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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上烟火(种田) 第124节

    月娘一头雾水被她拽着狂奔:“啊……不去了?你晚上吃什么了肚子这么疼?我早说不该去吃这劳什子的茶,看看,这不就应验了。你还好吧,要不要紧……”
    杏娘一把推开自家大门,身后月娘的声音还在继续:“……要是上了茅房肚子还疼,你就拿热巾子敷肚脐眼,敷一会儿就不疼了。”
    “知道了,嫂子,你先回去吧,我不跟你说了,我肚子真的好疼。”杏娘一把关上大门,背靠着门栓喘气如牛,心跳如擂鼓。
    好家伙,她的亲娘哩!这事儿闹的,比她自个偷情被抓奸在床还刺激。
    她怎么这么倒霉,掺和这些烂事,杏娘想了一回,仍是分不清方才听见的男人说话声是不是丛其。可有了吴氏铺陈在先,即便那人不是丛其,她也不敢上去赌一把。
    杏娘自嘲一笑,她还没有做好面对撞破奸情,打得头破血流,缺胳膊断腿的大场面。
    隔天早早吃过晚饭,杏娘匆忙跑来月娘家,结果来得太早,丛其全家老少才将将端起碗筷,全都诧异地望着她。
    月娘更是纳闷:“你怎地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家吃饭可够早的。”
    杏娘僵硬地扯动嘴角,她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可吴氏给她下了死命令,今天晚上必须把月娘带过去喝茶,她有什么法子!
    杏娘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眼角瞟到丛其,心里一动:“月娘,你今天可得麻利点,咱们早点过去小茶馆。
    我三嫂说给咱俩留了好茶叶,我还没吃过她家的茶呢。丛其哥,你见天往我三嫂家跑,想必喝了不少茶吧,味道如何,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好喝?”
    丛其夹菜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我觉着还行……其实我喝的也不多,几搓茶叶倒是不贵,我也尝不出个好坏,何必白费银子。”
    “那敢情好,月娘,咱俩今天动作快点,早点过去,咱们也去尝尝鲜。我三嫂说她请客,不喝白不喝,还抱怨我们怎么不去她家窜门子,给她家添点人气。”
    既然把话说开了,杏娘不打算在这边干等,她家孩子昨晚就没洗漱,今天再不洗该发臭了。
    杏娘就不信了,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明了,丛其纵是吃了熊胆,也没胆子去幽会吧?
    唔,应该是吧?
    “我就是来这边说一声,月娘,你今天可快着点吧,别磨磨蹭蹭的了。我先回去给家里孩子洗漱,这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说完急匆匆往外跑,她的脸面哟,碎成了渣渣掉了一地。
    月娘慌乱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哎,别走啊,来都来了,再添一口吧……”
    “不了,不了,你们吃不用管我,我在家吃饱了来的。”边跑边喊,尾音消失在大门口。
    如果说杏娘对吴氏先前说的那番话半信半疑,连着喝了三个晚上的茶水后,她已经深信不疑了。
    不得不说,丛信是个狠人啊!这哪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自打杏娘强行拽了月娘去小茶馆喝茶,丛信照例过来这边闲聊凑趣。夜深后围坐在一起摆龙门阵的人率先受不住,伸个懒腰打着哈欠回家爬被窝。
    只剩了一桌打叶子牌的人在那慢悠悠消磨时光,丛其不爱打牌,也很少喝茶。
    但是他既不回家,也没去别处,每天晚上站在人身后看牌。
    吴氏拉了月娘在一旁闲话家常,月娘起初强打精神应付两句,渐渐的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断断续续。再过一会儿,她已经靠在吴氏身上睡得憨甜。
    杏娘坐在凳子上也直犯困,哈欠打得眼睛都睁不开,可她又不好也靠在吴氏身上打瞌睡,那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只得站起身,也站在人身后看牌。那些红色的、黑色的图案在她眼前时隐时现,困得身子左摇右晃,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也不知道磨到什么时辰了,夜色深重得树上鸟窝里的麻雀都做了几个好梦,这间小小的茶馆仍是灯火摇曳。
    等到散场时,杏娘迷迷糊糊站在原地没动,腿脚酸软,感觉好似睡了一觉又好像没有,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方。
    打牌的人站起身一回头:“哟,没想到你两个的牌瘾也这样大,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
    要不明天晚上也来凑一桌吧,这样站着看我们打有什么意思,咱们打的又不大,一晚上才几十个铜板的输赢。”
    又偏头打趣丛信:“你们两口子的感情可真好,你媳妇困得都快睡地上了还在这里陪你熬,啧啧,年纪越大感情越深呐!”
