很好，不像蝙蝠侠需要依靠手电筒的光才能辨认方向，导致她甚至窜得比蝙蝠侠还快。这个地下室没有被毁掉的时候，为了拖延时间被造成多拐角和隐蔽处的样式，没被毁掉的那部分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形态，蝙蝠侠一时不慎差点跟丢。 等蝙蝠侠跟上她的时候，见她面对着一个展柜。 手电筒照过去，他才看清楚那是一具金红配色的装甲。 蝙蝠侠下意识道：“钢铁侠的装甲？” 但一说出这话，他就觉得不对。 这一套装甲大小明显不是给成年男性准备的装甲，它更加小巧，形体也不符合成年男性的骨架，倒像是—— 他的目光落在艾尔菲的身上。 艾尔菲轻轻地说：“托尼给我的。” 她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几次，都是托尼为了给她测试这一套装甲才下来的，但是她当时不太喜欢穿这套铁壳子，她连柔软的布料都不喜欢穿，对铁壳子更是敬而远之。 开启展柜需要密码。 密码是她第一次遇到托尼他们的时候的日期。 她本以为她从来不在乎这个日期，因为日期这种东西是人类定下来的，但曾经她确实期待过。他们在那一天说为了庆祝她来到这个地方，为了庆祝他们相遇。 为什么要庆祝一个人和一个人的相遇？ 当时她虽然很喜欢当天的庆祝活动，但还是那样问了。 托尼心不在焉地揉着她当时还又短又柔软的头发，说：“因为就算时光倒流，我们还是希望遇见你，就是这个意思。” 他磕磕巴巴地，有点纠结地揉一把自己的脑袋，他不擅长说这种话，但是如果按照自己一向的风格糊弄过去，恐怕这小姑娘会闹脾气。 他有点闪躲地说：“就是说——”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能遇见你真好。” 史蒂夫温和地接到。 所以这个日期，她也是曾经期待过一小段时间的，在过完第一个纪念日之后，她特地找娜塔要了一张日历挂在墙上，过完一天划掉一个日期，他们以为她很喜欢这样的庆祝活动，于是找了很多理由在那张日历上圈了很多个日期说：“第一次飞上天空纪念日”“第一次通关主机游戏纪念日”“第一次成功整蛊到娜塔莎纪念日”之类的。 她当时虽然也玩儿得很开心，但她还是说，和相遇纪念日是不一样的。 她现在还能说那句话吗？“无论发生了什么，能遇见你真好？” 她发了一会儿愣，蝙蝠侠的声音唤回她的神志：“对密码有头绪吗？” 她念出一个日期，然后输入密码，按确定。 密码错误。 她怔了一下，蝙蝠侠上前，把她输入的密码前面输入了一个零。 再次按井号键，密码锁关闭，展柜打开了，那套装甲面朝她打开。 蝙蝠侠随口解释：“四位数密码的话，个位数日期前面要加一个零。” 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有点不知所措。 那具装甲安静地伫立在她的面前。 蝙蝠侠谨慎地问：“它有什么功能需要你现在来拿？” 艾尔菲这人虽然有点一根筋，但一般来说还是能听进话的，应该不至于突然想起来这里有个她曾经的东西然后拿了就跑……吧？ 蝙蝠侠稍微有点不确定，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以能更好地观察她接下来的举动。 艾尔菲走进那套装甲，才说：“这具装甲可以聚集能量，我忘了什么说法——但是也许能直接轰开那个球。一点点融太慢了。” 装甲把她关在里面，四年前的她穿这套装甲的时候几乎可以在里面打滚，而现在她穿这套装甲已经略显局促了。 “动力装置加载——完成。” “操作系统加载——完成。” “武器系统加载——完成。” “定位系统加载——完成。” “辅助使用系统加载——完成。” 眼前繁杂的数据流通过，随即一个由像素点组成的笑脸出现，嫩生生的童音清脆地说：“晚上好，艾尔菲，咦，距离上一次登录已经有……1107天14小时54分钟，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过面了！我好想你！” 艾尔菲下意识微笑起来，随即她想起现在不是在这磨蹭的时候，那个名字自然而然就从口中说出来：“安娜，能量聚集现在能使用吗？” 童声规规整整地说：“自检没有任何问题，可以使用！”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艾尔菲直接跌跌撞撞地操纵着装甲跑出去了。 她对装甲的操纵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实际上本来也没有使用过几次，但是托尼给她做的装甲操作系统简化到了极致，虽然也因此缺少精准性，但给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使用是绰绰有余。 她花了十米的距离东撞西撞了一会儿之后摸到了操控的感觉，接下来的操作就轻松了很多，她直接飞去那个球的地方。 安娜在途中突然开口：“艾尔菲，你有三条未读信息，发送时间为2018年1月13日，2条来自托尼，1条来自娜塔。现在想要阅读吗？” 第77章 艾尔菲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她说：“不。” 她现在还不想对付那个。 在那个球的旁边落地，她将所有能量输入到装甲的能量收集系统中，装甲的掌心隐隐发光，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能量收集28％。” “能量收集73％。” “能量收集100％。” “能量收集完毕，等待发射。” 于是她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那蛋壳似的半圆炸出一声嗡鸣，应声破碎！ 捕笼消失后没有留下任何的残骸，就像是它从未出现过，里面的东西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捕笼里面……是个人。 他的胸膛不再起伏，身体干瘦，皮肤灰白。他侧躺在地上，两颊深凹，双眼紧闭。 说服别人他不是一具尸体的唯一理由只有他历经三年却仍有皮肉包裹的宽大骨架。 一条蒙尘的红披风宽松地裹在这个干瘦的人身上，绸缎似的布料下漏出一缕暗蓝。 那扎眼的颜色一出现，蝙蝠侠的身体明显地就愣了一下，他大步上前，飞快地拆下自己的黑披风，把那个人整个罩在里面。 里面的人细微地挣动了一下，但他的身形就意味着他的力道不会太大，蝙蝠侠把上面的布揭开，让他的头露出来可以呼吸到空气。 尽管他的身体如同流浪汉，但那双眼睛睁开时，那不会出现在人类身上的湛蓝双眼和仍坚毅如初的眼神不会让任何人错认他的身份。 蝙蝠侠低头看他一眼，轻声念出那个名字： “——超人。” 第49章 chapter.49 如果他能打破这壳，那么重入战场；如果他不能，那么把他藏在下面，等一切结束后再来找他。 蝙蝠侠想。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隔着四年看到了他的导师的想法。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谁也没想到，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后，一切还未结束。 为什么是超人？ ——只能是超人。 如果在一切结束后，超人幸存下来，他的存在本身就能重新聚集人心。 如果一切尚未结束，超人幸存下来，他就是反攻的旗帜。 蝙蝠侠的万能腰带里常年带着黄太阳灯。即使他穿上这幅制服之后再未见过超人或者任何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红披风，但他依然保留着黄太阳灯。 他的手抖了一下，半途转了方向把超人扶起来。 不能是现在。 超人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能让他再次暴露在他们面前，不能让他做任何事情，至少要到安全的地方再跟他解释情况—— 超人环视了一周。 他下结论：“所以事情变得更糟了。” 蝙蝠侠沉默以对，还想继续糊弄过去，寄希望于三年内超人的记忆模糊，认知不准，他粗声粗气地说：“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解释。” 超人看向蝙蝠侠，表情逐渐变得空白，他不敢置信道：“杰？” 他不确定这个地方是否安全，尽量选择了一个保守的称呼。 蝙蝠侠挑眉：“嗯哼，是我。” 超人说：“你不是已经——” 蝙蝠侠说：“各种意外，但我不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死而复活的杰森、空白的三年时光和缺乏黄太阳让超人脑子几乎转不过来，他按着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问：“正义联盟还剩多少人？” 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超级大脑。 蝙蝠壳子下面的杰森想。 只要他想，他能精准到残酷无情的地步直视现状。 “绿箭、黑金丝雀，复联只剩蜘蛛侠和鹰眼，但鹰眼上一次的目击情报是在半年前。” 超人安静了一会儿，看上去在消化这个信息。 然后他说：“黄太阳灯。” 蝙蝠侠这次毫不犹豫地递给了他。 超人已经三年多没有摄取过任何能量，失去黄太阳作为能量补充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过多少次尝试，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耗尽能量，只能让自己陷入长久的休眠以熬过不知道往后还有多久的空洞时日。 没人知道超人被关了三年的精神状况会是什么样子，但他掌握情况的速度快得超出蝙蝠侠的意料。 黄太阳灯的功率不大，超人没法立刻补充完所需能量，但他的面色明显好转，消瘦得能看出骨头轮廓的面颊肉眼可见地丰盈起来。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个矮墩墩钢铁侠，明显愣了一下：“钢铁……女侠？” 艾尔菲生气地说：“是艾尔菲。” 钢铁女侠是什么鬼，听着好怪。 那声音连女人都算不上，能听出是个女孩儿，超人温和地笑道：“抱歉。” 蝙蝠侠瞥他一眼，莫名窝火，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你不能穿这身衣服，太显眼了。” 超人用手在自己胸口的字母上按了一下，整套衣服外加披风瞬间变成纯黑色。 “上面的情况不好，尽量避战，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 “情况很糟？” “你想象不到有多糟，我们没办法再聚集兵力救你一次了。” 超人抬头。他在使用透视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超人说：“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出口，是最短路程，已经被沙土堵住了，但是破开的动静不会很大，能从那个地方出去……等一下。” 第78章 他拧起眉头。 “大部分的人正在往回赶。不，是那些东西——” 超人闭上嘴巴，眼睛眯起，隐约的红光在他眼中亮起。 蝙蝠侠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深喘了一口气。 蝙蝠侠眉头一跳：“冷静一点。” “抱歉，我现在还不是很能控制。”他声音沙哑地说，明显思绪混乱：“那条出口已经不能走了，走电梯。” “不一定。”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就走那条出口，优先把超人和艾尔菲带出去，回去的人我来引开。” 超人凝神听了一会儿这个声音：“夜翼？” 通讯器里的声音说：“好久不见，很抱歉现在没空叙旧。蝙蝠侠，等时机把他们带出去。” 超人皱眉：“你一个人？对面数量太多了。” 夜翼善意地笑了一声：“那就试试看吧。” 他挂断了通讯。 超人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蝙蝠侠说：“这几年大部分时间，哥谭反抗军这边都是夜翼撑着的。他没问题。” 超人感到头痛又感到有点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先操心你自己吧。” 艾尔菲转身就要往回走。 蝙蝠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头疼的变成他了：“你回去添乱？” 艾尔菲声音生硬：“梅根没联络我。” 蝙蝠侠叹口气：“他们是安全的，梅根应该是能力使用过度才没办法联络你，他们也许正在躲藏，你贸然前去反而会惊动守卫。” 艾尔菲纠结了一会儿，咬着牙决定相信一次梅根。但如果她这次没有回来的话，她就—— 他们跟着走到了超人所说的出口的位置，那里被一大片土石堵上了，超人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确认了植被状况之后判断即使把这个洞口打开也不会引发周围土壤的大范围下限之后，用热视线切开了一小片土地。 超人探头出去：“外面没人。” 他神情有些复杂：“……他全部引开了。” 三年前，他们有一个小队就沦陷在远不及这个数量的外星生物群中。 “我说过了，”蝙蝠侠把艾尔菲拽出来，随口说：“欢迎来到三年后。” 蝙蝠侠要回去支持夜翼，看看还能不能救一下另外一个小队的成员，对他们说：“看好这小孩儿，去我给你的地址和黑金丝雀汇合，我去掩护其他人撤退。” “无论如何，强调一遍，最优先保证你俩自己的生命安全。” “如果被他们看到你还活着的话，你会成为最抢手且唯一的目标，在你力量没有恢复的日子里，安分一点。我们无法再营救你一次了。” 蝙蝠侠转身：“最后，” 他的身形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说：“……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他消失在阴影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提到“超人”这个词语。 或者说，他“不能”提到超人这个词语。 超人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最终选择相信他们的判断。 那是迪克·格雷森和杰森·托德，而缺失四年时光的是超人。 而超人相信、他也确实看到，他们在这缺乏庇护的、漫长的时光里，已经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英雄。 夜翼从加菲尔德那边赶来的时候，这边的情况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 外面追捕超人那一队的利博坦人已经被他用一点小手段给引到另一端去了，全部聚集回来大概需要一点时间。 他一个人比三个人的团体机动性更强，利用一些地形灵巧地躲避着利博坦人的耳目。在警报触发过后复仇者大厦已经全面封锁了。但是他们封锁的仅是他们所知道的入口，而复仇者大厦一整个没有被推翻重修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他们漏掉了一些没有在任何数据上被记载（或在工程完工后就被废弃）的通道。 作为复仇者联盟办公及其人员休息处，安保措施和应急措施都做得相当完善。 夜翼利用这些不为人知的通道避开了闻声而来的搜查人员。他趴在通风管道里，通过通风管道口观察守门人员动向。 有人似乎察觉到响动要抬头，夜翼迅速将身体向后一压，接着被铁杆遮掩住的缝隙，等待那个察觉到异样的人员收回目光。 在没听到脚步声、附近的人员大概都已经朝着诱饵的方向移动的时候，夜翼拆掉了通风口，轻巧地落在守门人的肩膀上，然后直接扭断了那个人的脖子。 那个人的脖子颤抖着，一点一点扭回去。夜翼拆掉了他的四肢关节，把他的嘴巴用布匹堵住，飞快地用特质材料的绳索把他的大腿和手臂捆在一起。 这种绳子韧性极强，极难拉伸，用作束缚绳的话只要能拉开捆紧，基本无人能逃脱，用作弓弦效果极佳。 ——只要能拉开。 这种材料作为捆绑利博坦人的武器之一，基本无法推广的原因是它成本极高，使用对使用者的力量要求极高。因此只在少数人手里流通。 做完这一切后，他摸索他身上的东西，在里衣的袋子里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硬质卡片。 他首先找到了掩体，蝙蝠侠发送了消息，他大概瞥了一眼，对面要他的位置。他发送了另一个位置，叫他过去探查情况。 第79章 蝙蝠侠的位置停留了一下，然后固执地往他这里窜。 夜翼打开了另一个诱饵设备的信号。另一个红点出现在全息地图上。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装置。 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呢？ 夜翼想。 就说是利博坦人围住了他，为了瞒过摄像头和探测仪器，他布置了一个诱饵，但是杰森他们的探测器失误了。如果他们再质疑的话，就用转移话题瞒过去。 啊，转移话题不行，他们现在已经不吃那一招了。 他过来仅仅是做一个收尾的工作。 但并不是所谓的掩护撤离的收尾。 在艾尔菲去过的那家医院，经过调查后，拿到的信息中有一个地址直指复仇者大厦。 “诺拉·布伦特的转移地址”是什么意思？ 这个消息所含的信息量大得让人心生恐惧。 诺拉是否还活着？ 诺拉死于他的判断失误。一次撤离行动，诺拉的小队被他派去掩护，严格来说，他是那个批准的人。但他错在他相信了诺拉。 因为她看上去强大得无坚不摧。她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儿。坚强、聪明，能撂倒比她体格大两圈的壮汉。那次任务本来难度也不应该那么大，但就是一个视野盲区，索敌网布置的疏漏，还有团队成员的一个策略失误。 那个小队包括援军，全军覆没。 谁也没想到她会永远消失在那次掩护行动中，而夜翼甚至来不及收回她的尸体。 那次行动是那一年折损人员最多的一次行动。 而他们拿到的消息，每一条都暗示着一个可能性。 诺拉·布伦特也许还活着。 她的父亲也许就是为了她才去做那些事情。 这个可能性展现出来的时候，一切变得明朗，揭示真相的同时带来希望。 但一旦人们对此怀有期待，期待越大，窥见现实，希望落空之后的绝望就会越深重。 在艾尔菲一行人分享信息的时候，基地的人员无不欢呼，也有人提出过质疑，但质疑的消息被淹没在人潮里。 如果她没有呢？ 如果她已经死去了呢？ 当时夜翼站在人群中，安静地看着他们相拥，低头看到神谕发来信息说诺拉的位置已经转移。 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他收起设备朝来人轻松地笑一笑，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诺拉的存活率高吗？ 在攀谈中，夜翼质问自己。 有一个声音说她的存活率非常低，诺拉已经失去了呼吸，有一个声音迟疑地喃喃说万一呢。万一诺拉就是他们的医学科技的第一批受益者呢，万一她因此——活下来了呢？ 利博坦人的科技除了捕笼之外，最为发达的莫过于医学。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社会体系和生理机制导致他们的星球并没有战争，居民面临最大的威胁只有伤病，而他们的医学科技总体而言专注的面在“修复和再生”。将他们的医学体系迁移实验在人类的身上花了他们一年的时间。 因此在第一次对人类的大规模捕猎之后，他们的政策柔化，变成了恩威并施的结构。 捕捉的同时施予恩惠，让部分人类自愿地站在他们那一边。 这成了许多人类对其妥协甚至祈求合作的一个重要因素。 如同之前的宗教团体，他们献上供品，无非也就是想求得利博坦人医学科技的垂青。 毫无例外，这一栋建筑中，也具有那样规格的医疗设备。 就在这扇门的背后，有着也许是他们想要看见的东西。 夜翼短暂地看了眼眼前的房门。这扇门和其他门一样，是色彩简练的白色门板。这群利博坦人没有自己的喜好，一切都是按照适宜居住的标准，几乎像是按照样板房打造的每一栋建筑，复仇者大厦曾经聘用的设计师的作品在曾经的战争中化为废墟。这群没有信仰的利博坦人就地打造了他们的城堡。 这扇门背后就是他们破解后得到的具体位置，一个两年前的逝者轻轻扇动翅膀，将旋风一路从过去刮到了今天，这不是适合他多愁善感的时候，但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并不限于他将会面对什么以及他将作出的决定。 他伸手刷卡进了眼前的房间。 第50章 chapter.50 里面没有人。 按理来说，这种地方再怎么说也应该会有一两个护理人员待命。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房间不大，大概一百平方米左右，整个房间呈现长方形，摆放着六个仪器。 那仪器长接近三米，宽有一米，高接近一米，顶端呈弧形，这个大小，里面正好可以放下一个人。 或者不止能放下一个人，按照这个长宽高，甚至可以容纳下一部分轻度外形变异的超能力者。 因为它的数量，夜翼探查完所有仪器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走到倒数第二个仪器边上的时候，他看到上面给出的标识是“安格斯·布伦特”。 仪器旁边有且只有一个按钮，旁边没有标识出任何信息。 有人进来的时候，夜翼在试图找到一张使用说明。 听到响动，他飞快地藏进一台仪器的背后，从仪器和墙壁的缝隙中窥见西装裤包裹的一截小腿出现在视野中，又离开。 皮鞋踩上无菌地板的声音清脆。 第80章 这明显不是大厦的守卫着装。 除了守卫，除了他们的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复仇者大厦明面上的拥有者，莱克斯卢瑟。他和利博坦人达成了友好协议，莱克斯为他们提供融入人类社会的帮助和掩护，而利博坦人和他分享部分技术。 同时，莱克斯也是他这次行动的合作者。 莱克斯不紧不慢地走到他左侧的一个仪器的旁边，夜翼紧绷起身体，打算随时把他击晕，普通人模拟利博坦人好对付许多，况且他是一个不设防的莱克斯卢瑟。 莱克斯说他会牵制利博坦人，显然他说谎了，不然他不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们对对方都没有多诚实，要是评选一个最糟合作对象，莱克斯排第二的时候只有小丑敢坐第一。但有时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须和非必须的问题。 但是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是为何而来？是为了这里面的什么东西，还是为了什么人？ 为什么是现在？因为这个地方即使是他都没办法轻易进入，只能靠现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进来。 现在不能和他闹僵关系，也不能直接卖掉他，在有共同敌人的现在他们需要连手合作，他需要莱克斯这边的情报和渠道，莱克斯需要他的人手和威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所有的情报都会共享。何况是莱克斯卢瑟这样聪明至极的极端利己主义。 就在这时，莱克斯身前的仪器发出了一声嗡鸣。那一台仪器是标注安格斯布伦特那台左边的仪器，一阵烟雾弥散开来，夜翼拿出口呼吸器咬住，以防气体有害。 他悄悄地伸手，在拐角处放了个小镜子，想要看到点什么，他转动着手里的小镜子，一个小光斑出现在仪器角落的时候，他看到了莱克斯将什么东西放进了怀里。 那是个小对象，以至于他放进去的时候动作又轻又快，显然那东西没有多脆弱，为了防止莱克斯在这个没有外来光源的封闭空间注意到小光斑，他很快收了东西。 莱克斯脚步匆匆地离去。 在他离开后，夜翼从仪器后站起身来。 那些人注意到这里出了问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莱克斯耽搁了一部分时间，留给他的时间就更短了。 他去看那个被莱克斯打开的仪器，被打开的外壳上写着“捷登·布朗”。 里面空无一物。 这么大的一个仪器里，就装了一个可以被塞进怀里的小对象。 那“安格斯布伦特”的仪器里面呢？ 神谕发来通讯叫他迅速撤退。 夜翼回应说好。 他伸手按下那个按钮。 顶盖缓缓升起，从中间分开，露出一隙人的躯体。 那是人的小腹，上面有一道凹凸不平的坑洼，如果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那是一道嵌进皮肤的伤口。 那道伤口的颜色是肉色的，但比其他皮肤颜色浅一点，像是盖了不合适的粉底。 夜翼伸手去摁了一下那块颜色不自然的地方。 指尖的触感冰凉，指甲上沾了颜色较浅的粉质，指尖蹭上了一点偏淡的红色。 所以不是像。 夜翼想，盯着指尖沾上的淡粉色，用手指碾动一下。 是血。 那道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这个出血量对比伤口的严重程度根本不正常。 ——除非拥有这道伤口的人，她已经死去了。 那仪器的顶盖完全打开的时候，夜翼看到诺拉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安详。 诺拉的面颊偏向消瘦，颧骨略高。因此她不笑的时候会有点严肃，所以她经常笑，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非常死板。夜翼才想起来他几乎没见过诺拉不笑的时候。 这二十来岁的女孩安静地躺在冰棺里，脸上一道一厘米宽的伤口是开会打瞌睡磕到桌角划伤的，夜翼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被抬头的时候血糊了一脸的诺拉吓了一大跳。那次战前会议距离她的失踪仅隔了两天。这条伤口也被厚重的粉质所覆盖，但伤口并没有愈合。 这道伤口并不深，按理来说一周之内应该能愈合。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而死人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 她的身体被定格在那一天，尽管保存良好，但她依然已经死去了。 在尸体死后保存完好，人类的科技也可以做到，虽然成本较高，总好过背叛人类。 为什么安格斯要选择最糟糕的那一条路？将他的女儿给予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有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安格斯不知道诺拉死去了。 所以他将她放置在这个仪器中，寄希望于利博坦人的医学技术，即使把尊严踩在脚下也想让诺拉在利博坦人的手下活下来。 利博坦人欺骗了他，挟持一具死去的尸体作为人质，让他替他们干活。 杀死她的人保存她的尸体，并且将其爱的人作为傀儡利用。 夜翼只觉得可悲。 但，诺拉她不能——不能，不能死去。 为了反抗军，她不能死去。 她会永远失踪，直到他们放弃找寻她，或者永不会放弃。 他深深地看一眼诺拉的脸颊。 他要毁掉一个人的希望，以此去给他们的人一个希望。 这是一个很艰难也很无情的抉择——不，应该是对于之前的他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第81章 但如果是现在的话。 夜翼看向仪器上的操作盘。 他早该知道的。他想。 回程的路上，神谕说蝙蝠侠救回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伤势很重，他们在西北出口等他，他有三分钟时间上飞机，然后问他：“有拿到线索吗？关于诺拉的？” 夜翼径直向前跑着，回答：“不，那个地方没有，线索断了。” 第51章 chapter.51 艾尔菲在直升机上的时候，那个超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现在依然是晚上，外面漆黑一片，灯光也很少，艾尔菲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的蓝眼睛里倒映着黑色的夜空和稀稀拉拉的灯火。 他的表情很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的视线太明晃晃，那个被叫做超人的人对窗外看了许久，才回过头来看她。 他轻声问：“怎么了？” 艾尔菲不是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 但这个男人的表情就是有一种让她开不了口的感觉。 于是她遵循自己的内心，直愣愣地继续用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不像是一个狂热粉丝会有的，甚至根本不像任何一个认识超人的人会对他投射的目光，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毫不在乎是否礼貌似的，单纯只有好奇，传递着这个地方我不盯你还能盯着谁的理直气壮。 男人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乐了一下，他的面部短暂地松弛下来，从刚刚那个紧绷而僵硬的神情变得微微放松。 “如果我还没有自我介绍的话。”他说，无论他对目前的情况多么费解和迷茫，但这份仿佛抓不着地的恐惧和怒火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发泄在一个女孩儿身上，更何况这女孩儿还是把他救出来的人之一：“我叫克拉克 肯特。” 驾驶员忍不住侧目回来。 克拉克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偏头去看。 驾驶员说：“你是不是在星球日报工作过的那个克拉克肯特？拿过普利策那个？” 克拉克愣了愣，迟钝地眨了眨眼，仿佛驾驶员说的并不是他，或者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他似的。 驾驶员发现他没接话，以为他认错人了，于是接到：“抱歉啊，我曾经是大都会人，关注过一段时间那记者的专栏……” 克拉克轻声说：“是的，我是。” 那驾驶员开始谈他写过的报道，从体育版谈到政治版，又说他拿普利策的那篇报道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克拉克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微笑着响应一声，下意识纠正了某次棒球比赛中的战略布置和到位人员。 那驾驶员惊叹地说：“你记性真好，这些东西记者是不是得调查得特别清楚啊？” 克拉克张了张嘴，突然不说话了。 