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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顶着一头的血,独自一个人站在那,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小小的身影像是在对抗全世界。
    可是首位的校长气定神闲地笑了,徐徐说道,“可是方晔说他不是,他说你们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告示栏上贴的东西纯属是造谣。”
    郁辛愣在了原地,后面郑玉梅的咒骂,各个领导轮番教诲,一向喜欢他的班主任失望的眼神,仿佛一点点从他世界里淡了出去。
    只剩下那一句,方晔说他不是。
    他以为会有人永远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抵挡千军万马。一回头才发现,世界自始至终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再往后,他不信邪的想找方晔问清楚。
    但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见过方晔一面。
    他在学校过的更加焦灼,郑玉梅回去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三天也没起来。好不容易回到学校,又是同学的口诛笔伐和异样目光。
    他的手臂上又多了几道新口子,人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他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给方家老宅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康叔,那时候声音还很年轻。
    郁辛磕磕巴巴地问他方晔的下落,康叔一下子就明白了打电话过来的是谁。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道,“少爷出国了,估计不会回来了。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郁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世界从那刻彻底崩塌,在命运的赌桌上,他输的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郁辛按着自己快要炸裂的头,从茶几底下摸出一根烟,颤抖着手给自己点上了。
    烟味瞬间进入他的肺里,他似乎是连呼吸都费劲,一口吸上就开始不要命的咳,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他缓了许久,心脏传来迟来的钝痛,总算是从自己着千丝万缕的思绪里缕出来了一点点线头。
    命运流转,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上了同一个赌桌,再次压上了一切的筹码,沾沾自喜的以为这次会赢。
    可是冷静想下来,一切的巧合和相遇,真的是所谓命运吗?
    六年前他在所谓的矫正所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关了七天,分不清白天黑夜和时间,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全世界只有自己的恐慌彻底笼罩的他,人类最害怕的永远是虚无。
    他感觉不到自己存在,感觉不到世界存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就指甲慢慢开始扣自己面前的墙。
    扣到血流不止,指甲上翻。十指连心,可是肉体的痛远不及他心里的痛。他后知后觉的明白那种酸涩和悲伤全都由于一件事——希望。
    有希望才会失望。
    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笨拙的把自己过去所有的期望一点点掐灭,最终一丁点儿都不剩,十个指头磨的快要见了骨头,灯打开的时候整个白墙被他染的都是血淋淋的手印,活像见了鬼。
    这样彻骨铭心的疼,才够他把方晔从他心里彻底抹去。
    可如今那血淋淋的手掌仿佛还在昨日,他尽力遗忘的、努力忘却的全须全尾的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一无所知的又迈进了同一条河流。
    一支烟快要燃尽,郁辛又点了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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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头疼的快要炸掉,几乎是自虐式的逼自己回忆。
    从哪里开始的呢?在酒店那次初遇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他的心理诊所招待过别人吗?为什么自己不论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接受治疗?他是如何百费周折的通过这么多人把那张名片送到自己手里的?
    在酒馆那次呢?发布会那次呢?被人泼了一身水那次呢?
    越想,郁辛越觉得全身发冷,手抖地快要拿不住烟。
    他踉跄的站起身,在寒冬腊月里把窗户打开了。又拿了抹布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净,电视上的春晚随机播到了哪个小品,郁辛还有闲心扫一眼,全是不认识的面孔。
    他想做一些事情缓解自己的情绪,索性把方晔封上保鲜膜的菜掀开了,开了煤气想自己炒个菜。
    菜整整齐齐的码在冰箱里,似乎在等待某个幸福的人把它们掀开。郁辛颤抖着手不知道拿出来了什么,像逃跑一样关上了冰箱的门。
    他不是没做过菜。
    郑玉梅入狱后,他的一日三餐都是靠自己,这么多年厨艺没长进,最大的进步就是能把东西做熟,不把自己药死。还好他口腹之欲本来就不强,磕磕绊绊的也算给自己养大了。
    如今再拿起东西,也不算陌生。只不过他脑子里各种思绪在交杂,没注意自己从冰箱里拿的是一盘鸡翅,已经腌好了。
    他在锅里热了油,脑子一抽把带着水分的鸡翅一股脑扔进了锅里,一时间油噼里啪啦的到处飞溅,一下子崩到了郁辛的手背,郁辛站在锅边,突然呆住了。
    方晔推开门就被屋里的油烟呛了一口——郁辛没开油烟机。
    然后就看见厨房像是战场一样,烟雾缭绕,像活生生把这点空间扔了二十个手雷。方晔快步跨到厨房,把站在锅边发愣的郁辛解救出来,然后一手关火一手拿锅盖,一把把四处乱溅的油锅盖上了,然后又开了抽油烟机。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郁辛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方晔拉着郁辛的手,关心道,“烫到没?”
