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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史论题述,首题曰行赏忠厚之至论、次题为安国全军之道。”
    “姝儿,今年的药可曾服下?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胤禛抱紧福晋,柔声细语安慰她。
    什么坐朝问道,垂拱平章,袖掌天下,都不重要。
    他极担心她发病。
    “前几日就已服下,你别担心我,眼下最重要的是科举考试,你别管我。”
    楚娴依偎在池峥怀里,任由他轻抚她的后背安慰。
    “还有..还有还有..”
    楚娴痛苦搓揉额头,仓促间死记硬背这些拗口之言,她已筋疲力竭。
    史论题述还有三题,她将脸都快揉烂,死活想不起来考题。
    楚娴绞尽脑汁,揪紧发髻,直至满头乱发被揪的凌乱不堪,终于想起题述。
    “池峥,三题为论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四题为论浮费弥广,最后一题,最后一题究竟是什么...我想不起来,对不起,池峥,我想不起来呜呜呜..”
    “姝儿...”
    胤禛压下失落与担忧,堵在唇边的质问,被她崩溃的眼泪浇熄。
    “我是卑劣窃贼,我是窃贼..”楚娴蜷缩在池峥怀中,嚎啕大哭。
    她对不起天下寒门子弟。
    “姝儿,你冷静些,听我说,这些题目我绝不会刻意记下,今日权且当你吃醉发梦,梦呓罢了,做不得数。”
    “你不必自责,不要自责,不要伤心难过。”胤禛柔声细语安抚。
    礼部呈上的考题只是拟题而已,尚未呈报汗阿玛定夺,部分考题立意肤浅,甚至不曾入他眼。
    他本打算过两日将礼部拟题驳回,再拟新题奏报。
    她偷就偷了,即便偷走是汗阿玛敲定的真考题又如何?
    以她对池峥的心思,在杀夫与池峥之间抉择,她定毫不犹豫选择托举池峥。
    她并非卑劣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她有多煎熬痛苦,愧疚万分。
    “不,你需牢记在心。”
    楚娴抓过毛笔,运笔疾书,即将万劫不复,她也不能让池峥名落孙山。
    运笔的手发抖,字迹凌乱不堪。
    压下恐惧,洋洋洒洒写下考题之后,楚娴泪盈于睫,凝眸看向池峥。
    “姝儿,若这些考题令你痛苦愧疚一生,我宁可名落孙山。”胤禛心疼抓过考题,径直丢入炭盆。
    楚娴错愕垂泪,池峥竟连锦绣前程都不顾,宁可落榜,也要救赎她。
    “我说过,我无心向学,你只需答应我,无论我是何身份,都不准摒弃我,这是约定。”胤禛将仍在轻颤福晋拥入怀中。
    “好,都依你,无论贫贱富贵,你我永不分离。”
    楚娴拼命抱紧池峥。
    他是布衣平民也好。
    官场阿谀我诈,成日里虚与委蛇,欺上瞒下,他这般清正不阿的性子,只能当孤臣纯臣,绝不愿和光同尘。
    倒不如不去趟混水。
    “对不起,是我太独断专行,甚至不与你商量,硬逼你当官。”
    池峥并未回应,而是收紧臂弯,温热掌腹裹紧她的手背。
    “池峥,我今日想与你坦白一事。”
    原打算在池峥科考结束后,再坦白这件事,可如今池峥是否科考,已不重要。
    爱逢其时。
    她若再遮遮掩掩不肯坦诚相待,对不起池峥纯粹炙烈的真情。
    她不想再欺瞒他任何事。
    也瞒不住了。
    没有化容水,她甚至瞒不到下个月见面。
    “你想坦白何事?”胤禛心底没来由慌乱,下意识想逃避。
    眼睁睁目睹她取出熟悉的药瓶倒入铜盆,将脸庞浸入药水中,胤禛痛苦跌坐于绣榻。
    楚娴将脸上的化容水擦拭干净,露出素面朝天的真容。
    抬眸间,愕然发现池峥跌坐在绣榻,面色惨白。
    她心疼拭泪,他还是被她给吓着了。
    见他失魂落魄的神情,楚娴忐忑不安坐在他身侧。
    她的真容比林姝绝艳,却看不到池峥眸中露出半分惊艳。
    他是不是不喜欢她的真容,楚娴不敢看他,只小心翼翼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姝儿,你是..姑娘本尊,是四皇子福晋,是也不是?”
