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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上烟火(种田) 第145节

    忙完了农事的丛孝依旧不得闲,虽说不认同媳妇说的女儿大了该嫁人之类的话,但有一样却没说错:该准备的嫁妆确实要开始拾掇了。
    他媳妇当初嫁过来时,那气势,那排场,在十里八乡可是排得上号的。
    他虽然比不上老岳丈有本事,可也不能差得太远,要不然面子往哪搁。
    再说了,好歹女儿去镇上当了三、四年的学徒,也学了一身织棉布的手艺。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得整治出一架织机才行,甭管她日后用不用得上,有总比没有好。
    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匣子、小玩意儿……
    如此一想,丛孝顿时眉头紧锁,这时间怎么越琢磨越紧迫了呢?
    明明他女婿都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他这头倒急得火烧眉毛了。好在这些年他搜罗了不少好木料,平日积攒在杂物房里,眼下也是时候拿出来用了。
    丛孝跟两个儿子加快手上的进度,争取把大件的木工单子提早完成,从而有时间细细打磨女儿嫁妆里的精巧物件。
    郑娘子家的活计已到了尾声,大件的床柜等一一组装,查看没问题后再拆卸,分门别类捆在一起。
    稳妥起见,丛孝借了村里一户人家的小船,连着自家的一艘,跟儿子们一起送去镇上。
    临走前问媳妇:“家里有没有什么缺的,正好顺道买回来。”
    杏娘想了片刻,正要开口,忽然想到另一件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晌午之前能到家吗?”
    “估摸着不能。”男人摇头道。
    “早上把家什送到郑娘子家,这么些木料组装起来就得费一番功夫。完事后还要看看主家哪里不满意,应该怎样修整,或者是缺了什么,要不要另外添单子,商谈起来一时半会没那么快了结。
    我把木工的家伙什都带了,简单的当场处理,复杂的再拿回来调整。晌午饭估计要在郑娘子家蹭一顿,争取晚饭之前到家。”
    “那算了,”杏娘摆手,“本来还想要你捎块肉回来,这么热的天,等你们下午到家肉都臭了,还是下次吧,下回去镇上再买。”
    “也行,等我明天有空去买,要他们两个臭小子去也行,那我们先走了。”
    早起天空晴朗,大团大团白色的云朵像棉花一样悬挂在半空,抬头一看,似乎离得那样近,触手可及,真要伸手去摘时,才发现远在天边。
    陈氏的娘家哥哥割草时划伤了胳膊,早在上个月一家子老少就去看望过,老人家伤好得慢,大半个月下来胳膊仍是不利索。
    人一旦上了年岁,脾气就格外的古怪,若身子骨再出个意外,行动不便的话,更是会胡搅蛮缠,胡乱发脾气,所谓老小孩是也。
    这不,陈氏侄子昨天过来泮水村,接了老两口家去住两天。有亲姊妹相伴,兴许他家老爷子心情顺畅,不会犟脾气瞎折腾,伤口也能好得更快。
    所以一大家子多半人不在家,只母女俩人吃饭,杏娘便也忙里偷闲躲个懒,简单准备了两三样菜蔬。
    两人正坐在院子里洗菜时,头顶陡然阴沉,洒落在地上的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色,不一时,穿堂吹过来的风把后门刮得左右摇摆。
    杏娘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天,“好好的怎么说阴就阴,你爹他们应该到地方了吧,那些木料可不能碰水,碰了水就报废了。”
    青叶头都不抬地自顾洗菜叶子,安慰道:“您放心吧,他们早该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蜗牛爬也爬到了,何况他们是撑船?您应该担心的是回头下大雨,他们怎么划船回来,小雨还好说,雨大了不好划船。”
    杏娘舒一口气,尽管心里知道过了一个上午,再怎么慢也应该把货安然送到了,但仍然止不住担心。
    旁边有个人安慰、打岔,多了个人陪伴,似乎确实是自个想多了,自寻烦恼。
    “下大雨也不怕,你爹又不是个傻的,等雨小些了再出发也是一样的……”
    母女俩有条不紊准备饭菜,人少手脚麻利,轻柔的语调在呼呼风声中逐渐吹散。
    第192章
    等到两人做好饭菜端起碗筷时,屋外已是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在头顶炸开,倾盆大雨泼洒而下。
    杏娘不胜唏嘘:“这又不是六月天,说变就变,早上太阳还明晃晃的闪人眼,这才隔了多久,竟然下起了大暴雨。”
    “可不是,不过下一场雨凉快凉快也好,今年实在太热了。夜里我都热得睡不着,迷迷糊糊闭眼的时候,隐约都能听到公鸡打鸣了。
    娘,吃完饭你给我看看,我后背好像热得长疹子了,一出汗痒得慌。我要是能跟青皮和青果一样,晚上睡在巷子里就好了。
    帐子一罩,还有风吹,多舒服,闷在房里跟躺在棺材里似的,喘气都热。”青叶夹一筷子青菜,边扒拉米饭边蹙着眉头抱怨。
    “呸呸呸,童言无忌,菩萨有灵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孩子口无遮拦不作数,菩萨不要怪罪。”
    杏娘双手合十拜了拜,转头呵斥女儿不要乱说,又心疼她受了苦。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如今大了,再不好跟小时候似的不讲究,叫人看见了说闲话。现在入秋就不热了,再等等,过两天就凉快了,天一冷你又嫌冻得慌。
    等会子我给你擦药膏,擦了就不痒了,夜里睡不着多摇摇扇子,心静自然凉。你老是翻来覆去地动,越动流汗越多,越发心浮气躁。”
    青叶不满地撇嘴,她娘就会忽悠人,秋下的稻子还好生生长在田里呢,不到收稻子天气怎么会变凉?
