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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迹象设计事务所承接大大小小的项目,为各种品牌服务,做vi,打造全套设计方案。那时候迹象平面设计板块的主设之一helen同时跟了几个全国连锁品牌的项目,实在瞧不上这个小医院的小设计,但她很清楚用来钓司徒羽丸绰绰有余。
    一般来说做项目,老乙方企业都有自己的对接方式以保证工作留痕,但helen又不想算司徒羽丸的绩效,就投机取巧,给了个电话让司徒羽丸违规私下去微信沟通。
    司徒羽丸要假装自己是一个团队去提供全套流程的专业服务,然后,她加上了绒时宠物医院院长的微信,但她并不关注这人是谁,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年龄多大、是男是女。
    这个项目推进了半年,需求定位、市场调研、设计方向、草图一稿二稿三稿渲染落地,司徒羽丸独自完成。好笑的是,她常常一个人伪装十几个人去改方案改草图,她对客户说将会和底下的人沟通往您需要的方向上改,其实自己和自己沟通,自己协调自己改稿,全程只有她一个人在干活。
    司徒羽丸一开始对绒时的感情纯粹是那个logo是她一手创造的,那是她的落地。说实话,她对这个院长并没有多留意,因为确实没有人会对一个每天让她改稿的乙方产生什么特殊情感。
    直到此时此刻她已经离开公司,在医院前台望着这位乙方深邃的眼睛,欲言又止。
    梁子枢在她隐约错愕的目光中轻轻眨眼,像要等她开口。
    但司徒羽丸酝酿半晌,一个字没说,她转回头,买单,冷漠地把猫玩具带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休闲区。
    梁子枢停在那里,剩下三人互相对望。
    很久。
    前台那处谢思杭提一嘴几点了我的预约怎么还没到,略显呆滞的林蔷李晴赶紧应答,键盘声响起,走廊有人经过,窸窸窣窣。所有人又忙别的去,这里静下来。
    司徒羽丸将东西放好,退出三口之家的聊天界面,月初,干脆把钱也转了。她每个月惯例给父母分别一人两千,以显示自己过得很好。
    之后,她平静地处理工作。等到落地窗外天色渐暗,傍晚六点多,她保存文件,然后回到微信,茫然地点开了另一个人。
    一年后,司徒羽丸坐在绒时宠物医院的单人沙发,用鼠标滚动界面,重新看一遍她和梁子枢的对话。
    “梁院长——”
    这个人怎么会是梁子枢。
    她们通常是在半夜对接。毕竟是违规,helen让她保密,司徒羽丸也心虚,所以没在办公室干这个活,就每天等到回家改方案和客户对接,结果发现对方也是个晚上才有空闲时间搭理人的主。她偶尔工作日午休给这人发消息,要隔好几个小时才收到回复,然后等到晚上十一二点她们才有机会正式地有来有回地对话。
    司徒羽丸向来没有八卦客户的习惯,不过她能从除开工作内容的一些交流碎片中看出那段时间院长在忙装修,采购设备,办各种证和资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好像整个医院只有她这一个人在干活。
    司徒羽丸那时候担心过这个医院能不能开起来,心里想的是——草台班子成这样怪不得helen看不上。她也没有在意尾款,因为自己压根分不到一块钱,她只希望这个项目不要夭折,能够平安落地,否则她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幸好结果没有让她失望,医院开业那一天helen没有给她批假,司徒羽丸下班赶来,开业仪式已经过去,她看见花篮,和门头正中央自己的设计,悄悄在心里说恭喜。
    关于从哪里看出来整个医院只有这一个人在干活,因为院长给她的所有feedback都只有她自己的观点,没有旁人。
    并且,这个院长有时候会端着别的事情来问她的意见,在她们结束了一轮方案探讨之后,凌晨两点半,院长问她说你觉得这个墙壁的漆偏蓝还是偏绿好看,或者问她你觉得这个大门的方案好不好?
