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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手机时不时响一声,大多是工作消息,还有王德阳的问候。
    赵殊意随手回了几条,回完视线移到“谢栖”两个字上。
    谢栖的聊天栏一直在置顶。
    原本的备注是“老公”,谢栖自己改的。赵殊意嫌不顺眼,给改了回去。谢栖看到后又改,反复拉扯过几次。
    ——没有新消息。
    赵殊意想问谢栖什么意思,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回家?打字到一半他又删了。
    昨晚没消的火在心里复燃,但不只是生气,情绪有点混乱,赵殊意努力冷静了一下,心想:说到底谢栖没做错什么。
    他不爱谢栖,还要求人家一直爱他不准死心,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栖对他已经够好了,哪方面都挑不出错,就连他昨晚出席宴会穿的礼服,都是谢栖亲自准备的。
    ——最近谢栖熟记他的尺码,不论是定制还是买成衣,都习惯两个人一起买,体贴得很。
    如果他能像几个月前那样稍微给一点温情,相敬如宾的效果就达成了,根本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最想要的不就是相敬如宾吗?于情于理都不该对谢栖太坏。
    是谢栖没底线的顺从让他掌控欲发作,得意忘形,不记得他们之间还有情理。
    甚至忘了谢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他的所有物。
    ——既然不是他的,他就不要了。
    赵殊意像一台防御精密的电脑,自动清除体内“病毒”,非常冷静地按时去了机场。
    谢栖比他早到,已经在候机室坐着了。
    一夜后再相见,气氛仍然很差。谢栖抬头看他一眼,没开口。
    赵殊意也不说话,将沉默维持到登机,飞机起飞、着陆,直到抵达奉京,他们也没聊一个字。
    谢栖似乎一宿没睡,有明显的黑眼圈。
    赵殊意却因为药吃过量,始终昏昏沉沉,睡不醒似的抬不起眼。
    奉京今天零下十度,一出机场,冷风就钻透骨缝,袭入肺腑。赵殊意终于又清醒了点,扫一眼谢栖:“司机没来?”
    谢栖说:“我的车在这儿。”
    他往停车场走,赵殊意跟着。
    谢栖自顾自打开车门,赵殊意沉着脸坐到另一侧。
    从机场回家的路很远,漫长的沉默将压抑推到极致。赵殊意心里刚清除的病毒死灰复燃,他突然想起,昨晚好像没跟谢栖说“生日快乐”。
    他看了看开车的人,欲言又止。
    谢栖似乎从余光看见了他的反应,突然说:“等下回去我收拾一下东西。”
    赵殊意反应很快:“搬出去?”
    “……”谢栖一愣,沉默了下,“找找上回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是送你吧,我不留着了。”
    赵殊意没做声。
    他不问是什么,过了几秒,谢栖又说:“你希望我搬出去?”
    “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吗?”赵殊意说,“不然呢?‘死心’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该吃这么多药,他觉得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语气这么尖锐,显得太上心,不像游刃有余的赢家。
    但输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至少谢栖已经不挣扎了,全然一副败者姿态,对他说:“是,我接受现实,不想再对得不到的东西心怀妄想了。但我……还没考虑那么多。”
    赵殊意又沉默。
    谢栖说:“如果你觉得我这副样子很烦,没以前听话,我可以听你的,搬走,不碍眼。”
    北方的冬天好爱下雪,他们行到中途窗外便有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赵殊意望着眼前细碎的白色,莫名想起昨天谢栖回忆里那句蹩脚的台词。
    “今天的雪花真美啊。”
    现实里的谢栖却说:“如果你想,离婚也可以。”
    第43章 百分之百
    如果你想。
    离婚也可以。
    谢栖语气平直毫无起伏,根本不问赵殊意的意愿,单方面通知他:“你决定吧,都可以。”
    像一条砧板上等死的鱼,无所谓赵殊意的刀落不落下来。
    赵殊意一言不发,车里的气压陡然又降了一截。
    他不想发火,也不认为自己应该生气。但此刻胸腔里鼓噪的情绪如果不是生气,就得找一个别的理由解释。
    他又一次想:是药吃多了。
    车窗外的雪花仿佛也变成白色药片,不断地旋舞飞落。
    雪越下越大。
    不巧赶上晚高峰,车开得艰难。
    谢栖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赵殊意没表情的脸,自言自语:“你也没考虑好吗?也是,离婚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
    赵殊意皱了下眉。
    谢栖不说了,专心开车。车子在拥堵路段走走停停,前盖积了一层白雪,一阵风刮过,又一干二净。
    刚吵完架、但没明确分手的情侣最尴尬。
    如果维持现状,什么都不说,一起顺其自然地回家,今天晚上还要睡一张床吗?
