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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桂嬷嬷白一眼苏培盛:“你的意思是,连万岁爷都认定棺材内的尸首是皇后,你比万岁爷还英明睿智?”
    “啊?这这这,杂家并非此意。”苏培盛忙不迭摆手否认。
    再看万岁爷已亲自为皇后扶灵,前往养心殿,苏培盛瞬时叫苦不迭。
    八福晋虽哭得满脸通红,却并无过多悲痛情绪,若皇后当真身死,八福晋早就哭得昏厥,哪里还会在这与万岁爷针锋相对。
    可英明如万岁爷,为何要故意被八福晋戏耍?
    婉凝也想知道答案,入了养心殿没多久,她就恐惧地知晓了答案。
    皇帝竟当着她的面,将腐烂成一堆烂肉的尸首拆卸开,一块块骨头摸索。
    皇帝竟然在为尸首摸骨。
    此时皇帝边哭边笑,像个疯子似的。
    婉凝心底发怵,哆哆嗦嗦躲到门边,就怕皇帝龙颜大怒,将她斩杀在养心殿内。
    “郭络罗氏,皇后在何处?”
    “万岁爷,这就是皇后,您才苏醒,自是消息闭塞,皇后已于半个月之前死于西北乱军中。”
    婉凝早就与驻守军中的七爷和年羹尧串通一气,那日在乱军中,娴儿的替身当着万军之前跌落深谷,没有人会怀疑皇后的死因。
    “皇后垂髫之年与朕结发为夫妇,朕若连枕边相伴十几载之人都认错,枉为人夫。”
    “郭络罗氏,你若不说,他今日就为你殉葬!”
    “奴才不知万岁爷在说什么。”
    “传朕旨意,立即将阿其那赐死。”
    门外传来杂乱脚步声,婉凝满眼惊慌站起身来。
    廉亲王胤禩被押入养心殿内,
    匍匐在四哥脚下。
    “臣弟愿赴死,求皇兄饶恕郭络罗氏僭越之罪。”
    “阿其那,今日若郭络罗氏不说出皇后去向,你就去死吧!”
    “是。”胤禩谦卑无比,双肩却在轻颤。
    .......
    雍正五年七月初三,楚娴站在天池畔,远眺敖包彩笙。
    “陈清彦,佳节在即,我们在乞巧节那日成婚吧。”
    微雨斜阳下,陈清彦正擒伞朝她疾步而来,闻言,脚下一踉跄。
    “咿?你若不愿,就当我没说。”
    楚娴抿唇憋笑,越是与陈清彦这憨书生相处,越是觉得惬意自得。
    “我愿,我愿,我..我只是怕自己在做梦....”陈清彦失神喃喃。
    楚娴也觉大梦一场,上一回在江南,若非那人捣乱,她与陈清彦早已成婚,算上这一次,她竟阴错阳差嫁给同一个男子两回。
    这一回,远在大清国境西北,那人定不会再来拆散她的良缘。
    与陈清彦的大婚略显简陋,二人只对着双方父母的灵位磕头,就草草了事。
    洞房花烛夜,楚娴灌下一大壶马奶酒,才勉强压下不安与慌乱。
    “夫人,你若觉得不适应,我们..我们可先不圆房。”
    陈清彦循规蹈矩站在屏风后,不曾僭越半步。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这辈子已经历过最后悔之事。”楚娴三下五除二脱去衣衫,钻入陈清彦怀里。
    第76章
    雍正八年腊月二十八。
    三年来,连年兵祸不断,那人发疯似的御驾亲征,攻打准噶尔汗国。
    大清半数精锐陈兵于西北。
    准噶尔王廷不复过往太平,流寇四起。
    “陈静姝!臭丫头又跑去哪疯玩了!”楚娴叉腰,朝着积雪覆盖的胡杨林呐喊:“再不回来就别吃梅花糕了!”
    “阿娘,我在这!”
    脚下草垛冷不丁钻出个可爱身影,一把抱住她的膝盖。
    两岁的小家伙仰头将一束盛放的干枝梅捧起。
    “阿娘,干支梅开花了。”
    楚娴俯身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小家伙是楚娴娘家远支一脉的孩子,孩子的额娘还是楚娴外祖母一脉的远亲,模样竟与楚娴有三四分相似,着实投缘。
    她爹娘在天山居住多年,楚娴原打算投靠二人,却不成想,一场瘟疫肆虐天山,夫妇二人纷纷殒命。
    孩子生父殒命前,担心旁人知晓是孤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孩子随了陈清彦的姓氏,如此旁人就不知陈清彦只是孩子的养父。
    作为报答,楚娴与陈清彦顶替他二人的身份与路引,在天山扎根隐居,孤苦无依的孩子也被楚娴抚养在膝下,如今是她与陈清彦的女儿。
    不远处,羊群朝着帐篷奔涌而来。
    “阿爹来了!”
