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而她——看样子， 她只用了几秒钟就“忆起”了。并没有如桂月说的， 要花上几天几夜甚至几年的时间才能想起来。她暗自庆幸了下。
不过听了她这句话， 江亦奇没了好气：“你什么意思啊，想我死呢？”
“不。我的意思是。”陈怡静朝前面一指， “那里就有垃圾桶， 你丢那就行了。”
“我不要。垃圾必须要丢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你少管我。”江亦奇哼了声就撇开她，舍近求远地去后面找垃圾桶了。
陈怡静恍如隔世地环顾四周。
还是从前那间专业课的教室。
陆续有同学进门放包拉椅子， 坐下打哈欠等上课。
她那杯陈年的勾兑豆浆洒了一地还没处理， 只好随手扯了一把纸巾蹲下去把地面抹个大概。
“叮——咚——咚——”
“叮——咚——咚——”
久违的上课铃如期而至。
“怡静！”有人扯了下她的袖子。
陈怡静好像被突然扯回现实，依旧有些恍惚：“什么？”
室友徐可宜说：“问你一会儿去不去聚餐呢？下午还可以看球赛。”
“哦我……”陈怡静心有余悸，歇了下才想到要回答什么， “我还有事，今天就先不去了。”
另一个室友林衣说：“啊，你又拒绝我们啊。我们寝室四个人好久都没聚餐了。”
“啊。很久了吗？”陈怡静渐渐回神。
胡雨菲：“是啊。上次一起吃饭已经是暑假前的事了吧？”
“改天吧。改天我请客。”陈怡静说，“下午我要去一个地方。”
林衣：“嗯？你要去哪里？面试吗？”
突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男人走进来，是戴维老师。他还是习惯戴着那顶黑色贝雷帽。
“各位同学，请坐。”
戴维老师的课还是一如既往，乏味。
陈怡静时不时地看江亦奇、刘欣悦还有她的室友们。
她像从前无数节课那样心不在焉，但不同以往的是，她从头到尾地沉浸在彼岸的种种里。她出神又出神，不住地追忆着，以回忆来使自己确信刻骨的记忆并非虚妄。
这场早八，没有兔子，没有藤蔓，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下了课。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很快空掉。
“小怡静，你为什么总在看我？”江亦奇逮住她。
陈怡静：“友情提醒你，以后对车祸、猝死、被雷劈等一系列意外多加注意。”
“死陈怡静，原来一整节课你就是在想办法咒我！”
陈怡静笑了下。
“……你笑什么呢？”江亦奇看看她，“你今天有点奇怪。是不是因为我打翻了你的豆浆，还在计较？我不是让你少喝点那种勾兑的吗？”
“好喝爱喝每天喝。”陈怡静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包甩肩上，“走了。”
“你赶着去哪里啊？”
“去找人。”
“……”
她离开外文学院，疾步走向附近的法学院。
虽说两个院楼离得不远，但这还是她大学四年头一次去法学院。
踏进法学院院楼时，恰好是十点。
临近第二节 大课上课的时间点，法学院的同学鱼贯而入。
陈怡静倚在墙角，扶了扶眼镜，从来往的人群里找一个人。
——离开彼岸以后，又是一个近视眼了。
过了几分钟，她找到了那个身影。
大步流星，脊背笔直，玲珑又剔透。
“温佳。”她提高声音喊。
那个身影一顿，条件反射地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看清陈怡静的那一刻，温佳愣了又愣。
上课铃响起，她也恍而未觉，只是逆着陡然加速的人潮，慢慢走到陈怡静面前。
“你……找我？”
陈怡静点头：“是。”
“你——你认识我吗？”温佳又问，话里带着惊讶与隐秘的期待。
而陈怡静听她这样问，就知道温佳已经不记得彼岸的一切了。但这是她已经猜到的，虽然并不清楚温佳的结算属性值具体是多少，但应该不够打开忆之门。
陈怡静晃了下脑袋：“当然。我有话和你说。”
“你说你认识我……还有话和我说？”
“是。不过你先去上课吧，下了课我再和你说。”
“不。”温佳生怕她反悔似的，“有什么话要说，你现在就说吧。”
“啊？上课铃响了。”陈怡静说。
“翘一节没关系的。”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温佳没忍住：“你天天在教室后排睡大觉就是好习惯了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在教室后排睡觉？”
“……我猜的。”
法学院二楼就有咖啡厅。
翘了一节专业课的温佳和陈怡静坐进卡座。
温佳：“你……有什么话和我说？”
“温佳。我来找你是想——”
“想什么？”
“呃我正要说。”
“哦……你说吧。”
“我想请你退学。”
温佳怔住，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为什么？”
她特意来找她。居然是——是叫她退学？
她甚至不想和她待在一所大学？
“温佳，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陈怡静说，“你刚上大学一个多月，时间还早，完全可以回去复读。凭你的能力，你一定能考到心仪的学校。”
温佳已经不记得她和她在彼岸的际遇，但陈怡静还记得。她们在摆渡船上，曾聊过温佳复读的事。那时陈怡静就暗下决心，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温佳。
“……”温佳默然，半晌才说，“’凭我的能力‘？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拼尽全力才来到这里的呢？”
陈怡静听出她话里的怨言，微笑了下，抬手轻轻覆住温佳不自觉攥紧的拳头。温佳动作一滞，指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但没有移开手。
“温佳。相信我。我明白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也明白你的感受。”陈怡静说，“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意识到并且由衷承认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我不想让你也重蹈我的覆辙。我知道你很优秀，你完全有能力* 去最好的政法学校。”