他想起来他其实能说出当时他左边坐着的一个墨西哥中年男人手上拿着的热狗加了哪几种调料，他穿着的黑色格子衬衫上袖子角落沾了颜色略深的机油，振臂高呼的时候有股冲鼻的气味；他的鞋子跟上踩着一张别人遗弃的纸巾，他出声提醒的时候，那个墨西哥男人攥了攥鼻子，朝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了句“谢谢。” 他能用这个格式说出每一场比赛中几乎每一个观众的特征。他的大脑就是能同时处理和记住这么多信息，超级大脑。 蝙蝠侠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突然开口：“你没事吗？” “你没事吗”是美国人很常用的一句表示关怀的话，超人在救援中曾经对无数人说过这句话，克拉克肯特也说过无数遍。 咖啡打翻在桌子上，路过的人说一句你没事吗；你走路没看路踩进了水坑，别人问你你还好吗；再比如独自一个人待在一个直径为两米的半球内，看着自己的肌肉和脂肪逐渐像气球一样，每天都在瘪掉一点点，你知道你的朋友还在外面抗争，而你只能呆在这里承受一次次失败，曾经能在一分钟内处理一整本物理论文的信息量的超级大脑，能接收到的所有信息仅限于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能做的只有回忆曾经的每一段历史以防止自己在除自己以外的静谧中发疯，记录下流逝的每一秒和失败的每一种逃脱方法，然后在他走出那个囚笼的时候，别人说一句你没事吗？ 克拉克说：“还好。” 他还不太能控制音量，他说完的时候才看到艾尔菲茫然地看他，而蝙蝠侠微微蹙眉。 克拉克低头看到他身上准备的备用衣服是一件黑色法兰绒衬衫，他的视线正前方是他自己的腿，而不是前方。除了玻璃的倒影，他没有一次直视过任何人的眼睛。 他清了下嗓子，盯着蝙蝠侠苍白的护目镜，又说了一遍：“我还好。” 蝙蝠侠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克拉克觉得他可能会说的那些话，而只是说：“哥谭和大都会这边的反抗军领导者是夜翼，东部战场被盯上了，最近估计得过得东躲西藏的，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克拉克为此感谢他。 驾驶员也隶属于反抗军，他仅知道反抗军将会去复仇者大厦执行一次搜查任务，显然这个记者是一个被囚禁的可怜人。他被反抗军发现，然后救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个可怜的男人是他曾经在上下班时习惯性仰望天空，终于在某一天看到一角红披风后，兴奋地和家人分享这个信息，然后被自己的孩子以羡慕的眼光看着的，那个超人。 第82章 驾驶员不知道为何，莫名认为自己有一种义务，他开口的时候滔滔不绝，跟这个男人讲这几年的发生的事情：他讲第一批反抗军的组建，各地的小型战役和第一次胜利。他说那些英雄消失了，但人类能好好照顾他们自己，直到把他们完完整整地接回来。 “等着看吧。”那个驾驶员信心满满地这样说：“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夺回复仇者大厦和瞭望塔，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一定会把它夺回来。” 克拉克安静地听他说着，分了一半的心去留意周围的情况以防他在说话的时候注意力分散撞上什么东西。但旅途四平八稳，他的操作娴熟，在遭遇的气流中游刃有余地操作者，显然是有足够的信心才敢在驾驶中对别人说这么多话。 驾驶员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青年人的脸，他朝克拉克挥手：“再见！期待你再次上任写的报道会是‘英雄归来！’” 他的声音那样激昂，以至于克拉克不由得大声微笑响应：“好！” 第52章 chapter.52 他们没有装甲的运输装置，因此艾尔菲只能穿着那套装甲行走。装甲本身搭载光学隐形技术，这套装甲的进攻型功能较少，更多的是辅助型功能。 她穿着盔甲进入基地的时候，有人惊呼一声说“钢铁侠？” 一时众多人闻声围了过来，她不得不摘下头套，露出一张被捂得湿哒哒的脸。 “艾尔菲？”认识她的人说：“你带回来了一套装甲！” 她想回头看超人和蝙蝠侠的位置，那两个人藏在人流里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徒留她一个小孩儿在人群的簇拥中挤挤挨挨地应付他们的问题。她可以拒绝，但她并非不喜欢热闹。 黑金丝雀从人群里挤过来，想要把她捞出去，奈何一只虎鲸外加一套装甲的重量太大，机动性实在提升不起来。然后她才想起来盔甲搭载了光学隐形能力，开启之后，人群之中出现了一片人型真空。 趁着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她拉着黑金丝雀就跑了出去。 人群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艾尔菲望了一眼身后才停下来。 黑金丝雀笑道：“你可以叫他们停下来，他们就是太兴奋了。” 艾尔菲回头看了一眼，冷不丁冒出一句：“……像捉鬼游戏。” 她声音中有点跃跃欲试，似乎想要他们追上来似的，看到他们全被甩开了，甚至有点失望。 艾尔菲其实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孩子。 黑金丝雀哑声。 过了一会儿，她说：“如果你在基地里面，偶尔可以这么玩儿。他们不会介意的。” 只要不闯入一些不能闯入的地方，让这些被关在暗无天日地下的孩子们稍微放松一下，又能发生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嗨。” 黑金丝雀转过头去，听到这声音猛地回头，愣愣地和发声人对视。 克拉克从容地看回去。 夜翼站在一旁，黑金丝雀无措地看了一眼夜翼，又看着克拉克。 终于还是克拉克顶不住这目光，有点拘谨地开口了，他推推眼睛，说：“呃，那个，我回来了？” 黑金丝雀大步走上前去，伸出手—— 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欢迎回来，克拉克。”她的声音发抖。 克拉克感受着人类的体温，他伸手拍拍黑金丝雀的背，什么也没说。 这个女人抹了一把脸，她放开手，俯下身子拥抱艾尔菲，说：“谢谢你，把他带回来。” 艾尔菲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艾尔菲喜欢抱抱。 于是她推开黑金丝雀，在女人稍微有点受伤的眼神中，把硬邦邦的装甲随意停靠在一边，然后向黑金丝雀伸出手。 黑金丝雀给了她一个又重又长久的拥抱，艾尔菲感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宽容的虎鲸让她抱了很久才松手。 夜翼一直用余光留意着这边，艾尔菲看过来才移开视线，和克拉克交谈。 艾尔菲看着他，直到夜翼在克拉克带笑的目光中，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忽略她的目光才转过头来。 她一副“你也要抱抱吗，宽容的虎鲸可以不计较你以前的错误”的表情，朝他张开双臂。 夜翼愣住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单膝跪下来，拥抱她。 他说：“谢谢你，艾尔菲。”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其他的意味，但是艾尔菲不在乎，于是她煞有其事地用手去拍一拍夜翼的后背。 夜翼安静地闭上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那只虎鲸，那只会救捕鲸船上掉下来的人类的虎鲸。 我会下地狱的吧。他想。 这场抱抱大放送中止于风尘仆仆的加菲尔德的到来。他一把把夜翼拎了过去，克拉克紧随其后，黑金丝雀揉一把她的头，去开总结会议。 艾尔菲在原地站了会儿，看到自己的盔甲，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短信没有看。 但是她不止怎么的，还是有点排斥，不情不愿地磨蹭了一会儿，穿着战衣又绕着基地走了一圈，顺便去厨房蹭了一点甜食（“钢铁侠？！——哦，原来是艾尔菲！恭喜你们任务完成，你想吃点什么吗？”），找人问到了梅根的位置，去和她下了一盘大富翁并且以负债三千输掉游戏结束，她回到他们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之后，把战衣放置在角落，然后洗了澡出来扑在床上，把自己埋在严严实实的被子里面，又觉得被子伸展着盖不顺心，把被子团吧团吧团成一个窝，她缩进那个窝里面。 第83章 这个被子很厚又软，但是很轻，像是云朵。她窝进去一会儿就觉得有点热，于是把脚伸出了被子。 截止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拖延时间的事情可以做了，于是她不自觉地盯着视野里最为显眼的东西——那件战衣。 虽然战衣说有托尼给自己的信息，但是那个信息是什么时候发的？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会发在战衣里面？ 更重要的是。艾尔菲想。 这个信息，是他们彻底断绝关系的声明吗？ 她窝在被子里混乱地纠结了一会儿，直到战衣的ai开口：“艾尔菲！你的邮箱有一万封信息啦！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删了喔！” 她被吓了一大跳，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关掉系统，她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折腾出来：“不要删！我要看的！” 被子外面很冷，她抖了下，又抖抖索索地缩进去了。 安娜检测到她的语气很急迫，委委屈屈地说：“开个玩笑嘛，艾尔菲你总是这么温温吞吞的，那我念了喔——” 艾尔菲的手脚被外面的空气冻了一下，被激得不太敢出去，导致她手脚过重似的，在那一瞬间根本抬不起来，只能听着ai的声音雷令风行地转换成了冰冷的播报语气：“2018/8/4，来自托尼。” “艾尔菲，回到复仇者大厦，去里面最深处的地下室，给安娜输入代号3110，马上，不要任性。” 那是一个男声，但丝毫不是平时轻飘飘带些笑意的语气，而是严肃而坚定的命令。 那是托尼的声音。 这个声音几乎像是一辆卡车迎面撞过来，那些回忆尽数散落下来把她埋得严严实实，喘不过气。 “2018/8/4，来自托尼。” “女孩，（有人尖叫，声音遥远）艾尔菲。” “如果你还平安的话——” “等我们回……” “2018/8/4，来自娜塔莎。” “托尼那个白痴。不要回复仇者大厦，朝西边走，不要回头！（电流声）那边会有人接应你。跑，艾——（爆炸声）” 她窝在被子里安静地听着，才想起来。 啊。 根本不是托尼他们丢掉了她。 而是她丢掉了托尼他们。 那天，那群外星人来临的时候，她和彼得在外面排一个冰淇淋车，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天上要下暴雨似的阴下来，天全部黑了。 然后是尖叫，爆炸，和落下来的乳白色的类人生物。 无数的类人生物。 彼得把她塞进一个杂物间说呆在这里，如果有怪物来就逃走，然后按下了战甲召唤装置，叫她穿着战甲用自动导航，托尼会给她划定路线，但不知道为什么，战甲并没有来，先来的是那些怪物。 她听话地跑了，东躲西藏，想着战甲什么时候到，她抬头看到托尼的战甲在天上飞过。她追着那道痕迹直到它被砸进墙里，她朝着那个方向飞快地跑，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跟很多人问路，有人神情呆滞不说话，有人嘴里念念有词流着眼泪，还有人行色匆匆踉跄地跑过她，唯一回答她的问题的人把她带去了一个黑暗的陌生的地方，而她当时甩掉了那个人的手，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她走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天色暗下去又亮起来，她缩在废墟里睡觉，饿的时候去拿热狗摊的食物，当时摊主打她，问她要钱，但什么是钱？ 下一次再拿食物的时候她动作飞快，拿完就跑，那些人用听不懂的话咒骂她，她听不懂内容，但是她听得懂那些人的语气。 她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海边，踩着凉凉的海水，她的肚子咕噜噜叫，她就一头栽进了海里面。 她骗自己说托尼是骗子，史蒂夫是骗子，娜塔莎、克林特、彼得都是骗子。但其实做错事情的是她自己。如果她没有乱跑的话。是不是他们就会回来找自己？ ai播放完信息后安静下来，她缩在被窝里昏昏欲睡。想了想，开口叫ai再次播放。 她听着他们的声音入睡，什么梦也没有做。 第53章 chapter.53 第二天的时候，她去找夜翼问复仇者大厦的人都去哪儿了。 因为夜翼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他应当会比自己更了解一些情况。 夜翼听到之后愣了一下，因为艾尔菲虽然说她在寻找复仇者大厦的人，但是并没有多积极地去寻找，因为她之前既没有问复仇者大厦的人员跑去了哪里，也没有向他提出上次行动的异议，一路上非常听从组织安排，没有想要找人的意思。 但是她现在问了，夜翼也能回答她。 其实从艾尔菲这次带回来的装甲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和托尼斯塔克必然有密切的关系，不然这套装甲，特别是其中的反应堆的制作技术可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但也因此，她那一身装甲基本上也只有她自己能穿，除去尺寸外，那套装甲多半会有锁定的功能。 但当艾尔菲真的说出了她和复仇者联盟的关系，夜翼还是有点惊讶。 他倒是从未听说过复仇者联盟里面有这么一个小成员，另一方面来看，这孩子被保护得毫无破绽，导致连正义联盟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么这就意味着夜翼将会告诉她那个消息。 “复仇者联盟的人大多失去踪迹，鹰眼行踪不明，但也许还存活着；蜘蛛侠在纽约活动，但被目击的情报非常之少，他不和任何一个组织的人联系。其他人……” 第84章 夜翼顿了一下。 “他们都在对抗利博坦人的战役中失踪了。” 这种程度的情报在基地随便逮一个人就能问出来，没必要隐瞒。 夜翼原以为这女孩儿会恐慌，会低落，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安慰和劝说的准备。但女孩儿只是微微低着头，然后说：“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来，眼神和来找他的时候一样明亮：“我想把他们带回来。” 她直面过利博坦人的捕笼，直面过朋友的离去，直面过废墟和残骸，然后依然相信着可以把离开的人带回来。 她才十三岁。 夜翼说：“我们为此战斗。” 她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 夜翼有点迟疑。 因为艾尔菲并不像是那种精通人类礼仪的人。从她的一些习惯和对陆地世界情况的无知推测，她很明显是非人类。 但。 夜翼握住她的手。 小小的，柔软的，温暖的。 时间过去了多久？夜翼想。 他上一次握住她的手，是在那一次安格斯的行动中，那无法视物的女孩儿泪痕未干，双眼空洞茫然，冰冷湿润的手握住他的。她破碎，绝望，像是巨大力量的玻璃容器，夜翼随时要担心她不管不顾地逃掉。 那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而在现在，在甚至不比那时乐观的情景中，夜翼反而在她的眼里见到了光。 夜翼罕见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艾尔菲把自己的手抽出去，他才回过神来。 他清清嗓子：“艾尔菲，根据报告，我得知你的装甲有一种功能，可以聚集能量然后击破屏蔽场，这种功能的情况你了解吗？” 艾尔菲摇头：“我可以把装甲拿过来让你们看看。” “你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没有用光过。” “如果能力没有上限，而使用这种方法的话，也许可以直接击破利博坦人的屏障……” 夜翼的声音越来越快，手微微发抖，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用另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突然转向艾尔菲：“我们可以测试一下你的能力的上限吗？” 艾尔菲没有拒绝。 测试的时候只有他在场，测试的结果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利博坦人收买人心的手段干脆利落，他们并不能保证基地里没有被对方收买的人。 拿到测试结果的时候，夜翼微微皱起了眉。 “不够。”他低声念着。远远不够，这种程度的能量不够穿破利博坦人战舰的屏障，如果他们需要采用这种方法的话，不能保证缺口的维持时间和缺口的大小。 艾尔菲摘下测试设备，想要跳下来的时候觉得头脑发晕，差点直接栽到地上，夜翼在她落地的瞬间才堪堪环住她。 艾尔菲喘一口气，他几乎被这一声刺中似的，这才惊醒似的把她拉起来。 “抱歉。”他摁着太阳穴，企图用食指用力摁下耳边让人耳鸣的血液躁动的声音：“太勉强你了。” 他的视线偏向地面。 艾尔菲从脱力感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低声喃喃了什么。 夜翼说：“什么？” 艾尔菲直直地盯着他：“什么不够？” 夜翼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但艾尔菲的目光灼灼。 “不够击破战舰的屏障。”夜翼最终说。 艾尔菲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忿：“如果我有我的大衣的话……” 夜翼问：“大衣？” 艾尔菲抬头看他，已经缓了过来：“有大衣的话，我的能力会更强。但安格斯拿走了。” 夜翼说：“我们会想办法把它拿回来，你先去休息。” 艾尔菲突然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夜翼下意识道：“什么？” 艾尔菲说得更直白了：“我讨厌你的眼神。” 夜翼哑声。 “之前也是，你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做？”艾尔菲孩子气地蹙起眉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一副那个样子，我很讨厌。” 夜翼张嘴，他说：“……我很抱歉。” 他那副说着“我很抱歉”，却仿佛像是又被扎了一刀的那种脆弱表情，就像一只被踢过的小狗。艾尔菲看了会，抽着鼻子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她从来都不喜欢夜翼，待在他身边让她感觉……不舒服。 虽然现在因为有共同目标，她已经不想追究在海岛上的事情了，但是……她真的讨厌夜翼。 她这个时候基本上也从能量的透支中缓过来了，抬头还想问一会儿有没有什么需要测试，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夜翼低声喃喃： “这种程度的力量，虽然那个地方已经被占领了，但是如果有你的话……” 他突然抬头，说：“艾尔菲，你知道瞭望塔吗？” 艾尔菲困惑道：“什么？” 夜翼说：“瞭望塔上有聚能装置，如果借助那个的话，应该能把你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的功率。” 艾尔菲提起了精神：“瞭望塔怎么去？” 夜翼：“瞭望塔已经被利博坦人占领，只有会飞的超能力者可以上去。” 说罢，他手掌搭上艾尔菲的肩膀：“先去休息吧，今天的测试辛苦了。” 艾尔菲基本上已经缓了过来，她尝试性地去用能量感知周边的事物，本来只是想看看能量有没有恢复，那新聚集起莱的能量粘滞迟钝地从她的手掌心滴落下去，但只有一点点，那点能量落在地上不动了。 第85章 在能量极其少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种奇异感觉，艾尔菲蹲下来，用手指去戳戳那滴懒洋洋的能量，戳了个空。 是不能碰到的。 艾尔菲有点失望。 夜翼疑惑道：“艾尔菲？” 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夜翼，艾尔菲才起身来和夜翼告别。 离开房间之后，她立马就意识到了，现在是难得的清闲时刻。 ——意味着她可以去找她的大衣！ 艾尔菲飞快地窜向门口，夜翼不让她在任务外的时间出去，但不意味着她不能偷偷那么做。 但她在拐角处撞上了一大个黑漆漆的东西。 她要摔倒的时候被一只手拉住了。 “小心点，女孩儿。”她撞上的人说。 艾尔菲抬头，他们离得很近，导致她得抬得很用力才能看见来人的下巴。 蝙蝠侠被她这幅努力仰头的样子逗得笑了下，放手让她站直：“你现在没任务吗？” 艾尔菲下意识点头，又摇头：“我有事要做。” 蝙蝠侠盯着她，然后笑了声，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说：“如果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东西送到克拉克手里的话，我将非常感激。” 他的动作根本不像是给了她拒绝的机会，特别果断，艾尔菲反应过来之后，手里已经接过蝙蝠侠手里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盆……绿色的……植物？ “拿下面，它的刺很扎手。”蝙蝠侠提醒道。 艾尔菲这次伸手从下面捧住那一盆东西。 “棒极了。”蝙蝠侠说：“去吧。他在负二层的206房间。” 蝙蝠侠和她擦身而过。 艾尔菲回头看了看，确定蝙蝠侠已经走远之后，她伸出手小心地戳那个植物上所谓的刺。 那颗柔软的刺被她的手戳得弯了下去。 喔，也就这样嘛。 艾尔菲短暂地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完成这个任务。但好像花不了多长时间？ 她决定速战速决。 她找到206房间之后，伸手敲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响应。 这个时候，她突然被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艾尔菲差点跳起来，她猛地缩进阴影里。 “抱歉，我吓到你了？”来人说。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点歉意：“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艾尔菲？” 艾尔菲想起来自己找克拉克是因为什么，她举起手里的仙人掌，才发现仙人掌的盆在刚刚那下被她捏碎了。 泥土梭梭地从指缝流出去。那本应圆滚滚、还有点可爱的绿色球状植物落到她的手上，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抓，一瞬间手上传来尖锐的疼痛。 下一秒，那个仙人球消失了。 然后出现在了克拉克的手里。 这几乎像是物品的瞬移。 艾尔菲惊叹地看着他。 克拉克竖起手指按在自己的嘴上，朝她眨眼：“嘘。” 艾尔菲这才想起来：“这个东西，是蝙蝠侠给你的。” 克拉克迟钝地眨眼，看了看手里被泥土沾得像个泥球的仙人掌。 艾尔菲有点心虚，但转而一想，花盆碎了是克拉克吓的，她还跑了这么久就为了找他，她有什么可心虚的。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说：“是礼物。” 克拉克回去把小仙人球安置好的时候，艾尔菲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是他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给迪克。 等对面接起电话，他直接就是一句：“我不会呆在基地。”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话：“我知道。” 克拉克挑眉。 “你在这种时候从来不是坐得住的性子。”迪克轻松地说：“但我需要你保护艾尔菲，你知道，我们现在人手非常不足。” 克拉克回忆起刚刚女孩儿那张理直气也壮的脸，表情放松了一些，但他仍有些疑惑，他接着说：“她在基地里乖乖呆着可不会出什么事，没人看得住她吗？” 话刚说完，警报响起。 迪克笑道：“好了，干活儿吧，克拉克。” 克拉克：“……” 克拉克有点挫败地放下手机，他下意识把手放在领口，又醒悟似的放下来，他抿了抿嘴，选择用脚跑过去。 第54章 chapter.54 神谕发来消息：“加铅涂层和那点红太阳可瞒不了他多久。” 他们的基地是老式建筑的地下室改造的，其中不乏一些含有加铅涂层的地方，但他们加上了一些新的；而那点强度的红太阳光只会让他觉得可能是能力恢复得不够快。 毕竟现在的超人晒不了太阳。 迪克倚在椅子上，屏幕在他脸上印上了淡淡的荧光。 他说：“要不了多长时间，这足够了。” 在他眼前，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着。 那是伤亡数字。东部战场有三个小队信号丢失。 他安静地看着那些数字，连接上下一个频道。 “——在那之前，我们不能失去超人。” 艾尔菲在门口被逮到了。 甚至被当面逮了个正着。 加菲尔德拽着她的衣领，把不情不愿的小孩儿拖进了训练场。艾尔菲找准一个时机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加菲尔德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加菲尔德叹一口气。 他非常无奈地蹲下来，和她对视：“艾尔菲。” 第86章 艾尔菲不看他，气鼓鼓地偏头看地上的一处微小裂缝，竟然是还耍起了小性子。 没和他动手，但也没有乖乖顺着他走。 不久前西洋娃娃一样又硬又脆的小孩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终于稍微有了点小孩儿该有的鲜活样子。 加菲尔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欣慰。 但这还是没办法妥协的事。 他本来打算和艾尔菲讲讲道理，但最终还是话锋一转，说：“我有ps5，想不想玩？” 艾尔菲迅速看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坚定地说：“不要玩物丧志，我要去找我的大衣。” 加菲尔德有一瞬间自惭形秽，他迅速恢复过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们说好的，让我们去找，毕竟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艾尔菲这次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不怕。” 加菲尔德干脆地说：“我怕。” 艾尔菲被他的毫不犹豫震撼住了。 她警惕地看着加菲尔德，活像是加菲尔德邀请自己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对那条微小缝隙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 “你还只是个孩子呢。”加菲尔德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和我约定，我们会把大衣带回来给你的，好吗？” 艾尔菲脑子还在飞速转动，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要帮……”自从对人类的好感回归正常值后，艾尔菲对合作的排斥少了不少：“……帮我？” 说完她才想起来，她帮他们切了个球。 但她也因此拿回来她的装甲，所以只是顺手的事情。 意识到这只是互惠互利之后，艾尔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对他的回答兴致缺缺。 加菲尔德说：“因为你还只是个孩子。” 这简直是轻视。艾尔菲愤怒地看着他。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像是被艾尔菲的表情逗乐了，加菲尔德笑了会儿，才说：“……现在还没有糟到需要你们上战场的程度。” 他说：“因为这个世界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但即使如此，我也想你们快乐地长大，我有点太贪心了。”他苦涩地扯开一个笑容，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 艾尔菲抿了抿嘴唇，疑惑地看他：“这个世界怎么了吗？” 加菲尔德闭上眼，又睁开，看着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力道有点大，差点把艾尔菲揉得歪倒在地上。 艾尔菲捂着脑袋，生气地瞪他。 他大笑，说：“我会把你的大衣带回来的，艾尔菲，就当帮我个忙，你安安分分呆在基地，我去帮你找大衣，怎么样？” 艾尔菲极不情愿地想了想，最后妥协：“好吧。” 加菲尔德不像托尼他们一样言而无信，她拿到她的大衣是在一个月之后。 这一个月里，她有事没事就跑去梅根那里晃悠一圈，但加尔比几乎不过来，克拉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准确又及时地出现在她悄悄想要越狱的路径，被看上去无害又单纯的大个子男人堵住后，艾尔菲总是会说，我没想出去，我只是看看……我没骗人！不信你问加菲尔德！ 但加菲尔德自从那次和艾尔菲约定之后，基本就没有再回过基地。偶尔加菲尔德发回来视频消息，艾尔菲偶然撞上了，会去看一看，在他身上没看到大衣会有点失望。 大衣是在一天下午，由夜翼交给她的。 当时她刚从梅根那里出来，她对战游戏又输给了梅根，还有点生气，要去找克拉克抱怨一下，在拐角迎面就撞上了夜翼。 夜翼拿着她的大衣。 她几乎有点错不及防，在那里呆住了一两秒。 她的大衣被洗得干干净净，纯白，发着莹莹的光。 艾尔菲接过大衣，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她伸着脑袋去张望，除了大衣，似乎她还想看到别的一些什么。 