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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妻 第73节

    安安虽然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对于近来环境的转换也没有吵闹,甚至没有问过沈莲岫什么,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异常的,就比如眼下,她知道她不应该和阿娘两个人待在这里,前几日就够奇怪了,但至少还有阿爹、姨母和小树,可眼下什么都没有,她和阿娘一起在一个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方。
    原也是没有这么早去睡的,即便睡了也不肯乖的,但她知道眼下似乎不能这样。
    于是安安立刻扑到沈莲岫的腿旁,道:“好。”
    沈莲岫便带着安安在身边,去煮了一锅稀饭,就着昨日带过来还没有吃完的烙饼一起吃了,其他东西是再不能有了,沈莲岫从没在吃上面亏待过安安,在白溪村时虽然过得简单,但能够给她吃的还是会给她,可安安吃着这些并不算美味的吃食,也并没有闹。
    母女两个吃完了东西,安安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憨态可掬的模样总算让沈莲岫心里浓重的阴霾稍稍消散些许。
    很快,沈莲岫便将安安抱上了床,安安一时还睡不着,沈莲岫便与她讲着话,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都是小孩子想到哪里说哪里,间或也会冒出几个问题来问沈莲岫。
    两个人说了半晌,沈莲岫却忽然问安安:“安安,你有没有想你阿爹?”
    “阿爹……”安安的胖手指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道,“他说会回来的。”
    沈莲岫鼻子一酸。
    她没办法再和安安说什么,或许她对于周临锦的记忆还不是很多很深刻,在日后的岁月里也会慢慢忘记他,但她做不到此刻就对安安说,周临锦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她又害怕又彷徨,很需要有个人来和她一起分担。
    “我们要睡了哦。”沈莲岫只对安安这样说道。
    安安和她说了许久的话,也以及累了,张嘴打了个哈欠,便窝到沈莲岫的怀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闻着沈莲岫身上熟悉的味道,睡了过去。
    黑暗中,沈莲岫睁着眼睛,一刻都没有闭上。
    直到夜半。
    她听见外面传来明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开始声音出现的时候,她很开心,以为是等到了周临锦,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很快她便发觉,脚步声又多又细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明显来的不止一个人。
    外面也火光婆娑,晃晃悠悠的,更加印证了来人不止一个,而是有好几人举着火把。
    沈莲岫将安安往床里面一推,匆忙从被子把她从头到脚一盖,等要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周临锦在外面喊她:“阿圆,你在里面吗?”
    沈莲岫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应不了声,她脚下踉跄一步,还没等站稳,便快步走到了门口。
    只见周临锦正朝这里走来,一行足有十几个人,而走在他身边的却正是惠王刘衍和周临钰。
    或许是事情到了眼前,并且早就有所预料,沈莲岫反而不害怕了,甚至也不慌张。
    至少周临锦是完好无损的。
    而原是让她午后便离开这里的周临锦,此刻见了沈莲岫还在,却也并不见惊讶,他只是对惠王道:“殿下,我的妻女就在这里了。”
    惠王那双略带着脂粉气的眸子上挑,打量了沈莲岫几眼,倒是笑道:“本王就说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仆妇,反而是你女儿,倒像个乡下孩子,不过既然说起来,确实也长得有几分像你。”
    周临锦道:“她胆子小,女儿又年幼,还请殿下见谅,容许在下与她说些话。”
    一旁的周临钰轻嗤了一声,听见他的嘲讽,沈莲岫倒不怕他,反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惠王却并没有阻拦周临锦的意思。
    周临锦上前来,将沈莲岫稍稍拉过到旁边,对她道:“阿圆,国公府已经没了。”
    沈莲岫心头一惊:“什么?”
    “我离开之后不久,圣上便派人将国公府……”周临锦没有再说下去,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因周临钰之故,圣上怀疑我在他人都不愿出城的情况下主动出城,是为了投靠惠王。”
    沈莲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临锦,像是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惠王是周临锦的杀父仇人,他怎么可能会去投靠他?
