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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你在这里呀!”
    司镜窥见一双澄澈圆眸,旋即,衣摆被?俏丽鱼龙轻衔住,将她?拖曳出混沌血海。
    褚昭将她?放到自己?背上,欢欣摇甩尾巴,破开云雾,不知游向何方。
    九州四时有别,如今,不同于她?们初遇之时的冬末,早已坠入一片赤忱的秋。
    司镜看见距浸默海最近的丹永城,菡萏依旧盛放,还新栽了望不到尽头?的嫩粉桃树。
    有人窥见褚昭与司镜,兴奋指天,“看!是鱼龙族少主,还有护佑我们免于被?玄魔屠戮的司镜城主!”
    “不愧是九州第一剑修,不仅亲手?震碎魔尊落虞的魔丹,还以一己?之力?,洗刷浸默海近千余年的冤屈。”
    “听闻城主受了重伤,近几月都在浸默海修养,可我看,依旧仙姿出尘!”
    褚昭讨厌那些人一个劲地盯着?司镜。
    只好用背鳍将女子?身躯遮住,气?恼叫:“不许瞧,知知是我的娘子?!”
    她?是带久憩初醒的司镜看美景的,才不要别人觊觎她?的娘子?。
    后背忽然一酥,庞然的鱼龙呜一声,蜷缩起爪。
    她?五感?敏锐,女子?似乎俯下身,沿着?她?的背鳍一路吻下去。
    司镜并不说话,褚昭无措甩鳍,以为娘子?是在和她?撒娇,于是未曾放在心上。
    下一站,是漫山染遍红叶的北州。
    统御九州数百载的昆仑虚实为玄魔聚集之所,一朝湮灭后,小门小派林立。
    褚昭寻了一处门派无人的后山,朝已经扫成堆的脆叶吹口气?,顿时,红叶飞旋。
    她?被?美景迷了眼,不忘用爪抓住其中最漂亮的那枚,悄悄给背上的司镜缀在发间。
    这样没有血色的娘子?,就变得鲜活起来了!
    门派负责轮值打扫的弟子?倦然睁开眼,发觉面前之景一夜回到瞌睡前。
    心如死灰,绝望揉了揉眼,被?忽然凑近的绯红鱼龙脑袋吓得一哆嗦,“……呜!”
    “怎么?”褚昭鼓起脸颊,“你不服气??”
    “我可是认识你们宗主的,连她?笨笨流口水的模样都见过!”
    弟子?只知道宗主名叫烛因,是条沉睡千余年的古龙,却未曾去拜见过,更不知晓尊长之间的往事。
    她?错目一瞧,看见绯红鱼龙背上,端坐着?一个孤冷清寂的美人。
    听她?们谈起烛因,竟从袖口取出匕首,仔细拭着?,眸中划过一抹凉意。“……”
    弟子?顿时捂嘴,“唔唔唔!”
    小女子?定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向宗主告状的!
    褚昭载着?周身泛霜的女子?,满意游远了。
    弟子?颤巍巍起身,却见侧后方,一身量极高、肤色微黯的女子倚着一棵树,正抱臂凝视着?她?这边。
    金黄色的竖瞳微眯,她?垂下头?,忽地震碎身侧几人怀抱粗的巨树。
    红叶落满了头?顶,有些滑稽,却只顾黯然低语,“阿褚、阿褚……”
    弟子?看出来,她?们门派的宗主,好像是有点傻的。
    什么离奇美妙的三角恋情,古龙、娇纵鱼龙、清冷剑仙,且都是活了她?几辈子?的老?东西了。
    连“宁怀”的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啊。
    褚昭不知背后有人在瞧,早就甩着?纤长鱼尾,带着?如一缕寒烟的女子?飞远了。
    她?游至一片清澈水面,只看见司镜正将她?赠的红叶小心收拢进掌心。
    格外?珍重,似乎在害怕将叶片弄碎,眼眸中也?藏了些许脆弱。
    褚昭不明白,司镜为什么从与她?重逢后,一直都不和她?说话。
    不由闷闷想?,一定是鱼龙的模样太丑了,惹得知知嫌弃。
    待到回去,她?一定要变成人身,穿上漂亮的衣裙。
    不对……娘子?似乎喜欢她?赤裸的模样,每次垂眸望她?时,几乎都不眨眼睛。
    那她?就不穿衣服啦!
    绞尽脑汁想?着?,褚昭已经带司镜掠至东州摇光泽上空。
    摇光泽在玄魔交战中未被?波及,静谧安适,水面如洒碎金,潜游着?许多从懵懂长成的小鱼苗。
    不见槐琅的身影,只有蓓月依旧如往昔忙碌,舒展藕色长尾,不时弯出问号的形状,神情很是认真。
    褚昭借由朦胧雾气?遮掩,飞得低了些,好奇偷听,只听见“昭昭”、“生?辰”等断续的词语。
    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她?瞧见一抹明黄色靠近。
    是槐琅。
    “阿琅!”可才刚唤出声,双眸竟忽然被?身上的女子?遮住,只剩下影影绰绰的雪色,“唔……?”