夜翼微微偏头看她：“加菲尔德暂时还回不来。” 他蹲下来，给艾尔菲放加菲尔德录制的视频消息。 那个绿皮肤的青年靠在昏暗的墙上，说他要去另一个地方‘工作’了，他们人手不够，一个人恨不得掰开两个用。他耸耸肩，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脸上有擦去什么的污迹，看着狼狈不堪。 最后他用两指抵在额头上，轻巧地向前划过去，敬了一个轻佻的礼：“虽然很遗憾，但下次再见吧，小艾尔菲。” 视频就此结束。 好吧。艾尔菲想。有点生气，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就是很生气。 等他回来，艾尔菲会狠狠揉他的脑袋把他揉得站都站不住。 小小的女孩儿抱着她的大衣，快乐又记仇地想：我可不是毫无长进的！ 通讯室内没开灯。 神谕说：“他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 夜翼说：“我下次会处理干净。” 芭芭拉声音发抖，带着怒气：“迪克！” “小芭。”迪克垂下眼。 芭芭拉的声音倏然停止。 他轻声说：“……我只剩下你了。” 芭芭拉沉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你有事瞒着我。” 迪克看着屏幕，说：“我会告诉你的。” 通讯被对面粗暴地挂断了。 一片漆黑里，迪克安静地凝视着屏幕。 屏幕上什么都没有，房间里也没有光。 第87章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手握住椅子靠背。 然后他抄起椅子，猛地砸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一直砸，一直砸，直到合金椅架在混凝土上支离破碎，残破的木板划伤他的手掌。 不能伤到韧带，不能伤到肌腱，他捏着手掌，看着潺潺的血。他的握力不能被影响，他需要他的武器。 在确认他的手没有任何永久性损伤之后，他抓住断裂的木板边缘往地上砸，木板一节节被砸断，最后一段被砸得粉碎四裂。 迪克双耳的嗡鸣逐渐平静下来，他用上一点冥想的技巧来平复过呼吸，胸口在五分钟之后才不绞痛。 通讯室的地面一片狼藉。 他想抹一把脸，但手上全是血，估计没法正常撑过从这里到厕所的一段距离。于是他用手背抹了抹。 脸上除了一点要干掉的血之外，就只有汗。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在这一秒，他想的居然是，蝙蝠侠说过，可以用蜂蜜涂在手上逼出木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差点大笑出来，他的眼睛干涩发疼，没有流泪。 第55章 chapter.55 艾尔菲拿到大衣之后，没有直接回到海洋。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现在回到海洋对她而言毫无好处。 她承认，反抗军确实有“两把刷子”——她在做饭的科斯口里学到的俗语——能教给她海洋里学不到的东西。 而在训练的等待中，夜翼终于带给了她那个消息。 ——他们即将出发去夺回瞭望塔。 旧金山，凌晨4:31分。 睡得正香的西里尔被沉重的脚步声吵醒。 他不耐烦地翻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打算继续入眠。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他被惊得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连滚带爬地躲进床底。 爆炸声没有响起第二声，他过了很久才敢从床底爬起来，这时候是彻底清醒了，直觉告诉他不要深究这爆炸声是从哪里来，但青少年熊熊燃烧的好奇心抓心挠肺地推着他走向床边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磨磨蹭蹭地沓上拖鞋来到床边，小心地掀开一条缝隙。 “我的上帝啊……” 他失神喃喃。 地平在线是一层朦胧的灰，镶嵌着一环黎明的薄褐色霞光，远处的山峰上，浓烟滚滚而起。 他连滚带爬地拉起窗帘，打开卧室的门，想要告诉莉萨这个消息，一出门他就撞上了莉萨，他急不可耐地说：“山上着火了！” 莉萨做出嘘的手势：“不是的。” 她说：“是封闭指令。” 大街小巷将有利博坦人巡逻，管控人员进出，这意味着…… 西里尔眼睛一亮：“是‘他们’的行动！” 莉萨坚定地点头。 西里尔却再也睡不着了，掀起窗帘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进行祈祷。 …… 华盛顿，凌晨4:35分。 曾经彻夜喧嚣的码头现在寂静无声，留守看店的人打着瞌睡，突然一个激灵短暂清醒，他模糊地擦掉嘴边的口水，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余光却瞥到天边红通通的一抹亮色。 “着火了？”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吧，不是他家。他嘟哝几句没准儿又是什么恐怖袭击。又听到规律的脚步声，于是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加油吧。”他敷衍地说道。对门外的动静不闻不问。 纽约，凌晨4：37分。 褐发的少年听到剧烈的响动，几乎是立马将自己藏进了床底下，他的身体剧烈地发抖，以至于碰倒了藏在床底横木上的箱子。 那箱子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落下来呛得他捂着嘴拼命地闷咳，还不敢让隔壁的亲人听见。 他能从自己的喉咙里听到稀碎的呻吟。他咽下那点声音，咬住自己的手掌，黑白和血色在他眼前交替闪现。 “滚开。”他嘶哑地小声吼道。 是幻觉。 他的理智这样说。 但当未死的亡魂悲泣地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还是两眼发红，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些扭曲的面孔。 是幻觉。是幻觉。在交迭的图景中他拼命叫着。不可以惊动梅。她会担心。他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掌，把自己蜷缩成紧紧的一团，不能捏碎或者打碎什么。除了你自己以外你不能破坏任何东西。他对自己说。想想那两根肋骨。 血的味道从他嘴里蔓延出来，和女人的尸体混在一起，腐烂的肉、生锈的铁，食腐鸟的叫声，脚下泥沼一样的触感，熟悉的脸上爬出蛆虫。褐发的男人猛地转过头，空洞洞的眼神直直盯着他，被打烂的下颚蠕动，他说：“你为什么还活着 ？” 黑发的男人转过头，用被削去嘴唇的裸露牙齿斥责他：“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 红发的女人长如刀刃的红指甲嵌进身下的烂泥里，尖声笑着：“ 你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活着！！！！” 一具巨大的腐烂的骨架拖动着自己的身体爬了过去，那骨架有三层楼高，上面不断地掉下人的肢体。它的头部仅有坑洼的烂肉勉强黏在骨架上，它转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和它空洞的双眼对视。 骨架歪了歪脑袋，张开嘴巴，一口咬上那些还在高喊的亡魂。 第88章 他嗅到浓重的腥气。他被溅了一身温热的血。 还未被咽下去的头颅尖叫：“救我！彼——” 他眨眨眼。 他低声说，是幻觉。你见过很多次了，清醒一点，是幻觉。世界上没有那么大的骨架，身体损坏成那样的人不会说话， 有液体滴落在手上，他看了一眼，是透明的液体。 两根肋骨。他想。 是错觉，他的嘴里有血的味道。是幻觉，是假的。他低头看的时候手里有刀，血从上面涌出来，再一次看的时候手变成了红色，上面空空如也。 那真的是幻觉吗？如果不是呢？如果那真的发生了呢？ 他逃出来了，如果他没有呢？如果这一段平静的生活也是幻觉呢？ …… 他撑过这一次之后，发现自己生生捏碎了床脚，脚掌被钉在了下面。 他低声喃喃一句：“好痛。” 这才终于有闲心来收拾狼藉。 床变成了倾泻的，他随手掏了一本漫画书，勉强维持住了床底的小空间。 床底下的小箱子在这番折腾之后，被磕开了一方小口，露出红色的一角。 他对着那个被磕开的箱子口发愣，迟缓地吞咽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他用软得像棉花的手艰难地把那缕红色塞进去。 那箱子重新被塞回不见光的角落。 然后他从床底爬出来，把门打开，打开另一间房间的门。 中年女人平躺在床上，神情平静，胸膛微微起伏。 他轻轻掩上关上门。靠着门软倒，疲惫地在角落蜷缩成一团，根本不想管汗湿的睡衣，也不想管明天怎样解释自己为什么搞得这么脏。他让自己闭上眼睛，不知道多久之后才睡着。 床上的女人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再也克制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啜泣也不敢出声。 * 夜翼看一眼发过来的消息，沉声道：“佯攻开始了。” 夜翼抬头，再度重申：“第一任务是保全艾尔菲，第二任务才是夺回瞭望塔，清楚了吗？” 通讯器传来收到的响应。 有泽塔通道的瞭望塔是非常便利的支持总部，但一定时间内传送量有限，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分散瞭望塔的兵力。 佯攻小队分为两大组，另一组四散在靠近泽塔信道的位置分散兵力，一组四散开来散布在全国各地混淆视听，其中人员是志愿军和反抗军混合，对利博坦人的各个下线据点进行骚扰，伪装成民众反抗运动，由于数量和规模问题，利博坦人大概率会从驻守瞭望塔的人员中抽出大部分用来镇压民众，而民众见好就收，在城市街巷和他们打游击战，不求杀敌，只求拖延时间。 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利博坦人察觉到问题之前迅速完成对瞭望塔的掌控。 “蓝、火星和我一队，目标是d14区，另一队从c3区通风口潜入。” “蓝？”夜翼再次唤了一声。 艾尔菲迟了一秒：“是！” 她们这次行动需要一个代号，防止如果有人窃听或者监控器能轻易破解他们的真名，为了让他们习惯用代号称呼，他们在基地使用了彼此代号代替名字超过一周的时间。 选择代号的原则是简洁好记，艾尔菲选择了“蓝”的名字。而梅根选择了她的家乡的名字。这个名字会很轻易地让人联想到火星猎人，夜翼指出过这一点，这可能给她带来危险，但梅根坚持。 夜翼皱眉：“你需要集中精神。” 艾尔菲看他：“我听到远处有声音。” “别在乎那些。那是其他人的任务。” 神谕开启了泽塔通道。 这个泽塔通道的传送口被销毁了所有建造和维护记录，知道的只有组建正义联盟最初的七人，是瞭望塔被完全渗透后的最后底牌。 夜翼从老蝙蝠侠发送的定时遗嘱中，自编语言的那部分里破解出了这玩意儿。 他们成功靠这个入口传送进了瞭望塔。 出口是一间有着沙发和床的房间。 [卧室？]梅根用心灵感应说。 以防他们的声音被捕捉，他们决定暂时通过这种方式联络。 夜翼回答：[是。非必要的话他们不会改变房间布局，没有审美的野兽。] 利博坦人对所谓的装饰和所谓的标记领地没有任何兴趣，一切以实用为主，在没有改造需求时，所有布置甚至都维持着原貌。 梅根：[你上来探查过几次？] 夜翼：[七次。放心了吗？我把地图映在你脑子里。] 没有摄像头，没有监控。主泽塔通道出口被关闭了，瞭望塔做出的改变仅此而已。 但人类能拿一架漂浮在太空中的堡垒怎样呢？ 以防打草惊蛇，暴露瞭望塔目前可用的唯一一条通道，通过七次慎之又慎的探查之后，他们才敢策划这一次的计划。 按理来说，这一次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如果这次计划失败了，他们要想夺回瞭望塔，只能暴露超人。在反抗军一侧，超人和梅根是目前他们所拥有的唯二会飞的超级英雄，会飞的超级英雄是利博坦人最关注的那一种。总有伊卡洛斯会飞向高悬的太阳。而这是夜翼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们从瞭望塔建造外壳的金属架上走。 夜翼下意识说：[别掉下去，会直接掉回地球也说不定。] 第89章 梅根说：[你还会开玩笑？] 夜翼发了下愣，意味不明地hum了声。 艾尔菲有点恐高，看到下面黑黝黝一片，脚开始有点发抖。 梅根察觉到了，安慰她：[就算你掉下去，我也会把你拽上来的，我会飞。] 夜翼沉默一会儿，说：[下面半米就有平台接着，不会掉到地球去。] 他和曾经的朋友爬瞭望塔外壳支架爬惯了，嘴贫的习惯是当时留下来的。 尽头是一面墙，夜翼摸出一张卡片贴在墙体上，墙悄无声息地落下去。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而深的走廊，内嵌的灯具照亮这一条道路。 [接下来的路就要我们自己走了。]夜翼说：[尽量避战，b队在掩护我们，以性命优先。] 他们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艾尔菲下意识拉住了他们：[有人过来了。] 夜翼把瞭望塔的立体地图应在了她脑子里，把他们现在的位置标上了红点，托这个的福，他们能清楚简介地交流情报。 夜翼问：[什么位置？] 艾尔菲在这张图上想象了三个点的位置。 夜翼皱眉：[有一个避不开。] 艾尔菲看他：[要杀掉吗？] 夜翼说：[不用，走这边。] 他们加快了脚步。 另外两个人形物体越走越远，但他们离其中一个越来越近。 夜翼说：[梅根，你看着艾尔菲，不要让她出乱子。] 他这句话避开了艾尔菲。 梅根调整步伐走到艾尔菲身侧，略略落后于她：[要分开行动吗？] 夜翼说：[分开行动会出意外的可能性太大了。不用。和我保持五米距离。] 他开始故意踩出一点脚步声。 身后有人上钩，跟上来的声音。 [左转，左转。右转。] 夜翼的指令下得越来越急促，脚步声却控制在一种若有若无的状态。 直到后面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夜翼说：[结束了。] 梅根没忍住问了句：[怎么就结束了？] 夜翼说：[记得我说过的吗，进入瞭望塔的还有一组，他们掩护我们，可不是指的只有试探前路和看护后背。] 梅根：[尸体放在那里多久会被发现？] 夜翼说：[加上通讯信号伪装器，乐观一点十五分钟，得抓紧了。] 第56章 chapter.56 他们一路以这样一队尽力避开利博坦人的巡逻路径，在迫不得已的时候诱敌，另一队解决敌人的形式，一路走到了控制室外围。 夜翼突然说：[留守人数太少了。] 半径五十米九个利博坦人，梅根问：这叫少吗？] 夜翼说：[瞭望塔的泽塔通道是通行中枢，利博坦人的小型舰船因为能耗原因，很少用于大量运送人员，如果他们没有别的通行手段的话，瞭望塔的泽塔通道就是他们相对之下最高效单位能耗最低的通行手段，这么重要的地方，你会只派百人以下守着吗？] 梅根说：[说明佯攻的分散兵力非常成功。] 夜翼说：[不仅如此。如果瞭望塔上有人入侵缺少人手，各地的人员能立马通过泽塔通道传送过来，但泽塔通道充能需要时间，并且瞭望塔上的能源数量短时间内没法支撑过多次数的大型传送。他们为什么能这么游刃有余？] 夜翼看了眼前面的道路，说：[速战速决，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一路走到了控制室外围，只是有一次为了避开同时撞上两个巡逻小队而绕了下远路，除此之外没有遇到更多障碍。 夜翼把u盘接入门控系统的控制台，神谕开始黑入系统。 他们潜入一个小房间进行躲避。 控制室旁边是公共休息区。 桌子椅子都没有动过，上面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活像是有人类在这里生活过似的。 夜翼下意识拿了袋包装食品，那是一袋快餐肉酱意面，上面的日期甚至并没有过保质期。 而利博坦人是不需要食物的。 他们可以食用，但不需要。因此利博坦人是不会吃东西的，因为那不符合他们的逻辑，不需要等于不会有。 那么这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大概率只会是人类的。 现在的瞭望塔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生活？他们在瞭望塔上见到的全都是利博坦人，他们会把如此重要的太空要塞让人类打理吗？ 不祥的预感加重，他按下耳麦：“进度？” 神谕说：“84.1％。” 他有些焦躁地继续翻找。 食物、衣物、打翻的饮料。他们为什么还要保留休闲区的可乐机和冰淇淋机？为了什么？ 他之前的侦查因为守卫问题，并没有涵盖这一区域。他没有侦查到的地方有着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想，神谕突然出声：“夜翼，我把东西传到你的设备里了，你必须得看看这个……” 她的声音有点急促，还带点不敢置信。 夜翼点开神谕发过来的东西，那是一份地图。 是瞭望塔的地图。 瞭望塔东区有一整块区域被划分为了能源区。 按理来说，储存能源并不需要这么大的区域。 夜翼只觉得后背发毛。 瞭望塔并不是利博坦人的交通枢纽，或者说，不只是利博坦人的交通枢纽。 它同时还是利博坦人的“电池”。 有这种规模的能量，泽塔通道的通行效率绝对会相当恐怖。 第90章 这意味着泽塔通道能够无间歇充能，甚至能在短时间内过载充能，意味着只要对面发现瞭望塔被入侵，他们只要能调动到的人手，立马就会被大批量传送到瞭望塔上，他们需要面对的并不是轻松的上百人，而是上千的利博坦人！他们会硬生生被围困死在上面！ 夜翼张嘴，又闭上。他深深地看了两个小孩儿一眼，轻声说：“行动继续。” 瞭望塔的警报响起。 即使瞭望塔的传送效率极高，但利博坦人在地面上回防移动还需要一定时间，因此这段空窗期，除了瞭望塔上的利博坦人开始警戒，暂时在一段时间内还不需要担心大批量的利博坦人回到瞭望塔。 但这个一段时间极其短暂，而回防数量即将在这一段安全期后达到恐怖的峰值，并且源源不断。 他们在这段安全期，还能做他们能做的事情。 夜翼没有回答，而是快速跑去了另一个方向。 夜翼说：“我需要模型。” 神谕说：“七分钟之后第一批利博坦人的援军会到达，五分钟之内抵达人数在68人到120人之间；十三分钟之后援军达到峰值，每批会达到670人到780人。” 神谕说：“你有十分钟时间。” 他们需要在这十分钟内进入控制室。 门控系统打开了，利博坦人在后面严阵以待。 但他们没时间绕远路了，只能硬碰硬。 夜翼直接冲上去利用视野盲区撂倒一个，飞快用特质绳子绑上手脚，艾尔菲绞住一个，梅根缠住了剩下两个。 夜翼空下手的时候迅速解决了剩下两个。 整场战斗完成得飞快，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脑内联络的好处就是极度节约时间。 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在警报响起的时候，这就是可以料到的后果。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最快速度到达控制室。 但在交接岔口，两个小队赶过来了。 不仅如此，各个区域的巡逻小队都在往这个方向聚拢。泽塔通道的第一批回防来得比想象中快。 他们没法再避战，掩护的队伍减员一人，剩下三人。 b队请求进行诱敌行动，夜翼准许了。 他们藏在缓冲隔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控制室外的人数并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 梅根说：“我能成为下一个诱敌小组。” 夜翼只是说：“我需要你保证在情况最糟的时候带着蓝离开。” 这就是结论了。 夜翼砸了烟雾弹，迅速地往另一个方向窜去，将大部分敌人引开。 艾尔菲和梅根解决了剩下的两个。 有枪声从远处传来。 控制室被黑开前，新一队的巡逻小组赶了过来。 他们只能暂时避战，被逼退了一段距离，藏在一个小房间里。 脚步声，枪声。 艾尔菲有点不安。 梅根用心灵感应告诉他，他们被逼退了，无法靠近控制室。 [知道了。]夜翼说：[那么至少把蓝带回去。] 梅根问：[你呢？] 这完全是她下意识地在问。 因为她已经从夜翼的脑子里得到了答案。 夜翼把u盘从插口拔出来扔在地上踩碎。 他植入的病毒启动后会瘫痪整个瞭望塔的通讯系统和传送系统。但需要三天的准备时间。 这是最后的打算。 这是下次行动的依据。等他们在这次行动后。 有下次行动的计划，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失败了。 夜翼脑袋发晕，可能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腹部中了一枪，没有损伤重要脏器，但是失血量不妙。 他看一眼时间，已经过去八分钟，马上到达峰值，心下一沉，知道这次已经多半没法回去了，于是喘口气，问：“现在每批登录人数？” 神谕说：“115人到130。” 不到预测的四分之一。 夜翼说：“怎么回事？” 神谕的声音干涩：“……佯攻队没有撤退。” 为什么没有撤退？夜翼一瞬间想脱口而出，马上又闭上了，他的牙齿闭合过快，以至于发出了哒的一声。 他立马就理解了。 因为佯攻队看见了泽塔通道的传送效率。 他们不知道瞭望塔是一颗巨大的电池，可以支撑无穷无尽的大型传送，但是他们能看见一队队利博坦人拼命往瞭望塔上回防。这和他们之前说的少量回防不一样。 人数太多了，而他们不能让利博坦人大批次地回去。 所以他们没有撤退。 而大部分普通人怎样缠住利博坦人？他们大部分无法使用特质的绳索，他们只有刀枪，如何留住能无限再生的利博坦人？ ——用命堆。 夜翼没有说话。仰头按住自己的伤口，指缝的血涌出来，他的手血红一片。 活下去。就算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交代，他也得活下去。 他撕开制服，粗略地绑在动脉上端，咬着撕裂的制服布条开始想，瞭望塔还有哪些通道，是他现在这个状况可以活着走出去的。 第57章 chapter.57 [你距离我们不远。]梅根说：[我们能把你带下去。] [别来，火星。]夜翼命令道：[你需要留着能量把蓝完完全全地带出去。] 梅根在那堵墙面前沉默，死死咬着牙齿。 第91章 夜翼的声音逐渐严厉：[你每耽搁一秒都更加危险。别做蠢事，你想交代在这里吗？带她走！] 能量够吗。梅根问，她的手在发抖。 勉勉强强，探查情况已经花了她大部分的力量，但如果拼一拼的话…… 但是如果失败了呢？她连艾尔菲也没办法保住。 夜翼和利博坦人经过四年斗争，他对这些生物的特征了若指掌，如果他都无法制定出最合适的计划，那么还有谁能呢？她能吗？她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她从夜翼脑子里读到的所有东西在此刻蜂拥而上，他做过的那些事，他失去的那些人，他为此布下的所有局和做的所有牺牲，他铺下的所有路，她要让自己毁掉这一切吗？ 艾尔菲问：“他在哪里？” 梅根几乎没听到她说话。 艾尔菲看她一眼。 梅根猛地拉走她的手臂，拽着她朝出口走。 “他另有出路。”梅根声音干涩，这几乎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艾尔菲被她拽着走了两步，停下来了。 梅根力量很大，但顶不住艾尔菲是只很倔的虎鲸。 她没拉动艾尔菲，艾尔菲甩开梅根的手，她的声音隐隐有怒气，说：“别把我当傻子。” 梅根捂着自己的脸，直接拉住她：“走，艾尔菲，最少要把你保下来，夜翼也是这样希望的。” 艾尔菲不管她，梅根看上去是不太想站在她这一边了。 既然情况已经严重到了需要放弃夜翼的程度，那么她们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艾尔菲闭上眼。 探查的能量爆炸式穿透墙体，蔓延瞭望塔的每一个角落！ 庞大的信息量瞬间涌入她的脑海，瞭望塔的每一个角落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构建了一副立体图形，瞭望塔的七个区域在她大脑里一览无余。有人型的小队零散地分布在各个区域，迅速移动着。 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 但是还不够。 她需要更精准的……现在这种能量的输出功率只能大概分清楚人和盆栽的区别。 她继续加大了能量的输出。 加大一点，再加大。 很快，脑海中这个瞭望塔的模型一点点被填进了细节。 精细到每一个拐角和每一个摄像头，西区d27的桌面上三十七本书；c17的掩体有缺损，e05区域是另一个小队战斗过的地方，有利博坦人经过同胞落败的地方，但没有发现他们藏起来的尸体；南区有一个非常庞大的能量体。 夜翼在哪里？他躲到哪里去了？ 有一只小队从西区泽塔通道的方向赶过来。 梅根的声音带着恐慌：“你在流血，艾尔菲。” 艾尔菲听不见。她的所有精力集中在探查上。 只是觉得脸上痒痒的，那股痒痒的感觉一直落到脖颈。 终于，她发现了夜翼的身影。 他靠在一个房间的角落平复呼吸，打开门的一条缝，从怀里摸着什么贴在墙上。 他捂着腹部，想走，但是握住门把的手一滑，狼狈地跌了下去。 “找到了。”艾尔菲说。 说是不远处，但是隔着整整三堵墙。 脸上痒痒的，艾尔菲用手抹了抹，一片刺眼的红色。 但是身上没有开放式伤口在痛，所以，呃，为什么会流血？ 现在没时间在乎这些。 痛觉是身体在报警，身体没有报警，说明问题不大。 现在想想怎么到夜翼的位置。 “梅根。”艾尔菲说：“三堵墙，我们要打穿它，是最快的路径。” 不等梅根响应，艾尔菲直接用拳头砸了过去。 即使只是内部结构，但瞭望塔上的建筑的材质也是采取的硬度和韧性足够强韧到支撑太空作业的合金制作的，比地上的墙硬上好几倍。 她这一拳下去，只是开了裂纹。 艾尔菲估摸着可能是她之前使用能力过多，导致现在不太行了。 于是她加大了手里的能量，继续砸。 绿色的拳头跟着她的随即砸在墙上。 一面墙应声开裂。 艾尔菲回头看了一眼梅根。 梅根脸上带着有点疯狂的神情，她声音发抖，语速飞快：“我不管了，去他的计划，去他的夜翼。别他妈吵了，闭嘴，夜翼。” 艾尔菲没见过今天这状态的梅根，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梅根朝她咧出一个有点扭曲的笑：“不能再好了。” 艾尔菲应激似的抖了一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抖。 但现在没时间耽搁了，她拉着梅根朝着下一堵墙冲去。 等她们锤烂三堵墙，看到夜翼的时候，他的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俨然一副快被气撅过去的样子。 他的嘴唇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腹部的伤口失血过多导致很冷，还是气的。嘴巴张合几次，都没出声。 艾尔菲说：“磨蹭什么。” 夜翼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甚至气得重新找回了点力气，伸手对梅根说：“……扶我一把。” 艾尔菲矮了，撑不起他，梅根的高度正好。 走了两步，艾尔菲嫌弃太慢，把夜翼一抄手抱了起来。 夜翼失血过多反应迟钝，只是被扛的时候痛得闷哼了一声。 夜翼太高，艾尔菲把他扛在肩膀上走了两步，夜翼腿都抻不直，走路的时候拖在地上，严重影响行进效率。 第92章 梅根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他接了过来。 夜翼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闲下来的另一只手只想把脸也捂住。 他头疼，现在只想短暂地逃避一下全世界。 但他不能，他还得指导两个小孩儿往控制室走。 控制室的利博坦人被响动引走了。一路上梅根解决了三个落单的利博坦人。神谕黑掉了控制室的识别系统。 进控制室之后，梅根把他放在椅子上。 夜翼飞快地掐了泽塔通道的传送能源。 他这才喘了口气，说：“西区三堵你们打穿的墙，相连通的d12、d51、d41区，靠近瞭望塔外围，把他们引诱到那一片区域之后可以直接开启瞭望塔外壳，把他们用气压抽出去。” 夜翼打开耳麦对另一个小队发布指令：“把所有利博坦人引诱到d12、d51、d41区然后迅速撤离。” 另一个小队仅剩一人。 梅根说：“我也去。” 夜翼没拦她，梅根的高机动性很适合引诱利博坦人，再不济能直接穿墙逃走。 他只说：“量力而行。” 梅根出去后，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窝在椅子里，几乎昏昏欲睡。 艾尔菲凑上去看他：“你流血好多。” 夜翼瞪着她，硬生生给他瞪清醒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摸索着台面，想起身却失败了。 艾尔菲说：“你要拿什么？” 夜翼又折腾了一下，放弃了，他说：“h124，控制台输入。” 只是碰碰运气，万一呢？ 艾尔菲照做。控制台下方开了一个口子，落出来一个画着红十字的白箱子。 夜翼接过白箱子打开，招招手让艾尔菲过来：“为什么满脸是血？” 艾尔菲说：“不知道，反正就是有血。” 过了一会儿，她补充说：“没哪里痛。” 夜翼叹了口气，捏着她的下巴摸了摸颈部脉搏，又检查了下流血的眼睛。嘴巴边的血迹里没有凝块，内脏损伤几率比较小。 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更细的只有回去再看。 夜翼拿出止血凝胶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了。 艾尔菲跳上另一个椅子看屏幕上的监控。她在上面看到了梅根，梅根在拐角猛地嵌进墙里，让一小队利博坦人失去了视野。 有个地方爆炸了，是夜翼之前待着的地方。他贴在墙上的是炸弹，大概也是一个诱饵，有一队利博坦人听到声响赶过去，那就是最后一队了。 夜翼和艾尔菲一言不发。 夜翼知道这时候训斥她只会激发她的逆反心理，他们现在不需要更多的变量了。于是他沉默。 在西区的利博坦人全部被引诱到那一个区域、确认了诱敌小组的安全之后，夜翼打开了瞭望塔的出口之一。 无数利博坦人被压进漆黑的宇宙。 利博坦人不需要呼吸，但是他们也无法从宇宙中飞回来。大部分会落入大气层中灼烧成灰，小部分永远成为飘荡的太空垃圾。 神谕突然说：“拦截到通讯申请。” 夜翼皱眉。 他们现在在瞭望塔上，能连上瞭望塔的通讯申请是谁？ 他们要找的是利博坦人，还是……反抗军？ 夜翼沉吟一会儿：“接。” 一个皮肤雪白的黑发青年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脸上带着会被称之为“得体”的笑容。 夜翼并没有开通这边的图像权限，对面看不到他们。 