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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谢语然终于察觉气氛不对,偷瞄他一眼,想打听,但感觉不应该多嘴,犹豫几秒还是缩回去了。
    生日宴说热闹很热闹,说无聊也无聊,很快宴席就开始了。
    觥筹交错间,一座巨大的多层蛋糕塔被服务生推了进来,谢栖在几个朋友的簇拥下上前。
    到了切蛋糕环节,理论上应该由最亲密的人陪伴,帮他切蛋糕,陪他许下新一年的生日愿望。
    但今晚一整场宴会,谢栖都没有到赵殊意面前来过一趟。
    眼神倒是总往这边飘,但他好像没从刚才吵架的伤心里恢复,没勇气跟赵殊意搭话了。
    也可能是单纯地不想搭话。
    谁知道呢。
    他们之间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连谢语然都不自禁压低了头。
    她想,如果陪谢栖切蛋糕的人里没有赵殊意,外面马上就会传他们婚变的绯闻吧?到时面子都挂不住。
    可谢栖还是不过来,赵殊意也岿然不动,还有心情闲聊,问她:“那个人叫什么?”
    “啊?哪个?”谢语然抬头,顺着赵殊意的指引,看向谢栖身边围绕的几个朋友。
    “那个穿白西装的。”赵殊意说,“今天下午他跟我打招呼,我没认出来。”
    现在他迟钝地记起来了,上个月他跟谢栖去电影院约会,看了一部青春片,男主角就是这个人演的。
    谢语然认识,说了个人名:“他最近挺红的,背后的经纪公司我哥有投资,关系还不错。”
    赵殊意点了点头。
    谢语然为缓解气氛,主动给他讲八卦:“旁边那个穿黄裙的美女是他女朋友,也是演员。他们的恋情没公开,瞒着粉丝呢。”
    赵殊意不太感兴趣,但也认真听着。
    谢语然又说:“那个穿白裙的美女是我哥的校友,好像姓周,我不太熟。”
    “校友?”
    “嗯,大学校友。”
    “……”
    赵殊意一顿,不由得多看了那女人几眼。
    白裙长发,长得漂亮,但也没有特别漂亮,属于他看过不一定能记住的类型,并不是什么“天仙”,不像是谢栖喜欢过的那位。
    赵殊意皱眉——对自己下意识的联想犯恶心。
    不巧,他的视线还没收回,冷不防撞上了谢栖飘来的目光。
    谢栖终于忍耐不住,朝他走过来。不过几秒,就到了他面前,带来一阵香水味。
    赵殊意敏锐地先嗅到陌生的香气,下一秒,谢栖手搭上椅背,对他低头:“马上要切蛋糕了,你陪我一起?”
    嗓音低沉,暗含一种隐忍的请求。
    赵殊意抬头,谢栖竟然躲开他的目光,仿佛不敢跟他长时间对视,很怕他。或者说,怕他眼里流露的冷漠。
    赵殊意心里一阵不适,表情自然也不太好看。
    这简直是一种互相刺激的恶性循环,谢栖也立刻僵硬起来,以为他连切蛋糕都不情愿,眼神近乎灰暗。
    僵持半晌,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无形的压力令谢栖难堪,按在椅子上的手背鼓起青筋,“赵殊意,”他压低嗓音,“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在乎我?”
    赵殊意默了下:“怎么,你想在这里吵架?”
    当然不能在这吵,但人的理智有限,谢栖压抑过头有些失控,口不择言:“是你逼我吵,你就是想让我难看。”
    “……”
    谢语然在最近的位置旁听,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里也明白大事不妙,连忙拉住他:“这是干嘛呀,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谢栖充耳不闻,盯紧赵殊意:“今天,我想要的礼物其实不是求婚,但你根本不明白。你不知道什么是‘惊喜’,明明那么简单,只要你稍微主动哄我两句,给一个用心的礼物——随便什么都行,我都会觉得惊喜。可你只会敷衍。”
    “别说了。”谢语然又拉一把。
    谢栖甩开她:“你每天都是想冷就冷,想热就热,我围着你团团转,战战兢兢,心慌了一下午,还要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吗?你故意的。”
    赵殊意还什么都没说,谢栖就自己崩溃了。幸亏有不间断的乐队演奏压住了谈话声,不至于给全场的客人听笑话。
    其实也不好笑。
    赵殊意沉默了两秒:“你别发神经。”
    “‘发神经’?”谢栖自嘲,“这种表现在你眼里是发神经?那我喜欢你十几年,几乎每天都是这么纠结着煎熬过来的,是不是早该病死了?”
