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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下业障

    下午,文鸢待在房间里插花,送进来的野菊上还沾着水露。她在大学时学过几节插花课,也有在花店打工的经验,做起这些来还算娴熟。
    将最后一支野菊花插入瓶中时,桌面还剩下不少洋桔梗。因为自然生长,花束飘着比室内圈养更强的,肆意自由的香味。
    文鸢半跪在地毯上,一言不发地拨动着面前的鲜花。
    它开得这样艳丽,好似与整个死气沉沉的房间格格不入。
    女人半跪在地上,耳边突然传来阵阵梵音,有些愣住,剪刀不慎用力剪破了指间,血汩汩涌出。
    年轻的保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尖叫着急急忙忙去翻找医药箱。
    包扎伤口时,文鸢仍旧瘫跪在地上,问她音乐是哪来的。
    保姆不敢多有隐瞒,边替她用碘酒消毒,笑了下:“是老板吩咐的,说他会晚点回来,让您别太闷了,找点事做。然后….”顿了顿,她才继续说,“老板请了一尊佛回来,刚刚受香火开坛,说您在这里也可以诵念。”
    刚才没有注意,文鸢这才回忆起门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丝不可置信。
    她走出客厅才发现说的都是真的,金灿灿的小佛像摆在大堂庇佑处,供品与缭香摆得整整齐齐。刚才的诵念梵音就来自于佛像脚下的檀木盒。
    不知道魏知珩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请到佛像的。文鸢诧异,却没有多嘴去问。她虔诚地跪在垫榻上,双手合十,以此生最诚的信念祷告着,希望这一切都能顺利顺遂。
    佛生慈悲,希望,这一切的发展都平安无事。
    魏知珩比答应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回来,进门便看见已经跪在塌上已经不间断2个小时的女人。那道背影微微弓着腰,低头,跪拜礼的姿势尤为标准。
    吴子奇怪异地啧出声,刚准备张嘴说点什么,被男人抬手制止,安安静静地看着。
    保姆解释道,她已经在这里跪了很久,中途只喝了口水,休息了几分钟又继续跪着,说要给母亲祷告。
    魏知珩没有立马打扰,站在原地看了几分钟才走到身边将她拉起。
    手臂贴着他滚烫的手掌,文鸢猝不及防地被他带走,甩在沙发上坐着。
    魏知珩抬眼看了下她有些发红的膝盖,叫人拿点东西过来揉揉,过了会,才开口:“在这里跪有什么用,说了会陪你出去,总折腾自己做什么?”
    文鸢撩下裙子,拒绝了保姆的好意,把人叫下去。她主动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右手,刚才就是这只手牵起了她,声音放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白皙光滑的手指轻轻地揉着他的手臂,力道不大,酥酥麻麻地,叫人很是受用。
    很少,他能见到她这么听话的样子。
    魏知珩答应得很快,从吴子奇身上拿过钥匙便拉着她出门。
    吴子奇本想跟着,奈何没追上,只能干等吩咐,顺道给已经抵达酒店的时生发消息。
    那边只短暂地回复了一个字:滚。
    下午3点,车子靠右极速行驶在泰昂卢大街上,阳光让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
    车内空调很足,文鸢甚至觉得有些冷,瑟缩了下。魏知珩顺手帮她递了瓶水,副驾驶的人盯了半晌,才接过,拧开了瓶盖递给他。
    男人单手操作着方向盘,原本正视前方,因为她递水瓶的动作转过头来,却没接。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文鸢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体因为惯性往前飞去。肩膀上的束缚感又将她扯了回来,摔回位置瞬间大脑空白。
    她望着手上洒了一半的水,全都溅在长裙上,而始作俑者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玻璃前窗外,两个赤着脚横穿马路的小孩儿也同样被这辆开得极快的豪车吓到,一屁股摔在地上呜哇哇大哭。