    楚娴抱紧女儿,朝着英朗的男人招手。
    “怎么才回来,午膳都热过两回了。”
    陈清彦翻身下马,低头抓一把积雪擦干净满面霜雪,疾步上前,将妻女抱在怀中。
    入了温暖帐篷内,楚娴将凉透的奶茶与羊肉抓饭重新加热,放到陈清彦面前。
    “娴儿,大清铁骑不日即将兵临城下,准噶尔汗国守不住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天山。”
    楚娴搂紧昏昏欲睡的女儿,忧心忡忡看向陈清彦:“夫君想去哪?”
    这些年来,那个疯子穷兵黩武,举全国之力攻打准噶尔,所过城池从不留活口,已屠尽十一座城池。
    他在找她,若那人找到她,发现她与旁人成婚,指不定会如何报复她。
    这几日,楚娴几乎夜不能寐,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那人嗜杀残暴的面容。
    该如何是好,她都已逃到天南海北,那人却依旧不肯放过她。
    “回江南。”
    “不,不可到大清国境,我们可以往西边走,去西洋,或逃去罗刹国都成。”楚娴太过了解那人,她若回到大清,等同于自投罗网。
    她也许不会死,可陈清彦父女必死无疑。
    “娴儿,最危险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他连年征战边关,定猜不到我们已回到江南。”
    “只要不去大清,我们去哪儿都成。”楚娴态度坚决。
    陈清彦面露难色,沉默片刻,道:“那去西洋,再从西洋乘船前往南洋,如何?”
    “好。”楚娴欣然同意,只要不回大清,去哪都是自由的。
    将熟睡的女儿放在兽皮毯内裹紧,楚娴依偎在陈清彦怀里。
    “娴儿,他找了你许多年,你若回去,还是皇后。”
    “皇后?我不稀罕!”楚娴嗤笑。
    “他只是不甘心我不曾臣服于他,倘若我回去,他又该逼着我接受他的后宫,何必回去自取其辱。”
    陈清彦眸中痛苦一闪而逝,沉默抱紧怀中挚爱。
    是夜,楚娴正与陈清彦温存之时,帐篷外却传来万马奔腾的嘈杂声。
    “不好了!清国夜袭!”
    陈清彦来不及披衣,过着羊皮袄子冲出帐篷,再回来之时,满眼惊惶。
    “娴儿,王廷已被八旗军攻破,快些将姝儿唤醒,带上细软,我们立即离开这。”
    “夫君,你听我说,你我在罗刹国与大清西北边界汇合,你们父女先走。”
    “要走一起走!”陈清彦抱着女儿,钳紧妻子的手。
    “王廷已被攻破,他找不到我,势必会继续屠城,你和孩子若跟着我,他定不会饶恕你和孩子,你们先走,快走!”
    “为了孩子,你必须走!”
    “阿娘,我不走,我不走!”姝儿抱紧阿娘不肯松手。
    “好,好,要走一起走。”楚娴含泪抱紧女儿,与陈清彦同骑,跟随四散逃离的牧民们往罗刹国边境狂奔。
    沿途火光四起,靠近王廷的王帐更是火光冲天。
    那人竟提前收腹天山失地。
    八旗精锐从苍茫草原腹地蜂拥而出,与准噶尔骑兵厮杀开。
    那些八旗子弟杀红了眼,看到准噶尔装束之人,无论男女老幼,悉数诛杀殆尽。
    “娴儿,前方路口已被八旗阻拦,调头。”
    陈清彦心急如焚,前后都已无退路,大清八旗犹如从天而降。
    “夫君,换一身衣衫。”
    楚娴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长衫马褂与满女氅衣。
    “娴儿,不可!”陈清彦目露沉痛。
    “你和孩子快走吧,他如此大张旗鼓,是在找我,你该知道的。”楚娴无奈换上氅衣,打散头发,匆忙挽起满女小两把头。
    许久没挽发,楚娴的双手都忍不住发颤。
    “你就说是在准噶尔做生意的汉人,八旗军定不会为难你父女二人,你别担心我,他不会杀我,你知道的。”
    “快些走!”楚娴含泪扬起马鞭,一鞭子抽在马后。
    “夫人!”陈清彦抱紧怀中哭嚎不止的女儿,扬鞭往东疾驰。
    方绕过一处山丘,眼前赫然出现数不尽的明黄龙旗。
    陈清彦浑身
    一僵,抱紧女儿跃下马背,匆忙混迹在一众大清臣民队伍中。
    “一个个排好队,拿出你们的路引。”
    陈清彦将准备好的假身份路引取出,低头递给身穿铠甲的士兵。
    “哎呦,陈大人,多年不见,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