    然而要是再细想,周临锦明明提前向皇帝陈情,请求不要让周昌回京奔丧,可皇帝仍是不允,此事落在皇帝的眼中,是不是会觉得周临锦因此而生出异心也是应该的?
    “国公府还有那么多人,怎么会……”沈莲岫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吐字艰难,“夫人,阿姐还有珠儿……”
    周临锦没有回答她,而是撇过头去。
    这时惠王道:“你们倒是胆子大,差点就要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了,若不是本王先得知诚国公府出事,也不会想到你已不在京城之中,去瑜儿那里捉你,没想到你却已经走了,好在还有死牲畜,虽然被你得逞全都烧了,但本王及时带人赶到,也算是钓出了你。”
    他才说完,周临钰便道:“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再去……”
    “闭嘴,你这个废物,竟然连几只死牲畜都看不住。”惠王冷冷道。
    周临锦眸光一闪,此时立刻对惠王说道:“死牲畜会祸及他人,求殿下顾念城中百姓。”
    “罢了,”惠王挥了挥手,“若是疫病散开,本王倒要花心思去处理,确实不妥。至于你,反正也回不去了,便跟着本王便是,眼下戎国已现颓势,你父亲麾下那几员大将确实骁勇善战,若他们到时领兵上京勤王,本王恐怕腹背受敌,力有不逮,还需你从中斡旋,他们极敬佩你父亲,想来也会卖你几分面子,何况你比之你这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堂兄,那更是年少得志的天之骄子,安心为本王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
    周临锦无言,却在惠王话音落下之后跪了下来。
    惠王笑道:“不必行此大礼,你这便跟着本王,不过你这妻室,也算是对你有情有义了,说起来,你们还要谢谢本王,若不是本王,也没有你们这段好姻缘。”
    他看向沈莲岫,又道:“你回去,继续陪着瑜儿。”
    沈莲岫不知该怎么答,但见从地上起来的周临锦并没有说什么,便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惠王随后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周临锦、周临钰等几人。
    周临锦先对沈莲岫道:“我先把你和安安送回去。”
    他话音才刚落,便感觉到脸颊旁有一阵拳风过来,但周临锦并不慌张,只是在瞬间拉开沈莲岫之后又稍稍闪了闪身子,便躲避了开去。
    沈莲岫往那边看去,只见周临钰正狠狠地盯着周临锦。
    第90章 后怕 安安都快不认识你了
    他一击不中, 也知道不会再成功,便就此罢手。
    不过周临钰仍是忿恨地看着周临锦:“你为什么要出城?你知道我母亲他们都被你害死了吗?”
    周临锦其实已经对周临钰差不多视若无睹,他并不想和他说话, 正要拉着沈莲岫回去,然后沈莲岫却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
    她上前两步, 直直地对着周临钰, 道:“这不是应该问你吗?若非你叛逃, 圣上未必会疑心至此, 还有苏琼,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她早就难产而死了,那个孩子也没活下来, 她是为什么才会这样的,你说呢?”
    “你!”周临钰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咬牙切齿地看看周临锦, 又看看沈莲岫, 双手紧紧地攥着,却始终不敢再对他们怎么样。
    沈莲岫一想起诚国公府的那些人, 比如杨氏、周仪韶和珠儿, 心里便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在割,虽然知道此事大半还是源于皇帝的绝情与昏庸, 但此时周临钰乱咬人, 要把错都推到周临锦身上, 她绝对忍不了。
    谁都可以说周临锦,但是周临钰这条狗不配。
    “好了,不用和他废话,”周临锦道, “我们进去叫醒安安。”
    二人正要转身进屋,这时周临钰又气急败坏道:“周临锦,你是不是想进去和她说什么悄悄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根本没有忠于殿下!”