    张嘴正要反驳,突然一阵“轰隆隆”震天响,“噼里啪啦”倒塌的声音在漫天的暴雨中也格外刺耳。
    “什么倒了?”边说着边快速起身打开后门,迎面的雨水被大风吹着扑面而来,青叶手搭凉棚奋力探头朝外看,“娘,鸡棚塌了!”
    “什么?”杏娘大惊失色扔下碗筷,快步走快来就想出去,被女儿一把拉住袖子。
    “娘,不能出去,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会摔倒的。”
    杏娘看一眼屋外白花花的雨幕,愤恨地一跺脚,转身急匆匆走到杂物房,边戴斗笠边小跑着过来。
    “你乖乖呆着家里不要出门,娘出去看看,马上回来。”
    青叶焦急地在一旁劝说:“娘,别去了,雨下的这么大,天也阴沉沉地看不见,出去也于事无补。鸡棚塌就塌了,等雨停了咱们再收拾也不迟,不差这一时半刻。”
    “那不行!”杏娘断然拒绝。
    “咱家的鸡可全在鸡窝里呆着,趁现在来得及,我去把鸡找出来。要是去迟了全给砸死了,咱们接下来一年都没蛋吃,没事的,不用怕,娘就去看一眼,很快回来,你在家里不要出来……”
    说着扒开女儿跑了出去,最后一句话消散在雨雾中。
    青叶也急得跺脚,匆忙戴好斗笠也闷头冲了出去。
    到了外头才知道雨下得真大,漫天的雨水成片的往下泼,风又急,小小的斗笠丝毫不起作用。脚一踏出去就湿了鞋袜,不一会全身上下也淋个湿透,风裹挟着雨水往人身上扑。
    更难受的是猛烈的雨水使劲往眼睛里钻,青叶眯眼隐约看见娘亲在前面扒拉木头,忙疾走过去帮忙。
    当初丛孝建鸡棚是花了大功夫的,柱子、顶棚样样俱全,务必要使母鸡们住得舒坦好下蛋。想来是年久失修,今年的雨水又格外多,木头泡了水腐烂受不住力,这才轰然倒塌下来。
    此时柱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树枝、枯稻草也杂乱无章地到处散落,棚子底下传来母鸡高亢惊惶的尖叫,母女俩合抱着一根柱子往旁边挪。
    风大雨急木头湿滑,青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稍稍抬起寸许,脚底下一滑溜险些一头撞到墩子上。
    杏娘大声喊着什么,隔着雨幕根本听不清楚,只看到她挥手赶女儿回去。青叶梗着脖子不肯动,反正已经淋湿了,回去也没用。
    正僵持间,一个高大的黑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抱起木头扔到一旁。
    只见他也戴着斗笠,个子很高,是个男子模样,天黑雨大也看不清相貌。力气也很大,母女俩个咬牙吭哧抬了半天的笨重家伙什,他两手一拽就抽了出来。
    粗笨的木头在他手里似乎减轻了份量,三两下便清理出来一小片空地。
    杏娘母女顿时顾不上其它,先捡着细木头收拾,好容易扒拉出埋在底下的两个鸡笼,母鸡的叫声越发凄厉。
    男子两手各提起一个鸡笼,偏头示意两人回家,转身自顾往灶房走,母女俩连忙跟上。
    一脚踏进灶房关上后门,猛烈的喧哗被关在外头,耳边顿时清净,青叶这才粗喘一口气。
    头上、脸上满是雨水,不少还顺着嘴巴吞下肚,嘴里一股生水的腥味,衣裳湿透沉重地覆在身上。
    在这样热得冒烟的天气,猛不丁淋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冷水澡,浑身上下竟然凉飕飕感到些微冷意。
    身旁娘亲低声的抱怨还在持续:“你说这叫怎么回事,早不塌晚不塌,偏偏挑在家里人不在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这场雨也下得蹊跷,怎么下这么大……”
    一道青朗明亮的声音在灰暗的灶房突兀地响起:“七婶,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您别担心,这些鸡活蹦乱跳好着呢!”