艾尔菲晃悠的腿停下来了。 她见过这个人。 夜翼看了艾尔菲一眼，见她没有大反应，才注意力回到屏幕上。 他为了得到情报，让梅根帮忙获取艾尔菲在那次医院里的经历，他在艾尔菲的记忆里见过这张脸。 是那个自称“依”的利博坦人。 利博坦人没有名字，他们的社会结构类似蚁群，以职务划定存在。只有管理层是有意识学习人类的群体。只有这种人有名字。 所以，他就是了。 那个青年微笑起来。 “你好，迪克格雷森，大概这是初次见面。作为利博坦人的领导方，非常荣幸能见到你。”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隐瞒。再畏缩就容易暴露他们这边势单力薄。 夜翼抹了一把脸，捞了件外套披上，干脆地开启了摄像头。 他的上半身出现在屏幕上。 夜翼身体前倾：“瞭望塔是我们的了，不好意思，依。人类扳回一城。” 瞭望塔对于他们到底有多重要？那些能源到底是从哪儿来？对方是否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依的存在？在大众视野中，依几乎不出现，那么依身份的暴露是否对他们有影响？ 夜翼背上微微生了冷汗。 没有情感的利博坦人无法从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中透露出多少信息出来，用于交流的语言则是一个着力点。 利博坦人适时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尽管他已经经过了努力，但夜翼怎么看，那副表情都像是面具一样僵硬死板。 人类有情绪系统，这一点在与对方交锋的过程中会是一个巨大的劣势，但人类的劣势也不缺这一项了。 这是夜翼第一次真正地直面有表情的利博坦人。 夜翼不动声色的托着下巴。这个利博坦人为什么要学习人类的情绪？他模拟出的情绪是基于什么逻辑？这种“为难”是对方觉得应该表现出给他看的，还是对方觉得他此刻的处境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对方会利用这样的机制来左右人类的情绪吗？他对人类情绪的把控到了怎样的地步？ 第93章 依说：“我承认，这次你做得非常漂亮。害得我们失去了瞭望塔这样宝贵的能源，接下来我会有一堆麻烦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喜欢夜翼似的。 以夜翼的标准来看，对方坦诚得堪称不可思议。他承认了瞭望塔对于他们的重要性，甚至透露出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可能会分身乏术。 夜翼心跳飞快，失血导致的思考变慢让他心生焦躁。 他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依说：“但是，我并不认为这一次是不值得的。” 所以失去瞭望塔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毫无益处。益处在哪里？夜翼疯狂地思考。益处在哪里？他们掌控了瞭望塔的另一个通道吗？ 依慢吞吞地说：“依我看，它非常完美地贡献了自己的价值，它非常完美地证明了你们的价值。” 依的眼神落在夜翼身上，灼灼地盯着他：“那就足够了，非常足够了。” 依说：“迪克格雷森，还有艾尔菲，能见到你们，真好。” 依的表情迟缓了一秒才出现在脸上。 ——那是真心实意的满足。 通讯挂掉了。 夜翼觉得想吐。 他感觉像是被什么异常的生物盯上了，皮肤微微发麻。 但他已经从对方的态度身上得到了绝大部分需要的信息。 他和艾尔菲的身上有着利博坦人想要的东西。尽管暂时不知道是什么。 艾尔菲说：“好恶心。” 艾尔菲转头看他：“迪克格雷森是谁？” 夜翼凝固在那里，眼神死死盯着屏幕。一时间没有办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这个区域的利博坦人已经被清空，其他被封闭在各个区域的利博坦人的处理只是时间问题，在泽塔通道的封锁之后，人类重新控制了小部分可以使用的泽塔通道，大批援军已经赶来，那些利博坦人已经是瓮中捉鳖。 但他们又何尝不是被笼子罩住的鸟雀？ 人类和利博坦人在瞭望塔的归属争夺中，人类绝不占优势。他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武装瞭望塔，太空项目和地上项目的支出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韦恩集团在布鲁斯的失踪后市值一落千丈，目前仅是维护哥谭市都够呛。他们目前募集的资金数量仅能维持瞭望塔日常运转就非常吃力，更别提武装。这样下去，即使夺回了瞭望塔，也会因为资金不足而缺乏武装。他们的作战人员更是只有极少数能在太空中作战。 莱克斯卢瑟。 一个名字跳入他的脑子里。 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更何况瞭望塔的科技涵盖氪星技术，莱克斯绝对不会对这种窥探已久的宝藏轻易放手，一旦瞭望塔项目中融进了他的资金，他们会立马处于被动的姿态，而氪星技术不能落入任何人——特别是莱克斯手里。 他们甚至不能向大众公开瞭望塔的夺回。 这情报一旦公开，莱克斯绝对会利用舆论施压让他们公开科技，美名曰“人类命运共同体共患难”，他们表面上的合作多半会直接闹翻。 在利博坦人的入侵中，人类至上主义者可能短暂地压下个人利益，站在他们这一边，但反抗军的目的就是让被消失的人回归，这其中包括超能力者和外星人，人类至上的和善面皮不知道何时会被他揭露开来，他的倒戈几乎是可以料想到的。 夜翼瘫倒进椅子里，觉得头疼不已。 这简直是一颗暗雷。但他真的需要这个。 第58章 chapter.58 在后续队伍重新抢占瞭望塔主导权，艾尔菲和梅根的任务完成，他们通过泽塔通道降落地面之后，艾尔菲直接在接应他们的车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动了动脑袋，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她不知道怎的有点心慌，尝试着转了转脑袋，看着梅根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脑袋枕着靠背，大腿上搭着一本打开的漫画，也在睡觉。 她突然就安下心来，把脑袋转了过去，试探性地伸出手揉了揉脸。 除了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之外，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异常，甚至连运动过度的肌肉酸痛都没有。 我果然开始变强了。 她美滋滋地想。 想着想着，她变得很高兴，想要起身下床。 结果下床刚迈第一步，她就啪叽栽了下去。 病房一阵巨响。 梅根唰地站起来：“……什么？” 艾尔菲躺在地上懵了一会儿，才哼唧两声。 梅根按了呼叫铃快步走过来，焦急地问：“身体没问题吗？怎么摔了？” 艾尔菲下意识用手肘去撑了地，幸好改了下倒下去的姿势，脑袋避开了另一张病床的床沿，不然就不是破皮这么点事儿了。 艾尔菲没好意思说是要悄悄吓她结果自己被绊了，她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又回头去看，病服的裤脚长了一点，她踩裤脚才摔了。 这一眼看得梅根大致也猜出来了，看艾尔菲没什么大碍，才说：“可能物资紧缺，你的服装尺寸就做的比较小吧。有什么地方摔了吗？” 艾尔菲还是有点生气，鼓着腮帮子把通红的手肘给她看。 梅根一看，松了一口气地同时没好气地：“差点把你的手摔断了。” 艾尔菲感觉被嘲讽了，她有点委屈，慢吞吞地爬起来。 第94章 医疗人员姗姗来迟，问了她一串的问题，她如实回答。问到四肢是否有痛感的时候她伸手出去，医护人员一愣说不应该啊一边念叨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紧张兮兮地撸起她的袖子，看到那块新鲜出炉的红印子的时候表情差点没崩住。 艾尔菲为难地看着他：“这个也算吗。” 医疗人员挂着职业性微笑说：“给我出院。” 艾尔菲和梅根被丢出医务室。 被丢出去之后，艾尔菲看着梅根，梅根投以无奈的耸肩。 艾尔菲四处张望一下，基地的人流比之前少了很多。她肚子有点饿。身体的修复需要大量能量，她揉揉肚子，觉得胃里空空，于是抬头看向梅根：“去吃饭吗？” 梅根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艾尔菲问了第二遍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摇摇头，看上去有点不安：“……我有点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没有说是什么，于是艾尔菲也不问。她们在路口分别。 艾尔菲来到餐厅的时候，看到上面悬挂的电视屏幕上播报着新闻。往常喧闹的餐厅此刻鸦雀无声。 “瞭望塔易主，人类打破共存平衡，将面临巨大压力。”标题横在屏幕下方。金发主持人口齿清晰，职业素养使她冷淡而平稳，但紧握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情绪。从前几日的暴乱讲到反抗军的作为。“瞭望塔证明着人类可触及宇宙的边缘一角。我们曾失去了它三年时间。”她说：“此次夺回意味着人类三年来第一次在明面上，真正意义上地夺回主导权。但从另一个角度，这同样也是对利博坦人光明正大的宣战。共存派人士在三十二号街区游街抗议……” 背后的实景镜头中，乌泱泱的人群背后可以遥远地看到天边瞭望塔的轮廓。镜头移动，被采访者难掩恐惧：“利博坦人出现之后治安明显提升……此行是在把人类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下一秒，说话的人被砸了一脸污物。画面动荡。现场联机被掐断了。 屏幕转黑闪烁，有人调了台，新出现在屏幕上的综艺主持做着夸张的动作哗众取宠。台下一片虚假的笑声。 有人砸碎了杯子。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在餐厅。 “一群懦夫。”高大的男人怒骂。愤愤踢了一脚餐桌离去。 艾尔菲对这样的氛围不明所以。她走向供餐处。夜翼先前说过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食堂就会提供一天的冰淇淋作为庆祝，他没有食言。冰淇淋是香草坚果味的。此时装冰淇淋的盒子依然满满当当，表面平整。 艾尔菲盯着那铁盒装地几乎没有人动过的冰淇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吃一整——一整大盒？她严肃地想。但今天负责供餐的路易心不在焉且残酷地只给了她一小盒。 她刚想抗议，但这个时候有人在身后吐了出来，引起了小小的骚乱。艾尔菲皱眉看过去。那是个青年人，二十来岁，是新加入的人，艾尔菲以前没有见过他。他边哭边吐，狼狈不堪。有人沉默地拍着他的背。年轻人呛咳着，手掌紧抓桌子边缘：“他们怎么能——他们当那些消失的人是什么？祭品吗？还是——” ……这饭不能在餐厅吃了。艾尔菲觉得有点难以下咽。她小跑跑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还是没有变。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这个时候冰淇淋已经有些化了，她拿小勺子戳戳坚果，舀上一勺放进嘴里，柔软香甜的奶油滑在舌尖上，让她满足地眯起眼。 “艾尔菲，艾尔菲。”安娜叫她。放置在一旁的战衣眼部忽闪两下。“你有一条新信息！是否查收？” 艾尔菲一开始没当回事。她和香煎小猪排进行殊死搏斗。厨师明显心不在焉，把小猪排煎得快要咬不动。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她听到了什么。 她慢慢地放下叉子，谨慎地看向战衣。 ——可以接通安娜的频道的人，包括她之内，只有七个。 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之后，她手忙脚乱地放下了叉子，叉子掉在地上她也无暇顾及，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可以直接叫安娜播放信息。 “安娜。”她的声音发抖：“播放信息。” “好的。”安娜应允。随即一个男声传来。 那个声音平稳，她曾经听过很多次，但先前没这么沉。 “艾尔菲，0618，下午八点，南部c7出口。一个人来。” ——是克林特的声音。 0618是安娜的开机密码，是一个日期。只有他们知道的。艾尔菲愣愣地看着战衣。意识到的时候她的眼前模模糊糊的。 她抽了抽鼻子，冰淇淋化了大半也不想吃了。跳下椅子把餐盘弄回去。她看到时钟，现在才四点。 她是不被允许出行的。但如果是克林特的话，也许会有办法，也许能把她带出去。她，她…… 她太想见到克林特了。 ＊ 当她来到那个出口的时候，巡视的人依然在附近。但时间还没有到六点。她在角落耐心等着。直到巡视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们暂且离开了一会儿，艾尔菲趁着空挡溜了出去。 这个点已经天黑了，街上的风很大，走上地面之后城市喧嚣的声音汹涌而来。除了一起行动，她几乎不会外出。久违地自由行动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的手臂被拉住了。阴影笼罩她，那个人急促地说：“上车，艾尔菲。” 第95章 她抬头看到克林特。没时间多想什么，她踉跄了一下，跟上了克林特的步伐，手脚并用地上了汽车的后座。 车门关上。车没熄火，马上就启动了。街景在车窗外逐渐后退，直到走上道路。 “克……”她说。克林特在观察外面的情况。艾尔菲决定闭嘴。她悄悄看了看克林特。对方和她离开的时候变化很大。他看上去不再是那个总是会喜欢逗她笑的怪叔叔，他的表情冷硬专注。给她的感觉完全变了。 但是那是克林特。她想。 她移开了视线，看向外面飞速驶离的街景，一个问题横在她的心中。 “为什么要避开夜翼？”她还是问了。这本来应该是一开始就问的问题。 克林特短促地看她一眼。他说：“到地方再说。” 艾尔菲晃了晃脚。在熟悉的人面前就是能放松很多。尽管车内的气氛好像很紧张，但是也没有什么真的能伤害到她的东西。 车开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道路从宽路变成了窄路。他们逐渐驶离城市。这个时候克林特才放松了下来。 他看向艾尔菲。眼神复杂。艾尔菲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克林特说：“还好你没事。”他的手掌压上艾尔菲的头发。艾尔菲偏过头撞了下克林特的手掌，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有一个瞬间她以为回到了曾经的时候。这种错觉让她开口：“其他人呢？” 克林特的手顿住了。 克林特的表情已经是答复了。艾尔菲有点低落，但她下一秒又振作起来，她说：“——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别担心。” 克林特没有回答。 第59章 chapter.59 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他们最后来到了一处郊区的民居，车停在后院。这样的建筑对艾尔菲而言很新奇，森林和城市边缘的交会之处。下车的时候她踩到了泥路。昨天才下过雨，凹陷的地面有小小的泥水池。 艾尔菲看向克林特，她现在有点过于亢奋：“克林特。”她说：“我们在哪里？” 克林特关上车门，拍拍她的后背，像赶鸭崽子似的把她赶进了屋子里。言简意赅：“大都会的市郊。” “离夜翼很远吗？”她有点担心回去会很困难。 克林特转身，关上身后的门，他没有回答艾尔菲的问题，而是说：“艾尔菲，回到海里去吧。” 他的声音冷淡下来。 有一个瞬间，艾尔菲很难分清对面是谁在说话。她有点迟疑地问：“……为什么？” 克林特看向她：“你怎么和反抗军扯上的关系，艾尔菲？”他蹲下来直视她：“他们来找到的你吗？” 艾尔菲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跟着从船上掉的一个麻袋来到陆地上的。但无论如何，这好像也算不上他们来找的自己。 艾尔菲决定如实相告：“不。是我捡到的夜翼。” 克林特：“？” 他因为艾尔菲的用词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我安排了人，明天把你送到东海岸。艾尔菲，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他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艾尔菲拉住他的衣摆。他因为这个动作而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她。 艾尔菲抬头和他对视：“我要留在这里。我得把托尼他们带回来。” 克林特那一瞬间的表情几乎是愤怒的。 他很快克制住了。他说：“谁给你说的这些？是夜翼？他们——” 他咬住了牙齿，拳头紧握，很久之后才声音嘶哑地开口：“艾尔菲，那不是……那不是你应该参与的。” 他蹲下来，按住艾尔菲的肩膀：“我不想拿年龄说事，但是，艾尔菲，你才十三岁。这个年龄还是上学的年龄。别逼我把你送进学校去。” 他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半开玩笑的。艾尔菲迷茫地看着克林特，她对上学还没有概念，对这不知学校险恶的孩子而言这威慑毫无效用。她说：“我想把他们带回来。” 克林特握紧她的肩膀：“不需要是你。这个世界还没落魄到要一个小孩子上战场。” 他听上去并不想继续讨论。 艾尔菲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安静地说：“……又要丢下我吗？” 克林特看上去哽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会受伤，会死，艾尔菲。到那个时候你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艾尔菲说：“任何生物都会死，我不怕。我怕你们死掉。” 克林特说：“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呢？” 艾尔菲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即使她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她对死亡并不恐惧，但能在生命中大过死亡的恐惧，她确实没有想象过。 克林顿说：“你会每日每夜沉睡在噩梦中，你无法分辨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你伸手握住你眼中的一只手，但实际上那也许是一把刀刃。你打开门走出去，迈出的第一步你感到失重坠落，因为你的脚没有踩在你以为的地面，而是空中。” 克林特说：“一切都会失控。你世界中的世界不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会怀疑一切，你会疯掉。” “即使躲开了死亡，活着的幸存者会被类似的后遗症纠缠整个后半生。” 艾尔菲咬着嘴唇，目光有点闪烁。 那听起来，确实有点可怕。 但是。 “但是。”她说：“我现在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第96章 克林顿说：“总有一天。但那不能是你，女孩儿。” 他的眼神沉而悲伤：“别掺和进来，艾尔菲。” 艾尔菲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会儿之后，她说：“那娜塔莎、托尼、史蒂夫、布鲁斯、彼得……” 她慢慢地念出那些名字。 “他们会被放弃吗？” 克林顿仿佛被刺痛一样，按在她肩上的手指蜷缩一下。 “你很痛苦。” 艾尔菲说。 克林特说：“正因如此，我们不能让他们失去更多。” 艾尔菲说：“但我想把他们带回来。” 她微微偏头，疑惑地说：“做不到吗？” 这个问句已经被上万条人命进行了验证，但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是有人会不死心。 克林特松开她的肩膀。 “我会给你回答的，艾尔菲。”克林特说：“回到海洋去。” 为这句话，艾尔菲心脏沉沉地跳动一下。 一股愤怒在她脑子里面炸响。 ……又是“呆在这里。” 又是“我们回来接应你。” 艾尔菲咬牙，死死盯着他，在他完全背过去的一瞬间像一头野兽一样猛地扑了上去，用柔术把他死死压制在地上。 克林特立马反应了过来，企图扭转肩背把她甩开，但艾尔菲下手几乎是情绪化的，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她用力量直接翻身把他摔在地上，用体重把挣扎压下去。 克林特一瞬间被摔得很懵，他没有预料到艾尔菲会用这种能力压制他。他毫无防备，被不合常理的重量压制。一时半会儿竟真的被她缠住了。 “我受够等你们了！”艾尔菲低吼：“不许再留下我！” 克林特攥着她的手臂，因为震撼和缺氧而感到头脑发晕。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一束强光筒打进来，艾尔菲被刺得眯起眼。手下的桎梏松不由得放松了，鹰眼喘口气，挣扎起身迅速蹲伏，把她拉在身后。 来的人人数不多，看轮廓只有五个人。 “好久不见，克林特。”为首的人说。 他的声音熟悉。手电筒的光移开了。艾尔菲睁开眼，适应黑暗的视线中是熟悉的制服。 她喃喃道：“……夜翼？” 克林特说：“夜翼。” 没人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艾尔菲感到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有什么事情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打断。 “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夜翼说：“我们可以解决彼得的情况。” 克林特眯起眼。“证明给我看。”他说。 夜翼回头示意。队伍里走出一个人，在黑暗里显出轮廓，那是梅根。艾尔菲先前没有看到她。梅根没有看向她，她在夜翼身边，面容渐渐变化成另一个人。 克林特喃喃：“另一个火星人？” 夜翼说：“你看到了，我们已经取得进展。别浪费机会。” 一时沉默。没人说话。这样的氛围让艾尔菲觉得莫名不安。她想要站起来，问些什么，克林特握住她的手臂，示意安心。 “我有条件。”克林特说：“艾尔菲不能参与到你们的事情当中。” 夜翼说：“你以什么身份提出这个条件，克林特？” “监护人。她不满十七周岁，不具备独自做这种决定的能力。这里不是哥谭。需要十二岁的小孩儿晚上穿着制服打击犯罪——更何况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危险程度更甚于此。” 夜翼没有答复。他转向艾尔菲：“你的意愿呢？” 艾尔菲挣脱克林特的手。她站起来：“我会参与。” 她几乎不敢看克林特的表情。空气凝结了。她下意识看向熟悉的人，梅根的表情也变得不安，这种不安几乎能传染。 但她意识到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询问、表露不安，即使克林特在身边也不可以。因为一旦她那么做，她就会被踢出队伍。这只是一种感觉，却牢牢攥住了她。 她想要参与，她想要把托尼他们带回来。为了做到这件事，夜翼需要她的力量。她不能离开。 于是她自己站在那里。 很久之后，克林特几乎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冷淡起来。没有说对夜翼的条件是否接受。他说：“艾尔菲，你想见见彼得吗？” 第60章 chapter.60 他们再次上车了，克林特和艾尔菲一辆车，司机是来时开车的人；夜翼他们五个人是另外一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放松下来之后，艾尔菲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她本不应该睡着的。但是她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她脑袋一坠一坠，一双手垫在她的脑袋下，她为此清醒了一点。努力睁眼，她看到克林特模糊的轮廓。 “躺着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克林特说。 她于是在后座蜷缩着打盹。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克林特在说些什么。她努力撑着意识，听到他的声音：“……你不该……参与。” 她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趁着还未散的那点敌意，喃喃着：“……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克林特的声音疲倦：“……艾尔菲，你不知道。” 她没能再次辩驳。意识陷入黑暗。 她是被颠醒的。不知道车开到了哪里，但路一定很烂。她的脑袋撞到了椅背。这让她彻底醒了。她捂着额头，起身看向车窗，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外面的黑暗，他们行驶在一片树林里。这里甚至没有修路。 第97章 克林特看着她，说：“快要到了。” 他们无言地继续坐了一会儿，然后在一幢小木屋前停下。 开车门她听到虫鸣。这里是森林的深处。那木屋就像是海里的一座孤岛。 克林特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看向同样下了车的夜翼：“不要太多无关人员进入。” 夜翼偏过头：“梅根，克拉克。” 克林特回过头。 那个叫做克拉克的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克林特皱眉：“最少限制的人员。” 夜翼说：“他是必须的。” 克林特没有再说什么，他推门而入。 屋子里是黑的，没有开灯，克林特打开灯。屋内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让人第一眼看上去会感到温暖的房间。 杏色的沙发搭着织了一半的深蓝色毛衣，矮茶几上铺着粉色碎花的桌布，边缘粘着紫色干花，不远处的吧台上放着一盒剩了三个的鸡蛋。 稍微显得有些拥挤的空间也因居家的装潢显得温暖。 克林特目不斜视地走上前打开一扇门。 屋内依然没有开灯。 褐色头发的青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台灯照亮了他的脸，现在是深夜，他借着台灯的光，翻过一页书。 直到克林特走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抬头。 “彼得。”克林特一边按住艾尔菲的肩膀，一边说。 他还是没有回头。 艾尔菲看到青年的脸，那是彼得。 她真的见到他了。克林特没有骗她！ “彼得！”艾尔菲兴奋地喊着他的名字，快乐地扑了上去。 彼得是唯一一个能够不借助任何的盔甲稳稳接住她不踉跄的人，是唯一可以和她玩抛接的朋友。 彼得回过头来，短暂地笑了笑，说：“啊，是艾尔菲啊。” 他的语气平静地像是艾尔菲天天来到这个地方和他玩闹，今天的拜访在日程之中似的。 他伸出手，却在被艾尔菲压下手臂的一瞬间脸色骤变。 克林特飞快地把艾尔菲拽回来，躲过彼得在途中改变轨道的拳头。 那个拳头卡在空气中变为掌，呈现一个抓握的手势，并不意外没有触碰到任何物体。 “是谁？”彼得呼吸粗重了起来，瞬间进入了一个防备的状态，他开始后退直到抵住墙，另一只手死死地扣在墙壁上面摸索。他死死盯着他们，却好像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有什么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一下。 他的手在墙壁上压得那样用力，低低呢喃着。 “艾尔菲……” 他的手指僵硬，在墙上停滞又移动，一边低声念着：“艾尔菲……失踪了。” 艾尔菲愣住了。 “彼得？” 她疑惑，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有点小小的畏惧。她并不畏惧彼得本身，但是她畏惧彼得……不再是她认识的彼得。 “艾尔菲？” 棕发的青年说。 然后他猛地攻击上来！ 克拉克飞快地迎了上去架住他的攻势，速度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他迅速地把彼得压制在地上。 彼得硬生生卸掉自己的手臂才逃脱出来，他下手又快又准，像是这样做了无数遍。 他摇晃着身体后退贴墙，微微伏下身子，看到克林特朝他举起弓箭。他伸手把自己的胳膊接上，捏了捏自己的手，瞳孔放大又缩小，进攻的意愿开始变低。 克林特说：“人太多了，散开！” 克拉克说：“不用。”他把彼得直接压制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看上去毫不费力。 彼得的力量仅次于浩克，能够如此轻松地压制住彼得的…… 克林特猛地看向克拉克。 “……超人？” 克拉克朝他笑了笑。 彼得被死死地压制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蹙起眉头。 他问：“你们是谁？小偷？抢劫？这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普通的小偷怎么可能压制住他。 克拉克说：“冷静一点，我们是和克林特一起来的。” 彼得皱着眉看向他：“克林特……为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艾尔菲身上。艾尔菲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站在那里。彼得给她的感觉很陌生。 克林特去把灯打开了。 灯光照亮了房间内部。艾尔菲睁大了眼。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只见房间内四面的墙体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无数的字句。艾尔菲从上面认出了她的名字。那个单词的边缘，或者说每个单词的边缘，都凝着一层血痂。 