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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上烟火(种田) 第134节

    第178章
    “这是我旧年晒的萝卜干,专门挑的菜园子里皮薄个头大的,拌着酱吃最好不过,姑爷不是爱吃酱菜吗,我特意给他准备的。”
    卫老娘拿出背篓里的布袋,摊开在桌子上显摆,得意洋洋道:“那个李家的小姑奶奶,说是做的一手好酱菜,依我看呐,也不过如此。
    哪家妇人不会做酱菜,就显出她来了?拿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偏生姑爷心地好人实诚,拿她当个大好人。不就是做干菜么,我又不是不会做,往后我给姑爷送。”
    “那敢情好。”卫氏笑着道。
    “街市上买的菜蔬吃着总是不对味,没有甜口,水分也不多,还是自家园子里的鲜嫩。
    不过小姑做酱的手艺着实好,吃习惯了她的酱,旁人做的吃起来稍嫌寡淡,娘可以买来试试,味道确实醇厚。”
    卫老娘不屑地撇嘴:“我又不是银子多得没地儿花,白白给人送上门去,你们就是吃习惯了她做的酱,舌头养刁了。早知道当初我给你们送酱好了,免得便宜了外人,这一年年的,得吃掉多少银子。”
    卫氏听了不置可否,也不反驳老娘的抱怨,随她啰嗦。
    “对了,我要你跟姑爷提安排你大侄子进医馆的事,你说了没有?不是我说,当初姑爷身边差人跟着伺候,你就应该想到自家人头上,怎么还找了个外人,还是个无父无母的野种?
    好在那小子还算识趣,知道自家身份低微惹人嫌,乖乖给我家腾出位置。你跟姑爷提一声,随口一句话的事,怎地磨蹭这么久?”
    “我已经跟苏木哥说过了。”卫氏慌忙辩解,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道。
    “咱们提的太迟,医馆已经给他安排了别的小药童,我看大侄子还是找找别的门路。”
    “你傻啊你,连这些推脱之词都听不出来。”卫老娘一脸恨铁不成钢,松弛的三角眼里浑浊得看不清眼珠子,满是算计。
    “我听说医馆里的那个张老头如今已经不去坐堂了,本就是个老不死的腌臜货色,占着茅坑不拉屎。纵是他坐在医馆看诊,来找他看病的也是寥寥无几,都是奔着我女婿来的,我女婿医术高了他不知多少。
    想来他也看出点苗头,打一开年便借口年老体衰退了下去,眼下我女婿才是医馆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沈家大爷跟前的红人。一个小小的随从,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谁还敢驳了他不成?
    你呀你,怎地长了颗朽木脑袋,连个枕头风都不会吹。你大侄子好了,娘家才能好,娘家好了,你的腰杆子才能硬,站得更稳妥。
    你可想清楚了,姑爷可是咱们镇上唯一的坐堂大夫,十里八乡谁不看在眼里。连这样一个小忙都不愿意帮,他可有把你、把你娘家放在眼里?”
    卫氏心里蓦然一痛,老娘说的话糙理不糙。
    这些年她只得了一个官哥儿,且婆母本就对她心怀不满,若是夫君再跟她离了心,这个家里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卫老娘斜眼看大女儿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眉头紧锁,一脸心事重重,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
    她轻咳一声,故意没有顺着说下去,转而提起旁的话头:“对了,你小妹的事你得上点心加把劲,上回我说那几户人家不合适,你跟我使性子摆脸色,要我去问小妹的意思。
    你妹子听我说了一遭也是不满意,勉强挑了杨家的老四要我去访访。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杨老四竟然是小老婆养的,你说说你,你是怎么办事的?
    你妹妹金尊玉贵,长得花朵儿一样的妙人儿,如何能配这些上不得台盘的杂碎?这不是存心玷污人吗,况且将来真到了分家抢家产的时候,指定是给大老婆扫地出门的份,落魄的凤凰连野鸡都不如。”
    卫氏无意识扯动了一下嘴角,从心底深处涌现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软得手脚似乎都没了力气。
    “我也知道这些人配不上小妹,可我生来就是个愚钝不堪重用的,能打听到这些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多的我也够不上。爹娘若是有别的法子给小妹谋一桩好亲事,定比我这瞎子探路来得强。”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卫老娘不满地皱眉,毫不客气呵斥道。
    “爹娘辛辛苦苦养你一场,不求你回报什么,老幺可是你嫡亲的妹妹,你连自个亲妹妹都不帮忙,你还想帮谁?你如今日子过得舒心顺意,吃穿不愁,女婿又是个斯文体贴人的性子。
    你是掉进了福窝窝,可我们一大家子还在苦水里泡着呢。你们姐妹两个嫁得好了,一人出一份力拉拔娘家兄弟,咱们家兴盛起来不是眨眼间的事?没了卫家撑腰,你以为你在李家能长久?”