    丛信无所谓一笑,转过身往外走。
    听到说话声,杏娘才猛地回过神,摇晃了下脑袋清醒几分。忙跟吴氏两个把月娘拍醒,就着门口的微弱灯光,急匆匆跟上丛其的脚步。
    第四天晚上吴氏照例邀请两人去吃茶时,杏娘跟月娘俩个双双撂挑子不干了。
    丛其这辈子八成是门神投的胎,一站大半夜,一站就是大半夜不挪窝啊!他打定主意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可杏娘扛不住啊!
    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她一样也没做,但是一样要熬到半夜,这搁谁身上受得住。
    吴氏跟前还有茶水钱这一根胡萝卜吊着,她眼前只有漆黑一片。再这么守株待兔等下去,那戴绿帽子的人没闹出人命,她这边先去了半条命。
    因此,杏娘十成十信了吴氏的那番话,这要是个心里没鬼的,能干出这样没有人性的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杏娘不得不感慨一番,看来家花没有野花香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家的汉子要是起了色心,那就是脑袋别进了裤腰带,不念半分旧情,只想听新人笑了。
    这还没到春天呢,怎地就开始发春了呢?
    第二回合,吴氏对丛其,吴氏败,丛其胜。
    第166章
    吴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心里窝了老大一口火气,誓死要捍卫她家小茶馆的名声。
    她就不信了,她还拆不散这对野鸳鸯,还有没有天理了。
    依杏娘看,吴氏跟她婆母丛二奶奶合不来情有可原啊,她极其具有丛三奶奶陈氏的潜质。那两个老妯娌斗了半辈子气,碰面了从来都是你不拿正眼看我,我也只当没你这个人。
    吴氏传承了陈氏永不言败的优良传统,自然跟丛二奶奶合不来。
    既然丛其两口子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吴氏打算转变思路重新拟定对策,撇开这两人拿胡家婆娘刘氏下手。
    这三个人还真能统一战线,防守成一块铜墙铁壁不成,总能叫她找着一个突破口。
    趁着天儿好,吴氏约了刘氏来杏娘家窜门子,正好英娘两个都过来这边晒太阳,几个人说说笑笑正好打发时间。
    刘氏是个面皮白净的高挑妇人,长相算不上出众,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小意温柔味道。说话轻声细语,并不爱强出头,大多时候笑盈盈听旁人言语。
    单看面相和为人处世,还真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有胆子背着男人偷腥,这得是多深厚的情深义重,刻苦铭心。
    可这两个人也不想想,他们都不是十来岁的半大少年男女了,各自有家有子的。又不能狠心抛家舍业,不顾世理人伦凑在一起,何必要做出这般难看的丑事?
    若是叫人当场抓个正着,怕是想死都来不及找跟上吊的绳索,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一家子几辈的老脸丢个精光,娘家人也要受牵连,更不要说自个儿女,这辈子怕是毁了,哪里找得到好人家哟!
    男人也就罢了,脸皮厚死皮赖脸地活着,人也不能拿他如何,过个几年照样过自家的日子。
    妇人就倒了大霉,甚的污言秽语,拳打脚踢都是冲她来的,旁人的指指点点,指桑骂槐就够她喝一壶的。即便再是留恋人间,苟活于世,日子怕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堪比苦黄连。
    这刘氏看起来生了一副聪明相,怎地做出这种糊涂事,也不想想自家会有什么样的凄凉下场。
    那偷来的欢愉就这般叫人恋恋不忘,舍不得,扔不下?
    两个不知羞耻的蠢货做出来的混账事,倒要她们不相干的旁人来收拾烂摊子,这是个什么样的癫狂世道哟!