刻下“失踪”的那块木料被刨去了更厚的一层皮，新的单词盖住旧的、未曾被刨干净的痕迹。 墙上留着一些斑驳的深色，她嗅到血的味道。 艾尔菲几乎是被震住了。 “太亮了。” 彼得小声抱怨道，想要起身，但却没有成功。 金属的声音又响了一下。 在灯光下，他左脚踝上扣着金属的镣铐暴露无遗，上面连接的锁链一直延伸到房间角落。 艾尔菲拉住克林特的手臂：“……谁。”她的声音发抖：“谁把他拴、栓起来？”她上前，想要把锁链直接扯断。 克林特拉住她，说：“是他自己要求的。” 第98章 艾尔菲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脑袋一片混乱。 听到克林特的声音，彼得像是什么畏光的动物那样眯了眯眼，又睁开，认真地看了看他们。 看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克拉克看向克林特，在得到示意之后，他放开彼得起身。 彼得摸索着抵在墙上，他面对着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又伸手去摸了摸身后的那个句子。 “艾尔菲失踪了。” 他再次重复道。 他的手指落到下一行字上。 他低低地念到：“……克林特偶尔会来我家。” 然后他仰起头来，注视着克林特。 或许在他的眼里，克林特是否站在这里，对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彼得露出一个笑容。 “克林特。”他说：“我看见艾尔菲了，她活下来了，她长大了。” 第61章 chapter.61 “他是唯一一个在利博坦人第一次转移瞭望塔的幸存者。他的大脑里有着无数不存在的记忆，那会使他在任何时间产生幻觉，间隔从一开始的一周一次到了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有一两次。持续时间从几分钟到一天不定。有一次他整整三天都陷进幻觉里。而幻觉内容多是一些……” 克林特不知道该怎样准确描述：“令他恐惧的事情。” “心理学家和神经生物学家给不出任何结论和解决方案，没有器质性病变，无论是生物还是心理上的治疗手段全部失效，甚至会把事情变得更糟。”克林特说：“他会因为越来越频繁的幻觉伤害看到的任何生物，或者非生物。上一次我见他的时候，梅受伤了。他提出要求限制自己的自由。于是我们把他安置在这里。” “博物馆展品。”彼得的视线转向他，眼下有浓烈的青黑。他轻轻笑着。“导游先生？如果这已经结束了，我想去睡个觉。” 艾尔菲几乎是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忍耐不了的，她抹着眼泪，上去抱住彼得。 彼得露出有点无措的表情。 他的手指叩紧了墙，转头向着对克林特说：“……艾尔菲哭了。” “她为什么会哭？” 他喃喃自语。 克林特上前去，握住彼得的肩膀。 彼得肉眼可见地顿住了，他摸索着克林特的手腕，像是盲人一样攥住他，小心地试探一句：“……梅？” “我是克林特。” 克林特给了他一块石板，上面刻着日期和姓名。 彼得接过那个，手指在上面慢慢地磨过去。他的动作很慢。在视觉和听觉都有可能欺骗他的时候，触觉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感官。 “我是清醒的……？”彼得有点困惑地、慢慢地说。 克林特看过太多次了：“暂时是的。”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艾尔菲不想听这些。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彼得，彼得低头看看她，说实话，他有点苦恼。 这到底是哪个孩子一言不合就抱住了他？ 他大部分时间会产生听觉型幻觉和视觉型幻觉，触觉型幻觉，更不说和视觉如此吻合的触觉型幻觉，非常少见。 他们大部分是错开来折腾他的。 彼得求援似的看向克林特，喊一声他的名字。 “是艾尔菲。”克林特说：“她活着，而且长大了。小孩子在这个阶段，个子窜的很快的。” 像是聊家常一样的话，却听得彼得瞪大眼睛。手掌下的小孩儿身形还是很单薄。但已经明显比先前窜高了很多。以前艾尔菲只能抱到他的大腿，现在能抱到腰了。 彼得从她脑袋的间隙伸手进去揪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 “噫。”他笑着说：“还是个脏小孩。” 艾尔菲听了一愣，哭都止住了，把乱七八糟的鼻涕眼泪全部糊他衣服上，想象以前一样把他抱起来丢掉，听他半真半假炸炸呼呼的讨饶，伸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瘦的不象样。 几乎看不出是原来的彼得。 艾尔菲鼻子一酸，又要哭。 彼得揉揉她的脑袋，叹息一声，说：“真好。” 又扯来纸巾给她擦脸。 “花猫。”彼得说。 纸巾有一点滑下去了，彼得的食指蹭过她的脸，指腹粗糙得像树，不知道哪儿来的一根木刺划伤她的脸，留下一条细小的血痕。 他很快把食指蜷回去。 彼得看着那一丝血线，犹豫了一会儿，捏着艾尔菲的脸，问：“这里痛吗？” 艾尔菲脸被他捏着，看了他一会儿，口齿含糊不清，声音气鼓鼓，说：“……不。” 于是彼得了然：“啊。” 然后他转头，问除了克林特之外的人：“所以你们是？” 克林特说：“他们可以解决你现在的状况。这是一位火星人。代价是他们需要你记忆里的情报。” 彼得眼都不眨：“成交。” 他笑起来：“我可做梦都想着今天。” 他笑得很平静，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另一个梦。 当世界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一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和地接受一切，以防反应过激伤到其他人。 克林特转头：“成功率是多高？” 夜翼看他：“74％。” 克林特问：“如果失败会怎样？” 夜翼回答：“不会变得更糟。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冒险。” 第99章 克林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他说：“好。” 准备事项并不繁琐。他们在车里装载了所有需要的设备。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这样做。搬运设备和测试只花了半小时不到。。 在即将开始的时候，克拉克握住夜翼的手臂。 夜翼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说：“你没有经过训练。克拉克。而他熬不起了。” 克拉克看上去还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夜翼转向梅根：“如果可以做到，尽可能少接触他的记忆。” 梅根向他点头。 十分钟后，一切设置就位。他们三人陷入沉睡。 他们没人敢分心。克拉克检测设备数据，屋里死寂地过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数据开始平稳，克拉克松了口气。 克林特看向克拉克。他的眼睛里有血丝。他再次确认：“超人？” 这个久违的名字让克拉克愣了一下。他回看过去。克林特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问的是复仇者大厦的事情。 克拉克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在执行宇宙任务的归途接到了紧急集合指令。纽约是主战场，我到的时候形式已经很糟，复仇者联盟已经退守出大厦，把旁边的双子楼做为临时据点。当时的指挥官是史蒂夫，托尼、娜塔莎在那个时候已经……被带走了。彼得在维持秩序以及抢救其他人。然后史蒂夫……重伤。退居二线。指挥权移交给了后来支持的蝙蝠侠，正义联盟的加入并没有扭转战局，然后我——” 他有点晃神，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被关进了捕笼里面。直到三个月前。” 克林特说：“他们当时都还活着？” 克拉克看了一眼艾尔菲。然后说：“是的。史蒂夫的伤势很重，但是……还活着。” 克林特倚在墙上。他闭上双眼。 三个小时后，夜翼睁开眼睛。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他，他大笑。 “他们都还活着。”夜翼眼中全是深红血丝，急促地说出这句话，马上就要起身，却跌了下去，他跌落的一瞬间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但什么都没抓到。 艾尔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夜翼回过头看了一眼艾尔菲。 那一眼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似的，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他怔怔看着她看了一秒，其他人以为他只是没缓过来，他转过头来说：“彼得帕克不会再产生幻觉了，但是可能还会出现刻板动作、惊恐发作类似的症状。这些症状需要时间。” 他的情绪几乎是过于亢奋：“走了，梅根，克拉克，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现在——” “迪克。”克拉克打断了他，声音焦急：“梅根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夜翼回过头，彼得慢慢地在睁开眼。但梅根自从起身后就一言不发，神情呆滞，她对克拉克的呼唤毫无反应。直到克拉克碰到她的肩膀，她发出一声尖叫。 一阵刺耳的声音闯进他们的脑海，不。比起声音，那更像是带着利刃的浪潮。穿透了所有的防御直接刺进他们的大脑。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头剧痛。艾尔菲痛苦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夜翼眯起眼，扶着柜子站稳身体。 “我……”梅根说：“我看到……一点……一次……”她的声音发抖，眼泪满脸：“我不……抱歉，我不是……” 夜翼皱着眉忍耐着蹲下来，他扯过一边的毯子给梅根披上，然后握住她的手腕。 “已经没事了。”他说：“梅根，已经没事了。” 艾尔菲也想尖叫。大脑被电钻抵住一样生疼。梅根的不安和恐惧凝结成利器传递到了她这里。她慢慢地走过去，捏住梅根的手。 快十分钟过后，梅根的失控才渐渐平息。 她满脸的泪痕依然没有干。但情绪明显已经好了很多。她的指尖动了动，在恐惧中发僵的手指碰到了艾尔菲冰冷的手。 她感激地捏了捏艾尔菲的手，慢慢地眨眼：“……谢谢。” 他们安静地呆了一会儿。直到夜翼拍拍她的肩膀起身。梅根叫住了他。 “你……你为什么……”梅根还有一些哽咽，她努力控制着语气，难以理解地看着夜翼：“没有受到影响？那可是全部的，你……” 夜翼看向她。多米诺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因为有个心理准备，我猜。” 他握住梅根的肩膀：“抱歉。” 梅根摇头：“不，我是知道了风险才……”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而看向克林特：“……他不会再有那些多余的记忆，我已经把他们封锁掉了。那是很好分辨的，因为那本身就不是真的。就像……空中楼阁。” 克林特嘶地一声，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他咬牙撑过余波，用拳头瞧瞧自己的脑袋，然后问：“在那之后的事情呢？他会记得吗？” 梅根垂下眼：“会。因为那是他真正经历过的。被噩梦纠缠的……那些经历，本身就会成为噩梦。” 沉重的气氛笼罩在狭小的房间。克林特还在继续发问，他需要知道那些事情：“……那些记忆，是怎样的？彼得不愿意谈那些。” 梅根看向克林特，然后吞咽一下，她说：“一些……残酷的东西。死亡，毁灭，和无处可逃的……绝望。如果每一段多余的记忆都是那样的话……” 第100章 她看着彼得，眼神是怜悯的。 彼得这个时候，完全醒过来了。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艾尔菲看着他。 “嘿，伙计们。”他那样笑起来：“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准备好迎接一个身心健全的超级英雄了吗？” 克林特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回到现在。”他说。 彼得拍拍他的肩膀。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踩在地面上的感觉真好。” 该留点时间让他们叙旧了。克拉克看出了那样的氛围。他偏头示意夜翼。 “夜翼。”彼得叫住了他。 夜翼看着他。狼狈的青年疲倦地看着他：“我该怎样联系你们？” 夜翼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之后，他微微睁大眼。 克林特看向彼得。 夜翼说：“你现在的状况只能担任后勤工作。” “那也无所谓。”彼得笑了下：“加我一个。” “彼得。”克林特沉声道。 “上不了最前方。我猜。”彼得说：“别担心，克林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按住克林特的肩膀：“如果我知道他们还活着，却不加入行动。那就意味着我放弃了他们。我不能那样做。” 第62章 chapter.62 克林特最后离开了。他并没有加入夜翼一行。 艾尔菲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带走了彼得。她和夜翼一行一起上车。 梅根的状态看上去一直不好，在车上很快睡过去，又因为噩梦惊醒，一身冷汗。艾尔菲把后备箱的毯子找出来披在她身上，后者攥着毯子，浑浑噩噩地再次睡了过去。他们在后座睡成了一团。期间有一次模模糊糊的醒来，车是停着的，天边已经蒙蒙亮。 克拉克察觉到了。“艾尔菲。”他回过头来说。艾尔菲揉揉眼睛，不愿意挪窝，就听着他一声叹息：“算了。就在这儿睡吧。” 天亮醒来的时候，艾尔菲浑身都痛。狭小的后座让她睡不舒坦。毯子从身上滑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毯子搭到自己身上的。一边的梅根已经离开了。克拉克坐在前座。 “他们人呢？”艾尔菲问。 克拉克在车内努力伸展一下身体：“已经回到基地了。” 他说着再次打燃了车：“艾尔菲，你的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艾尔菲说：“就在基地就好。” 克拉克愣了愣，然后熄了火：“好。” 基地是接纳她的地方，除了海洋和复仇者联盟，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够称为家。 基地的人越来越少了，唯一剩下的人也步履匆匆。她想找梅根询问一些事情，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夜翼的声音，不像是平常听到的那样，他的声音经过扩音设备有些失真。 她跟着声音来到了大厅。 这里平常是人们休息或者进行任务通知的地方，偶尔会有人在这里交流情报，今天这个不算小的空间里，乌压压的填满了人。 “……行动时间定在7月28号的下午三点整。”是夜翼的声音。 但他的身影淹没在了密集的人群中，艾尔菲看不到他，要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探出个脑袋都很难。但即使这样，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这将是我们发动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他顿了顿：“也是我们将会发动的最后一次进攻。” 这样密集的人群却鸦雀无声。 “在三年前的今天，利博坦人攻破了地球的第一场屏障。利博坦人的战舰降临在纽约曼哈顿的天空上方。复仇者联盟的六位成员在27分钟之内拖住了敌人的大部队，避免了数千人的伤亡，代价是四名成员被俘；随后赶到的正义联盟接手战场指挥权，和美国军方构成第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坚持了46分钟。” “当时人类所有的尖端武器对他们毫无效果，从利博坦人他们击破屏障，到美国最后一道军事防线沦陷，只有短短的十三个小时。” “我们在这十三个小时里，失去了主权，失去了尊严，沦落为俎上鱼肉，仰人鼻息。” 他说：“在那390天后，曼哈顿通过外交——也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交易。收回了对西部地区的管辖权，利博坦人进入政界，舆论开始呼吁和利博坦人共存。大家知道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 他简短地说：“前所未有的数量的人就那么消失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没人立案。他们成了默认的牺牲品。” 他深吸一口气：“……在利博坦人降临的第460天，在曼哈顿的反抗军第一次找到利博坦人的弱点并将其分享给全世界的反抗者。那惹怒了他们，那一个月期间，经历了一次大规模清扫，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朋友。对利博坦人的反抗就此沉寂。” “但就在那两个月之后。”夜翼说：“大都会的反抗军第一次取得短暂胜利，即使根据地在八小时后因为敌方的反扑而沦陷。53天后，我们摸到利博坦人的屏障。在利博坦人降临的第970天，我们终于找到了可以攻破利博坦人屏障的能量武器。” 人群骚动起来。 夜翼没有说话，直到他们安静下来。 “而众所周知的，在37天前，我们夺回了超人；在14天前，我们夺回了瞭望塔的传送门。” “——但我们的力量不止于此，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第101章 “伙计们。”他说。“今天是利博坦人降临的第1095天。” 他说：“这一切该结束了。” “——在三天后，我们将带回我们的同胞，让入侵者滚出我们的星球。” 全场静默。然后欢呼声震耳欲聋。 艾尔菲离开了吵闹的大厅。她知道可以攻破利博坦人屏障的人是她，但她没想到对他们而言如此重要。 但这与艾尔菲无关。她需要知道的只有行动在三天后，以及她想找到梅根。 艾尔菲对之前彼得的事情还有疑虑，但当时梅根和夜翼的情况看上去都不是很好，所以她就没有问。 她想知道彼得遭遇了什么。 但她在基地里找了很久也问了很久，都没有梅根的消息。她想梅根是不是回去了，但梅根其实和她一样，都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想着想着，艾尔菲在拐角被一个抱着活页夹的青年撞了个满怀。对方被撞得人仰马翻，文件散了一地，他愣了一会儿之后，看上去要哭了。 他收拾得手忙脚乱，甚至没有余韵去搭理一边站着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艾尔菲。艾尔菲想帮忙，被对方喝止：“别动！会乱的！” 于是艾尔菲举起双手乖乖站在一边。 收拾完了之后那人匆匆离去。艾尔菲看到有一纸残留的文件落在了柜子缝隙里。并不隐蔽，但是对方没有看见。 艾尔菲捡起那一纸文件，想了想，还是追了过去。 追上对方并不难，难的是选择正确的道路。她迷了一次路。好歹在下一个路口看见对方的背影。 她追了过去，没来得及叫住对方，对方在敲门得到应允后打开了门。她在门里看到梅根的侧脸。 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梅根脸上的表情很陌生。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但是…… 这一愣神让她错失了叫住对方的契机。以至于门很快就关上了。 艾尔菲在原地站了一秒。然后她打开了门。 她的到来让里面的三个人都很意外。但不约而同的是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艾尔菲言简意赅：“你丢的。”她看向那个丢文件的人。 那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查看之后塞进摞着的文件堆。这才反应过来和她道谢。 艾尔菲点点头，然后看向梅根。梅根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然后又看向她。 “梅根。”夜翼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食堂今天会提供布丁作为甜点，你想要带着艾尔菲去吃一些吗？” 梅根看了看夜翼，然后说，“好。” 她走上前来拍拍艾尔菲的后背：“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他们走到食堂的时候，艾尔菲问梅根：“你们在说什么？需要避开我吗？” 她感到很平静，语气中没有带着责备。但梅根却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她站在艾尔菲的房门口，没人提出为什么路径不是去向食堂。倒也没有人真的在乎布丁。她说：“艾尔菲。” 艾尔菲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将要被丢下了，或者，已经被丢下了。 她扯着梅根的领子砸在墙上。 他们之前几乎没有观点争执，连吵架都很少有。打成这样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基地响起红色入侵警报。闻声而来的克拉克过来架住她。 她打红了眼，很急地喘气。她对梅根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火星人最后真的还了手。她的肋骨隐隐作痛。灼热的呼吸让她对疼痛视若无睹。 “发生……发生了什么？”克拉克一脸茫然。 梅根倚在墙上闭口无言，艾尔菲朝她大喊：“你是我这边的！你一开始是我这边的！” 她想哭。狠狠地抹着眼睛。克拉克的手臂强壮得能把她架起来动弹不得。她折腾累了，抓着克拉克的小臂喘气。喘匀之后倒踢克拉克一脚，像是踢到石头上，痛得憋得很用力的眼泪直接落下去。 克拉克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下去。梅根拉着她的手腕，她甩开。梅根又拉一次。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房间里大哭。梅根一直等她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给她手里递了什么东西。 艾尔菲攥紧那个东西，抹着眼睛看了看，发现那是一颗水果糖。她往嘴里放了。虎鲸的牙齿把糖咬得咯吱响。就像在嚼着一切企图把她排除在外的任何事。 梅根等她嚼完一颗糖，才轻声发问。 “艾尔菲。”她说：“你为什么加入了反抗军？” 艾尔菲抽噎两下，说：“……为了把托尼他们带回来。” 梅根定定地看着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认为任何代价都能接受吗？” 艾尔菲说：“……代价？” 梅根说：“牺牲，隐瞒……和利用。” 艾尔菲说：“使用？” 梅根顿了顿，然后说：“使用。” 艾尔菲说：“为什么？” “为了把他们带回来。” 艾尔菲听着，然后安静地说：“那就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哽咽。 “我可以被牺牲，可以被隐瞒，可以被使用。”艾尔菲说：“只要能把他们带回来。” 艾尔菲说：“……可是你们要丢下我。” 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发生了。是她不能够知道的事情。就像是每次被排除在外一样。 第102章 梅根说：“不会。”她定了定神，声音里几乎带着恳求：“相信我。在那之后，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艾尔菲。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不会想要伤害你。我一直……都是你这边的，但就这一次。几天后……我们马上就能成功了。” 艾尔菲看着梅根。 她应该相信梅根吗？ 她要把这么重要的决定，寄希望于另一个人不欺骗她吗？ 她看着梅根。梅根没有骗过她。她救下梅根。梅根是她这一边的。 艾尔菲抹了把脸。“……就一次。”她恶狠狠地说。 梅根的表情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谢谢你！”她这样说，一下子抱住了艾尔菲。 她说：“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很期待……见到你的那些朋友，和我的同族。” 艾尔菲瓮声瓮气地说：“托尼他们是很好的人。” 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关于复仇者联盟的生活，曾经的纽约。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艾尔菲久违地感到了宁静。 最后他们都开始犯困了，梅根要离开。走之前她回头，艾尔菲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虽然你说可以被牺牲，但是……”她轻声说：“艾尔菲，别死。” 艾尔菲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奇怪。她说：“不会死的。” 第63章 chapter.63 接下来两天，基地中的人员马不停蹄地运转着，还有一些陌生面孔进入。艾尔菲没有被分配任何任务，她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基地最闲的人，但与此同时，她确实没有感受到紧张。因为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三天之后她就能再次接回她的朋友们。 得到具体的命令是在当天的上午十点。梅根来通知的她。他们的任务地点是在瞭望塔，人员组成是她和梅根。成员数量并不多，瞭望塔已经由反抗军全面接管，算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却是整场行动的钥匙，他们需要艾尔菲的力量通过瞭望塔的装置击破战舰的护盾，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们从一个偏僻且隐蔽的传送门进入瞭望塔。里面几乎每一扇门都守着人，黑金丝雀接应她们。 那是最里面的控制室。 “往这个装置里注入能量。”黑金丝雀说，“需要在五分钟之内完成，没有可以储蓄你的能量的装置，为了防止能量逸散，我们只能缩短时间。” 艾尔菲能做到。这对她而言并不难。 她伸出手。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了。没有任何指令和操控。黑金丝雀谨慎回头，梅根向前一步站在艾尔菲身边。艾尔菲下意识看向身后，其他两人的神情让她意识到这不是该发生的事情。 “不需要那么紧张。”一个声音从屋子中间传来。没有脚步声，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突兀出现在他们身后。 那是一个中年男性。 “你是谁？”黑金丝雀质问。 艾尔菲说：“……安格斯。” “艾尔菲。”安格斯说：“下午好。” 谁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瞭望塔按理来说是安全的，已经被清理过的。 这会是他们面临的第一个敌人吗？艾尔菲想。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安格斯是人类。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在她清醒的时候，安格斯对她毫无威胁。 但是对方既没有启动任何装置，也没有开始战斗。 他说：“艾尔菲，你以为你是凭借自己的意愿站在这里的吗？” 艾尔菲不明所以。她不知道安格斯在说什么。梅根把她挡在身后。 安格斯看向黑金丝雀：“不用那么着急地联络，这个房间的联络已经被我切断了。”他笑着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也并没有武器。” 他后退一步，摊开双手：“还是说，即使这样，你依然要杀掉我？” 一时没人说话。最先开口的是艾尔菲，她说：“让开。” 安格斯笑了两声：“甚至不愿意听听我会说什么？” 艾尔菲说：“我不在乎你会说什么。” 她那样说着，感到自己胸口发痛。那些已经被她压下去的问题重新浮现。当时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要背叛？他是第一个朝她展现善意的人类，还是说人类都如此善变？ 但她不能在意。她需要用装置救下托尼他们。她没有空再顾及这些。同时伴随着疼痛的还有一种恐慌，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对劲了。那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艾尔菲。”他直白地说。“你的右臂偶尔是不是会疼痛。” 艾尔菲吞咽一下。他每一句话都在加重恐慌。为什么？ 她没看见眼前的梅根僵硬的身体。 “……艾尔菲。”梅根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的声音干涩。艾尔菲没有注意。手臂上疼痛的区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梅根动了。艾尔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房间的气氛死一样寂静。 “不需要那么……专注。”安格斯笑起来：“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梅根，我知道你。但我只是全息投影。” 