    那她要是有一个团队,干嘛要来问她的意见——一个不认识的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还是司徒羽丸装的)。
    聊天记录,司徒羽丸一条一条重新看过,如果这个人就是梁子枢,她开始深究之前从未细想过的点。
    比如,梁子枢的语气总是很温柔,她从来不刁钻刻薄,会和她说时间不早了,先睡吧,不急。
    比如,她给出的所有建议,梁子枢都采纳了。
    比如,梁子枢除了是医生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老板,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要出色许多。
    比如——
    有人笑了。
    司徒羽丸听见动静抬头,白色人影从她身后来在她对面落座。
    她看着来人的眼睛,笑一笑,礼貌:“谢医生。”
    谢思杭也笑,不意外这声称呼,客气递话:“司徒——”
    “司徒羽丸。羽毛的羽,丸子的丸。”司徒羽丸从容自我介绍。
    “不好意思啊,刚才一不小心瞥到你电脑了。”谢思杭:“你给我们梁医生的备注……挺别致的。又1又p的。”
    话说到这里,有脚步声,梁子枢走进休闲区,没出声没靠近,她到水吧,从柜子里拿了自己的水杯出来,到饮水机接水,然后剩下水滴砸向陶瓷杯底的声音。
    司徒羽丸将视线收回,重新与谢思杭对话,她说:“只有不好意思?”
    谢思杭笑意更浓,应下来:“那怎么办。”
    司徒羽丸:“赔我点钱吧。”开玩笑。
    谢思杭:“好啊。”她将微信二维码递到桌前:“我转你。”
    司徒羽丸低头看一眼面前手机,余光里梁子枢走到身侧,她和缓地说:“付款码就行了吧。”
    梁子枢抬手喝了口水,眼神穿过两扇玻璃,对面咖啡店好像没那么多人了。
    司徒羽丸没有晾着谢思杭,嘴上这么说仍然扫码加了微信,滴一声之后谢思杭把手机收回,她站起身来顺势说道:“很有意思。”
    谢思杭看一眼梁子枢,准备走,又望回司徒羽丸:“回诊室了,你好好想我的备注,我不要梁医生这种风格的。”
    她刚经过梁子枢,又倒退两步回来,伸手轻轻搭住司徒羽丸的肩膀,笑意盎然意有所指讲到:“噢,对了,我也是1。”
    说完这句,谢思杭落了声拜拜,晃晃悠悠回到105诊室。
    这里剩下两个人。
    司徒羽丸埋头敲手机,应该在给谢思杭备注。梁子枢双手揣着玻璃杯缓缓往司徒羽丸身旁的沙发椅坐下。
    谢思杭几句话好像一场紧张刺激惊心动魄的电影预告片,充满了悬念,又勾人心弦。
    什么叫1,什么叫也。
    但梁子枢的教养还做不到一不小心去扫一眼别人的电脑屏幕,越想知道她就越刻意不去看。
    司徒羽丸偏头看她一眼,含着笑意轻叹一声,大抵无奈。然后她将笔记本电脑往梁子枢那一侧偏一下,伸另一只手将手心摊出来,指向电脑屏幕,一副请随意的姿态。
    梁子枢真的没客气,聚焦,电脑上的聊天记录,她的名字好长一条,由多个词汇组合而成——
    “p绒时宠物简约logo块面几何第六稿1”
    第8章 一来二去
    消息栏有红点,这次千真万确是一不小心,梁子枢看见谢思杭的消息,对方发起了一个转账,于是司徒羽丸将电脑移回来,手机操作点退还。
    她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再说话解释:“p是project,1是complete。”
    梁子枢嗯了一声,她没有放大这个p和这个1,心里想的是司徒羽丸给谢思杭的备注就是“谢思杭”。
    她很耐心地等,等身旁的人看起来已经结束所有操作,梁子枢开口:“聊聊?”
    聊聊就聊聊。
    “你这人,很不坦诚啊。”司徒羽丸放下手机,她不爱和人弯弯绕绕打哑谜,就直给:“说实话我对你有一点意见。”
    梁子枢没说话。
    司徒羽丸几句化被动为主动,接着正色道:“梁医生,这不公平,我觉得你在耍我。”
    她再度盯着梁子枢的眼睛,认真专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梁子枢:“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将问题抛回去。
    司徒羽丸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们算什么关系呢,甲乙关系,还是朋友关系。
    很难界定,她们其实有过超出工作范畴的聊天,而且次数不算少。在深夜,互道晚安,她说过你也注意点休息吧,说这么晚没吃饭的话给你推荐家馆子。
    偶尔像朋友,但司徒羽丸自己清楚,“项目经理”是为客户院长在服务的,工作是真的,改稿改方案是真的,她要是在这个过程中还对甲方产生了感情,那她是真的疯了。
    梁子枢在司徒羽丸短暂又漫长的五秒钟停顿和眼神中的空白读懂了她的意思,她稍稍坐直,语气神态不怎么改变。
    “所以我们不是很熟对吧。”她说。
    现在是什么,网友面基?
    司徒羽丸扯不过这一茬,还不退让,她转而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然后你不说,你瞒着我啊?都打到第三针了突然跳出来,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