    周临锦的眼角余光终于扫过周临钰,冷冷道:“我的所作所为,殿下自有分辨,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周临钰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周临锦的话让他难受得像是百爪挠心,他当初投靠惠王,本就是看不惯周临锦,却又比不过他,所以才想出这条路,甚至不惜毒害了祖母吴氏。
    然而孤注一掷之后,惠王却并没有很重用他,让他运送死牲畜已经是最重要他的一次,可他也没有办好,反而一个不小心让周临锦一把火烧了,之后周临锦又劝说惠王不要再利用死牲畜传播疫病,惠王竟也答应了。
    周临锦来了,他更加没有了立足之地,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
    但他就连打都打不过周临锦。
    眼看着周临锦和沈莲岫进了屋,周临钰只能一脚踢在了一个破水缸上。
    沈莲岫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往里走,一面趁机悄悄对周临锦道:“周临钰这个人,留下来恐怕始终都是个祸害……”
    周临锦先是不语,等走到床前,看着被被子覆盖住的安安,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安安身上的被子,等看见安安的小脸露出来之后,他才对沈莲岫道:“惠王已经答应我,让我亲手把周临钰杀了。”
    沈莲岫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周临钰或许一开始还有点用,但如今对于惠王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周临锦提了这个要求,应该也是让惠王觉得这是他投诚的条件之一,顺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周临钰身上,解决了周临锦心里的仇恨。
    她看了一眼正轻手轻脚把安安抱起的周临锦,其实根本无需多问,她知道周临锦根本不可能和惠王站到一起。
    就像周临锦看到她还留在这里,也并没有问一样,他也知道她不会走。
    周临锦把安安递给沈莲岫,道:“你先抱一下。”
    然后自己便大步向着外面走去,沈莲岫想了想,赶紧抱着安安快步跟上。
    才走到门口,还没跨出那个门槛,便看见周临锦从旁边一个侍卫那里抽出一把刀,还未等周临钰反应过来,便一刀刺向他的胸口,周临钰先时看见他抽刀已经有所预料,奈何他动作迟钝,加上周围有人故意架住了他,于是这一刀便正中着狠狠吃下。
    鲜血汨汨流出,周临钰一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临锦。
    “你……二弟,你怎么敢……你不怕殿下……”
    周临锦将刀摔在地上,仿佛怕那血污沾染到了自己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大哥,你安心去吧,这是殿下应允了我的。”
    “什么?”周临钰已经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这回他并不再去看周临锦了,或许是连抬头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只是嘴中仍旧喃喃道,“原来我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终究是没比过你,可你要是没有你的父亲……”
    周围的侍卫嫌他烦,屈膝便将他踢到在地,周临锦扑到地上之后,便再也没了声息,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讲完。
    沈莲岫与周临锦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她叹了一叹:“死到临头,竟还是没有看开。”
    周临锦又从沈莲岫手上把安安接了过来自己抱着,很快,一行人便离开这里,留下周临钰的尸首一直在原地,无人掩埋。
    ***
    到沈芜瑜那里的时候正好天亮,沈芜瑜早就已经得知了消息,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等他们。
    离着那里还剩一段路,周临锦便止住了脚步。
    “我就不过去了,这几日你安心待着便是,等有了空闲,我会过来看你们。”
    沈莲岫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两人就此分别,周临锦走得快,沈莲岫更是连头都没有再回一下。
    沈芜瑜已经朝她跑过来,忙不迭问沈莲岫:“姐姐,你们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莲岫道:“先进去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
    昨夜,周临锦除了告诉她,惠王同意他把周临钰杀了之外,周临锦私下里便什么都没有和她说,看起来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但是沈莲岫已经能够猜到大致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就一直觉得周临锦好像有什么心事,甚至还问过一回,可周临锦并没有吐露只言片语,如今想来,恐怕在周临锦发现自己与京城断了联系的时候,他应该早就已经猜到诚国公府可能已经出了事。
    但他始终都选择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即便最后都没有向她透露半分。
    就算没有周临钰运送死牲畜一事,周临锦也是凶多吉少,皇帝抄了诚国公府已经使得周临锦的行踪提前暴露,惠王早晚会抓到他。
    而周临锦十有八九也是故意让惠王发现他,并且让惠王告诉他诚国公府已经出事的事,让惠王有机会劝他投诚。
    他留在惠王身边,要做什么其实不难猜出。
    只是……诚国公府已经没了,皇帝也已经不再信任他,他又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