    司镜开了口。
    嗓音很轻,不知在对谁说,“昭昭……不许瞧她?人。”
    褚昭点头?如捣蒜,有些羞赧,又?欢喜于身上的冰冷美人终于出言,“好呀!”
    知知是她?的道侣,就是要满足道侣的所有心愿,这还是司镜告诉她?的。
    因此,纵然被?蒙着?眼,依旧欢欣雀跃地朝前游,将眼睛闭得紧紧的。
    却没瞧见,面前是一片荒芜大泽。
    失去方向感?,马上就要坠入水中时,后颈忽然一凉。
    褚昭匆忙睁开眼,害怕司镜呛水,却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条小红鱼,被?细腻掌心拢紧。
    她?茫然唤“娘子?”,想?要扒开司镜的指骨,可是,却察觉到女子?肩膀在发抖。
    一声一声唤她?,低垂脸,用温冷的唇轻啄她?露出的脑袋,嗓音含潮。
    “昭昭不要走……”
    “不要、抛弃映知。”
    才不会抛弃呢!
    褚昭气?恼甩尾,仍抱着?那颗莹润的珍珠玉石不放,用肚皮蹭司镜的掌窝。
    她?觉得,女子?在浸默海独自疗伤的这些时日?,一定是睡得脑袋糊涂了。
    分明她?已经收到了知知的心,那颗珍珠玉石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竟然此时还在怀疑她?么?
    “我们去郁绿峰看雪,好么?”司镜柔声喃喃,好似在对掌心里拢着?的、顷刻就要消散的蜃景轻语。
    “昭昭……一直想?要和我去瞧的雪。”
    纵然是梦,她?也?希望,曾被?落虞推衍出的寒石与小鱼的未来,会一一成真。
    褚昭有些困惑。
    自九州上的魔被?剿灭,九州归霁后,郁绿峰就变得温暖如春、再无积雪了呀。
    存心想?要给女子?一个惊喜,她?没有戳破,只温顺地吮了一口对方冰冷指尖,娇声答:“好!”
    司镜御剑带她?从东州大泽回云水间。
    立在山径脚下,良久,都没有再言语。
    入目绿意横生?,与往昔霜雪封山的景象大不相同。
    褚昭听见有熟悉的少年少女的谈笑声传来,指缝外?,闪过几道湛蓝色道袍身影。
    某个少女提着?大包小包,从山下走私的飘香佳肴,看见山径处背对而立的雪色女子?,哇了一声,“快看!那个剑修,像不像司映知!”
    “得了罢,别听师尊胡诌。她?说自己?曾经与九州第一剑修相熟,你就真信了呀。”
    褚昭听出来是云水间坏湿鳟门下的几个笨蛋。
    她?不服气?地从司镜掌心里探出头?,替女子?鸣冤,“无礼,太无礼啦!”
    “这是师姐,是比湿鳟还要厉害的大师姐!”
    沈素素倒吸一口气?,立刻跳远,“昭、昭昭大人怎么在这里……!”
    她?好奇仰头?,沿司镜紧拢的手?掌朝上一路望过去,被?女子?清隽容色所惑,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司镜就这样缄默望着?面前一众尚且青涩的少年。
    她?缓慢翕动长睫,目光描摹过所有人,旋即,无声垂敛双眸。
    眼尾被?鲜亮生?动的春意灼伤,弥漫薄红。
    褚昭从始至终,没有听见女子?开口说任何话,只是见她?无声离开。
    好似挣扎着?,欲逃离一场诱人的幻梦。
    身后,沈素素得意扬扬炫耀,“你懂什么?高手?从不多言,反派死于话多。”
    “不过、如……如果刚才那位剑修真的是司镜,能、能教?我们,就好了!”元苓很是憧憬。
    云水间的十六余名弟子?,由司镜在浸默海打捞魂息后,经怀宁医治,虽已复生?,却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褚昭有些为司镜打抱不平,气?闷鼓腮。
    她?想?要把怀里的珍珠玉石拿出来,叫笨蛋弟子?们瞧瞧,女子?曾经殚精竭虑,为她?们讲习符法剑术的模样。
    可是最终还是舍不得。
    那是知知送的。
    是只送给她?一条鱼的礼物。
    司镜捧着?小鱼,循记忆回到了曾经的寝处。
    刚一进门,便回手?落了锁。她?温存拨弄着?手?心里小鱼的温软鳞片,想?要寻一只盛水的小缸,以免小鱼干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