    郁辛摇摇头。
    方晔看着郁辛手上明显的几个红点皱了皱眉,还是没说出来指责的话,拉着郁辛的手冲了一会儿凉水,又拿出来医药箱上了烫伤的药才算完事。
    郁辛就这样任他摆弄,看着方晔关心又心疼的脸,他迷茫了。
    这一刻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分不清楚。
    无限的包容和照顾是因为愧疚还是爱,他同样想不明白。
    他只好可怜的珍惜的试探自己这一点真心,给自己一点沉溺的纵容。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纷乱的事情。
    方晔亲了一口郁辛的嘴,问道。“饿了吗?怎么自己动手了?”
    郁辛眨眨眼,露出来一个这些年来挂在脸上无懈可击的笑,道,“还行,我就是想试试。”
    他不在是七八年前那个所有事情都写在脸上的少年,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孤注一掷的勇气,更没有与全世界为敌的决心。
    如今他多的是圆滑和伪装,隐藏在表面下的不再是沉痛和悲凉,而是一种自我保护似地接受。他不需要再用自己的半条命来忘记一切。
    方晔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半点没歇下,换了身衣服又进了厨房。
    他和郁辛的年夜饭还没吃。
    他独自去厨房忙活了,郁辛依旧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电视在播放春晚,声音很大,厨房炒菜的油气和屋里的热闹夹杂在一起,窗外的鞭炮声音更加浓烈,郁辛在这热闹的氛围里终于体会到了许多年没有的年味。
    幸福太短,才会贪恋每时每刻。
    方晔看不到的身后,郁辛看他的眼神很远很远,像是在看当年那个一身校服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带着一丝怀念和决绝。
    年夜饭吃的很快,郁辛即便早就吃不下,还是给面子的吃了很多。
    他今夜话多的有些反常,方晔只当他是高兴。
    饭毕,郁辛更是前所未有的热情,在床上如情似火,累的整个人都要失去意识,却还是抱着方晔不放,勾的方晔折腾他直到后半夜。
    除夕的钟声就在这汗水和喘息夹杂间悄声无息的度过。
    新的一年,真的来了。
    第27章 真相
    很多年前郁辛就上过一个赌局,那时候他没有筹码,唯一有的就是赤诚的真心,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了赌局上,远不知道输了会付出多么惨烈的代价——所以他一无所知的输了,被背叛也好,失去半条命也好,这是他应得的。
    直到他封闭自己多年,好不容易给自己的真心开了道门,想了所有可能的后果,清楚明白输了之后会有远比上一次更剧烈的痛,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堵上了一切。
    但是事实证明,与命运赌博这件事,人只会输的越来越彻底。
    人与命运,休论公道。
    凌晨五点,郁辛静悄悄下了床。
    方晔大概是累极,方家老宅的刀光剑影就够他头大,更何况要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阵忙乱,因此此刻睡的很熟。
    郁辛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穿了一袋外套,拿了手机和充电器,临行之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洗漱台上的两只牙筒沉默的靠在一起,郁辛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这房子他住了四五年,以前只不过是个借宿和喝酒的地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人气热闹起来,他却在最热闹的时候离开了。
    今天是春节,中国人最喜庆的日子,郁辛独自一人坐上了航班,一脚跨入地图的另一半端。
    郁辛望着窗外,从萧条的冬景逐渐升空,再降落时已经是绿意盎然。
    方晔一觉醒来,下意识摸了摸旁边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