他的身体隐隐透出后面的操作台轮廓。 艾尔菲不知道全息投影是什么，但是梅根的动作停了下来。 于是安格斯接着对艾尔菲说：“你右臂上的东西，是一颗追踪器。” 第103章 有什么事情变了。 艾尔菲不知道，她想暂停这一切，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安格斯还在说。 “……那让夜翼在任何时候都能找到你的行踪。无论你是否加入反抗军，或者离开。” 什么？ ……为什么？ ……那又怎样？ 只要是为了带回托尼他们，她可以忍受那些。 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尖锐地扎进她的心里。 为什么？夜翼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是会给她这个东西？ 艾尔菲的思维近乎停止。或者说，她不愿意思考。即使答案已经摆在了她眼前。 明明他们有相同的目标，为什么夜翼需要时刻知道她的行踪？他需要自己，自己的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担心自己退出吗？可是，她，她怎么会退出？她是为了带回托尼他们才加入的，她为什么会退出？她为什么会…… 她不愿意直视那个答案。但安格斯的话语还在继续。 “因为被带走的人已经回不来了。”他说。 梅根的手变得冰凉。艾尔菲像是攥着一块冰。她放开了手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很吵。耳边一直有很大的噪音。让她很难听清楚任何声音。但安格斯的话语在巨大的嘈杂中纠缠着她。 ……什么？ 她不确定她听到了什么，以至于她哑口无言，舌头像是被石化一样僵硬。 而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闪过。 为什么在她去寻找大衣的时候，夜翼能够找到她。 为什么在她跟着克林特离开的时候，夜翼依然能找到她。 为什么？ 这就是答案吗？ “……骗子。”艾尔菲说。 她的胳膊有的时候会发痛。但她的脚踝曾经也时不时会发痛，自从夜翼帮她把鱼线弄出去之后就没有再痛了，只是留下一圈褐色的环。脚踝是因为曾经的鱼线勒出的旧伤，她的胳膊也受过伤，是夜翼给他包扎的。按理来说伤口已经好了，但是为什么还是会痛？ 艾尔菲想起曾经托尼送给过她一条手链。他说只要戴着它，他们就能知道她的位置，就不用担心走丢。 她现在身上也有这种手链吗？ 她的胳膊为什么时不时会痛？ 只是因为伤口还没愈合吗？ 艾尔菲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一个可能性只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它就会自顾自地生根发芽。 她的牙齿咯嗒咯哒地打着颤。 她拿起地上掉落的碎片，那是一片断裂的建筑材料，她把受过伤的那条手臂放在眼前，手臂上部一道浅色的伤疤，她的手在发抖。 梅根握住她的手腕。她甩开梅根的手。 她身体里真的有那种东西吗，有那种定位的东西？ 在此刻，对答案的恐惧直接掩盖了对疼痛的恐惧。 她抖着手，把那道伤疤割开了。 她割到了硬硬的东西。 她扔掉了铁片，伸手去伤口里摸索。那好疼。但她的耳旁剧烈地嗡鸣，她的头很疼，以至于手臂的疼痛已经麻木。 她摸出了一个小方块，人工造物，机械坚硬的外壳。大概只有半个指节大小。 她把那个东西挖出来，看着它闪红光。 安格斯说：“加菲尔德死了。” 艾尔菲说：“……你个骗子。” 她虚弱地说。你个骗子。你说的都是谎话。 安格斯几乎是纵容地摇摇头：“你没有在否定我，你在否定自己。” 艾尔菲重复道：“你个骗子。” （“艾尔菲！”梅根焦急的声音。她好像在叫自己？无所谓了。梅根是和夜翼一起的。） 安格斯道：“加菲尔德，野兽小子，他死了，死在我的手上，因为他要从我手里拿回你的大衣，但是被埋伏了。那件衣服是个饵。” “我以为等来的会是夜翼，所以我下的死手。” 安格斯慢慢地说：“但我之后又在想，为什么是野兽小子呢？” 艾尔菲说：“你个骗子。” 安格斯说：“因为夜翼把他当做弃子，为了让你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为了让你成为称职的一件工具。” 艾尔菲说：“你个骗子。” 她错觉她的大衣灼灼发烫，像是溅上了血。 安格斯说：“他没告诉你加菲尔德死了是吗？如果你知道加菲尔德死去了，你说不定会冲动地跑出去为他报仇。” （“那不是真的。”梅根把住她的肩膀，“那不是原因！”她没有搭理对方。） 艾尔菲说：“你个骗子。” 安格斯说：“毕竟你只是个冲动的小孩子，恰巧拥有了庞大的力量，让他们心生出了一点希望。艾尔菲，多幸运啊，多不幸啊。” 艾尔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艾尔菲。离开的人已经没有救了。他们回不来了。夜翼给你们编织了一个梦。但那不是现实。” 艾尔菲看着他。不情愿地听着。她想。耳边那么吵的，那么吵的声音怎么没有掩盖掉安格斯的声音呢？ 她不想听。 但是安格斯还在说。 “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安格斯说。 他说：“希望啊，艾尔菲，希望有什么用？” 他的视线移开了，声音近乎喃喃自语：“该来的永远会来，事实不会因为希望而改变。诺拉的性子和你一样。艾尔菲。” 第104章 他说：“——夜翼杀死了她。” 艾尔菲看着他。 他轻声说：“艾尔菲，离开吧。” 安格斯的身影消失了。 “拜托了。”梅根抓住她的手臂，恳求道：“艾尔菲……他说的那些不是真的，我们约好过的。” 艾尔菲看向梅根，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就是你们瞒着我的事情？” “他的……”梅根吞咽一下：“他的目的就是让你放弃。艾尔菲，不要那么做。” 这个时候，夜翼的通讯接过来了。 “艾尔菲。”他说，那边的声音嘈杂：“情况怎么样？” 艾尔菲沉默不语。 “艾尔菲？”夜翼困惑。 艾尔菲说：“我知道了。”她说：“追踪器。” 那边陷入沉默。很久之后，才有声音传过来。 “在事情结束之后。”夜翼的声音非常镇静：“我接受任何质问。但现在，艾尔菲，专心，我们都想要把他们带回来。” “他们真的还能被带回来吗？”艾尔菲轻声说，她的声音空洞：“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在骗我？他们已经不在了，对不对？” 夜翼一时没有说话。 然后他说：“我不知道谁对你说了什么，艾尔菲。一开始，我确实不确定他们的存活。但是在彼得的记忆里，我看见了可能性。绝对，一定，还有人活着。我用生命向你承诺。” 夜翼说：“相信我。” 艾尔菲说：“我不在乎你的生命。” 她切断了通讯。 她追着这个人类来到陆地上，被拿走大衣，被卖给人类，被指派任务，她见到了好多她一点也不想的见到的东西。她喜欢战斗吗？不喜欢。她以为自己能把他们带回来，才咬咬牙撑下来了。她以为是能够把他们救回来的。受伤真的很疼。她怕疼。她不想再看见有关以前那个家一切的东西。因为胸口会很痛。想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相信了一个人类。 人类想利用她驱逐利博坦人。仅此而已。 但人类关她什么事。她是一只虎鲸，海洋辽阔无垠，她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忘掉任何事情。 她想要消失。 梅根握住她的手掌。艾尔菲看向她。 梅根说：“艾尔菲，我没有骗过你。相信我。拜托了。” 梅根是她这边的吗？梅根很早、很早，就站在夜翼那边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是她救下的梅根，梅根和夜翼却背叛了她。 梅根骗过她吗？ 她不知道。 但那个承诺慢慢地，后知后觉地，浮现上来。她抓着它，像是抓着一根稻草。 她想起安格斯一开始问她的那个问题。她是否以自己的意愿站在这里。她连意愿的意思都不太清楚。但她是因为自己的决定才来到这里的吗？ ——是的。 她一开始来到陆地上，不是因为夜翼，而是因为她的人类。然后她回到故地，被给予一个可能性。 既然已经走到了现在，那么她想要亲眼看到真相。 很久之后，艾尔菲说：“只有这一次。” 她说完，把手掌按在操作台上。 第64章 chapter.64 夜翼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预感萦绕在他的心中。自从被挂断通讯之后，他就知道他已经搞砸了。 为什么是现在？他想。什么地方出了疏漏？是谁带他们黑进了瞭望塔的系统，以至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艾尔菲是最重要的一环，如果她失败，如果她失败…… 围网已经开始收拢，行动已经无法停止。这样的机会就要放弃了吗？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再一次？ 他花费两年找到了利博坦人巡逻的规律，防御的薄弱之处，协商好了全球各个反抗组织的人力和配合，把行动定到今天。又要花费多少的精力，牺牲多少的人？在这次进攻之后，几乎不用思考的，利博坦人必然会加强防卫，失去了艾尔菲，他们自己研制破开屏障的武器又需要多长时间？利博坦人真的允许他们喘息吗？人类的下一次机会又在多久之后？他，他们……真的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包围网已经初步构成，请下达下一组人员的指示！” 他的声音干涩。他是否应该继续。快判断，现在是否应该继续。 “头儿！”通讯器里，联络人员嘶哑地吼着。 他清醒过来。 他的声音嘶哑：“a3组就位，在b1将目标引诱过来之后做好收拢准备。一分钟后等我指令。” 一分钟。 他想。 如果一分钟，他还没有得到结果，他就终止这次的行动。 他在脑中构建艾尔菲的行动逻辑。他这个时候才想艾尔菲是怎样的人。她的性格很率直，爱憎分明，很难掩饰情绪，和其他人关系淡薄。 她并不擅长人际关系，是超人类。可能遭到过霸凌。她的家庭阶层是怎样的？行为的地区性和阶级性，动机是什么？ 那个问题跃入他的脑中。 ——她来自哪里？为什么来到哥谭？ 她是后来才加入反抗军，那一开始，她是为什么而来？这是一片空白。但对于行为推测帮助不大。他很快略过了那个。 如果这样的人遭受欺骗，她会做出怎样的行为？ 第105章 退出行动，她没有什么报复心，倒打一耙几率不大。但她的退出本身就是毁灭性的。他在计划里埋了雷。结论不难以得出。他简直想要大笑。但梅根在她身边。 梅根是最后保障，那个女孩知道更多。他愿意，必须，相信她。 30秒。 “头儿，西部战线人员伤亡超过四分之一，建议行动提前！” 夜翼说：“b3组调度到三号地点进行支持。” 20秒。 “你他妈的在等什么？”c2怒骂，“等着你的人死完吗！？” 夜翼说：“b1往东部撤退，先牵制目标大部队。c3狙击目标手脚，推迟恢复时间。” 10秒。 “一号地点伤亡过半。请求撤退。” 夜翼只说了两个字：“守住。” 他看向监视器里的天空。瞭望塔的轮廓在天边遥远地若隐若现，在利博坦人的战舰上像一只鸟。他想他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他想他为什么能走到这一步。但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思考。他在等待一个信号。 ——一缕金色的线自瞭望塔底端落下。 那金线切割了战舰上的天空，轻盈，纤细，落在利博坦人的防护罩之上。在三秒之后，从瞭望塔底部开始缓缓消失，转瞬即逝。如果不是特意等待，任谁都会忽略这轻微的迹象。 但就是这样看上去纤弱的金线，他们等待了三年。 只见那抵挡住人类尖端火力的防护罩从被金线触碰的那一点开始，剥落般崩塌瓦解。 天空降下雪花一样的光粒。 夜翼按下通讯键。 “行动开始。” 梅根抓着艾尔菲的肩膀，带着她飞向主舰。 他们几乎没有再说话。梅根不敢挑起话题，艾尔菲没有问的余力，直到抵达约定好的集合点。 夜翼已经等在那里，看到艾尔菲，他点头示意。但同时他说：“艾尔菲，你已经完成了首要任务，主舰很危险，接下来我需要你绝对听我指挥。如果你并不信任我，我不建议你继续参与行动。” 艾尔菲看着他。后者的面容在多米诺面具下看不到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很少看见这个人的表情，想起很久之前只有在海岛上遇见的时候他才像个人类。 她说：“我加入。” 她顿了顿：“我要自己看到他们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夜翼站在那里，他说：“欢迎加入反抗军。” 小队成员不多。大张旗鼓侵入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大多数人去引开主力部队，几支精锐小队直插中心。他们是其中之一。 “我们的任务是销毁战舰能源。”夜翼说，利博坦人的战舰内部明显不是给人类通行的。利博坦人的类人形态只是一种拟态。设施内部的通道狭窄且畸形，比起生活设施，更像是一座工厂。“战舰内部有两个较为集中的能源反应。我们的目标是后者，能源产出地点。前者交给超人处理。” 在这样的地方战斗是非常难的事。他们只能凭借梅根的能力去探测前方的道路，尽量避免交战。路途中除了有一次惊动了一个巡逻小队之外，艾尔菲简单粗暴地将其解决了。 道路逐渐宽敞。能量反应的源头近在咫尺。一扇门扉展现在他们面前。 没有密码。没有门禁措施。傲慢的利博坦人，只是迫于庞大能量失控的威胁而设立了禁制，从不思考对外来者的入侵防范。 门打开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里面是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房间。房顶就像是天空一样遥不可及。无数三人难以合围的巨柱从地上直直生长到天上。 但空间的宽阔并不是最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每一根巨柱的中间，都漂浮着一个人类。 夜翼哑然。没人能说出话来。直到梅根发出一声尖叫，打破了沉默。夜翼迅速扭头回去，看到梅根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 “太……”她痛苦地说：“好吵，好……” 夜翼说：“艾尔菲，你在这里别动，我带梅根……” 艾尔菲没有听他说话。她的视线死死盯着其中一根柱子，慢慢地走过去。 夜翼看向她的视线尽头。托尼斯塔克。纽约富豪。钢铁侠。 夜翼一把拽住她。 他扯着艾尔菲的手腕，警告道：“如果你现在轻举妄动。我不知道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 艾尔菲停下脚步。她吞咽了一下，无措地看着夜翼。 “先离开这里。”夜翼迅速地说：“梅根快要撑不住了。” 艾尔菲看了一眼梅根，把她架了起来。他们迅速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之后，梅根才缓了过来。虽然她的脸上满是冷汗，但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她抓住夜翼的小臂：“里面的那些……” 她吞咽了一下，才能组织好语言：“所有人……我不知道有多少，全部……都在挣扎着。太响了，即使我不想听到，也……” 她把自己抱起来，几乎发抖：“在那些……记忆里……全是，那些，彼得的……” 她语无伦次。夜翼按住她的肩膀：“吸气，三，二，一。” 她稍微镇定了下来，然后说：“……被灌输着那些记忆。他们全部都。” 她顿了一下，看向夜翼，不敢置信：“……整整三年？” ——线索串了起来。 捕笼。捕捉而非杀死，瞭望塔的能量储备室，彼得的记忆。 第106章 ——他们以人类的痛苦作为能源。 夜翼理性上知道他该对此感到愤怒。但他只是对梅根说：“你能屏蔽掉那些东西吗？” 梅根说：“我不，我不能……”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向艾尔菲，然后死死盯着地面。 她说：“我试试。” 他们再次进入了房间。艾尔菲握住梅根的小臂，以防止她再次栽倒下去。她这次依然脸色苍白，但是没有像先前那样失控。她深呼吸，说：“我……我没事了。” 夜翼看向艾尔菲。艾尔菲知道这是要她照顾好梅根的意思。她点头。 夜翼走向房间边缘。没有人在看守里面。这里是全自动化的？ 艾尔菲跟在他的身后。她的速度会慢上很多。夜翼停下脚步。他们来到了一个设施面前。屏幕上显示着艾尔菲看不懂的数据和线条，夜翼喃喃道：“不是人类的语言……当然。” 他转身：“程序编码运用了利博坦人的语言。有人类接触过利博坦人的文明，但只有少数会将其透露给人类。我没法凭借那些信息操作设备。” 他看向那些柱子，然后很快移开视线：“如果他们都像是彼得一样的状态，现在把他们放出来只会成为累赘。” 梅根说：“……如果能接触到有思维的高阶官员，我能学习他们的语言体系。” 夜翼看着她，然后点头：“拜托了。” “很意外。你们能来到这种地方。” 一个声音说。 夜翼和艾尔菲同时看过去。 那是一个皮肤雪白的人，人？夜翼和艾尔菲认识他。 他的苍白的皮肤上沾满暗红的血。 “依。”夜翼偏头示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外面解决？” 依笑了起来。 “我们并不擅长战斗。”他轻言细语地说着。“我们的世界并不是像地球这样野蛮的世界。”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艾尔菲的心里酝酿着。对方看上去并不是有威胁的样子。但是，但是…… 她的脖子开始发烫。灼热。她感到窒息，痛苦。她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呛咳起来。 夜翼猛地扭头：“艾尔菲？” 依还在说话，但声音已经渐渐远去，她抓挠自己的喉咙，想起那个被打下的印记。 “……我只是一个艺术家。” 第65章 chapter.65 海水打在艾尔菲的脚踝。凉凉的。海鸟的啼鸣悠长而清冽。 她从沙滩上爬起来，觉得头痛欲裂。甩了两下脑袋，一头的沙子。嘴巴里也有。她呸呸两声，看着自己手上的沙粒发呆。 这里是一个海岛。 她……为什么在这里？ 艾尔菲回头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自己的手。 ——还是人类的样子。她的大衣呢？ 她用海水洗了一把脸，在海滩上走了两步，张望了两下。 她记得她和梅根、和夜翼在战舰上。为什么她会来到海岛上？ 灼痛顺着回忆刺痛她的喉咙。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没有什么痛感。 ……究竟是怎么回事？夜翼呢？梅根呢？他们在哪里？ 这个岛屿是她很熟悉的岛屿。但仅限于熟悉它的沿海区域。她很少上去。作为人类上这个岛屿，还是第一次。 她站了起来。叫了两声夜翼和梅根的名字。 没有人响应。 她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声悠长的鲸鸣从不远处唤起。 她回头望过去，睁大眼，蓝鲸的尾鳍消失在远方。 ——那是蓝。 她太久没有见过蓝了。 她毫不犹豫地一头窜进了海里。 海水流过皮肤的感觉那样陌生，又熟悉，她感受着压力，沉重又熟悉的水的力量。那些阻碍她前进的力量逐渐变成了托举她的。她偏过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鳍。 她重新变回了虎鲸！ 她快乐地长鸣一声，扇动着尾巴，奔向蓝所在的位置。 她像很久以前一样捕鱼，拍打海面，从水中跃起。广袤的海洋是她的家。偶尔会有一些寂寞，但是追逐沙丁鱼群从来都是不错的游戏。 她贯彻着一向的生活方式，依赖着大海。但在吃饱喝足的闲暇，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了什么？艾尔菲想。她想起她应该是上过岸的，但是在岸上发生了什么？ 乌贼悠悠地从她身边划水而过，艾尔菲下意识咬了上去，被喷了一嘴的墨。 呸呸呸！她吐出乌贼和墨汁，生气地一摆尾巴离开。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享受着这样自由的生活。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天空阴沉沉的。即将要下雨了。她喜欢风起云涌的海洋。她可以快乐地顺着巨浪游向天际，海洋会接住她。她期待着。海面已经泛起比寻常高的海浪。她雀跃地顺着波浪飞上天空，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海面有一片阴影。 一开始，艾尔菲以为那是鱼群，或者鲸鱼。她灵活地窜了过去，闷头钻进海浪。但海水里空无一物。她困惑地又窜了出去。阴影恒久不变。即使浪花变得越发汹涌，那阴影也稳定地逐渐扩大。 如果不是海里的，那就是天上……？ 于是艾尔菲向着天上看去。 一个黑漆漆的机械造物悬停在海面上。 第107章 那东西悬停在海面十米往上。人类的东西。艾尔菲好奇地从水面探了一个脑袋看着。海上的船只很多，但会飞的东西很少。她小心地打量，绕着那个飞着的东西转圈圈。 那飞着的东西吐出一张大网。 她闪躲不及被套进里面。那网不像是船上会投出的那种网。它发射得那样迅速。艾尔菲用牙齿撕扯着那网，却不能撼动分毫。这是什么？她愤怒地甩动着尾巴，水面被她激起大浪。但网没有任何破损。 它坚硬而不容置疑地向上收去。 海水水渐渐地从网周漏了出去，越来越少。她的鳍暴露在了空气之中，然后是头顶，然后是身体，然后是尾巴…… 网勒在她的身体上，那网坚硬，比起纤维更像金属。勒在她身上好疼。她以一个扭曲的姿态蜷缩在网里，活动空间逐步缩小，挣扎变得艰难起来。 她被收进了机械内部，里面好黑，她挣扎着，死死盯着身下的海面，直到她眼睁睁看着舱门关闭，把最后一丝光锁在外面。 艾尔菲的耳边嗡嗡作响。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她甩动着尾巴，除了被坚硬的网在身体上留下伤痕之外毫无用处。脱离海面的皮肤在变干，发痛。这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人类，伤口灼灼地发痛。她裹着她的大衣，人类的身体渺小又脆弱，疼痛一下子变得无法忍受。她缩在地上啜泣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脚步声。有人下来了。她好痛，好冷，还好累。她不想看。但灯光随之而来。在黑暗的舱内太耀眼了。那人在地上落定，转身的时候，艾尔菲看到他的脸。 那是夜翼。 他说：“艾尔菲，我们需要你。” 什么叫需要？ 艾尔菲浑浑噩噩地想。 需要她做什么？ 没等艾尔菲继续思考，随着一声巨响，脚下的舱门开了一条缝，细微的光从下面泄露了进来。 要放了她了吗？ 艾尔菲撑起身体，抓着网，满怀期望地看了下去。 她看到的并不是海洋。 下面是一个池子。巨大，无边无际。什么白色的生物填满了池子。那些生物在不停地、不停地在动。 ……那是什么？艾尔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下面，企图分辨出这是属于海洋的哪一部分。礁石滩？沙滩？海浪？ 那是什么？ 舱门完全打开，她的脚下开始悬空。网逐渐收拢，她抓着网的间隙稳定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不安。 网在下放。 她下意识踩着网格往上攀了两步。细金属勒得脚心生疼。 网在下放。 距离足够近的时候。艾尔菲终于看清楚了那些蠕动的白色生物是什么。 ——他们长得都像是人一样。 无数的雪白的人面无表情地黏结在一起，不停地在巨大的池子里蠕动着。艾尔菲发出一声尖叫。她往上面费力地攀爬着：“不要！不要下去！我要上去！” 她从未想到自己会那么迫切地回到那个黑暗但安静的空间里，她尖叫着，手掌攥紧网以至于磨破手心：“我要上去，我要回去，不要！”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夜翼说：“艾尔菲。” 多米诺面具下看不出他的表情。他说：“你不能离开，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艾尔菲睁大眼看着夜翼。 她的脚下一空。是网打开了。 她拼命伸手想要够住网，但重力拉扯她坠落。她跌落进池子里。 尖叫，撕扯的声音。她杀死了几个，被另外的一点点分食。 她醒来。 她在沙滩上醒来。剧烈地喘着气，大哭着。海水温柔地抚摸她的脚踝。 她哭得哽咽。恐惧和疼痛附骨之疽一样纠缠着她。很久很久之后，直到嗓子都哭哑了，她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手心粗粝的沙子。 她抽抽嗒嗒地抹着眼泪，看着沙子在她潮湿的手心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沙团，她下意识捏散了它。她迷茫的抬头，看到海岛上的棕榈树叶随风摇晃，听到海鸥悠长的啼叫。 那是……噩梦吗？她踉跄着站了起来，嗅到泪水和海风的味道。 雪白的浪花会让她联想到那个池子。她不敢再进入海洋。她踩着枯枝和落叶，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森林里，她暂时真的不想进入海洋。 森林里面没有人会发现她。没有人会捕捉她。她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哭了那么久，她又累又困，想栽倒在地上就睡，但小石子真的硌着人很疼。她迷迷糊糊地扯了几片棕榈叶子扑在地上，然后盖着自己的大衣睡着了。 她过了一段那样的日子。饿了摘果子，渴了敲椰子。偶尔去沙滩捉两只螃蟹，但每次她走到海边，都会一阵眩晕。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进了森林。 她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感到安心。不会有什么东西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不会有什么东西再来捕捉她。她慢慢地敢在树干后远远地看着暴雨前的海洋。海洋翻起大浪。她开始想念那乘着浪，被托举上天空的感觉。她试探性地朝着森林外走了一步。浪花的声音那样敞亮。就像一首畅快的高歌。她回想起她以前是怎样快乐地在海里穿行，想念着海水划过皮肤的感觉。 第108章 ——直到她看到一片阴影落在海滩上。 记忆被瞬间触发。她头也不回地往森林里跑去。但甚至没有三秒，她马上被什么东西从背后击倒。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牙齿磕到了嘴唇，嘴里有铁锈味。她没有心思在意那个，她的余光看到手臂旁的网。 网再次上升。她抓着手里的网。感到绝望使她的四肢僵硬。她无法驱动她的肢体，就像她已经失去了手脚。很久之后，她的四肢才能够受她驱用，她沉默地开始用牙齿撕扯金属质的网，直到满嘴都是血腥味。那网一如既往。 机舱，黑暗，脚步声。灯光照亮夜翼的脸。 她下意识地开始发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麻木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夜翼。” 夜翼说：“艾尔菲。”他的声音像上一次那样稳定，没有多余的话语：“我们需要你。” 艾尔菲听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她看着铁网，想，为什么她连这样的网都已经撕扯不开了？ 机舱即将打开。艾尔菲朝着下面看去。恳求那是海洋。 但她知道下面会是什么。 ——昆虫般蠕动的类人生物。 “不……”她发着抖。“不要，我不要下去，我不——” 她拼命地抓着网，她没有掉下去。她手脚并用地在网上攀爬着，她马上就要爬到顶端，她马上就能回到机舱，她…… 网和机舱连接的地方断掉了。 她看着夜翼。她坠落。 手臂，肢体，尖叫。 她第三次在海滩上醒来。 她的手脚软得不象样子，想要撑起身体，又失败了。她跌在沙滩上，没有力气再把自己撑起来。眼前有一只寄居蟹，它细小的腿在沙粒上划过，它站定，在沙滩上刨出一个洞穴。 艾尔菲看着那只寄居蟹，她想。 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地上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她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她能到哪里去？她还可以到哪里去？ 那几个名字那样出现在她的脑海。 托尼，史蒂夫，娜塔莎，彼得。 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她进入海洋。她知道人类的城市在哪里。 她想要去找到彼得他们。 彼得他们一定…… 她从海岸进入人类的城市。一路上闪躲着所有人类，困了就躲进海里睡一会儿，饿了就回去捕食。她就这样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块屏幕上看到他们所住的房子的废墟。 里面有个人类女性说：“在复仇者大厦被摧毁三年后，利博坦人……”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天空变得阴沉起来，艾尔菲抬头，知道这是暴雨的前兆。 她等待着一张网。 她再次看到夜翼。 知道她将要遭遇什么，她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她没有再咬那张网，也没有试图用手去撕扯。她在黑暗里等待着夜翼。直到那个人带着光亮走进来。 艾尔菲安静地看着夜翼。 “为什么。”她说。 夜翼看着她，他说：“我们需要你，艾尔菲。” 再一次的坠落。 第四次在沙滩上醒来的时候，她没有哭，也没有感到恐惧，她找了块礁石。她用脑袋一次、又一次地撞上去，直到她失去意识。她醒来。她嗅到血腥味。脑袋里面嗡嗡的声音。她再次吐了。觉得光线那么刺眼。她想要爬起来，但世界天旋地转，下一秒她摔在地上。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为什么是她要经历这些？ 她想她可不可以这样死掉。 她想这样死掉。 只要她攒起一点力气，她就撞向那块礁石。 直到再次等到那个暴雨天，她都没有能死去。她放弃了。她沉入海底。海底是静默的。外面的风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在这里他也能找到自己吗？ 艾尔菲麻木地想。 在她被两束强烈的灯光照亮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以至于甚至没有挪动身体。 