“你说我……优秀吗。你是这么认为我的吗？”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棒的人。”她温和地回应她颤动的目光，“你上进、出色又认真。不是吗？千万不要为了和我赌气，在你不喜欢的学校读下去。”
温佳盯着她的那双眼眸渐渐地发红：“可是……我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一切都不晚。一年的复读听起来或许有些漫长，但是用这一年，换一个更好更适配你的环境，完全是值得的。你才十八岁而已。你还有很多的一年。”
“……”
“但是，这也只是我对你的希望。我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但我没有权力强迫你，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的身上。麻烦你千万千万要好好考虑一下。”
“那你呢？难道你就喜欢这里吗？”
“我……其实在这里学到了很多。总的来说，也不算亏。”
“学到了什么？你连平时作业都是抄的。”
“哦？你连这也知道？你是不是跟踪我？”
“我——我是听说的。”
陈怡静弯弯嘴角，没有追究她：“再考一次吧。未来的温大律师。”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温佳说，“那——一会儿要——要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我还有一件急事要办。”陈怡静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赶车。”
“等——等等！”温佳也起身叫住她，“……如果我回去复读，还能联系你吗？”
陈怡静笑了声：“随时可以。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告别温佳，陈怡静就赶往高铁站。
她一个人从兴州去往京宁。
-
大约在下午四点左右。
抵达京宁陵园。
路过一块又一块的墓碑，她来到了妈妈的坟前。
公墓有人打扫，她不来，妈妈的坟前也是干干净净的。
她蹲下来，去触碰墓碑上的名字。
妈妈死后。雪梨的气味总是让陈怡静想起妈妈无用的好意。
而后她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妈妈。但她极力掠过了她的思念。没有来给她扫过一次墓。
其实她来过这个陵园，毕竟爸爸的后事就是她办的。只是尽管爸爸的墓就挨着妈妈的墓，但那时她还是没有勇气像现在这样，好好看一看她的墓。
陈怡静至今仍记得爸爸入殓的那一天，她等着他火化。
那时她想，尽管世上人来人往，而她只能独生独死了。她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享受那种夜不能寐没有出口的桎梏，仿佛痛苦天生就是她的一部分。
不过听了她这句话， 江亦奇没了好气：“你什么意思啊，想我死呢？”
“不。我的意思是。”陈怡静朝前面一指， “那里就有垃圾桶， 你丢那就行了。”
“我不要。垃圾必须要丢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你少管我。”江亦奇哼了声就撇开她，舍近求远地去后面找垃圾桶了。
陈怡静恍如隔世地环顾四周。
还是从前那间专业课的教室。
陆续有同学进门放包拉椅子， 坐下打哈欠等上课。
她那杯陈年的勾兑豆浆洒了一地还没处理， 只好随手扯了一把纸巾蹲下去把地面抹个大概。
“叮——咚——咚——”
“叮——咚——咚——”
久违的上课铃如期而至。
“怡静！”有人扯了下她的袖子。
陈怡静好像被突然扯回现实，依旧有些恍惚：“什么？”
室友徐可宜说：“问你一会儿去不去聚餐呢？下午还可以看球赛。”
“哦我……”陈怡静心有余悸，歇了下才想到要回答什么， “我还有事，今天就先不去了。”
另一个室友林衣说：“啊，你又拒绝我们啊。我们寝室四个人好久都没聚餐了。”
“啊。很久了吗？”陈怡静渐渐回神。
胡雨菲：“是啊。上次一起吃饭已经是暑假前的事了吧？”
“改天吧。改天我请客。”陈怡静说，“下午我要去一个地方。”
林衣：“嗯？你要去哪里？面试吗？”
突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男人走进来，是戴维老师。他还是习惯戴着那顶黑色贝雷帽。
“各位同学，请坐。”
戴维老师的课还是一如既往，乏味。
陈怡静时不时地看江亦奇、刘欣悦还有她的室友们。
她像从前无数节课那样心不在焉，但不同以往的是，她从头到尾地沉浸在彼岸的种种里。她出神又出神，不住地追忆着，以回忆来使自己确信刻骨的记忆并非虚妄。
这场早八，没有兔子，没有藤蔓，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下了课。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很快空掉。
“小怡静，你为什么总在看我？”江亦奇逮住她。
陈怡静：“友情提醒你，以后对车祸、猝死、被雷劈等一系列意外多加注意。”
“死陈怡静，原来一整节课你就是在想办法咒我！”
陈怡静笑了下。
“……你笑什么呢？”江亦奇看看她，“你今天有点奇怪。是不是因为我打翻了你的豆浆，还在计较？我不是让你少喝点那种勾兑的吗？”
“好喝爱喝每天喝。”陈怡静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包甩肩上，“走了。”
“你赶着去哪里啊？”
“去找人。”
“……”
她离开外文学院，疾步走向附近的法学院。
虽说两个院楼离得不远，但这还是她大学四年头一次去法学院。
踏进法学院院楼时，恰好是十点。
临近第二节 大课上课的时间点，法学院的同学鱼贯而入。
陈怡静倚在墙角，扶了扶眼镜，从来往的人群里找一个人。
——离开彼岸以后，又是一个近视眼了。
过了几分钟，她找到了那个身影。
大步流星，脊背笔直，玲珑又剔透。