    文鸢有些揪心,正准备打开车门下去看看情况,手臂再次贴上滚烫的手掌。
    魏知珩冷不丁笑了下:“你为什么总对别人那么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孩儿你都觉得心疼,什么时候心疼心疼自己。”
    男人莫名的话令文鸢摸不着头脑,魏知珩又补充:“那瓶水是给你喝的。”
    魏知珩又重新开了一瓶递给她,文鸢喝了两口,眼神还是不断看向前窗。好在那两个哭着跑的小孩儿没出什么意外,只是被吓到了,没一会儿自己爬起来拍他们的车窗,大一点那个似乎是想给弟弟讨说法,或是想趁机讹些钱。
    黝黑的窗户倒影着一大一小局促的身影,脏兮兮的廉价衣服在这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车子面前显得十分没底气,他们紧紧攥着彼此的双手,可想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过来。
    在这里,穷人和富人直接差距就像是蝼蚁和大象,他们随时随地就可以被踩死,甚至就连警察也只会帮着富人们讨公道。
    不出意外,应对他们的是只降下一片缝隙的车窗,连脸都没见到。钱从缝隙中洋洋洒洒扔出来,丝毫不肯浪费一丝车内的冷空气。这就是对他们的赔偿,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声浪震得耳膜发烫,他们没来得及后退,车子飞驰出去时险些再次将他们刮倒。
    车轮碾过地上的钞票,掀起一阵阵的尘土,男孩儿紧紧看着,直至尾灯消失不见。
    尽管见惯了他恶劣行为,但此刻,文鸢仍旧觉得难以忍受。
    似乎,在魏知珩的认知里,从来就没有平等与尊重二字,任何事情都由他的心情而执行。他随心所欲地将人划分成叁六九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因为站在顶端,所以可以对任何人发号施令,也可以掌控所有东西,不把人当人看,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自私自利。
    她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怎么会过着心安理得的日子,难道不会遭受神罚吗,他又是怎敢和她一同去祈求的,明明恶贯满盈…..
    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
    下车时,魏知珩似乎还是带着气的,关门声很大,没等她便匆匆地抬腿走了。
    车子停在塔銮寺庙外。今天是周叁,来参拜的信徒很多,其中夹杂着游客,熙熙攘攘占满了走道。
    人流中,文鸢小步跟在身后,离他越来越远,直至前方的人停步:“不想去我们可以回去。”
    文鸢倏然抬头,看见他站在人流中,逆着身望她。
    魏知珩身材高挑,漂亮贵气,即便是在人群中也十分惹眼。他单单立身,就引来不少人回头驻足。
    “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文鸢快步踏着地板走到他身前,扯了扯袖子认错,“你别生气了,可以吗?”
    睨着袖间的手指,魏知珩冷哼一声,也没说究竟生没生气,但态度却实打实地缓和了。
    旁边有不少卖东西的,魏知珩让她在这儿站着不要动,没一会,回来时手里打着一把红色的竹竿遮阳伞。
    文鸢有些惊讶,寺庙里打伞是不敬的,即便再热,进了内殿也没人会对着佛像打伞。
    “我不热。”她拒绝,把魏知珩倾斜过来的伞推开,明确表示:“这样对佛不敬。”
    “心诚就可以了,我看你那么诚恳,佛怎么会怪你?”魏知珩将伞重新倾斜她的方向,让阴影落满她的身体,严严实实遮住,“再说,内殿外有什么紧要?其他人不是也打着伞么。”
    魏知珩难得同她说起道理,文鸢却固执地摇头拒绝。她走在前,魏知珩走在后侧,伞尖的阴影若有若无飘在她身上。
    比起琅勃拉邦和万荣,万象要更为繁荣,地方也更小。文鸢仰起脖子去看这座出现在当地货币上的塔銮,它在万象以北的瓦塔塔銮寺北面,静静矗立在那,离喧闹的万象市区路程只有五公里,却有一种隐世的静谧。
    因为历史悠久,传说塔下埋藏有佛祖的舍利子,使它变为一个信徒们向往的神圣之地。