    胤禛哑着嗓子,明知故问。
    “是。”楚娴坦荡承认:“我闺名乌拉那拉楚娴。”
    “池峥,我与四阿哥在合谋和离,不知何时成事,我不想再辜负你,不能再欺瞒你半分。”
    “今晚,你若决定与我断情,你我私情到此为止,若你愿继续留在我身边,除非你移情别恋,否则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无怨无尤。”
    胤禛若遭雷击,好一个无怨无尤,只可惜她开出的唯一条件,却是他唯一无能为力之事,死局。
    他失魂落魄起身踱到窗前。
    “你当如何成事?皇族子弟岂可轻易和离?”
    “若和离不成,我不当楚娴,只当林姝,可好?”
    楚娴款步走向池峥,未料他却寒着脸,后退数步,避开她。
    “四福晋,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外室?男宠还是玩物?”
    胤禛愤恨质问:“你又将四阿哥当成什么?傻子?还是仇人?”
    “与四阿哥有何关系?我与他互相利用,各自心有所属,我管他做甚?”
    池峥竟莫名其妙为四阿哥鸣不平,楚娴哭笑不得。
    他太过良善清正,哪会知道她与四阿哥之间的蝇营狗苟。
    “我与四阿哥只是盟友,我与他相看两相厌,与他之间清清白白,到如今都不曾圆房。”
    抛开无关紧要之人,楚娴正色回应:“池峥,我心悦你,你对我的心意,我必百倍相报。”
    她与池峥相知相恋近两载,池峥不可能看不出她对他。
    “娴儿,倘若四阿哥回心转意,愿与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可愿..”
    “愿什么?你别咒我,与他举案齐眉,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哼,你是不知道,四阿哥他喜欢..”楚娴捂紧嘴。
    关于四阿哥逆伦的秘密,池峥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胤禛心口陡地抽疼,她说的每一个字,像无数利刃直插五脏六腑,剧烈地疼。
    只是提到他而已,她倒情愿一死?
    楚娴沉吟片刻:“四阿哥喜欢娇柔温婉的汉女,开春我去内务府要几个美人伺候他。”
    “哦。”胤禛轻哼,他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喜欢娇柔汉女。
    “所以你不能醋,我只要你。”
    楚娴仰头凝视池峥,眼底柔情千回百转。
    她不必刻意追逐池峥的目光,无论何时,只要她看他,他的目光永远落在她身上。
    心尖被明媚缱绻笑颜重重地跌撞,太重了,心底撞出既甘甜又苦涩的感动。
    胤禛双目干涩,面颊微微痉挛,乱却心曲。
    “咿,池峥,我总觉得今晚哪里忒奇怪,你似乎并不惊讶。”
    楚娴直截了当说出心
    底疑惑。
    胤禛将她揉进胸膛,不去看她审视的目光。
    “姝儿,我钟情之人是你,无关容貌与身份。”虽羞于承认,他的魂魄终也为她低头折腰,俯首称臣。
    “池峥..”楚娴哽咽,拼尽全力搂紧他,狂乱吻他微凉薄唇,他的眉,他的眼。
    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嗡嗡嗡轰鸣,皮肉都颤栗的绷紧。
    她没出息地彻底融化在怀抱中。
    “娴儿,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胤禛轻轻推开她,不敢再继续,他并非柳下惠。
    他若以池峥的身份要了她,她定会后悔,她会恨他。
    “姝儿,明日我回保定府过年,待二月进京赶考。”
    “二月初还是月末归来?具体哪一日?我去城外接你。”楚娴猛力抓住他的手,不够,恨不能随他回保定府。
    “明日晚些走,我为你准备些年节礼,你带回去正好,我还为你缝了一顶貂绒的暖帽,可暖和了。”
    “二月十五归来。”胤禛垂眸,压下熊熊燃烧的扭曲嫉妒。
    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夫婿,他不曾收到任何她亲手缝制之物,一件都没有。
    “你别送我,四阿哥府邸只隔一条街巷子,京畿重地并无宵小之辈敢造次。”
    楚娴咬唇,其实她怕被人瞧见,连累池峥。
    “我跟在你身后二十步开外,不给你添乱。”
    他的语气染着小心翼翼的柔情,楚娴舍不得拒绝,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深巷中,楚娴时不时转头看他,忽地脚下一趔趄,险些跌倒。
    “娴儿,别摔着,看路,别看我,罢了,你跟在我身后。”
    胤禛无奈加快脚步,走到她身前二十步开外。
    看不见她,又担心她在暗夜里磕着碰着,这下轮到他为她频频回头。
    楚娴拂开眼睫残雪,心情欢愉,连雪粒都是暖的,直暖到五脏六腑里。
    待看见四阿哥府邸朱红外墙,楚娴加快脚步,从角门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