“温佳。”她提高声音喊。
那个身影一顿，条件反射地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看清陈怡静的那一刻，温佳愣了又愣。
上课铃响起，她也恍而未觉，只是逆着陡然加速的人潮，慢慢走到陈怡静面前。
“你……找我？”
陈怡静点头：“是。”
“你——你认识我吗？”温佳又问，话里带着惊讶与隐秘的期待。
而陈怡静听她这样问，就知道温佳已经不记得彼岸的一切了。但这是她已经猜到的，虽然并不清楚温佳的结算属性值具体是多少，但应该不够打开忆之门。
陈怡静晃了下脑袋：“当然。我有话和你说。”
“你说你认识我……还有话和我说？”
“是。不过你先去上课吧，下了课我再和你说。”
“不。”温佳生怕她反悔似的，“有什么话要说，你现在就说吧。”
“啊？上课铃响了。”陈怡静说。
“翘一节没关系的。”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温佳没忍住：“你天天在教室后排睡大觉就是好习惯了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在教室后排睡觉？”
“……我猜的。”
法学院二楼就有咖啡厅。
翘了一节专业课的温佳和陈怡静坐进卡座。
温佳：“你……有什么话和我说？”
“温佳。我来找你是想——”
“想什么？”
“呃我正要说。”
“哦……你说吧。”
“我想请你退学。”
温佳怔住，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为什么？”
她特意来找她。居然是——是叫她退学？
她甚至不想和她待在一所大学？
“温佳，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陈怡静说，“你刚上大学一个多月，时间还早，完全可以回去复读。凭你的能力，你一定能考到心仪的学校。”
温佳已经不记得她和她在彼岸的际遇，但陈怡静还记得。她们在摆渡船上，曾聊过温佳复读的事。那时陈怡静就暗下决心，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温佳。
“……”温佳默然，半晌才说，“’凭我的能力‘？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拼尽全力才来到这里的呢？”
陈怡静听出她话里的怨言，微笑了下，抬手轻轻覆住温佳不自觉攥紧的拳头。温佳动作一滞，指尖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但没有移开手。
“温佳。相信我。我明白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也明白你的感受。”陈怡静说，“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意识到并且由衷承认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我不想让你也重蹈我的覆辙。我知道你很优秀，你完全有能力* 去最好的政法学校。”
“你说我……优秀吗。你是这么认为我的吗？”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棒的人。”她温和地回应她颤动的目光，“你上进、出色又认真。不是吗？千万不要为了和我赌气，在你不喜欢的学校读下去。”
温佳盯着她的那双眼眸渐渐地发红：“可是……我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一切都不晚。一年的复读听起来或许有些漫长，但是用这一年，换一个更好更适配你的环境，完全是值得的。你才十八岁而已。你还有很多的一年。”
“……”
“但是，这也只是我对你的希望。我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但我没有权力强迫你，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的身上。麻烦你千万千万要好好考虑一下。”
“那你呢？难道你就喜欢这里吗？”
“我……其实在这里学到了很多。总的来说，也不算亏。”
“学到了什么？你连平时作业都是抄的。”
“哦？你连这也知道？你是不是跟踪我？”
“我——我是听说的。”
陈怡静弯弯嘴角，没有追究她：“再考一次吧。未来的温大律师。”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温佳说，“那——一会儿要——要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我还有一件急事要办。”陈怡静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赶车。”
“等——等等！”温佳也起身叫住她，“……如果我回去复读，还能联系你吗？”
陈怡静笑了声：“随时可以。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告别温佳，陈怡静就赶往高铁站。
她一个人从兴州去往京宁。
-
大约在下午四点左右。
抵达京宁陵园。
路过一块又一块的墓碑，她来到了妈妈的坟前。
公墓有人打扫，她不来，妈妈的坟前也是干干净净的。
她蹲下来，去触碰墓碑上的名字。
妈妈死后。雪梨的气味总是让陈怡静想起妈妈无用的好意。
而后她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妈妈。但她极力掠过了她的思念。没有来给她扫过一次墓。
其实她来过这个陵园，毕竟爸爸的后事就是她办的。只是尽管爸爸的墓就挨着妈妈的墓，但那时她还是没有勇气像现在这样，好好看一看她的墓。
陈怡静至今仍记得爸爸入殓的那一天，她等着他火化。
那时她想，尽管世上人来人往，而她只能独生独死了。她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享受那种夜不能寐没有出口的桎梏，仿佛痛苦天生就是她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