网，机舱，黑暗，灯光。这一次多了排水的步骤。 她看着夜翼。没有期待，没有祈求。夜翼看着她，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坠落。 她第五次在海滩上醒来。三天后的一次潮汐把她裹进海里。她在海里沉下去。 她沉在海底，海水一点点灌进她的肺。缺氧的痛苦使她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重回了海面。 她呆呆地漂浮在海洋中间，依靠本能生活。她没有力气再去追逐猎物。她变得疲惫，乏力。大多数白天的时间都是在漂流。偶尔有一些鱼群会顺着海流使她触手可及。食物的减少使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睡眠的时间变长，以至于差点在睡觉的时候溺死。但每次她都能重新呼吸到空气。她花很长时间发呆。她不知道她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许是等待。 ……她在等待什么？ 有那么一天，她迟钝地想着。 ——等待那个暴雨天。 天空阴沉，她沉在海底，已经不再期盼。飞行物如期而至。 网，机舱，黑暗和夜翼。 网，机舱，黑暗和……夜翼。 第109章 她从网的间隙看着夜翼，那些网把他的身体分成零落的小块。她看着夜翼。 她看着夜翼。 如果哪里也逃不掉的话。 ——如果哪里也逃不掉的话。 【是不是杀了他就好了。】 她看向夜翼。 第66章 chapter.66 她看向夜翼。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她的手掌已经在夜翼的脖子上，他终于不是那样面无表情。他的面容焦急而诧异。艾尔菲为此感到喜悦。 有什么已经改变了。她想。她可以不用再遭受那些了。她收拢手掌。期望看到人类的脖颈被她拧断。她没能如愿以偿。 按理来说。艾尔菲困惑地看着夜翼的脸。她慢慢地想。以她的力道，应该在一瞬间，人类的脖子就会被她拧断。 为什么她没能做到？ 她的手在抖。什么东西阻挡着她的手掌继续收拢。她的手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为什么？ “艾尔菲……”什么？ 啊。艾尔菲。 艾尔菲是她的名字。 她看向那个方向，一个人类的女孩虚弱地跪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眼熟。 是她吗？艾尔菲迟钝地想。是她在阻挡自己杀了夜翼吗？ 她松开一只手，朝向那个女孩儿。 巨大的能量从她的身体中涌现，汇集，攻击向那个女孩。 对方狼狈地躲过了。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地板凹陷下去，像是被巨力击中。 没有管对方还活着的事实，艾尔菲困惑地看着手心。 她有着这样的力量吗？ 她原来有着这样的力量吗？ ……为什么？ 她突然感到愤怒。 如果她有着这样的力量，为什么她还会被，被捉住那么多次？！ 她的手心收拢了。脑海中一直萦绕的刺痛——那她以为会伴随她一生的刺痛消失了。 那女孩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艾尔菲！”她依然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为什么那个女孩知道自己的名字？艾尔菲想。事情变得难以理解起来。夜翼的挣扎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人类呛咳着，窒息使他说话断断续续，他看上去和那个面无表情的夜翼大不相同，艾尔菲几乎已经觉得新奇了，情况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让她安心，她看着夜翼。后者艰难地吐字：“……想……想起你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艾尔菲。” 艾尔菲眯起眼。看着他的脸上逐渐泛起缺氧的红色。 她说：“为了杀了你。” ——来结束那一切。 夜翼的手胡乱挥舞着，狼狈不堪，一个濒死之人的挣扎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艾尔菲收紧手掌。直到她感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上扯下。 那是她披着的大衣。 夜翼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的大衣扔向远处。 艾尔菲下意识看向大衣，就在这么一瞬间，眼前烟雾弥漫。视线受阻，她下意识松了力道，在烟雾中收回了手保护自己。烟雾散去的时候，夜翼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一瞬间，恐慌漫上她的全身，使她几乎无法动作。她的呼吸停滞住了，直到缺氧，她跪倒下去。 ——夜翼跑掉了。她想。迅速被恐惧吞没。 ——她又会经历那一切了。稀薄的氧气已经不足够使她做出任何动作。她的视线迅速梭巡着对方的身影。夜翼，夜翼，夜翼—— 在找到对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如果不杀了他的话…… 那些回忆涌上她的脑海。网，机舱，脚步声，灯光。 会再一次—— 她追随着夜翼的一举一动，再次转向，夜翼的攻击对她没有作用。她可以死掉。那是她所希望的。大不了她还会再一次醒来。但夜翼必须死在她眼前。夜翼废掉了她的一只手臂，她眉头也不皱，她被撕扯掉手臂很多次。疼痛对她而言和死亡一样。她的动作毫不停顿。一拳打上夜翼的小腹。 血。 他吐出一大口血，咳嗽着。艾尔菲被血溅上眼角，她眯起双眼，又努力睁开。她必须看着夜翼死掉。她必须确认夜翼死掉。夜翼必须消失，必须死掉。她必须保证夜翼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她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这是第一次，她可以杀掉夜翼。 ——她必须杀掉夜翼。 夜翼握住她的手腕。呼吸有杂音。像是风穿过蜂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脑海之中。 “艾尔菲。”那个声音说。是个男性的声音。“看向你的右边。” ……是谁的声音？谁在说话？为什么要听他的？ 她这样想，但是脑袋却好像不受控制似的，看向他所说的方向。 视线的尽头是一根巨大的柱子。里面漂浮着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棕发的人类，应该算是人类男性的中年，面容沉静地闭着眼。 ……那是谁？ 艾尔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发抖。 那是谁？她应该记得吗？她为什么应该记得？比夜翼要重要一点吗？ “艾尔菲。”那个男性的声音又说。她没法找到声音的来源。“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了杀掉夜翼。 棕发人类的面容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艾尔菲迷茫地想。为什么？她是为了结束那一切，是为了杀掉夜翼才来的，有什么变得不对劲了。她不明白。 第110章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棕发人类。她无法移开视线。 “……托尼。”她说。她惊讶于自己念出的名字。困惑地再次念了一遍：“托尼。” 托尼是谁？ 焦糖色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她的记忆里有这样的东西吗？ ……她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艾尔菲迷茫地想。她看着那个棕发人类。像个孩子一样困惑和无助。 她下意识要回头看夜翼。夜翼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他举起双手。然后擦去嘴角的血。好像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 他的嗓音破碎，咳出一口血：“……你说过要带他们回去。” 艾尔菲警惕地看向夜翼，直到对方脱力般滑坐在地上。 “艾尔菲。”另外一个声音响起。那个声音优雅而低。很好听。艾尔菲看过去。那是一个浑身苍白的人类。她不认识。她当然不认识。她哪里接触过那么多人类？怎么这些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苍白的人类朝她微笑：“真美啊。” 他说：“让我见到更多吧，艾尔菲。” 一股巨大的能量在他身上凝聚。 从他说话的时候，艾尔菲就感受到这个了。但是艾尔菲不在乎。她不怕死。她把夜翼拉到自己的面前。她必须看着夜翼死掉。尽管这个夜翼看上去弱弱的，但是她也完全不能放心。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完全是强撑着才能站在这里。但她不能放夜翼走。 夜翼被她挟制住，没有挣扎，或许他要死了。这一个念头钻进她的脑海中，她听到夜翼说：“艾尔菲，这点能量完全无法杀死我。” 艾尔菲感到被质疑了，尽管她因为缺氧和脱力而头晕眼花，但她太生气了。她攥紧了夜翼的手臂，听到轻微的骨头折断的声音。 夜翼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他接着说：“只有把所有的能量都封闭在我和他之间，能量没有一丝外溢，我才会死，但你做不到。” 艾尔菲睁大眼睛。她咬着牙：“你才……不知道。” 她看向能量的汇集点，动摇起来。 如果真的无法杀死他，怎么办？ 她必须…… 能量在她的身边汇聚，她的感官渐渐变得迟钝起来，她好像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她已经记不清了。庞大的能量在她身边汇集，将夜翼和那个不稳定的能量源死死封锁在同一个场中。 艾尔菲觉得眼前发黑。但她满足地说：“我……做到了。你会死的。” 夜翼笑起来。踉跄地在她身前站定。他用手按下什么东西，说：“所有人……以最快速度撤离战舰。”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门口飞速地逼近。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有个人穿着怪异的蓝衣服来到他们身边，他披着红色的布。那人很焦急。夜翼朝他摇头。 那怪异的人无法再靠近一步。他被一层透明的东西拦住了去路。他感到诧异。 当然。艾尔菲自豪地想。那是她的杰作。 夜翼说：“超人，你协助城市的人疏散。不用担心这边，我能处理。” 被叫做超人的人表情微愣。他看向艾尔菲。艾尔菲不明所以且凶狠地瞪着他。 被她挟持的夜翼摇了摇头。怪异的人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别这样做！艾尔菲！”那个人类少女对她哭喊着：“你能想起来的！你不能——” 她没有什么不能做的。艾尔菲想。为终于结束这一切而感到如释重负的放松。她再也不用被捕捉，被丢进那个类人生物的池子里。她再也不用害怕无法死亡。这样的能量是一定可以杀死她的。她心满意足地想着，依从着直觉的指引。并且也一定可以杀死夜翼。 那女孩被什么人带走了。艾尔菲不在乎。 她没有离开，挟制着夜翼，因为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几乎像是抱着一个抱枕，比起控制，更像是摇摇欲坠地依靠着对方。还好夜翼没有挣扎，不然的话她可能真的控制不住对方也说不定。 她心满意足，感到困倦。伤口让她觉得暖洋洋的。夜翼挣扎一下。她有点迟钝地、警告性地收紧了胳膊。 他于是不动了，偏过头来。艾尔菲看到他的多米诺面具。 “艾尔菲。”夜翼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毫不担心吗？” 艾尔菲迟钝且警惕地说：“……什么？” 夜翼笑了笑。他说：“你只能在这里面维持屏障，但你的状况比我糟多了，你肯定会比我先死掉，到时候能量逸散，那杀不死我。而我只需要撑到支持到来。一切就会结束了。” 艾尔菲睁大眼。她的脑袋里剧痛，能量的过度消耗使她眼前一阵花白。 她咬牙，费力地呼吸：“我……” 她才……不是只能在里面维持屏障。 不在屏障内部，力量会削弱，但是她做得到。 她推开了夜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屏障。 她没有力气了。膝盖一软，摔在了地上，维持屏障已经是她最后的力量。她胜利般看向夜翼，那个人类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对情况感到恐惧。 他说：“……抱歉。” 艾尔菲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道歉。很快事情就要结束了，所以她不想要思考任何事情。 ……只是还有些东西让她在意。 她再次，不受控制地看向那个柱子。被关在里面的棕发人类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小胡子卷曲的弧度像是一个小乌龟的涂鸦。 第111章 ……涂鸦？ 莫名的，像是小泡泡一样。更多的事物从她的记忆里冒了出来。 南瓜派，小糖人，假胡子，泡泡球池。 ——托尼。 艾尔菲睁大眼睛。 下一刻，冲击波炸响。 第67章 chapter.67 夜翼睁开眼睛，视线一片雪白。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确认自己没有瞎掉，但双眼刺痛。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双手的轮廓。血没有被擦干净。天堂会让人保持死去的模样进入吗？他这样的人也可以进入天堂的吗？ 他看着自己的手。等着视野过曝似的白光消失。他眨了眨眼睛。 这里依然是战舰的内部。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猛地扭头，看到那些柱子，完好无损。他下意识迈步，想要走过去，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他向下看去。那东西柔软，像是…… 一个人。 他向下看去。 那是一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却蜷缩在过大的衣服里，她的发色和艾尔菲一样。 这样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在战场的一个孩子。夜翼俯下身，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咬牙切齿地忍下去了。他把那女孩抱起来。觉得自己的困惑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他们没有死？能量没有爆炸？但是依明明…… 那女孩儿在他的怀里翻个身，贴着他的胸口。孩子的手是滚烫的。 一个荒谬的猜想进入他的脑海。 “……艾尔菲？”他下意识喃喃道。 那女孩儿皱了皱眉，没有给他回应，往大衣里更缩了些。 “是她。”一个男声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是荣恩。 在艾尔菲被控制的时候，荣恩的声音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他在这里被困在这个地方，是唯一一个勉强可以抵抗虚假记忆的侵袭，保持清醒的人。但一直进行这样的抵御并不轻松。有很多次，他都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为了保存力量，他大部分时间保持着思维的沉睡，这对火星人而言就像是人类闭嘴一样轻易。但在梅根使用能力控制艾尔菲的行动之后，荣恩被唤醒了。 他迅速通过梅根了解了现场的情况，侵入了艾尔菲的大脑，加入夜翼的计划，成为计划的参谋。 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荣恩说：“……她在最后想起来了，将屏障越过了你，所以一切才不至于不可挽回。 夜翼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几乎是喃喃着：“……梅根没有读取到利博坦人的记忆，我们依然不知道利博坦人的语言体系。” 他们该如何将柱子里的人放出来？ 荣恩说：“————” 他说了一段夜翼听不懂的语言。然后荣恩说：“这是程序逻辑和具体操作顺序。我会把信息翻译为英文告诉你。” ——他在这三年也不是完全沉睡着。 夜翼看向那些柱子，他觉得喉头生硬。他低下头，打开通讯器。 “威胁解除。我们……找到了幸存者。” 超人来到他的身边。他说：“疏散很及时，没有民众伤亡。利博坦人失去领袖，群龙无首，行动散乱。蜘蛛侠和鹰眼正在带领清理行动。我们……” 他看到那些关着人的柱笼，神情微愣，也许是同样听到了荣恩的声音，他露出难以置信且欣喜的表情。 夜翼在这个时候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胜利。 ——他们胜利了。终于。 利博坦人残余的清扫工作大部分不由夜翼这边的成员负责。华盛顿那边的反抗军作为后续清理，那边的领袖是鹰眼，进行交接的人是神谕。 曾经政府提出接手战舰残骸的清理，条件是无偿提供所有的医疗资源。这并非好意，但明显的，这是反抗军正需要的。 三年来，被俘虏的人以万数计，就他们的体量无法承担这样巨大的医疗负荷。最后一战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人力，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解救也无地安置。 更别提粗略估计下，每人后续的医疗护理、设施费用，地点安置加起来在300万美元左右，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钱，曾向医疗公司发起求助。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接手，巨大的荣誉意味着巨大的风险，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后遗症和并发症。如果他们出了差错，那么这将会是这个世纪最瞩目的医疗事故，他们将身败名裂。没有理性的公司会想要这样的豪赌。 在这个时候，纽约一家颇具分量的医疗公司提出免费接手所有病人，并没有任何要求。对方不接受采访。有记者挖出他的妻子是利博坦人的受害者之一。人员清单上没有那位女性的名字。 人员有了安置处，解救行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荣恩以最快的速度康复，在梅根的帮助下极快掌握了梳理受害者记忆的方法和技巧，进行对受害者记忆的清理，也许他们的后半生永远会被后遗症困扰，但选择权重新回到了人类自己的手里。 天空少去了利博坦人的阴云，人类的重建工程在缓步进行。反抗军的存在意义已经消失。除了偶尔会进行一些残党清理之外，他们几乎了却痕迹。 迪克回到了哥谭。 他没有回到布鲁德海文，他暂时没有精力。他回到了韦恩大宅。 在他打开大门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回过头，那位从他青少年时期开始照顾着他的老人睁大眼，但很快平复了情绪。 第112章 迪克看向他的目光含有愧疚。自从三年前那次事件之后，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悄悄来又悄悄离开。他不想看见宅子里没有人烟。 但这里一切如旧，就像他离开时的那样。是阿尔弗雷德在这里一直维持原状。他有的时候觉得很对不起阿尔弗雷德，但他有时会恐惧回到这个地方。而这个向来礼节体面的老人什么都不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回家。迪克少爷。” 迪克拍着这个消瘦的老人的肩背，深吸一口气，三年来，他第一次回到了家里。 沙发上的杰森抛着一颗苹果。迪克看到他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太久没有看到蝙蝠侠制服下的杰森，虽然但是：“认真的吗？杰？”迪克说：“白色挑染？” 苹果砸向他的胸口。他笑着接下，咬了一口清甜的果肉，突然想要流泪。 “老头子在他的房间。”杰森偏头示意。“防止他一气之下毁了什么东西。” 迪克的脚步停住了。 杰森说：“他挺想见你的，尽管他没说。劝你在他睡着之前看一眼，免得他再次一睡就是一周。” 迪克说：“我还有些清扫工作。” 杰森说：“得了吧。我们都知道你那些清扫工作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说：“迪克少爷。” 迪克看过去，阿弗的眼神带着鼓励：“老爷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那不一样。迪克想。他不再是义警，他背叛了承诺和规则，诱导无关的人加入，为了私人目标毁掉别人的希望去给自己的人希望，做了他以前视为禁令的那些事情。他不再是布鲁斯想要他成为的那个样子。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争执。他们都知道布鲁斯有多固执。他身心俱疲，只想回来看看阿尔弗雷德，或许还有杰森，然后就离开。 他想要离开。直到楼梯上传来沙哑的声音。 “迪克？” 迪克的腿僵硬在原地。像是石头一样无法挪动半步。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过去。布鲁斯的手里攥着一个通讯器。 迪克看向杰森，杰森把通讯器揣进兜里，从沙发上翻身而起，去向书房关门前朝他做了个鬼脸。 ……杰森以前有这么讨人嫌吗？迪克认真回忆。他企图扭头寻找阿尔弗雷德进行控诉，但那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他避无可避。 布鲁斯笑了一下。“我得说，让一个病人下楼来接你，多少有点不体贴人。” 迪克看着他。 布鲁斯看上去身体单薄了很多，当然。他的肌肉在那三年里流逝得非常严重，只是宽阔的骨架依然撑起他。他下楼的步伐有点慢，但依然很稳。 迪克喉结滚动，他站在那里，他的喉咙像是被石头填满。坚硬而痛苦。 这是什么审判吗？他想。 他想说我做错了很多，我的选择，决策，我做过的那些事情真的对吗？这次胜利是侥幸。把自己没日没夜地投入战后漫长的清理逃避那些他做错过的事，一切都结束了。所以一切都可以清零了吗？他是否抱着这样的幻想。布鲁斯是否会对这样的自己失望。 但在真正看到布鲁斯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觉得毫不后悔。他痛恨这样的快乐。 布鲁斯就那样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迪克几乎是毛骨悚然地听到布鲁斯说：“我听到杰森说了。” 说了什么。迪克想问，但是他没能做到。他感觉想吐。那些事情？他为大家构建一个虚假的希望？将孩子引入一场战斗？ 有耳鸣声萦绕着他，布鲁斯的声音慢慢地，却清晰地透露进来。 “——很抱歉没能在你们身边。” 布鲁斯说：“你承受了很多，走到了今天，我为你感到骄傲。” 迪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放任布鲁斯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闭上眼。 然后他说：“欢迎回来，布鲁斯。” 他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很多人。他以为他毁灭了自己，实际也如是。他很难再看清以前那个笑容灼灼的少年，曾经做一个只想做些正确的事情的义警感觉是那样好。但正确带不回被带走的人们。功勋并不能掩盖他对任何人造成的伤害。 他不知道那些该如何弥补，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 但最少，他有了再次前进的勇气。 * ——不过那些不是艾尔菲知道的事情了。 她此时此刻迷茫地看着坐在床上，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人生哲学。她看看周围，墙是白的，地是白的，周围有雪白的器械，机器运作的声音，看不懂的数据。好消息是身边没有任何人，坏消息也是。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艾尔菲努力地想着，企图从混乱的记忆之中拎出那么一针半线。她、梅根和夜翼进入了一个大房间，她在里面见到了托尼，那个叫依的家伙进来，然后脖子上的疼痛—— 之后是什么？她……限制了爆炸，保护了大家？ 胜利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她的心头。好耶！不愧是她！ 但下一个问题随之涌现。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他们人呢？ 还是说……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头。 那一切都是梦？ 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响。 门外响起脚步声，艾尔菲从思绪中惊醒，她把枕头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警惕地看过去。有人开了门。 第113章 艾尔菲睁大眼睛。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 来者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他笑了两声，“我还以为我才是那个变化会更大的。看看你——” 她没让对方说完，直接扔开枕头，手脚并用地飞扑了过去。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呜哇呜哇地乱哭，手臂揽住对方的脖子，眼泪不管不顾地往对方衣服上蹭，对方稳稳托住她，拍拍背别让她岔过气去。 “我是第一个。”他轻快地说：“最被喜欢的，当然。”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跑得最快。”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是娜塔莎。“看看我们的小英雄。”那个能把欺负她的十岁男孩儿吓哭，却对着她从来都会柔和下来的女士这样说着。 她的手变短了，这很奇怪，但她没有心思在意那个，她只在乎为什么手臂搂不住他们全部。她为此委屈得呜哇呜哇乱嗷。她想说夜翼骗她，想说训练好累，想说利博坦人好恐怖，想说她在海里一个人好无聊，想说她被鱼线勒了脚，想说他们为什么要把她丢下那么久。她要告完三年的状。那些凌乱细碎的东西堵在她的喉咙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哭得嗓子发哑，像是要把三年的委屈全部在此刻发泄出来。 有人捏捏她的脸，手指凉凉的。艾尔菲泪眼汪汪地看过去。娜塔莎含笑看着她：“嗨。小公主，你可还欠我三个抱抱。” 她蹬着腿踩着托尼的手臂，在对方“嘶，喜新厌旧的家伙”的抱怨声中换了个人抱。 她最后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每次噩梦中空荡荡的房间开始远离她。她有预感，以后也能睡一个好觉。 * 梅根茫然地站在医院走廊，不知道自己应该出现在什么地方。 有将近两个月，她都在和荣恩——另一个火星人一起对获救人员进行虚假记忆的疏导。她忙得脚不沾地，但能帮上点什么的感觉的却前所未有地充实。她负责了三分之一的人员，而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员由荣恩负责。在前天，她所负责的任务全部结束了。 她彻彻底底地休息了一天，才想起来要来看望一下艾尔菲。她根据夜翼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艾尔菲的医院和病房，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一位人类女性和男性站在艾尔菲的病房门口。 她的心头一紧，以为对方不怀好意，直到那个人类男性小声嘟哝：“我不确定艾尔菲还认不认得出我，是不是该带个脆皮派？两手空空过来看望病号总是没有那么有诚意。天啊，她都长到那么高……等下，她为什么还是那么一点点的？反抗军的没给她吃饭吗？该死的。” 人类女性瞥了那个男人一眼，语气无奈：“托尼。”她说。然后干脆利落地推开了门。 托尼。梅根想。是艾尔菲的家人。 她停下了想要探望的脚步，靠在墙上，把准备的小蛋糕压在背后。 艾尔菲应该会更想要和他们呆在一起。梅根想。她朝着周围张望着，试图找到一张椅子上去坐坐什么的。她看到了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有着人类的外表，但梅根一眼就知道他是火星人。来自同一个星球的血脉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荣恩。”梅根无措地说。 荣恩注意到了她，他看了过来。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太过繁忙，以至于没有一次完整的交流时间。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他礼貌地说：“下午好，梅根。你也是来看望什么人的吗？” “是艾尔菲。”梅根喃喃。没有说更多。但荣恩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他没有再追问。 “我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去。”梅根说。她的眼中有些落寞。“艾尔菲回到了她的家，但是我再也回不到我的家乡了。” 荣恩在人群来往中温和地看着她。 他说：“梅根，如果你没有去处，你介意来我这里吗？” 梅根愣愣地看着他。 