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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说很漂亮,很可爱,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讲述起大学被绑架的后半段。那个人如我所臆想的那样,强迫了他,说要将他关在那个屋子里一辈子。那个人身材高大,手臂健壮,陶陶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无论陶陶如何跪地求饶、摇尾乞怜也不会动摇。
    陶陶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天,忽然有一天那个人就消失了,门自己打开,陶陶走了出来。
    但那间屋子却无时无刻在他脑海中浮现,陶陶神经紧绷、情绪崩溃,再也无法继续学业,于是跟随父母回到家中。他治疗的那段时间是父母最忙的时候,他必须要时时刻刻有熟悉的人陪伴着,同时还有昂贵的治疗费用。他的父母轮流照顾他,他的病情慢慢转好。就在这即将变好的契机之下,一次他熟睡的午夜,他疲于儿子病情的父母驾车去往医院,去见一位即将寿终正寝的亲戚。
    半路时雷雨骤降,他们想起来陶陶还在家中,想到陶陶对雷雨天的阴影,他们决定改道回家。
    就在这改道过程中出了车祸。
    然后陶陶便背负起债务,将自己缩在房子里不敢出去,一出去就要被人抓住扇打踢踏。直到那位将阔佬介绍给他的亲戚出现,他才勉强脱离了那处困境,不过也是跳进了另一处困境中。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与在床上时因为禁不住揉搓或初与人分手时的哭不一样,他这时候的哭安安静静的,流出来的仿佛是生念,是经过蜡质颗粒表面不留痕迹的血。
    他这样,脆弱得像结冰的泡泡。可怜又漂亮。
    我感到舌根难受,牙齿发痒。我想吃掉他。
    陶陶吃起来应该是无甚脂肪但汁水充足的。
    但我没有。我抱住他,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因为他遇到了我,他攀附到了正确的树枝上,他锲凿进正确的拼图,躲进正确的兔子洞。
    我会救他于水火之中,我是附着在他背后的神灵,我是他的全世界。
    和陶陶回国之后祖父才知道我已经结婚的消息,据说他在老宅中气得几欲驾鹤西去,敲断了一根拐杖,要我将爱人带回去经他审视。
    我没有将陶陶带过去,只是拿了一张陶陶的照片前往老宅。婚后旅游时陶陶穿着裙子站在阳光稀少的泰加林行道上的图片,红裙子,眼睛痴白黑阗。
    我将照片展示给祖父看,祖父原本还在吹胡子瞪眼,脸上层层叠叠的老皮都要鼓起来,看清照片之后却猝然安静下来。我在他安静的一瞬间轻声笑,绕到他椅子背后去给他捏肩膀。
    一身老骨头,丢去给狗啃都不要。
    我捏重一点就能把他掐死。
    我说:“怎么样?我的妻子。他漂亮吗?”
    我说:“他是不是比奶奶漂亮?比祖父年轻时的任意一个情人都要漂亮?”
    他轻轻勾着手指,我就能为他去死的。
    我重新回到公司,重新做回那个日理万机、百般忙碌的秦总。也并不是突然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只是觉得老东西寿命将近,同时,我自己操持一些东西,收拾起人来也方便一些。
    我将向陶陶讨债的殴打过他的人,那个包养过陶陶一年多的阔佬,连同李荏绑起来一同揪着收拾。
    李荏和陶陶分手之后境况也没有变好,顾小姐与他解除婚约,他的家业岌岌可危,他的父母这两天到处在酒桌上陪酒求助。这些并不能怪我,只能怪他,他做什么要信我的承诺?我看起来是一言九鼎的人吗?
    我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于是有一天李荏冲到我办公室中来找我。他先是下跪,再是痛苦,最后是站起来破口大骂。他问我为什么这样气量狭小,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招惹我。
    我说:“怎么没有?”
    他目眦欲裂:“他妈的哪里招惹你了!你和陶陶认识也是在我之后的!我帮你养了那么久的老婆,他和你一起给我戴绿帽!”