    如果睡,闹这一通意义何在?
    如果不睡,明天呢?后天呢?明年以及更遥远的将来呢?假如一直分居,为什么不肯直接提分手?
    他们的关系似乎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左右两边通往完全不同的未来。
    但好像,都不是什么美好未来。
    冬天昼短夜长,天已经黑了。一个小时后,谢栖和赵殊意终于挤出堵成长龙的车流,到了自家楼下。
    上楼,开门,脱换衣服,洗手。赵殊意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谢栖在卧室里翻东西。
    他竟然不知道,上回的生日礼物一直都被谢栖藏在柜子里。
    都怪谢栖东西太多,到处凌乱摆放,赵殊意连看一眼都嫌乱,怎么会逐个柜子去翻?
    他走到门口,远远地问:“是什么?”
    谢栖回头:“情书,读书时写给你的。”
    “……”
    是没猜到的答案,但也不算很意外。
    对他们而言能花钱买到的东西都不特别,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才珍贵。
    很厚的一叠情书,不知道有多少封,谢栖装在一个半透明的玻璃匣子里,递给赵殊意。
    “随你处置,不想要就扔了吧。”他说,“当年写完我没敢送,就怕你看完嫌弃地扔掉……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个结局。”
    谢栖低头:“也许这就是命。”
    不论早晚,它总会发生。
    赵殊意没接腔,打开匣子,抽出一封信,说:“我看一下。”
    “别在我面前看吧。”
    谢栖有点抗拒,但赵殊意不理会,直接拆开了信封。
    第一封情书写于初二下学期。
    开头第一句:“早安午安晚安,赵殊意同学。”
    还没来得及读第二句,谢栖猛地按住他的手,年代久远的泛黄信纸在两人手心里压出褶痕。
    谢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倏地收回了手。
    “你看吧,我去洗澡。”他找借口躲避,抬脚走开。
    赵殊意没阻拦,也不找个位置坐下,呆站在卧室门口,就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沉默地阅读这些穿越青春的来信。
    起初有些心浮气躁,纸上那些字像一只只墨色蝌蚪,漂浮在视网膜上,叫他难辨认。
    也怪谢栖笔迹太乱,极细的钢笔字,横竖撇捺都在飞,只有“赵殊意”三个字最工整,似乎练过无数回。
    “你可能不信,这是一封情书。
    “我喜欢你,赵殊意(好尴尬)。
    “其实,我每天见到你都很开心,但你好像总是不开心。今天又和妈妈吵架了吧?被我发现了,哼哼。
    “我好想安慰你啊,想开点好不好?吵就吵呗,别不高兴,我爸也很讨厌,但他吵不过我。要我教你一点吵架的技巧吗?保证胜利,让你妈哑口无言!
    “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想学就下课来找我,顺便请你吃冰激凌。”
    “……”是跟今天的谢栖完全不同的口吻,更幼稚,也更有活力。
    赵殊意只读一封就停下了,手指发僵,没法再拆第二封。
    情书上没标日期。初二那段时间,正是赵殊意的叛逆期,他和秦芝吵架的日子太多,不能以此判断谢栖写的“今天”是哪一天。
    从他的视角看,那时的谢栖跟从前没什么差别,依旧不断地找他麻烦,十分讨厌,一点也看不出“我好想安慰你”。
    正如昨天晚上,谢栖讲了那么多曾经爱他的细节,也都是他不曾亲身体会过的。
    谢栖刚才怎么说来着?
    “也许这就是命”,赵殊意是天生的孤家寡人命,“被爱”的好事从来轮不到他,他注定不能有太真切的体会。
    但如果昨晚谢栖不说“死心”,其实他是有机会的。今天翻阅情书,应该也会有不同的心情。
    或许会很甜蜜,然后他们……
    ——他又在生谢栖的气了。
    赵殊意及时打住,驱散不理智情绪,抽离地冷眼旁观自己。他想,就算不提往事,最近这段时间,谢栖对他也够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