    文鸢双手合十,面庞垂低,合拢的手指抵在眉心,一步步地向内殿走去。
    冉冉上升的香火将半片天空熏出了一层灰色,鼎盛的供拜却也没让这座金灿灿的寺庙有任何灰烬,干净至一尘不染。阳光下,金色光辉闪得耀眼,高耸的塑像和殿宇威压感极强,站在此处,心不自觉地静下,脑中的邪念一一被清空,只剩下悔过与诚念。
    内殿中,不少信徒在听传颂,禅修的人到点便布施沙尼食物。
    文鸢像只是松散的旅途者,穿过壁画长廊,观赏着内殿的佛像。塔銮寺佛像很多,形态各异,庙内的两尊高僧铜像前不少人驻足参拜。
    魏知珩收伞跟在她身后,眼看她起身,再叩拜,模样是虔诚的,和今天瞧见的样子无异。
    穿着长裙跪下时,露出来的半截脚踝在阳光下白得几乎发光。盯了许久,魏知珩呼吸微微一滞,身体某处有了异样的反应。
    他抬眸睨了眼佛像,又往还跪在地上与僧侣求签的女人一看,偏开头走出殿外。
    身后传来文鸢与僧侣的交谈声,她在解签。魏知珩倚靠在殿外的柱子上,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很漂亮,尤其被金光一照,细得只需要他轻轻一握就能拽过来。她的力气也不够大,压在身下都反抗不了。
    这么做,似乎没尝过。
    魏知珩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文鸢出来时,身体轻盈了不少,步子也松快。魏知珩疑惑,一把将人拽回来:“这么开心?求了什么签。”
    “这个不可以说。”
    魏知珩面上有些不高兴,文鸢立马凑近向他坦白:“我求了个平安,是上签。”
    “就这个么?”魏知珩无法理解她脑袋里在想什么。跟虚无缥缈的东西求平安恐怕是最没用的事,比起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求点保障。比如,他轻扬眉稍,语气循循善诱:“你想要平安无事难道还不简单么?文鸢,你应该学学聪明。”
    在他的诱哄下,文鸢眼神微微触动,蓦然提起当初那句话:“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吗。”
    “当然。”魏知珩见起效了,态度也温柔,一字一句清楚说给她听:“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怕她不懂,还特地贴心地补充:“只要你懂事,听话地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所有一切想要的东西。”
    一根粗壮的柱子挡住所有人流视线。魏知珩居高临下地压近,两人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喷洒在脸上,比室外上升的温度还滚烫。
    文鸢站在原地看他,视线从他起伏的胸膛前一路游离,到他微微笑着,装作完美无瑕的一张脸上。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暴露在佛光下,没有一丝畏惧。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能让他自惭形秽的东西了。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光明正大,叫人诧异。
    文鸢缓缓侧过脑袋,她站的角度,恰好窥见邻庙旁最为宏观的卧佛像。
    正值下午,阳光如溶金倾落,鎏金的卧佛像在烈日下熠熠生辉,彷佛时间在此凝固。
    佛教档案记载,释加牟尼收了最后一名叫做善贤的弟子后,便拘尸那揭罗国,在此处“入寂灭乐,于双树间北首而卧”意义为佛祖与世长存,庇佑苍生万物。
    他卧睡在此,有一瞬,似乎被热浪席卷微微波动与信徒对视。
    魏知珩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闭着眼的佛像,笑意随之僵住。他没有继续等待文鸢的回答,冷冷道:“拜完可以走了。”
    转身之际,男人感受到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扯住他的手腕。魏知珩背脊僵了下,被扯得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垂眼看被她握住的地方,看她:“什么意思?”
