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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缺钱

    人声依旧鼎沸,像一锅骤然烧开的水。
    “水榭云台?真的假的!那家的人均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够!”
    “商先生万岁!”
    “谢谢桐桐姐!托您的福!”
    秦玉桐端起浅浅刚换上的温热红枣水,轻轻吹了吹气。
    “商先生真是好手笔。”她说,“一顿饭,就把这点不愉快给揭过去了。”
    商屿的视线从不远处那个还在用纸巾狼狈堵着鼻子的季扬身上收回来,落回她精致的侧脸上。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长睫微垂,眸光看不分明。
    “让你受委屈了。”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秦玉桐终于转过头,眼尾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是吗?”她故意凑近了些,仰面调侃,“我怎么闻着,这水榭云台的山珍海味,都盖不住一股子从香港飘过来的陈年老醋味儿呢?”
    商屿的下颌线在那一瞬间绷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胡说。”
    “我可没胡说。”秦玉桐坐直了身体,目光悠悠地飘向季扬的方向,不经意说,“脸皮太薄,火气又太旺。这不,亲一下就上火流鼻血了。”
    声音懒洋洋的,像被情事过度滋养后的娇慵。
    “像张没经过事的白纸,稍微用力一点就揉皱了,没意思。”
    轻飘飘的“没意思”,瞬间打开了商屿心头那把名为嫉妒的无形枷锁。
    眼底翻涌的阴云,肉眼可见地散去了些许。
    男人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松动。他伸出手,捻起她垂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指腹在乌黑的发丝上缓缓摩挲。
    “算你识相。”他低声说,语气里那点被顺了毛的愉悦,自己都未曾察觉。
    *
    下午的拍摄继续。
    没了那场要命的吻戏,季扬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导演将一场原本排在后面的重头戏提了上来——少年天子初登基,在朝堂之上,第一次发现自己最信任的恩师,竟是通敌叛国的罪魁祸首。
    没有激烈的肢体冲突,全靠台词和眼神。
    当季扬换上一身玄色金线的龙袍,重新走到镜头前时,他整个人都变了。早上那个拘谨羞涩、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的年轻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沉静、虽稚气未脱却已初具帝王威仪的少年天子。
    “Action!”
    帝王端坐于龙椅之上,手里把玩一枚白玉棋子,下方大臣声泪俱下地陈情。
    他没看任何人,视线是虚的,落在空无一物的金殿地砖上。可就是那双寡淡的单眼皮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震惊,再到被背叛的刺痛,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片冷寂的杀伐决断。
    一大段诘屈聱牙的古文台词,一字不差,情绪层层递进,节奏分毫不乱。
    当他说出最后那句“恩师,你教朕的第一课,便是‘欺君’二字么”时,眼眶微微泛红。
    那枚坚硬的白玉棋子,被指尖生生捏出了一丝裂纹。
    “卡!好!过了!”
    导演激动地从监视器后头站了起来,看向季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没想到这个前来救场的新人
    秦玉桐站在一旁,看着季扬迅速地从戏里抽离出来,又恢复了那副有些腼腆的模样,朝着导演和工作人员连连鞠躬。
    看来,她那句“眼睛很好看”,没有夸错。那双眼睛,天生就是吃镜头饭的。
    而不远处的导演椅上,商屿始终安静地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
    这个叫季扬的小子,只要不碰他的女人,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甚至,作为一件即将为他创造巨大利润的“商品”而言,还算得上……赏心悦目。
    傍晚收工。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秦玉桐的休息室外,商屿早已换回了他那身深色西装,矜贵地倚在车门边。
    秦玉桐一出来,他就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包。
    “走吧。”
    周围人来人往,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探究与艳羡,黏在他们身上。
    秦玉桐径直上了车。
    水榭云台的包厢极大,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一张能坐下二十人的巨大红木圆桌上,菜已经流水似的上了小半。
    导演腆着肚子,亲自给商屿和秦玉桐拉开主位的椅子,那谄媚的劲儿,就差跪下了。
    商屿坦然受之,他没坐,而是先替秦玉桐拉开了椅子,等她坐下,才在她身边落座,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席间的觥筹交错、奉承笑语,仿佛都成了这对璧人身后的背景板。
    秦玉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热闹的席间扫过一圈,却没看到那个本该是今天第二主角的人。
    她放下杯子,侧过头问导演:“王导,季扬呢?怎么没来?”
    正端着酒杯要敬商屿的导演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呃……季扬他说他晚上有点事,就不来了。”
    “有事?”新来的男主角,第一天就缺席资方大佬组的饭局,这要么是傻,要么就是真有天大的事。
    旁边一个副导演喝了点酒,嘴上没把门,插了一句:“嗐,小年轻嘛,估计是害羞。今天那场戏,我看他魂儿都还没回来呢,估计没脸见您这位正主儿。”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商屿。
    但这位大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剔好刺的清蒸东星斑,慢条斯理地放进秦玉桐面前的骨碟里。
    “食不言。”他淡淡开口,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那副导演吓得酒都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饭局的气氛因为商屿那句话,变得有些沉闷。吃到后半程,秦玉桐借口去洗手间,从那令人窒息的氛围里抽身出来。
    她没回包厢,而是直接从侧门走了出去。
    水榭云台外是一片仿古的园林,夜风带着水汽,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饭菜味。
    她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脑子里还在想季扬的事。
    想起他那双特别的眼睛。
    横店的夜晚,除了影视城附近,其他地方都带着小镇特有的寂静。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吃街的街尾,那里灯火阑珊,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灯。
    秦玉桐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想买一罐冰可乐。
    收银台后的小哥正戴着耳机打瞌睡。
    秦玉桐拉开冰柜的门,刚拿起一罐可乐,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货架尽头的角落里,费力地往最底层摆放着成箱的矿泉水。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背脊的线条因为用力而绷紧,汗水浸湿了后心的一小块布料。
    秦玉桐拿着可乐,站在原地,看了他足足有半分钟。
    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店里来了人,只是沉默而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将一箱箱沉重的矿泉水从推车上搬下来,再一瓶瓶码放整齐。
    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干。
    她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季扬的动作一僵,抬起头。
    看清来人是秦玉桐时,他眼里的惊慌几乎要溢出来,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膝盖重重地撞在了铁质的货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秦老师?”他的声音都在发颤,脸瞬间变红,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身后那堆狼藉。
    “你怎么在这儿?”秦玉桐的视线从他泛红的膝盖,扫到他额角的汗珠。
    “我……我一个朋友在这儿上班,他临时有事,我来帮个忙。”季扬的眼神躲闪,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秦玉桐没戳穿他,只是将手里的可乐递过去:“喏,请你喝。”
    季扬下意识地摆手:“不、不用了,秦老师……”
    “拿着。”秦玉桐又说。
    季扬不敢再拒绝,只好用那双沾了灰尘的手局促地接了过来,冰凉的罐身让他狠狠激灵了一下。
    “剧组的饭,不合胃口?”秦玉桐靠在货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是……”季扬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我不饿。”
    “不饿,所以跑来这里做体力活消食?”秦玉桐轻笑。
    季扬攥紧了手里的可乐罐,指节泛白,沉默不语。
    “你这部戏的男主角片酬,税后应该也有七位数吧?就算预付款没那么快到账,也不至于沦落到来便利店打夜工。你很缺钱?”