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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你夸得不够好

    这下便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来他话中的挑衅。
    完颜琼哪里被这样冒犯过,冷冷看了他一瞬,忽然猛地抬手,直往他脖间逼去。
    他动作干脆利落,却在下一瞬冷不丁被人拦了下来。
    一柄剑鞘自身侧横至,轻巧一别,看似不含什么劲,却牢牢地将他的手拦在半空,还不待他说什么,沉烈已站到了两人之间,微妙地将两人隔开,挡在了吴安身前,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的功夫,便接着收了剑。
    众目睽睽下,他抢了完颜琼要开口的档口,直接转头,轻声朝着吴安斥了一句,“放肆,还不跪下,同大少主自报身份。”
    那人经这一句提点,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长长噢了一声,连忙跪下,磕了个头。
    “大少主息怒,在下生来愚钝,诸事不明,需得旁人费心多指点。方才没听出大少主的意思便妄自答了,不想竟惹得少主不快,实在是在下该死。只是少主生来金贵,与在下这副贱骨头不同,还请勿要动气,免得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伏着说完这连珠炮似的话,也不待人到底想不想继续听,那人便跪坐起身子,双手规矩置于膝前,略一弯身,朝他恭谨自述道:“在下姓吴名安,乃叁少主座下军师。”
    “军师?”完颜琼冷着脸听完,待听到军师二字,不由气笑,目光横回沉烈身上,“当真?”
    沉烈略一点头,简单答了一句,“日前乍得,性子还需历练。”
    完颜琼一言不发地看了两人一圈,自那矮葱一般的小个子上收回了目光,冷不丁对沉烈挖苦了一句,“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收得下。”
    他这话听来不痛不痒,其实戳的是人人都捏着沉烈做玩笑的一件事。
    可汗岁高,朝臣虽明面上不曾表明过什么,背地里早有自己站队的继承之选。
    历来少主领兵,下头也会或多或少跟着些世家子弟做助力,不论派系党争,亦或是出战迎敌,都比自己孤军奋战来得轻松不少。
    而沉烈下头的这一队,不光从最初开始便是体质最弱的汉兵,就连这下头的一帮校尉,也是他历经一战一战中,自手底下抽丝剥茧出来的矮子将军,在旁人眼中看来,也就是呼寒矢此人还能算是得力。
    沉烈自领队以来虽说打了不少胜仗,却从未有人对他手下的兵起过什么心思,也是这个缘由。
    前凉皇室尚有自己的一份骄傲在,何必要同他去争那些低贱种。
    他这话驳得也不光是沉烈的面子,还有他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兵。
    沉烈面色冷淡地看过去,完颜琼不避他的目光,只是勾唇冷色一笑。
    后面的兵队排排两相对立,皆冷面不语。
    打破这一僵局的,却又是方才的那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那吴安自报完身份,不等人松口,便直接自己拍拍腿站了起来。
    他饶有兴致地在两拨人脸上都扫了几眼,随后像是感觉不到眼下过于安静的气氛般,忽然迈了个步子,又往前了一步。
    随着他的步伐挪动,身位变换,直接同沉烈并肩站在了一起。
    瘦弱的身躯,却站得很直,似有一份青竹的亭亭风骨。
    他慢慢悠悠地自上到下打量了一眼完颜琼,随后垂下的眼亮着一抬,朝他咧嘴笑了,摆手道:“欸~大少主这是哪里的话,您与我们少主相比,那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夕阳沉在天际,迸出最后一丝盛光,落在他眼底,照亮他眸间并未隐藏的一抹寒。
    他笑得却仍是清和,话如泉水,略微一扬,清亮亮回荡在众人耳边:“瞧您后面这一群人,您才更是什么人都收得下。”
    完颜琼一时怔住。
    这人回怼得太过利落直白,他倒一时间不知,是该先拧了他的脖子当练手,还是先笑他这不识时务的生呛。
    气氛一瞬间又陷入一种古怪的宁静。
    呼寒矢颇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看眼下乱成了一摊的局面。
    完颜琼自吴安身上收回眼神,略微一挪,停到了沉烈身上。
    沉烈平日里虽寡言少语了些,却也并非是废物一个,他倒想不明白,沉烈究竟是因为什么把脑子撞坏了,才招了这么个人入来军中。
    吴安咕噜着眼瞧两人脸色,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的,啪地一拍脑门,连忙作揖认罪道:“哎呀,在下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他认怂认得这么快,倒让完颜琼觉得方才少年眼中流露出的冷硬,不过是夕阳下一时被晃了眼的错觉。
    众人莫名其妙的表情中,视线中心的人又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在下从来脑袋不大好使,方才大少主的话其实没大听明白。不过眼下这两军会合,咱们再怎么说也是连在一条绳上的人,在下虽则愚钝,却也知大少主这话虽听来高深,难以参透,那也必定不会是什么挖苦话。不然这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行为,也实在太蠢了些。莫说是大少主,便是在下,那也是懂得这些道理的。在下祖上汉籍出身,说话从来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想着这世上从来没有承了旁人的夸赞却不奉承回去的道理,故而下意识就客套回去了,不想竟又惹地大少主不大高兴,实在是罪过,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这告罪自是应当,只是...有什么错处,也得早些指正出来得好,”话毕他也看向沉烈,颇为疑惑道:“难不成...方才是属下理解错了吗?”
    完颜琼何尝不知吴安此问的目的,也对他眼下的小心思再清楚不过。
    方才他一通装傻充愣,其实就是在变着法地编排他。
    只是眼下众人面前,这人话说得一本正经,里外又拿自己做小来赔不是,一来二去的,把他架得比谁都高。
    眼下这一问,便更是让人进退两难,一时间自困手脚,拿不准该如何回应。
    虽说沉烈于朝堂上身份向来尴尬,眼下那也是正当岁的年纪,两人如今皆已各自及冠,他亦是有家室之人,再如白口小儿一般口不择言,失了教养不说,传出去也会因口无遮拦而为人暗议。
    从来与人打交道,话外之音皆是点到为止,你一言我一语,不论输赢,都不会当真掀了明面上那个帘,这也是为了给双方都留些脸面,不想吴安却直白地将这事全摊了开,几乎是唯恐旁人察觉不出他们话里话外的门道。
    沉烈听他问了这一句,也不看完颜琼的脸色,淡淡接了茬,“大少主资历深厚,道理自是没错的。若问缘由,看来是你夸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