    文鸢抛开所有不敬,在卧佛像的注视下,终于说出了他想听的话:“我听你的话。”
    她怕魏知珩听不清,特地说得极慢,每说一字,心脏便抽疼一下,企图让佛宽恕她所犯下的谎言业障:“我会懂事的,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话落,魏知珩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眉眼的愉悦却遮不住。这句话确实把他说服了。
    他向下,摸着亲自给她戴上的戒指,原本只是无心赠送,可现在觉得实在相衬,他难得买到合心意的礼物。怎么看,怎么高兴。
    当着诸殿神佛,魏知珩全然不顾那些大不敬的忌讳,执起文鸢的手亲了亲。文鸢着实被他惊到,想抽回手,却又被他攥得更紧。
    没有回答,却胜似任何满意的答案。魏知珩笑意吟吟,像终于得逞的狐狸,对计谋得逞而得意。
    相比之下,文鸢有些难受。对自己在对佛前撒下弥天大谎而感到难过。今天原本要给母亲祷告,全然被乱七八糟的思绪抛诸脑后,最后只草草地在殿宇跟着沙尼们颂了半小时往生经,只有跪在佛像前听这些钟声梵音才能减轻一丝心中的罪恶。
    魏知珩在外殿等着她,漫长的半小时静静地盯着那道跪下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难得一见有这样好的耐性。
    走出来时,两人走在广场中央找了个椅子坐下。寺庙里有散养的白鸽,时不时有人停下来喂它们。
    文鸢抓了一把饲料洒在地上,鸽子扑腾腾飞来,卷起一阵不大的风浪。她笑了下,蹲在地上看它们啄食。
    旁边有对母子也在喂鸽子,男孩儿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依偎在妈妈身边,时不时撒娇要饲料。那是个极度温柔耐心的女人,即便男孩儿再调皮,她也始终没有发脾气。
    小男孩儿跑来跑去,一个不小心冲撞到文鸢,女人立马来道歉。
    “没关系。”文鸢拍了拍被踩脏的裙角,“小心一点,别摔跤了。”
    女人仍旧不停道着歉,扯着男孩儿的胳膊过来亲自道歉。文鸢摆摆手让母子俩赶紧离开,毕竟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随时随地咬人的毒蛇。
    女人走后,察觉到有束视线,文鸢仰起脑袋和他对视。魏知珩仍旧不避讳,直挺挺地看着她,蓦地问了个问题:“你好像总是很善解人意,是不是谁欺负你都可以原谅?”
    “这只是件小事,我没有受伤,而且那位母亲也替孩子道过歉了。”文鸢想了想觉得没办法说服他,随即开始说那位男孩很可爱,这个时候正是调皮的年纪,爱撒娇爱玩没有错,他们已经道过歉了。有个耐心爱他的妈妈教导,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听完她滔滔不绝的辩解,魏知珩含笑,似懂非懂,只问了一句:“说得真是感人。”
    话锋一转,语气尖锐:“可你凭什么觉得那个女人爱他的孩子?不过为了养大传送自己的劣质基因罢了。”
    魏知珩仍旧一副高高在上对任何人都不屑的态度。文鸢静了会儿,答他:“这个世界上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刹那间,燥热的广场在两人之间突然静得可怕。
    没有解释太多,只单单一句话就反驳了魏知珩要继续说下去的心思。他不说话了,扯了下唇,不轻不重吐出个字:“蠢。”
    还以为他要斤斤计较,文鸢心底暗暗捏了把汗。她知道魏知珩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但也真的不至于因为冲撞而杀人。然而放在魏知珩身上,能干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不过,似乎魏知珩并没有这个打算,这样一反常态倒让她意外了。听完她不给面子的反驳,也只是淡淡望着远去的那母子,目光平静,收回视线时仍面无表情,而后继续悠哉地看鸽子。
    “魏…..”文鸢刹住嘴,闲聊一般,大胆问起他的私事:“你认识?”
    魏知珩像看白痴一样看她。
    文鸢其实想问,为何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这并不关乎自己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文鸢索性结束这个话题,继续喂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