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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这一巴掌让他如梦初醒,瞿一宁用力晃了晃脑袋,捋了一遍前因后果,恍然大悟道:“你们推测那个‘小琴’还会来找齐教授,所以齐教授故意装病,让边哥和我有借口带着小琴爸妈离开,就是要给那个‘小琴’创造接近齐教授的机会。但是那个‘小琴’被关在了猪圈里头,倒是真正的小琴,趁着爸妈不在偷偷跑去了猪圈,所以她脚上有泥,身上还有猪屎味。”
    齐知舟点点头:“没错。”
    瞿一宁心虚地看向边朗:“边哥......”
    “算你这猪脑子还没完全退化。”边朗冷哼一声,“瞿一宁,我同意你来比泉村,不是真让你来采风的。你要清楚你自己要干什么,每个行动都要思考。”
    瞿一宁眼神专注,重重“嗯”了一声,而后分析道:“这么看来,两个小琴是双胞胎,一个漂亮,另一个长相上有缺陷。小琴爸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还要把那个有缺陷的‘小琴’关起来呢?”
    “这里的人非常迷信,”齐知舟冷静道,“他们认为先天有缺陷的孩子,是一种诅咒。”
    边朗想到了被塞进猪肚子里的那个畸形孩子,面色冷肃。
    齐知舟知道边朗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认知有限,他们太愚昧了。”
    “已经到了草菅人命的程度,”边朗从包里取出手套戴上,弯腰捻起一块泥土装进证物袋,声音森寒如坚冰,“不是愚昧能够开脱的,这是犯罪。”
    瞿一宁又问:“那家里这个漂亮的小琴呢?她为什么要偷偷去猪圈看那个‘小琴’?”
    “小琴对比泉村这套信仰体系深信不疑,”齐知舟面无表情,回忆着小琴说自己是白天鹅时的骄傲模样,“她认为自己是山神的赐福,姐姐则是诅咒。欣赏姐姐的悲惨境遇,是对她白天鹅身份的确认,能够让她感到快乐。”
    瞿一宁毛骨悚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是她才那么小的年纪啊......”
    “从她出生,”边朗眼神锐利,“她身边的大人就不断向她灌输这种观念,她并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
    瞿一宁重重抹了把脸,屋里弥漫的猪屎味让他倍感沉重。
    “齐教授,能把窗户打开吗,通通风。”
    齐知舟:“好。”
    “好什么好!”边朗低声呵斥,“发着烧呢,通个屁风!”
    瞿一宁诧异,抬手碰了碰齐知舟的额头,火烧似的滚烫!
    他忍不住惊呼:“这么烫!齐教授,你真的发烧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边朗将证物袋小心收进密封盒里,冷笑着说:“你齐教授有神药,用了药后神智清醒,和没事人一样。”
    齐知舟捏了捏胀痛的额角:“边朗。”
    瞿一宁赶忙翻自己口袋:“对对对,我们拿了退烧药回来,齐教授你赶紧吃几粒!”
    “一宁,不用担心,”齐知舟笑道,“我已经吃过药了。”
    边朗在瞿一宁屁股上踹了一脚:“行了,滚吧。”
    瞿一宁皱着鼻子:“齐教授,要不然你去和茜茜一个屋吧。”
    边朗斜睨着齐知舟,阴阳怪气道:“是啊齐教授,你去和茜茜一个屋吧,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你本来也挺不要脸的。”
    “边哥,你好好说话行不行!”瞿一宁说,“这屋子这么臭,怎么待人啊?”
    “臭什么臭,”边朗板着脸,“都快三十的大老爷们了,还怕臭?矫不矫情啊!”
    ·
    瞿一宁被强制赶出房间后,边朗拿起垃圾桶,走到床边,冷着脸说:“小少爷,没人了,吐吧您。”
    齐知舟早就忍不住了,猪屎味在他身体里和个滚筒洗衣机似的搅动,他“呕”一声,稀里哗啦地吐在了桶里。
    边朗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微微躬身,腾出一只手拍着齐知舟后背。
    “齐教授,”瞿一宁忧心忡忡地推开门,“你真的不再吃点退烧药——”
    话没说完,愣住了。
    他快三十岁的大老爷们边哥弯着腰,手里端个装着呕吐物的垃圾桶。
    瞿一宁:“......边哥,你不是不怕臭吗?你吐啦?”