    卫氏猛地一窒,初春的寒意料峭萦绕在眉梢眼角,湿润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可她却如置身滚烫熊熊烈焰,炙热得喘不过气。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小妹下半年要及笄了,你可得抓紧点多打听打听,多去镇上大户人家走动。不要在那些下三滥的人家浪费时间,小妹这回在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你故意排揎她。
    我费了一番口舌替你辩白说好话,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的好意。你小侄子在家说想念姑妈,我把他放在你这里玩一些日子,等我得空了来接他。
    哦,差点忘了,你爹夜里腿抽筋疼得睡不着,你先匀我一贯钱买些补品,给你爹养养身子。哎,人老了上了年纪,牙口也不中用,就指着儿女的一点孝敬才有活头。你放心,等早稻下来了我还你……”
    送走了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亲娘,卫氏浑身无力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院子里的花树上落下来两只麻雀,圆滚滚的小身子在绿叶枝丫间跳跃,叽叽喳喳,热闹喧哗。可这份闹腾丝毫闯不进她如死水一潭的心口,泛不起一丝涟漪。
    按理说她应该过得很好才对,村子里那么多姐姐妹妹,只有她嫁到了镇上。
    不用像她们那样整日整夜杵在田里晒得没个人样,年节里碰了面,哪个不说她跟出嫁前一模一样,嫩得能掐出水来。
    卫氏如众星捧月般在姐妹中出足了风头,个个艳羡、眼红,可人的命天注定,心里发酸也没办法,谁叫她命好呢?
    然而卫氏并不快乐,她时常觉得身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边缘,身不由己,上下沉浮。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万丈深渊,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她勤俭持家,孝顺公婆,扶持夫君养育小儿,她想做好每一件事,想讨好每一个人。
    可似乎人人都对她不满意,婆婆看她不顺眼,如今连个面子情都懒得装了,爹娘又嫌她老实无用,帮衬不了家里。
    卫氏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身心俱疲。
    日头渐渐升高,院子里的地面被一寸寸照亮,亮光进一步阴影退一步,一进一退,步步逼近,直至整片泥巴地亮堂如新。
    卫氏长叹一口气,打起精神准备晌午的饭食,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在房间干什么,嫡亲表兄弟可得好好相处,日后可都是帮手。
    她走到前院正要推开虚掩的房门,猛不丁一声尖锐的童音传了出来。
    “我奶奶说了,你们李家的田亩、宅院、银钱将来都是我的,你爹的医术也是我卫家的。你以后就是个小乞丐婆,小野种,哈哈,穿得破破烂烂跪在地上,伸手向人讨饭吃。”
    卫氏如遭雷击,从头到脚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伸出的手颤抖得如同筛糠。
    透过房门的缝隙,她能清楚地看到儿子小小的身子倔强地背对着她站着,愤怒大喊:“你说谎,我爹爹教我看书写字、背医书,我才不要当乞丐婆,我要当大夫。”
    最初两个小兄弟玩得好好的,骑竹马、捉迷藏……
    四岁的卫满银到底是乡野之地长大的,外头跑惯了,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施展不开,难免就有点不耐烦,吵闹着要回家。
    比他大了一岁的官哥儿极有当主人的自觉,娘亲交代他好好陪表弟玩耍,他便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想招儿。
    看表弟玩腻了这些小把戏,又献宝似的掏出他压箱底的小宝贝。
    九连环已是玩得炉火纯青,跟表弟演示了一遍如何解环和复原,卫满银好奇地接过,叮叮当当左右扒拉。
    官哥儿松一口气,兀自拿了孔明锁在一旁拆解。这可是爹爹才给他买的小玩意,他还没摸透窍门,这几日正在兴头上,天天拿在手上琢磨。
    九连环的玩法并不复杂,弄懂了步骤重复操作即可,却是需要极强的耐心。
    卫满银哪里玩得来这个,三两下解不开便怒火冲天,手一扬摔到地上:“什么破烂玩意,叮铃哐当吵死人。”
    眼一转又看上表哥手里的新家伙,表哥这样宝贝喜爱,一定比这个好玩。手一伸就要抢:“这是什么东西?我要玩这个,给我!”