他接着说：“在人类社会里，我是一名警察，名叫约翰·琼斯；而在正义联盟中，我可以只是荣恩·荣兹。你可以之后再选择是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还是去到可以使你的能力帮助到什么人的地方。” 梅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能两个都要吗？” 荣恩笑了笑：“当然。或许你可以成为一位医生，律师，——或者和我一样的警察；同时在像是正义联盟这样的组织中为正义而战。” 梅根想象了一下，为那些可能性感到兴趣：“听起来很有趣。” 于是荣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穿过人群，来到梅根的身边，伸出手：“那么迟来的见面问候。梅根。我是荣恩容兹，很高兴认识你。” 梅根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荣恩，我是梅根——同样的，很高兴在——这个星球上认识你。” 第68章 番外1 梅根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艾尔菲。 她刚来到地球就遭到人类的袭击，在三个月的监禁之后终于能联系上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时候她是非常激动的。她希望得到帮助，再不济，只是被看到都让她感到安慰。 但这个女孩在和她的交流中表现得非常自我，还缺乏同理心。她的期待就在这样冷淡的语气中渐渐冷却。 她该知道人类是这样的生物。来到这里遭受的一切已经让她清醒过来了。但——艾尔菲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能够交流的人类。 第114章 她不得不依赖艾尔菲。 她将后者引导到港口来救她。然后打算直接逃走。 和艾尔菲保证的事情？她才不管呢。她轻信人类给她的保证，换来的是越来越严厉的束缚和压制。这不是一个重视诺言的世界。作为一个外来者，这就是她学到的第一条规则。 她知道了人类是怎样的生物。他们所说可以和所想完全相悖，有着两套行动系统，就像某种拟态生物，通过外表迷惑，给猎物致命一击。 要在地球生存下去，必须适应这一套规则。 在哪里都是生存。梅根想。她逃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有所预料。 但在真正见到艾尔菲，看到对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没有能行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行动。她无法挪动脚步。 走啊。梅根对自己说。离开这里，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远离人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这群拟态生物总有一天会再次害死你。艾尔菲说不定也是想要救你，迷惑你，然后再次绑住你，把你扔到另一间实验室去。 但她做不到。 她的身体死死地把她定在原地。直到艾尔菲给她指令，让她变成武器。 ——因为艾尔菲真的来了。她遵守了承诺，她真的来了。 梅根走不了。她无法允许自己做出和那群人类一样的举动。这是地球的规则，而她来自火星。 她总觉得这样的想法会有一天害死她。但她硬着头皮留下来了。 艾尔菲是和她一样的人。 在握住艾尔菲的手时，涌入她脑海中的记忆让她差点落泪。 他们都失去了家园，无处可去，无家可归。艾尔菲在海洋漫无目的游曳，就像她徘徊在家园废墟那样。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 她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但艾尔菲的还有机会。 她渐渐开始去了解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利博坦人，战舰，捕笼，反击战，艾尔菲的能力。夜翼将这些情报分享给她。 “如果你加入。”夜翼说：“将会是我们非常大的助力。但同时，这一切非常危险。” 梅根看着他，没有退缩。一无所有的人无法再失去什么。她没有说她其实不是因为另一个火星人才加入反抗军的。因为那是个绿火星人。绿火星人毁于他们之手。 ——她只是想帮艾尔菲回家。这是对艾尔菲遵守约定的报答。 当天艾尔菲要她的承诺，不能再次读取她的想法。 从那天起，梅根开始学习怎样屏蔽人类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夜翼。 夜翼是一个矛盾的人类。 他学习过怎样屏蔽火星人的思维读取，但他不知道这一切只能将思维读取变得混乱，却无法完全屏蔽。 她知道对方隐瞒了什么事情，人类总是会隐瞒什么事情。她在这个时候已经习惯，最少他没有隐瞒她的事情里暂时没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地方 当她第一次意识到事情出现了什么问题，是在他们前去救援被绑架的艾尔菲的时候。 夜翼给的艾尔菲的情报非常迅速，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一样。 梅根读取了夜翼的想法。 他察觉了。看过来的时候，梅根后退了一步。她汗毛直竖。 她想尖叫：“你……” 定位器。诺拉。 他根本不能确定失踪的人是否还活着。这是一场他单方面的赌博。 ——一场骗局。 夜翼意识到她知道了什么，接下来是什么？将她关起来？封口？梅根做好了战斗的架势，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从未信任过这个人类。 但是夜翼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看了看梅根，然后说：“当你告诉她，她将会失去唯一一个回家的机会。” 其他人只当夜翼在说关于这次的情报的事情，拍拍她的肩膀说别紧张。又对夜翼说别对一个孩子这么严格。 梅根说不出话。 这应该交给艾尔菲自己来判断。理性这么告诉她。但是艾尔菲会选择哪边？ 她凭借对艾尔菲的了解，发现她不知道答案。 她同样不信任艾尔菲。 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梅根企图说服自己。 ——我在帮她回家。 【别骗人了，只是你想回家。】 ——那是艾尔菲的家。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帮帮她。 【你得到了她的记忆，以为那是你的家。】 ——不是的。 【那么就交给她自己判断。】 ——她……她得知的情况可能不会有我全面，可能会判断错误。 【梅根，那不是你的家。那是艾尔菲的朋友。】 ——我知道。 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 * 在瞭望塔被艾尔菲质问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人类的语言竟然如此贫瘠。“相信我。”梅根说。 “我是你的朋友。相信我。” “我不会伤害你。” 与其说是说给艾尔菲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她只能这样说。她没有其他可以说的。尽管她甚至不相信艾尔菲。正是她不相信艾尔菲的判断，所以选择隐瞒，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艾尔菲是她第一个朋友，甚至可以说唯一的朋友。 第115章 莫大的恐惧使她语言苍白，她应该怎样说？如果艾尔菲拒绝，如果艾尔菲并不信任她……？ 她想要读心。如果知道艾尔菲的想法，她就不会如此不安。她甚至可以改变艾尔菲的想法，只要给她灌输一点“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她对自己说。甚至不是读心，这是他们都知道的能力，在完成后，艾尔菲甚至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发生过。她只是想帮帮艾尔菲。这是……合理的。 火星人的能力非常强大，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礼物。她的火星人的劣势让她在人类之中难以适应，而这礼物就是对此的补偿。人类自己也会用各种方式给别人暗示。只是她更得天独厚。只是这样而已。她只是在用她的方式—— 她闭上眼，什么都没有做，等待一个审判。 因为她和艾尔菲约好了，不会再对艾尔菲使用读心的能力。 而艾尔菲恶狠狠地说：“——就这一次。” * 所以现在一切结束了。 她没有去看望艾尔菲，与其说是怕耽搁艾尔菲和她的朋友们相处的时光——这个表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倒不如说，她害怕面对艾尔菲。 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那些事情。她不信任人类？不信任艾尔菲？虽然说让艾尔菲事情结束之后可以找她算账，但是…… 万一艾尔菲要和她绝交怎么办？ 倒不如说……艾尔菲有把她当作朋友吗？或者只是把她当作能力很珍贵的同伴？那当事情结束的时候，他们还能维持以前的关系吗？还有必要吗？ 反正，梅根想。她一开始跟着艾尔菲，也是因为只有艾尔菲可以听到她而已。 他们算是互相利用，谁也没有吃亏。 荣恩在她错将营养液配给在水袋里的时候制止了她。 梅根回过神来的时候，水袋里溢满了营养液难以言喻的味道。她慌乱地把袋子倒过来，营养液泼了她一身。 荣恩没说什么，给她递过去清洁用品，在她收拾好一地狼藉的时候，才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有一份东西需要你送去曼哈顿，我们这边人手不太够。” 梅根接过那个包裹。她看到上面的地址栏，知道复仇者大厦坐落在那里。 她的手掌收紧。 她可以拒绝。但是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事情。 她说：“好的。” 她知道那个地方应该怎样去，艾尔菲的记忆里有关于周边的信息。这是艾尔菲的家，她是一个拜访者。 她鼓起勇气来到大门，想要向门口的摄像头出示自己的通行证明，却被从天而降的什么东西直接砸倒在地。 “什么东西啊！”她生气地撑了起来，连忙看了看包裹，还好包裹没坏。这才有余力看看什么东西砸了她。 “别在下面挡——梅根？” 熟悉的声音，却比以前稚嫩了好多。一个小女孩儿气鼓鼓地看着她。 “艾尔菲？”梅根喃喃道。“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小？” 艾尔菲看看自己，慢了一拍：“你现在才知道？” 这是指责吗？梅根有点惴惴不安，她是不是早点来看艾尔菲要好一点？但艾尔菲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小了好多号的艾尔菲一个轱辘从地上翻了起来，顾不得拍自己身上的灰，拽着她的手就跑：“快点！他们要追过来了！” “什么？” 梅根不明所以地被拽起来。艾尔菲跑起来比以前慢了很多，毕竟腿短了很多。她弯一点腰才能被艾尔菲拉住。 “牙！”艾尔菲大声说：“他们又要抓我去看牙！”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 梅根想说我只是路过送个包裹。 梅根想说我们就没什么别的需要说了？ 梅根想说那件事之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但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出口，艾尔菲要拉她也很艰难，她个子矮矮，硬要拉着她使艾尔菲的重心都上升了，两人都轻一脚重一脚地跑着。像两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 梅根想说你干嘛把我带上。但是她反着握紧了艾尔菲。 真是似曾相识的情景。身后传来谁的怒吼。她听到有什么点燃的声音。 她被艾尔菲拉着跌跌撞撞地跑着，跑着跑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69章 番外2 艾尔菲看着迪克。 迪克看着艾尔菲。 “呃。”迪克诚恳且委婉地说：“艾尔菲，我的手臂好像断掉了。” 艾尔菲沿着对方的手臂，才发现自己整个压在迪克的手臂上，她挪出一个位置让迪克的手臂挣脱出来。 迪克捏了捏自己的小臂，大致判断了一下情况，多半骨折了。是在地点转移的撞击中变成这样的。 他撕掉内衬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狭窄的空间，一个最长处不到五米宽的岩洞，远处传来水滴的声音。 他们在一个洞穴里。 迪克觉得有些头疼。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想起十分钟前，他还在斯塔克的海上邮轮参加一场宴会。 这场生日宴会为艾尔菲举办。女孩邀请了梅根。而他拿到了梅根的邀请，上面直白地写着：“你必须参与。” 迪克：“。” 真是光明正大的威胁。 第116章 但也正如梅根所说的，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推辞这次邀请。这就是他为什么站在邮轮之上，企图让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再缩小。 他吮了一口香槟企图压惊。被邀请的人几乎都是——或者说曾是反抗军的人，艾尔菲没有很广泛的人际关系，和她同龄的朋友都少。这只是一次小范围的宴会。 他看到了黛娜，对方朝他举杯示意，他回以微笑，有人上去同她攀谈，视线隔断。 迪克转回视线。 他觉得这里少了什么人。在意识到是谁之后，他没有说话，朝海洋举杯之后一饮而尽。 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加尔比。 那位小少爷扯着自己的领结，对自己的打扮非常不适应，他是独自前来的，但对这样的社交场合并不陌生。他以前也出席过不少——毕竟身为纽约知名医药公司董事长的孩子。他听到梅根调侃加尔比的新发型，加尔比表现得有些局促。 迪克能理解他。他第一次作为迪克格雷森站在他——夜晚的朋友面前也是这样的心情。 他微笑起来。觉得平静。海浪的声音拍打在他的耳边。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刚开始他没有发现。对方说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艾尔菲说：“你为什么也来了，我没有给你发邀请。” 迪克往旁边走了一步，才看见艾尔菲。 他被刺痛，艾尔菲说话真直白，他苦笑：“抱歉。” 艾尔菲皱眉，说：“停止抱歉。” 迪克耸了耸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孩子。伶俐的口才在此刻弃他而去。 他想，大概艾尔菲要他做什么弥补他都会做。 但艾尔菲什么也没说。船平稳地行驶着。 迪克觉得他的胃里翻涌。可能因为海水的腥气。他不适应在海上行动，更别提还有一段时间在那艘邮轮上吃瘪的经历。 他想起那头白虎鲸。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这样的寂静持续。直到艾尔菲说：“加菲尔德呢。” 迪克眨了下眼。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他走了。” 艾尔菲没有看他，看着地板，说：“是因为拿我的大衣？” 迪克说：“是。” 艾尔菲说：“他做到了。” 迪克看着艾尔菲。那个女孩儿倔强地抿着嘴。 艾尔菲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迪克说：“那是他所希望的。” 构建一个乌托邦，直到现实使其不得不崩塌。 迪克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但转头一想，实际上他做的是和加菲尔德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他运气更好。他构建的幻想真的让他实现了。 而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听到远处一阵尖叫，然后一阵狂风席卷了他。他睁不开眼，直到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和艾尔菲在大眼瞪小眼。 洞穴昏暗，空气浑浊，他不确定这是哪里。他撑着墙壁站起来，看到艾尔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迪克下意识说：“别走太远，艾尔菲。” 艾尔菲说：“有海水的味道。” 迪克皱了皱眉。他嘴里全是血腥味，嗅觉几乎失灵，但事情真的是艾尔菲说的那样，那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洞穴，如果和海洋联系起来，那么最糟糕的猜想——这是一个海底洞穴。 深度是多少？如果深度浅一点，他们还是有生还几率的。 ……倒不如说，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艾尔菲已经坐到洞穴的边缘。她看上去很放松，丝毫没有惊慌。 ……真是镇定的孩子。 迪克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艾尔菲摇头。她说：“你呆在那里不要动。我去水里面看一看。” 迪克说：“别去，海底洞穴的道路通常非常复杂，万一迷路，你就回不来了。” 艾尔菲只是若有所思：“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说着，视线直直盯着某一个方向的岩壁，将能量凝聚在手上，她把那个小小的能量球托了起来。 迪克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坍塌风险，或者如果另一边依然是海水，开洞海水倒灌进来的话他们一个都活不了，警告在他的脑海中响彻，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被艾尔菲制造出来的能量球没有炸向岩壁。 它离开了艾尔菲的掌心之后，以一个圆润的弧度贴着岩壁，慢悠悠但坚定地—— 朝着自己飘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艾尔菲在两秒之后才手脚并用地冲了过来，把距离迪克只剩半米的能量球捏碎在了自己的手里。 一次小爆炸在她的掌心形成。 艾尔菲显然也被吓得不清。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就差把“？”写在自己的脸上。她质疑地看向迪克。 迪克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做。” 艾尔菲皱着眉：“我明明想要它攻击墙壁。” ……他的死法还挺丰富的。 迪克说：“万一那边是海水，灌进来的话我们都会死。” 艾尔菲肯定地说：“那边是空的。” 迪克说：“判断的依据？” 艾尔菲被质疑，有点恼怒地看着他：“我是海洋的孩子。” 第117章 迪克看得出她有点生气了。如果迪克再冷静一点，他就不该在这个时候继续追问，但他必须对他和艾尔菲的生命负责。 所以他说：“艾尔菲，这不是游戏。” 艾尔菲说：“闭嘴，陆地人。” 迪克：“。” 艾尔菲将手掌贴在岩壁上，整个人俯身过去，像是在听着什么。迪克叹了口气。 他已经发送了坐标。信息到达布鲁斯那边大概需要20分钟左右。 问题是即使有坐标，海底洞穴救援的难度也极高。 毕竟洞穴潜水本身就是一项相当危险的项目，更别说救援。他们不知道洞穴内的水潭有多深，里面有多少条信道，哪些信道宽到能通人，哪些是死路，甚至有些通道交相错杂，他们可能在水中迷路，因为缺氧窒息而死。 就他这样的状态，要带一个艾尔菲出去完全不现实。别说带艾尔菲了。他自己都没法出去。 他记得克拉克也在游轮上，为什么他还没有发觉异常？ 他们的所在地突然从海上游轮变成洞穴，说不定是魔法这类的东西。艾尔菲的能力就更接近于魔法这类。 等待救援是现在最合理的方案。他对魔法没辙。同时还得看住艾尔菲别出问题。 迪克正在脑海中整理情报，却看到艾尔菲退后了几步，手上又多了一个能量球。 这次她把能量球往水里扔去。 海水立马蒸腾起来，蒸汽一瞬间充满了半边洞穴，然后被一道看不清的屏障挡住了。 那能量球并没有消失，而是慢悠悠地从水里升了起来。 然后再次，冲着迪克飞过去。 迪克：“。” 一回生二回熟，艾尔菲小跑过来，跳扑下那个球。 所以他对球的吸引不是偶然。 迪克没忍住，问了一句：“呃，你有这么讨厌我吗？” 刚刚那番实验大概让艾尔菲确信了自己的……吸引力。她谴责地看着迪克：“别的人都没有让我想揍，你反省一下你自己。” 迪克：“。”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在利博坦人的战舰上，艾尔菲曾经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情景，但是在那之后，艾尔菲想要杀死他。 尽管那些记忆已经被清理，但是就像是同样被清理记忆的那些幸存者一样，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这是艾尔菲的后遗症吗？只是对他有恶意？ 迪克松了一口气。 比起其他人那些严重影响生活的后遗症，艾尔菲身上的症状很轻。 他说：“我已经发送了信号，救援马上会来的。” 艾尔菲说：“人类找不到这里来。” 迪克说：“这么笃定？” 艾尔菲说：“这是我的洞穴。” 迪克：“？” 艾尔菲没有过多解释，她说：“呆在这里不要动，不然我会找不到你。” 她直接跃下水去。 迪克猛地起身，看着艾尔菲的脚消失在拐弯处。他骂了一声。当机立断地跟着跳下去。 跳下去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五岁的孩子灵巧得像条鱼一样，迅速消失在了视线中。 手臂的伤口刺痛，他皱着眉。 他的极限屏息时间是7分钟，深海潜水和洞穴的狭窄给人的压力可能会大大缩短屏息时间。他的安全时间只有五分钟。 他凭着水纹波动判断艾尔菲的方向。 骨折的手臂几乎无法给他调整身体的助力，好消息是洞穴里没有非常宽敞的地方，他可以借力的地方不少。 他在差点窒息的时候追上艾尔菲。前面是新的洞穴，有透气的地方。他猛地扎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 艾尔菲看到他被吓得不轻：“你为什么跟过来了！” 迪克抹一把脸，挫败道：“我不至于放一个小孩子在海洋洞穴里乱窜。” 他四处打量着，视线停留在岸上。然后凝固。 那是什么？ 明显不该出现在这种洞穴里的六个石雕整齐地面向他，雕刻在头部像是眼睛一样的纹路全部盯着他。 明明只是石雕，却像是活的一样。这副诡异的画面让迪克打了个寒颤：“这他——” 念及着艾尔菲，他硬生生把一句脏话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人类？” “人类！” 那些石雕说话了。 迪克一口气没喘上来，下意识把艾尔菲拉到身后。 他喃喃道：“这他妈的是什么。” 那群圆滚滚的石雕从脖子开始变细抽长，从身体上画成四肢的纹路真的分离出了手脚，然后——活了过来。 “selkie！叫你带小selkie！”一个石雕叫着，四处环视：“谁把人类带来了？” 所有石雕人齐刷刷地看向右边一个胖胖的石雕人。 被看着的石雕人扭捏地对手指：“看错了，一不小心。” 迪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面。他是否在梦中？他怀疑地想。他是否清醒？香槟里加入了致幻药剂？ 他有点恍惚。 而艾尔菲直接从他身边溜了出去。 她爬上岩石，气势汹汹地，一字一句：“不要这么把我带过来！” 声音回荡在狭小洞穴。震耳欲聋。 石雕人统统噤声，呆若木鸡。 第118章 艾尔菲转身，蹲了下来，向迪克伸出一只手。 迪克有点茫然地拽着她的手上了岸。 他看着艾尔菲对着那些石雕人说：“你们把他的手弄坏了！” 据说是把她带过来的那个石雕人弱弱地说：“对、对不起，selkie。我只是太……太激动了。” “我们三百多年没有回家了。”那群石雕说着说着抱着哭成了一团：“终于看到了可以让我们回家的小selkie，我们只是……” 迪克想。这和他和艾尔菲他妈的有半点关系吗？ 他敢用他无论真的假的全部记忆保证他不认识这群小东西。 但和艾尔菲，不一定。 艾尔菲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也不许这么带我过来。告诉你们所有的同伴，不许再用这种方法把我带到任何地方。” 一个石雕人唯唯诺诺地：“没有了，这就是我们所有的同伴了。” 另一个石雕人：“其他的都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 它没有说下去。 艾尔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知道了。那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能量从艾尔菲的周围逸散出来，像是阳光下的光晕。 有什么轻盈的东西从那些石雕人身上飘了起来。那些精灵一样的生物漂浮在空中，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洞穴。它们朝着艾尔菲挥手。 “谢谢你。” “谢谢你。” 石雕人轻飘飘的声音消失在洞穴中。 石头沉闷地坠在地上，变成了普通的工艺品。 迪克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他看向艾尔菲，要求一个解释。 艾尔菲气鼓鼓地在角落一坐：“是精灵。已经是第四批来找到我的了。” 迪克：“。” 迪克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邪恶反派就好。他们这群人的工作树敌可以理解，对艾尔菲这种小孩子下手那就道德崩坏了。 迪克说：“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了？” 艾尔菲茫然地看向他：“有过什么危险？” 迪克说：“好的。没什么。” 他放松下来。学着像艾尔菲一样坐在角落。 他们刚从水里出来，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有点冷。蜷缩的姿势有助于保暖。 现在的事情就是安心等待救援了。 过了一会儿，艾尔菲闷闷地说：“抱歉。” 迪克在放松状态下，他的反应慢了一拍：“为什么？” 艾尔菲说：“……把你牵扯了进来。” 意识到艾尔菲在说什么之后，迪克莫名笑了下。 情况好像颠倒过来了。 他说：“艾尔菲，这件事美得像是童话。我不后悔被卷进来的是我。” 艾尔菲没有回答。 他话锋一转：“但在你一股脑向前冲的时候，有人并不知道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你可以更信任别人一点，分享情报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有点惦记艾尔菲直接扎进水里那会儿。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小小的女孩儿蜷缩起来：“……你不也是。瞒了我很多事情，还骗我。” 一记回旋镖扎进迪克的胸口。这次换迪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在这个时候吗？不能在他准备周全，身心健康的时候来应付这个吗？ 迪克想。 命运总喜欢在你狼狈不堪的时候再把你绊一跤。 这不是命运，是他杀他自己。 他在想该怎样回答的时候，听到艾尔菲小声说：“……但我不后悔加入反抗军。” 迪克看向艾尔菲。 艾尔菲把脸埋进膝盖：“能自己把他们接回来，真好。我从没有想过还能再次……见到他们。” 她说：“……当时我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 迪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当时大概是利博坦人第一次降临的时候。 艾尔菲喃喃说：“……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他们很久，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来。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只是不想，不想真的知道那件事情发生了。” 艾尔菲抹了一把脸：“如果我没有跟着你回到陆地上的话，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小小的女孩儿嗫嚅着：“……谢谢你。” 迪克哑然。 他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感谢是他应该得到的吗？ 他做的依然是对的事情吗？ 但这个时候，一个问题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什么叫“跟着他回到陆地上”？ 没等到他问出这个问题，艾尔菲蹭地站了起来。 她说：“走吧。我休息好了。我们出去吧。” 迪克说：“出……？” 这可是海洋洞穴。 洞穴潜水是极限运动里死亡率高居前三的运动，而且就他们到这个洞穴的那一小段路就花费了五分钟，尽管艾尔菲是超人类，但…… ……说起来，他过来的时候经过了不少岔路，艾尔菲怎么能精准地找到通往另一个洞穴的路？ 当时集中精力寻找艾尔菲的路径去了，忽略了这一点。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艾尔菲困惑地看向他：“我说过，我是海洋的孩子。” 迪克茫然地看着她说：“——这是我的家。” 第119章 迪克：“？” 艾尔菲自言自语道：“以前大一些的时候不能很自由地穿行，但现在好像没有问题了。” 艾尔菲说：“到时候憋住一口气再抱住我。” 在迪克要求解释之前，她踏进水里。 迪克看了过去，艾尔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莹白散发着微光，出现在水潭之中。 ——那是一只白虎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