    齐教授坐得端端正正:“一宁,再刚强的男人也会有矫情的时候,这是正常的。”
    “对对对,正常的,正常。”瞿一宁瞥了眼他边哥要杀人的脸色,飞快关上门。
    边朗看着齐知舟:“你怎么不说是你吐的?”
    齐知舟眨眨眼:“我也没有说是你吐的呀。”
    边朗:“......齐知舟,老子再伺候你就是孙子!”
    他面色铁青,把垃圾袋打了个结。
    “边朗,我可以开窗吗?”齐知舟头疼愈发剧烈,“味道还是很重。”
    边朗:“不行。”
    齐知舟皱着眉:“可是这样我很难受,我想吹空调。”
    “一天到晚就你他妈事多!”边朗操起蒲扇狂扇空气,驱散屋里刺鼻的气味,“老子给你手动造空调!”
    瞿一宁又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齐教授,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待在这里面了,你是听那种高雅音乐玩高雅乐器的文化人,这里边太污浊了。”
    齐知舟好笑道:“一宁,我不喜欢听音乐,也不会乐器。”
    “怎么不会乐器,”边朗冷冷哼道,“你不是会吹空调吗?”
    瞿一宁感觉边哥和齐教授之间的气氛还是很古怪,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第69章
    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边朗本想去猪圈探一探,但小琴爸妈却摸黑出了门。
    房间里熄了灯,齐知舟听着外面的动静,轻声说:“猪圈的事情已经暴露,他们很可能去转移‘小琴’了。”
    边朗于是选择按兵不动:“那个‘小琴’今早都还在自由活动,为什么晚上却被关起来了。”
    齐知舟嗓音沉缓:“他们应该告诫过‘小琴’,这几天找地方藏好,不要让外来人发现。‘小琴’昨晚擅自出现,今天早饭时,一宁说昨夜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引起了小琴爸妈的警觉,所以才赶忙把‘小琴’关起来。”
    边朗“嗯”了一声:“像小琴这样的双胞胎,在比泉村绝不是偶然。”
    一片浓郁的黑暗中,齐知舟依旧靠坐在床头,窗外透进一丝惨淡的月光,笼罩着他苍白秀美的面容。
    边朗打好了地铺,双手枕在脑后躺下,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齐教授,请教你个问题。”
    齐知舟微微偏头,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有礼貌了?”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边朗低低笑了一声,接着问道,“像这样的双胞胎,一个非常健康,另一个却有天生缺陷,这样的概率......大吗?”
    齐知舟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严谨到近乎冷酷的回答:“这在遗传学上被称为‘不一致畸形’。双胞胎先天缺陷的发生率确实高于单胎,排除人为干预,由于子宫内资源竞争、胎盘血管异常之类的不可控因素,双胞胎中一健康、一缺陷的现象,概率在7%左右。”
    边朗沉默了很久,久到齐知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黑暗里只听见边朗压抑的呼吸声,然后,他缓缓地吐出那个词:“竞争?”
    “嗯,竞争。”齐知舟平静地说,“双胞胎在子宫中共用一个血液供给系统,共享一个人的成长空间和营养供给,从发育到出生,都在竞争。”
    边朗用了个直白粗暴的比喻:“就是打架,抢地盘。”
    齐知舟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意识到边朗看不见,才应道:“可以这么理解。”
    边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忽然感觉喘不上气。
    木头房梁在他眼中扭曲变形,仿佛真真切切地、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房间里鸦雀无声,齐知舟的目光无声地落在边朗身上。
    月光显得十分吝啬,只勾勒出边朗平躺的轮廓,边朗穿着单衣躺在草席上,没有盖被子。
    齐知舟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说:“边朗,夜里凉。”
    边朗轻呼了一口气,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回忆道:“我从小就比我哥体格好,长个也比他快。有次我们两个一起摔了一跤,我伤得比他重,隔天就全好了,他那个小伤口却怎么都好不了,连着半个多月都在出血,那一片的肉都溃烂了。”
    “......”齐知舟双手抓着被角,想要安慰边朗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无力的陈述,“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也会出现基因组差异。”
    “我知道,基因嘛,人力不可抗的。”边朗短促地笑了一声,“睡吧。”
    ·
    屋里重新陷入一片,那种莫名凝滞的气氛又开始如藤曼般疯狂滋长。
    齐知舟轻轻闭上眼睛,高烧持续折磨着他的身体,带来的痛楚却不比边朗先前那句话的千万分之一。
    “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你把你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知舟啊,你就那么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