    赵殊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第40章 千百回
    赵殊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显然有问题的是谢栖,不是他。
    像一台程序运行错误的机器,谢栖说完就死机了。
    正巧音乐演奏到激昂处,琴音“当”的一声惊心动魄,谢栖眼神一慌,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失控说漏了什么,猛地转身,逃离现场。
    赵殊意还在错愕中,没消化什么叫“我喜欢你十几年”,旁观全程的谢语然突然拉起他:“殊意哥,先去切蛋糕——切蛋糕好吗?”
    扫视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容不得拖延。谢语然不给他们当众闹尴尬的机会,暗暗地推着赵殊意跟上了谢栖。
    众目睽睽下,他们站到了一起。
    一个愣神,一个僵硬。
    附近围着谢语然在内的七八个亲朋好友,面前是一座整整七层的奶油蛋糕塔,赵殊意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如果说谢栖刚才的状态是强颜欢笑,那么现在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他假装镇定,一眼也不敢看赵殊意,全部注意力放在服务生递来的蜡烛上,亲手插好,一根根点燃。
    ——流程错了。
    应该先讲几句生日感言活跃气氛。
    但仓皇中,谢栖已经顾不上铺垫。他指挥关灯,宴会厅的灯光顿时熄了大半,点点烛光闪烁,音乐换成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谢语然带头唱,合唱声一起,有人笑有人拍手,气氛自然而然地热了起来。
    该许愿了。
    朋友递麦克风,以为谢栖会讲几句,但他没接。他默然站在蛋糕架前,眼神随摇曳的烛光发抖。
    赵殊意离得最近,能看清他的表情。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的真相和戛然而止、算不上表白的表白,把赵殊意也打蒙了。
    并肩而立的一对爱侣,受着全场无数的艳羡,却一个都没有笑。
    赵殊意怀疑刚才谢栖说错话了,或者,是一种古怪的恶作剧。
    “喜欢”是什么东西?“十几年”又是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他们才多大?
    谢栖暗恋的那个人……
    难道是他吗?
    ——开什么玩笑。
    但如果真的是玩笑,进行到这一步谢栖也该笑了吧?为什么,他依然对蜡烛发呆,生日歌奏了两遍,还没把许愿的流程走完?
    “谢栖。”赵殊意催了一声,“不知道有什么愿望吗?”
    他声音很低,却像闪电下惊雷,谢栖猛然回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摆许愿的姿态。
    可惜今晚人多,没机会立刻把话说清。
    幸好今晚人多,不用立刻把话说清。
    谁也不知道谢栖许了什么愿,他低头吹蜡烛,朋友们围成一圈,帮忙吹熄。
    灯光重新亮起,水晶吊顶璀璨得像一场梦,四周的祝福声是梦里朦胧里的杂音。
    伴奏换成了欢快的小调,谢栖终于笑了一下,是一种人机感的笑,面部肌肉听从大脑指挥,调整到标准角度,看不出真实情绪。
    但好歹做完了该做的事,后半程比较随意,宾客们吃吃喝喝,交际一下,有人准备离场,有人准备换装,参加接下来的花园派对。
    切完蛋糕之后,赵殊意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谢语然依然坐在他身边,隔几分钟看他一眼,好似已经做好全副准备,等他一发问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他谢栖的所有秘密。
    然而,赵殊意一个字也没问。
    谢栖也没再来过,他在躲赵殊意。直到酒宴散场,留下的客人们换场去楼下花园继续第二轮庆祝活动,赵殊意也准备离开了,一站起身,发现他的目光突然投过来,仿佛一直在“监视”这边,反应极快。
    赵殊意顺着那目光望去,谢栖终于不躲了——大家都下楼,宴会厅大门只有一个,谢栖在门口送客,想躲也躲不开。
    在他们以往无数场不同程度的交锋里,谢栖输的次数数不清。但以前所有失败加在一起,也不如今晚这句“喜欢你十几年”输得彻底。
    他送完宾客,赵殊意最后一个走过来。
    无论是表白的人还是被表白的人,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都没从这件本该甜蜜的事情里体会到快乐。
    赵殊意还是觉得没实感,难以置信,甚至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