    卫满银是卫家小弟的头生子,家里最小的一个,因着跟卫老娘长得最像,也最得她的宠爱。
    养成了个蛮狠、霸道的性子,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不顺他的意就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这要是个知晓规矩礼仪的人家,小小年纪这样泼皮无赖耍滑头,长大了还了得?
    当长辈的少不得一顿巴掌拍上身,不把这个混账性子改好不算完。
    卫老娘可倒好,只说自家小孙子活泼机灵胆气壮,竟然半点不觉得荒唐。
    泼点怎么了,在外头不吃亏呀,再说了,他们卫家如今在村子里可不是什么谁都能踩一脚的小蚂蚁。
    她的好大女婿可是镇上响当当的坐堂大夫,谁不给他们卫家两三分面子?
    自家人不吃亏就成,至于打了人那也是白打。
    官哥儿正在拆解的紧要关头,忙侧过身子避到一旁:“等一下,马上就好,等一下,很快的。”
    卫满银才不管他说什么,扑上来就是一顿抢,官哥儿自然不肯相让。两个小家伙较着蛮劲争夺,不一时便缠绕、扭打在一起。
    第179章
    李官桂跟表弟为了抢孔明锁大打出手,他到底大了一岁占了上风,一番缠斗后把表弟掀翻在地。
    卫满银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我的,你现在不好好巴结我,还敢跟我抢东西,以后一口饭都不给你吃。”
    官桂攥紧拳头不服气大喊:“你胡说八道,这些都是我爹爹的,不是你家的。”
    卫满银得意洋洋笑道:“我奶奶说了,大姑最听她的话,她要什么给什么,大姑不敢不听话,不听话就把她打死。
    你听大姑的,大姑要听我奶的话,所以你家的东西都是我的,现在先放在这里罢了。”
    小家伙根本不懂自个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并不妨碍说出来气死表哥,反正这些都是他从奶奶跟爹说话时偷听到的。
    官桂也听不明白,他只知道娘亲经常说要跟表哥、表弟好好相处,不能打架,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表兄弟。
    爹爹给他买了很多小玩意,起初他都好好地摆放在箱子里,可每隔一段时间就不见了。
    娘亲说他已经玩腻了,正好送给表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大气。
    可他明明还很喜欢,很舍不得,但是娘亲已经送人了,他也要不回来。
    现在表弟说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想到娘亲往日的做派,官桂只觉悲从中来,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他不要当乞丐婆,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打,他会被人打死吗?
    站在门后的卫氏如一尊冷冰冰的石像矗立在原地,从心底深处涌现的寒意遍布全身。
    她抖着手想推门,不妨儿子猛然转过身冲出来,打开门看见立着的娘亲,愣了一下。
    卫氏哆嗦地喊了一声:“官哥儿……”声音轻得仿若喃喃自语。
    李官桂双眼通红,晶莹的泪珠含在眼眶里,漠然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到他爹的书房。
    “嘭”一声,大力关上房门落栓。
    这一眼深深地刺痛了卫氏的心,她颤抖得更厉害,仿佛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深窟窿。
    卫氏木然地转过身看着屋里,卫满银见到大姑瑟缩了一下,随后无所谓般自顾转过身去扒拉箱子。
    他奶说了,大姑是家里最蠢笨的,他有什么好怕的,她还能打他不成?
    卫氏是没有打他,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悚然察觉自己的前半生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
    李苏木下了值才走到家门口,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大门里冲出来,扑到他的腿上抱得紧紧的。
    “官哥儿知道爹爹要回来了,候在门口等爹爹吗?”李苏木笑着道,俯身抱起儿子放在胳膊上。
    官桂不说话,两只手紧紧圈住他爹的脖子,脑袋扎进他的颈窝。
    李苏木不以为意,抱了儿子进家门,结果小家伙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晚上吃饭、洗漱、睡觉都赖在他爹身上不肯下来。
    不论他娘怎么软语哄求,官桂一概不理,一改往日彬彬有礼的小书生形象。
    轻声细语哄睡了儿子,李苏木走到木呆呆坐在桌旁的媳妇身旁坐下:“今天岳母是不是过来了,家里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