    青叶拧衣角的手一顿,慢吞吞抬起头看着前方,就着门口微弱的天光,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矗立在屋檐下。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依稀是儿时熟悉的那副模样,又似乎变了个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抹青年的沉稳。
    长得更高,更壮了,长长的个子立在那里,丛家一向宽敞的灶房似乎都逼仄了几分。
    而此时女孩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这人进她家灶房门是不是要低头啊,要不然岂不一头撞上去?
    母女俩心有灵犀般,杏娘也才停止拍打,不可置信地看过去,惊讶道:“我的老天爷,这是……你是周邻,是……邻哥儿吧?你回来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邻咧嘴一笑:“七婶,是我,今天才到家,不成想碰到这么大的雨,这不碰巧过来这边……幸好来得及时。”
    说着不经意偏头看了一眼,转过头直视前方。
    青叶陡然惊醒般低了头垂下眸子,两只手紧紧地捏着衣角揉捏,细细的水流缓慢流淌。
    杏娘仍在大呼小叫:“还真是邻哥儿,你……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我的天,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长得这么高?”
    周邻哈哈大笑:“七婶,您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等七叔回来了我再来拜访,那您……先忙着。”
    说着转身大踏步往前院走,一路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杏娘行动不便也没有紧追,急急高声喊道:“邻哥儿,今儿多谢你帮忙,等你七叔回来了请你家来吃饭,你可别忘记了啊?”
    高大的青年没有回头,举起手挥了挥,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昏黄的火苗照耀在女孩明媚的脸颊上,青叶默不作声往灶膛里塞了一个草把子,干枯蓬松的稻草一挨着火星子,“轰”的一声,火光大盛。
    杏娘一面往锅里添水,一面啧啧称奇:“当初周老二就是个大高个,没想到周邻比他老子还高了一头,在外头吃什么好东西了,一个个的长这么高?说起来……”
    她停住手想了片刻,“听说当初你爹在家时也是瘦瘦小小不上称,后面跟着大人们去了府城才长大成了人,难道府城的风水格外养人,一去了那里就能长个?”
    说完乐不可支,兀自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奇怪地看了眼女儿。
    “你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叽叽喳喳话多得很,今天怎么静悄悄不吱声,留你老娘在这唱独角戏。”
    青叶恍然大悟吐一口气,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抖了抖肩膀:“好冷,衣裳全湿了,贴在身上更冷了。”
    杏娘赶紧盖上锅盖,“那你再添一个草把子,烧快点,咱娘俩也是倒霉,好端端的鸡棚竟然塌了,幸亏碰上邻哥儿过来帮忙,要不然咱俩够呛能收拾妥当。
    你先烤烤火,等会子洗过热水澡换了衣裳就不冷了,娘去前面关大门,这个天应该没人再上门了吧……”
    清脆的说话声随着脚步走远,只余轻微的嘟囔,青叶抱着胳膊摩挲取暖,明暗的光线映着她的眼睛一片氤氲。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持续到傍晚将将减弱,丛孝父子天黑前才到家,察看了一回后院,天上还在飘着小雨,只说等天晴了再合计。
    虽说周邻抢救出两只鸡笼,可母鸡们被顶棚砸了一遭又淋了雨,有两只弄伤了腿脚。
    丛孝抓了草药,用破布条缠裹住两只伤鸡,流的血不多,应该死不了。
    可不知道这两只鸡是突遭变故吓破了胆,还是伤得太重没显露出来,一天比一天病恹恹,成天缩脖子炸着翅膀躲在角落。
    还动不动一惊一乍,疑神疑鬼,稍有响动便“咯咯咯”锐利的尖叫,一副有人谋害的德行。
    杏娘皱着眉头观察了两天,两只胆小鬼不吃不喝想做什么,搁她这还摆谱上了?
    与其歪七扭八,病西施似的一天天虚弱,拖到最后终归要死,吃到嘴里还膈应。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干脆利落宰了吃肉,总归活鸡比死的吃起来舒坦。
    想到就做,杏娘吩咐男人磨刀杀鸡,在这之前先去把两个老人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