    我冷冷盯着他。
    他身后的单面玻璃映着我的面孔,我看见自己虹膜上悬,面无表情,像个披着人皮的机器。
    “他之前给人屮那么久!屁股都要给人撞烂了才轮到你,亏秦大少爷下得去嘴!你以为他是多么单纯清高的东西,他大学时就给人强健了!哦——”他口不择言,扯着嘴角笑,“秦大少爷也上过a大,怎么会没听说过?一个精神病患者,整天自恋得以为有人偷窥他……”
    我盯着他。
    楼栋高层窗外飘过一些朦胧的水汽。
    他的嘴角倏然僵硬,眼睛缓慢睁大,指着我:“你……你……”
    我挑起眉毛,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大学时因为偷窥癖被祖父抓去美国治疗。
    第11章
    陶陶说想要回学校继续学习。
    他的妈妈告诉他,陶陶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陶陶感到幸福之后就想要去拓展新的领土。
    我问他不害怕吗?不害怕再遇到歹徒与变态?他说不害怕,因为我会保护他的。我说好吧。
    于是他重新回到学校。规则上来说他的休学时间过长,已经不能回到学校,但是规则可以不存在。
    他交到一些新的朋友,会像刚认识我那样举着手,扬着下巴向别人说这是他的结婚戒指。在外面时穿着普通的衣裤,在家中时穿着各种各样的裙子。雷雨天时躲在我怀里,我离他远时他挂念着我,我离他近时他缠抱着我。
    家中装满了摄像头,他也知道,我也知道的。我说我想在工作之余随时看见他,于是他就同意了。
    一个春日的午后,我打开监控软件,想看看陶陶是在家中还是在学校。可是画面初一展开,我看见的却是李荏那张浮肿的脸。他正对着门口踹门,衣衫不整,形容脏污,口中叫嚣着开门!开门!
    陶陶站在二楼栏杆处,有些不知所措地垂视门口,应该是听到了李荏的声音,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开门。新招聘来的管家上前去与他低语,我拎起衣服下楼,打电话过去,看见管家将手机递到陶陶手中,陶陶滞涩的声音响起,笃定我在看监控一样,问我:“怎么办?小叙,现在要怎么办?”
    我走进电梯,说:“不要害怕,去到阁楼中躲着。书柜后面有个凹进去的小洞穴,我们以前在里面睡过的,你躲进去,将自己锁起来。让管家不要开门。”
    陶陶下意识往楼上走,嘴里还问:“是不是李荏,我听好像是他的声音。”
    我说:“是的,他吸毒了,很危险,要来绑架陶陶。”
    陶陶呼吸骤然凌乱,万分恐惧地加快步子,跑到阁楼上,手忙脚乱地在书柜上摸索。
    我提醒他:“开关在红色烫金的那本书下面,不要害怕。”
    他找到开关,急忙爬进去,缩着手脚窝在角落。我看见他紧张覆汗的侧脸。
    我说:“好了,现在等着我。我回去接你。”
    我挂断电话,开车前往家中。
    李荏踹门不成便破窗而入,一楼那扇大面积的玻璃,从未想过会被人击碎,和陶陶一样不设防的。
    他手中提着斧头,管家也怕得骨架要散,拿着拖把棍瑟瑟缩缩与李荏对峙。李荏却根本没想找管家的麻烦,拖着斧头从一楼开始搜寻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这个窝囊蠢货,被逼急了居然这样激进。我将油门踩到底,风声如同箭啸,刮刺而过。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别墅门口,下车时取过后座的金属棒球棍,悄无声息地进门。
    管家手无缚鸡之力的,躲在厨房角落,看见我之后无声地张圆嘴巴,我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盯着背身向我正搜寻酒架的李荏,高抬球棍。
    “嗡——”
    迅疾的一声。
    痛呼声震破天际。
    他像空中安静飞着猝然被子弹击中的麻雀,翅膀一折便坠落地面。长柄斧头瞬间脱手,他侧头看见我,一脸惶恐,挣扎着要去捡斧头,“铛!”一声,我将那钝器一脚踢开,踩住他的手。
    我没有打到他的头,只是在背部敲了下,没有血流出来,他像个发条截断的机器,四肢凌乱地挣扎。
    我在他布满浑浊血丝的眼睛里看见我的倒影。
    我像神一样啊。
    我笑了下,有些想不明白脚底下这滩蠕动的骨肉居然曾经是陶陶的靠山——这样的一堆东西,居然是陶陶的靠山?居然也能当别人的依靠?
    他剧烈地抽搐起来,忽然吐出一口血,哆哆嗦嗦地盯着我:“你!我要告诉他你就是……”
    “嗡——”
    “啊啊啊!!!”
    这一棍我击在他的嘴巴上。他像濒死一样尖叫,涕泗横流,牙齿叮呤咚咙脱落,血混着口水往下流,面部扭曲。剧烈的咳嗽声中,几滴血溅到我的皮鞋与裤脚。我用脚将他翻过去,踩住他的胸膛,余光看见管家瞪着眼睛也一副惊恐濒死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我微笑着晃下第三棍,打碎他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