    东拉西扯地寒暄一阵后,吴氏给杏娘使了个眼色,率先道:“前儿我听说了件稀罕事,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杏娘还没开口呢,英娘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稀罕事,嫂子快说说,咱们这周边十几个村子发生的事我都听腻了。谁家母鸡下了个双黄蛋都能来来回回地说,实在没意思。”
    吴氏若无其事道:“其实也说不上稀罕,还是我回娘家听我大嫂说的,是她妹夫的那个村子发生的事。原本开春那会就传得沸沸扬扬,因着离咱们这里有些远,所以天冷了才传到这边。
    说是他们村一个年轻妇人跟人勾搭上了,叫她男人堵在油菜花田里逮个正着。把这对狗男女狠狠收拾了一顿,打得头破血流,血流了一地,河水都给染红了。”
    “啊,这么狠?”英娘到抽一口凉气,心有余悸道,“不会打死人了吧?”
    其他人也都惊讶地抬头望着吴氏,刘氏缝补裤脚的手一顿,慢慢抬手捏了针头在头发上摩挲。
    “当然没有打死,只是打得狠了些,一个活生生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打死的,听说那个媳妇子给打得瘫在床上整整半年下不了床。
    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她娘家硬是没人上门探望。托人带话过来说的是,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只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他们家再没任何干系。要杀要剐随夫家的意,若真给打死了,望女婿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好歹留一块地给她安生。”
    英娘心有不忍道:“这也太狠了些吧,虽说是她有错在先,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哪能这样说打死就给打死了?”
    杏娘不以为意,添油加醋道:“你以为把她打死便一了百了,万事无忧了?要我说真要给打死还算是走运,若是个命硬的,等着她的磨难还多着呢。”
    “这是怎么个说法?”
    吴氏接话道:“她没说错,就拿这个媳妇子来说,你以为瘫在床上便能好吃好喝,安心养伤?那就大错特错,错得离谱,她男人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若不是几个孩子还算有良心,时不时端碗饭给她,怕是早就给饿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躺了整整半年才能下床。
    即便如此,她能下地时整个人几乎瘦成了人干,干枯瘦巴巴得不成个人样,头上都有了白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杏娘惋惜地摇头:“你说这是何苦来着,好生生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吗?非得瞎折腾弄那些花花心思,这下好了吧,叫人打得半死,下半辈子活着就是受折磨。”
    “可不是。”云娘在一旁搭话,她虽不知道面前的两人一唱一和弄的哪出,也不想深究,但不妨碍她帮着拱火架桥。
    “这个妇人是个傻的,男人的话哪能相信,骗你跟他欢好时,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月亮来讨好。
    一旦出事了便翻脸不认人,无事人一样过自个的日子,指不定后头又去勾搭旁的妇人,只可怜那个媳妇子白白搭进去一条人命。”
    吴氏又是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说着跟她偷情的男人如何是个软脚虾。
    事后把屎盆子一股脑扣在那个妇人头上,说她怎样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挤眉弄眼。
    他本来是不情愿的,可架不住她拽了他的手往菜花田里钻,脱了衣裳白花花的胳膊缠在他身上。
    他一个把持不住上了她的当,其实他是无辜的,要怪就怪那个妇人不知廉耻,勾三搭四……
    如此污言秽语传到她男人耳中,又是一番雷霆怒火,回家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骨头都给打折了。
    这还不算完,这样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的日子,那个妇人每天被他男人驱赶到河边,敲破厚厚的冰层洗床单、被褥,一洗就是一整天,洗不完不许回家。
    洗干净了也不用晾晒,隔天端出去依旧洗。
    听人说那个媳妇子的手满是冻疮,手指冻得通红如胡萝卜,怕是一折就断了,手上的脓肿烂得没一块好肉。稍微碰一下皮就掉了,那些黄色的脓啊,红色的血啊流了一地……
    吴氏不光继承了陈氏不死不休的优良品格,还极具说书人的天赋。
    那个妇人的凄惨情景被她描述得活灵活现,仿若亲见,这哪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阎罗王跟前的鬼差折磨恶鬼也使不出这般残忍的手段。
    “咕咚”,杏娘干咽了口唾沫,无意识打了个哆嗦,刘氏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她实打实给吓着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活着,命可真够硬的,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不好说。
    吴氏说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屋子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光杏娘,一屋子妇人都给吓坏了,大气不敢喘,看她的眼神都怯怯的,生怕惊扰到她引起她的注意。
    仿佛面前坐的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丛家三媳妇,而是那个被戴了绿帽,心思狠毒,手段凶残的倒霉男人。
    太狠了,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般折磨人的手法,杀人不过头点地,碰上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刽子手都甘拜下风。
    吴氏心满意足说完后,得意洋洋灌了一大碗茶水,“咕噜咕噜”好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